我竟成了不留姓名的大佬 作者:苹果味咖啡(1-410) 一扇门,两个世界。 这是一个白嫖怪的现代青年,在异世界旅行时,**忽悠了太多人的故事。 …… 本书又名 《他只想做一个混子》 《人与人之间的阅读理解能力不可一概而论》 《你永远不知道别人眼中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总是被误解成大佬的人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论一名正直善良的青年是如何被以讹传讹为魔道巨擘的》 第1节 第一章 你猜?   清明梅雨,细雨霏霏。   雨后山路多崎岖,在一间古老的山神庙内。   青石色的地板上,有一名青年盘膝而坐,膝盖上横着一把剑。   他一袭蓝白相间的剑袍,长发束起,五官标致且柔和,没有剑眉星目,亦不显得凶神恶煞,在光影交织的庙堂间静坐的姿态,更给他添了一丝出尘飘逸的气质。   总的来说,他很上镜。   青年闭着眼睛,聆听着声音。   听着屋檐滴落的水声,听着雨水打在树叶花草的声音,听着树丛见有动物跃动的声响,每一缕声音都扩散出了一丝涟漪,静心而听,是大自然谱写的美好音符。   良久,他才张开口,缓缓念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风声雨声读书声,回荡在山神庙里。   白泷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四周。   ……今天还是没有文艺大家来听他抄诗装逼啊。   ……这都听了一天多的大自然演唱会了。   ……没电没网的日子太难了。   他只恨带来的手机没办法开机,不得不在这种科技水平落后的世界中学会了静心打坐。   他这姿势放在佛教信徒里都是一等一的标准,加上佛系心态带来的超然表情,让哪家庙宇的方丈见到只怕要高呼此子跟佛有缘,赶紧出家。   都宅到跟剑说话了,能不佛系么?   白泷收起失落且无聊的心情,抬起眼,看见了门外屋檐下的小动物。   一只红毛狐狸正在抖着身上的雨水,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凝视着山神庙内。   这只小家伙很漂亮,且富有灵性,打量着山神庙,人性化的躲在门外暗中观察。   它并未入内,似乎是在畏惧着白泷和他手中的兵器,亦或者是在畏惧着他背后那尊山神雕塑。   山神并非指的是土地神,在有的地方,指的是山灵成精后的野兽。   山中猛兽作乱,自当以兽治兽。   因此不少地方的山神称呼指的都是那座山中最强大的猛兽。   这座山中的山神雕塑便是一头白金吊额大虫,即猛虎,并且是罕见的白色猛虎,或许是有着西方圣兽的一丝血脉,或许只是白化病。   但山神的确存在着,山神庙中的气息震慑着山中野兽,因而红狐不敢入内。   白泷对着小红狐狸招了招手:“进来吧,它不会生气的。”   小狐狸听到这句话后竖起耳朵,然后伸出小爪子放进了门里,确认没有什么动静,这才顺着墙角走了进来,躲在一层的墙壁下,环绕住身体,抱住自己的尾巴,梳理着上面的毛发,同时也用视线余光看向白泷,见到他没有动静,自己也不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是望着那猛虎雕塑的目光里,似乎有这一缕人性化的哀怨。   这红狐这么聪明,距离成精或许也是不远了。   白泷重新闭上眼睛,有个小动物陪伴,也能聊以慰藉他的百无聊赖。   闭目聆听片刻,他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声响。   脚步声。   ……   崎岖山路,一道身影拖动着疲惫的步伐走来。   手里握着断裂的剑。   伤口滴落鲜艳的红。   兰香雪举步维艰的前行着。   内视一番此时的肺腑,唇角止不住泛起苦涩。   肋骨断裂六根,肺腑脏器受损,紫府隐隐作痛,被金声玉振所伤。   丹田气海近乎枯竭,功力暴跌九成,没有数月难以恢复。   再看看外伤,身躯刀剑伤口数十,伤口已经被雨水泡的发白。   即便一度暂时止血,但赶路十个时辰,伤口已经再度撕裂。   伤药补给品已经在逃亡路程上遗失,手中只余下一把断剑。   细雨连绵,她的罗裙半湿,冷意进入心脾,仿佛连血液也凉透。   ……冷!好冷!   她的牙齿上下碰撞着,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身体不自觉的战栗。   秋末的寒冷雨水,湿透的衣着,都在剥夺身上的温度。   少女嘴唇苍白,视线看着青石古道,也不知道这条道路会通往何方。   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最好能烤一烤火,处理一下伤口。   否则她会死在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山中。   虽然逃了这么远,但一路根本没有来及处理痕迹,她只是冲破了包围圈,随时都面临着不死不休的追捕。   她登上了半山腰,脚下一软,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前方是一座山神庙。   她的眼睛微微一亮,至少有了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或许还能生个火,处理一下伤势。   她这么想着,挪动着几欲麻木的双腿,挪动到了山神庙前,可当手掌搭在了敞开的木门的前一刻,作为杀手的敏锐直觉发出警示,她下意识的挺起背脊,绷紧肩胛肌肉。   她凝起了锐利的目光,目光审视着山神庙中的人。   一名青年。   白色剑袍一尘不染,五官端正,视线低垂,正在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剑。   在他身侧,有一个小巧火炉,火烧茶壶,白雾缭绕。   似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他抬起了眼眸,那竟是一双异色瞳。   右眼瞳是漆黑之色,左眼瞳是宛若夕阳瑰丽的红。   青年坐在光暗交界的位置,透着一股神鬼莫测的神秘。   半个身子隐于依稀阳光下,手里的兵刃反射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兰香雪一眼便可认出这把剑绝非凡品。   天下剑客无数,每一把名剑等同于剑客的身份,亦是他们不可分割的标志。   他就这么坐上山神庙里,煮茶擦剑,仿佛是在等待着一位客人到来。   这一幕映入眼帘,顿时令兰香雪凉了心头血。   ……他是在等我。   她这么想到。   ……是个美少女。   白泷内心想到。   打量着少女此时的模样,可谓是狼狈不堪,单薄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透明的衬衣下显出青涩却仍然傲人的身材轮廓,肌肤吹弹可破,呼吸仓促而凌乱。   可这份出浴美人似的朦胧美,都被她血污的衣着和身上的伤痕给破坏了。   也令白泷微微皱眉,他来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   虽然这个世界少不了各种江湖仇杀,但对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下狠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过去好些天了,毫不容易在这荒郊野岭里遇到一个活人,还是个美少女,居然伤成了这样。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白泷善意的发言:“不进来么?”   他本打算学着炉石老板的口吻,想说一句‘快进来在炉火边烤烤脚吧,咱们来一把昆特牌’。   然而还没来及说就被打断了,他需要保持高手的气度,不能暴露出本质。   他的表情变换也被兰香雪看在眼里,她从对方皱眉后流露的目光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一句看似善意的问询,在她耳中恰恰是‘请君入瓮,切勿再逃’的暗喻。   这个山神庙处处都透着诡异的氛围,对方越是从容不迫,她越是感到死亡在逼近。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气力再逃走了!   她握紧断剑,发出质问:“你在等我?”   白泷心中奇怪,打机锋似的说:“你猜?”   兰香雪低沉的说:“……你是在等我。”   白泷一本正经:“你再猜?” 第2节 第二章 君子之风,绝不忽悠   ……不是在等我。   ……那就是来杀我了。   兰香雪心中黯然一叹,果然难逃此劫。   她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血衣楼里的刺客。   年仅十六,出使任务九十一次,无一失败。   可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的杀手根本不是合格的刺客。   她作为杀手的名气不算积累,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名扬四海。   因此成了名门正派追杀的目标,许多门派做的肮脏勾当也成了她的手笔,反正朝一个杀手身上泼脏水,只是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谁都会。   她被血衣楼出卖了行踪,七大门派精锐尽出。   三十六人联手围剿,包括了九位先天高手。   她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但接下来她面临来自血衣楼的追杀。   这个组织冷血至极,不可能放过对组织知根知底的她。   此人看上去不像是刺客和杀手,因为血衣楼里没有杀人还要摆行头凹造型的刺客。   那或许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或者是得知了消息,想要名动天下的剑客?   不论是谁,自己今天都难逃此劫吧。   至少,死在剑下,也好过死在逃亡路上。   兰香雪已经没了气力,手里这把断剑还能发挥剑术的几成威力呢?   罢了……不过是困兽之斗,向死而生。   她调整呼吸,凝视着对方的手,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就代表拔剑生死。   白泷注意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看了眼她苍白的手指和惨败的脸色。   ……怎么还不进来,不冷吗?不怕得风寒?   “姑娘,别傻站着了。”白泷从茶具里拿出了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热茶:“外面风雨太大,小心得了风寒,不如进苗里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这次轮到兰香雪愣住了:“你……这是何意?”   她皱着眉头,完全不理解对方的用意。   明明都是要分个生死的敌人了,还有什么理由请自己喝茶。   难道……这是请她喝一杯热茶好上黄泉路?还是说这杯茶有问题……   他莫不会是想要活捉自己?   白泷见到少女迟疑和诧异的表情,稍稍思忖一番,察觉到自己有点太过于迟钝了。   她迟迟不肯进来,肯定是忌惮自己啊。   这少女受伤多处,兵器断裂,肯定是遭遇了袭击。   她这么年纪轻轻就出来闯荡江湖,怎么看都江湖经验太浅。   恐怕是遭到了暗算,或者承受了某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好比遭遇了一次抛弃的宠物不会轻易相信新的主人一样,她也一定怀疑自己这个陌生人。   万一这是一杯昏睡红茶,自己又是个什么带恶人……   换成自己也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的。   念及此,白泷不禁语气放缓。   “姑娘请放心,我并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也担心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诚意。   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抿了一口茶水。   他以身作则,坦然道:“这杯茶也并没有毒和放药,如果你不信,可以换一杯,也可以不喝。”   这次香雪兰更加诧异和惊愕。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还有必要装作正人君子吗?   自己已经重创如此,拔剑杀人而已,你手持名剑,难道连杀人都不会?   “……为什么要帮我?”兰香雪开口质问,嗓音隐约沙哑,更是透着讽刺:“是怜悯我?还是说,你们这些江湖侠客都喜欢装正人君子?”   她不想再兜兜绕绕,索性问个明白。   白泷微微挑眉,这女孩被伤的不轻啊。   看来是遭遇了某些惨烈的事,心伤的更重一些。   但是没关系,俺相信自己可以化解她的敌意。   用谈话的方式跟你治疗,这就叫做话疗!   “我从不会自诩为什么正人君子。”   “在下行事,和需向他人解释。”   “我帮你,只因为一个理由。”   他缓缓说:“因为你受伤了。”   他目光坦然,言语坦荡。   “你既然已经受伤,便是弱者,既是弱者,便理应是被庇护的对象,我又岂会对此时的你落井下石?这样的做法和衣冠禽兽无异。”   “我身在山神庙中,被山灵庇佑,此地替我遮风挡雨,若是我行作奸犯科之事,便是恩将仇报,上对不起天地苍生,下对不起自我良心。”   “如此,若是姑娘不信我,我便将兵器予你手中,又有何妨?”   他说着,将手里的武器归入剑鞘,将兵器一抛。   行君子之风,言凛然之词!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君子。   白泷的话语掷地有声,目光之间毫无阴霾,亦无半点企图,一身浩然正气。   一阵山林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角,隐约间听见一声低声咆哮,仿佛是赞许。   兰香雪见过很多事,也杀过很多人,振振有词的有,肮脏龌龊的有,自诩不凡的有……   但她很少见到真正的正人君子,谁的心中都有阴暗面,哪怕她自己也不例外。   真正的君子,面对诱惑仍然坚守原则,仍然保持本心,这样的人太少见了。   对方甚至放下了兵器交给自己,他理当知道让自己拿到一把完整的剑是多么危险的事,哪怕自己已经如此虚弱,也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竟然只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而不再出手。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这样的人到底是愚蠢,还是值得敬佩?   她幽幽一叹,开口说:“公子所言,我明白了……请容我入内。”   她将宝剑拾起,踏入了山神庙中。   明明只是跨过一步距离,可山门外山雨冰冷,而庙内温暖如春。   靠近了炉火一侧,也并未见到白泷有一丁点的动作。   兰香雪抱膝坐下,她放下了手里的断剑。   停下来之后,她才察觉到身上迟钝的疼痛感传来。   之前一直都在赶路,靠着真气和毅力维持,现在休憩时才察觉到身体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她蹙起眉头,想要竭力坐起来,打坐恢复枯竭的真气。   白泷见她疼痛难忍,回头从背包里拿出了拿出了两个盒子。   “这里有药物,可以止痛,也能防止你的伤口恶化。”   “这药……”   兰香雪看着盒子,上面一个写着‘阿莫西林’,一个写着‘阿司匹林’。   她看不懂,皱眉问:“这似乎不是丹药?”   白泷淡淡的说:“和丹药其实差不多,都是凝练药材里需要的成分得来,比寻常汤药见效更快。”   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她仍有疑虑,但还是接过白色药片和热水,一饮而尽。   “谢谢……”   说完,她开始闭目打坐。   白泷也在一旁打量起她来。   帮她的确是出于善意,但他并非没有目的。   哪怕只多一个人,也多了一份应对的把握。   白泷看了眼自己的腕表,距离回归倒计时,还有三十七个小时。 第3节 第三章 当穿越是个主动技能   白泷是一名穿越者。   天朝进入网文时代就盛产穿越者,起点孤儿院更是批量生产穿越者,这并不稀奇。   一切开始于半年前。   那时候的白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牲。   普普通通的生活,普普通通的上课,普普通通的打游戏,普普通通的梦里找对象。   然后有一天他见到了一扇漆黑的门。   他回到公寓的时候,这扇门突然出现,将他吞入其中。   他来到了一个并不熟悉的世界,一个不曾了解过的异世界。   第一次停留时间是一个小时,短短一个小时他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之后这扇门都会不断的出现,每一次的时间都不固定。   等白泷第十三次从异世界返回后,他已经大抵明白了这扇门的规则。   第一,留在异世界不论多久,现实世界过去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天。   第二,每一次离开异世界,损失的物品不会复原,受伤的身体也不会复原,需要时间调养。   第三,完成门扉指定的任务,能够得到奖励物品……不完成任务也可以,只要抵达指定时限便可返回。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节。   语言是共通的,方言也能听得懂。   两个世界的物品没有限制,可以拿走和携带。   奇怪的是手机哪怕充满了电量带过来,也会变成零电量,充电宝也是一样,手动发电机倒是可以用,但发电量感人,在家里摇了半小时,电量反而掉了百分之一,至于柴油发电机……他暂时没钱买。   最初白泷打算做个位面商人,老老实实从异世界赚钱,过上奢侈的生活,搞个文明超越两界的东方世界版本。   然而他很快了解到……   该世界是神鬼志怪修行者的世界,有怪力乱神,亦有仙佛妖魔。   习武可入道,修佛可入道,儒学可入道。   百千道路各有不同,亦有陆地神仙。   得知这个世界有陆地神仙之后,白泷果断放弃了靠着超前文明的‘金融学’‘现代医学’‘建筑学’‘科技革命’来赚大钱,推动生产力改革甚至改变时代的想法。   赚什么粪土钱财?   要什么位极人臣?   做个天地自在逍遥的神仙不香吗?   放弃了种田文的发展,白泷开始研究如何修仙习武。   穷文富武,在生活经济方面,他在这个世界过的比现实世界更舒坦一些。   最初白泷平日里靠着抄写诗词参加某些诗词会赚赚名气,有了名气,钱财自来。   后来他遇到了一位一个天赋异禀的富婆,传授了一本金融学必修给她,从那之后就再也不缺钱了。   白泷开始刻苦练习。   努力十多天后,他又放弃了练习。   因为发现刻苦学习并不如善用外挂。   来自界门的任务奖励比脚踏实地的学习更实用。   他只需要不断的完成任务,即使积少成多,进步的速度也远远比求仙问道、夏练三伏要快的多。   就这样,白泷开始了愉快的练级生活。   直至十天之前,他来到这座深山中讨伐血妖,最终惨烈战败。   这一次惨败让他丢了半条命在这儿。   也令白泷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转变。   虽然伤势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恢复,但内心的伤痕和损失的修为都没有恢复。   若是仅仅是因为心中畏惧也就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偏偏最麻烦的在于,不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他每次穿梭到世界的地点都是固定的。   山神庙是他的重生点,也是安全区域。   他一旦离开这里,气息会被徘徊的血妖感知到,自己也不再安全。   那只血妖吞噬了他的血肉修为,在大战受创后实力不退反涨。   现在肯定想要把他吃个干净,然后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让白泷无奈至极,修为恢复的很缓慢,贸然交锋一定不是对手。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里了,他却根本出不了山神庙。   因此白泷迫切的需要帮手。   可这荒山野岭,去哪招募野生的雇佣兵和野生的高手?   他只能等啊等,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野生的美少女。   当然他并未考虑过让这个小姑娘帮忙打怪,她这身子骨都没张开的小身板,碰到妖魔唯一下场就是白给,好一点的结果是当场去世,坏一点的结果就是里式番剧了。   他只希望这姑娘能念在止痛药和消炎药的份上,送一封书信出去。   否则继续困在这一年半载,也很难走得了,妖魔的寿命极长,擅于潜伏,比司马懿还能苟,哪怕自己寿元枯竭,也耗不死它。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   白泷望着天色已经逐渐暗沉。   在这个深山老庙的地方,一个人晚上可睡不安稳。   火炉不远处,兰香雪结束了调息,稳定住了丹田气海,真气运转数次周天,伤势好转许多,药物是真的,并且起效迅速,她这数个时辰的调息几乎没有被疼痛感干扰。   闭目数个时辰,精神也好转了许多。   “调息结束了?”白泷说:“吃点东西吧,虽然只有干粮。”   兰香雪望着跟前摆放的压缩饼干,轻轻颔首:“谢谢公子。”   她的戒心虽没有完全放下,但已经几乎被打消了。   过往经历,从未有谁有这份胆识和她这名杀手靠得如此之近。   普天之下,三步距离内,先天境内无人能避开她的杀招。   他却如此坦然,没有任何堤防。   少女张了张口问:“公子,当真对我不感兴趣?”   白泷奇怪的看过来:“我已说过不会伤你,”   兰香雪低下头:“只是问一问……。”   ……自己的头颅价值万金,名利双收之举。   ……真不知晓,他为何会不动心。   白泷见到她一脸郁郁之色,猜想她肯定是在回想过去的事了。   她满身伤痕,神色警惕,再加上现在的试探,都表明她经历了不少事,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青年想到这里,开口说:“姑娘,稍微聊一聊吧。”   兰香雪握着饼干问:“阁下想问什么?”   “你经历一番血战,一路艰辛跋涉,逃了出来,但后背剑痕多于身前,必是……”白泷倒了两杯茶,断言道:“遭遇了背叛。”   兰香雪眸子一凝,隐有杀意溢出。   她的确是被背叛了,是血衣楼出卖的情报。   但这一行动只有组织的高层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   可转念一想,此人已经提前来到这里等待,必有统筹全局的眼力。   倒不如说,如果他不知道,也不可能呆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到来。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是的,我被出卖了。”   她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嘲笑她是活该吗?   一名杀手,一位刺客,为钱卖命,毫无人性,丧尽天良……   她是读圣贤书的儒生所最为不齿的一类人,更是江湖侠客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也是正确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双手染血,已无法回头和悔过了。   不曾想,白泷竟说。   “至少,你还活着。”   “别让背叛者得逞,就是他们最好的复仇。”   兰香雪眸子里满是震惊之色。   公子这是……在安慰自己? 第4节 第四章 你中的是我的套路!   公子在安慰我?   兰香雪错愕了。   她对遭遇背叛之事已然接受。   对此事虽心怀芥蒂,也不过只是仇恨罢了。   倒是没料想到会被对方开口安慰,她不知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关切了。   自从爹娘去世后,年幼的自己被卖为艺伎,已经过去了十年多了啊。   这样的话反而令她无所适从。   她停顿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苍白的话来。   “谢谢……”   她还想说些其他的,但多年杀手生涯,缄默言语,她早已不是过去,连说句太长的话都显得笨拙。   “我只是说了事实罢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白泷念出诗句,一句感慨,看破沧桑,忧郁气质直接拉满。   听见这句饱含沧桑之意的话,兰香雪逐渐无法抑制心底的好奇。   背叛受伤的遭遇似乎戳破了她内心冰封的冰湖,释放出她压抑十多年的天性。   如今遇到这样一名神情举止都神秘莫名的青年,更是令她的内心活动变得丰富。   她说:“公子,似乎对此事看的很淡……”   白泷点头道:“遭遇背叛什么的,我也有过。”   兰香雪吃惊道:“公子也有过?”   白泷回忆起初中晚自习翻墙去网吧上网,结果被同桌出卖的事。   如今一番回忆,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而客观。   “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看的更清楚,凡事都有两面性。”   ……喊他一起又不去,偷偷告老师害的我被训斥,算是看清了那厮的真面目。   “今日遭遇的背叛,何尝不是为了明日蜕变所必须经历的伤痛。”   ……所以我举报他丫考试作弊了,以前我可是好学生,从来不打小报告的。   “也只有承受过这样的伤痛,人才会拾取勇气,开始新的人生。”   ……之后中考结束,各自去了不同学校,咱们分道扬镳,这辈子再也不用见。   白泷结束了回忆,视线落在了兰香雪的面容上。   “于你于我,都是一样。”   少女被青年注视着,对方的目光里有几分温和与鼓励。   她不自然的低下头去,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这番话语字字都是指导和劝告,说着浅显又深刻的道理。   既然已经被背叛,就不用再走回头的道路,不用再去当令人唾弃的杀手,她如今得到了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   可未来……   她目光迷茫,曾经朝不保夕,后来身不由己,从未考虑过未来的事。   那是一种奢侈,一种奢望,太美好的幻梦会害死自己。   现在遭遇了背叛而逃亡的自己,反而将它握在手里。   “公子认为……”兰香雪最终还是看向了他:“我将来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放弃去复仇吗?”   面对少女的疑问,白泷心中一喜,终于将话题引导到这儿了。   但他并未着急要求她帮自己送信,而是继续劝诱。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白泷抿了口茶水说:“这是该由你自己决定的事,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该由别人来干涉,我无权替你做决定。”   “我自己决定……吗?”   兰香雪迷茫的叹了口气,她又有什么选择呢?   除了杀人之外,她什么都不会,最多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但公子甚至并未多瞧她几眼。   ……她这伤口看着我都肉疼。   白泷往炉子里丢了一块煤炭,盯着燃烧的炭火。   他从容不迫的继续说:“迷茫也无碍,答案不是那么容易得出来的,现在你需要的也并不是什么人生格言、风花雪月,而是更加朴实的东西。”   “是?”兰香雪疑惑。   “活着。”白泷出言提醒。   “!”兰香雪心跳一滞,自己根本没有逃离追杀,她竟然在几句交谈中险些忘记了这个事实!   还没有脱离危险,竟然开始畅想未来的无限旖旎美好!   太愚蠢了,过去的自己断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公子再度提醒了自己一次,绝不可麻痹大意。   她拍了拍脸颊,用疼痛感唤醒紧迫感。   少女郑重道:“是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见到她满脸郑重其事,白泷又说:“倒也不用这么紧张,只要在这里,你就是安全的,不论前途多少歧路,至少今天你可以好好休憩一晚。”   ……那血妖惧怕山神灵气,不敢杀进来。   ……胆敢进来虐泉,分分钟要它当场去世。   兰香雪听见这自信的言语,内心不做任何怀疑,下意识的相信了。   ……他手持名剑,我亦看不出其实力深浅,理应比我只高不低。   ……若是公子这么说了,也不用担心今天夜晚会被刺杀。   ……等等,今天?   她疑惑的皱起眉头,难道明天公子就要离开?   正疑惑时,白泷再度开口:“你休息一晚,明早便离开山神庙。”   兰香雪神情黯然。   ……果然,这是要让我离开。   ……萍水相逢,他给的恩情够多了,还在奢求什么?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可再如何期待,笨拙的唇齿都无法开口,只能默默点头。   少女径自神伤时,白泷已经拿出了一封信,青年将信递到了她的跟前。   “如果你不知道该去往什么地方,也担心被有心之人盯上,那便去金陵替我送一封信,找一个叫做烟栖霞的富婆……富家小姐,你只需告诉她,你是我的朋友,她自然会帮你……”   他平静的言语并不像是求人办事,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这封信才是白泷说了这么久,浪费这么多口水的真正目的!   请人送信有许多风险,万一对方忘记了,或者耽搁了,自己可就要煎熬了!   但如果她除了送信之外,就没有其他选择,自然只能乖乖的替自己把书信送到。   自己故意不提半句‘放弃闯荡,回老家结婚’之类的话,就是为了让她认为自己得到了一场机遇,为了让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让她误以为自己真的因祸得福,得到了一场造化。   最终拿出这封书信,她一定信以为真,认为这封信能改变她的人生。   实际上这封信也只是简单的求救信而已,富婆也帮不了她多少。   这些都是套路,都是言语上的诱导!   别说我心脏,穿越者都是这样,现代人的厚颜无耻是骂不死的!   果然如他所料(?),兰香雪接下了这封书信,无言且郑重的将它收好。   她完全听出了白泷语气中的严厉之意,但这份不容拒绝的强硬反而令她心间一暖。   少女问:“我去送这份书信,公子呢?”   白泷摇头:“我得留在这里。”   “为何?”她想问的是为何不一起去金陵,他留在这里应该已经无事可做了。   “等人。”白泷话音铿锵……俺要等援兵啊!   “……”兰香雪却愣住了。   自己离开了山神庙,他能等来的是谁?还能是谁?   只有刺客!血衣楼的猎犬们!   公子是要为自己断后,斩断那群追击者的耳目!   明明萍水相逢,你却……   少女垂下螓首,暗咬朱唇,嗓音有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内心震动:“我知道了。” 第5节 第五章 夜来风雨声   夜深了。   炉火燃烧,劈啪轻响。   过去烧煤是蜂窝煤,现代烧的都是清洁炭,烧的更久。   但必须通风开门,否则一氧化碳堆积,会令人窒息而亡。   好在山神庙通风口不少,不用担心烧炭而窒息。   这清明时节的山风吹来,若是没有炉火还真怕自己给冻着。   白泷将双手抄在袍子里,他虽然穿着剑袍,但这套衣服是特意定制的,很保暖。   反观兰香雪穿成这样,衣着这么单薄,居然也能在这冰冷地面上睡的着。   白泷倒是有些敬佩她的吃苦耐劳精神了。   他并不困倦,而是板着手指算了算日子。   “……过了今晚,还有一天一夜。”   停留的最短时间是三天。   必须过去三天,门的冷却时间结束,才能回去。   “快了。”   他正要闭上眼睛,突然精神微微一怔。   山林间的穿堂风里飘起了一阵古怪的气味。   寻常人闻不到,但他嗅的很清楚,这是一种血气,充满了腐朽的血气。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股血气闻上去倒是还算新鲜,仿佛一碗开始变质的鸡血,而这次,味道已经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恶心了。   这种气味是一种警示,无形却提醒着白泷,不干净的东西就徘徊在这山神庙的附近。   除了有气味,还有脚步声,有什么东西踩踏在了泥土上,压碎了脚下的树枝,枯枝落叶被碾碎。   风声变得更大了,枝叶摇晃越发猛烈,林中听不见虫吟鸟唱声,原本热闹的夜晚虫唱会顷刻间中止。   在一扇门外的漆黑山间不见一物,密不透风的黑暗里飘来腐朽的气味,然后就连行走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黑暗中,一切变得无比的安静,但气味没有消失。   白泷知道……   它就蹲在山神庙外的青石上,越过门,看着坐在猛虎山神像下的自己。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透露出因为饥渴而产生的强烈食欲。   悄然间,白泷握住了剑,掌心贴着剑鞘,拇指抵住了剑格,绷紧神经,随时准备拔剑。   ……它不会进来。   虽然知道,但如果不握着剑,内心就没有安全感。   过去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仿佛是它的耐心提前耗尽了。   脚步沉重且轻盈的扣在山间道路上,而那股气味也随之远去。   ……它走了。   ……今天走的比往常要早啊,平日都会待至少一个小时。   白泷内心的紧迫感渐渐消解,这么短的时间里,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他从蒲团上起身,对方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徘徊在这附近,他可以暂时在外面活动一下。   时间不能太久,最多十分钟。   防身的兵器也要带着,以免不测。   白泷走出了山神庙,将房门虚掩住,他要去上个厕所,换件衣服。   穿越者没有注意到,在他提着剑走出门外时,兰香雪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抿住嘴唇,而后重新闭上眸子。   ……   三个披着黑色大衣的人影穿梭在山林间。   他们脸上佩戴着黑色的面具,面具是獠牙毕露的黑骨。   他们是猎犬,血衣楼的猎犬。   血衣楼有两个特殊组织,名为鹰和犬。   鹰是耳目,负责侦查情报;犬是追踪,负责追击目标。   鹰犬不同于血衣楼培育的杀手,而是负责追踪杀手的组织。   为了防止杀手背叛,鹰犬是用来钳制这群杀手的必要存在,有时候也负责处理掉一些杀手。   这次血衣楼要抹杀的是血衣楼仅有的三个天字牌杀手之一,代号‘香血’。   江湖人称之为‘香血女’或‘香血魔女’。   她的进步太快,远远看不到极限。   血衣楼主见她潜力深不可测,且难以掌控,担心留则生变,便设下一计。   这一毒计引发了骇人听闻的先天大战。   九位先天,全部参与了围剿香血的计划。   最终死了三位先天,也没能留下这位天字刺客。   血衣楼主表示绝不可留下后患,派遣了鹰犬进行追踪。   兰香雪一路逃亡,却没能来得及抹除痕迹,最终有三名猎犬找到了她的血迹,并且汇报了猎鹰。   最迟一天时间,血衣楼的高手就会赶来。   而他们正在山中继续找寻着香血的下落。   他们已经找到了残留的脚步痕迹,从血痕和脚印能判断出她已经无比虚弱,或许即便只是猎犬也有咬断她脖子的机会,这令三名猎犬按捺不住想要尝试的想法。   但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猎犬的嗅觉很敏锐,可也并没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血肉腐朽的气味,甚至有一个成员深呼吸了一口山雨后的清新空气。   就在他深呼吸的那一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   山林里传来穿林破叶的声响,一名猎犬成员被散发着漆黑魔气的手臂拖进了黑暗里。   紧接着是第二位,他的一条胳膊被直接扯断。   藏在袖子里的刺剑掉落在地面,染着凄厉的血痕。   第三位猎犬预感到死期将近,慌忙中想要点燃手里的狼烟。   可也没来及点燃,狼烟管已经随着一条胳膊被扯落,掉在了地面上。   他见到了生前从未见过的魔物,惨叫声都没来及发出,已经被血盆大口给一口咬下。   咔嚓的一声后,血汁撒了一地,嘎嘣脆的咀嚼声回响在山林里。   ……   次日清晨,在一声悠扬的鹰鸣中,兰香雪悠悠转醒。   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疲惫带来的睡意,但这一夜她睡的很安稳。   并不是在自己的安全屋里,也没有设置任何的警报机关,没有被无数陷阱包围,不用起身检查几遍自己的房门和住所的异样,只是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然后天亮了。   刚刚起身,她便闻到了一阵甘甜的香气。   “早上好。”白泷打了声招呼。   “早安。”兰香雪有些笨拙的回应,她很久都没和别人这么打过招呼了。   “我热了一罐粥,尝尝?”白泷拿出了一罐八宝粥。   “谢……”兰香雪接过微热的金属罐头,这圆形的金属构造第一次见,用勺子挖了一口紫红色的粥,甘甜的味道从嘴里化开,她眯起了眼睛……这味道令她回忆起小时候吃过的桂花酥的味道,相较以往每天早晨的早餐‘一颗冰凉的辟谷丹和半瓶苦涩药液’相比,这粥要美味的多。至少,是温暖的味道。   这一顿早餐吃的很慢,她故意吃的很慢,或许是珍惜这怀念的味道,又或许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时光。   倒是兰香雪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她注意到白泷的衣着和昨天的不同。   公子,换衣服了?   白泷注意到她的视线,也并不意外。   这套服饰是灰色风衣,现代化穿着,材质不同,风格不搭。   由于再过一天一夜就要返回老家,他提前换上了这套衣服。   他随口说:“昨天不小心把外套弄脏了一点,我比较爱干净,索性就换了一件。”   兰香雪没有追问,但她知道这句话是在搪塞自己。   还记得在睡着前,她见到了白泷提着剑出门,公子在外停留了大约半柱香时间。   这段时间他肯定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却故意不说,隐瞒自己。   一定有什么理由,或者说,发生了什么事。   兰香雪有了种猜测。   难道说…… 第6节 第六章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可能性有两种。   第一种可能,是自己被背叛了。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他想杀自己,早就有机会。   血衣楼的追杀不论生死,甚至死了的自己比活着的更重要。   第二种可能……   兰香雪睁开眼,结束了运气调息。   经过一夜休整,真气修为恢复到了三成,若是不遇到强敌,已经足够自保。   白泷说:“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她感激的说:“若没有公子,我也无法恢复的这么快。”   白泷心里默默点头,这姑娘知恩图报,自己也不必要再兜圈子。   “按照昨天所说,你既已恢复,便准备一下,离开这儿吧。”   “山神庙并不是什么好的逗留点,这里虽然安全,但并不适合久留。”   “等你离开了这里,走出了这座山,你就自由了,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世界那么大,随便你去哪。”   他既是在催促对方早点给他送信去,又是发自肺腑的说这些感言。   在这间庙里待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无聊的开始练习手工雕刻了。   ……没电没网,无聊的令人打哈欠,我都顺手做了多少套真题试卷了,还是用纸笔搞定了毕业论文,真后悔没把自己刚买的模型带过来拼装。   ……哪怕是再好的风景也快看腻看吐了,继续久留在这里,真得考虑要不要带把乐器过来练一练了,练个唢呐,整天对着血妖魔吹抬棺曲,祝福它早点去世。   想到这里,白泷面色略显惆怅,他说:“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别前的一些话,不必要说的太过于繁琐,总之……你懂我意思就行。”   兰香雪郑重其事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   ……这是劝诫和警告。   ……公子告诫自己不要回头,离开这座山,远离山神庙。   ……他的表情那么凝重甚至惆怅,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要到来。   兰香雪捏紧了衣袖。   她预感自己的猜想正在成为现实。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稳住心神,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少女欠下身,对白泷道别。   “公子,望您珍重。”   “嗯,山水有相逢,再会了。”   白泷坦然的受了这一礼,内心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疼痛。   多好的女孩啊,这么骗她还真是一些于心不忍,下次再见请她搓一顿吧。   他并不知道,高傲冷血的杀手低头欠身,这绝不代表寻常意义上的谦卑。   他更不知道,本该走向另一条下山路的兰香雪却靠着轻功中途折返了一圈。   她不仅没有走,反而顺着石阶找回了自己昨天上山的那条路。   少女顺着石阶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她很清楚自己在找寻什么。   没有剑客会杀人不流血,昨晚山雨已经停歇了,血迹肯定还残留着。   她拾级而下,仅仅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在青石台阶上找到了痕迹。   一滩醒目的血迹映入眼帘。   昨日上山时还没有血迹,这是昨晚才出现的血迹,而且这样大量的出血已经足以致命。   但四周见不到尸体。   她还不敢肯定是不是血衣楼的鹰犬。   可随着脚步不断的走近,她的视线看向了一片的草丛,拨开了绿色的植被。   在草地上,静静的躺着一把染着血迹的刺剑,以及还没能点燃的狼烟筒。   她拾起刺剑和烟筒,抹去上面的血痕,揭开了一层包裹的皮革和纸片,找到了印记。   只有血衣楼的杀手才知道特殊印记。   “果然,还是被找到了。”   兰香雪幽幽叹息,她的推测成真了。   为什么公子会夜晚提剑出门?为什么外出短短半柱香时间却要换一件衣服?为什么早晨说话故意遮遮掩掩?有所隐瞒?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自己离开?为什么要奉劝和警告自己不要回头?   看到这些,答案已经十分明确,只有一个。   公子是要留下来断后……   兰香雪几乎将手里的烟筒捏至变形。   她已经能还原出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经过。   公子察觉到了猎犬的到来,夜晚出门,失去斩杀猎犬。   虽然处理了尸首,却被鲜血飞溅而弄脏了衣服,不得不换了一件大衣。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自己交谈,不希望让自己知道猎犬的到来。   早上故意早点催促自己离开,还叮嘱自己不要回头,是担心迟则生变。   因为公子心里也清楚。   鹰犬只是先遣的探子,紧随而至的才是血衣楼真正的精锐!   他果然什么都已算清料到。   “公子……”   她朦胧且模糊,嗓音颤抖。   兰香雪从未感受过这样被人小心的呵护过。   心中的堤防已经近乎崩塌,些许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她是一个杀手,一个卑劣的刺客,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愿意待她好的人,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她久久的站在山道上,握住了刺剑。   留给兰香雪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离开,要么留下。   她不愿忤逆白泷,不想葬送他的一片好意。   可事到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些的她,又怎么能做个无耻之徒!   他与自己非亲非故,却以一片赤诚之心相待。   不图回报,不谈利益,不言报酬!   明明自己只能招来无穷祸患,他还是义无反顾。   如果现在抛下公子不管就此离开,难道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付出吗?   哪怕开始了新的人生,也将会一辈子活在耻辱当中,倘若自己问心有愧呢?   她看向了山林之上,呢喃道:“该做出决定了。”   ……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夕阳西下。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色,血色的残阳没入山峦的缺口里。   一辆马车行驶到了山脚下,路走到了尽头,马也自然停下了。   防尘布被一只手掀开,随着布被掀开,一阵血腥味飘荡开来。   马车里走出来一人,他的衣服是红的,手是红的,腰间的刀也是红的。   红是因为刚刚杀完人,车里的空间太小,所以满车里都是血。   他是血衣楼里的天字刺客,代号‘斩狂’,外表中年模样,头发随意扎着,看上去有些邋遢。   但一个能活到三十岁后半的刺客,代表他有着极其丰富的搏杀经验以及江湖阅历。   由于他是自愿加入的血衣楼,所以待遇和其他杀手不同。   加入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因为喜欢砍人,是个精神病。   这次同行的刺客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地级杀手,但他觉得马车太拥挤,这三人太吵闹,于是就拔刀把他们给砍了,完事后心底有点后悔,就把他们重新拼了起来,但拼错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一把火烧了马车……所以说精神病的思维是没办法理解的。   最后找到这座山的刺客只剩下他一个。   斩狂本以为要费一番手脚,他不擅长追踪,鹰犬似乎也被除掉了。   令人意外的是,夕阳下的半山腰青石台阶上,坐着一名少女。   斩狂抬起眼,香血低下头。   山神庙里,白泷打了个哈欠。 第7节 第七章 神仙打架,俺在现场   云开,月圆,夜未央。   嗜血残阳褪去最后一缕光晕,留下如水温柔月光普照。   银色月辉映着鲜血都恍如一面明镜。   血衣楼两大刺客,于山路青台狭路相逢。   一个站在高处,却显得矮小。   一个站在低处,却显得高大。   香血很了解斩狂,就像斩狂了解她一样。   作为同一组织的杀手,同一级别的刺客,他们之间既是竞争对手,也随时可能是生死仇敌。   因为干杀手这一行当,从来没有金盆洗手的可能。   香血知道终有一天会跟这个精神病交锋,但没想到她是猎物,而对方是猎人。   “你居然不跑?”斩狂很是意外的说。   “跑也跑不了,不如不跑。”香血垂下眸子。   “说的是这个道理,但明知道会死,却还不跑,是蠢材。”斩狂冷笑。   “知道会死,却还只想着如何逃跑,是牲畜。”香血淡淡言语:“我和你不同,杀人从没有过一次失败,拔剑生死,有进无退,这是我的道。”   “哪有什么剑不剑,刀不刀,兵器只是用来杀人的,用什么繁华辞藻描述都是胡扯。”斩狂握着刀的手都是血红的:“你这年纪就学着别人打机锋?”   “杀人和看书并不矛盾,我是个刺客,但我也出生于书香世家。”香血瞥着斩狂:“和你这种因为厌烦了耕地就拿起锄头杀了一家九口的疯子不同。”   “说那么多道理,你不也是个杀手?杀人还讲什么道理。”斩狂不以为然,即便少女这句话戳了他的旧伤疤,却只令这个如同野兽的男人笑的更加狰狞。   “杀人自然不用讲道理,但杀手可以讲道理。”兰香雪说:“只可惜跟你说不通。”   “所以你现在才沦落到这个下场。”斩狂敲着刀柄:“因为道理是说给弱者听的。”   一天前的她听到这句话,内心不会有任何波澜起伏。   但现在……她想到了山神庙,想到了公子,想到了很多。   她又看了眼斩狂,见他样貌疯狂,清冷容颜忽的流露出一抹讽刺和轻蔑。   “你真可怜。”   “……”   斩狂握住了刀柄,手上蹦起青筋,眼中爆发出比血更粘稠的杀意。   他垂下视线,盯着兰香雪手里里的剑:“杀人三刻闻血香……传闻说你的外号是从杀人而来,用的是一把特殊的剑,能令血液迅速凝固,你的凝血剑呢?”   少女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刺剑,虽然任何兵器都能杀人,但剑是剑客的身份象征,她失了凝血剑,连带着一身血腥气息都散了三成。   她没有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从先天高手的围剿中逃出来,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她那把价值千金的凝血剑已经断了。   斩狂咧开嘴,不知是在感叹着可惜,还是嘲笑着无用:“没有了凝血剑在手的你,就像是剑客失了剑魂,而我的刀上有的是魂……”   “什么?”   “厉鬼冤魂!”斩狂悍然拔刀。   ……   “还有十一个小时。”   白泷托着腮帮,像只咸鱼似的侧躺着。   天色已经黑了,他现在只想开门早点回到公寓,在柔软的床铺上睡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肝几个小时的游戏,点三人份的M先生。   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只有游戏和肥宅快乐餐才能治愈自己的心灵。   早知道做任务变强的风险有这么大,他还不如老老实实经商搞搞工业革命呢。   只可惜修为什么的实在是太香了,哪怕是修为损失后的现在,借力一跳,也能直接从一楼跳到二楼上去。   虽说跟真正的高手没得比,但在篮球场上,想盖谁就盖谁,还是挺爽的。   不过为什么自己每次抽到的功法武学就没几个自己能用的,十本里八九本都是女性专用?   只能卖给富婆来换点银两,亏的我心头流血。   这破门肯定是在针对自己,这个世界到底还能不能好的,大热天的我……   嗯?   白泷还没来得及施展拳法,门外传来的声音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山神庙外传来一阵阵声响,似乎是钢铁碰撞兵器交加之声。   风中传来锋锐之音,隔着一扇门似乎都能见到刀光剑影。   这座山里应该是没有山贼匪类的,即便有也都该被那怪物吃完了。   白泷心中疑惑着……大晚上是谁这么不长眼过来给那血妖加餐?   他站起身,走到山神庙前,双手一推木门。   吱呀一声响后,凛冽的劲风灌入山神庙,其中夹杂着几抹锋锐剑气刀痕。   他没有反应过来,任由刀气掠过。   只见山神庙外的山道之间,两名高手正在剑拔弩张。   斩狂的刀上滴着血迹,他咧着嘴:“弱,太弱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手里的刀仿佛活了过来,飞舞的刀光划出一道白痕,仿佛漫画风格中的一点留白,却代表了致命恐怖的刀气,宛若惊虹霹雳,一刀落下,山道青石刹那崩裂,那可是七十厘米厚度的青石,其中还参入了部分矿物质的山石,只一刹便被劈成两半。   兰香雪蹲下身,右掌拍地,身形于空中不借力的旋转,令刀光错过。   而斩狂大笑,刀光左右横拉,寒光一掣,连三人合抱的一颗苍老树木都拦腰劈断。   少女宛若一只风中雨燕,随风摇摆,在刀光组成的浪潮中穿梭着,每一次闪躲都是极限距离。   但她只是躲避便是极限,根本无暇反击。   白泷站在山神庙间,内心震惊着……卧槽,神仙打架。   他过去也杀过人,也动过手,但从未打出这种互相秀的操作。   基本上就是一招结束,甚至他还没出招,对方就躺下了。   双方动作太快,刀光剑影乱人眼,交锋眨眼间就过了三十招。   斩狂横劈大刀,电光火石剑,落向少女白皙脖颈。   兰香雪气力几乎用尽,只能架起刺剑,格挡这一刀。   可兵器相撞,短短一息,裂痕已布满刺剑的剑身,砰然碎裂声传来。   少女身形抛飞出去,被斩狂抬起的右腿踢飞,仿佛一颗皮球撞在了树干上,震落了一地树叶。   她咳出一口鲜红,右手的兵器碎成了不均匀的碎片。   “太弱,太弱了……你的功力恢复不到五成,还想杀我!”斩狂呵出一口白色的气,体内血气沸腾,真气运转,令他的体温剧烈升高:“原本你我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可现在,你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他迈前一步:“你或许该庆幸,幸亏来的是我,而不是损道人……他最喜欢将女人做成炉鼎,落入他的手里,你甚至别想死的太痛快。”   兰香雪拭去嘴角的鲜红,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斩狂。   “你的废话挺多……”   她拾掇着断剑,哪怕是残破的剑锋在她手里也依旧可以杀人。   可就在她将要开口之时,突然间话音一滞。   漫长山道已经来到尽头,她意识到了什么。   香血慌忙的看向四周。   漆黑山林,月光洒落,少女的视线落在了已经破裂的一根石柱上,落在了布满青苔的老旧井口上,落在了……已经山神庙已经敞开的门扉前。   青年静静的站在月光下,山神庙里炉火微光,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女孩精致俏脸瞬间煞白,她的心神瞬间凌乱,方寸大失。   明明大敌当前,可她没有再去看斩狂一眼,强敌在这一刻对她甚至无关紧要。   兰香雪垂下螓首,仿佛一个知错的孩子面对家长时的惴惴不安。   她的嗓音颤抖着,恨不得掩面。   一声轻唤,万般羞愧。   “……公子。” 第8节 第八章 你这把刀不错   月下,山神庙门前。   白泷沉默几息,目光游离道:“你……挺厉害啊。”   没想到这姑娘有这么猛,比自己强多了。   他突然有点心虚,本以为忽悠的是个没啥江湖经验的小姑娘,但意外的是个高手,好尴尬。   “公子……”   兰香雪咬着下唇,脸颊失了血色。   他甚至已经将视线移开了,还刻意夸赞了自己一句。   可这句话里完全没有夸赞之意,反而藏着压抑的不快。   ……你挺厉害啊。   ……这么厉害,你咋不上天呢?   她并没有逞勇之意,只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只想着和杀手决个生死,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要拖累到公子。   可世事不能随人愿,在交锋中根本来不及看清四周情况,察觉到时,已经来到了山神庙前,还被公子看在眼中,这一定惹他生气了。   不论自己的意愿如何,都是践踏了公子的好意。   这份好意才是千金不换的珍贵之物。   少女内心五味杂陈,舌尖泛起苦涩味道。   过往清冷如雪的刺客,从未有过这样起伏忐忑的心境。   “对不起。”她低垂下螓首,带着愧疚说道:“公子……”   她的言语很轻,动作也很是小心翼翼。   白泷维持着扑克脸,神情未变,这个扑克脸的技能是穿越者必备的能力,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他保持这个表情,其他人就无法探测他的意图和想法。   此时白侠客的心中开始思索。   ……她为什么要道歉?   ……果然之前有刻意隐藏了实力,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   ……也可能是因为把这个大刀猛男引过来,导致我也陷入危机,所以道歉?   在他想来,也是有这种解释才显得合理。   既然她都道歉了,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小气,显得斤斤计较,当然可以原谅她。   倒是这个猛男一身血腥气息,恐怕也是杀人无数的刽子手,是专业人士。   哪怕自己关上山神庙表示打扰告辞,他也有大概率不会放过自己。   等到他杀的兴起,顺带想着把路过的目击证人也灭口了,自己也要跟着倒霉。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自己也不可能离开山神庙附近的范围逃走,想要自保,最好的办法是和这位姑娘站在同一阵线上。   想到这里,他收敛了扑克脸,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抬起头吧,你也没有恶意,此事之错也并不在你。”   “或许是我待你显得有些苛刻了,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紧张和精神压力。”   “你不相信我,不想听我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这样的隐瞒会害了你自己。”   他的话语说的像是一番自我检讨。   却令少女内心的愧疚更加强烈了。   ……到现在还在为我担心吗?   ……您真是,您真是……   兰香雪在黯淡月光下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血痕。   也悄悄擦拭着因为欣喜和感动而险些溢出的液体。   “从今往后,香雪一定听公子的话。”   她在内心发出了同样的誓言。   兰香雪和白泷的对话持续的并不久,虽然中间有过片刻的沉默,但并不漫长,大约一两分钟时间。   但这一两分钟,也不知足够斩狂挥出多少刀了。   他之所以不出手,并不是因为想要听一听这两人的双口相声,而是忌惮。   强烈的忌惮,令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每一个武林高手都内心戏十足,他虽然是个精神病,但并不愚蠢。   他喜欢杀人浴血,却也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不可以惹,如果是个铁头娃,也不会活到今天。   从兰香雪见到白泷后小脸煞白起,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香血是血衣楼三大天字杀手之一,她的天赋、姿容、实力都是顶尖,因此她比谁都更加高傲,也更加孤独。   香血仅靠三成功力也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有这等实力,证明血衣楼已经严重误判了她的威胁。   假以时日,兰香雪极有可能会突破先天境。   所以当她对着陌生的青年低下头,声音颤抖的说着‘我错了’时,斩狂已经震撼到了无可附加,那是一万头草泥马嗷嗷嗷吼着冲过了内心的大草原。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草’字。   紧接着,他开始警惕,警惕自己是不是落入了陷阱。   若是这名公子能让兰香雪也低头臣服,靠的要么是实力,要么是感情。   感情?   香血早已家道中落,亲人死绝,打不了亲情牌。   至于爱情牌,这就更可笑了,她杀人不眨眼,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更何况,见到了这名青年,她表现出的是清晰可见的慌张和心悸,那种细致入微、入木三分的神情做不得假,况且以香血的清冷孤傲性格,她根本不可能演的这么栩栩如生,没有这么高超的演技。   于是他悄悄观察着这名青年。   衣着特殊,容貌出尘,目光有神,可谓丰神如玉,如匪君子。   实力竟看不出深浅来,先天境高手能多少感知对方境界高低,完全看不出深浅的话,要么是境界太低,感知不出,要么是境界太高,察觉不到。   他更情愿相信是后者。   因为青年抱着一把剑,刚刚它稍稍出鞘了三寸,瞬间就释放出了惊人的存在感。   若是浪得虚名之徒,拿着名剑行走江湖,相当于财帛外露,完全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这类败家子也根本没资格拿到如此名剑。   两人的对话也在一句句的交流中,没有半点掩饰之意。   他越听越是心惊,直至香血说出了那句等同于效忠的话语后,他直接握紧了大刀。   这两人的关系显然是上下级关系,青年的态度如此温和,显然是对香血照顾有加。   过去就曾怀疑过,她的天赋如何之高,也不该修为境界一日千里,若非没有高人指点,这等年纪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实力,现在青年公子的出现,更是完全坐实了这点。   难怪,难怪她之前根本不跑!是因为有恃无恐!   斩狂甚至推断……她从很早之前就已经背叛了血衣楼!   若真是这样,血衣楼主派遣自己来追杀她只是幌子,根本目的并不在于杀香血,而是把自己当枪使了,试探香血背后到底是何等高手!   忒妈的,用心歹毒啊!   留下来,自己九成会交代在这儿。   可是,能跑的掉吗?哪怕这名青年公子不出手,仅香血的身法轻功就比自己强太多了。   斩狂下意识将重心都移到后脚跟,原本是将重量压在前脚掌,准备随时爆发。   现在这轻微动作的变化就证明了他已经心生退意。   要命的是,在他改变细微动作的瞬间,白泷已经结束了对话,看了过来,不经意的淡淡一扫便令他心底一寒,暗道自己这么轻微的举措居然也会被注意到!   “他就是来追杀你的人?”   “是的,公子。”   “嗯姆……”白泷微微沉吟,寻思着说点什么好。   对方实力不俗,少女重伤未愈,加上自己也不够看,思来想去,如果能让他主动退走是上上策,但又不能说的太直接,以免对方得寸进尺,将自己视作猎物,所以得想办法迂回一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如就说点好听的话作为开场白。   他想了想,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微笑道。   “这把刀不错。” 第9节 第九章 让我来指点指点你   平心而论。   若是平日行走江湖,夸别人一句‘刀不错’,会令对方感受到善意。   但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他夸了一句‘刀不错’,只会令火药味升腾。   古代人,但凡有点文化,都喜欢学着佛家打机锋。   而打机锋本质上是一种双方的脑补。   同一句话,同一个词汇,落入不同人耳中,产生不同的想法。   斩狂心头一沉,这句话是暗示他要把刀留下来么。   将兵器留下来,意味着任人宰割。   他绝不可能放下兵器,哪怕以卵击石,也总要试试。   “有这么一把好刀,实力不错,死在这里,可惜了……”白泷继续说:“入夜了,山里并不安全,你若要离开,我不会追。”   他用言语疯狂暗示,咱不想和你打,你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斩狂的视线微微一变,他有点听不明白白泷这句话里的意思。   ……夜深了不追?山里不安全?这是什么破理由!   ……难道说对方这是要主动放过自己,可为什么?   他盯着白泷,悄悄打量了几眼,注意到了青年公子虽然一直站在山神庙的门口,却一直没跨过那道门槛,根本没有追出来的意思。   斩狂有点搞不明白,他拱了拱手,不懂就问。   “这位公子,敢问,你刚刚的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用意?”白泷不假思索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会死人的……”   斩狂表情更加阴沉了……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死人?   白泷见到斩狂的表情,内心一咯噔,难道我拉到仇恨了?   他轻咳一声,改口说:“当然,若是就这么赶你走了,似乎你也很没面子,对于原主儿什么的不太好交代,我能理解你的犹豫,但生活不仅有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你须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人死灯灭,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些心灵鸡汤反而是火上浇油。   斩狂握着刀柄,内心更加狂怒:“够了!”   他怒喝:“我死不死是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盯着青年,眼里有火在烧:“你若是想杀我,就拔剑吧!”   “拔剑?”   白泷缓缓说道,言语里有一丝微妙的迟疑,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呼吸声。   他抱着剑的手从袖子里露出来,白皙的皮肤下,血管、骨骼、经络都看的清清楚楚。   银月之下,山麓之上,月光柔情似水,却散发着冰冷透骨的杀机。   他的视线冷的像块冰,凝视着斩狂,淡淡道。   “你可知,欺辱弱小,乃人间之屑?”   白泷心说我™怎么可能打的过你,咱这么弱小可怜无助,你堂堂先天高手,居然要对我一个普通侠客拔刀,和王者在青铜局开无双有什么区别?你真是忒无耻了!   他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对方,以道德天尊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   “请自重啊。”   “你,你……”   斩狂额头青筋暴起,精神病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   他发出了喘息声,体内流淌的真气滚烫如沸腾,他突然又想起来了,想起自己过去困苦劳累的过往。   内心有一股冲动,怒吼着,让他拔刀,拔刀!   在他几乎遏制不住如牛的喘息声和爆裂的杀意时。   兰香雪轻启双唇,她说:“我劝你不要拔刀,当你拔刀时,你就会死了。”   斩狂扭过头:“什么意思?”   她轻声说:“这是公子的善意,你不明白吗?为了给你个体面……死在他的手下,你和蝼蚁没有区别,可你现在还可以选择,是逃走,还是和我交锋。”   她知晓公子并没有轻蔑的意思,证明就是公子根本没有踏出山神庙半步。   这是自己和斩狂的对决,他并没有打算主动干涉。   她从这份退让中感受到了一份尊重,不是将她视作工具,视作刀剑。   正是因为将她视作血肉鲜活的人,才会尊重她的选择。   这种感觉,真好……   斩狂瞥了眼兰香雪,内心的疯狂稍稍收敛,仔细一想,她说的也没错,自己来只是为了追杀香血,和他对上实属热血上头,差点就白给了。   杀手盯着少女,忽的冷笑:“可你现在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兰香雪微微蹙眉,这倒是实话,没有趁手兵器,如何和他对决?   “不,她有。”   话音落下的同时,名剑脱手抛出。   少女接住了千金难买的名剑,锋芒藏于鞘,兵刃归于匣。   香血的眸子蓦然亮了起来:“谢公子!”   白泷颔首,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借一把剑算不了什么,反正是白嫖来的奖励品。   白泷鼓励一笑:“加油。”   “是!”   兰香雪握紧公子抛来的名剑,她支撑起纤细的躯壳,深深呼吸一口气。   肺腑震荡,外伤狼狈,真气留存不到两成,强敌当前,本该是山穷水复的绝境。   可她从未如此的神清气爽过,仿佛看见了重生。   锵……兵刃出鞘,出鞘的兵器,竟隐入了夜景之中,难以识得剑锋所在。   它是一把无影的兵器,似有似无,在月光中泛着微光,却又悄然隐入重重叠叠的阴影中。   这把剑,仅看外观,绝非凡品,甚至不是一般的名剑,这是天生异象的兵刃。   “此剑,名曰承影。”白泷道:“名剑之十。”   随着这句话念出来,斩狂察觉到兰香雪的气势已经提升到了顶点。   高手交锋,除了实力,气势心神均缺一不可。   一旦气势落入下风,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九成。   “杀!”   怒吼声起,他不敢在等,等到她完全适应这把剑时,胜算只会更低!   斩狂劈出一刀,压抑许久的杀气刹那间爆发,迸发出的杀气随着真气而鼓动,衣袂猎猎声起,血红色的刀光落下,他挥出血魂刀法中的第三式。   血魂刀法是邪道武功,逆行气血,令力量爆发,寻常武者逆行气血,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暴毙。   而这一武功是通过逆行气血引发的真气震荡释放威力,每用一次都会导致不轻的内伤,致使寿命缩减。   他平日根本不会使用,现在拿出杀手锏,打算当场直接定下胜负。   忽然,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这是一句对兰香雪剑路的指点。   “左上撩。”   白泷的声音落入了斩狂的耳中,他心神一震,刀势一滞。   暗道难道自己的刀法,刚刚出手,就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原本圆润的招式出现了一丝停顿,蓄势爆发的刀法没能落下去。   斩狂一咬牙,横起大刀,收势转为朴实的横劈。   但见剑光一闪,鲜血涌出,承影剑划破了斩狂的胸腹,拉出一道不浅的血痕。   斩狂被疼痛刺激,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半步,左右手换刀,将追击的剑闪击落。   拉开距离后,他怒视着白泷,瞪着眼睛,刚刚他的防御完全没能起到作用,反而弄巧成拙,不仅被打断了招式,而且白白吃了一剑,都是因为庙里的人说了一句话。   ——不是说了左上撩么?   “和公子无关。”兰香雪解释:“是我的剑慢了。”   “你妈的……”斩狂怒吼一声:“看刀!”   他刚刚暴起,连出数刀,正要开始狂暴连击之际,又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左上撩。” 第10节 第十章 心理战术是剑法的最高境界   ……又是左上撩?我信你个鬼!   “看刀!”斩狂大喝一声,刀出斩绝。   寒光一掣,香血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素手轻轻一挽,承影剑拉出一道弧光,轻轻一掠。   斩狂右下肋迸出血花,剑气入体,他咳出一口鲜血,眼冒金星。   还真是左上撩?   兰香雪噙笑道:“这次我的反应跟上了。”   斩狂恨不得骂人,他抡起刀来,正欲出刀。   这次白泷的提示比之前两次来的都更早。   自然还是同一句话,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左上撩”   斩狂眼中精光爆闪,吃了两次亏,他跟不可能第三次还栽在同一招的手下。   左上撩的剑路他已经彻底记住了,记得清清楚楚,只要对方敢出剑,非得让她血溅当场。   兰香雪顺势出剑,剑光迫近,落入斩狂眼中,他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这公子犯了蠢,你比他更蠢,竟然毫不犹豫的出剑,还敢用同样的剑招!   他刀势一转,从刚猛化作阴狠,回手挥刀,刀刃轮舞,作回旋斩势。   这一斩堪称完美,是在千百次的战斗中得出的经验,不仅可以完美化解左上撩的剑路,更是能在破了剑招后,令持剑者户口发麻,手腕震荡,后继无力。   她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落剑后跳,要么持剑硬挡。   不论是哪一者,他都占尽上分!   斩狂几乎嘴角要咧开了,简直忍不住狂笑,两次吃瘪后,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转运。   但就在剑路将出、刀势已成之际。   白泷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   “——右平刺”   什么!   改剑路!   居然诈我!   斩狂目呲欲裂,刀不比剑灵活,他手里的不是短刀,而是大刀,刀势沉重,不易更改。   而承影剑锋轻盈,原本一个左上撩的剑路,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已经剑锋调转对准了斩狂的肩头。   噗嗤一声,斩狂的肩膀又见了红,一块血肉不翼而飞,筋肉被切断,哪怕是先天高手也会疼的表情扭曲。   “草,草……!”   斩狂郁闷的想吐血,接连过招不到十个回合,他已经接连受创。   兰香雪似乎什么都没做,反而他已经有点开始气虚喘息。   他一点身上穴道,止住伤口流血,用刀气一摧,将入体的剑意压制住,伤口虽然不浅,但也不深,不算致命伤,但血液流失会影响到战力。   他倒是很想像以前那样,发狂的把眼前一切都劈成飞灰。   但一旁的青年公子释放着惊人的存在感,时不时说一两句话,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心理压力。   他根本不敢不顾一切的出刀,生怕自己刀法已经被看出了破绽,事实上,香血也已经连续击中了他数剑。   受伤的疼痛令他发狂,但理性告诉他不能乱出刀。   难以言喻的纠结浮现在斩狂的脸上,他默默咬紧牙关,表情更加凶狠,连呼吸声都更加粗重,看上去有如一头困兽低吼,但实则气势已颓了一截。   兰香雪对此心知肚明。   斩狂的气势不复之前,因为他开始犹豫了。   出刀是不能犹豫的,拔刀生死,有进无退。   他的强大建立在狂的基础上,一旦狂气被理性所束缚,尚未出刀已有三分犹豫,如何还能锋利如初?   先前自己的胜算不到三成,而现在已有了五成。   这期间变化,居然仅仅只是几句重复言语而已。   公子不动刀剑,单凭一两句言语,靠着唇枪舌剑,便扰乱了斩狂心神,令他声势愈弱,如此轻易就看破了斩狂的心性之弱。   此境界之高,难以望其项背。   香血更加对白泷有种高山仰止的敬佩。   殊不知,白泷此时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名场面。   他回忆起了某部电影里的名场景,是一名眼上贴着咸蛋的大叔对一个瘦弱的小伙说教。   ‘阿银,你要明白一点,现在你怎么练拳脚功夫都不是大师兄的对手,所以我现在要教你的是中国古拳法中的最高境界——心理战术!’   ‘如果第一个回合熬得过去的话,他一定已经心浮气躁,第二个回合,我们再将心理战术升华,用各式各样的方式来吓唬他,让他有所忌惮,根本不敢出手!’   此时的白泷将自己当做了擂台下的魔鬼筋肉人,而兰香雪就是打擂台的何金银,斩狂就是断水流大师兄。   论实力,断水流大师兄远超外卖小子何金银,所以正面无法交锋,只能采用战术制衡。   他之前已经看出了斩狂的忌惮,于是将计就计,施展着电影中第二回合里的心理战术。   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也不能扔点石头、弓箭、榴莲、飞刀什么的来吓唬人,但说两句话还是可以的。   斩狂接连中剑,神态犹豫,看得出来,心理战术效果拔群。   白泷内心感叹:“——星爷,诚不欺我也。”   他倒是没想过,一旦玩脱后会有什么下场。   可能他真的误以为自己是个能和他们谈笑风生的高手了。   场面中交锋愈发迅速,可攻防之势再无切换。   兰香雪不会浪费这个绝佳时机,痛打落水狗,趁着斩狂心态不稳定之际,展开猛攻。   整个过程中白泷没有再说第四次话,但斩狂的气势越发低迷,每一次挥刀都变得更加保守。   那平静的凝视令他芒刺背刺,难以忍受,超过一半注意力都落在白泷身上。   他虽不在跟前,但仿佛无处不在。   转眼间,交锋已过了百回合。   斩狂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冷汗浸湿。   汗水已经顺着额头流淌过眼角,流淌到钢针般的虬髯,衣衫贴在后背上,在夜风里透着冰冷的凉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搏斗中汗流浃背了。   一阵冷风吹来,凉意令他骤然惊醒,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死角当中。   不是位置上的死角,而是心灵上的死角,心神被压制,连挥刀都迟疑停顿。   满腔怒火却不能发泄,反而郁结在心口,化作一口无法释放的恶气,伤及自身。   这一切都源自两句言语。   ……好算计,当真好算计!   ……攻心为上,我着了他的道儿了!   ……此次心神交锋,简直是输的一败涂地!   斩狂内心更加忌惮,但也更加冷静,他一拍胸口,将一口郁结的鲜血喷出,暂时的畅通令他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知晓自己内伤越来越重,如果再运转一次血魂刀法,只怕是饮鸩止渴,一旦气血暴动,自己将会当场丧命。   可根本没没得选择,因为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落败。   不能继续纠缠下去,出刀,必须要出刀!   出刀!斩落!   斩狂气血逆行,刀刃上染了一抹嫣红,脸色却煞白。   咽下一口上涌的气血,催促着自己将刀斩落。   猛地踏前,将血魂刀法的最终式施展,刀光画出圆弧。   血红的圆弧,血杀四方!   这一刀有着难解的风情摇晃,先天倾力一斩,便是傅红雪亲临,苏梦枕重生,也不过如此。   刀势激荡,衣袍碎裂。   兰香雪抬起眸子,一双眼瞳里倒映出致命的血色莲华。   血光一掣,圆弧的刀光斩向她的脖颈,这是足以斩首的一刀。   猛然爆发的刀气散发着浓郁血气,长度已达惊人的十步之远。   她没有自信比刀气更快,这个距离也同样无法躲闪,只能祭出剑招,与之硬碰硬。   ……真水无香!   杀招并起,锋芒交错,胜负之别,仅一刹间。 第11节 第十一章 它来了   刀光剑影,一触即分。   以硬碰硬,以拳对拳,这本是漫画里的纯爷们和jo厨的浪漫。   双方摆定姿势,像个纯爷们似的欧拉欧拉一顿互殴,这是热血少年漫里的光景。   切磋或许光明正大你来我往,而厮杀定是朴实无华血肉横飞。   江湖里的厮杀,可往往没什么机会让你祭出杀招。   剑客杀手,本该避其锋芒,一招制敌,仗着兵刃之利强行短兵相接,不过是以敌之长碰己之短。   万一自己的兵器质量不过关,万一真气质量不如,万一紧张导致手抖了一下……   这些影响因素都直接导致了交锋的最终结果,而命可只有一条。   因而两个先天高手,还是精通杀人的先天高手,居然也会如同莽夫般拼杀至这一步,堪称罕见。   可短兵相接……自是功力强者,势沉力稳者,兵器沉重者容易得胜。   锵……金铁交加声中,少女抛飞出去,倒退而回,撞上了同一棵大树,而这一次,她的后背落在两人合抱的古木上,气劲渗透古木,粗糙的树皮之下,竟是直接传出崩裂声。   咳……兰香雪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在半空呈现出雾气状,散落的血雾证明她体内的真气已经完全散乱,透体而入的气劲宛若无形的手揉捏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右手有气无力的撑住了承影剑,虎口已经崩裂,脸色也已然苍白。   虽还没有倒下去,但身体正在传来悲鸣声,已经是重创大破。   这一交锋后,她清楚认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如果不是这把承影剑,现在自己想必已经人头落地了。   她低沉的喘息着,明亮的眸子望着斩狂,望见他虽咬牙死撑,但已经鼻孔流血眼睛冲血的模样,心中了然对方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刚刚那一刀恐怕是舍身刀法,一刀斩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惜公子为自己争取了这么好的局势,就不该留手。   如果提前使出杀招,他根本来不及施展舍身刀法。   兰香雪隐隐生出了后悔的心思,但很快放下这点想法,抓紧时间重新调息,只要抓住时间回气,就能反杀。   她正要盘膝调息时,却见到了斩狂往前走了一步。   “你……”兰香雪既震惊又错愕。   斩狂内伤如此严重,还要强行移动,不怕走火入魔,真气暴乱而亡?   可紧接着她听见了一阵阵声响传来,宛若炒豆子的噼啪声。   这是……破关?   他居然临阵突破了?   兰香雪一惊,内心危机感暴涨。   斩狂是九年前跨过的先天玄关,但停留于先天一重足足近十年没长进,九为数之极,如果九年不得寸进,后半辈子也基本没办法突破了,所以卡在九年的节点上突破也实属正常,称得上是厚积薄发。   但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内伤这么重还能破关?   而且先天破关不同于锻体练气筑基,需闭关静修、丹药辅助,蓄势充沛,期间甚至可能需要尝试多次。   哪怕传闻中有剑宗天才不闭关不吃药不打针,静坐一晚就水到渠成的破关了,但人家好歹也是百年不出的绝世天才,天才都要一晚上的临时抱佛脚,你个四十多的油腻中年人,丹药莫得,资质平平,功法参差,凭什么只花了放屁的功夫就破关成功了?   香血完全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只认为这很荒谬。   一侧的白泷微微皱眉,他又想起了一部经典老电影里的桥段。   当初火云邪神不也是硬生生打出了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吗?   白泷道:“这是被活生生‘打通’了任督二脉啊……不破不立,破后而立。”   “不错……想不到施展刀法时产生的内伤反而打通了我过去堵塞的经脉,我的确是先天资质不足,突破先天已是侥幸,现在因祸得福,哪怕内伤严重,但破关之后,修为境界更上一层楼……”斩狂握了握拳头,咧嘴一笑,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   他望着几步外的兰香雪:“今日若非是我命不该绝,便是你时运不济。”   破关后,已达先天二重。   先天一重为玄关境,二重为化元境。   破了玄关,只是开始,踏入先天二重,才正式触及该境界的玄妙。   化元二字,简单解释,即真气化元,从真气转化为真元,真元是更加凝练且更加高深的炁,凝练一口真元燃烧,可令先天高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这就好比,蒸汽动力只能推动火车,而化学燃料可以送火箭上天。   斩狂刚刚踏入化元境,根本没有提炼真元的时间,但哪怕没有真元,他也能轻易的杀光这里的两人。   白泷保持着扑克脸,实则帝皇引擎已经开始启动了。   心跳开始加速,咚咚咚的心跳声传导耳膜上,清晰可闻。   ……等兰香雪一死,自己恐怕也难道他手。   ……可自己上前也只是买一送一,一死一送啊。   ……该怎么办?快想快想!   眼看斩狂已经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在昏暗月光下,他已经举起刀刃,白泷的心也随之紧绷住,他发觉到自己能做的几乎已经等同于无。   自己还没到筑基期,打打嘴炮还行,真动手,已经可以提前准备黑人抬棺了。   忽然间,一阵深林的穿堂风飘来。   沙沙沙……风声摇晃着树叶,草木月光下妖娆起舞。   风中,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如此熟悉的气味。   白泷呼吸一滞,神情凝重起来,他的注意力从斩狂身上移开,望向山林深处,深不见底的黑暗山林里,似乎传来了飘忽的脚步声,还有野兽般的低声嘶吼。   危机正在迫近,甚至隐隐超过了近在迟尺的斩狂给予的压迫感。   “糟了……”   白泷内心一个激灵:“它来了。”   斩狂未去,血妖将来。   可谓前有豺狼,后有猛虎。   但他忽然将转念一想,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现在救下兰香雪,等她调息后,亦可用来制衡斩狂。   对方的血腥气味还不算浓郁,有段距离没有到来,若是自己离开山神庙,它一定会追杀过来,这孽畜想吃自己的血肉怕是想的发疯。   唯一的麻烦就在于……   白泷暂且抛下繁杂的念头,已经十多日不曾在妖物靠近时踏出门扉,他硬着头皮,这一步看似缓慢却结结实实的踏出了山神庙的门槛。   一步踏出,令得林间狂风呼啸,山林间传来低吼,血腥气味萦绕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接近。   这声音令白泷头皮发麻,背脊发凉,但他强忍住腿肚子打颤的战栗感,稳住心神。   另一侧,斩狂猛然回眸,泛着血丝的眼里充满了强烈的忌惮和不安。   ……他果真出来了!   斩狂心跳猛烈,即便刚刚破关更进一步,也仍然心生迟疑,因为实属忌惮对方的深不可测。   这是他最担心的情况,就怕伤了香血会引出白泷,即便赢了也难逃一死。   若是终归都要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阁下,我们……都是杀手。”斩狂低沉道:“生死之争,各安天命,她输了,自当死于我手,你先前借剑于她,还出言乱我心神,已是帮了她不少,但如今已经是我赢下了生死之争,你却还要包庇她,那便是……”   “便是?”白泷已经来到了兰香雪跟前,淡淡一语:“便是如何?”   斩狂沉默,内心已经开骂了。   ……是不是因为她长的漂亮,所以你们这些高人就乐意去救?   “你也不必如此愤慨,我知晓你说的有理。”白泷一边对着兰香雪走近,一边说着言语安抚着斩狂:“江湖人,生死之争,我的确不该干预,而且我也帮了她许多,她输了,性命自然予你。”   斩狂心头一松,没有敌意便不必动手,但他还是追问:“公子阁下既然知道为何还执意救人……”   白泷蹲下身,一只手搭在了少女的手腕上,确认了她的脉象正在平息。   旋即瞥了眼斩狂:“因为情况不同了。”   他语气沉重道:“因为它来了!” 第12节 第十二章 它要吃人啦!   它?   什么玩意?   斩狂正欲问询,忽闻背后传来穿林破叶之音。   四周连蝉鸣虫唱都彻底消散,黑夜当中除了‘嗖嗖’的声响之外再无其他。   骤然安静到了极致的深林中处处都是诡异。   白泷不言其他,看了眼仍然动弹不得的兰香雪。   他浅浅的说了句:“得罪了。”   旋即一只手揽住肩膀,一只手抄起腿弯,将少女横抱起来。   他的武学造诣虽不高,但练气多日,气力已不小,将不到百斤重量的少女横抱起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等等!你不能走!”   斩狂被短暂分散的注意力已转移回来,虽然山林诡异,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泷将人抱走。   仓促之间言语呵斥还不够,已经挥刀对着白泷的后背砍下。   这一刀既快又狠,虽是仓促为之,但威力完全不输寻常江湖武者蓄力一击。   白泷却也早有准备。   他踏过一个之字形的轨迹,从斩狂身侧掠过,然后折返,二度跨过对方身侧,半只脚踏入了山神庙当中。   他淡淡道:“我想走,凭你的刀,拦不住我。”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半年时间,作为现代来的穿越者,自带外挂,善加利用,灵活运用优势,加上几分后天死磕的勤学苦练,当然有点真功夫在手。   他并非是除了嘴炮之外就一无是处。   江湖人都认为,佩剑者自然身怀剑术,剑越好剑术造诣越高。   但这只是伪装。   白泷基本上从不使剑。   他最擅长的是轻功身法。   因此哪怕是先天二重高手的刀,只要提前预判了轨迹,他也能闪的开。   至于随身携带剑器,却不会剑法的理由有三个。   第一,他一直想学上乘剑法,却久久没能得偿所愿,名剑拿了足足四五把,剑术却停留在初学者层次,有了武器却没有技能,打人只能平A。   第二,大多侠客行走江湖或许是为了闯荡,为了名声,为了利益,而白泷的目的是为了修行,为了游戏人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到现在为止都在打地基,主修的是易学难精更难得神髓的轻功,万一打不过也能跑。   第三,带上宝剑,可以麻痹对手,让对方警惕自己的剑,也可以提醒自己还有一个当剑客的梦想在……而且宝剑必要时候还能当柴刀,可以用以生火,可以切骨剔肉,还能当作拐杖。   只是对于这些,斩狂根本一无所知。   白泷闲庭信步的轻功身法俊逸且缥缈,戏耍般的二度掠过。   而轻功是江湖人士最难修炼也最难得的武功之一。   轻功境界都这么高,鬼知道他的剑术境界有多高。   斩狂正懊恼自己的莽撞也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之时。   白泷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从背后袭来。   他不用回头,却仿佛已经看见了浓烈的鲜血涌出的风景,像极了关押着火云邪神那扇门将要开启时产生的幻觉,血雨腥风已至!   “……自求多福!”   白泷踏入山神庙,神情肃穆。   背对着的斩狂看不见,可兰香雪看的十分清晰。   少女微微心惊,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能让公子严肃至此。   此时此刻,山神庙之外的斩狂已成了血妖眼中的目标。   先天武者对上邪魔妖祟的结果如何,无人可知。   斩狂听到了白泷撂下的四个字之后,心底一凉,已省得背后靠近之物是何等危险。   在他回头之前,已经怒喝一声,真气爆震,挥刀向后。   凌冽霸道的大刀劈落,刹那间,血色爆发如洪,斩狂这一刀落下,却根本没有落实的手感,只觉得兵刃仿佛是劈上了怒涛。   水流无形,力道重叠,生生不息,而刀势眨眼便逝。   他当即就落入下风,但凭着一口恶气,强行落刀。   可下一刻,清脆的金铁交加声传来。   皎洁的月光都染成了血红色,他也看清了阻挡刀刃的,不过是一块寻常红布,它却仿佛活物般飘舞着,有如一颗灵活的大蟒,抬起脑袋,朝着胸膛中央袭来。   斩狂绷紧全身肌肉,来不及收刀,只能将大刀朝着地面一拍,双手交错,靠着一身气血和刚猛真气,硬抗血色红绫的一扫。   然而这次的攻击竟然轻微的宛若一阵微风,虚不受力。   可斩狂的身体却颤抖了起来,肌肉都战栗着,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刚刚一瞬间他全身气血暴动,内伤更加加重了几分。   血液仿佛要离开身体,硬生生被榨出来,剧痛之下,双目冲血。   牙齿被血染红,他的表情显得更加狰狞:“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回应他的是一阵嘲笑,声音时男时女,重叠变化,诡异至极。   “啊啊啊,妖孽!受死!”   斩狂挥刀,这一次他的刀法变得更加狂暴,虽失了和高手搏斗时的章法,但足够猛烈,掀起罡风阵阵,竟也一时间令血妖不得近身。   白泷暗中摇头,即便是先天高手也不能重创血妖,时间久了它必成大患。   不见踪影,虚不受力,却能饮人鲜血,食人血肉。   它理应是有实体的,但根本没见到实体,物理攻击根本不能奏效,法术攻击自己完全不会。   这妖孽到底弱点在哪?   白泷终于抓住了能观察它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但越看也越是糊涂。   血妖单方面的戏耍着斩狂,消耗他的体能,令他不断伤口失血,这么下去,迟早会被活活放血致死。   倒不是关心斩狂死活,他和血妖一样都是敌人,威胁生命的仇敌,内心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但这么死了根本是毫无用处的白给,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试探出来!   “堂堂先天,只是见到非人的妖魔就失了方寸?脑袋里只懂得王八拳和夏姬八砍了!”白泷出声呵斥,泉水指挥:“冷静头脑,寻其根源,你所见的红绫不过是一叶障目!”   一声呵斥起了成效。   原本已经红眼慌乱的斩狂刀势一止,面对扑面而来的红绫,这次选择了闪避。   擦身而过,随后对着红绫的根源劈出一刀,刀风呼啸而过,山林中传来抖擞之音。   中了!   斩狂得势不饶人,飞掠而上,手持大刀,顾不得伤势,接连挥出狂浪斩,一层层刀光仿佛重叠的浪潮。   红绫之残影越发黯淡花,最终在猛烈刀光中散去无形。   先天二重的高手蹲在原地喘息着,看似一切都已经平息。   可白泷的脸色更加难看,因为……   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花了这么大功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是勉强打破了一层血妖面纱。   它用来保护自身躯壳主干的障眼法已经被击破,接下来露出的才是潜藏的本体。   斩狂的喘息声也中止了,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有什么恐怖之物正在浮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两只大若铜铃的血红双瞳率先浮现,倒映着山神庙里的微弱火光。   空气里逸散着近乎腐朽的气血味道,陈年老豆腐也就这味,可相隔十步距离根本闻不到,直至它靠近了十步之内,才有那股恶臭味扑面袭来。   轮廓隐约是个人形,却显得扭曲,四肢长度不一,右肩微塌,双腿粗壮,而几乎看不见手指。   这也是白泷第二次见到它的本体。   血妖是妖魔,并且区分于修炼成精的动物,它的本质是死物,注定会不断的腐烂枯朽。   因此会渴望鲜活的血肉,汲取生命力,若是它有朝一日成功蜕变,褪去腐躯,便可成就不化骨。   白泷是抱着除妖降魔的想法来的,结果搭上去半条命,差点成了初见古达老师的铁憨憨。   他甚至隐约能看见,自己之前丢的一只手还插在它后背上。   “老子的王之……不对,天魔之力啊……” 第13节 第十三章 你怎么又被忽悠瘸了?   兰香雪调息几番,吐出了淤积的血。   她着急着上前查看外面的情况,神色紧张。   “公子……外面的到底是?”   “不干净的东西。”白泷回道。   “鬼怪妖魔?”兰香雪俏脸一白。   “害怕了?”白泷却是笑着问。   “有一点。”少女轻轻颔首,对于怪力乱神之物的畏惧,是印刻在心底的,哪怕是江湖中人,不惧刀光剑影和生死有命,但面对这东西时仍然会脸色苍白。   她奇怪的望着白泷:“公子不怕吗?”   白泷却道:“我见识过很多,比这个要可怕的多。”   什么核弹,什么坦克,什么机关枪,什么战舰,什么地雷……   哪怕是一本三五或者黄密都能当场要了我的小命。   是的,跟这些东西相比,眼前的它就是个渣!   白泷刻意回避了少女的提问,转而用一句话来带过,并没有说清楚自己怕不怕,只是表明有更可怕的……原本这句话只是给自己壮壮胆子,但这效果倒是好的出奇。   想想也是,如果对准这里的是虎式坦克的炮管,当场就要吓的腿软,而不是还能站在这里侃侃而谈。   在心底一番比对之后,白泷突然镇定了许多,连带着目光都多了几分淡然和轻蔑。   不知情的少女没听出言语里的概念偷换,心底更加敬佩。   ……不愧是公子,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定力。   她又问:“这怪物,那斩狂应付得来吗?”   白泷只是回道:“这血妖浑身血腥味浓郁,功力深厚,以斩狂刚刚踏入先天二重化元的实力,应付起来必然吃力,更何况他还受了很严重的伤,虽说鬼也怕恶人,但这怪物不算是鬼怪,反而喜欢吃血气旺盛的武者……他暂时靠着一口气撑着,一旦伤势压制不住……”   他这些话说的都是结合过去的经验得来的。   因为过去他就是这么输的,血妖的本体太难杀死,又难以找到弱点。   兰香雪问:“那我们还留在这儿岂不是很危险?”   白泷摇头:“上路崎岖,它的速度之快你刚刚也瞥见了,很难逃出去,倒不如守在这儿……”   兰香雪有些担心:“公子,那我……”   白泷摇头:“你好好调息回气,其它不用管。”   少女急了:“我怎么能丢下公子不管?”   白泷一愣,旋即摇头失笑:“你尽管放心,它进不来。”   青年言语平淡道:“借它十倍胆量,它也不敢入内。”   ……毕竟是安全区和复活点。   ……冲泉水会有什么下场,懂得都懂。   兰香雪可不懂什么叫做泉水,也不明白区域保护。   她望着白泷自信昂然且浅笑自若的侧脸,不安的心情已被抚平了。   有的人一句话教人惧怕。   有的人一句话令人心安。   后者要比前者强上十倍。   她垂下眸子,完全没有怀疑公子的话。   只要他在这里,在这山神庙的门前,这妖魔鬼怪定是不敢入内吧。   纵使是非人妖魔,也会畏惧,也有灵慧,也懂得什么人可杀,什么人不可辱。   少女微微叹息,公子总是如此从容不迫呀。   这时,忽见一抹飞溅的血珠横洒而来,落在了白泷的足下,染红了他的鞋子。   血妖和斩狂的搏斗已来到了最疯狂的时候,温热的鲜血还蒸腾着白雾。   真气煮热了血液,释放着高温。   “真气燃血……舍身决。”兰香雪低沉念道:“他果真已经被逼入绝境了。”   舍身决即舍身成仁的法门,是正道人士常用的招式,魔道高手常用的这是天魔解体,事实上这两招原理几乎一致,都是用命换力量。   先天高手使用,能够多支撑半柱香的时间,但会大幅缩减寿命,降低修为,境界倒退。   一旦用了,要么日益衰老油尽灯枯;要么气血失控当场暴毙;要么修为停滞境界跌落。   很少有谁用来这样的禁招还能存活,无损者更是从未有过。   斩狂距离死也没多远了。   兰香雪不会同情斩狂,他是自己的敌人,不值得同情。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杀手,杀手终是不得好死,没必要嗟叹。   可她听见了一声叹息。   白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少女从白泷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忍。   兰香雪问:“公子,为何要叹息?”   白泷侧过脸:“什么?”   兰香雪又问:“公子,在同情他么?”   白泷沉默不答:“……”   兰香雪说:“他可是杀手,背负重重血债……绝不值得公子为之叹息。”   她在心底说……我也是一样的,不值得您做这么多。   白泷摆着扑克脸,一阵无语。   ……这姑娘一定是想太多了。   ……我叹气怎么可能是为了斩狂,而担心后续的影响。   ……这血妖一旦吃了先天高手,修为更加高深,变得更强,万一还来个勇气进化,自己之后怎么反杀它?   “我不是为了他叹气。”白泷解释道:“只是很可惜,堂堂先天会死在这么个妖魔的手里,虽说是作恶多端自食恶果,但果然人的罪孽该有严苛刑法来审判,而不是由它来代为执行……这种想法和期待老天劈死作恶多端的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善恶有报不过一句笑话,迷信这个简直是对法律制定者的一种嘲讽。”   他细细说着想法,故意将话题岔开,引导了点哲学方向的思考,分散兰香雪的注意力。   她果然愣住,这次停顿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公子,香雪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即便是这样的人,您也将他视作人来看待吗?”兰香雪低垂着螓首:“他根本……不配啊。”   “或许是吧。”白泷也不否认:“的确他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犯下了很多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重罪,可正因如此……”他看了眼兰香雪,劝诫道:“他才应该死在人的手里,以应有的方式来赎罪……因为人世有律法,因为江湖有道义。”   他认为兰香雪是记恨着斩狂,只想着让他死的凄惨些好。   但作为现代人,他认为应当给少女灌输点正直的三观,所以直言做人要多学点法律,要多尊重道德。   “你明白了吗?”白泷认真说道。   “我……”少女低下眸子,强忍住战栗:“明白了。”   公子是在告诉她,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也可以用人的方式来赎罪,从来都没有什么善恶有报,只有公正律法和心中道义长存。   若是自己选择赎罪,还来得及吗?   若是自己想要放下,也能成为公子这样的人吗?   她凝视着白泷的后背,有种强烈的渴望几乎要溢出。   真想追随这个背影啊。   哪怕如同烛火的飞蛾,在火光中燃烧成灰烬也绝不后悔。   至少在飞蛾扑火的那一刻,自己真正的拥抱了光明。   冲动如同潮水,驱动她张开紧闭的唇齿,说出了渴望。   “公子,我愿亲手了结这一切……”兰香雪恳请道:“请您允许。”   “你?”白泷愕然:“你确定?”   “是。”她认真的说:“我想斩杀此妖魔,此恶徒!难道公子不想吗?”   白泷略微沉吟后道:“自然是想的……”   可惜也只能想想了。 第14节 第十四章 剑诀   “以你当前的状态,只是白给。”白泷摇头道:“身躯都残破不堪,行走也摇摇欲坠,岂能敌血妖?”   兰香雪咬住下唇,深知自身无力,自己保住一命已是好运至极,不该得寸进尺。   “公子所言,我皆知晓……但,我还是想试试。”   ……如果不踏出这一步,自己即便逃出了这里,也无法开始新的人生。   ……逃避过往,不如背负罪孽。   ……我想看见公子眼中的风景。   少女恳请道:“请您应允!”   她的请求恳切至极,意志坚决,却又惶恐。   惶恐被拒绝,若是被拒绝,她又该如何选择呢?   白泷望着如同受惊小鹿般忐忑的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姑娘是不是头铁,非要上去刚血妖?   你想去就去呗,为什么还要过问我的想法?   难道是在向我求助,可我并不能打啊,我只是个弱小可怜但会骚话的祖安泉水指挥官。   他有点读不懂兰香雪的意图,于是略作思考后道。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便是。”   “我不会对旁人的想法指指点点,可你不是它的对手,贸然上前,只是白白送死。”   “凭借一腔热血并不能成事,你也闯荡江湖有些年头了,更是先天,应该明白匹夫之勇和妇人之仁是致命毒药,好好想一想,你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你需要的是活着啊!Alive!   生命不是用来舍弃之物啊!   苟活最重要啊,蝼蚁尚且偷生呢!   白泷语重心长的劝说着,毕竟一旦这姑娘白给,谁去帮他送信呢?   兰香雪头脑微微冷却。   是的,这么一腔热血的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公子并没有说不允许自己直面血妖,但呈莽夫之勇必败无疑。   可自己又该如何对敌?   她苦思冥想,却得不出结论。   少女再度下头:“请公子教我。”   白泷侧过眸子瞥了眼兰香雪,再度默然。   ……我教你个锤子?我只能教你苟着!   ……我如果有你这本事,早就插翅飞走了。   ……虽说不耻下问,但大学生问小学生怎么计算泰勒展开就尼玛离谱!   ……之前我怎么没觉得这个妹子这么熊?这是不是在故意刁难我白某人?阿西吧!   白泷以手扶额,满脑子都是小朋友的问号。   他倒是想要呵斥两句,但对方比自己厉害。   他想要当场拒绝,但是对方比自己厉害。   他想要婉言回绝,但是对方目光过于真诚。   真是搞不明白这姑娘是从哪里得出自己会有办法的结论,她的思考回路肯定在逻辑上出了bug。   但自己真的是没办法,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好比再如何努力,人类也不可能长出翅膀来。   白泷正想用一句‘我没辙’搪塞过去,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的确人类没办法长出翅膀,但根据物理力学和空气流体学,即便长出翅膀也飞不起来,但是……人类一样可以上天,甚至能飞出星球之外。   工具可以弥补实力的不足,智人最擅长的是利用工具,而不是靠着肉身称霸地球。   自然,在这个世界,自己造不出火箭大炮和飞机坦克,但这个世界也存在同样的工具。   没有科技,却有武道……   武功,兵器,真气,境界……   对了!   白泷的脑海间倏然有灵光闪过。   他想到了一件差点被遗忘的事,一种虽渺茫但仍存翻盘希望的可能性。   青年回头看向兰香雪……若是她的话,的确可能……   少女被他的视线瞧着,有些不太自然。   深沉的凝视和无言的沉默中,她感受到了一股沉重压力。   这是一种审视,审视她是否够资格,当初她被血衣楼选中时,曾被这样的目光巡视过。   公子一定是在思考、判断着什么。   “你先起来说话。”白泷说。   兰香雪闻言,立刻起身,伫立着,如一柄锋芒内敛的剑。   白泷思忖几番后,他认真道:“你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   少女认真的说:“是。”   回答的毫无犹豫。   白泷满意少女的心性,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是一名天才。   而这或许也是自己的一次机会,赌一把或许能赢。   于是青年神情严肃道:“你可愿意随我学一招剑式?”   ……   战至尾声。   沸腾的真气逐渐涣散,灼热的血液横洒。   斩狂的眼中闪过一道红芒,然后迟钝的疼痛感传来。   右肩膀一空,持刀的手臂抛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掉落在地面上。   大刀上散去了赤红的刀气,沾染着泥土和血腥,落在青砖地面上,显得很凄惨。   如同此时的他一样。   怪物在逼近,可他连逃走的气力也没了,紧接着血液也逐渐冰凉,生命在流逝。   他想起了自己卑贱的前半生,想要发出痛苦的尖叫,想要拔出刀,可肩膀以下空空荡荡。   最终他什么都没改变,看着这怪物靠近,内心连疯狂都提不起来。   血腥味更加浓郁,死亡临近跟前。   他突然明白,自己根本没能逃过做了足足十八年人牲的梦魇。   他闭上眼睛,不想自己在断气之前,还要看着自己被这妖魔生吞。   可这时,一把剑递了出来。   从他的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刺入了血妖的肩膀,血液渗出。   斩狂低下头,看向贯穿了心脏的兵刃,他没有回头,依然知晓是谁刺了这一剑。   他却笑了。   如同回到十八年前,他赤着上身,满身血腥的在雨中奔跑,多年的束缚,多年的压抑,全部被释放。   这时也一样,一切都在霎时间解脱。   随着抽出的兵刃,他仰面倒下,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兰香雪将兵刃的血挥去,目光怅然。   ……果然公子所言都是对的。   ……死在人的手里,对他也是一种痛苦的释放。   ……谁能想象,这罪孽罄竹难书的恶人,最后竟是笑着死的。   一片月光洒下,少女的心是如此澄澈空灵。   若是死去,她情愿也一样微笑着死去,骄傲的死去。   她微笑着,浅笑着,声若银铃,连这恐怖血妖也仿佛成了摆设。   妖魔听出了她笑声里的讥诮,撑开了眼皮,露出硕大的血红眼球。   兰香雪呵出一口真气,横起剑锋。   她要以这一剑,诛妖邪,辟新生!   拔剑刹那……   十里群峰,惊鸟不归林。   九步之内,帝王尽授首。   承吾剑影,一尺寒光决浮云!   香血挥剑! 第15节 第十五章 《捡人头》   此剑式,名曰决浮云。   是白泷在三周前的任务中得来。   是仅有一招的剑式,或者说,残式。   虽然只是残式,但它的基础修炼要求就高达先天。   如若实力不抵达先天就使用这一招,轻则真气暴走,重则经脉尽断。   白泷没有练过剑术,但从界门给予的物品稀有度评级来判断,绝不是什么凡品。   他很想学,奈何境界修为不够资格。   他记住了剑招的几句口诀,将它传给了兰香雪。   如若她真是剑道天才,这一招理应是可以学会的。   但白泷还是小觑了兰香雪的本事。   她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纯靠自己摸索,从拾起兵器杀人的那一刻起,独自修炼至先天一重,这还是在她担心根基不稳而刻意压制了修为境界进展的情况下。   如若是火力全开,现在至少也是先天两重甚至三重。   而她在剑术的天赋更是胜过了修为上的天赋。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做一件事。   白泷向来不喜欢唯天赋论,这种说法会轻而易举的将个人的努力抹杀成才能,非常恶心。   所谓天才其实就是将时间用在唯一一点上的人。   没有谁能生而知之。   天才是将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一个目标,然后燃尽生命一切。   爱因斯坦是天才么,可他对家人定下了非常苛刻的各种家规,大儿子精神失常三十年,他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莫扎特是天才么,他活了三十多岁就草草离世,直至死之前都在作曲。   才能固然是一点,这点不可否认。   但同样不或缺的是极其庞大的努力以及绝对的专注力。   兰香雪生来就是为了习武和练剑,她不幸的遭遇却也成就了她自己,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唯一要做、能做的事便是修行和练剑。   出类拔萃的才能加上十年一日的努力汗水,令她的才能完全开花结果。   最终结果呈现出来,便是……这一招剑式!   她仅仅用了三分钟就初步掌握了其精髓真意的三成。   挥剑决浮云!   这一剑的浩瀚之势,惊艳了百里山林。   这娇弱躯壳竟能迸发出剑光穿云霄的气势。   血妖也被这一剑斩中,不偏不倚,一剑正中眉心。   剑贯颅骨,荡气横空,彗星袭月,苍鹰击殿。   清冽的剑气呼啸在深林,久久不息。   浩瀚的剑势意境已具名家之风范。   这不过是决浮云神髓的三成罢了。   虽然一招残式,但足以名震天下。   可惜一招残式,否则这血妖当场会斩成碎块。   兰香雪剑式尽出,气力枯竭。   她恢复不到三成的真气彻底空空荡荡,手脚失力,汗如雨下。   几乎伫立不稳,双脚颤抖,持剑的双臂也重于千钧。   但这一剑是她平生挥出最完美的一招剑式,此等剑术之极意何其难得,仿佛一名行走在迷雾山中的登山者,原本不识庐山真面目,此时却偶得一缕阳光,指引了她通往巅峰的风景。   内心的强烈满足和身躯的强烈空虚形成了鲜明比对。   兰香雪此时心思都有些空灵,并未去注意血妖如何。   这一剑倾尽全力,这怪物眉心破损,颅骨贯穿,岂有不死之理?   寻常考虑,这十分合理。   然……   血妖那巨大的眼球在停顿了仅仅不到三息时间就开始了扭动。   它本就不具备神智,原本就没什么新鲜的脑细胞和脑干。   试想一下都已经开始腐烂腐朽的生物,怎么可能唯独大脑还保持活性,又不是感染了T病毒。   它是阴秽之物,是妖祟和邪魔,全凭阴气和魔气交织,根本没有所谓的生机,本就是死物。   想要破灭死物,斩杀肉体不足以,必须断其气息本源,哪怕是先天也很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气机。   显然寻常武者根本做不到,只能将其大卸八块。   兰香雪此时气力枯竭,望见那大小不一的血色瞳孔扭动,将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顿时一阵寒意,她仿佛看见了承影剑被血气所缠绕。   更有股强烈的戾气自其中溢出。   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躲避的开。   少女嘴里发苦,意识到自己刚刚得了这招出世剑式的后遗症有多么严重。   原本她就受伤不轻,经过两轮以上的鏖战,能坚持到这一刻已实属不易。   此时,精气神同步枯竭,连维持神智的最后一缕毅力也已经摇摇欲坠。   可她不愿闭着眼睛死,于是瞪大了眼瞳,就这么凝视着魔物。   然后那不断蠕动的血色魔物突然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躯壳开始战栗般的颤抖,颤抖越发剧烈,变得鬼畜的抖动。   它的胸膛破开。   有什么东西贯穿了它的胸膛正中央。   血腥气息和鲜血喷涌而出,在一片血红、腐烂和白骨中,探出一只手臂。   匀称的手掌,秀气的指尖,不似习武者布满粗糙老茧的手掌,反而像是读书人干净漂亮的手。   一只仿佛连刀剑都握不住的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贯穿了血妖的胸膛。   普普通通刺过去,普普通通的收回来。   不可一世的血妖仿佛被刺破了的皮球,大量的血气溢出,那只手五指缓缓紧扣。   握住了什么。   当血妖的躯壳坍塌下去,兰香雪看见了月光下握拳而立的青年。   有如一座山峰轰然倒塌,露出了山岳之后的无垠海洋,乃是此世巅峰之上更进一步的无穷浩渺。   “公……子……”   兰香雪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眸,缓缓倒向了地面。   意识消融之前,她记住了一个浅浅抱拥的触感,安心的陷入沉眠。   白泷望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强忍着笑意说:“辛苦了,打工少女。”   最后这个人头,他捡的恰到好处。   两个先天接连消耗了血妖的气力,损耗了它的血气。   兰香雪的一剑更是神来之笔的击穿了它的颅骨,虽不致命,但严重影响甚至封锁了它的行动。   这给了白泷一个绝妙无比的背刺机会。   还记得先前他断裂的一条手臂就插在了血妖的后背上。   这条断臂直指了血妖的弱点所在,就这么一手刀刺过去,徒手致命打鸡。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致命点。   真正导致血妖暴毙的原因,是白泷吞噬了它体内的魔气。   那本就是属于白泷修为的一部分。   他狩猎妖魔的理由有二,一是为了界门的任务,二是为了增长魔气之修为。   他不是传统的武者,而是走的魔道,这不同于江湖上所说的魔道,而是货真价实的……‘魔’道。   “回来了,都回来了……”白泷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的力量:“第七转魔气修为,距离第八转也很近了,任务也完成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因祸得福,青年嘴角疯狂上扬。   ……不愧是我,这一系列的操作简直行云流水。   ……但也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两位先天,没有他们的努力打工,成就不了我啊。   ……反正距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先安顿一下两个人吧。   他看向了晕厥的兰香雪和变凉的斩狂。   没有了血妖堵着泉水的如今,也已经不需要兰香雪帮忙送信了。 第16节 第十六章 穿越世界之门   天亮时分,白泷即将离开。   在距离天亮前的一个时辰里,他做了几件事。   先是简单拾掇了一下门外的尸体。   斩狂虽然死了,但好歹是个全尸,这么个工具人也该给他造个无名墓冢,刀也顺带埋石堆和土里了。   血妖的尸骸很快就会腐烂,即便不腐烂也会被山中生灵或者食腐生物吃掉回归自然。   之后从井里打了点水,清扫了一下山神庙之外的空地,将血水扫干净,也顺带清理了一下山神庙内部,整理了一下自己留下来的生活垃圾。   等扫清了一切之后,兰香雪还是没有苏醒。   他略作考虑之后,他给少女留下了一些银两和承影剑……没有兵器不能防身,将剑暂借给她了。   反正自己也不会用剑,送人兵刃也不止一两次。   还有那封书信也拿了回来又重新放了回去。   这封书信的上面也只有‘速来’二字。   此时被白泷涂掉,他在这两个字上打了个叉,然后写下了‘待归’二字。   随后又另起一行,给在金陵的富婆留下了一句‘代为照看’,算是还兰香雪的人情。   到这里时,天空尽头已泛起鱼肚白色,白泷看了眼时间,意识到离开的时间点将近。   他笑了笑,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罐牛肉罐头,将它放在了山神雕塑前,作为贡品献上。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妖祟都不然踏入这庙堂,想必也却有真灵在内。   没有这山神庙,自己怕是早就凉透了,临走之前,总该致谢一番。   “如今血妖已除,我也应当告辞了。”   “山灵庇佑我多日,却是没能来及多言感谢,还望这个牛肉罐头不要嫌弃。”   “若是下次还能再遇到,我还会再来拜见……在下就此告退了。”   白泷对着白虎雕塑拜了三次,每拜一次便后退一步。   三步之后,他转身,扛起背包,迈步踏出门槛。   当走出山神庙的那一刻,他已踏入另一番世界。   一扇只在他眼中存在的门扉浮现,上面仿佛印刻着恶鬼罗刹的图案,又仿佛照映着无数兵刃、刀枪剑戟,图案在透明的门扉图层上时刻变换不息。   白泷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背影消失在这片天地。   他并不知道的是,当自己离开之后,这狭小山神庙堂之间,那威风凌然的白色猛虎雕塑却仿佛活络了过来。   它压低了上半身,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爬在了台子上,打了个哈欠。   如若说上一刻它是威风凛凛、咆哮山林的王者,这一刻就变成了一只晒着太阳的慵懒大猫。   白虎有灵,它甩了甩尾巴,从高台上跳了下来,伸出前爪,拿捏起青年留下的铁罐头,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一圈,铁壳被掀开。   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罐头里的牛肉汤。   随后金色的眸子一亮,两耳朵都竖了起来,尾巴在背后晃悠着。   蹲下身子,开始品尝来自异乡之地的特殊贡品。   结束了一番小小品味之后,白虎意犹未尽的将罐头推到一旁。   这时,门外再度钻出来一只小红狐,先前它曾来到这里躲避雨水,灵性十足。   小红狐举起爪子,对着白虎低下脑袋,仿佛是在表示什么。   白虎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它灵活的一跃,跳出了山神庙。   落入庙堂之外的地面时,已化作一道白发飘飘的白衣白影。   白影扬起脖颈,张开嘴唇,露出尖锐锋利牙齿,对着清晨时分的空旷山林发出一声醒世的咆啸。   嗷呜——!   真正听过猛虎咆哮之声,绝不会因为这两个略显可爱的拟声词而产生误解。   这声咆啸传遍数十里抱翠群峰,虎啸深林百兽散。   此声回荡数十息方止。   红狐抬起脑袋瑟瑟发抖,等待声音平息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发现白影已飘然而去,不见踪迹。   它对着离去的白影再三拱手作揖,之后回到山神庙的木台上,浑身一定。   红狐的样貌定格成木像,原本的猛虎之雕塑也化作了一只栩栩若生的红狐。   这间庙从一开始就不是山神庙。   庙里供奉的亦不是震慑百兽的山神。   它是一座狐仙庙,为了防止狐仙作祟而建的庙堂。   哪怕白泷再度到来,见到的也只是红狐,而不是白虎了。   ……   踏过门扉,白泷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用一句老话来说——是梦最初开始的地方。   “啊,熟悉的被子……”   白泷闭上眼睛,噗通一下倒在床铺上,这柔软的床铺已经是三天久违了。   他居住在公寓楼内,自己租赁的单身公寓,距离学校非常近,价格也是友情价,生活起居十分便利。   作为大学生的好处在于时间比较充沛,也不用面临失业压力。   坏处就在于钱太少,生活费支出是个问题,且只能想办法打临时工挣钱。   自从半年前拿到这扇门后,各式各样的实验也对应着形形色色的开销,他的生活费水平已经不够支撑支出,为了保证隐蔽性,不得不租赁一间公寓。   他目前的资金链可以说十分欠缺了。   从界门后带回来的银子也找不到地方换钱,再者这银子的纯度也并不足够,再再者,这银子也是另一个世界重要的货币,在另一个世界自己可是负债状态啊。   每次一回到家里一睁开眼,唯一想到的问题就是‘缺钱’,盯着天花板都能看出一个硕大的‘穷’字……白泷不得已从床上又爬了起来。   他得算算时间,或许之后还得找个高薪的临时工作。   唯独家教他是不想带了,那群初中的任性熊孩子让他充分理解到了,十几岁正值青春的自己没被年长者们提前扼杀是一件多么难得且幸运的事。   从床上爬起来之后,白泷才注意到门还没有消散。   “对哦……完成任务了会有奖励品的。”他翘起二郎腿:“这次击杀了血妖的奖励是什么来着?我都已经忘记了……理应是挺丰厚的,毕竟是玄级任务。”   门上浮现出了一行文字。   【任务名称:击杀血妖】   【任务难度:玄级】   【任务奖励:业力三百点数;蓝蝶双刀;随机武学(上等)】   【确认任务已达成,奖励已发放】   白泷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   任何任务都必然会给予三个奖励,第一个是业力点数;第二个是物品装备;第三个是随机武学。   业力点数是最实在的奖励,一旦完成任务一定会给。   业力点数的最大作用是兑换功法,并且是完整的功法。   他修行的‘天魔九转’对应的是炼气期的九层境界,下一个境界为筑基开窍,需打通周身窍穴,形成内天地,进而冲击先天玄关。   届时自然需要对应的筑基功法,即【天魔再转】,对应一千点业力点数。   他目前积攒的点数一共是九百五十点,距离一千大关只差最后五十点。   一旦踏入筑基境界,白泷距离真正的高手就已经很近了,敌不过内心的渴望,因而才会赌一波,选择了玄级任务去讨伐血妖,结果如各位所见。   奖励的物品装备,百分之五十是武器,百分之五十是其他物品,可能是不知道过没过保质期的丹药,也可能是刀枪不入的内甲防具,甚至会是一张没什么用的书画。   由于白泷经常出产武器,因而对于兵器不甚在意,才送了一把承影,就还来了一对蓝蝶双刀。   只可惜这对蓝蝶双刀一看便知道是女子使用的轻巧兵器,并不适合他,恐怕又要便宜某人。   习惯了习惯了……不就是白给吗?   白泷一度自嘲自己就像个太上老君式的武器批发商。   至于最后的随机武学,目前白泷只见到了上等、下等的区别,但也有例外,譬如‘决浮云’就是残缺的绝品剑式,被归入了上等,所以说只要运气好,随机武学就是宝库,各类绝学任君挑选。   白泷望而兴叹……只要运气好啊! 第17节 第十七章 平平无奇大学生   白泷并不认为自己的运气有多好。   如果真的运气好,会这么久都抽不中一套心仪的剑法吗?   他一度认为是自己过去玩氪金手游的时候,经常仗着手气好帮朋友抽道具抽角色,活生生把运气都给败光了。   然而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的手气也依旧很不错,甚至变得更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界门里抽取奖励品的时候,总是运气很差。   这导致白泷的武力值非常不均衡,非常有欺骗性。   寻常来说,武者实力,各有侧重,但往往身法是辅修。   一来,轻功身法,绝学难得。   二来,很多武者并不会专门去练轻功。   可白泷是个例外,他这一身武力,都练到下半身去了。   他的轻功和身法,比之许多先天更强,只是由于境界差距,做不到白鹤亮翅和一苇渡江。   轻功越高,实力越强,这基本是江湖上的常理,否则……这类人非奸即盗。   但白泷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并不像是贼眉鼠目的盗贼,哪怕是窃贼,也属于盗帅楚留香一类人。   而这一类人……往往很有逼格,也很受欢迎。   这令白泷很是苦恼。   为此寻找了很多办法,平日也学习了几套拳法,保证自己上肢下肢肌肉平衡。   但他有点倔强,普通的武学也看不上眼,非上等武学不想学。   于是一拖便是半年,到现在打人还是老一套的罗汉拳。   长期练罗汉拳,反而练出感情来了,这一套禅寺佛院的拳法,招式古朴,简单易懂,他练了一百五十天,拳风愈发凌厉,拳速也越来越快,出拳已能出拳三击,这虽然比不得传闻中的‘雪山折梅手’这类一瞬百击的绝学,但也算是小有进步小有成就。   “又到了证明人品的时候,如果不是每次任务都太耗费时间,我也想要试试凑个十连再开……”   白泷也只是说笑,武学越早得到越好,根本和攒钱抽卡是两回事。   他搓了搓手,大喝一声:“快给我变!”   界门上浮现出一个罗盘,罗盘上有一百零八道不同印刻,仿佛卦象,又似乎是星座。   白泷根本看不明白,只是凝视着罗盘,等到它停转之时,亮起了一道鹅黄色微光。   原本虚着眼睛的白泷见此立刻喜笑颜开:“出货了?”   他伸出双手,界门中飘落一道泛着玄黄色光芒的卷轴。   这个卷轴只能看一次,但看一次就会完全印刻在脑海里。   打开卷轴,光芒印入眼帘之中,片刻后,卷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白泷盘膝而坐,消化酝酿着这新得的上乘武学,从品级来看,甚至是半个绝学。   品级很高,并且威力不俗,适合男性修炼,符合要求。   可白泷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纠结,因为这武学名为……   ——奔雷锤   锤子啊!练个锤子啊!   这是什么破运气!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可修炼的武学,就给我这个?就这就这就这?   咱可是憧憬着白衣剑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才苦等这么久的!   现在就给我整个锤子,这是要我手持大锤去敲碎对方脑壳吗?   稍稍想象一下以后江湖交锋的场景。   别人剑客都是煮酒洗剑观潮杀人,那叫一个潇洒写意。   自己则是先一勒裤腰带,肌肉一绷,先来一个爆衣,然后抡起大锤就砸,血浆乱飞,脑浆一地。   这™……   白泷眼前一黑,大致能猜想到,一旦练了锤子,以后自己的江湖评价是什么了。   但不练,不练的话……继续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啊。   这只血妖不就是欺负自己攻击力不足吗?现在还不抓紧时间练几套武功,迟早要玩脱。   但江湖评价也很重要啊,我为什么非得变成拿着铁锤砸人的兄贵不成啊?   白泷抓着自己的头发,当即躺倒在床上,发出了仿佛被十七张牌秒杀后的狒狒叫声。   如此纠结,却也并未持续太久。   三分钟后,他已经趴在床铺上睡着了。   原本白泷就已经十分疲惫了,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倒在床铺上,所有疲惫感立刻涌上来,危机感全部消除,踏踏实实的入睡。   这一闭眼便睡到了天色蒙蒙亮。   虽然休息不到五个小时,但白泷已经精神饱满,继续睡下去反而会感到疲惫。   嘴里说着想宅在家里不动弹,但身体渴望着晨练活动,他已经养成了天色蒙蒙亮时外出锻炼的习惯。   其实不能算是锻炼,而是练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身体是需要不断维护的器具,和茶具相同,必须正确的使用才能历久弥新。   普通的身体锻炼早已跟不上了白泷的水平,他的晨跑速度已经等同于其他人百米赛跑。   半年前刚刚开始晨跑时,最初开始还能遇到几个一起晨跑的小姐姐小哥哥,但自从他连续一周内跑趴了十三个人之后,就决定提前一个小时晨练,为了避免有人想不开要跟他拼速度,也为了避免自己的异常越来越明显而被人察觉到。   事实上,当白泷跨过了锻体阶段,正式踏入练气后,晨跑只是普通意义上的热身,如今甚至不能让他出汗,想要进入状态,晨跑已经不够了,因而他干脆的放弃了晨跑,而是改成了直接练功,如今的身体也已经强韧到了不会轻易挫伤拉伤的程度。   唯一麻烦的在于,练功不能在公共场所,也不能在安置了摄像头的公园内,而公寓面积太小并不够他活动,人多眼杂的地方都不合适,对他这个没钱办理单独健身房的学生来说,能选择的地方只有一处。   ——天台。   大早上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上天台。   自从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白泷也将这里视作了最近距离最好的练功场所。   过去他一直都是偷偷在校园的树林里练习轻功身法,摔到鼻青脸肿,也踢断很多树枝。   现在想来当时也的确过于狼狈,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辛苦隐瞒,要说为什么……   因为当初的自己只是个菜鸡啊!   当然现在也是。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白泷一边安慰着自己需要慢慢积累,一边在天台上挥出一拳又一拳的劲风。   半年来坚持罗汉拳,拳路早已深谙于心,并且在练习拳法时,心情会自然而然的静下来。   心越静,呼吸越平静,气力连贯,每挥出一拳,下次出拳就会更加轻松,呼啸而出的拳风几乎连绵不绝。   直至自己体力耗尽,拳法方才中止,奇妙的入定感方才消散。   稍稍伫立恢复消耗的体能,他从拳法转向身法轻功,关于这些,他因为并没有导师,全靠自己琢磨,于是根据各种电影桥段研究出了一套自己独有的训练理论。   譬如手里端着杯子移动,最初杯子里装满水,开始练习走位,看看最后杯子里的水洒了多少。   白泷还记得最开始的那个月,他砸了六十七个玻璃杯,去买新杯子的时候,人家销售员的表情都写满了怀疑,那小姐姐甚至在隐约试探‘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一天来两次这么勤快’。   白泷中途试图改成纸杯,但纸杯重量太轻,难度太高,根本无法挑战完成,于是不得不削减难度。   他将杯子改成了豆腐,手里端着木板,木板上叠着七块豆腐,以此锻炼自己的身体平衡和步伐稳定程度。   在难度下调后,连续吃两个月豆腐,吃到吐豆浆,阶段效果逐渐取得成色,之后再度改成了水杯,已经能做到保持九成以上的水,发挥极好时能保持一滴不洒;现在已经改成了纸杯,重量更轻,难度更高,但他今天仅仅尝试了三次就已经完成了挑战,例行打卡宣告结束。   看了眼时间,过去了六十七分钟。   白泷微微感叹于自己的超常发挥:“比以往还快了二十分钟,果然是因为抵达了练气第七重(天魔第七转)的缘故,修为越高,气息越深厚,站的越稳定,虽然根本没有运用内息真气,但难度已经比以前更低了。”   他痛快的伸了个懒腰,呵出一口浊气,望着朝升的太阳,面带微笑的回了公寓,冲了个澡,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吃完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明明过去了半年时间,白泷也还在坚持着原本的生活节奏,虽然有了点变化,但他还是维持着、坚持着自己眼中的平凡人生。   和界门后方那个充满机遇却又危险残忍的世界相比,这里是他的故乡,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是平凡且安全的,他不想打破这份平静,也从未想过深究过这个世界的暗面存在什么。   青年推开了房门,戴上平光眼镜,背上灰色背包……他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凡大学生。 第18节 第十八章 我白泷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白泷,并不厌恶平凡。   平凡,并不等同于普通,大多人抱有幸存者偏差,认为自己等于普通。   说到底所谓的普通到底是什么的?   家庭完整,父母健在,上有老人,家庭成员和和气气,并不暴富也不贫困,邻里关系和睦,父母亲戚并无从事危险职业,家中有水电,四季有衣物,自身完成了义务制教育,成功读完了大学,没有留学、辍学经历,不曾霸凌或者被霸凌,找到了一份工作,爱好合法,收入合法。   十几年来没有遭遇过严重的天灾人祸,亲人家中没有重大疾病,也没有遭遇过诈骗而造成巨大经济负担,没有被骚扰、抢劫、威胁、敲诈勒索。   有恋爱经历的,和恋人普通交往,普通结婚生育;没有恋爱经验的普普通通生活,和朋友们共度闲暇时光。   没有中过彩票,也没有被穷困到破产,想吃什么能吃什么,不奢侈但也不会饿着,拥有智能手机,跟得上时代潮流,能玩几款喜欢的游戏,会上网看剧聊天发帖……   这些所有的普通加起来,堆积而成的却是极少数派的幸运儿。   这种人根本不能称之为普通人,哪怕多么符合普通的定义,也绝不是平凡的普通人了。   众人眼中的‘平凡’大多是一种幸存者偏差罢了。   所以说平凡是福。   白泷推了推平光眼镜,坐在公交车上,乘上去学校的公交车,这是校内无人的公交。   并不所有大学都会在固定一个区域,也并不一定会是同一个整体,校区分散,校舍分离,校区到校区,校舍到校区,校舍到校舍之间需要十分钟以上的车程。   距离不短也不长,人流量不多也不少,作为新能源公交车和无人驾驶公交车的地点正巧合适。   虽然异世界的龙马飞车也不算慢,能日行三千里,但稳定性远不如现代交通工具,坐久了屁股疼。   白泷惬意的叹了口气……还是文明生活好啊。   要说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   “这个月生活费怎么办呢。”   “又要去打工?可时间不够用啊。”   “原本修学分课程就比较紧迫了,再加上界门探索,就更赶了……我如果是时间刺客那该多好?”   白泷坐在车辆上敲着脑袋,思索着接下来怎么解决自己窘迫的经济问题。   这个问题实际上由来已久,他的个人经济常年处于崩盘状态。   爹妈是两个考古学者,常年在外勘察古迹,联系不上。   自己则是自幼寄宿在小姨家中,长达九年时间,直至一年前考取大学才离开了居所。   自然生活费也是由小姨垫付,但她是个相当严厉的长辈,生活费够用,但经不起铺张浪费。   自己这拖油瓶已经导致小姨五年没人来说媒了,怎么都不好意思再给她添额外麻烦,哪怕她真的不缺钱。   白泷这半年来已经用光了从十岁开始存储的所有压岁钱,还砸进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但入不敷出,否则他真的想扛着柴油发电机去异世界开搞工业,进行生产力改革了。   绕了一圈回来,经济问题必须只能自己想办法。   就咱现在这个体格,哪怕去工地搬砖也能赚辛苦费啊,去送快递效率都比普通人高一倍呢!   可打心底里想,会有点不甘心,作为双世界穿梭者,难道逼格不能更高一点吗?   难道真的想不到除了脚踏实地之外的赚钱办法了吗?   白泷曾经站在图书馆的法学分类书架之前,盯着上面厚厚的一本‘刑法’陷入了沉思,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把它带走借阅。   然后他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都市小说,看了几本书之后,满脑子都是各种终点式都市小说里的骚操作。   什么赌石……古玩……打黑拳……   什么我XXX一生行事,何必向你解释……   什么丢下一张卡,离开我女儿,这些钱都是你的……   Emmm……如果有人用一千万,不,一百万,不,十万块买我离开谁谁谁,我肯定立刻答应,并且圆润的后空翻滚远。   看完了几百章后,白泷的郁闷心情完全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混乱了。   这些剧情看似能套用,但实际上根本是排不上用场的。   因为这些小说剧情的核心推动力是一群足够沙雕的反派。   没有了这些可爱的反派贡献各式各样的窒息操作,很难会有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发展,从结果来说,反派带来了金钱、带来了收益、带来了名声、带来了权利,带来了妹子的青睐,还要疯狂送助攻。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兢兢业业给自己送助攻的沙雕反派?   白泷关闭了电子书,决定不去思考这个过于智障的问题。   什么狗粮宗师、XX高手在校园、XX的贴身XX……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什么时代了还玩这套?   这还不如考虑是用轻功去送外卖还是去工地搬砖砸墙一锤子八十买卖。   他扭过头看向车窗之外,此时车辆停靠在一个站台前,等待着去上课的学员们走上了公交车,滴滴学生卡的声音不断传来,原本宽敞公交车立刻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白泷收敛了面对屏幕独自惆怅的表情,坐直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顷刻间给人的感觉靠谱了十倍。   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反而比较活泼,人一多了反而变得态度沉稳了。   这是在防火防盗防老师的经年累月之中练出来的伪装保护色霸气。   他的演技和伪装一直是很可以的。   车辆再过了三站,校内巴士抵达终点站,一群青春年华正好的知识青年们下了车,呼吸着早晨七点多的空气,三两成群的走向教室。   白泷就读的这个大学,它坐落于一个国际大都市,性质上属于多国联合创办的一座综合性高等学府。   它是由三个不同的高等学府组合而成,其中两个拥有较强师资力量的高等学府属于外资私立,而后被他国政府部门接管,之后被一张超级融合魔法卡合成了三相之力。   该学府的出现是国家层面直接推动的……为了打造东亚太平洋经济圈,令经济加速流动,加速跨国文化经济交流,综合学府的企划作为表率的重点项目之一被提出,融合了三个不同高等学府的特殊大学就这么出现了。   这一举措对教育界是一场革新,也是一种麻烦,仅仅是磨合便用了十年以上的时间。   磕磕碰碰的走过了十年路径之后,庞大的师资力量经过统合,成立了丰富的院校种类,打造了一系列的王牌专业,和缺乏资金留不住优秀教师、就业前景不好而导致王牌专业院系衰落的高等学府不同,这里既有国家政策的支持,也不缺乏生源和师资力量,短短十年就已经发展成为首屈一指的顶尖学府。   要说它的弱点的话,那可能是坐落的位置不好,第三大学坐落于经济重心而不是政治中心,注定无法动摇政治中心帝都大学的地位。   但任何综合性质的设施,总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派系门阀,加上不同国家的学生,不同的语言、肤色、外表……在这座微形的大学城里,仿佛能窥见现代世界复杂结构的小小雏形。   然而白泷只想平静度过自己岁月静好的校园生活。   真的……很平静。   白泷走在路上,带着平光眼镜,宛若一只低调的忍者神龟似的平平无奇。   然而他走过的地方,声音都弱了三成,没人敢靠近他的五米范围之内。   他随意视线转一圈,其他人都完全不敢看过来,龙行虎视,睥睨八方。   并不是因为白泷多么面目狰狞,讲实话他五官端正,特别适合古装。也不是因为他穿着打扮怎么奇怪了,都是衬衫外套加运动鞋、帆布包,而是因为……他很可怕。   字面意义上的可怕,被人惧怕。   从氛围就能察觉的出来,那种百兽之王入场的氛围,随便一个睥睨就能把人吓的当场口吐白沫黑人抬走。   白泷至今为止印象深刻的是在一次考场上。   当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橡皮掉到了后排学生座位前面,回过头想让对方帮忙捡一下。   后排是个同院系不同班级的女生,穿着粉红色裙子,看上去软绵绵的一萌系妹子。   她见到白泷回过头之后,下意识身体一抖,顿时就绷紧了,然后她低下了头,表情委屈至极。   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女生已经拿起了卷子,手指颤抖着,颤颤巍巍的将写好的试卷递了过来,仿佛给暴虐皇帝上贡的小宫女似的……   顿时整个考场都陷入了迷一般的寂静。   白泷内心里仿佛有一百万头羊驼嗷嗷嗷的施展战争践踏。   这时监考老师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提醒他已经发现了小动作。   白泷回头看向监考老师,打算解释一下自己是无辜的,监考老师和他对视了五秒,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即刻起身去,推门而出,走的那叫一个果断。   他去上厕所了。 第19节 第十九章 带恶人   寻常来说,白泷有如此恶名,早该被学校开除了。   但实际上,他真的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目前为止别说记过警告处分,他甚至都没有逃过三次以上的课。   辅导员和院校领导显然也了解白泷的情况,但无能为力,无法扭转各种以讹传讹。   官方也没办法辟谣,只能让学生之间口口相传,越描越黑。   白泷得到界门已有半年时间。   可关于他的传闻早从入学时期的第一个军训开始就已经在校内各种传播。   每一届入学的新生总有种种匪夷所思的窒息操作。   当初和他同样一战成名的新生一共三位。   第一位新生的骚操作是风调雨顺。   这货是个金融学的新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神坛,插了五炷香,认认真真的施法了半个钟头。   最初所有人都当做笑话来看,随后只听到他说了一声‘成了’。   半分钟之后,在毫无天气预兆的情况下,天降甘霖,大雨倾盆。   无数学子欢呼雀跃今天不用训练了。   然后众人去了室内运动场馆继续军训,甚至还加练了两个钟头。   他也因此得到了‘风调雨顺’的称号。   第二位新生的骚操作是叠被子。   军训也是参考着军队管理,其中一项要求就是叠被子和整理床铺,辅导员负责审查。   他呢,是完成效率最高的一个,但过程却额外的羞耻,因为他的被单很二刺螈。   平心而论,这么多新生里,绝不止他一个人的被单上印着蕾姆,其他班级也有人的被单上印着雾雨魔理沙、接头霸王、超电磁炮、阿斯托尔福、香蕉君、沙雕熊猫头之类图案。   可他是唯一一个面不红心不跳,叠好了被子后还能对着豆腐块上亲一口的男人。   这操作令无数人感动到涕零,二刺猿看了会流泪,三次元看了会沉默。   结果就是这名新生被判了四年无妻徒刑。   第三位便是白泷了。   他的骚操作是……军训期间,分别把五个不同的人送进了医务室。   包括一个教官。   当时的白泷还是一名普通的青年,刚刚升级为大一强者的萌新,没有任何武力值加成。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四名同学和教官都送上了病床。   每当回忆往昔,白泷便止不住叹息,自己真的是好无辜。   人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抽卡保底了都会出bug。   这几个人当中……   一个是喝水把自己呛的差点窒息,是因为喝了我递过去的矿泉水的缘故吗?   一个是抢篮板自己的膝盖顶到自己的脑门,把自己顶成轻微脑震荡,是我投三分的缘故吗?   一个是踢正步的时候自己夹到了自己的下体,疼的当场晕厥,这是因为我在后面的缘故吗?   还有教官也是……表演后空翻就算了,不看清自己脚下的香蕉皮,这是我喊了一句‘再来一个’的缘故吗?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作为热心的同学,靠得最近,所以才把主动帮忙他们都送进了医务室。   只是这种巧合重复了五次而已,为什么后来谣传都成了我的黑锅了?   白泷内心那叫一个无辜。   最初半年时间内,他连吃饭都是一个人独霸一张桌子。   后来才逐渐缓解,大家这时候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普通人,可能就运气差了一点。   这时好歹班级里的同学已经对他比较熟悉了,也能正常交流了。   他原本还畅想着洗刷污名之后,努力读书学习,考个双学位,还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   然而这时……界门来了。   于是他又一次在其他人眼中变得不正常不对劲了。   这也怨他没能隐藏好秘密,导致最初的意外情况时有发生。   连辅导员都好几次怀疑的把他叫去谈话,眼神里时不时透着卧槽。   传闻越演越烈,这半年来白泷这带恶人模板已经基本坐实,终于也是走到了这种反向万人空巷的程度,所过之处万籁寂静、燕雀无声,和图书馆似的。   白泷哪怕内心多么冤屈也无法扭转校友们的既定印象。   带恶人就带恶人吧,这或许是洒家该死的无处安分的魅力之一吧。   白泷推了推眼镜,在日后的生活中,自己也将继续扮演一个莫得感情的普通大二强者。   ……   上午课程一晃而过。   没什么可说的,专业课大多内容无聊,认真听讲者和混子比例三七开。   白泷虽然正襟危坐,但基本听不进去,自从开始习武之后,连通智力也得到了开发,原本就是学霸,现在更是到了考前随便翻一翻书就能高分飘过的学神级别。   当然,这是骗人的。   不会有人真的相信随便翻一翻就能考高分吧,不会吧?   主要理由是最初白泷因为在异界待着比较无聊,四下旅行的过程之中,只能靠着这些来打发时间。   他的自学效率又很高,半年时间已经将大三的基本专业课本都翻了好几遍,先前独自在山神庙里已经做了好多套试卷,确定自己即便不去上课也能考高分,专业课完全没有落下,甚至已经在考虑准备毕业设计了。   这也足以证明异界的旅途并非总是跌宕起伏。   很多时候,平平淡淡才是真。   平心而论,异界的文娱虽然相较于现代更加匮乏,但显然更加的开放,只是无一例外都是有钱人的享受,江湖侠客大多没有那么多财力游历山水、看遍红粉。   现代人至少还能白嫖免费的网络游戏,看看免费的视频,搜一搜盗版小说,只要有网络,娱乐方式总会有。   反观异界的文娱水平,欣赏一下歌舞和戏曲,一场都要好几两银子,更别提青楼楚馆一级的销金窟了。   白泷在人相对较少的食堂吃了一顿午饭,食堂大妈也很给面子的没有抖勺子。   他额外打包带走了一份饭,离开了安静的食堂,独自去往了有些老旧的校区。   虽然大学新建立已经有了十年,但许多设施都是最新才建好,因此存在新旧校区的区别。   旧校区的设施仍然在运作使用,但老旧的楼房已经很少有人气,相较于老气古朴的教学楼,反而被园丁们照顾极好的花园根据鲜活生命力。   粗糙的地面铺着有些凹凸不平的青石砖,踩上去轻微晃动,走起来不如水泥地面平摊,道路也相对狭窄,只够五六人并肩,但风景颇为宜人,道路两侧种植着梧桐树,在名为洗墨池的池塘一侧坡道上种植着漂亮的樱花树,黄昏午后或是春暖时分,学生和教职工们总喜欢来这里散步。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如若一名文艺青年,此时或许已经张口成诗篇了。   白泷的目的地就在这条道路尽头的一侧,生物学实验室。   但这里实际上已经不作为实验室启用了。   白泷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门没锁。”   白泷提起了些许警惕心,推门而入,吱呀一声。   视线在室内扫视了一下,落在了室内,确定了人影后,他才谨慎的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散着咖啡的味道和薄荷的清香。   白泷将午饭放在了桌子上:“你的午餐。”   房间里的人影转过身来,确切来说,是她身下的椅子转了一圈。   然后他见到了一双清冷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之窗,每一个人见到这个女子,对她记忆最为深刻的部分必然是这双眼睛。   正如白泷有一对黑红的异色瞳,她的眼睛也很特殊,黑白分明,如墨色点睛。   眸子狭长,眼角微高,透着三分薄情,六分冷漠,还有一分出尘。   这样的眼睛,看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和她的人一样,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   “谢谢。”略显娇小的女大学生穿着简便的宽大服饰坐在轮椅上,托着腮帮:“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有人帮忙跑腿,省略我很多麻烦了。”   “反正饭卡是你的,我还能白嫖一顿午餐。”白泷回答的很平淡,但藏不住视线里的微弱忐忑。   女孩驱动着轮椅走近,打开了包装盒,她折开了一次性筷子,看着朴素的饭菜,架起一根青菜。   “说起来……”她缓缓开口:“你没下毒吧?” 第20节 第二十章 端木槿   端木槿,大户人家的千金,姿容出彩,家境优越。   原本她的生活环境注定是普通中产之家的白泷接触不到的。   但事实上两人认识足足七年。   从白泷小学转学之后,接受了义务制教育时开始,他们就互相认识。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同一所,也没有过过多的交谈,没有普通朋友以上的关系,就连帮一定程度以上的忙,也是明码标价的公平交易。   双方从未有人主动提起过自己要上哪一所学校,毕竟连报考学校也是看运气的事,他和她运气很好的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并且这样的巧合重复了三次。   但仅限于此了。   白泷对端木槿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毕竟这么有缘分,被迫了解了她的很多。   在小学时,她能跑能跳。   在初中时,她已经不参加体育课了。   在高中时,她从高一开始已经行走不便,高二高三时拄拐行走。   在大学时,她的双腿已经彻底不能行走,拐杖也换成了轮椅。   她患的病是一种遗传病,具体名称白泷没有记住,只知道患有这种病症的人,会逐渐失去行动能力,最后会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最多只能动弹几根手指,最终呼吸衰竭生命终止。   一旦遗传病开始发作,往往代表活不过五年,她的症状比较特殊,从初中开始至今,实际上已经持续了接近十年了,虽然不断恶化,但速度比较缓慢。   可奇妙的是,所有人第一眼见到她的印象,并不会记住她的病弱。   而是记住她的独特。   端木槿的独特在于,她生活的十分独立。   很难想象,一个连行动都不便的人,居然会是独立生活。   一直以来她都会拒绝别人的帮助,或许是因为身怀病症而被家庭寄养在外的缘故。   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选择独自一人,理所当然的没有朋友。   白泷和她也并不是朋友,虽然认识了七年,但加起来交谈不超过一百句。   双方仅仅停留于‘认识’的阶段……理论上这么一个孤独缺爱的美少女,不可能没人接近。   这里就要提到她的另一个额外属性了。   ——非酋   非酋之所以被称之为非酋,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因为运气差。   端木槿完美的契合了这种属性,是个有钱的富婆,偏偏运气极差。   老天爷似乎是为了惩罚她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总会将各式各样的倒霉事扔到她的头上。   仅仅只是一项遗传病就已经很惨了,命运也还是锲而不舍的捉弄着她,仿佛折磨一个人也成了一种乐趣。   明明她的行动全靠轮椅,而这个高质量的进口德国工艺的轮椅自从买回来就已经出了五次以上的问题。   明明大家吃的都是大锅饭,只有她经常吃到一些奇妙的惊喜,可能是炒菜大妈的戒指,也可能是某只壁虎的尾巴,更可能是充满蛋白质的爆浆生物。   只要外表好看,哪怕是性格高冷,也总会有人乐意接触,因为再如何高冷的人,直肠……内里都是温暖的。   但非酋则不然了,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拖下水,和倒霉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连猜拳都会手抖。   因而端木槿一向被人敬而远之。   哪怕是白泷这样相对和善、相对乐于助人的性格,也并没有和她有太多接触。   来到大学后,专业不同,兴趣不同,交际圈不同,校园面积宽广,接近一年时间再未见到。   再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白泷晚饭后散步时,偶遇正在过马路的端木槿,她的轮椅被出了问题,停在了路中间,怎么都推不动,制动系统卡死了轮轴。   当时一辆车驶来,明亮的车灯照亮了端木槿的脸,性格冷如她也脸色煞白。   换成过去,白泷会犹豫要不要救她。   不,即便是想救,也根本来不及了。   但天魔七转、练气七层的实力,这点距离不过点地功夫。   他护住了端木槿,但是自己还是被车给蹭了一下。   蹭飞了五六米远吧。   玩过塞恩的人都知道,哪怕只是蹭一下,伤害也是全吃的。   白泷运着内功护住了内脏肺腑,不用担心内出血,只是后背有些疼痛,肌肉挫伤。   靠着这场车祸,白泷得到了来自车主的五千块私了费用,直接填补了他很大一笔空缺,搞定了最近三个月的房租资金问题。   到这里为止,他都认为挨这一下挺值得,直至端木槿小姐对着他说了一句。   “你有问题。”   那笃定的口吻,肯定的语气,怀疑的眼神……就差一句‘证据确凿,拷走切片’。   白泷认识了端木槿七年,她也认识了白泷七年。   双方对彼此了解都不深刻,但白泷过去从未展现过这种神奇,否则他不可能七年了还没女朋友。   端木槿没有说出来,但满眼里写的都是‘我很好奇’,对深藏不漏的老同学产生了额外的兴趣。   见惯了七年的猫突然长翅膀会飞了,谁都会想要研究研究。   可白泷是谁?   他可是异界的大侠,连先天杀手都能忽悠瘸的人物,可是沪州大学赫赫有名的狠角色带恶人。   区区一个端木槿,又有何惧?   ——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还挨了一下车撞,你就这么报答我么?   白大侠原本是想要这么斥责她的,奈何她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端木槿的要求很简单,让白泷每天来一趟生物实验室露个面,仅此就能给他开出每个月一千块的底薪,这抵消了白泷五分之三的房租。   这真是太香了,完全无法拒绝。   白泷嘴上很不乐意但身体很诚实的答应了,同时表示绝不可能出卖秘密。   端木槿那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也就是说,果然藏着什么秘密咯?   现在过去了一个月,白泷并未暴露什么,她也并未追问。   白泷从露面变成了跑腿,专门负责给她带饭,如果哪天中午不来,她可能会选择饿一顿。   原本端木槿就很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食堂她一向都很少会去,加上行动不便,她基本做不了饭菜,大多准备的都是速餐类食品,泡面什么的,各式各样的口味基本都有,唯独没有香菇炖鸡味。   “你没下毒吧?”端木槿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了。   最初白泷还会解释一两句,现在他听得多了,面无表情的拍出一根银针放桌上,霸气的表示——你随便验毒。   这只是玩笑话了,银针验毒放在古代检验杂质较多的砒霜可以,但放在现代根本没用。   现代毒杀,直接头孢加酒,天长地久。   白泷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不知道端木槿在研究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是等着她吃完,然后收拾一下后顺带离开,一个月来都是如此。   当个合格的工具人就行了,等待端木槿对他没了兴趣,白泷自然就不用再来了。   反正自己也挺无聊,两个无聊的人互相消磨一下时间和耐心。   毕竟这个一月以来,端木槿什么都没问,也没有试探,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打钱机器。   白泷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端木槿咬着筷子,突然一改常态,开口说话。   “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体力活?不干。”   “对其他人不容易,对你应该不难。”   “脑力活?不干。”   “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且慢,不听。”   “所以我让对方来生物实验室一趟。”   “端木小姐,你有没有听人说话。”白泷指着自己:“难道我说的不是阳间话吗?什么时候我的阴阳师副职业已经转职成功了吗?”   “我听得见,只是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端木槿回答的很直白:“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请求你。”   “?”白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有问题,老同学。”   “那我换个说法。”端木槿想了想,勾了勾手指:“我给你找了点乐子,大爷,赏脸吗?” 第21节 第二十一章 冰雕=冰山+沙雕   白泷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于是虚着眼睛请她再说一遍,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认识了端木槿七年,从没想到她也会说出这种粗鄙之语。   本以为是个高贵冷艳的姑娘,不是立华奏也是雪之下。   结果这一开腔,立起来不到一章的人设崩了一半。   “嘶……”白泷吸了口凉气:“姑娘,请自重啊。”   “允许你装疯卖傻,不允许我给你点颜色看看?”端木槿面无表情的问。   “这就是你搞颜色的理由?”白泷立刻摇头:“你果然是不对劲,有阴谋……”   “不是阴谋,是有些有趣的事。”端木槿夹起一片青菜:“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认为自己是不是世界上一个特殊的人?”   白泷摸了摸鼻子:“我……还行吧,我还是属于普通人的范畴的。”   端木槿的筷子有了一秒的停顿。   白泷十分谦虚:“你看我这么纯粹善良的普通大学生,除了会几招简单的空中劈叉,偶尔锻炼锻炼身体之外,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端木槿的嘴角停下了咀嚼。   白泷继续说:“都说当一个人意识到世界不是围绕着自己转动的时候,他就该长大了,我怎么可能有全世界就我一个人特殊的想法呢?这是万万不能有的!没听过一句话吗——自负会让每个人都屈膝下跪……我年纪轻轻还不想遭受社会的毒打,所以我已经在心底把自己毒打过多少遍了,确保自己不要太飘,这就叫做自知之明。”   端木槿陷入了安静。   白泷奇怪的问:“你咋不说话了?”   端木槿侧过视线:“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白泷果断起身:“没事我就回去了啊。”   端木槿强调:“有事。”   白泷已经起身,全然当做没听见。   可就在他来到门口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白泷猛地停顿,这里的生物实验室长期被端木槿所霸占,根本没有人前来,毕竟学生往往集中活动新校区,老校区是很少会有人到的,更何况是中午。   这敲门声的位置是从门的中端传来,高度大约是一米五米多,寻常人敲门位置和自己的下巴至喉咙位置平行,此人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再加上从敲击的轻柔力道和不急不躁的动作来判断,应该是一名女性。   声音敲击清脆,用的是指关节,敲击三声,并不急促,每次敲击停顿大约一秒时间,证明敲门者并不是来找人,大概率是有所心理准备而前来敲门,隐性前提是确定房间内有人。   端木槿并没有那么多朋友,显然这个人是被她叫来的。   结合今天中午她吃饭时的闲聊话题,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等人到……   不好,我还是中计了!端木槿,你算计我!   白泷意识到了,却来不及回头瞪她一眼。   方才一顿分析猛如虎,但是思考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这边刚刚反应过来,那边端木槿已经开口了。   “门没有上锁,请进。”   此时房门把手扭动,门外的人已经开门了。   白泷意识到来不及了,于是打定主意,正考虑要不要从这里冲出去。   反正以自己的身法,只要我技能放的够快,以普通人的眼力,最多只能看到残影。   唯一麻烦的就是端木槿,又会被她看见自己的绝学级身法。   上次还能忽悠过去,这次怎么忽悠呢?   总不能说是自己打了几千盘游戏后,突然福如心至,无师自通了闪现技能吧?   万一天真的小朋友当真了怎么办?   那群大龄中二病岂不是每天都要练习几百遍的假面骑士变身动作?   白泷又走神了一秒钟,然后房门就当他的面被推开了。   他停顿了一下,正思索着要不要侧身而过,然后抬起眼,见到了一名样貌可爱的女生。   她理应是大学生,但还保留着属于高中生的青涩年华,尚且没能完全褪去羞涩和内敛。   打扮保守,无丝袜,过膝裙、白色衬衣加深蓝色外套,标准姬发式,黑长直。   不同于端木槿那张精致瓜子脸,圆脸略显可爱。   不化妆,纯素颜,灵气十足,谈不上生平仅见,却能列入前十。   颜值生物,颜值生物……   白泷内心已经开始抱拳作揖。   他正想说什么,却忽然间传来一丝刺痛感,视线中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微光。   他凝起眸子,异色眼瞳的深处蒙上一层黑色魔气,盖住了金光的刺痛感。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走的是魔道,练的是天魔功法,它的特性是霸道,被挑衅了便立刻还击。   于是白泷还没找到金光来源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响。   但见女生的手腕上佩戴的一串念珠饰品绳索直接崩裂,印刻着梵文的佛珠,仿佛一颗颗弹珠般弹射开来,在走廊上弹跳滚动回响。   她的表情也一瞬间凝滞了,呆呆的抬起头,望着白泷,眼神逐渐惊恐。   小脸一瞬间变得煞白,继而视线放空,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最后仿佛是支撑不住这人间疾苦,眼睛一闭,直直的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   她躺下了,躺的十分安详。   白泷没有伸手去扶她,就这么看着她倒了。   钢铁直男白大侠生怕这是什么新鲜的碰瓷手段,所以保持了观望。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他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这姑娘的鼻息,摸了摸脉门。   确认她的确是晕过去了,精神方面的压力令她直接晕厥。   所以说……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学妹瞅了我一眼就直接晕了?   端木槿此时也坐着轮椅靠近了:“发生了什么?”   白泷摊手:“我也不知道啊,她是不是中暑了?”   端木槿看了一眼躺在地面上的学妹,看了眼一脸无辜的白泷。   她又看了一眼满脸苍白晕倒后似乎还在做噩梦颤抖不已的学妹,又看了一眼假装成一脸无辜但是暗暗藏着笑意和丑恶心思的白泷……   “我懂了!”端木小姐当机立断。   “你懂个锤子!心理活动就别说出来,谁假装的一脸无辜了!”白泷差点喷她一脸口水,他指着地面的少女:“这怎么办?放在地上总不是个办法啊。”   “也是,会着凉的。”端木槿点头:“你把给她加个毯子吧。”   “……问题在这上吗?”白泷一时间没接上话。   “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实验室里有酒精灯,给她点几个……”   “你这是七星灯招魂续命呢?”白泷说:“让她躺在这里合适吗?”   “你认为合适吗?不合适那该怎么做?”端木槿收敛了装傻的态度,一针见血的反问:“你既然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非得征求我的意见?我又搬不动她,只能你来决定,要么让她躺着,要么抱她进实验室。”   “这,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白泷老脸一红。   “那你不要将你自己当做男人便好了,我可以借给你小裙子穿。”   白泷裂开了。   “哦,我亲爱的老同学,我突然开始怀念过去我们一年都说超不过三十句话的日子了。”白泷摆出一副感怀伤秋的怅然之色:“你啊……高冷人设崩了啊。”   “高冷?”端木槿奇怪的问:“什么时候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错觉吗?”白泷说:“我并不知道你过去的性格有这么跳脱,你不是冰山美人吗?你的矜持呢!”   “那是因为我们并不熟,如果足够熟的话……”   “的话?”   “冰山融化,水流很多。”   “求求你别给我颜色看了!”   “我说的是口水。”   “流口水馋身子,下贱!” 第22节 第二十二章 看得见的女孩   冰冷,抖动,害怕。   在打开实验室的门前,羽生怜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如此不可名状之恐怖。   高价购入的开光佛珠顷刻间破碎崩裂。   黑雾缭绕的身形,一只血色狰狞的眼瞳,恍若魔神。   凝实的黑色雾气释放着惊人的冷意,令人仿佛灵魂深处都被冻结。   少女根本动弹不得,在这恐怖的存在之前,感受着自己随时可能被抹杀的恐惧感,颤抖战栗。   恐惧突破了上限,她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   少女名为羽生怜,瀛洲人。   今年刚刚成年,标准的年芳十九岁。   五官精致,长相漂亮,颜值生物,气质绝佳,学历成绩优秀,偏差值稳定七十五分以上。   知礼仪,懂进退,待人亲切温和。   自幼生活于名门大家,出生花道名门,十岁便拜入草月流,年纪轻轻就成为花道协会荣誉成员。   可谓德艺双馨,才貌双全,名门大家,身世显赫。   从小学到国中到高中,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   她没有敌人,也没有同性敌人,因为真正的魅力是男女通杀的。   用两个词来形容旁人眼中的她最为合适。   ——高岭之花,八方美人。   瀛洲是社会阶层相对固化的国家,权力阶层、富人阶层、名门上流阶层皆存在各自壁垒,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接触到这个阶层的人。   羽生怜从出生起,就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但是为什么这样的她,会来到冲国读大学?   瀛洲本地的大学有更多适合她就读的学校和专业,能提供更多的机会,更加庞大的社会资源,为什么偏偏她会选择隔海相望的这座沪州大学。   这座实验性创办的大学,虽然联合动员了庞大的师资资源,但和老牌名校之间的差距仍然巨大,它面向于各国的莘莘学子,却对阶层固化的瀛洲上层阶级吸引力不大。   所以羽生怜的决定令很多人都不理解,包括她的师长、父母、亲人、朋友,他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羽生怜如此坚持,如此倔强,那么乖巧听话的女孩却唯独在这件事上坚持不懈的和家庭作斗争,为此她力排众议,从国中开始艰苦学习中文汉字发音,不惜跨越国界也来这里留学。   个中理由,不论旁人如何追问,她都是闭口不谈。   于是有太多太多的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坚持,让她如此向往异国的学府;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迫使一个自幼衣食无忧、出身家世显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少女,不惜背井离乡也要去往异国他乡留学。   其实理由很简单。   不是什么梦想,也不是什么爱情。   和勇气、希望、爱情、梦想、拼搏之类的完全搭不上关系!   而是……求生欲。   羽生怜自从十岁生了一场大病后,她就能够看见各式各样不干净的东西。   最初还只是一些简单的黑雾黑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见到的妖魔怪异越来越多。   有的是死者不甘怨气化作的亡灵,有的是在电车上徘徊的猝死上班族,有的是手持斧头到处砍杀的疯狂杀戮者,还有一些根本难以形容的缝合怪。   她十二岁的时候,平举一周撞鬼一两次。   她十五岁的时候,平均一天撞鬼一两次。   她十七岁的时候,平均每天都能碰到五六只鬼。   数量越来越多,次数越来越频繁,她长期睡不好觉,被一只只恶鬼吓的躲在被子里哆哆嗦嗦,有时候掀开被子还能看见一些奇怪东西。   但她偏偏不能尖叫,也不能将这些告诉别人。   只能装作没看见,装作无事发生,就不会有怨鬼缠上她,就能暂时平安无事。   只是每次见到恶鬼,她都会被吓的脸色苍白,最终练就了冷若冰霜惨白脸.JPG的表情绝技。   过高并且还在不断增长的灵视,令她生活都受到了巨大影响。   为了摆脱这种情况,她尝试着做了很多努力。   譬如去神社求护身符,几年时间走遍了很多灵验不灵验的神社,求神拜佛,找寻一些神婆、占卜师之类的买宝物,为的就是驱逐恶灵,但收效甚微。   譬如在网络上发表帖子,在现实里注意有没有和自己相同的存在。   可好些年过去,她除了见到一些对灵异现象好奇的人群外,根本没找到同类人。   城市中风平浪静,唯独自己风雨飘摇。   她仿佛被世界给孤立了,一度差点陷入精神抑郁。   后来,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和家人来到了沪州。   她在城市里放松旅游了整整一天,就只遇到了一只鬼,还是一只并没有太大危害的普通游魂。   她感受到了阔别多年的心情舒畅,甚至都不想回家了。   后来羽生怜了解到,冲国和瀛洲不同,这里有破四旧破除迷信的传统,或许是某种强大的力量,或许是某种强大的意志,笼罩了这片土地,令鬼魂不得显现。   从那之后,羽生怜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她相信如果世界上有天堂净土,有魔鬼妖魔不敢入侵之地,那一定是冲国。   她想好好的活着,想要拥抱美好的明天,所以排除万难也要来冲国留学。   羽生怜一直不说理由,一来是因为耻于开口,二来是因为说了也无人会信。   但她最终还是达成了这个艰苦卓绝的目标。   等到三年后再一次来到了沪州,来到大学门前时,她几乎感动到热泪盈眶,眼角都湿润了。   从这里,她意识到自己将要开启第二人生。   然而嘛,命运总喜欢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你一个意外和惊喜。   ……有惊无喜。   羽生怜来到沪州不过短短一月时间,才享受了不到几周的安宁时间。   军训时间刚刚结束的当期,小日子还没过安稳,连口语都有些结巴。   又一次晚年不祥发作了。   又双叒叕的开始遭遇形形色色的灵异。   她最初是认为自己的灵视再一次提高了,但很快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过去的灵异,冤魂也好,亡灵也好,恶鬼也罢……它们的存在基本是无害的。   只要现实中的人看不见它们,双方基本上生活在两个维度,无法触碰,也无法干涉。   有的灵异根本无法确切的认知到活人的存在。   但沪州发生的灵异不同于过去,也不仅仅限于冤魂恶鬼。   除了她之外,也有其他人可以目击到,并且她还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灵异现象。   譬如二尾猫又,譬如望月咆哮的狼,譬如成群飞舞的蝶恋花,以及只盛开一夜的樱花树。   她不得不再一次开始过上战战兢兢的生活。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一个学期的时间,她已经逐渐适应了沪州的新生活。   寒假期间,她回了一趟瀛洲老家,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瀛洲的鬼怪灵异数量倍增。   在沪州好歹不会天天遭遇恶鬼灵异,但在瀛洲睁眼闭眼都是满地怨魂,她恨不得搬进佛寺里居住。   或许是瀛洲的怨魂亡灵变得更加强大,或许是她的运气太差,她被某个灵异缠上了。   猩红的舌头,巨大的尖牙,黑洞洞的眼眶,在羽生怜的身侧徘徊,挤在她的四周,偶尔还会吞噬其他靠近的亡魂怨灵……远比其他灵异还要强大,甚至可以说不是灵异,而是鬼神了。   短短七天时间,她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见到这样貌恐怖的鬼神。   或许是半年来的好环境待久了,她的心性也反而不如以前,只想着快点离开瀛洲,回到安全的沪州去。   这样的焦急令她心性失衡,虽然伪装的很好,但还是在最后一刻暴露了自己。   出海关之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因为这一眼,是她第一次和鬼神视线交汇。   也因为这一眼,鬼神陷入了暴动,它察觉到自己被‘看’了。   试图冲过人群和海关追上来,但无形的力量将它阻拦在了海关之外。   但它还是在冲撞,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钟声震荡。   直至乘坐飞机离开了瀛洲,这样的声音还是在羽生怜的记忆中回响着。   她意识到,这鬼神一直都在找寻她,哪怕隔着一片大海,哪怕跨越了国家边界,它也会追过来。   等它找到自己时,她就完了。 第23节 第二十三章 裂开了   羽生怜逐渐怀疑人生。   委屈的想哭。   自己这么努力的想要摆脱困境,不惜背井离乡的远赴他国,不惜悬梁刺股的学习汉字,为什么贼老天待自己如此不公,为什么唯独只有自己碰到这类事?   她终归只是个普通少女,面对这超自然现象,很是无力。   她回到了沪州后,根本无暇停留在大学之中,而是开始了艰难的旅程。   她的目标是全冲国各地的寺庙道观,但凡有传说灵验之地,她都会赶去。   光是有手臂那么粗的香就上了不下于十几柱。   好在她是个有钱人家的闺女,好几万的香火钱砸下去,全然不心疼。   这些佛教寺庙,越大的庙堂,越旺盛的烟火,效用却很少。   除了基本上见不到鬼魂之外,佛堂的环境极差,她被浓郁的烟熏的红了眼。   一路旅行,一路马不停蹄的找寻各类大仙,求得破解之道。   但由于羽生怜的灵视很高,对方是不是有真本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泰山上,她戳穿了许多混生意的‘大仙’,可她一点都不高兴,她想找的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能给自己测吉凶,算卦象。   值得一提的是,她去一家略显偏僻的道观参拜时,遇到一位道士,对方也不需要她烧香,更不需要她捐款,只是见到这姑娘一副走入人生死胡同的模样,开始和她谈心开导。   这位道士老哥掏出了自己的博士证书放在桌子上,表示自己是个正经人,不收费,只是聊一聊。   他平静的听完了羽生怜的故事,然后大手一挥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妖魔鬼怪而已。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顿时燃起了希望之火。   她本以为这位老哥会拿出黄纸沾着朱砂墨写一沓符纸保她平安。   谁知道道士老哥拿出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本书的名字。   《如何正确的了解焦虑症》   写完之后,道士老哥还很豁达的表示自己也得了这病,所以才当了道士治疗,基本好了,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可怕的疾病,正确认识它,就能控制它。   羽生怜感动的湿了眼眶,握着好心道士大哥给的人生建议离开了道馆,回了学校。   但这长达二十多天的旅行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收获。   她从一个假冒伪劣的大仙手里买到了一串佛珠,她认为这串佛珠很特别,出了六十块高价将这串佛珠给买下来,佩戴之后,她很明显的发觉到轻松了许多,原本遇到的一些冤魂恶鬼也会自然而然的远离,徘徊在女生寝室里的一只色鬼怨魂也第一次避开了她。   这串念珠让她产生了一定的安定感。   哪怕有着佛珠的庇护,她不再做噩梦,但还远远不够。   强烈的焦虑感还是支配了她,令她夜不能寐,生怕闭上眼睛,下一次睁开就会看见那只鬼神。   没有自保的办法,只能被动的等待,加之最近见到的灵异现象越来越多。   预感越发强烈,恐惧越发加深,她时刻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几乎要患上焦虑症。   这时,羽生怜再一次偶然中,遇见了端木槿。   相遇是在一周前,她普普通通的结束了课程,独自返回公寓。   在这条道路上有一棵老树,曾经有个学生在这里上吊自杀,怨气残留不散。   每次羽生怜路过都会看见这个吊死鬼紫色的脸,她竭力不想抬头,就这么走过去。   正巧那时端木槿从树下走过,吊死鬼不知怎么的突然挣扎了起来。   它挣扎的力度很大,那时正好吹过一阵风,风和吊死鬼的挣扎动作同时震动了树木枝干。   一截手臂粗细的树枝当场折断,砸落下来。   羽生怜提前看见了吊死鬼的挣扎,所以提前在树枝砸下之前,推着端木槿避开了这次树枝的坠落。   端木槿道了谢,但问及树枝为什么折断时,羽生怜隐瞒了原因。   只是她的脸色分外难看,当时树上的吊死鬼正在更加奋力的挣扎着,可他的喉咙折断了,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听着只是嘶哑的咆哮声。   也正因为羽生怜的不自然,端木槿对她产生了兴趣,似乎从这个留学生身上窥见了如同白泷般的神秘。   于是主动邀请她如果有需要就来生物实验室,她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太久的隐瞒,让羽生怜需要一个途径去宣泄,她的精神忍耐力几乎走到极限。   短短一周时间的交流,她就通过文字交谈的方式,将自己的特殊体质告诉了端木槿。   这其实没什么可隐藏的,她过去也不止一次的在网络上发表这些。   端木槿的孤僻也是出了名的,两人或许找到了一定的共鸣之处。   面对羽生怜的困境,端木槿没有第一时间选择不相信,而是开始分析。   正如她当初被白泷救下后,连夜通过物理引擎试图还原现场,分析受力模型等等……最后才得出了‘白泷肯定有问题’的结论。   她对羽生怜的分析基于精神层面。   首先这姑娘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其次羽生怜没有说谎的理由,最后羽生怜的精神压力很大,但她的认知很清澈,不同于精神病人从认知上就存在异常,她甚至并不迷信,只是坚信自己见到的鬼神是真实的。   基于种种考量,端木槿得出的结论是……   ——羽生怜是真的能‘看得见’!   可端木槿对此毫无办法,她也不会什么神鬼咒术,佛经只懂得一句‘般若巴嘛哄’。   思前想后,尝试死马当活马医,将苏白叫来和羽生怜见一次面,或许就会发生点什么奇妙的化合反应。   然后就真的剧烈化合反应了。   羽生怜二十多天才求到的佛珠直接裂开。   她也仿佛直面了古神旧神旧日支配者似的,san值狂掉,单场晕厥。   可怜的羽生小姐,遭遇这等变故,给她本就流年不利的人生增添了一抹风霜。   羽生怜把这佛珠当做宝贝,甚至打算作为传家宝传给下一代,结果……   端木槿看着盒子里盛放着的念珠。   这串佛珠不仅仅只是绳子崩断这么简单,每一颗木质念珠的外表都浮现出了细微的裂痕,器物一旦开始破碎,其神韵也随之消散,上面印刻的古老梵文也模糊不清了,可以说是真的损坏了。   而知晓羽生怜境况的端木槿止不住用怀疑的视线打量着白泷。   就差没有直白的问一句——你是人是鬼?   普通人怎么可能一眼就把佛珠给瞪裂开?你加了特技还是洋葱?   白泷被端木小姐看的很是不自然,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摆出一个更加上镜的姿势。   “再看……要收钱了。”   端木小姐按着眉心,欲言又止。   这货的确像是个鬼。   穷鬼。   端木槿拿捏不准事态,决定开始套话:“你还是考虑怎么对她解释吧。”   “解释什么?”白泷莫名的摸了摸后脑勺:“我可是之前碰都没碰她一下。”   “她见到你就吓晕了,不是你的问题吗?”   “啊?你这句话说的像人话吗?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是把她吓晕了?”   “嗯,那我改一下。”端木槿说:“你把她帅晕了,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白泷果断摇头:“虽然你在夸我帅,但这句话里还是有忽悠人的成分在。”   端木槿继续说:“退一步来说,即便她晕倒和你无关,但是这念珠总不见得是和你无关吧?”   白泷奇怪:“怎么说?”   端木槿将一枚念珠抛过去:“你拿住。”   白泷下意识接下一枚念珠,随后指尖触碰时,有种微妙的电流麻痹感,体内魔气开始涌动。   下一刻念珠上的轻微裂痕迅速扩散,直接崩裂开来,一截小木片弹飞出老远。   “emmm……”白泷没想到魔气会对佛珠产生反应。   “证据确凿了。”端木槿抬起食指:“你有问题!”   “这是个意外。”白泷僵硬着表情:“这念珠自己想不开,自寻短见也是我的问题吗?”   “你可以解释给她听,看她信不信。”端木槿捏着念珠,意味深长的问:“你可知道这念珠的来历?”   “你别跟我说这是什么高僧开过光的,我可不信……”白泷翻了个白眼。   “……你可知道这念珠市价几何?”端木槿换了个说法。   “多贵?”白泷虚着眼睛尝试着问。   端木槿竖起六根手指:“请准备好这个数的赔偿吧。” 第24节 第二十四章 害怕.jpg   穷,是一种生态。   白泷从不否认自己是个穷人。   但哪怕是穷人,也有属于穷人的尊严。   “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赔钱的。”白泷正襟危坐,徐徐道:“赔不起就是赔不起,你说什么都是赔不起。”   “能这么自然且从容的说出这样的话。”端木槿喝了口茶:“不愧是你……只是这么做,你把自己的尊严置于何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白泷一副老神自在的姿态,流露出自信之色,傲然一笑。   “穷人的尊严当然还是穷咯。”   “就这串佛珠,六十万,你不如去抢。”   “六十万都足够我在沪州买个半个卫生间了。”   端木槿默默喝茶。   她心说我只是竖起六根手指,六十万是你自己说的。   果然世人对于这些沾点神秘属性的物品总会在心底下意识的抬高价格。   六十块的佛珠抱着一万倍的升值价格当场含笑九泉。   端木槿开口问:“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白泷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羽生怜,大一生。”   “她就是羽生怜?”   白泷有所耳闻,据说在当初新生榜上,单靠颜值就杀入了最美新生榜单前十位。   虽说这榜单都是群摄影部那群乌合之众,为了比拼抓拍技术举办的小众比赛,但这种事终归瞒不住,抓拍的一张张照片也流传了出去,到了第三年投票人数已经覆盖了沪州大学的三成学员,能在这么多人投票的比赛中,靠着仅仅一张抓拍的照片就杀入前十,足以证明拍摄者的功底和模特的素质之高。   白泷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此,羽生怜比想象的还要低调,不去刻意了解,基本得不到任何额外的消息。   “她看上去不像是瀛洲人,妆都不化,打扮也并不时髦光鲜。”   “不是所有瀛洲女孩都擅长化妆,她选择低调也是因为身在异国他乡,怕麻烦。”端木槿娓娓道:“她的家世显赫,是瀛洲的名门,生活不缺钱,可你从她的身上基本找不到饰品,可她唯独佩戴着这么一串看上去很老土的念珠,你说这是为什么?”   白泷问:“可能这不是念珠,而是加入了自爆芯片的高科技产品?”   “你会随身带着会爆炸的东西?”   “会啊,我小时候非常喜欢放鞭炮和烟火,黑蜘蛛牌子的贼带劲儿了!”   端木槿抄起橘子丢了过去:“你就是不想承认?”   “我没有问题,你想我承认什么?”   白泷轻而易举的接住橘子,顺手剥了个皮,丢了回去。   端木槿捏着一瓣橘子,咬了一口。   “你耍赖也没有用,如果她只是寻求金钱上的赔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的在于,这串念珠对她的价值,你也应该知道有些物品对于某些人而言,价值很高。”   白泷虚着眼睛:“传家宝吗?这不又是骗人的套路?”   端木槿不置可否,却幽幽叹息着。   “可怜的羽生学妹,来到异国他乡,唯有此物可目睹相思,却不慎物毁……”   端木小姐又开始了表演,这曾经差点被误以为是三无属性的大小姐,不知为什么突然情感丰富了起来。   多愁善感,嗟叹感伤。   听的白泷都有些良心隐隐作痛。   然而背对着白泷的端木槿正咬着柑橘,压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少顷,被平放在实验桌上的少女的呼吸声从舒缓变得微微急促。   她要醒了。   白泷坐起,神色渐渐严肃,他考虑怎么该跟羽生怜聊一聊。   ……   羽生怜睁开眼睛,后脑勺有些疼痛,仿佛是撞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恍惚的视线定格,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空气里散发着些许柑橘香气,她一时间有些呆滞,自己这是在哪?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疼痛感将她拉回十多分钟前,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她看见了那不可名状的黑雾,以及一只血染的眼瞳。   ……好可怕。   羽生怜下意识抱住双臂,颤抖起来,恐惧感迅速袭来。   她立刻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腕,可手腕上的念珠已经破碎了一地。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脸色更加苍白,顿感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立刻从实验台上起身。   随后这一歪脑袋,视线与另一对视线相碰。   一双漂亮异色瞳,但左眼里的红色,令她立刻联想到之前看见的光景。   羽生怜背脊都凉了半截,用猫的表现来形容,她此时已经炸毛了。   好在多年的活见鬼体验,让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生活在鬼屋当中。   面对突然露面的‘惊喜’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这时也仍然勉强的维持住了表情。   ……羽生怜,你要忍住,你是个努力的孩子,不能叫出来!   ……鬼神一般都不是很聪明,只要装作没发现,它们就不会伤害你!这只鬼看上去也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女孩第一时间就将眼前的青年认定成鬼神同类,装作全然没有看见,让视线尽可能放空,不要有焦距,忍住身体的颤抖和战栗,让表情维持着自然。   白泷正尴尬着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摸了摸后脑勺,挤出来一句:“吃了吗?”   ……他想吃我?!   羽生怜心头巨颤,抿着嘴唇,竭力不让颤抖的牙关发出碰撞声。   白泷满心奇怪,一句‘吃了没’怎么把她吓成这样?她难道……   在减肥吗?   青年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四肢、小腹上,这身体看上去也并不缺乏锻炼,特别是小腿肌肉很是匀称,虽然穿着比较多,但看得出身材很不错啊。   来回巡视的视线,令羽生怜更加不敢动了,女孩脸色苍白。   ……他在看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   ……难道是在想着从哪里下口吗?   ……我真的不好吃啊,我没有营养的,我这么瘦,要吃也等养胖点啊!   仿佛是听见了女孩的心声似的,白泷收回了‘馋身子’式的目光,他又说:“我觉得你再多吃点会比较健康,太瘦了。”   “唔……”   羽生怜眼角差点湿润,惧怕又委屈。   ……他果然是真的想把我养胖后吃掉。   白泷见到羽生怜那副‘宝宝害怕,宝宝不哭’的神态,内心更加莫名和懵圈。   ……我又说错了什么,她怎么抖的更厉害了?   羽生怜声音颤颤巍巍的说,声音仿佛抖成了老式留声机。   “端,端木学姐……我,我刚刚是怎么了?”   “你晕倒在门外了。”   “这样啊……我可能是最近有些贫血。”   羽生怜完全忽视了白泷,从他身旁穿过,心中不断默念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走到端木槿身旁,此时只有学姐才能给予她勇气。   白泷表情逐渐凝重。   ……完了,她生气了,已经不把我当人看了。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等她回去后直接一封律师函拍我脸上,我岂不是要去卖身还债,或者干脆躲在界门后就别回来了。   “姑娘请留步!”白泷表情严肃的说:“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羽生怜险些双腿一软,表面还是装作没听见……呜呜呜,好可怕啊。 第25节 第二十五章 善良的好心人   “学妹,我好歹是你学长,你能别无视我吗?”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完全不理会?”   “那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劈叉?”   白泷竭力的试图搭话,吸引注意。   羽生怜则是竭尽全力的忽视他的话。   前者说话越来越大声;后者表情越来越委屈。   两人陷入了一种奇怪莫名的拉锯和角逐,仿佛小学生吵架的‘反弹’和‘反弹无效’的套娃循环。   白泷说的口干舌燥,甚至已经飚了十分钟的rap,羽生怜还是没有看他一眼。   白大侠都忍不住对着小姑娘心生钦佩。   这到底是多么强烈的意志忍得住我长达十分钟的骚话。   还记得上一次在异界的时候,又一次运气不好,走山路的被一群土匪给绑了,他只用了三十分钟就把土匪头子说的当场自裁,当时他用的就是吕秀才说死姬无命的那段经典‘谁杀了我,我又杀了谁’,谁让那土匪头子练功岔气走火入魔,也是个精神分裂。   但能把人都说死,证明白泷的嘴炮能力还是相当不俗的。   偏偏羽生怜能无视他这么久,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意志力啊。   “害……行吧,我认输了。”   白泷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放弃。   羽生怜松了口气,对方主动放弃了,她就安全了。   小姑娘承受了长达十分钟的魔音灌脑,注意力完全不集中,头脑一片混乱。   好在是强烈求生欲作用之下,她没有露出太多破绽。   那么接下来,这只鬼神也该……   羽生怜偷偷用视线余光看向白泷,打量他是不是要走了。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白泷走过她身侧,来到饮水机旁边,拿了个纸杯,倒了杯水,敦敦敦一口。   回头还问了端木槿:“你喝不喝水?”   端木槿轻轻颔首:“给我和学妹也倒一杯吧。”   白泷打了个OK的手势。   ……?   羽生怜的小脑袋里顿时挤满了问号。   这似乎和她所想的有点不一样,鬼怪不应该是穿墙而走吗?   他为什么能触碰到饮水机,为什么能敦敦敦?为什么还能跟端木学姐搭话?   她呆呆的看着端木槿接过水杯还回答了一句‘谢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跟前的纸杯。   ……我好像搞错了什么。   羽生怜僵硬着表情,小心翼翼的问:“端木学姐,你,你看得见……他?”   端木槿眨了眨眼睛,确认着问:“你说什么?”   羽生怜更加压低了声音:“你看得见他吗?”   端木小姐端着水杯,举起杯子,但没有喝,重新放下。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又端起水杯,又重新放下。   最后她表情严肃道:“怜酱……你说的对,他应该被赶出去才对,那边的人,你听到了,下逐客令了啊,你还是快点离开……”   “呜哇——!没有,我没有这么说!我不是,我没有!”羽生怜立刻起身,连忙摆手否认,她鼓着脸颊:“学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怜酱。”端木槿举杯斜目:“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不把他当人看了。”   “那是误会啊!”   两个女孩闹腾了起来,实验室内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白泷端着水杯站在饮水机旁,他看了看天花板,摸了摸下巴,片刻思索,随后一锤手。   ……我懂了。   ……没想到我居然是被当做幻觉。   白泷摇头失笑,感叹万分,目光微妙的打量着学妹。   羽生怜被他一瞧,白色肌肤上飘起羞愧的晕红。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低头,青丝垂落。   “——申し訳ありません!”(十分抱歉)   ……你看她都脸红了。   ……果然之前这姑娘是被我吓晕过去了。   ……没想到我的恶名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足以令孩童止啼。   白泷试图表现的稍微和善一些。   可羽生怜低着头,不敢动也不敢看。   ……   三十分钟后。   白泷第三次起身:“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走……”   端木槿翻了个白眼:“你的椅子上有针毡,还是你的屁股有问题?”   白泷靠在椅子上:“我的屁股很健康,不需要你担心,屁股这一块呢,我有好好保养……”   “那就坐稳了。”   “可是,我认为……”   “我不要你认为,我要我认为。”   “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听了这么多,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基本的同情心我还是有的。”白泷双手合掌:“希望人没事……好了,我完事了。”   “就这?”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我又不会大威天龙。”   “你认为怜酱在说谎吗?”端木槿一语中的。   白泷坐正了身体,他虚着眼睛,严肃的说:“请看着我的脸。”   “……看了。”端木槿说:“所以呢?”   “再仔细看看我的脸。”   “唔……你的皮囊是挺不错的,也是颇为帅气了,充满古风男子的帅气也不失现代青年的阳刚。”端木槿疑惑:“所以呢,你在诱惑我吗?”   “你再再仔细……”   “我都看了三遍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端木槿的表情也有了一丝不自然。   “于是,我很像是特别容易被骗的傻叉吗?”白泷指着自己的脸。   “……”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如果有鬼,只在一个地方。”白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人的心底。”   端木槿默然无言。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还是有点忍不住想打人。   这个被车撞飞出去五六米连擦伤都没有一点的人,居然好意思指责别人缺乏常识。   你自己有没有问题,心底没数吗?   “学姐,算了吧……学长不相信是很正常的事。”   羽生怜小声说,既然对方不认同,她也不必要强迫。   这样的拒绝她遇到很多次了,因为大家都看不见摸不着,自然不会相信。   端木槿幽幽道:“可是你的佛珠……”   嗯??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泷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了那盒价值半个卫生间的念珠上。   他咳嗽了一声,强行转移了话题。   “嗯咳!对于鬼神之说,虽然我不相信,但可以保持敬畏,我的意思是说……羽生学妹遇到的问题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许我们可以研究一下背后的原因,然后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找不到问题所在呢?”羽生怜的声音很轻,她对此并不抱希望。   “简单啊,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白泷傲然一笑。   “?” 第26节 第二十六章 让我康康   公寓楼下。   白泷遮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你住这儿?”   羽生怜轻轻点头:“这里……风水不好吗?”   白泷说:“我以为豪门千金都是非别墅不住的。”   ……没想到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只相隔了几百米。   “这就是偏见了。”羽生怜轻声说:“我其实很喜欢单人公寓。”   “哦?”白泷稍显惊讶:“是因为单人公寓性价比高?”   “是因为面积小而且精致。”羽生怜不假思索的回答:“过去住大房子里,小时候时常在大院子里走丢迷路,所以不用记路的小房子最好了。”   ……大房子住腻了。   ……腻了?   ……果然人类的悲喜是不能够互通的。   白泷注定无法理解在自家迷路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体验。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公寓楼上,这里的公寓楼是五年前新启动的工程,这一代地皮都是正常拆迁,并不是什么乱葬岗和坟地,而是拆掉了老旧建筑物盖上的新的建筑物,以公寓形式对外出租,主要面向群体就是沪州大学的学生、教职工以及一些大学城的附属产业带来的人群。   这里的公寓小区也是属于性价比极高的一类,地段方便,价格便宜,最高六层,适合单身人士,但仅仅面向于普通学生,需要持有学生证才能租赁。   他在这里的租赁时间超过五个月,从未听说过什么案件,更遑论灵异事件。   若是有什么灵异,还得自己亲眼看看才算真实,谁知道这鬼走的是克苏鲁画风还是萌系二次元画风?   前者,过不了审核;后者,更过不了审核。   正常情况下,区区一两只厉鬼何必放在眼里,没见得如今的恐怖灵异小说里厉鬼都成了被迫害者吗?   厉鬼这种现象,早就没有排面可言了,恐怖灵异是挂在它们脸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旦这块遮羞布被扯下来,那这故事发展走向直奔秋名山车道,乘客们没坐稳脸上就留下了一排车轮印。   这年头就连漂亮点的女鬼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遇到宁采臣式的男人,毕竟死宅们除了活着的女人之外什么都敢上,完全不介意一场生死之交。   所以说,鬼神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二刺恐怖直立猿呐!   白泷随着羽生怜乘上了电梯,她居住在顶层六楼的边角户,有着更好的采光面和一个单独的侧阳台。   此时他站在门前,羽生怜推开了房门,拿出了一双备好的客拖。   “请进。”   白泷站在玄关位置,看着房间里的布置,大抵格局和他居住的单人公寓是一样的。   卫生间、厨房、主卧、客厅、储藏室,面积在六十五平米左右。   羽生怜也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视频通话,端木槿那张漂亮但没有情感起伏的脸也出现在了屏幕当中。   “第一次被女生邀请进屋子的感觉怎么样?”   她一开口就是一句调侃。   白泷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回应了嘲讽。   “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是第三次了!”   “你居然记得是第几次,真可悲。”   “啰嗦,男生都是这样的!”   白泷祭出了广大男性同胞作为挡箭牌。   他双手抄在口袋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嗯,从风水的角度分析,这里的门户也是南北通透,还有抱阳垂地,坐地观水的妙处,怎么看都称不上是凶宅,入住率也很高。”   “你还懂得风水?”   “我不懂,但这里的商品的广告词里是这么说的。”   “那也能信?”   “恰恰是因为这样,才值得信任,这些话是用来吸引人投资的。”端木槿咬着还没吃完的柑橘:“大多和地产相关的行业,包括房屋装修都是颇为迷信,连房门开的方向都很讲究,还需要找专业的风水先生来看一看,看过才能决定在哪里动土施工,所以大多值得相信。”   “可这和羽生小姐见鬼没什么关系吧?”白泷摊手:“我以前看鬼吹灯的时候还背过寻龙诀呢。”   “啰嗦,去储存间看看。”   白泷和端木槿边走边聊,说了大约一个小时后,通讯才挂断了。   房间里留下了羽生怜和白泷两个人。   “要喝点什么吗?”羽生怜主动缓解尴尬。   “随意吧。”   “今天天气挺好的。”   “还行吧。”   “您喜欢听什么歌?”   “……”白泷摇了摇头:“你也不用特别在意我,我只是代替端木槿跑一趟。”   “端木学姐,是个好人。”羽生怜神色微微放松。   “我和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白泷并不打算久留:“我也知道你跟我呆一块会不太自在,也就不打扰了吧,我自认为还是挺吓人的。”   “等等……”羽生怜出声挽留。   “?”白泷侧身回眸。   “谢谢。”羽生怜轻声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端木学姐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   “我不是,你别胡说。”白泷淡淡道:“我并不相信什么鬼神灵异。”   “即便如此,也还是谢谢你……”   她站在玄关口,面色因为长期担惊受怕而显得苍白,流露出有些羞涩的浅笑,在阳光下还是那么的好看。   白泷驻足在门前。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羽生怜要对自己道谢。   他只是听着她说了说自己的见闻故事,象征性的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从头到尾,表现出的态度都是很不耐烦,恨不得从事态之中抽身离开,并且她还丢了自己的念珠,还晕倒了一次,遇到自己后表现出强烈的畏惧。   从什么角度来看,她的遭遇没有一件是好事,理应表现出更加强烈的惧怕和抗拒。   但她道谢了。   只是形式上的道谢吗?   不,似乎并不是,她的道谢很真挚。   也许,哪怕像自己这样的人,她都遇不到吧。   根本没有谁愿意听着她把话说完,无处求助,无助无依,只是羡慕嫉妒她的出身,保留着一份嗤笑。   谁都不会相信堂堂名门闺秀会被鬼神吓的六神无主。   即便这是真的,也只会沦为旁人口中的一句谈资和一声嘲笑。   她背井离乡,来到了异国土地,在远离亲人的地方独自艰难的生活着,却仍然被厄运追赶着,被命运戏弄。   或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白泷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关节有些僵硬。   ……算了吧,别管了。   ……又被耍了怎么办?还想再被骗一次?   ……你又不是超人,着急主持什么公道,又把自己当做正义使者了?   ……普普通通的游魂一两只,根本害不了人,只是略微折磨精神罢了,拿把杀猪刀的煞气都能镇压的住。   白泷往前走了半步,已经踏出了门框,忽然心间传来一句疑问。   ——万一不是普通的亡魂呢?   ——万一,不是呢?   他的剩下半步迈不出去了。   白泷深呼吸一口气,扼杀了内心的动摇,收回了踏出的半步,看向羽生怜,有些自嘲的一笑。   “我再看一遍吧。”   “这次……仔细的看一遍。” 第27节 第二十七章 是谁在敲打我窗   傍晚时分,羽生怜走在茜色染红的道路上,手里拎着便利袋,步伐沉重,神情略显疲惫。   她以前是个心灵手巧的少女,为人开朗,兴趣多样,但自从见到了灵异之后,她也不得不放下过去的种种爱好,改成尽可能简普的生活方式,将重心都放在学习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最近的半年,压力缩减后,她才逐渐重新拾起了生活中的趣味。   偶尔也会做点食物,出去购买点新鲜食材什么的。   可最近她接连遭遇一系列怪事,更是食欲不振,连续吃的都是清汤挂面,导致整个人都消瘦憔悴了许多。   今晚她也是在食堂用餐后才回到了住所。   傍晚的路很是漫长。   秋日的风微寒,她望着已经抵达的小区门口,内心却有抗拒心。   自从日本归来后,遇到的怪事就没有停过了。   会在窗台上看见一些怪异扭曲的剪影,像是疯狂信徒的舞蹈。   能听到一些萦绕在房间里的细细耳语声,像是老师二十四小时催作业的碎碎念。   明明是高楼却经常听见野猫的叫声,像是发情期野兽们的示爱声。   不同于过去见到那些可视化的恐怖鬼神。   她遇到的反而是一种相当折磨精神的灵异现象,她能到现在不掉一根头发都算是她的毛囊足够坚韧。   但害怕还是会害怕,这些都令羽生怜联想到了在跨过海关那一刻的回头,不禁更加不寒而栗。   几乎每一天这种怪异的事都在加强的骚扰者她的精神,她很想和别人合租居住。   若是在瀛洲,有家族中的亲戚和同龄的幼驯染,有的是人来帮她。   奈何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她没有朋友,连室友也没有,加上长期遭遇灵异现象养成的沉默寡言性格以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冷漠脸……一旦被动技能触发,她所有表情都会顷刻间消失,变成莫得感情.JPG,这令太多人误认为她十分高冷难以接近。   实际上,她只是紧张和害怕过度,导致三叉神经不太灵敏。   半年时间,虽然相较于过去开朗了许多,但并没有任何足以谈心的朋友和可以互称姐妹的塑料闺蜜。   至于端木槿,她对羽生怜感到的多是好奇心,其性格必不可能和别人合租,一是不想给人添麻烦,二是她和羽生怜还没有那么熟悉。   白泷和端木槿认识了七年之久,也是最近才开始熟络,可见她平日在人际关系上建造的高墙壁垒有多深。   于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不得已开始物色其他的住所,哪怕多花一点钱,也不想继续住在这种毛骨悚然的地方。   下定决心的羽生小姐正考虑着明天去哪找房子,停顿下脚步,在楼梯口前遇到了一只怪异的黑猫。   本想看看它是不是哪里受伤,却见到它露出牙齿,还亮出了猫爪,跳起来,划破了羽生怜的衣角,嘶吼两声,旋即跑出了楼梯口。   “还好皮肤没被划破,这只猫是怎么回事?”   羽生怜有点奇怪,看了眼破损的袖口,或许也是倒霉习惯了,心理并不在意小动物的敌意。   然而被以为是野猫的这只黑猫毛皮光亮,没有项圈,但动作灵敏,毛色纯粹。   它离开了楼梯口后,并未远离,而是藏在了灌木丛里。   等待羽生怜走上了电梯口,它才露出脑袋,从灌木丛里迈着步子走出,警惕的看着楼梯口,正要往前靠近。   这时忽然破空声传来,空气尖锐声响乍起,一枚细小宛若石块的飞行物砸落在了它的跟前。   黑猫灵巧的往后一跳,避开了飞溅的东西,同时四足落地后发出低吼的威吓声。   飞来的物体在楼梯的门框前弹跳了几次,在墙壁和地面来回碰撞,直至清脆声音散去,它才打着旋儿停在了瓷砖地面上。   那是一枚普通的弹珠。   可令黑猫不敢上前的是,这枚弹珠砸落的地方浮现出了食指尖端大小的坑洞。   玻璃弹珠的硬度怎么能和地砖相提并论,碰撞后,玻璃弹珠也本该破碎。   然而它没有碎裂,而是静静的躺在地面上。   黑猫收回了往前的爪子,回头窜入了灌木丛里,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这枚弹珠从何而来。   ……   回到了家中,羽生怜疲惫的躺在了懒人沙发上。   今晚只怕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她已经习惯开着灯睡觉了,经常一开灯就是一夜。   这次按下按钮,灯并没有亮。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物业的通知:“……好像下午附近的施工团队挖断了电缆和水管……”   女孩头疼的叹了口气,没有灯光,今晚注定更加难熬,她想了想要不要把蜡烛翻出来,但在这个空间里即便点燃一两个蜡烛照明效果也有限,反而会让光影显得更加恐怖。   索性把充满电的节能灯拿了出来,放在了房间里。   温暖的米黄色灯光,本该很温馨,但放在这种氛围中,不知为何会令人觉得可怕。   她关了灯,连看书的心情也没了,就这么躺在了床铺上,想到了今天的事。   回想起和白泷的相遇,内心有些忐忑。   白泷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的确很特别,但她不认为自己是被平白无故的吓到。   之前的确是看见过,在一瞬间,有一闪而逝的莫名恐惧。   她不敢再想,内心有了些许疲惫,闭上眼睛,片刻后,竟已经浅浅入眠。   时间在她的睡梦中缓缓流逝。   深夜,凌晨。   羽生怜坐起身来,不正确的睡眠姿势令她身体有些酸痛。   还有,她又做噩梦了,还是梦到那恐怖的鬼神,梦到自己被它们发现了。   她看向窗户,窗帘遮蔽了光线,并没有狰狞的怪物站在窗台之外。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打开了手机,用微弱的照明灯照亮房间。   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一阵完全听不懂的碎碎细语声传来,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紧绷住,背脊僵硬了。   ……又是这种声音!   ……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在冲国的土地上,你好歹说冲国话啊,不对……说普通话啊,如果说的是方言谁懂啊!   羽生怜僵硬着表情,当做没有听见,只是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然后,更加清楚的声音传来。   她听见了有东西敲打窗户的声音,因为阳台的是落地玻璃窗,声音很清脆。   砰砰砰……砰砰砰……   每次敲三下,很有规律。   她以莫大毅力考虑着要不要回头,可过于粗暴的敲击声令她怀疑是不是下一刻窗户玻璃会被敲碎。   羽生怜最终还是回过头,也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在窗帘上倒映出的扭曲的人形身影。   她透过微弱的光线,似乎能看见一张贴在了玻璃窗上的脸,狰狞且阴冷。   对方还在敲着窗户。   羽生怜慌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从没有被鬼神真正袭击过的经验。   当灵异现象越发夸张的发生在眼前,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已经迟了。   女孩的心神陷入恐慌,一旦陷入恐慌,就会失去方寸,那可是恐怖的鬼神,她一个凡人能如何应付?她没有什么灵力,更不懂驱魔,就连手里的佛珠也……   对,佛珠。   她没有了佛珠的庇佑。   所以今晚会被袭击,也是注定的结果。   羽生怜的双腿一软,靠在了墙壁上,想到了那怪物随时可能破窗而入,她脸色就更加煞白。   难道今晚会死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位置,下一刻就可能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该祷告吗?向谁祷告呢?   分秒必争的时间里,羽生怜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可以逃跑,她望着门口的方向退去,右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用力的扭动,可这时候的门把手仿佛被焊死似的,不论她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她心中更加绝望,这果然是鬼神的把戏,门已经打不开了,她被关在了这里。   那鬼神就在阳台上,它要冲进来了!   终于,窗户传来了破碎之声,再好的钢化玻璃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敲打。   喀嚓喀嚓的破碎声,仿佛是在宣告着鬼神将至。   ——————————   ps:开书这么久,第一次写ps,因为我是个老作者了,老读者也是不少的,写过同人,也写过原创,本以为很多事是不需要提的,但看到书评区啊、吐槽啊意见都不少,姑且解释一下,之后不会再说第二遍了,让作者主动解释这个是很伤的,还是希望让读者自己看出来。   双世界来回穿梭的世界观,前期看必然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剧情割裂,损失一定的前期节奏也都是为了中期的展开铺垫基础。   现代社会是一个相对约束的世界,对于超凡者异常者皆是如此,所以白泷在这里表现的极为从心,完全咸鱼化;   仙侠世界则是一个相对陌生开放的自由世界,所以白泷在这里表现的放肆一些也没关系,剧情耻度可以放大。   简而言之,现世的剧情当前是没有什么爆点的,处于一个角色塑造的铺垫阶段,角色定位其实很好理解,我是将端木槿、羽生怜、白泷定义为侍奉部三人组来设计的,这里的前期剧情少了点跌宕起伏,更多是倾向于日常方面,聊聊天,说说笑,不走肾只走胃。   仙侠世界的剧情是一口气直接起十几章的连贯剧情,后续转入日常篇,大部分不适应是自然的,我自己也猜到这一点,原本是可以删掉这部分内容,直接切入后续仙侠剧情,做个简单过渡,但想了想还是没舍得。   因为双世界的剧情线路理论上都是主线,是并重的,中后期也必然会双线汇聚在一块。   怎么说呢,我其实是想要写个爆款的,结果还是犯了老毛病,不过这其实不是很大问题,因为这段剧情很快就要度过去,接下来的部分直至上架都是以仙侠世界为主核来写。   至于人物角色的问题,就是更是小问题了,不是所有角色一登场都是讨喜的,人物存在一定争议也未必是坏事,这代表这个人物有一定活性了;   姑且这本书写到这里,我都算是比较满意的,有问题,但在掌握中。   我个人比较追求每本书都写出点不同的变化,追求不同风格的转变,既然是原创,总不能跟同人一样不踩刹车自嗨到底吧?   这就导致总在前期磕磕绊绊才能逐渐掌握熟练,平心而论,哪怕是游戏玩家的前期剧情在我看来也是比较糟糕的,直至切入第四卷之后观感才开始提升,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得往后看。   互联网有个特性,声浪最大的人反而并不能代表大多数,默默无闻者更多,我相信绝大部分读者还是能看下去的,至于看不下去,那只能说是有些遗憾了,好聚好散。 第28节 第二十八章 一早就看出你不是人   玻璃破碎了,一阵冷风顺着龟裂的玻璃裂痕灌进来。   羽生怜强忍住尖叫的冲动。   手里握着扶手,下意识的用力扭动。   然而怎么用力都没有作用,门被锁死了。   冰冷的寒风吹上面颊,她呼吸越发急促,盯着玻璃窗户剥落的碎片。   在窗帘之后,明显的有东西凸了起来。   那可能是鬼神的手。   在玻璃后方,更是鬼神扭曲的面孔,虽然被窗帘遮掩,但隐约能看出那是个扭曲的人面。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猫叫声。   凄厉的,惨绝的,尖锐的,猫叫声。   羽生怜手臂上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恐惧感深入心底。   她的身体僵硬,更有一股寒意涌来,双腿颤抖着几乎动弹不得。   鬼神的恐怖模样几乎已经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胸口不断起伏,几乎快要过呼吸。   然而就在她即将因为恐惧而闭上眼睛时,突然玻璃窗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中,窗户的裂痕骤然扩散,旋即散落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玻璃碎片。   在羽生怜眼中的恐怖鬼神以极其滑稽的姿势撞破了玻璃窗,撞进了窗户里,扑倒在窗边,同时因为踩住了窗帘,而整个人都蒙在了深色调的布匹里,撅着屁股,似乎还有点摸不着北。   而在后方,一个穿着单调的黑色风衣的青年站在窗台上。   月光从云层里透出,照亮了这个身影,只是他头戴黑色卫衣的兜帽,脸上覆盖着一个防毒面具,一袭衣装是简单至极的黑色。   如果是在黑夜中,贴在墙壁上根本无人察觉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   羽生怜呆呆的望着在窗帘里找不着北还在蠕动的人影以及突然踢碎了玻璃的黑衣青年。   他走近两步,徒手扯住了窗帘下的人影的衣领。   将他从中拖了出来,在月光下露出一张惨白且狰狞的脸,眼睛里透出点点妖异的光。   本以为是鬼神,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明显是个人。   羽生怜立刻就不再恐慌了,僵硬的身体得到了缓解。   惨白脸色的青年反应了过来,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惊慌失措,而是张牙舞爪。   回头盯着黑衣人,立刻扑过去,然而黑衣人轻易的闪避了攻击,然后踢了一脚他的脚踝,这个看上去至少有一百三十斤的健壮青年如同夸张的动作片里的场景,直接凌空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半后,前半身砸在了阳台上,传来了沉重的落地声。   她仿佛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响。   黑衣人再度拎住青年的后颈,仿佛拎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   他站在了窗台上。   这时候,羽生怜终于反应了过来,正要问:“请等等……”   她过于着急,下意识用了母语来问询,之后匆忙改口:“等一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疑问没能得到解答。   黑衣人只是侧过头说:“深夜打扰了,告辞。”   旋即拎着青年往下纵身一跃。   羽生怜顿时慌张了起来,这里可是六楼,下面也没有稻草堆啊。   她急忙冲到阳台边缘,可再度往下看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她甚至没有听见落地声,夜色中一片漆黑,是人是鬼都看不见。   少女有些恍惚,她的大脑和思维一片混沌,完全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阳台上良久,直至一阵冷风令她打了个寒颤,她才回到了屋子里。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从绝望的麻木感中找回了知觉。   羽生怜怅然若失,但是直觉告诉她,如果找到那个黑衣人,或许这些困扰她许久的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   与此同时,拎着青年的黑衣人已经来到了小区之外的一片街区口。   这里因为停电,连监控录像都停下了,没有灯光,也距离居民点有段距离,深夜不用担心被人撞见。   他这才松开牵制着青年后颈椎的手。   青年立刻宛若一只脱了狗链的哈士奇,连滚带爬,蹦跳着拉开了五六米距离。   白泷拍了拍手,透过防毒面具开口:“别遮遮掩掩了,起来说话吧。”   青年站立起来,这时,藏在他衣服下的黑猫钻了出来,蹲在了肩膀上。   脸色苍白的青年张开嘴,发出一阵阵不自然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路过的正义使者,你可以叫我迪迦。”   白泷随口胡诌了个姓名。   青年又说:“为什么要干涉,我……”   白泷反问:“你害人性命,我还不能管了?”   黑猫发出威吓声,青年也说:“你找死。”   白泷挑了挑眉:“就凭你这点三脚猫水平?”   黑猫浑身毛都炸开了。   白泷继续说道:“本以为是个普通的伥鬼,没想到见到的是个邪门的妖祟,难怪看不到什么灵异现象,倒是见到了一些令人恶心的玩意。”   “你整天在屋子外面装神弄鬼,透过设置好的麦克风播放闪灵电影里的音效,又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偷偷潜入进来,在墙壁角落里涂上了蟑螂虫卵。”   “这些都不是什么灵异,倒是那群虫卵看的我有些恶心。”   “哪怕是伥鬼都不需要借用人力就能制造恐怖,真正的灵异不必要人为的来整这些吓唬人的东西。”   “你整天蹲在一个小姑娘身边,用这东西制造恐怖,到底是什么意图,能够控制人的鬼怪我从未见过。”   他发出低沉的质问声。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   黑猫露出獠牙,青年也匍匐在地。   “她是绝佳的目标,不能放过。”   “追踪许久,跨过国界,也必须把她……得手。”   白泷眯起眼睛,他大致听明白了。   这黑猫并不是猫,而是之前的那只鬼神,它穿过了国界线,但这似乎是存在禁忌的。   它的力量因此衰退,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鬼神不能坐飞机,它附身在了这只托运的黑猫身上。   之后就是一路找了过来,找到了羽生怜,将她定做了绝佳的狩猎目标。   只不过……跨越了国界线,就令它衰弱了这么多?   白泷很是好奇:“你为什么需要这样拐弯抹角,既然有本事控制他,为什么自己不直接动手?”   黑猫的爪子划破了青年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白泷大致猜得到:“看来是力量衰退严重导致的后果,加上这个人恐怕本身就对羽生怜有什么想法,就自然而然的被你给蛊惑操控了。”他双手抱胸,不解的问:“你之前就可以动手,为什么等到现在?”   黑猫咬牙露齿:“愿力佛珠。”   白泷恍然大悟,果然那串佛珠是有作用的,如果不是崩断了,理应还是能持续一段时间的安宁来着。   可惜被自己给破坏了,所以黑猫妖祟忍无可忍,导致了羽生怜在今晚立刻遭遇了袭击。   这也是自己的锅啊。   白泷竖起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非她不可呢?不惜跨越国界也要追过来。”   黑猫瞪大了眼睛,眼里透着血红色。   “她的素质,万中无一,吞噬血肉,汲取精气,提升灵格……”   “干涉我,你,去死。”   青年念完这一段麻木的对白之后,立刻咆哮着冲过来。   下一刻,他就躺在了不远处的草坪上,被一巴掌打的凌空反转五圈半,碎了七八颗牙齿,当场晕厥。   “我没下杀手,他虽然是共犯,但罪不至死,可你……”白泷伸出食指,指着黑猫:“你不行,没有半点悔改之意,是标准的犯罪未遂,按照刑法规定,你理应接受审判,即便你不是冲国人,即便你根本不是人。”   他单手负后,抬起手掌,做挑衅状:“都到了这一步,体面一点,还用这只黑猫作为兜挡布来遮遮掩掩么……现出原形吧,我一早就看出你不是人了!”   ——————————   LGD!!!!! 第29节 第二十九章 就这?   恶鬼,亡魂,并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从得到界门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以上。   界门的另一端,不是正常的世界,亦不是普通武侠世界。   存在妖魔鬼怪,也有陆地神仙,儒释道各方大家,还有山神精怪,土地城隍等等。   白泷修的是天魔功,走的是天魔道。   天魔并不是一种种族,而是一个称呼,形容魔道巨擎。   据说这种功法是曾经魔道昌盛时期传下来的,功法虽然特殊,但正常江湖人看不出任何区别,练的都是真气,只是性质略有不同,有种唯我独尊的霸道。   它不是什么阴邪功法,更不需要血液、骨肉练功等等,需要的素材是魔气。   有了魔气,就相当于开通了百毒的会员加速,修炼速度能提升一个档次。   如果没有魔气,修炼速度就会变得缓慢,从百兆光纤跌回校园网水平。   白泷最初认为只是功法属性的问题,但逐渐的他发现自己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候,他意识到了天魔功的隐藏属性是提高灵视。   并且在后续执行的任务中,白泷确定了天魔功的真气对于妖魔鬼怪有着克制作用。   说克制效果也不明确,确切来说,是一种吞噬属性,明明都是妖魔鬼怪却同类相喰,真不愧是天魔。   自然,这种高灵视也带回了二十一世纪。   白泷也能看见挂在树上的吊死鬼,但一直装作没看见。   冲国领土亡灵冤魂其实很少,留下来的大多都是些人畜无害的玩意,可以视而不见。   也不是所有人路上见到了苍蝇和蚊子就一定要拍死吧?哪怕数量多了,也肯定想着绕道走啊。   由于鬼的数量本就不多,白泷唯一驱散过的两三只鬼魂,基本都是些厉鬼,吊死鬼,无头鬼等等……也不是刻意充当法师什么,只是路上见到这些鬼在路边,顺手就给它超度了。   过程很简单。   ——运气,吐纳,一巴掌。   然后厉鬼就会灰飞烟灭,顺带魔气值+1   完全没有成就感的物理驱鬼仪式,丝毫不讲究,一点都不专业。   白泷自幼以来都把僵尸港片视作童年阴影,自然不会想着鬼画符或者网购一柄桃木剑去瞎比划,驱魔大师、道士、阴阳先生之类的转职任务都从心底层面被他否了。   没有专业知识,不懂风水秘术,何必猪鼻子插葱?   一手物理驱鬼大法练的再如何出神入化,在旁人眼里也就是对着空气疯狂输出。   这些行业,需要排面,一般人玩不来。   如果不是这件事牵扯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牵扯到了端木槿,牵扯到了那价值半个厕所的念珠。   白泷绝对不乐意去管闲事。   鬼神咆哮。   从黑猫躯壳内挣脱出的是完全的非人。   它四足落地,浑身黑气,直立壮若黑熊,匍匐猛如大虫,声势赫赫,血眸獠牙。   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生物转化成的鬼神,也不似是人类。   鬼也存在不同的层次,弱小的游魂亡鬼,较强的黑气怨鬼,咒杀的红衣厉鬼。   强大的鬼神,更在寻常的厉鬼之上,厉鬼大多是不具备灵智的,寻常的厉鬼一辈子都不会走出一座城市,而鬼神则不然,它具备更加完备的灵智,做事具备目的性,眼前这只鬼神为了羽生怜,不惜跨越国界,损耗自身本源,成了偷渡客的黑户。   俨然是因为庞大的利益驱动着它如此冲动,否则难道是羽生怜的黑丝蒙蔽了它的双眼么?   是福是祸,终归躲不掉。   原本心底有些不以为然,但这时瞧见附身黑猫的鬼神解放真身后,他已经来了点兴趣,视线逐渐玩味。   ……哦吼?这鬼神,看上去发育的不错啊。   ……这肌肉轮廓,这不做人的狰狞外貌,就很有排面。   ……就是不知道价值几点魔气。   白泷视线莞尔,难得有了几分交手的意愿,碰到的其他厉鬼都脆的和纸片似的,一巴掌就拍碎了。   这个鬼神看上去这么猛男,不会被一招秒吧,不会吧?   白泷抬起食指指天,想说点名台词。   “赞美特娘的圣光,这个鬼神值得一撒。”   然而话音未落,鬼神已经怒声咆哮,先发制人。   打过架的人都知道,先动手则抢占先机.   但……这是外行人眼中的先机。   武者交手,正面一对一,若不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则先出手者不利。   因为生死交锋,胜负皆在一瞬,焦灼的战局只存在于真正的高手和真正的菜鸟之间。   白泷的战斗经验谈不上多么丰富,但也绝不浅薄。   数月以来,他和武者交手,大多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但和妖魔秽物的厮杀都是实打实的生死相搏,掏肠子扯肺,偶尔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恶魔人画风。   有的妖魔并不强但很聪明,也十分狡猾。   因此白泷从不会自恃实力而放松警惕,他认为打斗是要靠脑子的,而不是靠蛮力。   生死相搏,不论什么手段都得用上,因此他奉行的战斗方式从不会主动出手。   没有把握,就不要贸然动手。   观察,看破,然后一举击溃。   一旦动手,务必追求几招之内废掉对方的战斗力。   眼看鬼神咆哮着扑来,四肢发力,速度固然迅猛且快捷,但爆发的速度带来的是直线式加速。   先天武者可凭空聚气,白鹤亮翅,凌空踏虚,而筑基前的武者根本不具备二段跳的实力,空中无处借力,因此没有任何武者会愚蠢的在外人面前起跳。   力从地起,足下生根。   白泷以左脚为基点,一个滑身旋步,轻易的闪过了鬼神的第一次扑杀。   擦身而过的瞬间,五指握拳,罗汉拳大巧不工,一招普普通通的黑虎掏心正中鬼神小腹,他第一感觉是很硬,和以往打厉鬼时那种软绵绵的纸片感不同。   但这种坚硬如铁的触感下一刻又变得骤然柔软。   这一拳如同一个钻头陷入了鬼神的小腹之中,在它的胸口上打出了一个螺旋状的凹痕。   鬼神双眼暴突,森然白骨覆盖的面容下,血红的眼珠子几乎要脱离眼眶,浑身散发的不祥煞气顷刻间散去了五分之三。   显然,它被这一拳打的直接肉质软化,当场破功。   但白泷的攻击还没结束,见到这种居然敢当着自己面凌空起跳的菜鸟,肯定反手一套连招。   一拳正中小腹,鬼神被暂时打的失神,下一刻,白泷接上一记凶残膝撞,令它再度保持浮空,五指呈爪,反手扣住鬼神后方脊椎骨,真气游走经脉,气力内发,朝着大地一镇。   奔雷一式·轰雷!   水泥地面破碎,鬼神如同一颗哑铃被砸向了地面。   力量全部集中于最脆弱的腰椎,加上天魔真气自带的肉质软化效果。   煞气被驱散,肉体防御力几乎于零,比普通人的身体也强不到哪里,还要面临这足以裂石的一击。   结果不言而喻。   白泷抬起手,看着已经几乎折成两截的鬼神,甩了甩发麻的右手。   奔雷锤,至刚至阳的上等武学,虽不是绝学,但威力不俗。   本该使用锤子兵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如果以自身为媒介,不是不能使用,而是会伤及自身。   用一两次是手麻,时间长了,这条手轻则脱臼,重则断裂。   但问题不大,自己的体质也算不错,天魔功对炼体有额外加成,吃得消损耗。   只是白泷有些失望,这鬼神也着实弱了些。   “就这?你没恰饭吗?”   “是不是跨越国界导致肾虚,要不要来坨奥利给?”   鬼神几乎动弹不得,前肢刺入地面里,它预感死到临头,恐惧令它发出沙哑的告饶声。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其他鬼神都会知道!它们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事!”   “宝物、灵气,还有复苏的神秘!”   白泷听着对方一通沙哑的嗓音嗷嗷嗷个不停,反手给了它一个嘴巴子:“听不懂,说人话!” 第30节 第三十章 猫又   语言是沟通的桥梁。   如果语言不通,那么桥自然就塌了。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你掏心挖肺的想说明自己不想死,对方却认为你一心虔诚求死,反手给你超度了。   鬼神这里喊了好一会儿,白泷也听了一会儿。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听了大约一分钟后,白泷见到它终于停下嘴了,露齿一笑。   “遗言说完了吗?”   “我寻思你是死到临头也必然不甘心。”   “所以给了你一点时间说遗言,哪怕骂我几句也无所谓,反而我听不懂。”   他当着鬼神绝望的眼神中摊开掌心,真气汇聚。   “说够了,那就上路吧。”   五指成爪,落入鬼神眼中,简直就是致命的凶器。   它发出更加尖锐的声音,惶恐到了极致,这一刻它终于明白此时踩踏在它后背上的是什么怪物。   “——天魔!”   “——你是天魔!”   鬼神,或许强悍如斯,但和天魔相比较就是群弟弟。   落入天魔之手,后果不仅仅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更是会被吞噬殆尽。   它最恐惧的莫过于此,连一丝残魂都不会留下。   好不容易挺过了末日大劫,好不容易撑到了灵气复苏,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躯壳,眼看就能重归人世,怎么能死在这里?   可不死还能怎么样呢?打也打不过。   它双目欲赤,连连咆哮,只能痛恨的发出恶毒的诅咒声。   “天魔,天魔,你不得好死,你迟早会死在天煞雷劫之下!”   但这些垂死挣扎,就好比咸鱼翻身,并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白泷一句都听不懂。   “何のjbを言ってるんだ?”他无慈悲的踩断了鬼神的脖子,一代偷渡客,就此消亡。   鬼神消亡之际,阴冷冰凉的黑色煞气在白泷掌心迅速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珠子。   他能感受到这枚珠子内部蕴藏的煞气,它可以转化成魔气,但需要一定的时间,放在身边完全可以作为提升经验获取的道具,足够消化好一段时间。   “爆装备了啊,鬼神珠子……好东西。”白泷将珠子收好,瞥了眼一旁倒地扑街的青年,拿出他的手机打了个报警电话,给警察叔叔增加一点考核业绩,然后漫步离去。   鬼神之事姑且告一段落,羽生怜也不用担心大晚上有痴汉去敲她的窗户了。   这件事上,没谁是吃亏的。   羽生怜得到了平静的生活,白泷也拿到了一枚鬼神珠,有这枚珠子,他有信心能在半个月内冲击天魔第八转,只要提升到第九转,距离筑基境界也不远了。   “还是打怪好啊,异界刷任务那么久,都没得到这种好东西。”白泷心中寻思:“是不是该去瀛洲看一看?羽生怜说那边脏东西很多,或许可以噶韭菜。”   此时白泷的心中已经放下了这块石头。   他做事谈不上滴水不漏,但自从被端木槿盯上之后,意识到了隐藏身份的必要性。   如果他刚刚没有换上一套衣服,佩戴上以前探索瘟疫之村时网购的防毒面具,只怕很快就会被羽生怜认出来。   被认出来没什么好处,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白泷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谈不上大爱无疆,却也有点侠客心肠。   内心憧憬白衣剑仙,奈何实力不允许,想要潇洒红尘,奈何钱包不答应。   最终他不得不脚踏实地的计较个人得失,所以他绝不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而是那种‘虽然我盗窃、我装逼、我满嘴谎言,但我还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好人’的独特类型。   过去的种种经历,让白泷认知到了一个道理。   ——小便宜可以占,但过于贪心会带来太多的麻烦。   有的事,碰了就会沾染上因果。   如果当初不救端木槿,就不会遇到羽生怜,自己就会宣告破产,也同样拿不到这枚鬼神珠。   从结果来说,白泷得承认自己赚到了。   但这些只是小便宜。   如果还想要更多,顺势收割一波羽生小姐的好感度,那么……   可能就得考虑一下孩子姓什么了。   不对……要考虑的是实力暴露和界门的隐藏,牵扯出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现实的二十一世纪,对白泷是一个避风港。   他宁可让所有的麻烦都留在门后,也不想让自己的平静生活被打扰。   在界门后的世界,他可以纵情江湖刀剑为伴,但回到这里,他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大学生。   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因此任何打扰平静生活的可能性都该被抹杀,就如同这只鬼神。   羽生怜在白泷眼中,也是个麻烦制造姬。   白泷来到拐角,正打算慢跑一圈,活动下身体,之后回家休息。   可刚刚走了没几步,一声弱弱的‘喵喵’声传来,他低头一看,先前那只黑猫趴在裤脚边,蹭着他的脚踝。   白泷以手扶额……这就是占小便宜的后果。   本以为黑猫被鬼神附体,魂灵都会被浸染煞气,活不了多久,没想到它居然还活着,甚至活蹦乱跳。   他瞪了一眼黑猫:“莫挨老子。”   黑猫似乎听懂了,往后退开几步,蹲坐在地面上,歪了歪脑袋,小耳朵抖了抖,一脸乖巧。   白泷有些意外:“你听得懂我说话?”   黑猫昂起脑袋,喵了一声作为回应,似乎是真的听得懂。   白泷心生古怪,运转真气,将气积聚于眼中,扫视黑猫,很快发现这黑猫身上竟然生出一点点白色灵气。   不知道是这只猫本就特殊,还是被鬼神附体,煞气尽除后,令它得到了某些好处,否极泰来。   但可以看见,这些灵气汇聚在这只猫的尾部,隐约像是两条尾巴。   二尾猫又?   这是成精了?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么?   他扶着下巴陷入思忖,考虑着怎么办,这种成精的猫,哪怕放出去,也不至于会饿死,但如果这黑猫真的生出了灵智,放它离开可能也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生了灵智的动物,可以学习人类社会的规则,鬼知道会变成猫狗大战还是猫和老鼠。   放在眼前的选择就几个,要么一巴掌拍死它永绝后患;要么把它养起来,确保它不会惹来麻烦。   可自己不喜欢猫狗生物,掉毛还有味道……而且养猫很花钱,自己穷的两袖清风了,买不起猫砂猫粮。   白泷陷入了两难境地,双手抱胸,思索着。   然后低头一瞥,这才注意到黑猫此时正在瑟瑟发抖。   它仿佛被某种恐怖猛兽注视,有气无力的呜喵一声,趴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似乎鬼神也好、开了灵智的精怪也罢,都会被天魔功所克制,灵视过高的羽生怜也是同样,看了一眼当场吓晕,可见天魔这名头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很可怕。   白泷散去了天魔真气,拎住了黑猫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你这反应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既然你听得懂我说话,或者明白我的意思,那我给你一个选择。”   “我会给你寻个主人,你要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出了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作为回报,你的主子会给你提供足够优渥的生活。”   他说完,却见到黑猫没什么反应。   “怎么?不满意?难道你想跟着我?”   黑猫立刻喵喵叫了起来,挥着小爪子。   “想都别想,我不喜欢猫,哪怕你能变,我也还是不喜欢。”白泷松开手。   黑猫落地后,仍然可怜兮兮的望着白泷,眼里仿佛写着一行字——大佬,我只想做你的猫。   “你这小家伙倒是够狡猾,知道自己开了灵智,想要更进一步需要机缘。”白泷敲了一下黑猫的脑袋:“你现在接受我给你的选择,本就是一种机缘了,待吾成就天魔真身,少不了你的好处。”   黑猫立刻弹跳起来,欢喜的喵喵了三两声,立刻紧紧跟上。 第31节 第三十一章 把锅甩给官方   天亮了。   羽生怜躺在床上,一宿都没能合眼。   她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起了床,良好的生活作息让她几乎没有赖床的习惯,因为她经常发现自己床底下藏着不干净的东西。   洗漱之后,她拍了拍面颊稍稍精神了一点。   看了眼破碎的窗户窗户,心中想到的还是昨晚的情景。   她拎起背包,打开了大门。   房门打开,吱呀一声轻响,见到门外的毯子上蜷缩着一只黑猫。   羽生怜记得这是昨天在走廊过道中见到的黑猫,有些不太近人情,况且昨晚还听见了凄厉的猫叫声,她顿时有些畏缩。   在各个国家的文化中,黑猫都有其文化的象征意义。   譬如在埃及文化中,黑猫象征死神,可以驱赶恶灵。   在英国,如果偶然遇到了黑猫,它愿意让你抚摸脑袋,代表好运,摸尾巴则反之。   在冲国,黑猫代表着辟邪,它会主动镇压一些邪祟之物,会出现在邪气较重的地方,所以会被误解成遇到了黑猫是大凶之兆,但事实恰恰相反,不是黑猫带来了灾厄,而是灾厄吸引了黑猫。   黑猫躲在自己的家门口,岂不是说自家中存在邪气和不干净的东西?   羽生怜幽幽一叹。   这时,全缩成一团的猫儿抬起脑袋,抖了抖耳朵,坐起身来,回过头望着羽生怜,但它不跑也不闹,没有远离,也没有窜进屋子里,而是蹲坐在地面上。   喵~一声轻轻的叫声尽显娇态。   “唔……”羽生怜的心有些融化了,可爱的小动物没谁会打从心底讨厌,除非你人是真的狗。   她蹲下身,尝试着伸出手,黑猫也乖巧的被她抚摸着头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   “好乖啊……你是不是饿了?”   羽生怜想起冰箱里还有牛奶,她起身回到了屋子里,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了牛奶,端着小碗再度来到门外。   这时她低头一看,发现黑猫嘴里叼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女孩心中顿时联想到了许多,她连忙放下了碗,接过白色信封。   她自言自语的说:“你是来送信的?这封信是给我的?”   黑猫抖了抖耳朵,点头喵了一声。   羽生怜越发觉得这只猫有灵性,想到昨晚的黑衣人,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   一张白色的信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文字,毛笔字柳体,书信开门见山。   ——寄宿在这只猫身上的鬼神已经被抹杀,从今往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夜半再无鬼敲门。   只是看到这一行字。   羽生怜便掩住了嘴唇,眼中虚饰的坚强顷刻之间崩塌。   鬼神死了?它被抹杀了?自己安全了?   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少女缓缓蹲下身,靠在了门框上,低下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这段时间来到底是经受了多少的心灵折磨,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   她四处找寻帮助,但无一无所获,几乎已经绝望,不再奢求奇迹发生。   可奇迹还是发生了,她最终还是得救了。   数十日的坚强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她压抑的恐惧和紧张化作情绪爆发出来,无法自控,也不想控制,只想大哭一声,让在这一刻独自放纵片刻。   眼泪滴落在盛放着牛奶的碗里,黑猫抬起脑袋,跳上女孩的肩膀,舔了舔她的面颊。   羽生怜回过神,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将它放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她还有很多事想问,还有许多事没弄明白。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体质到底是这么回事,以及帮助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带着这些疑问,她继续顺着文字往下看去。   ——关于鬼神之事,我想你自己也所察觉,原本它是不可能跨越国境的。   ——国境管理局的确是疏忽了,没想到这只鬼神会狡猾的藏匿在猫的身上,借用它来偷渡成功。   ——但疏忽毕竟是疏忽,这方面难辞其咎,鉴于身份缘由和保密事项,无法当面致歉,甚是抱歉。   ——这封书信算作是简单的赔罪以及不正式的官宣,还请小姐不要追究也不要上诉,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也是很辛苦的,少了不少根头发,为了他们的工资和奖金,请务必谅解。   “国境管理局……”   羽生怜的视线有些凝固。   她本以为是路过的好人,或者是其他什么,没想到居然是……   “官方?”   女孩失神了片刻,视线有些走神,思维有些僵硬和呆滞。   救助她的是官方人员,并且鬼神闯入国境也是一种偷渡。   所以,并不是自己的窘境被谁发现,而是由于偷渡的鬼神被查出了猫腻,于是被官方的工作人员制裁了。   这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居然意外的合理?   冲国国境内基本见不到鬼神,也没有数量庞大的游魂亡灵。   明明是世界人口第一的国家,却罕见鬼神邪祟,明明佛堂道馆不具备神秘力量,可民众一直被庇佑着。   这不仅仅是东方的神秘力量,更是人力维持的结果。   灵异之事都被藏匿于幕后,危险都被扼杀在摇篮之中,这里才会如此安全。   从安全性来说,有着‘佣兵禁地’之称的冲国,哪怕是在寻常人眼中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   只是谁能想到,这道规则即便放在了那群非人的恐怖之物身上,也是同样有效。   哪怕是鬼神偷渡,被抓到了一样要灰飞烟灭,连遣返回国的机会都不给。   “这样一说,的确是十分合理了。”   羽生怜呢喃道。   冲国官方的举报和投诉渠道很多样化,但也存在民不举官不究的规则。   国境管理局看走了眼,即可出手补救,在闹出大问题之前将事情处理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双方都是好事,所以特意留下了这么一封书信作为解释和致歉。   羽生怜继续往下看。   ——鉴于这次事件的特殊性,大多事态已经处理完毕,余下的是这只黑猫。   ——这只黑猫已经脱离了普通品种,比一般的猫更聪明,也更通人性,不适合普通家庭寄养。   ——它理应在人类的管控下生活,所以希望小姐可以收养这只黑猫。   ——黑猫乃辟邪的生物,可目视邪祟阴物,驱赶亡魂怨气,收养这只黑猫,对小姐也有帮助和益处。   ——并且,若是小姐遭遇了什么麻烦,可写上书信,交予这只黑猫,它会负责将书信送到我们手里。   ——若是答应,请你收下它;若是不答应,请写上书信,让它离开。   ——谢谢您的配合,一切保密为上。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环境净化管理局靓仔留。   “环境净化管理局……这命名风格,还真像是官方。”   羽生怜将书信收好,叠起来放在口袋里,顿感心中一片舒畅。   相较于个人给予的承诺,来自国家机器这种庞然大物的庇护,会令人感到彻彻底底的心安。   官方啊……有官方庇佑着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是瀛洲人,但作为留学生,享受着一定的合法权益,特别是人身安全这一点,她已经切身的体会到了。   什么叫做国家带来的安全感,这就叫做安全感。   羽生怜从未如此神清气爽过。   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了。   不用苦苦坚守着秘密,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会被鬼神发现,然后死于非命。   毕竟,天塌下来,都有官方顶着,民众们何须杞人忧天。   羽生怜内心更加坚定了要拿到这个国家绿卡的想法。   她伸出手,抱住了黑猫,蹭了蹭它的脸颊。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猫了。”   她本就喜欢小动物,黑猫带来了这样的好消息,她止不住越看越喜欢。   有了这只猫,她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它这么聪明通人性,也比其他猫好养的多。   “你有名字吗?”   “喵~”黑猫摇头。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羽生怜举起它,迎着阳光,微笑着问:“就叫……御前……怎么样?”   ——————————————   维护维护维护个锤子啊!   我吐了,开新书期间都一直在pc端维护。 第32节 第三十二章 老阅读理解人了   清晨时分,白泷手里端着水杯,开始每天例行的锻炼。   他自认为已经完美的处理好了羽生怜的问题。   锅丢给官方,名声也留给官方,简直两全其美。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可以扯虎皮。   退一步而言,自己一不求财,而不骗色,只是忽悠一下歪果仁,没有从中谋利,不是招摇撞骗。   他还特意昨晚发了私信问了一下专业人士罗老师,并且得到了‘吹吹牛皮根本用不上刑法’的回复。   很好,稳了!老师不可能骗我的!   白泷冲了个凉水澡,结束了今天的锻炼日程。   在练习罗汉拳之余,增加了奔雷锤的基础动作演练,因为招式过于猛烈,容易伤到躯壳,所以尽可能不运转内气,可惜他手里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也不打算使个锤子,否则也不必要变动招式。   如今距离天魔第八转已经越来越近,他能一点点感受到自己扎实的进步。   这才不到半年就已经突破到练气八层,自己虽不是绝顶天才,但也已经恐怖如斯了。   首先定个小目标:一年之内,必成先天!   先天已是小高手层次,有资格列入江湖人榜。   害,自己这点本事还并不够名扬四海啊,还需继续努力。   “呋……”白泷吐出一口浊气,原地站定,平复滚烫的气血。   结束了晨练,他回到了屋子,简单冲洗了一下,如果对比一下半年前后的照片,会发现白泷的变化并不小,随着修为不断精进,躯壳也在增长,这半年来,他又长高了两厘米,皮肤也变得更加白皙,骨骼的结构变得更加匀称,外表的变化十分明显,而更重要的是气质上的转变。   经过历练和生死厮杀,他的心态已经不再是寻常人了。   他以为自己是一只哈士奇,但实际上已经朝着狼王的方向进化了。   收拾好了书本,拿出瓶牛奶,准备去上课,今天下午并没有课程,明天是双休日。   趁着这两天时间,白泷打算去一趟异界,界门的开启频率大约是两周一次,但并非不能推迟,也并非不能提前。   只要他乐意,当天去当天回都没有问题。   目前白泷需要兑换筑基期的天魔功法,还缺五十点业力点数。   这个点数在现实世界无法获取,只能通过异界之门的任务来获得,然而这次他的心情分外轻松,因为差距只是五十点,随便做个简单的任务即可达成。   这次兴许能够在异界多呆几天,他着实有点怀念一月未见的人文风景了。   正思索时,忽然听见一阵可爱的喵喵声,低头一看,一只黑猫如同脱缰的哈士奇似的,撒丫的朝他奔跑过来。   后方跟着一个脚步有些急促的女孩,她抱着书包,追赶着黑猫。   “御前,别跑这么快,等等我啊。”   她追过来,见到黑猫已经扑在了白歌的脚跟前方,视线往上,见到的是白泷那张冷漠的帅脸。   “白泷?”   “早上好。”白泷态度平静的打了个招呼。   “你也住在这个小区吗?”羽生怜很是意外。   “是,住了半年了。”白泷低头,挑了挑脚尖,瞪了眼猫崽。   这猫崽子是不是故意的?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黑猫却只顾着卖萌,舔了舔猫爪,一副‘本猫咪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白泷猜到……这猫恐怕是担心自己把它丢给羽生怜后,什么都不管了,索性把她引过来,跟自己见到之后,自然就有了顺理成章往自己这边跑的理由。   虽然是开了灵智,但这种小聪明小算计太容易被看透了。   还真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你以为这样帮忙刷好感度,我会很高兴?   ……这种卖主求荣的助攻,我会感谢你?   ……我可真是谢谢你嗷!   白泷撤回了一只脚,转身便走,也不理会这黑猫的殷勤卖萌。   黑猫正要跟上来,却感受到了一股寒气,它意识到了白泷并不高兴,有些委屈的呜咽一声,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羽生怜的身边。   羽生怜以为黑猫是被吓到了,急忙安慰着猫儿。   她同时加快步子正要追上白泷,却眼看着他越走越远。   明明同样的脚步声,同样的节奏,可她一路小跑慢跑也只是勉强的跟上。   好在是来到公交站台前,白泷站定不走了。   “你,……哈哈……”她喘着气:“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出了五速鞋。”白泷满脸平静的说:“羽生小姐,有什么话,请直接说。”   “没什么,只是偶尔遇到了,一起去学校吧。”羽生怜表现的落落大方,她现在心情很好,表情也不复过去那般阴郁,因为有‘官方’庇佑,她认为自己已经很安全了,所以决定恢复正常的生活,就从交第一个朋友开始,白泷昨天刚刚来,她今天就没事了。   羽生小姐认为这是一种好运,主动提出来。   “不行。”白泷当然回绝。   “……”羽生怜没想到会被拒绝,立刻追问:“为什么?”   “我白某只想要平静的生活。”白泷一本正经的说:“和你站在一排,会太过于显眼,这不符合我的美学。”   ……你分明比我还要出名和显眼的多!   ……连我都听说过你徒手开榴莲的传闻!   羽生怜心说这拒绝理由能不能再假一点。   “那我可以装作不起眼?”   “那也不行。”   “为什么啊。”   “鲜花需要绿叶的陪衬。”白泷继续一本正经:“花朵会吸引蜂群。”   “我不需要陪衬啊。”   “不,我的意思是……可能会有一些人自以为是的凑上来,认为你是被我胁迫了怎么怎么的……就怕这群狂蜂浪蝶会来找我麻烦,然后脸上开花。”白泷摊手:“毕竟我恶名在外,听者闻风丧胆。”   ……这理由太真实了。   三番五次的连续拒绝让羽生怜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远处一辆公交车停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等待红灯转绿。   少女沉默一小会儿,突然说:“你一定没有朋友吧。”   ……就跟我一样。   ……都不被人所理解,都有自己的苦衷,却又无法对别人诉说。   白泷奇怪的说:“当然有。”   羽生怜摇了摇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而是可以陪在你身边的朋友。”   白泷楞了两秒,解释道:“我实际上的朋友还是挺多的。”   羽生怜温婉的微笑:“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承认这点,很不好意思嘛,因为总是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呆着怎么了,一个人打电动它不香么?   ……我喜欢一个人呆着,所以就一个人独来独往。   白泷神色更加古怪:“你似乎产生了什么误解……”   羽生怜轻声说:“嗯嗯,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你明白个锤子!   ……你哪来的这么感情丰富,哪来的同理心啊!   白泷表情僵硬:“你真的误会了什么。”   羽生怜轻轻颔首:“嗯嗯,是我误会了,十分抱歉。”她双手合掌,将手指垫在下巴,可爱的歪了歪脑袋:“那么既然白学长你的朋友那么多,所以不介意……和我做个朋友吧?”   ……你嗯个锤子!   ……你这哪里像是理解了,分明是觉得我朋友很少很可怜很无助!   白泷一听她开口就知道,又是一波强行理解,言语里都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强硬态度。   他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语重心长道:“羽生小姐……我撤回前言……我的确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弱小的食草生物才需要聚集成群,强大的生物都是高贵的独行者,所以我这般的猛男并不需……”   “晚上带上端木学姐一起去吃高级日料?我请客。”   “……好的。” 第33节 第三十三章 每个人都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那么,端木学姐,就这么说好了,晚上一起去吃日料啊。”羽生怜离开门前,礼貌的低头鞠了一躬,过去始终愁云惨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先走了。”   端木槿托着腮帮,听着房门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她的心情很好啊。”   说着,视线飘向一旁正在攻略深渊的舰长。   “哎,又凹分失败了……”白泷心不在焉的点着手机屏幕。   “真好啊,高级日料呢,羽生怜是个富婆呢。”端木槿轻声说。   白泷的手一抖,默默斜眼:“你好意思说别人?”   “为什么提到富婆你就来兴趣了?”   “我不是,我没有。”白泷义正言辞:“她富婆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负责蹭饭而已,干啥啥不行,恰饭第一名,说的就是我。”   “所以你就接受了?”   “不然呢?”白泷奇怪的反问:“我用你的饭卡白嫖了多少顿饭,你心底没数么?”   端木槿端起茶杯:“也是这么回事,你的确很喜欢白嫖,看书都从来不投票。”   “这叫做精致而节俭的生活方式,现代的大学生是这样的。”白泷的双手抱在脑后:“过去都是炫富,谁有钱谁厉害,现在呢……今天在教室里还有一个哥们指着自己的衣服一脸骄傲的说‘拼夕夕九块钱买到的’,那声音振聋发聩,四周一群人跟着鼓掌表示佩服,这叫做苦中作乐还是苦,已经身在苦中不知苦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么说来是我浪费金钱了。”端木槿说。   “请务必这么一直浪费下去。”白泷指的是每个月一千块工资的事。   “因为我是富婆么?”   “可能也是因为我不想太努力了。”   “所以说羽生怜是个好的对象。”端木槿板着手指头:“身材好,懂礼貌,人漂亮,家里有钱,还是瀛洲出身,这个国家的女孩装可爱都很可以的,二刺猿们不是听到女孩用日文说话就会颅内升天么?”   “你对二刺猿可能产生了某种误解。”白泷说:“他们不是喜欢日文,而是喜欢被声优用日文辱骂,甚至觉得过于刺激,哀求对方继续。”   “你好懂啊。”   “一点点而已。”白泷比划了手指距离:“我只是个动画爱好者,二刺螈什么的,二不起二不起……”   “可以上条件,她几乎全部满足,真的挺好的。”   “停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对我安利新的富婆?”白泷神色古怪:“这让我产生了自己是一种被包养的小白脸的错觉。”   “你不是小白脸。”端木槿说:“你是波斯猫,还是养不熟的那种。”   “总比哈士奇好点。”白泷又坐下了,他并不否则被养的事实,毕竟是个白嫖怪:“你还养过猫?”   “没有。”端木槿回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精力去养猫?”   “确实。”白泷也不避讳,看了眼对方的轮椅。   “这种时候你应该回避一下这个问题,照顾我这个病人的心情吧。”   “抱歉,我不是那么温柔系的人设。”白泷淡淡的说:“况且,你喜欢每天走在路上都被别人用同情的视线看着?这不反而显得自己像个异类,很多事即便避而不谈当做忌讳,也不会令当事人感到好受……承认别人的不同,也是成熟自然的一种体现。”   端木槿捧着茶杯:“是这样的,懂得配合别人自嘲也是种成熟。”   “哪里哪里。”白泷斜眼。   ……这些都是看动画里说的,我也只是嫌弃麻烦罢了,用大道理胡诌一番,你还真信了。   他将手机息屏,看了眼时间:“没事的话,我也就先走了,还有,没必要给我安利新的富婆了,羽生怜是个好姑娘,但我对年岁比我小的不感兴趣。”   “你对阿姨感兴趣?”端木槿噫了一句。   白泷不想接话,他已经充分理解到了端木小姐的车技有多高超,哪怕她坐着轮椅,仍然能用轮椅的车轮把他的词典压的粉碎。   “晚上我会过来接应你一下,还是在这儿汇合。”白泷说:“时间就在五点……”   “小怜并没有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端木槿切换了话题:“你知道吗?”   “?”白泷不明白。   “她最初还在到处物色新的住所。”   “所以?”白泷等着下文。   “她之前说打算搬走,因为她的特殊体质的问题。”端木槿说:“由于担心碰到不好的中介以及甲醛超标的廉租房,还要注意到学校的距离,这类房子都不好找,之前一直有让我留意合适的房子……但今天跟我说,已经不打算换住所了,住在那里挺好。”   “嫌搬家麻烦么?”   “她从瀛洲搬到了沪州来,这点小麻烦又算什么?”端木槿摇头:“她今天无缘无故邀请我们吃高级日料,心情看上去也格外的好,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简直和昨天的她判若两人……你觉得是为什么?”   “可能是亲戚走了吧。”   “是因为她的麻烦解决了。”端木槿肯定的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只是种合理的猜测……还有她亲戚是几号来我知道。”端木槿说:“她不知道选哪个牌子合适,还是我给她推荐的。”   “咳咳咳咳咳……”白泷的嗓子有点痒。   “但奇怪的是,我问她,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什么都不说。”端木槿用右手的手背垫着下巴:“你觉得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白泷摸了摸后脑勺。   “她之前一直都不曾隐瞒过,什么都说的很清楚,她想要被人理解和信任。”端木槿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可现在隐瞒不言,似乎对于自己体质的奇特也不再在意了……在事态已经解决的情况下选择了保密,就像是和谁达成了什么协议似的。”   “这种推测是建立在她说的是真话的基础上吧,那万一她说的是谎言呢?”白泷反问:“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如今想要彻底终结掉这个谎言,就好像中二病有一天发现了奥特曼、假面骑士都是不存在的……自然会想着重新开始,将过去都埋葬。”   “若是这样,那也存在一个契机和缘由。”端木槿说:“让长期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的臆想中的人,从幻想之中挣脱出来,若是一朝顿悟,必然有一个重要的理由,这个契机又是什么?”   “或许是被某个刺猬头用中二修正拳揍了……”   “契机是你。”端木槿直言。   白泷默然,和聪明人对话,他总会感到莫名的压力。   他没有选择默认,而是虚着眼睛:“我说,这只是个巧合……”   “可佛珠是真的。”端木槿看向桌案上那盒珠子。   自从他摸到佛珠,佛珠炸裂后,已经很难解释了。   在这份沉默之后,端木槿却并未露出胜利者的骄傲表情,而是微微低下头,有些吃力的弯下腰。   她主动道歉:“很抱歉,我故意试探了你,但如果不这么做,你怎么样都不可能主动承认的。”   她有些无奈的说:“因为你看上去太谨慎了,甚至于胆小。”   白泷双手抱胸:“我什么都没承认。”   端木槿说:“我知道,我也不用你承认什么。”   白泷又问:“之后呢?你又想做什么,利用了羽生怜试探了我之后,还打算做什么?”   他已经提起了警惕,或许这份警惕早就该加深点。   端木槿听出了白泷言语里的抗拒和警惕心,她靠着轮椅:“利用……吗?这或许也是正确的说法,我的确是利用了她,但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我不这么做,你是不会去帮她的。”   “但这还是利用,利用了我,也利用了她。”   “是。”端木槿说:“不论用这么好的理由去粉饰,这都是事实。”   “有必要么?”白泷说:“做个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多好,保持着老同学之间的友谊,这样就很好了……”   “有的。”端木槿说:“至少……怜能好好生活了。”   “你和她关系有这么好?”白泷奇怪的问。   “她向我求助了。”端木槿说:“只是我力所不能及……我没有太多的能力帮助别人,但至少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是你,甚至不是正常且健全的人,所以我能做的很少很少。”   “……”白泷沉吟着。   “很难相信对吧。”端木槿也说:“我也不认为自己是那么高尚的人格。”   ……我只是想要自己在死亡之前,在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罢了,不要连死亡都那般冷清。   可白泷已经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对于无法分辨的人,他会习惯性的选择远离。   “我要走了。”白泷推开门:“晚上,我有事,要鸽了。”   端木槿目光微微黯淡,她轻轻嗯了一声,听着房门闭合,留下独自一人在实验室内。   白泷离开了实验室,走向门外,将手机放回口袋,思绪略有些混乱。   端木槿说的很对,他很谨慎,几乎于胆小,如果不揭穿这些,保持着默契,或许一直做着普通的同学,可一旦揭穿了,只会迫使双方做出选择。   她其实没有必要揭穿的……就这么隐瞒下去,这样的戏码至少还能重复三四遍。   白泷清楚自己的惰性。   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真的动怒,也不认为帮了羽生怜抹杀恶灵是一件坏事,而是无法分辨自己是被利用,还是被欺骗,亦或者被隐瞒。   他是好人,却不会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   手机落入口袋,他同时触碰到了一张卡片。   下意识的将卡拿出来,无名空白的饭卡反射着阳光。   他心想要不要把饭卡也还给她,然而握住饭卡时才意识到。   这张卡是不记名的饭卡,这段时间以来,其实一直都由他来保存这张饭卡。   他即便用这张饭卡去刷食堂三楼的饭店,她也根本不会知道,而这张卡上足足有一学年的饭钱。   她或许不在意这笔钱,也从未过问。   若是加上一个月千元的酬金,对学生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   白泷之所以喜欢白嫖,是因为他需要将时间用在刀刃上,而没有时间去打工。   所以饭钱加上酬金,让他的压力减小了很多。   这不是舍得放弃这部分利益与否的问题。   而是自始至终,他确实的从端木槿这里得到了帮助。   哪怕只是最俗的金钱。   但也符合她的‘力所能及’。   “原来在你眼里,我也是个需要被帮助的穷鬼么?”   “哈……想来也是,会为了五千块和撞人车主当场和解的人,是有多缺钱呐。”   白泷将饭卡收回了口袋里。   他需要点时间整理一下心情。   长期留在现世的确会感到压抑。   需要隐藏着特殊过日子,如同穿着裹脚布似的。   所以,也该去另一个世界看看了,在那边能够随性的放飞自我。   这次,不再是山神庙,也不会有血魔。   下一站……金陵主城。   ————————   ps:双节快乐 第34节 第三十四章 轶闻任务   “这次……带点普通的行囊就差不多了。”   “传送点设置在了金陵附近,路程不远。”   “这次去见见熟人,顺带清理几个简单的任务,不会逗留特别久,也不是出远门。”   “轻量登山包,饮水干粮带一天份额,还有几件换洗衣服,对了,还有甜品、巧克力、蛋糕什么的……”   白泷思考着将东西放入背包里。   他还没拿到什么空间戒指、空间包裹之类的装备,所以带什么东西,只能自己动手拿着。   最初会觉得有点麻烦,但随着实力进步,十几斤的负重也根本不算什么,习惯了之后,出门在外,不背个包会觉得有点不踏实,就好像出门不带钱包,鞋子里不穿袜子,打游戏不开屏幕一样,会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   啥?你说打游戏不开屏幕不仅仅是不适应?   这个要看玩什么游戏,如果是玩星际,开不开屏幕,基本没有太大区别。   整理好了行囊背包,白泷唤出了界门。   门的一扇印刻着恶鬼罗刹刀枪剑戟的,另一扇刻画着刀耕火种日月星辰。   图案仿佛活物般栩栩若生,虚幻中化作实质。   接下来是抽取任务的时间,紧张又刺激,仿佛白嫖抽卡似的。   白泷一边默念着今天必出货,一边手指隔空一旋,转动了轮盘。   第一个任务浮现出来。   【随机任务】   【任务名称:腰缠万贯,财大气粗】   【任务说明:首先定个小目标,赚他个一万两】   【任务奖励:一百五十业力点数,超级储钱袋(可存放且只可存放金钱,累计上限一亿两白银)】   【备注:种田的第一步总是从脱离贫困起步开始,好好赚钱,争取改造封建制社会】   “emmm……都说好了我不走种田文的路线。”   白泷果断忽略了第一个随机任务,将它划掉,看向第二个。   【随机任务】   【任务名称:是时候结束母胎单身的命运了】   【任务说明:找个女朋友对你也算难事,与一名异性确定恋人关系,要求好感度达到七十(天作之合)】   【任务奖励:二百点业力点数,百年好合同心结一对(绑定后,彼此之间好感度魅力值提升)】   【备注:优秀的基因需要懂得在适合的时间繁衍生息】   “我叼尼玛的……神™母胎单身的命运,单身狗怎么了?”   “而且为什么腰缠万贯给一百五十点,而这个任务居然给两百点。”   “这是看不起我么,这是认为我找个女朋友比赚大钱还难?”   白泷越看任务越觉得扯,恨不得吐它一脸口水,翻了个白眼:“还要求好感度达到七十,我要是能看见好感度,我还能是现在这样?”   他已经抽取了两个随机任务,顿感今天的手气不是很好。   界门给予的这种任务属于随机任务,即随机抽取的任务,因为是完全随机生成,所以任务并不合理,甚至有些搞笑和奇葩。   譬如上一个任务叫做‘从今天开始做江洋大盗’,下一个任务就叫做‘从明天开始自首’……这是当了贼还把自己送进官府里,极限零换一?   因此这类任务白泷通常都会直接无视。   然而每次抽取的任务只有三个,如果这次还抽不到好的任务,他只能等下一次了。   手指一抹,将最后一道任务图鉴呈现。   【轶闻任务】   【任务名称:寒泉红鲤,冰下生机】   【任务说明:江湖轶闻,金陵城北十五里,有一竹林,竹林深处有一道寒泉,常年冰冻,寒泉之中有红鲤,是为冰下生机,此红鲤为寒泉之精,十年方才孕育三条,红鲤之血乃生机丹的原料之一】   【纵是普通红鲤,食之,可延年益寿,增长生机,提升功力,寒气护体,不惧酷暑】   【然,有高人不忍凡俗庸碌者破坏生机寒泉,故而于竹林之中布下阵法,入者迷途,往返而归,长久之,知此寒泉者,少之又少,以讹传讹,是为轶闻】   【十月十五,月至中天,倒映于寒泉,灵气成像,镜花水月,虚影重叠,可见水中天月,一刻之内,阵法失效,可入生机寒泉,钓取寒泉红鲤】   【钓取寒泉红鲤,需准备火属之灵草灵药,年份越久则越容易取得】   【此为十年一遇之时机,切不可错过】   【任务奖励:三百业力点数】   【备注:江湖轶闻,缘者得之,影响甚大,可能产生因果连锁,请谨慎接取】   白泷立刻坐直了身体,这个任务属于非常特殊的任务的一种,他很少刷到,接取了五次。   根据过去的经验,这种轶闻任务,其实等同于‘气运’。   气运之子,出门都能捡到天材地宝,这也是俗称的主角光环。   江湖轶闻往往涉及某些不出世或者藏匿俗世之间的宝物,这种宝藏得到了就可能改变一生。   如果送给太监公公一本葵花宝典,指不定就会造就一大片的东厂高手。   白泷作为异世界穿越者,如果根据轶闻夺走了本存在于这里的天材地宝,会在事实上导致属于某些人的好处被拿走了,从而让命运的轨迹发生变化。   异界存在神佛精怪妖魔,也自然可能存在所谓的命运与因果。   命运,因果……只是这两个词看着就十分骇人了。   但白泷并没有考虑太多,点击了这个轶闻任务的追踪标记。   如果不是靠着过去的轶闻任务带来的好处,他也不可能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段时间内就提升到天魔第七转。   因果也好,命运也罢,债多压身人不愁。   过去的那些轶闻任务,他也没有少搞事。   譬如第三次接到的轶闻任务,轶闻中提到了一枚骊珠,那是一千八百年前某不知名古国镇国之宝,长埋地下墓穴,墓穴中机关重重,遍地起尸,镇守者还是一名刀枪不入的银甲飞尸,当时死了很多人。   白泷当是甚至不到天魔三转,硬生生靠着强悍的作死精神,强行掀开了棺椁,抢走了这枚骊珠,结果被银甲飞尸追杀了三天,最后逃入了菩提禅寺,亲眼看着这只飞尸被一百七十九位僧人活生生超度,虽然没见到陆地神仙出手,但入道的活佛金刚只一招就把银甲飞尸拍的四肢断裂。   费了这么大功夫,用了这么大脑筋,险死还生好几次,得到了这枚骊珠,结果是如何呢?   结果是这枚骊珠根本不是给正常人用的,它的作用是饮毒,用毒来孕养这枚宝珠。   它不能避毒,只能饮毒,如果你中毒了,把它含在嘴里,可以延缓毒发,但不能救命。   那我还不如吃颗百草丹呢!   难怪人家菩提禅寺不跟我计较,早就知道这玩意没实际作用了,恰如男人的RT。   白泷因为这件事差点没气过背,想砸了这破珠子又舍不得,但留着作用也不大。   于是白泷一拍大腿——卖了!   原本是打算卖给富婆,抵押一下自己欠下的债款。   但当时他所在的地方距离富婆所在地太远,并且在路边见到了一位乞丐。   这名乞丐瘦小的很,浑身散发着异样的臭味,衣衫褴褛,看得见皮肤上生满了毒疮。   他把这枚骊珠卖给了路边一位浑身毒疮的瞎眼乞丐,取走了对方破碗里仅剩下的一文钱,之后这名乞丐一路跟了他十天时间,呵斥也呵斥不走。   最后白泷无可奈何,把那一文钱还了回去,随后离开了异界。   只是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名乞丐,但想必是还活着。   再譬如上一次的千年火酒酿,他拼死拼活从猴神祭坛中抢了一坛回来,结果自己没喝两口就醉了,不小心给打翻了,洒在了庭院里的一棵杏树下,醒来发现只剩下一丁点了,简直心疼的不能呼吸……   所以这类轶闻任务,白泷已经很习惯了,他往往都捞不到太多的好处。   如果要真的算起因果关系,白泷寻思自己光是到处乱卖一些武功秘籍换银子的行为,反而影响更加巨大。   因果循环,报应什么的……等找到上门来再说。   不用慌,只要浪不死,可以随时回老家避避风头。   白泷换上了球鞋,绑好鞋带,提起了行李,将新得的武器蓝蝶双刀挂在了背包上。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变成一位游走江湖的不羁侠客。   随后飒然一笑,推开了界门。   刹那间,光芒隐没了人影。   【坐标:金陵城,玲珑小筑】 第35节 第三十五章 杏花香   推开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白泷已经回到了异界。   望着熟悉的院落,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温煦,举手伸了个懒腰。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但月光洒落在庭院当中,丝毫不显得黯淡。   这里是他自己的院落,原本也是个闹鬼的宅子,但居于此地的厉鬼已经被白泷送了往生,作为话疗的感谢,他也顺利拿到了这儿的地契。   玲珑小筑的不算很宽阔,占地面积不到三百平方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若不出远门,便会居住在这里,但很少久居于此,因此院子里少了点人气。   虽少点烟火人气,但房子院落中灵气十足。   庭院正中有一颗杏树,杏树至少也有三十年月,每一片叶子都诉说着年岁悠悠。   月光落在杏树上,仿佛每一片叶子都流动着晶莹的光亮,空气中满是清澈的灵气。   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吐着月华。   万物有灵,山木成精。   白泷第一次到来时,就注意到了这颗杏树的特殊之处。   按照常理来说,在怨气滋生的阴地,生机难存,若是槐树这类鬼木,或许能和鬼神共生,但杏树不同。   自古以来,杏林都是代指医生,杏子亦可入药,乃良木灵树,很难在这种夏日冰寒的阴地长存。   可它固执的在这里扎根生存了三十年之久。   后来白泷才知道,当初这个院落的主人是在这棵杏树下自刎,怨气渗入了根茎,血气环绕,它要么被怨恨血气污浊,要么就此生机断绝,可这枚杏树不仅没有死去,反而吞入怨气,散为无害的灵气,足足消解了三十多年的怨气,硬生没有让厉鬼化作鬼神,也没有让灾害进一步扩大。   虽然并未完成生出灵智,但也不枉称之为一颗灵树。   白泷也没打算把它给砍了,反而把它养了起来,也修建过树枝,上过除虫药。   他长期出门,对这个院落也颇为喜欢,但因为是鬼宅的缘故,四周无人,也没有邻里代为照看屋子。   养宠物看家,还需要拆迁人来照料,所以这颗杏树反而适合留在这里,哪怕长期不回来,它也能活,养的好了,甚至能把自己给送走。   白泷刚刚半只脚踏入了庭院之中,杏树便传来莎莎声响,树枝摇曳,空气中弥漫起了一层清香。   灵气之香,亦是杏花香。   白泷走到杏树之前,看着树干上系着一根又一根的绳子,上面挂着十多个各式各样的物件,不禁有些怀念。   自从白泷将一枚偶手得来的通灵宝玉挂在它的枝干上后,每次拿到了一些自觉无用的道具,就给它挂上。   时间久了,这里也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物件。   譬如通灵宝玉,譬如青木护符,譬如洛水河石。   通灵宝玉可令人孕养灵智,对万物之灵长的人族来说,作用太小;   青木护符本就是用于促进植物生长用,这东西卖给谁都不好使,难道要给植物人挂上;   洛水河石,是原本用来镇压水位的一块石头,并且只是数百块石头中的一块,浸了水泽之力,可令水汽下沉,丰润大地,滋养一方土地水脉。   虽说都是些好东西,但对白泷来说作用不大,也不知道卖给谁……并且它们看上去也和普通物品没有区别,卖不出太高的价钱,就自己留着,给杏树挂上了。   白泷在杏树旁侧的石凳上坐下,托着腮帮,望着杏树感叹。   “快大半个月了啊。”   “折腾一圈总算是回来了。”   “这是给你带的礼物,上次忘记了,这次带来了。”   白泷从背包里拾了一瓶果酒,太好的酒他买不起,但普通的酒还是有的买的。   现代文明的酿酒工艺自然比过去更加先进,品种也是五花八门。   这颗老杏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饮酒。   自从白泷不小心打翻了大半坛的千年火酒酿之后,就发现了它是真的好这口。   并且它不是很挑剔口味,并不是非琼浆玉液不可下口,普普通通的花雕酒也能酣饮,对于雪花、青岛啤酒也来者不拒。   所以白泷隔段时间就会带瓶酒给它灌溉一下土壤。   白泷给自己倒了半杯果酒,剩下的洒在树下的土壤里。   端起杯子,和一颗树木酣畅对饮,态度怡然且放松。   不同于需要隐藏身份的现代社会,在异界中,他无需隐藏也不需要约束,想笑便笑,哪怕疯魔一场酒中仙。   他一边说着这些天来的烦心事,一边谈笑着,借着酒劲,吐露许多繁琐小事。   杏树也是不是晃动一下树枝,它的回应白泷大致能听懂,也就两种回答。   摇动树枝代表是,吹起清风代表不是。   就这样谈论了好一会儿,直至月色渐晚,有打更人敲锣路过。   白泷这停下了牢骚,打了哈欠,把背包往身下一垫。   因为屋子半个月没打扫,大概都是灰尘,他打算待在枣树下睡一晚上了。   这里灵气十足,睡的未必不比房里踏实。   “帮我调节一下温度,别太冷了。”   白泷提醒了一下杏树一句,随后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杏树缓缓晃动枝丫,在月光下呼吸,银色的辉光微微黯淡,但悄然之间,树枝上已长出了花骨朵儿,盛放时期的杏花,娇艳朵朵,繁花丽色,占尽春风,但随着时间推移,杏花会逐渐又浓转为淡色,从鲜艳化作纯白,谢落之前便是一片雪白无暇。   杏花初开,花香清淡,花越纯白,花香轻远益清。   这一片无人靠近的街坊巷道已被盈盈清香所覆盖,沁人心脾,却鲜为人知。   ……   时至清晨,朝露待日晞。   一名披着白色大衣的女子抵达了金陵城前。   衣着上沾染着露水痕迹,鞋子上是泥泞,她手中没有行囊,只是背着一把剑。   精致的五官尚且有些稚嫩,但那双眸子中满是清冷与傲然。   “金陵……”   兰香雪望着城楼上的硕大古篆,眼中流露出些许怅然。   一路上为了躲避血衣楼的鹰犬追踪,浪费了些许时间。   她几乎日夜不休的赶路,终于是来到了金陵。   时隔两日,不知公子是否还好,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她不敢责问为何公子会不辞而别,只是很想见到他,希望能常伴公子左右。   兰香雪轻轻按着胸口,这张信笺是她找到公子的唯一方式。   信封上所指向的地址是金陵烟云府。   烟云府,曾经的侯爵豪门,但因为上一代家主是个死玻璃而导致家道中落,留下的唯一血脉只有一名女子,但因为女子无法继承爵位,必须择选旁系入赘。   之后原配夫人病死,家产家业落入十三岁女孩之手,因此烟云府足足乱了六年。   这名大小姐也的确算是有本事的人,虽然无法继承爵位,却死死的守住了家业,并且弃戎从商,反而在金陵的商界占据了一席之地。   大约在小半年前,血衣楼中也出现过关于这个府邸里的任务,目标是刺杀烟云府里的唯一一名嫡系,最终血衣楼放弃了这个任务,因为当时接取了任务的刺客组织超过三个。   除了血衣楼之外,还有刺血盟、不老庄等等……太多刺客出手,导致局势复杂,最终血衣楼放弃。   事实证明,这也是正确的选择。   从踏入了烟云府的那一刻,这群人就已经被打上了死亡标记。   刺杀任务执行当夜,一十七名刺客全部横死,包括两位先天在内,全部离奇暴毙。   并且事情发展并未就此结束。   半个月后,不老庄在江湖上除名,六处基地被连根拔除。   刺血盟也因此这件事而销声匿迹至今,不再敢接取任何生意。   血衣楼则是趁机扩大了影响力,之后便是自己……   这件事不提也罢。   兰香雪不清楚公子和烟云府有何关系。   但若是烟云府的背后之人是公子,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和公子相比较,做人命买卖的刺客组织根本不值一提。 第36节 第三十六章 烟云府   天知道,在兰香雪的心中,白泷到底被提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绝世高人来评价他,只怕兰香雪都认为不够。   在旁人眼中看来……不,在白泷自己眼中看来,他也不过只是帮了兰香雪一些小忙。   给她一杯热水,止疼药和消炎药,再加上一杯八宝粥,借给她一把剑,教她一招剑法。   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忙。   寻常江湖中人不会帮,要么是力有未逮,要么是自身难保。   白泷是个善良人,乐善好施,平日做做好事,和气生财,没什么大不了。   但古代人的思维和现代人的思维是不同的。   兰香雪的企业级理解过于超前,思维方式已经逐渐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   待到朝阳升起,清晨薄雾散去。   兰香雪停驻步伐,眼前便是烟云府的正门。   府邸大门有些古朴但仍然气势十足,雕栏画栋,朱门红锁。   曾经的侯爵,在金陵一地,也称得上是一方豪门,百年世家,兴衰一旦。   曾经的兰香雪从不会驻足于此,她是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杀手,很少会去思考和理解这些豪门世家,因为大多情况下,一旦她注意到了谁,对方都会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过去不会有这一刻的心情,是因为过去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不需要惧怕再失去什么。   但现在,反而产生了些许的忐忑,因为她担心被拒绝。   兰香雪还是选择了迈进,她敲了敲大门,叩响的声音传开。   少顷,房门被拉开,里面走出一名沉默寡言的高大男子,他的个头巨大,如同一尊小巨人,样貌有些吓人,长得孔武有力,却有点显得呆板。   兰香雪并无惧色,平静说道:“我来请见烟云府的大小姐。”   高大的男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侍女走来替他解围,模样清秀穿着鹅黄罗裙的少女看上去也才十六七岁。   她来到门前,轻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兰香雪拿出怀中的信封:“我是来送信的。”   侍女眨了眨眼睛,望着白色的信封,很自然的伸出手:“那你把信拿来吧,我呈给我家小姐。”   兰香雪脸色微微变化,她摇头说:“可否让我和你家大小姐见一面?”   “这位姑娘,我等素味平生,大小姐也不会轻易见一名外人的,你手中的书信也不知真假,况且姑娘的身份也尚未可知。”侍女眼中微微流露出些许锐利与审视之色:“姑娘这样年纪便行走于江湖……清晨送书信于此,还执意要见我家小姐,这恐怕不太合理。”   兰香雪知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这封书信她必须握在手里才有安全感,内容是什么,她并未查看,或许会有能够找到公子的线索。   她也清楚为什么侍女会有这样的警惕心,因为刺杀行动过去还不足半年时间,谁都会有警惕心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只是香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会从一名小小的侍女身上感到了危险性,她看得出这名侍女修为并不足先天,可当侍女运转真气之时,给人一种分外锐利的错觉,如同眼中藏匿着刀刃似的……   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武学。   “我只想见一面烟云府的大小姐,这封信真的是故人所写。”兰香雪不愿起冲突,可她不擅长人际交往,嘴有些笨拙,只能再度开口恳求。   “所以说,书信给我们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这封信不就是送到这里来的吗?”侍女很是奇怪的问,越是不愿意把书信交出来,她越觉得古怪,越是古怪越不能答应。   僵持片刻,侍女无奈,她幽幽的说:“姑娘若是不愿意,那便请回吧,回去考虑好了再来……我家小姐也并不是随意谁人都可求见。”   说完,侍女对着一旁的护院说:“大雷,关门。”   可沉默的高大男人没反应,只是顶着兰香雪的后背。   “我让你关门。”侍女拍了一下护院的臂膀:“这位姑娘漂亮,你就看走神了?”   护院大雷委屈的收回视线,他是个哑巴,不能开口说出流利的话语,但还是‘啊啊’的说了几声,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能关门。   “我说你怎么……”侍女桃红正要发作,随后注意到了大雷的手指,他指着的并不是兰香雪,而是兰香雪背后用衣着遮住了半截的剑。   侍女面色一变,她下意识便要伸出手。   可抬起的手腕被兰香雪扼住,她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桃红的手腕有些疼痛,默默运转真气,随后发出质问:“你背后的这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兰香雪稍稍停顿,她说:“你们认识承影剑?”   侍女的神色无比凝重且认真:“公子的佩剑,岂能不认识……这柄剑,公子配了两月有余,烟云府上下所有人都识的……你是如何得来?”   听到这句话,兰香雪心中有了判断,她松开了侍女的手腕,揭开了遮掩宝剑的黑布。   “这柄剑,是公子赠给我的。”   “……果然是。”   桃红闻言后,神色先是微变,倏然流露出古怪的神情,最后悄悄叹气。   兰香雪很意外,寻常人根本不会相信这等名剑可以被随意赠送。   “你们,相信我的话吗?”   “为何不信?”侍女神情复杂的说:“公子总是喜欢赠人兵器,还说什么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已经不是头一遭了。”   虽然口中说着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但兰香雪敏锐的察觉到,侍女凝视着这把承影剑的眼神并不如她的语气那么平静,反而似乎是流露出些许妒色,但迅速掩饰了下去。   嫉妒,是嫉妒这把剑,还是嫉妒公子不懂得珍惜兵器,亦或者是嫉妒别的什么?   兰香雪没有追问,她将话题转移回到信封上。   “现在,我可以见一见贵府的大小姐了吗?”   “嗯……你随我进来吧,早点说是公子差遣你送的信不就好了?”   侍女放她进了烟云府的大门,这传闻中金陵最难进入的府邸大门就这么轻易的敞开了。   兰香雪感到有些不真实。   仅仅只是因为一把剑,只是因为一句话,只是因为一个不在场的人,烟云府竟能顷刻间放下警惕心。   少女止不住好奇,她斟酌了言辞,小心翼翼的问。   “贵府邸,与公子之间的关系,很亲密吗?”   “亲密?怎么可能?”   侍女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兰香雪蹙眉,如果不是亲密或是信赖,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下警惕心?   她问:“那是合作关系?”   侍女还是摇头,反问道:“公子没告诉你吗?”   兰香雪默然,她和白泷相识不足两日,从未听他提起过什么。   “也是,公子从来不认同,从不放在心长,所以自然不会跟任何人说。”侍女笑盈盈的说:“但即便公子不说,有些事,我们都得记在心底……若没有公子,这偌大的烟云府,早就已经没了,包括我在内,好些人的命,都是公子亲手捡回来的。”   兰香雪心中猛地一跳。   都是被公子救回来的?难道说……   “并且,不仅仅只是一条命而已……”   “是公子告诉我们该如何活着,如何活的像个人。”   “欠公子的债,十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公子也不稀罕。”   侍女小桃红眯起眼睛,语气逐渐狂热。   “烟云府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公子在这里。”   “哪怕公子现在要我去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亲密?合作?怎么可能是这种浅薄的关系……你的确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忠诚。”   兰香雪听着侍女的话语,能感受到她灵魂深处渗出的那股狂热与崇拜。   诚然她知晓公子绝非等闲之辈,但没想到烟云府中会有这样的狂信徒。   她轻声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侍女侧目:“因为你承了公子的剑……不论你知否知晓,你已经是几位掌兵者之一了。” 第37节 第三十七章 烟栖霞   桃红的言语中再也压制不住那股柠檬的香气。   她可酸了,酸的不行。   她不知道自己多少次梦里都想从公子手里接下这把漂亮至极的宝剑。   但最终眼馋了足足两个月,还是给别人……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漂亮姑娘顺走了!   可酸死本姑娘了!   我吃醋了,今天我能干吃两斤螃蟹!   她倒是不掩饰自己的表情,但最终也只是幽幽一叹。   又能如何呢?   走过长廊,绕过一方雅致的池塘,踏入一处别苑。   桃红轻轻叩响铃铛声,她站在门外,恭敬道:“大小姐,有客人来了,是公子差遣来送信的人。”   “让她进来吧。”   声音传来,沉稳,舒缓,轻和。   言语间有着不符合声音年岁的稳重,以及一种自信的感染力。   兰香雪踏入了别苑中,一阵清香味道萦绕,本该是微凉的秋末,但别苑中却温暖如春。   别苑的布局很简单,一目了然,于庭院之中一颗不老松下,女子侧身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沓信纸,透过阳光能看见上面似乎是四行文字的诗句。   她很美,兰香雪如此觉得,这是一位看上去令人有些难以移开视线的女子,得体的穿着,一袭长裙束腰衬托出的完美身材,五官透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从袖口中露出的半截藕臂也令人印象深刻。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兰香雪想起了这一首不久前才流传开的诗句。   可很快,女子抬起了眸子,将视线从纸张上移开,看向了她,这一刻,兰香雪才注意到在她的眼睛,眼是心灵之窗,这双眼眸可谓画龙点睛的一笔,不仅击散了先前那种温婉柔弱的第一印象,而且如同一面镜子般古井无波,倒映出别人的心中所想。   这目光并不锐利,却令人有些不敢与之直视。   兰香雪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收拢了拘谨的姿态,哪怕眼前的女子是吃人魔鬼,她也不该害怕,毕竟她只是来找公子,而不是来烟云府应聘,她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前来叨扰贵府,我名为兰香雪,受到公子的嘱托,特意来送这份书信……”   “嗯,我知道你。”女子轻声说道:“兰香雪,家道中落流落青楼,患病后被抛弃,将死之时被捡走,在血衣楼中接受了多年训练,成为了先天,代号香血,尚未列入人榜,迄今为止,接下的刺杀任务未有过失败,但由于血衣楼主的猜忌和背叛,引发了一场先天大战,最终勉力杀出重围,而后下落不明……”   兰香雪神色微变,这情报十分详细:“你调查我?”   “闹的这么大的江湖传闻,不可能不去了解一下,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或许原本有,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女子示意她坐下:“请坐吧,认识一下……我名为烟栖霞,是烟云侯的嫡系继承者,是如今烟云府的话事人,也是烟云商会的创立者。”   兰香雪往前三步,坐了下来,这个距离,对刺客来说,是必杀的距离。   而烟栖霞从未展现出任何武功修为,却也敢跟自己这么一位刺客靠的这么近。   她问:“你不怕我是来刺杀你?”   烟栖霞反问:“你是来刺杀我的吗?”   兰香雪摇头。   烟栖霞莞尔:“那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兰香雪又问:“如果我是呢?”   烟栖霞随意的说:“那你便动手吧……如果你用的是承影剑,我并不会反抗。”   兰香雪蹙眉:“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的意思。”烟栖霞看了眼刺客少女:“否则怎么会予你承影剑?”   香血有些郁闷,这些人真的舍得为公子而死吗?   她拿出了书信,放在了桌案上,虽然一路风霜赶路,但这封书信还是保存的很好,几乎见不到一丁点褶皱。   烟栖霞动了动手指拿起了白色的书信,拿着桃红递来的小刀裁剪开封口,拿出了一封书信。   上面的字迹十分简洁明了,只有三行文字。   速来   待归   代为照看   烟栖霞微微沉默,放下了纸张,她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是这样啊。”   兰香雪也拿起了纸张看了一眼,神色微微错愕。   公子的交代很清楚,是将自己交给了烟云府了?   自己作为叛逃的血衣楼刺客,在烟云府中绝对安全,不需要东躲西藏,四处辗转。   可感动之余,兰香雪心中仍是不愿意。   这固然是公子的好意,可她只想回报公子的救命恩情,若是不能陪伴在公子左右,她要这安身之地也无用。   她微微张口:“烟小姐,可否知道公子的所在,我……”   烟栖霞眸子转动,瞥了她一眼,道出她心中所想:“你想常伴公子左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服侍他吃穿,与他祸福相依,将余生忠诚献给他?”   兰香雪毫无羞涩之意的颔首而答:“是……虽然对不起公子的好意,但我不能留在烟云府中,我欠下公子的是一生还不清的情。”   小桃红悄悄的嘀咕了一声:“说的谁不是一样……”   “公子不需要这些。”烟栖霞淡淡道:“你很清楚他不需要。”   “我……”兰香雪握紧拳头:“即便如此,我也……”   “你可以缠着他,可以缠到他心软接受你为止。”烟栖霞说:“你可以用更长的时间去打动公子的心,直至他心软下来,或者习惯了你在身边,毕竟如你这般美貌的少女,若是委身于人,哪怕是佛陀金石制作的心,也会忍不住金石为开吧……你以为我会这么说?”   大小姐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她摇头说:“如果你这么做,后悔的是你自己。”   兰香雪一怔:“什么意思?”   烟栖霞给出一句肯定的结论:“你太天真了,每一个人都曾经有你这样的想法,但最终都会明白……这种做法,只是在伤害他而已。”   兰香雪无法理解,她匪夷所思道:“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公子。”   “伤害,未必是以看得见的形式。”烟栖霞凝视着兰香雪:“我只问你一句,如今的你,能为公子做到什么?是为他卖命,还是替他杀人,亦或者是洗衣做饭,还是替他出谋划策?”   兰香雪正要说,但下一刻就沉默了。   她是刺客,能杀人,可卖命,但不懂得出谋划策,也并不是才华横溢。   公子武学境界深不可测,何须她来出手,反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洗衣做饭这类小事,可这类事谁不能做?   她找不到一个非她不可的理由。   “公子不需要谁为他做些什么,你留在他的身边,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可以让自己变得心安理得,然后接受公子给你的好,因为……报恩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烟栖霞言语尖锐的说出事实。   “借口?你!”兰香雪被刺痛了。   “不必恼羞成怒,因为这种事,这样的想法,谁都有过,你不是唯一一个,会下意识去依赖他,十分正常。”烟栖霞平淡道:“但这不能成为放纵的理由。”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报答公子……”兰香雪咬牙。   烟栖霞冷冷的说出残酷的言语:“报恩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公子从未对你有过什么奢求,你越是想要报答,越会适得其反。”   “……”刺客少女沉默着,但眼中是并不服气的神色。   烟栖霞望着她的神色,换了个坐姿,靠在了椅背上。   “你不是第一次遇到公子的人,也不是第一个愿意为他奉献忠诚的人,曾经有三个人追随过公子,你知道这三个人的下落是什么吗?”   “……是什么?”   “都离开了。”烟栖霞说:“或主动,或被迫。”   “离开了?”兰香雪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祂们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不配。” 第38节 第三十八章 迪化是会传染的   “第一人追随了公子三月,时间最久,也最了解他。”   “她说过自己欠下了几辈子都还不清的情,也说过公子给予了她一个崭新的人生。”   “她对公子的情感,谁都明白,可她还是含泪忍痛的离开了公子,如果不是有什么理由,怎么会舍得?”   “她说自己不配。”   “可在我看来,她的才情天赋根本是天下无双。”   “第三人,追随了公子仅仅七天时间,时间最短。”   “她为什么放弃?”   “因为她的缘故,公子中毒,几乎散去了半数修为,差点经脉尽断。”   “她太弱小了,也太过于纯善,眼力不足,机灵不够,于是被人所利用,成了反伤公子的兵刃。”   “所以说……这便是不配!”   “人与人之间存在这差距,庸俗者不论多久都无法企及真正强者的高度,难以望其项背,越是靠近越容易被灼伤……宛若飞蛾扑火。”   “当你在武力上、智慧上都无法企及他的万分之一,甚至不能作为挡刀的工具,只能不断的拖公子的后腿时,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不配。”   烟栖霞说着,指尖已经陷入了石桌之中,大理石的桌案上浮现出了清晰可见的指印。   可见这些奉劝的话语,既是对兰香雪所说,又是对她所说。   论不甘心,她比这个新来的刺客还要深刻的多。   如若不是因为不配,她又何须守着这清冷空旷的烟云府?   如若不是因为不配,她又何必在这里与别的女子说这些话?   如若不是因为不配,她又何苦一遍又一遍的刺痛自己的心口?   害,太扎心了,每次劝说,我都快把自己先说哭咯。   要怪也得怪公子,你救人也就罢了,能不能稍微长点心。   把别人家姑娘的心也给骗走,还将我当做挡箭牌推出去。   哪怕你不是故意,这也太过分了!   烟栖霞一边心底流着泪,一边眼里快要红的流血。   她深呼吸两口气,凭借着良好的大家闺秀的修为和稳重的性子压制住了内心那股怨气。   她瞥了眼兰香雪道:“我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说,每一个想要报恩的人……都不配。”   兰香雪默然,她双手怀抱着承影剑,一言不发,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烟栖霞端起了茶壶,倒了一杯茶:“不过,我也不是劝你就此放弃,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若是想要抢着去公子身边,我也不阻拦你,只是……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兰香雪问。   “谁知道呢?嫉妒的女人,什么都做的出来。”烟栖霞托着腮帮:“你不遵守规矩,很可能就要挨打,而且是挨一顿毒打。”   “我不怕。”兰香雪握着剑锋,她对实力很自信。   “先天万象境,你怕不怕?这也不怕,那人榜前十呢?胭脂榜呢?”烟栖霞接连说道。   刺客少女神色有些凝滞。   小桃红噗嗤也一声笑出来:“大小姐,你这么吓唬她就没意思了。”   兰香雪蹙眉:“你在骗我。”   “嗯,我在骗你。”烟栖霞端起茶杯:“并不是人榜前十,而是人榜前四,胭脂榜中的人可就太多了……怎么,不相信?”   兰香雪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既不想轻蔑了公子,又不想承认。   或许是从未想过公子竟是这般出名的人物。   他分明身在江湖,江湖中却从未流传过他的传说。   少女内心有种奇妙的烦躁和反感。   烟栖霞莞尔一笑:“我想,你恐怕只是被他救了一命,被点拨了一番,得了一把名剑,便心中止不住念及此番之好,认为非君不可。”   “想来你身为一名刺客,全天下也只有公子愿意折身救你,哪怕是辱没了自己的身段,越是如此赤子之心一片赤诚,越是赢得了你的一片好感。”   “憧憬公子,是一件好事,至少你不会感到幻灭,因为公子是你永远看不懂的人,但是,只靠着一腔热血的憧憬是不够的,如今的你对他知之甚少。”   烟栖霞觉得茶水凉了,便轻轻一挥衣袖,将一旁的炉火吹起,放下了水壶。   她说:“你知晓公子的多少?”   兰香雪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很多。   “我只知晓公子的功法境界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烟栖霞轻轻摇头:“深奥与否,无非于心,公子的实力境界无人能探测,但他从未说过自己的修为很高深,甚至多次谈及自身,便常常有些遗憾。”   “我想,这是与过去所受的伤势有关,境界已不复过往,还需重修。”   “但这并不是公子的特殊之处,他的特殊在于武学的典藏以及高深的智慧。”   “各种上乘武学,绝学,神兵利器,信手而来,只要与他相关者,谁人不曾被授予一本两本武功绝学?他从不藏拙,便是愿意学,他便倾囊相授。”   “一本上乘武学,足以令天资平庸者也成为二流武夫,一本江湖绝学,纵使不如先天,也有资格与先天周旋,而绝学之稀少,向来皆知,那可是足以令无数人打的头破血流,令亲兄弟反目的绝学……”   “在公子这里,这一本上乘武学,只要十两银子,而一本绝学,只要五十两。五十两银子一本的绝学,你去哪里才能买得到?”   说到这里,烟栖霞便止不住摇头失笑,那浅笑中满是温柔,眼中如同被吹皱的湖水,波光粼粼。   她轻声说:“公子售卖武学,从来不去其他地方,只来这烟云府。”   兰香雪呢喃一声:“那我岂不是也欠了公子五十两?”   “欠?”小桃红听见这句话,差点气歪了鼻子,她咬着贝齿说:“哼,我们倒是宁可欠着公子!”   “他赠予你的剑招,便称不上欠了……之所以卖给烟云府,是因为不想让我们欠下人情,欠的太多,这辈子都会惦记着,他用银钱交换,也是一种思虑。”烟栖霞轻声说:“可谁不知道呢?银两之于公子,不过只是身外之物,他能千金散于市前只为买马骨,能将一枚无价骊珠以一文钱的价格卖给一名乞丐……”   “千金买马骨?骊珠赠乞丐?”兰香雪认为这有些荒唐了,她是杀手,而杀手组织是为了赚钱才杀人的,人命无价就是一个笑话,一千两黄金足以买下很多很多的人头了。   “你认为公子会缺钱嘛?若是缺钱,何曾能写来‘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句。”侍女说道。   “不是写的,是抄的。”烟栖霞纠正道。   “是的,抄来的。”侍女改口,却是一脸不信的微笑。   “千金散尽还复来……还复来……”兰香雪呵出一口气:“能告诉我完整的诗句吗?这是公子所作的?”   “是他,是他抄的。”烟栖霞强调道:“他啊,听不得别人说他写诗作词,总是说这是抄来的。”   “抄……”兰香雪低声言语:“公子还有这般才名么?”   “这便是公子的奇特了,是你不知道的。”烟栖霞回忆道:“过去的他,喜欢写诗作词,偶尔也会参加一些文会,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在一次桃花文会上,那时候还记得是小桃红唐突了他,洒了他半身酒水……”   侍女红了脸颊:“我当时没注意看,好在公子不曾怪罪。”   “嗯,她也因此得了一首诗,这首诗一举拿了那次文会的魁首。”烟栖霞轻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桃花相映红,嘿嘿……”侍女的手指绕着发丝。   兰香雪忽然有些羡慕,只是听着这么一句诗便可想象出桃花林中,少女在粉红色的桃花映照下的红色脸颊和窘迫表情。   “公子竟是大诗人。”兰香雪止不住有些怅然,只觉得公子的背影一下子便遥远了起来,太多的诗人是穷困潦倒职业,但诗人同样也是浪漫至极的职业,如公子这般潇洒的侠客,可以仗剑天下,也能提笔作诗,文武双全,皆是举世无双……还真是令她这个只懂得杀人的姑娘有些自惭形秽。   “何止是诗?”桃红摇头说:“公子的词,更厉害……你可知如今金陵的秦淮河畔,日日夜夜唱的词,都是公子写下的词,那群青楼的风尘女子,为几句词,几近疯狂的追捧。”   “只要公子愿意,以他的声名远扬,这秦淮河畔,无数画舫花船,那些大家、花魁,谁都恨不得自荐枕席,只为求他的一句诗词……一首《雨霖铃·寒蝉凄切》已从金陵唱到了洛阳城,唱哭了多少人。”   “他的诗词早就在金陵、洛阳的烟花酒巷之地传唱,从第一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开始,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烟栖霞说到这里,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白泷为那些风尘女子作词。   ……抄词也不行。 第39节 第三十九章 这就叫专业   卜算子·不是爱风尘。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纵使是江湖游侠,哪怕是豪门千金,甚至阴影中行走的刺客,都对这句诗词耳熟能详。   诗词并非越拗口,越华丽也好,朗朗上口的词缀,会令诗词流传更广。   这么一句诗已经足以鸣动一州,传遍大秦各地省会。   大秦虽以武立国,但开国已过三百年,经济发展,文化革新,百姓富足,已渐入盛世。   衣食住行的基本诉求被满足,自然开始追求精神食粮,文化随之迅速发展,恰如曾经的唐诗宋词。   兰香雪听着这首诗句,一时间视线有些痴呆。   她回想起公子坐在山神庙中望着屋檐落雨,且听风雨,浅吟低唱。   哪怕是把手中的利剑换成白纸扇、狼毫笔,却也是那般合适。   她忽然想到,刚刚进庭院是,见到了烟栖霞正在看一张纸。   “烟……姑娘,你刚刚看的那张纸,难道是?”   “你倒是机敏,这是公子在一个月前所抄的诗。”烟栖霞将纸张摊开放在了桌案上:“原本是写在一张纸扇上,赠予了一位老秀才,等我知晓时,打算去把纸扇买回来,却迟了一步,据说如今已经北幽学宫的学子买走了……我只拿到了这张誊写的手抄。”   侍女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眼。   《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妙啊。”小桃红脱口而出。   “你又不是猫,看到诗句就喵喵喵。”烟栖霞白了她一眼。   “公子的诗就是妙啊。”小桃红吐了吐舌头:“我都能看的明白,可细细一品,更是曼妙无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兰香雪越看越喜欢这首诗,说不上怎么回事,只品味着也觉得朗朗上口。   “公子真是什么都写的来,婉约的词能写,豪放的诗能写,就连哲理的诗词,也能写……”侍女感叹着:“太厉害了,不,厉害都不足以形容,什么大诗人,加起来都不够我家公子一只手打。”   “是抄。”烟栖霞纠正了一句,却也忍不住笑了。   “嗯嗯!据说公子还写过游记,似乎是去赤壁时所作,不过这篇赤壁赋似是……”   小桃红说到这里,表情微微一僵。   “被独占了,抢走了,谁都没看到。”烟栖霞拿起烧开的水,重新泡茶,她动作不急不缓,言语里却有股强烈的不快:“那个碧池……”   “碧池?”兰香雪歪了歪脑袋。   “公子说,这是一句黑话,专门骂一些不检点的女人。”桃红解释道。   “那个碧池怎么了?”   “抢走了公子的几个名篇,还缠着公子为她写了几首诗。”   “唔……”兰香雪不说话了,她有点羡慕。   “这不值得羡慕,这女人自作自受,肆意妄为,最后也只能落得黯然离去的下场。”烟栖霞哼了一声,言语里既有不爽,又有快意。   兰香雪意识到这话题有些不妙。   她很聪慧,已经察觉到这个女人可能是之前没提到过的‘第二人’,但并未追问。   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   “公子现在,不常写诗作词了吗?”   “很少了,过去还会参加一些文会,灯会,猜猜灯谜什么的……也偶尔写两首歌颂红尘女子的诗词,但渐渐的就不再去了。”烟栖霞也有些怀念的说。   “为什么不去了?”   “因为写诗救不了大秦人。”   烟栖霞淡淡答道。   兰香雪听不明白。   “公子曾经说过……”   “诗词,既不能揭露世事黑暗,又不能提供治国方针,只是娱乐万物。”   “诗词歌赋之于豪门世家,之于权贵阶层,既是陶冶情操,又是与下层阶级划分的重要指标。”   “不论在任何时代,阶级的矛盾,始终都是阻碍文明进步的根本,又是推动社会改革的动力。”   “社会进步,需要体制改革,需要思想解放,需要经济发展,需要科技革命,这些都不是诗词能提供的。”   “越是吟唱诗词,越是发现诗人的极限所在,越是看清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残酷……说到底,诗词写的故事,是自己的故事,是个人的故事,却不是天下的故事。”   “那么……写了又如何,不写又如何。”   咏唱结束的烟栖霞将这段话奉为圣经。   “真想让那群酸腐文人、贪官污吏也好好的听一听公子的这些话。”   侍女笑着说:“他们可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恐怕能明白这些话中意思的,也只有小姐你了,经济学,金融学什么的……公子偶尔说一说的内容,完全搞不明白。”   “那便不说这些了。”   烟栖霞轻轻摇头,她抿了口茶水,心说自己其实也并不很了解金融学和经济学,涉及到宏观调控、市场作用、杠杆原理、纳什均衡……想想便有些头疼,仿佛是将几千年后的朝前知识拿到了这个时代来,她只要稍微学一学皮毛,生搬硬套,就能将大秦境内的所有富商摁在地上打。   经济学上讲究一个抢占先机,谁能最先占领市场,谁就能获得足够多的利润。   平心而论,烟栖霞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她的商业头脑很有限。   可公子就是这么神奇,把一个不算合适的人安插在了这个位置上,还能让她坐的如此稳当。   要知识给知识,要产品给产品,要模式有模式,给了她足够的支持,只要烟栖霞愿意,她能轻易握住一州之地的经济命脉,开启全面的市场垄断。   手握着无数道财富密码,金钱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同行。   几本书,记载了十几个世纪无数学者的智慧结晶。   这一切都藏在那几本书里,就放在书房里的桌案上。   可说出去,谁会相信?   可即便公子给了她这么多,烟栖霞依旧看不透他,包括这一次。   她不认为兰香雪只是普普通通的和白泷相遇,然后被他救下。   公子的所有做法,看似天马行空,实则暗藏深意。   他四处游历,广结善缘,不经意之间,已经串联出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包括烟栖霞在内,有许多人都在这张大网之中。   每一次行走,每一次旅行,都会为这庞大网络编织出更加复杂的纹样。   烟栖霞会主动收集关于公子的情报,其他人也会这么做,以公子的行踪为核心,这些人会相见相遇,相互试探,相互了解,最终认识到彼此处境。   以公子核心,建立对话的平台,于是在一次又一次重复交错的相遇,一个看似不存在,实则遍布大秦各地,甚至已经延伸出中原的关系网络已悄然形成。   在这个网络中,绝对的核心是公子,而枝干则是一名又一名的掌兵者。   掌兵者,是被公子赠予兵器之人,被视作公子作为器重和欣赏者,从公子手中得到的帮助最大,也理应具备更强的影响力,为公子做更多的事。   掌兵者一共有七位,彼此互相了解,知晓身份,暗中互通有无,互助互利。   虽然表面不说,但这俨然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组织。   公子理应知晓她们暗中的动作,但他从未提及也很少关注,可能是装作不知道,她们仍然在度过各自的人生,没有受到任何钳制,公子也并未对这个组织提供什么纲领,设置什么追逐的目标。   但,这也无妨。   对烟栖霞而言,只要能凝视着那个人的背影,就已经很好了。   她们憧憬着那个人,眺望公子的背影,却又不敢靠近,只选择默默守望。   只待公子需要的时候,她们便可回应,或许独自一人不配侍奉公子,粉身碎骨也难以偿还如此恩情。   但若是集百家之长,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有力,有势的布势,总有一天……   是的,总有一天……   会有个结果。   烟栖霞心中如此说着。   随后抬起眸子看向了第八位掌兵者,她看不出兰香雪到底有何特殊,但这若是公子的意思……   “我们来谈一谈别的事吧。” 第40节 第四十章 大秦人从不饶舌   梦里不知身是客,夜来幽梦忽还乡。   白泷睁开了双眼时,已经是早上了,在一阵阵清香中醒来。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稍稍运转了一下真气,舒缓了一下筋骨,全身如同炒豆子般发出咔咔声响,声音清脆的仿佛全身骨折。   他围着院子走了三圈,随后开始日常的练拳过程。   在这里不需要拘束拳脚,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早晨有些寒冷,为了驱散秋末的寒气,他这次暗暗发力,内息流转,霸道的漆黑天魔真气顺着经脉流转。   虽仅仅天魔七转,但白泷认为自己全力爆发,不输给内天地圆满的高手。   跨阶挑战是穿越者的挂壁特权,好歹咱这天魔功也是超越了绝学层次的功法。   表面上我只是练气五层,内里面我是练气七层,实际上我能越阶挑战。   但是,示敌以弱也是常见的做法,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稳健!   随着白泷逐渐沉入武学的演练之中,他的一拳一招一式都有了一种奇妙的韵律。   罗汉拳,本就是禅家的武学,需不断刻苦练习,方能逐渐掌握。   这套普通的拳法,平日练习时不觉得哪里特殊,但随着天魔真气的运转,真气流转,他的躯壳上仿若覆盖上了一层漆黑色的盔甲,背后浮现出模糊的人形残影。   力沉势稳,却不急不躁。   渐渐的,拳法也不仅仅只是拳法,白泷加入了身法步伐的演练,动作迅捷如风,拳法猛如山崩。   玲珑小筑的庭院之中,时而清风徐徐,时而晨风烈烈,从杏树枝头落下一片又一片的淡白色杏花花瓣,花瓣随着风而流动,而风在白泷的双掌衣摆之间流转。   隐约看去,白色的花朵模糊了人影,如同有人在中舞踏,风花在白泷的掌心聚为漩涡,随着他摊开掌心往上一抛,宛若一朵烟花盛放开。   杏花冲上天空,香气顺着风飘扬开来,整条街道巷子笼罩于飘扬的白色杏花雨中,清香气息沁人心脾。   走过附近的人群纷纷驻足,望着落花如雨,不由得流露出赞叹之色。   白泷在庭院中央站定,收敛气息,虽略有疲惫,但酣畅淋漓。   难怪江湖人练功习惯动用真气,这比纯粹的磨炼基础要爽快太多了,能迅速入定,对体能损耗也更大,加速了对筋肉的刺激,提升更大,唯一的坏处在于不适合练习控制力,而控制力的提升是需要漫长的基础功夫。   白泷自知短短几年的武道修炼,根本不足以填补空白,还是要耐心的打基础。   “不能太过于依赖天魔真气,基础得打牢靠,用了真气就容易上瘾,跟打游戏开作弊器似的,形成了习惯就改不了了,拖出去尿检,兴奋剂里全是尿啊。”   晨练到此为止,洗漱了一番后,白泷推开房门,上了集市去吃早餐。   ……   人间共四域。   中域,海域,雪域,荒域。   中域即中原大地,虽说是中原,但实则囊括万里江山,甚至包括了北方草原。   海域即无尽海,无人知晓海的尽头是什么地方,直至沧海之中,散落有三千群岛,据说是星辰粉碎后坠入海中形成,故而称之为葬星海群星岛。   雪域即飘雪域,此地为极域,于中域接壤,常年风雪覆盖,茫茫雪原不止几千里,是天下最危险的极地之一,危险不仅仅是因为酷寒,更是因为在这里沉睡着不止多少强大的生物。   荒域即荒原沙漠,于中域接壤,此地是为化外之地,不受约束,无家无国,却因为这里的泥沙下埋葬着曾经的上古大荒国遗址,此地成为了千百年来的淘金地,无数人从这里得到过宝藏发家致富,也有无数人因为贪婪惨死埋于黄沙之下,每时每刻都上演着背叛贪婪欺骗的悲欢故事。   说完这四域,再来谈一谈人间的国家。   总的来说,人间一共三国。   大秦国是最强盛的国家,占据了中域百分之六十的领土,接壤了海域,连通了草原,覆盖了群山峻岭无数,建国三百七十二年,以武立国,是大秦结束了群雄割据的战国时代。   三百年后的如今,已入开国以来的第一个盛世。   搞了三百年经济发展,历代君主一个比一个励精秃治,总算是苦尽甘来。   南唐是第二强的国家,占据了中域百分之三十的领土,虽国力弱小,守国将士不如大秦铁骑骁勇善战,但南唐人很会做生意,文化水平高,且多谋士,南唐人对国家归属感极其强烈,一国一城也绝不割让,他们不图谋扩张,只顾自己发展,靠着地理天险,曾在战国时代独抗六国大军,一城不让,血战至死。   本以为南唐就此灭国,谁知道十六年后,反贼直接偷家,成功窃取,南唐复国。   就这么一直苟到现在,苟了四百年不倒。   都说南唐人是烧不死的野草,风吹又生……连国家都能披上一层复活甲,从墓地里拉出来死者苏生。   更加令人忌惮的是,南唐是个很老的国家,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并且国内文化风气开放,保留了大量文化遗产,因而儒释道正宗在南唐国内均可寻觅。   国境内光是天龙古刹便有四座,求佛者皆往南唐。   哪怕道家玄心正宗位于大秦境内的龙虎山,却也不足以比拟南唐在佛教信徒心中的地位。   这不仅仅代表信仰问题,更是代表在南唐境内不知多少活佛金刚和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   因而野心勃勃的大秦唯独吞不下南唐。   至于第三国,名为雪国。   此国不在中域,而在雪域,确切来说,是雪域边界。   除了此三国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国。   或是如群星岛般,一岛即一城,一城即一国。   或是如同草原之地,部落成群,臣服于草原狼主。   总体来说,这个世界很大,也有许多不受约束和管辖之地。   若是横穿人间四域,以最短路径来走,也要步行足足三千里。   白泷原本是有打算旅行的,已经去了南唐一趟,去盗了个墓,还被一群和尚给嫌弃了。   之后还想去一趟荒漠和雪原,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看一看风吹草低见牛羊……   放在现实里,他甚至懒得去一趟西藏,但放在异界,他反而有心思去看看那些绝妙的风景线。   ……矫情。   可这些也要放到入了先天之后了,实力是基础,别的地方和不如大秦的治安好。   白泷走在路上,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抢了钱袋。   随便在路边买了包子豆浆,来到茶摊上,要了一份三文钱的邸报,看看最近的新鲜事儿。   这邸报刚刚创刊不到三个月,是烟云商会创办的,因为采取了相对先进的印刷技术,效率比起过去的活字印刷提高了很多,加上特殊油墨的配方,光是这么一个先进技术就能将纸张印刷的费用压得很低很低……至于造纸术的改进问题,这个问题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被一个南唐人解决了。   其实说到底白泷自己也没想到随口扯出来的‘报纸’‘印刷术’居然会被富婆成功还原了,他后悔的事有两件,第一件是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技术入股,否则光是这项技术就一定能赚到很多钱,自己就不必要买武学来换钱了;第二件事是破嘴一张,历史进程又不小心被提前推动了几格。   他尝试着考虑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碎嘴而发生了某些不可预知的变化,试图思考一下这影响会有多么深远……三秒后,他果断放弃了思考。   喝了一口茶。   他将视线放在了邸报上的文字,排版普通,字迹还算清晰,说的内容也不多。   不过比最初几版的好多了,用词考究了一点,但毕竟是给普通民众看的,大多都是白话。   偶尔会刊登一两首诗词,并且用了一整个版面来记录各式各样的江湖传闻,毕竟这才是人民喜闻乐见的。   遗憾落败!蒙面大侠决斗又双叒叕惜败于对手!   悲伤莫名!富家之女为何夜不能寐,家猫为何惨叫连连!   震惊你我!为何十六家秦淮花坊接连拒绝接待此人!   岿然不动,吴大胆三试飞天猫;金枪不败,季不语无言上青楼!   噱头是足够了,都是吸引眼球的东西,反正都是江湖事的传闻,随便道听途说都能写,写的半真半假没人在乎,只要故事有趣,编造的都没关系,没看到版面名字就叫‘江湖八卦’么?   这版面的最下方都印上了一行小字。   ——以上传闻皆为道听途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你若计较,我也没辙。   意思就是……不会真的有人相信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有的江湖大侠因为出现频率比较高,已经逐渐大众化,被当做了梗广为流传。   唯一的缺点就在于,虽然有了名声,奈何出名的方式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已经朝着谐星方向发展了。   白泷仔细看了一遍,放下了邸报……很好,没有我的传闻!本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啊! 第41节 第四十一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今天便是十月十五,但天色尚早,便是傍晚出发也不迟。   既是江湖轶闻,想必知晓的肯定不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超过复数的人都前去钓鲤鱼,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只怕少不了一两场嘴炮和拳脚PK。   这也谈不上什么先来先到后来排队的文明礼貌传统美德。   倒是杀人越货,拳头大的话事,才是江湖人士的传统艺能。   什么江湖人士,什么豪侠大者,都是一群土匪绿林,一丁点都不讲究。   白泷在路上走着,走马观花的看着金陵城内一派车水马龙的场景。   人生百态,却是怎么都看不腻的生机勃勃。   只是在这个时代,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地方,要说娱乐方式,要么青楼楚馆,要么赌坊戏楼。   可这些都是高消费的地方,没点银子打底,是进不去的。   过往时间,白泷抄着柳永的词,靠着这份舶来的才名,去喝个花酒,找点姑娘陪睡,完全可以白嫖到天亮。   但最终都是嘴上说去,腿脚却纹丝不动,和那群整天看涩图云手冲的沙雕网友一样。   一方面,是他自己担心,万一破了那啥,会导致天魔功出问题,真的想去,也不能现在,得登上了先天,内天地圆满,踏破了玄关后,就不再受到这方面的约束。   另一方面,是有人不乐意,譬如那富婆,偶尔一次去了秦淮河的灯会,一时兴起,忍不住抄了一首诗,引得三个花魁派人来抢人,这事后来传到富婆耳中,跟他置气了半个月时间。   行行行,你有钱,你是富婆,你胸大你说话。   想白嫖不被允许,想赌博也没钱,看戏不如唱歌跳舞,所以白泷的一点小爱好也只剩下喝酒了。   喝酒,却不嗜酒,更不酗酒。   与其说他喜欢喝酒,不如说他喜欢让别人请他喝酒,不论喝什么,都觉得格外的香醇。   这喝的不是酒,而是占便宜的快感。   所以会有人觉得他很大方,只要请他喝杯酒,喝杯茶,他很乐意顺手帮个忙。   本是打算今天去烟云府看看,但鉴于夜晚要出门,白泷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去了五金店和药铺,顺手购入了一点材料,然后开始做准备。   回到了玲珑小筑时,已经是晌午了。   他也干脆不吃午饭,打开了工具台开始干活。   调配原料,手动离心分解,进行原料混合,最后封蜡固定。   “三枚瘴气丹完成。”   白泷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把三枚白色丹都放在了瓶子里。   虽然用了接近两个时辰的功夫,但这必要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之前在山里待着,各类补给品都用完了,自然是需要补充一下。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名为‘丹药’的特殊医疗技能,通过浓缩各类药物的精华,最终聚成一枚丹药。   现代的科技的药物开发,步骤很复杂,需要确定靶向药物,然后提取天然物,继而进行分子设计、合成、有机物筛选,制作,实验等等步骤。   丹药其实也是相似的,通过各种药物之间复杂的化合反应,制作出不同性质的丹药,有的可以提升恢复力,有的能短暂强化身体肌肉力量,有的可以令人发狂失去神智。   最初的药物都是通过提取天然物的成分来制作的,丹药也是一样,不同的是,由于使用的药材特殊,许多的药物都具备很强的药力,精纯度极高,普通人吃下去虚不受补,而消化能力更强的武者可以通过真气快速化解药力,让丹药力量在短时间内得以发挥。   这就是它比现代医药优秀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材料更加丰富,也更加特殊。   只是丹药很难买到,普通的疗伤丹药,一枚就要一两,一瓶三十两,是普通家庭十年的开销,可见任何地方任何时代,医药都是暴利行业。   同样是嗑药,有的人嗑的起大红瓶,有的人只能吃菜叶子,穷逼甚至不配嗑药。   丹方大多掌握在势力的手里,这既是门下弟子们的福利,也是重要的经济来源。   合格的丹方、药方对于任何宗门势力都是至宝,宁可毁了,也不会落入别人手里。   白泷手里有过几张丹方,只是他也不懂得所谓的炼丹,也认为用火去炼丹过于沙雕,因此去过几趟实验室,尝试用化学手法科学炼丹,最后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失败了。   玄学的东西怎么能用科学来解释?   或许是自己的生物化学知识学的不够到家吧。   自然,这次白泷整了两个时辰的也并不是什么疗伤用的丹药,而是烟雾弹。   江湖人嘛,总得会点花活儿,都是群老阴比了,刻在DNA里的缺德。   白泷认识一名来自蜀中的老手艺人,从对方身上学到了制作烟雾弹和调配材料的技巧。   他当时很感兴趣,不仅科学的改良了制作技巧,还勇创新高,加入混合了某些带味道的材料,特制的烟雾弹能在一瞬间摧毁人的嗅觉感官,对待群体敌人时,绝对效果拔群。   当然,不具备毒属性和杀伤力,只能为自己逃跑提供时机。   行走江湖,讲究一个有备无患。   他还恶俗的将这种烟雾弹伪装成了白色丹药的形状,看上去和疗伤用的大还丹相同近似,这要是哪位兄弟不长眼,把这个当做补药给吃了,那就等着七窍生烟吧。   白泷收拾了一下工具台,瞥了眼天色,虽然距离傍晚还有点时间,但已经可以出发了。   十五公里的距离,算不得太远,也不需要骑马,单靠脚程,以自己的轻功,大概三两小时吧。   “倒是可以走的悠闲一些,就当做是外出郊游一趟。”白泷拍了拍杏树的树干:“好好看家……我去钓两条红鲤回来给你做做伴。”   树枝摇曳,清风徐徐,送别了出门的青年。   ……   烟云府别苑。   小桃红站在别苑门口,望眼欲穿。   “小姐……已经傍晚了,公子怎么还不来啊?”   “我怎么知道?”烟栖霞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靠在了椅子上:“他的想法,谁能读明白?或许是耽搁了,或许是不想来,或许是还没回来。”   “不可能的啊。”桃红低语道:“我中午出门时悄悄去了一趟玲珑小筑的附近,隔着好些距离就能闻到杏花的香味,而杏花只有春天开啊,肯定是公子回来了,才会开杏花。”   烟栖霞不语,这些奇异之事,她也见了许多,不觉得大惊小怪。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玲珑小筑的杏树更是一棵灵木,否则那家凶宅怎么会被他看中,选为居所。   所以,当玲珑小筑杏花飘香,便是公子回来了。   寻常来说,公子回来时,就该来一趟烟云府,哪怕只是来叙叙旧。   烟栖霞打量着桌子上准备好的糕点和菜肴,都是些她差遣人买来和提前准备的。   她望着天色渐晚,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也有着些许失落。   “公子从不在府中过夜,也从不会夜晚来叨扰,把糕点收起来吧,他今天不会来了。”   “这糕点放到明日味道会变次的。”   桃红望着满桌的糕点,这可都是她特意跑去购买的,结果跑了好些时间,正主儿没等来,止不住视线幽怨。   “你若舍不得跑一趟,便叫商家送来吧。”烟栖霞说。   “还是自己跑的一趟更放心。”侍女收拾起了糕点:“我只能为公子做点小事了,比不得大小姐啊。”   “你啊……”烟栖霞抬起手轻轻一点桃红的脑袋。   侍女嘻嘻一笑,随后回头看向某个方向:“小姐,那名兰姑娘已经进了藏书阁好些时间了。”   “我知道,她需要点时间来决定。”烟栖霞点头:“给她一点时间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这,真的好吗?让一名刺客……”   “公子予她承影剑,她便是掌兵者,便有资格从藏书阁里选择适合自己的功法和武学,这是规矩,谁来都一样,毕竟大多都是公子留下的。”烟栖霞眯起狭长眸子,用书本遮掩着下半张面庞:“至于刺客的身份,她已经被各方江湖人追杀,早已回不去过往了,若是弃暗投明,也不失为一则佳话。”   “小姐……您说场面话的时候,能不能掩饰一下表情?”桃红觉得很假。   “犟嘴。”烟栖霞拿着书轻轻敲了一下侍女的脑袋:“我也不相信一名刺客,为钱卖命,隐忍多年,天资聪颖,却生而坎坷,被忌惮,被出卖,背负着血海深仇,以她的人生经历,不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倒不如说为何还能不疯魔?……我又何尝不担心她会背叛公子?”   “那为什么?”   “因为我更相信公子,承影剑能予她手中,便代表了她的价值,公子此行就是为了她能活,否则凭什么她能在先天高手的重围和血衣楼的追杀中逃得一劫?”烟栖霞蹙起眉头:“我有种预感,她一定有某种不可言喻的价值,公子一定是预见了这一点,而我一定忽略了什么……” 第42节 第四十二章 不会真的有人认为我不行吧?   金陵城北,有一座木屋老宅。   距离月至中天,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本该熄灯而眠。   一名老人却坐在宅子之外,晒着有些微寒的月光。   老人手里捧着一个暖炉,穿着普普通通,又居住在这荒郊之地,一眼看去便知道不是富贵人家。   老人的双目有些模糊,面容苍老,头发枯白,很没有精气神,一股垂垂老矣的迟暮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里透着看穿世事的沧桑。   吱呀,老宅的木门被推开了,一名十二三岁的女童走出来,手里拿着御寒的大衣。   “爷爷……”她的声音很是稚嫩:“今晚这么冷,你得多穿一些啊,待会儿还要出门呢……据说林子里更冷一些,冻着了可不得了。”   老人捧着炉子,笑呵呵的答应着:“只有铃儿关心我这糟老头子啊。”   小女孩将大衣披在了老人的肩头上,正想说什么。   忽然听见了一阵马蹄飞扬声,两辆四轮马车被两匹上等的汗血宝马拉动着,从老宅前方的路上飞驰而过,留下一排车轱辘印,尘土飞扬,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格外喧嚣。   “第三批了……”老人摇了摇头,苦笑道:“两辆马车,一共十个人,都是些气血强盛的习武之人……算上前方的两批人次,已经……”   “爷爷。”小女孩轻轻唤道:“没事的,或许只是路过这里……”   “前方通往的方向是广陵,陆路从这里走不方便,还不如从另一侧的官道,或者干脆改成水路走运河,更何况是连夜奔袭……他们是从冲着寒泉来的。”老人叹息着,靠在椅子上,手指微微颤抖着:“不用安慰爷爷了,我明白的……这些人都是冲着红鲤来的。”   “或许,或许我们能买下来一条……”女孩弱弱的说。   “傻孩子,若是真的买的到,我们何必在这里等待三年时间呢?”老人说着,突然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女孩连忙拿出丹药给老者喂下去,直至吞下了丹药之后,老人才好受了一些,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但额头还是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爷爷,我们一定要拿到红鲤,您的病症只有生机丹才能治好。”女孩咬着下唇,她望着老人虚弱的模样,内心不忍:“哪怕我去下跪求他们……”   “别说傻话了。”老人抚摸着女孩的脑袋:“铃儿听话啊,咱们不去了,不去了啊……”   他虚弱的靠在椅子上,呢喃自语着:“三年时间,其实也很久了,活了这么久,和乖孙女待在一起颐养天年,也值得了。”   女孩倔强的摇着头,眼里含着泪花。   老人握着小女孩的手掌:“等明天,我们就收拾收拾,回甘州吧。”   女孩瞪大了眼睛,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您要回去吗?”   “叶落归根,总得回去的,爷爷也不想,可我总不能客死异乡。”老人眼中也有不甘和压抑,他苦涩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把毕生所学教给你,三年啊,可惜还是太短了,若是再给我五年……以铃儿的天资已经足够超越我了。”   老人伸出粗糙的手抚摸着女孩的脸颊,眼中满是疼爱和遗憾。   “爷爷……”女童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爷孙立刻停下了对话。   老人放开灵识,虽然身受重创,多年隐疾,五感通灵识已经损坏许多,但仍能察觉出许多常人所不能察。   脚步声不急不缓,不快不慢,宛若闲庭信步,悠然轻快,却踩踏着奇妙的韵脚。   是个青年的脚步声,气息中和,并且在往这里靠近。   老人等到对方走近,抬起眼睛,也恰巧见到了篱墙之外的青年。   来者,正是白泷。   他一袭青衫玄衣,一只手抄在小腹的外衣中,行走姿势学着坂田银时,后腰间挂着蓝蝶双刀当做装饰品。   他停在了门外,看着半敞开的屋子,见到庭院中还有人,便抬起手敲了敲门。   “嗯咳……深夜打扰老丈了。”他礼貌的开口:“路过此地,一路行走有些疲惫,还望能讨口热水喝。”   老人默默看了看白泷,这名青年身材高大,样貌出众,行走姿势有些古怪,但并无半点痞气,开口也并无文人的酸腐气息,反而透着礼貌。   这是一名看上去便会令人产生好感的青年。   “铃儿……”   “知道了,爷爷。”女孩也偷偷看了几眼白泷,不自觉有些脸红,进了房间去烧热水。   “家里没有热水,需要点时间,不会耽误少侠吧?”老人意有所指的问道。   白泷看了眼手表,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便笑着说:“不碍事,距离也不远了,再走一点就到。”   “少侠这是要去竹林?”   “对。”白泷点头。   “是去?”   “凑凑热闹。”白泷坐在了板凳上,歇了歇脚。   “热闹?”   “江湖轶闻,岂不热闹?”白泷说着真假参半的话:“据说竹林今夜会有些宝物出现,理应是来了不少人,我感兴趣,自然也跟过去看一看,总不见得看热闹也是错吧?”   “少侠是个妙人。”老人不置可否。   大晚上过去凑热闹,万一打的头破血流,闹出人命怎么办?这个青年看上去挺正常的,怎么思维有点异于常人?还是说他自信实力出众,无所惧怕?   老人悄悄打量了几眼,白泷实在过于年轻,看不出高手风范来,哪怕有点本事,也绝不是先天。   但他也没有再试探什么,也并不出言劝阻,年轻人大多都是倔骨头,不撞南墙不回头,劝诫两句还要被反过来嘲讽‘时代变了’,所以竹林中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想再管,因为和自己已经无关了。   等了三年的红鲤,等了个寂寞,如今的他更是无权无势无钱,一把老骨头拿什么去争?   只能黯然放弃。   可惜,他已经等不到下一个十年了。   “公子,您的热水……”小女孩端着热水走出来,将杯子放下。   “谢谢小姑娘。”白泷冲着女孩一笑,她便迅速红了脸,真是可爱怕生的青涩年纪。   “公子,夜已经深了,我和铃儿也该休息了……”老人看着时间不早,便开口送客。   “好,我喝完这杯水便离开,不打扰老丈。”白泷运了运真气,杯中形成螺旋水流,一滴未洒,迅速散去热水高温,随后被他端起一口饮下。   他起身便要离开,这时却听到老人说:“请等等。”   白泷微微皱眉,不会一杯热水还要钱吧。   “相逢即是缘,赠公子一枚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老人轻轻摸了摸孙女的脑袋。   白泷接过了女孩递来的一枚丹药,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是什么品级的疗伤药物。   他心情复杂的拱手道:“多谢老丈好意?”   用疑问号是因为他总觉得这老头的好意是建立在自己一定会被一顿毒打的基础上……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老头你有问题!在下看上去有这么弱吗?   “不客气,少侠请慢走。”老人送客离开。   “公子请慢走。”铃儿很有礼貌的目送白泷离去。   “……打扰了,告辞。”白泷总觉得这一老一少的视线有点微妙,仿佛自己这趟去了就回不来了一眼,就算回来也是被专业团队抬回来的。   真就认为我不行呗?   我的确稳重,但不代表我真的是条咸鱼啊!   善了个哉的,今天非得钓一条红鲤回来。   门后方。   “爷爷,这位公子是不是……”铃儿收回了视线。   “年轻人,总要吃点苦头,希望这枚大还丹能保住他半条命。”老人唏嘘一声:“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毕竟自身难保啊。”   “可是……”铃儿还想说些什么。   “爷爷知道你很善良,但是呢,人心隔肚皮,不是长得好看,就一定心地善良。”老人催促道:“快去休息吧,听爷爷的,明早我们就要收拾行李离开金陵了。”   “嗯……”女孩乖巧点头,她关门前看了眼白泷的方向。   她想说的是……可是铃儿觉得这位公子应该挺厉害的啊。 第43节 第四十三章 月下竹林   竹林夜色风光好,月照无华落银霜。   白泷走在夜晚的城郊小路上,不急不缓,一来是不着急,二来是这路走着不太习惯。   虽然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但是路是需要修的,已经习惯了现代化城市建设带来的便利,让他来到稍微偏点的城郊地区,都是没有正经的石子路,地面上坑坑洼洼,下雨之后更是遍地泥水坑。   网络上有那种动态图,地面上一个泥水坑,人不小心走过去,掉坑里,然后人就没进去了。   别顾着笑,这事还不算少见,走在山路里都要小心四周有没有猎人的陷阱。   白泷独自闯荡江湖这些年,走夜路都要走一步看三步的谨慎性格,让他少踩很多坑。   他的性格莫过于一个字……稳。   稳中带皮,皮中带浪,浪中还带着点稳。   他循着地面上崭新的车辙痕迹去往竹林,眯起眼睛,心中猜想成真。   ……果然没那么容易就让自己捡到便宜。   ……不同于盗墓等等,这里的轶闻主要争夺对象反而是人类。   ……毕竟算是半个安全地区,不用担心撞见什么牛鬼神蛇,可某种意义上,这才是最麻烦的……这要是来个不讲理的,只怕拿到了红鲤也会后患无穷。   白泷摸着下巴:“要不然我就在这里随便设置两个落穴、麻痹陷阱,等着他们摸鱼结束了,直接几个烟雾弹丢过去,趁乱抢一波?”   想法刚刚升起来就被否决了。   “不行不行,我可是一个正直的侠客,怎么能做这种事,万一影响到江湖风评怎么办?”   白泷一边义正言辞,一边悄悄寻思着四周没有好布置陷阱的地方。   万一真走到了那一步,也得考虑好退路,既然是外乡人,卑鄙一点也是情理之中嘛。   不多时,他已经走到了竹林之外。   竹林内设有阵法,擅自入内容易迷路,而且大量竹子无人打理,肆意生长,已经没有让车辆通行的路了。   马车无法继续往内部行驶,停靠在了竹林之外。   根据轶闻所言,月至中天,则阵法失效,此时距离阵法失效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续应该是没有别人了,他是最后一位到的。   白泷既没有隐匿气息,又没有藏匿脚步声,当他走到竹林入口时,半数以上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被视线打量的同时,白泷也打量着这群人,视线对着这群人一一巡视,保持着冷漠的表情,气势不落下风。   只要他不主动开口说话,恰如沉默的哈士奇,仍是保留着几分狼的威风。   在他之前来的人一共有三批,三批人马都不少,总数加起来超过五十人。   但人数在这个世界根本没什么意义,白泷的感知当中,这里的先天高手明面上似乎也就两位。   先天是个分水岭,大秦的先天高手总数超过三千,但质量参差不齐,金陵城里的先天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在,这么一算,实际来凑热闹的高手还是比较少的。   沉默的巡视后,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略显刻薄的声音,一辆马车防尘布被掀开,露出一张精明的奸商脸孔,就是那种眼尖脸长的样貌,还有两撇小胡子,非常适合放在网络游戏里,给当铺老板当头像贴图。   “哪来的江湖流子,独自一个人也敢靠过来,这里没你的事儿,也不是你该留的地儿,走远点!”   开始刁难自己了,这也正常,毕竟白泷是单独一人,属于最好捏的软柿子。   可他捏错了,这货是属仙人掌的。   “敢问你贵姓?”白泷拱手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件事想要求证一下。”白泷反问:“阁下要赶我走,至少要说个明白吧。”   “说明白?我跟你一个江湖人有什么好说的,识相的就……”   “好,那我不问这个,我换个问题总行吧。”白泷一摊手。   “你要为什么!”   “敢问你爸贵姓?”白泷虚晃一枪。   “你……”刻薄脸的商人脸色一黑:“我姓蔡!”   “蔡,蔡啊……”白泷摸了摸下巴:“这就奇怪了,你怎么姓蔡呢?”   “我怎么不能姓蔡了!”   “因为对不上啊。”白泷一本正经的说:“这里叫迷途竹林嘛,你应该姓迷啊。”   “???”蔡商人没转过弯:“臭小子,有话直说!”   白泷还没开口,就有人帮着抢答了。   “他的意思是说……你不跟这地儿姓,这里又不是你家 ,凭什么张口就赶人走。”   另一处的马车帘子也被掀开,露出张胖脸,因为脸上肉太多,导致这人说话时是眯着眼睛的,看似笑呵呵的,仿佛弥勒佛:“姓蔡的,这都听不懂?”   “牙尖嘴利。”蔡商人捏着手指:“来人,给我……”   “慢着。”最后一架马车也传来了声音,清脆的嗓音道:“说也就罢了,擅自动武可不是明智之选。”   “我也是这么想的。”胖脸男子也说:“直接动手可就太没必要了。”   “你们要替他出头?”蔡商人冷哼:“区区一个江湖流子……”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马车上的女子剪影呵斥:“这么想闹出事端?”   “姓蔡的,你是养尊处优习惯了吧。”胖脸男子也讥嘲道:“蠢材哎。”   “你们什么意……”蔡商人说:“少个人,也少点麻烦!”   “这都不明白,你也该回去读读书了。”胖脸男子眯着眼睛,他可不信白泷真的只是个江湖三流,独自一人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气势不落下风,单单冲这份胆魄,必然有实力压身,更重要的事,自始至终他的神色都很轻松,根本看不出实力的深浅,年纪轻轻谁知道是不是伪装?   这姓蔡的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江湖之大高手之多,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怕不是忘记了几年前的龙王灭门惨案了。   白泷原本寻思要不要退后跑路,结果这么三方一拉扯,反而没人动手了。   他也果断迎合道:“就是啊,讲道理嘛,君子动口不动手。”   蔡商人脸色更难看了。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最为华贵的那架马车中的女子剪影说道:“相信各位都是为了寒泉里的红鲤而来,十年方有一次,该轶闻只有少数人才得以知晓……既然都是为了红鲤而来,也没有必要在开始之前就选择争夺,毕竟时间有限,况且钓取红鲤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咱们讲道理,红鲤本就是天地灵物,谁有本事谁取走。”胖脸男子也表示同意。   “哼!红鲤一共只有三条,现在有四个人!”蔡商人冷哼。   “对,或许刚刚没人劝阻,也就只剩下三个人了。”胖脸男子意有所指。   “你也知道,为什么拦着我?”蔡商人瞪眼。   “……我特么……”胖脸男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壳疼。   “话可不能这么说。”白泷摇了摇头:“各凭本事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好一句愿者上钩……”女子轻轻颔首:“但总有个先后顺序,这如何决定?”   “猜拳?”白泷说完又摇头:“不行,这太欺负人了。”   猜拳他基本上没怎么输过,因为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的提升,能瞬间变招,靠着这一招猜拳绝技,曾经白嫖了很多包零食。   “不如这样。”女子又说:“为什么要红鲤,各位不妨将理由说出来,谁的理由最令人信服,谁可以先钓。”   “我觉得可以。”白泷点头:“请开始你们的表演,分享你们刚编的故事。”   女子的剪影随着烛火摇晃了几番:“我来取红鲤,是因为长辈的病,红鲤虽然不能治疗绝症,但对孕养身体有好处,能恢复生机……我只需要一条红鲤。”   “澹台小姐所言我等皆知,请放心,绝不跟你争抢。”胖脸男子拍了拍肚子:“直白点说,我的理由很简单,在下王大昌过去是个老饕,尝过御厨的手艺,也走遍过大秦南唐,不想是年过三十之后,一朝悟道,我的道便是食道,我曾经发下过誓言,要尝这天下百种奇珍千种美食,若是达成誓言,我这先天大道也就成了。”   “红鲤是奇珍的一种,我寻到现在也不过才二三十味,便是越来越难找寻了,所以,我是为了自己的先天道,才来的这里。”   “王大食客气了……您的美食楼可非常有名。”澹台微微颔首:“蔡老板呢?”   “我,我是为了老母……”蔡商人正要编造。   “放屁!”王大昌怒骂:“你老母难道修成飞僵了不成!”   “你骂谁呢!”蔡商人怒道:“我听说这东西延年益寿,所以想要弄一条献给老母,有什么问题!”   “你说的这个老母,是不是别人的老母啊?”白泷要素察觉。   这句话点明清楚,顿时四周人的视线虚成一片。   “献,献礼……”蔡商人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青筋绽出:“献礼不算是送……做生意的事,能算送么!” 第44节 第四十四章   且不管这位商人的孔先生式发言。   轮到白泷了,他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看过来,很直白的说出了理由。   “我家院子很大。”   “然后呢?”王大昌等着下文。   “因为院子很大,所以有水池是很正常吧?”白泷双手抱胸:“有水池所以就打算养鱼了,普通的鱼没有排面,所以听闻红鲤传闻,便过来看看。”   这特么是什么鬼扯的理由,太任性了吧!   比送礼还任性!   “你随便养只王八不行么!”蔡商人怒视道:“简直胡言乱语!”   “好啊,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水池?”白泷挑了挑眉毛:“欢迎入住。”   “啊啊啊,气煞我也!”   “这种时候,就别请别开玩笑了。”女子幽幽一叹:“如若是这种理由,你只能排最后末位。”   “请随意。”白泷表示无所谓。   他不需要争顺序,因为寒泉中的红鲤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鱼。   交谈结束之后,天色变化,月亮走到了中天,光芒普照,十年一度,随着银色月辉洒落在竹林之上。   肉眼可见的,空间之上的涟漪开始泛起,笼罩着这片竹林的自然大阵缓缓律动,主动承接着月光,宛若一个大碗接住了从天穹上流落的月华辉光。   竹林之间那种奇妙的白雾也随之消散,隐于无形。   “时间到了,进竹林。”   女子的剪影自车内消失,车门被推开,风压吹灭了烛火,她出现在明亮的月光之下。   见到她的样貌后,白泷这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这么客气了。   澹台紫月,千年世家的嫡系,如今的金陵太守便是她的舅公,家族基业为武道,但从政者为数不少,属于文武两开花的典型,在金陵仅剩的世家中,属于发育极佳的头一号。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义务制教育,虽然平民也能接触到文字、知识等等,但相较于世家的底蕴,还是差了太多太多了,培育子弟的水平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既然澹台世家知道这个地方有寒泉,为什么只有她和几个家仆来取红鲤?   白泷没有问,跟上了澹台小姐,走在最末端。   没有了大阵阻拦,竹林的格局其实一目了然,很快便来到了竹林中央的寒泉。   寒泉上飘散着白雾,四周几乎都凝结着冰霜,只有大约一块桌子的大小空缺,仿佛是刻意留下的垂钓地。   时不待人,澹台紫月也没有客气什么,一名仆人取出了捉鱼用的一种捕鱼筒,在内部放置了诱饵,随后将竹筒丢入了寒泉之中。   随着竹筒没入了寒泉,冰面之下水流摇晃,隐约可见其中有几点红色缓缓游动。   “十年孕育三条红鲤……二十年是不是六条啊?”王大昌呢喃着说。   “十年孕育一次,若是无人取,也不会更多了,但是红鲤的质量会更好。”澹台紫月说道:“这里的灵气只能孕养三条红鲤。”   “可惜了。”王大昌擦了擦嘴角:“看上去有点小,一条怕是不太够吃。”   “小姐,时间到了。”老仆人提醒道。   澹台紫月轻轻一招手,连接着竹筒的丝线被牵动,寒泉中竹筒飘起,在离水的瞬间,这竹筒里的水流尚未来及散去便凝结成了冰块,从缺口涌出的水流凝固在半空,仿佛一株吊兰。   而在这株吊兰的中央,有一抹鲜明的红色。   澹台紫月显然是松了口气:“这便是寒泉红鲤。”   她吩咐仆人将东西收好:“我只取这一条,各位请吧。”   “客气了。”王大昌扶了扶肚子,也走到了寒泉前方,也是取出了一个竹筒,随手一丢,扔进了寒泉中央,他也跟着坐下开始等待。   白泷绕到一侧,问:“澹台小姐是怎么知晓这寒泉红鲤的?”   “问这个做什么?”   “鄙人有些好奇而已。”白泷看了眼寒泉:“这里的秘密理应很少有人知晓,如果澹台一族知道的话,本可以提前控制此地,独占这里的全部红鲤……千年世家本就需要庞大的资源维持,占据任何可以得手的天材地宝是很正常的事,若是早些知道,这里的竹林理应是姓澹台了。”   澹台紫月微微沉默后点头:“你说的不错,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此地,取红鲤是临时起意,最初我并不相信,毕竟谁会相信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门口的树下会埋着宝物呢?”   “既然最初不知道,之后是怎么知道的?”白泷有些感兴趣的问。   澹台紫月回答:“是偶然间听说的,路边有道人卜卦,随手一问,便得了卦象。”   “懂了。”   白泷不再问询,直觉告诉他……有点不对劲。   如果澹台紫月都是偶然得知的情报,那么王大昌和蔡商人?   这个轶闻知晓者几乎寥寥无几,更何况都说是十年一度,谁能这么精准的知晓它的具体时间?   从澹台紫月能成功钓起红鲤来看,她俨然是提前准备好了钓饵,甚至知晓红鲤不会随着时间而增多,这方面的情报了解比自己还多一些。   知晓的这么详细,却告知了别人……   万一说这几方人马都是被刻意引过来的话?   白泷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继而放松下来……这三方加起来快有百人了,并且这几方人马原本并不包括自己在内,自己是多余的,也就是说……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啊?   自己只是一个吃瓜党,路过而已。   澹台紫月见到白泷的神色变化,她小心问道:“公子,问询这些,是不是……”   “若是没事自然是最好。”白泷说:“但万事未必顺心,近来澹台小姐可能会遇到一些小麻烦。”   “麻烦?”澹台紫月下意识追问:“是什么样的麻烦?”   “自然是这红鲤。”白泷回答。   “你可切莫信口雌黄!”一旁的老仆呵斥:“这红鲤能有什么问题!”   “那便当我是信口雌黄吧。”白泷说:“在下只是有一句话,还望澹台小姐可以放在心上。”   “请说。”澹台紫月不愧是千年世家名门嫡系,面对白泷如此无礼的态度也没有半点焦躁。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白泷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完时,前两人都已经结束了垂钓。   “怎么会没钓上呢!”蔡商人懊恼不已:“明明,明明我用的都是同样的饵食……”   “看来是无福享用这奇珍了,我晚餐都没吃,亏大了。”王大昌拍了拍空瘪瘪的肚子,觉得索然无味。   “轮到我了吗?”   “哼!”蔡商人冷笑:“就凭你也想钓上红鲤……”   白泷不言语,也不着急,先是拔出了蓝蝶双刀中的一柄,随手一挥,砍下一只竹子。   这平凡的随手一刀却令王大昌的哈欠都中止了,一旁的澹台紫月更是视线凝重起来。   蔡商人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顾着嘲讽:“连吊杆都是现成准备,我看你真是异想天……”   “你闭嘴!”王大昌的视线冷冽的很。   “安静!”澹台紫月也同样呵斥了一声。   蔡商人打了个寒颤,悻悻的闭上嘴,眼中不满却不敢发作。   王大昌看的不是人,而是刀,双刀只出鞘刹,但那瞬间的光晕,他不可能看的错,心中暗暗吃惊——这兵器,了不得……不出鞘则以,出鞘后竟有如此灵韵,这对双刀绝对是利器之上的名刀……还好之前没有冲动,这青年果然不一般,这对双刀已经能证明他的不凡了。   澹台紫月的眼神则是惊讶之中藏着错愕——为什么是双刀,不是剑?   白泷砍下一根细长翠绿的竹子做成鱼竿,随手绑上了鱼线和钓钩,然后来到寒泉之上,从口袋里取出钓饵,那是一粒红米……不是红米手机,而是红米。   用熟米钓鱼虽然可以,但是很难……这显然不可能是普通的米。   不等其他人看清楚,白泷已经甩出了鱼钩,柔韧的翠绿竹子轻轻一震,鱼钩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精准的落入了水潭正中央,鱼钩没入水面,荡起一丝涟漪。   从外人看来,他只是抖了抖手腕,然后鱼钩自己动了,主动飞进了水潭里。   “……精彩。”澹台紫月低声说。   “这份控制力,一羽不能加,蚊蝇不能落,这手比在豆腐雕八千过海的厨师还稳。”王大昌是先天,眼力比前者更高,吸了口凉气,为全球变暖做出一点微小贡献:“年纪轻轻,控制力已经细致入微,他到底怎么练的。”   “这有什么用?”蔡商人捏了捏胡须,语气里透着柠檬的香气:“钓不钓的上来才是关键!” 第45节 第四十五章 鱼,好大的鱼!   “绝对钓不上来的!”   “谢谢老铁的一口毒奶。”   白泷感受到了鱼钩在动弹,发自内心的由衷一笑:“已经百分之一千了!”   鱼钩被拉动了,还不到三十秒,鱼钩已经被牵动了。   白泷提了提手腕,却发现咬住的钩子被扯动的更加厉害。   好家伙,这气力有点大,我钓上来的不会是头鲤鱼王吧?   他挑了挑眉头,从石头上起身,用力一扯,原本平静的寒泉中央猛地炸开水花,水花在半空爆散成冰色的雾气,如同大冬天在哈尔滨泼洒出一盆热水。   同时,一条约莫三十厘米长度的红鲤被鱼钩拉扯着跃出水面,出水的瞬间被冻结寒泉锁住身体,困在了凝冰当中,白泷一甩钩子,凝结的冰块在半空转了两圈,精准的落在了他的鱼竿下方。   篮球大小的一整块冰,冰内是冻结着的新鲜红鲤。   “好家伙,这么大一只!”王大昌瞪大了眼:“比澹台小姐那边大了三倍!这得是好几十年的老红鲤了吧?”   “天地奇珍,活个几十年也不奇怪。”澹台紫月眼中没有羡慕只有佩服:“几十年来,从未有谁钓走过这红鲤,倒是被公子取走了。”   “愿者上钩。”白泷拍了拍冰块:“这么有活力的一条鱼,养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养?你还真是打算养起来啊!”王大昌摸了摸后脑勺,焦急的说:“小兄弟我跟你说,这红鲤只能在寒泉里活啊,没灵气的水里养不了几天就死了,还不如直接下锅呢!这么大一条鱼,一锅都炖不下,你让我来料理,我能做一鱼十吃!给你搞个全鱼宴!”   ……不好意思,论美食的料理能力,我还是相信现代,你们这儿香辛料都不齐全。   白泷不作回答,只是截断了鱼线,换了一个新的鱼钩。   “你还打算再钓?”   “那当然,时间还有吧。”白泷不急不会的再拿出一粒红色的熟米。   这时凑近的王大昌闻到了一股酒香味道,顿时嘴中生出口水:“这,这味道好香……小兄弟,你这米,闻着有点上头,是不是有点来头啊?”   “来头?普通的江南稻米而已,我自己用电饭煲蒸熟的。”   大米的确是这个世界的米好吃一点,转基因和杂交水稻的口味都不好,产量多但是味道变差了。   白泷偶尔会从这边扛几袋米回去做口粮,一袋米抗几楼。   “不对,我说的是你处理的,你用什么东西泡过了?”王大昌咽下口水:“是一种酒吧,一种好酒!”   “你鼻子挺灵的。”白泷点头:“是用酒泡过了。”   他提前将熟米放在了千年火酒酿里浸泡,这是过去轶闻任务时得来的绝品仙酿,只剩下最后一点,他舍不得喝,这次才取出了一点用来浸泡大米。   寒泉中的红鲤喜好火属的天材地宝,自然也不可能拒绝这千年火酒酿。   事实证明也效果拔群。   白泷再度甩出鱼钩,继续开始垂钓最后一条的红鲤。   又是短短十秒钟过去,鱼钩就被咬住了,他提起鱼钩,这次钓上来的是一掌长度的红鲤,比之前的稍差一点,但质量仍然比第一条的好。   “嘶……”蔡商人已经看呆了。   “小兄弟,你能不能卖一条鱼给我,我出高价,真的!”王大昌的渴望已经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了。   “你看我缺钱吗?”白泷淡淡反问……是的,我很缺!   “我知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事关我的先天道。”王大昌认真的说:“只要你出让一条鱼给我……”   “我也买!多少钱都买!”蔡商人终于憋不住了:“小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这红鲤让一条给我就行!”   “姓蔡的,你跟我抢?”王大昌瞪眼:“我一口口水喷死你,he……tui!”   “王大昌你无耻,你堂堂大食,居然当众吐口水!”   “吐的就是你这种无耻之徒,没人能从我眼前抢走美食奇珍,我亲爹来了都一样吐他口水!”   “岂有此理,你当我没有口水么!!”   这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为了争抢红鲤的拍卖权,进行一番口水大战。   白泷已经提起了两块冻鱼,绑好后用竹竿挑起,翠绿色的竹竿抗在肩膀上,两个冰块随着步伐而摇晃着,看上去颇有几分童趣,显得悠然而闲暇。   “你们慢慢吵,鄙人便先告辞了。”白泷打了哈欠:“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啊小兄弟!价钱好商量!”   “我有诚意,我有惊喜!”   “下次再说了。”   “下次一定啊!”王大昌握着拳头:“小兄弟,改天我一定带上厚礼登门拜访!”   “俺也一样!”   “姓蔡的,无耻老贼,你一样什么了!”   白泷也不着急敲定买卖,反正鱼在他这儿,想卖随时可以。   主要他也想试试这红鲤到底能不能养,如果不能养随时都可以卖出去换钱,如果能养,那就养着呗,就当做是给杏树找个伴儿。   “澹台小姐,鄙人便先行一步了。”   “公子可是要回金陵城?”澹台紫月主动问询:“不介意的话,可以乘马车。”   “不必,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一趟。”白泷拱手:“就先走一步了。”   “公子慢走。”   澹台紫月目送白泷远去,他将竹竿放在肩头,竹竿尖端的鱼线那么细,却又能支撑得住两块冰的重量,随着行走而摇晃着,这背影并不显得高大伟岸,也不会令人高山仰止,但这份闲适童趣的做派反而有种别样的自然,令人看着便心绪宁静。   自然、纯粹、不做作,潇洒,自若,不放肆。   直至白泷走远了,澹台紫月方才自言自语。   “看似凡俗,却处处特殊。”   “虽无傲气,但有傲骨,态度不显谦卑,也不是倨傲,不计较旁人恶意,亦不会沉默寡言,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却是对什么都怀抱着一份善意。”   “过往听闻栖霞所说,总觉得万分模糊,又觉得十分虚幻,如今亲眼目睹之后,方才知晓这位公子已非是妙人二字可比拟。”   她嘴角微微下垂,隐有浅笑。   “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知道了。”澹台紫月轻声说:“改天,再去烟云府拜访吧。”   “你倒是运气不错。”王大昌瞥了眼蔡商人:“对方不跟你计较,但警告你一句,别想整什么歪点子。”   “哪能啊,我虽然迟钝了点,但又不傻。”蔡商人摸了摸八字胡:“我这不是一开始急着么,结果鱼也没捞着,还差点把人得罪了,哎……我也是鬼迷心窍,就着了魔。”   “你直白点说,要红鲤做什么?”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这红鲤可是炼制生机丹的材料,若是能搞到生机丹,我的皇商身份就有希望了。”   “你想搞皇商?”王大昌高看了一眼蔡商人:“那可真是有点难度……不过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里有红鲤的,还有这生机丹的情报消息。”   “当然是从黑市买的,难道你不是?”   “不是,我是从古籍里找到的。”王大昌嘿了一句:“但是垂钓方法似乎不对,你的也不对,只有澹台小姐和那位……他叫什么来着?就他们的方法对了。”   “嗯,澹台小姐不太清楚,但这位公子恐怕真的是一方高人。”蔡商人擦了擦虚汗:“我得包个大红包了。”   “俗气!他是缺钱的那种人么!”   ……   深夜,老人看着摇曳的火光,默默收拾着行李。   人生有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曾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回看过往,他也意气风发过,再看如今,已经是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苦等三年,一朝成空,最后一缕希望被斩断,他何尝不痛呢?   说出来也没用罢了,只能在内心不断的告诫自己……不争了,该认命了。   老人看向已经安静入睡的女孩,眼中透过一缕慈爱,或许为了铃儿,他也该多活一会儿,只是时不待人。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这一切,回到甘州去,回到那个让他不甘的地方。   压抑着内心泛滥的情绪,老人继续拾掇着衣物。   这时却传来了敲门声,笃笃笃……   老人心生疑惑,这时候会是谁?   他扶着腰板走出门外,推开了庭院的大门,见到的却是先前那位青年的面容。   他有些疑惑,这青年回来的倒是挺快,看上去也并没有鼻青脸肿。   “哟,老人家,再次路过,来讨口水喝。”白泷爽朗一笑。   “……茶壶就在那边,你自己用吧。”老人垂下头,他已经懒得去想什么了。   “谢了,还有,老人家不妨看看我钓到了什么?”   白泷将肩膀的翠绿竹竿一甩,两个沉重的冰块落在了桌子上。   老人回头一看,视线骤然收缩,两条红鲤静静的躺在冰块之中。   他一时间失神了,这幕光景让他怀疑是不是假的。   脑袋一阵嗡鸣,脚下站不稳,咚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视线中一片恍惚,紧接着又是一阵茫然。   红鲤……   那是红鲤。   自己等了三年不得不放弃,又失而复得的奇珍。   就这么放在这里。   有了它,生机丹就能炼成了!   有了它,自己还能再活很久,还能继续照顾好铃儿长大,也不用回到那个地方去守着等死!   它就是自己的命啊。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年轻人,这,这是你……”老人的声音已经哑然。   “对,是我钓的红鲤。”白泷微笑:“我说过,我很厉害的。”   果然,果然,果然这就是红鲤!   原本已经放弃了、认命了、等死了!   却有人把它送来了,就随意的放在这里。   他也只是面带微笑,轻松诙谐的随口一提。   在好些人之中,他一定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争来了这两条红鲤。   为什么要送到自己的面前来?   这个年轻人是知道的么……   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等着红鲤救命。   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借口来讨口水喝,打个招呼后匆匆离去。   如今去而复返……却带来了这至关重要的红鲤。   老人望着那冰块中的红鲤,又看了眼正在微笑的青年。   那笑容仿佛在月光下泛着正道的光芒。   他什么都懂了。   突然之间,老泪纵横。   “谢,谢谢……”   老人从地面起身,颤颤巍巍的走近,握住白泷的手:“年轻人,谢谢你……”   ……谢?   白泷的眼皮跳动。   ……我只是来炫耀一下我成功钓到了红鲤。   ……你谢谢我   ……是几个意思? 第46节 第四十六章 想改个名字叫白给   起初只是抱着炫耀的想法,属于一个青年正常有的心理范畴。   试想……如果原神抽卡,十连两金,这谁能忍得住?不得截个图放在群里,释放一下自己的欧皇附体,发出一阵阵海豹狂笑?   白泷便是冲着晒卡的意思去的,然而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老人不仅吓的手脚发软脸色苍白连说话都不对劲了,随后咵的一下握着他的手,连续说了好几遍谢谢。   谢谢这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白泷内心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这就好比你提着几瓶酒回家,因为是过节,就顺带把酒提着进了别人家门。   别人一看,搓了搓手——嗨呀,这多不好意思,来就来,还这么客气干嘛。   ……完了,我成替身了!   ……完了,对方把我当成送礼的了!   ……特别是之前我还收了他一枚丹药,被当做投桃报李了!   白泷的表情立刻僵硬了,他想要解释一下。   ……老爷子你误会了!   ……我不是来送礼的!   他很想这么大声的说出来,可见到老人的表情,却又难以启齿。   这老爷子见到红鲤那激动的表情,像极了过生日时收到了游戏机的孩子。   老人眼中闪烁着泪花,满眼激动,高兴的难以自持,仿佛此生心愿已了。   这™还怎么说得出口……   白泷心说我还能把红鲤一收,表示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真这么说了,谁知道老爷子会不会直接双眼一翻,当场表演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但要他这么轻易的放弃,内心也有点无法接受,毕竟这红鲤……很贵的!卖出去一条好多钱钱呢!   送给这位老人似乎也换不来什么……也不对,就换了一枚疗伤丹药,几乎是白给。   他揉了揉眉心:“老爷子,你先冷静点,不要这么激动,对身体不好……”   老人长舒一口气:“我是有点激动了,毕竟是得偿所愿,实在是难以自持啊,是老朽有些失态了……”   他说着还擦了擦眼角,衰老的脸上恰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的白泷良心一阵抽搐。   ……别这样,求求你,真别这样。   他接连几次深呼吸,运转天魔功,随着真气游走周身,保证自己的心态稳住。   白公子呵出一口气,他默默咬紧牙关:“老爷子,其实我想说的是……”   还没说完,清脆的女童声音传来。   十几岁的小女孩揉着惺忪睡眼:“爷爷,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白泷这一看,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完了,这是拖家带口的!   “铃儿,把你吵醒了啊。”老人露出慈祥的笑意:“快,快,快过来……”   “嗯?”女孩哒哒哒的跑过来,搀扶着老人。   “看看这个是什么。”老人指着桌案上的冰冻红鲤。   “呀!”女孩一下子瞪大了眼:“这不是红鲤吗?太好了,这下爷爷的病有办法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搬家,不用回甘州了啊!”   “嗯,嗯!”老人点着头,笑着抚摸着女孩的脑袋:“是啊,不用回去了,爷爷能陪着你了。”   女孩笑着,笑着笑着也流出了眼泪:“太好了,铃儿也舍不得爷爷……真是太好了。”   老人慈祥的拍着女孩的后背,随后对青年露出歉意的表情:“让公子见笑了。”   白泷:“………………”   他陷入了稍长的沉默里,移开视线:“没事,我能理解。”   看似镇定,实则背后的手微微颤抖。   老人对着女孩慈祥的说:“铃儿,快来,谢谢这位公子,是他把红鲤带来的。”   女孩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角,抬起眼睛,月光倒影在她的眼里,如一汪秋水般清澈。   她看着白泷,脸色有些微微发烫,视线有些稍稍闪躲着,随后展露出青涩可人的甜美笑容。   “谢谢公子哥哥。”   “果然公子哥哥真的很厉害啊。”   这句发自内心的童声夸赞传来,令白泷心头一震。   ……完了,都完了。   ……无法开口。   ……我太难了。   白泷差点止不住掩面,如果不是有着久经几代教导主任训练培养而成的伪装色霸气和经历过无数韩剧、日剧洗礼的钢铁胃部,只怕这时候已经涕泗横流了。   一老一小,两套连击。   白泷的血条眼看着已经见底,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还能怎么办呢?认了吧!   ……别人要红鲤治病呢,只怪自己太年轻了。   ……以后我可以考虑给自己改个名字叫做白给。   伴随着内心的一阵肉疼,白泷艰难的开口:“只是顺手而为。”   装好人就装到底,他说:“毕竟喝了老爷子的一碗水,收了枚丹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老人急忙摇头:“一碗水,一枚丹药,这怎使得?”   ……我特娘的当然知道谁轻谁重,可我能怎么办呐!   ……你以为我很想白给吗!   白泷硬着头皮笑答:“无外乎于心,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缓缓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装作云淡风轻的一笑:“和你的爷爷在一起,好好生活吧。”   他提起竹竿,截断了一根鱼线,留下较小的那条红鲤。   “天色已晚,不打扰二位休息了,鄙人就此告辞了。”   白泷扛起一条鱼出门便走,运起轻功,兔起鹘落之间,背影已经不见。   他生怕再不走,剩下这条鱼也会被迫当成礼物送了。   “等……”铃儿追出门外:“公子连口水都没喝,人就不见了。”   “滴水之恩吗?”老人望着那一碗清水,佝偻的背脊缓缓挺直。   ……这江湖之大,谁能记得这滴水之恩?   ……我过去活人无数,却又沦落到这等境地,本早就对人心人性感到绝望,连自己的孙女都无法庇佑。   ……可事到如今,却是被这么一碗水的恩情给救了性命,这位公子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救我一命,也是在告诉我,善者终有善报么?若是如此,吾之一生所作所为,也是有所价值的吧……   老人端起那碗水,仰头饮下:“吾道不孤啊。”   铃儿说:“爷爷……这红鲤……”   “嗯,我们明日便开始炼制生机丹。”老人放下碗,眼神褪去了迟暮的颓然之色,有了几分新生出的精气神:“这红鲤质量极佳,必能练出上品的生机丹,这普天下流传的生机丹大多都是下品,唯有上品方能治我内伤,他果真已经知晓……这等品质的奇珍红鲤说送便送,着实教老夫我惭愧。”   “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公子。”铃儿认真的说。   “必然要报答。”老人说到这,突然一楞:“说起来,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爷爷没问吗?”铃儿也奇怪。   老人摇头,继而失笑:“过去多少人求我治病,求我丹药,都恨不得将名讳写在拜帖上,而这位公子却是来去潇洒,连个名讳都不留……我竟是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惭愧啊,惭愧啊……”   铃儿小声说:“希望能再见到公子哥哥。”   老人微笑着:“等铃儿长大了,爷爷把全部医术都交给你,你一定能再见到他。”   铃儿用力的点头:“铃儿一定要快点长大。”   ……   天亮了,白泷提着一条大鱼回到了玲珑小筑。   回想起几十分钟前的事,他还有点晕乎乎的。   有时候发生这种事,内心真的是挺无奈的。   他将手里的竹竿放下,坐在杏树下面长太息以掩涕兮。   退一步越想越气,等一会越想越亏……   “亏是亏了,但好在留条一锅炖不下的鱼作为保底。”白泷将竹竿一甩,冰块落入杏树前方不远处的池子里,冰水为之寒于水,顿时池水上飘起了寒雾,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这倒是令他眉梢一喜:“果然,灵气充沛之地可以孕养红鲤,大鱼生小鱼,不知道能不能开发出新的财富密码来。” 第47节 第四十七章 妈的狗大户   早晨时分,白泷睡醒后,简单的练了一会儿功,每天的基本功课不能落下。   距离天魔第八转越来越近,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越发能摸到一层瓶颈。   对武者而言,晋级先天是第一道门槛。   先天这一道门槛就屏蔽了九成的武者,故而也有先天之下皆是韭菜的说法。   先天之下的境界,强弱不定,甚至先天之上跨境界对敌者也不在少数,如果真的要在先天之下的划出三等九流的区别,可按照修炼的进展划分不同境界。   想练武,自幼开始锻体,服用药材改善体质,打通经脉,孕养骨骼,调理脏器,这是一个可以长达十年以上的调和强化过程,时间越长,年岁越小,效果越好。   这个过程被称之为筑基。   寻常武者百日筑基,而大家族核心子弟均是千日筑基,自基础上就拉开了差距。   筑基之后,由自身提炼一口真气,开辟体内主经脉,贯通真气经脉后方可开始锻体。   锻体即锻炼体魄,提高肉身强度,同步进行练气,不断提升自我真气质量,一般武者三年小成、五年大成。   再然后,便可以开始正式研习武道功法,开辟奇经八脉,日益提升修为功力,功力越强者,往往开窍越多,周身穴道经脉尽数贯通后可实现生生不息的内天地循环,而内天地圆润无缺,贯通大成后真气凝罡,可化作罡气离体外放,到了这一境界的武者攻击力将会获得飞跃式的提升。   根据武学强弱,弹指飞花、罡气破甲。   寻常兵器、铁甲已经无法在这一级别的武者攻击下保全完好。   筑基、练气锻体、开窍破脉,练气九境,内天地大成,先天第一玄关境。   到了先天,算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然而更进一步之后,却是开始登天的难。   天有九重,先天自是分为九重天,一重天一境界。   先天前三关,玄关、化元、气海被称之为下三天,之后被称为中三天,最后是上三天。   在先天之境界,便是陆地神仙。   这个世界的武和道是不分家的,任何的流派最终都会走向各自的‘道’,并且对于境界的划分也各有不同。   譬如说佛门的武僧修行到先天,前三境界称之为释者,中三天称之为金刚,后三境界称之为阿罗汉。   这不仅仅是称谓不同,而是称谓反应了一部分特质。   佛门的金刚境是任何武者、非武者都不愿意面对的敌人,太硬了根本打不动,肉的一逼的同时伤害还高。   同样的儒家弟子练气却不断锻体,他们读书,因此培育的是浩然正气,一旦浩然正气修成,起步便是媲美先天玄关境的修身境界,随后一步一重天,七重天可称大儒,是为平天下境。   原本白泷也打算去读读书,自己可是大学生,学点古文还不是信手拈来。   最初有点效果,浩然正气养出了苗头,可随着他回了一趟现实世界,上了一次马哲毛概思想课之后,发现自己修为凭空消失了,于是不得不选择放弃这条路。   于是绕了一圈,白泷研究半天,还是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武者起步。   武者属于那种比较正常的平民职业,是可以配合转职的,哪怕不转职,只要一路按部就班的升级,也不是没有机会登上中三天。   平心而论,白泷自认为升级速度不算很慢,算上停留的时间,在这里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年,还不到龙王的一次隐忍时间,已经快是练气第八境了。   “我很满意。”   白泷在杏树下结束了晨练,回头拿出一把米洒在了水池里,看着那条红色的大鲤鱼吃着红米,游得欢快,他的心情也有了几分愉快。   他很喜欢小动物,甚至过去养过一只乌龟,但当他十岁那年,这是乌龟被炖了。   原因无他,因为它不是乌龟,而是一只王八。   因为过于凶狠,差点把人手指头咬断,所以下锅红焖了。   那天白泷含泪吃了三大碗,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现在看着这只红鲤,回想当初,忍不住缅怀过往,些许感伤,泪水染湿了嘴角。   他拍了拍杏树的树干:“看着家,我出去一趟,还有这条鱼,教教它怎么做人。”   杏树莎莎的晃动了树叶,似乎在表达一种无语。   “我听不懂啊,你要学会说人话。”白泷笑的很狗。   将双刀背好,把买的礼物带上,在杏花的香气中走出了玲珑小筑。   金陵城中的风景虽然不错,但白泷还是更喜欢南唐一代的风景,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在。   他已经吃过早餐,但闻到香味还是有些忍不住,去了块刚出炉的烧饼,买了三四个橘子。   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朝着烟云府靠去。   往内城方向走,便是些大家豪族所在地。   金陵中的产业不少,作为经济中心地点,少不了许多产业链,但稍大一些的生意大多都是家族经营,然而普普通通的富商不可能在金陵腹地买的到宅子。   和现代的拆迁地不同,古代的宅子越老越值钱,更别说特意修缮后的园林了。   人活一辈子,讲究个脸面,这些千年世家、百年世家底蕴充足不充足都要把排面摆出来。   所以……   “这就是我找个正门都要围着对面宅子的围墙转半个钟头的理由?”   白泷看着烟云府的正门,逐渐面无表情。   他不是第一次感慨狗大户,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每次敲这种门都需要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真担心打开门就是啪啪啪几个耳光的赘婿开局。”   白泷嘀咕着,来到门前叩了叩大门,大门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他耐心等着别人开门。   烟云府家大业大,但人手并不多,值得信赖的家丁数量稀少,随着大半年前的那场血洗,偌大一个烟云府内活下来的人不足过去的三成,所以连看门的门房都偶尔要去兼职别的工作。   不是没有钱雇用,而是自从那个夜晚之后,烟栖霞就再也难以信任陌生人,她要保证这烟云府是绝对安全的场所,任何一个不可信赖者都不能入内。   大约半分钟后,沉重的红色刷漆的厚重木门被退开,露出一张略显木讷的脸。   比白泷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身高接近两米的护院大雷看向门外,见到的一双熟悉眼睛。   “啊……”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嗓子不好就别说话了。”白泷问:“都在呢?”   “啊啊。”大雷立刻点头,露出了憨憨的笑。   “也不用通报,我自己进去就好。”白泷半只脚踏入房门,顺手把一只橘子递给大雷:“请你吃个橘子,有点酸,但味道还不错。”   大雷捧着手里的橘子,首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来跟他抢后将橘子收好。   这半年来,每次公子来都会给他带个水果,都快成了一种习惯,这种普通的关心却令这傻大个满心高兴。   他确认门外没人后,将门关好。   ……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一名打扮成普通运货工人的男子推着板车从小道里离开。   他绕了几圈后来到一处僻静的茶馆后方,这里的茶楼角落坐着一名中年道人。   这道人打扮不同于其他江湖骗子,只是穿着道袍,戴着道馆。   “怎么样了?”道人喝了口茶。   “暂时没有结果,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并不清楚香血是不是在烟云府内。”   “没试探过?”   “烟云府一日开门不足三日,几乎没有任何会客,并且外人大多进不去,如若没有拜帖和手札很难见到那位烟栖霞。”线人低沉的说:“也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混进去,仿佛在全力戒严。”   “为了护佑一个刺客这么卖力。”道人添了杯凉茶:“倒也是奇怪,她是怎么跟烟云府扯上关系的。”   “不过刚刚查到了点别的什么。”线人压低声音:“刚刚有一名青年公子进入了烟云府内……”   “他是什么人?”   “这个尚不清楚,但穿着打扮均不像是世家弟子,最近数日也并未见到他来过,可似乎对这里很熟,什么都没出示,门房只是见到他的脸便放他入内了。”   道人抬起眼睛:“有这回事?”   “我刚刚亲眼所见。”   “实力如何?”   “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   “继续查,查清楚来历。”道人说:“如果不是什么棘手角色,他这张脸……我要了。”   “是。”探子再度起身,悄悄离开了茶楼。   道人独自喝了会儿茶,自言自语道:“斩狂这个废物……死了还给我添这么大的麻烦。” 第48节 第四十八章 鸡同鸭讲   “这里就像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白泷来到烟云府的正庭,这里的风景摆设倒是没什么变化,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过去的家具早就在几年前的剧变里染了血,之后被一把火烧了赶紧,随后再也没有添过。   房子是什么样的人,主人就是什么样的,凌乱的房间内不可能住着有洁癖的人。   偌大一个烟云府本该是气派的,如今却只有清冷空旷。   可在外人看来,它本该是蒸蒸日上,而不是逐渐日薄西山。   烟云府的冷清和落寞,是因为女主人对这座宅邸只有过于深刻的恨意,而没有半点留恋。   走过清冷的长阶和回廊,白泷转入另一侧。   从这里开始景观开始发生变化,不复之前的冷清,可见庭院流水,池水荷花,在池子上有一座凉亭,跨过这凉亭小道,另一端是郁郁葱葱的花圃,走过假山堆砌而成的水色帘幕,才算是来到了烟云府的偏院。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无人使用的偏院,如今却成了主人居住之地。   清冷的偏院如今也成了一处风景独好的园林。   第一次来这里时,白泷也差点误以为自己走入了苏州园林中。   走入庭院,熟悉的石桌前没有人影停驻,白泷看向不远处的书房,心说现在可能正是在认真学习的时间,他也不着急去叨扰,反正进来也无事可做,不过是来打个招呼。   将冷藏好的奶油蛋糕、布丁之类的甜品放在石桌上,他随意挑选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对方结束早读。   白泷倒是有些反应迟钝,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外人能在烟云府内自由行走且无人通报,独自来到女主人的住所前静坐等待,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   书房里,烟栖霞正在研究着几本金融学必修,她的自学速度不算很慢,但想要吃透这些知识理论并不容易,很多超前的知识没有人帮她梳理,只能靠她自己来筛选哪些可用,哪些暂时不可用。   这是一个耗费时间的工程。   但烟栖霞不会抱怨,如果她学不会,只能证明她愚蠢而已,和书本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是天才,早在最初就意识到了,若是在武道上穷极全部时间,也注定赶不上那群天赋异禀者。   其他的掌兵者们,不仅具有极高的天赋,而且知晓人世的残酷,无人会选择懈怠。   她也不是没有感到过自惭形秽,也不是没有产生过挫败感,也曾经质疑过自己是否真的具有资格。   然后她得到了和其他掌兵者不同的馈赠,只是几本书,并不是秘籍,却是智慧的结晶。   从那时起,烟栖霞才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人生道路,知晓了她该循着什么样的方向前行。   不是一切都必须以武力为基础,若是能够学会掌握更多的知识,切实的提升自身,她也一定能站在更高的地方,共享更高处的风景。   这不仅仅是为了公子,也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野心,为了她尚未结束的复仇。   烟栖霞合上了书本,结束了今天的晨读,她不敢看太多,看太多自己会记不住。   这些书籍很好,每一个课程每一个知识点都有详细的分析剖析,连课后习题都准备好了,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来回多看几次,一定能把它吃透个八成。   她其实心底很好奇,这些书籍都是从何而来,并不是人手书写而成。   可她并不会去问询,就像公子也从不追究她的想法,虽然知道,但从不会追问。   将书籍包上普通的书皮,放入书柜里,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它,简单的藏叶于林的障眼法。   桃红原本正在舞剑,听到书房里的声响,她将剑势一收:“小姐,晨读结束了?”   烟栖霞轻轻颔首,问:“她还没出来?”   “没有,毕竟藏书阁里就有练功室,或许是正在感悟功法,直接闭关了。”桃红猜测:“她毕竟是天赋极高的剑客,想必会选的武学也只有绝品的三部之一了。”   “那便不用管了,先天高手饿一两月也死不了。”烟栖霞语气平淡。   她确是不喜这类江湖刺客,血腥气息太重,且没有善恶观念……不,该说所有的掌兵者她都见不惯,更何况是这类后来者?可一想到那把承影剑就在兰香雪的手里,她有再多的怨言也难以启齿,只能将思绪压下。   她走向了别苑,烟云府的其他地方几乎她都不会去,反正都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地方,除臭了几遍还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儿。   烟栖霞穿过别苑的小石门的那一刻,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向了自己平日常坐的石凳石桌。   余光瞥见了人影,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紧绷了身体,握住了藏于袖中的鱼肠匕首。   但这份警惕迅速消散,别苑亭中侧对着她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阳光洒落,他几分慵懒,捧着手里的书看了没几秒,就已经开始摇头晃脑,仿佛快要被催眠睡着。   后方小桃红好奇着为什么小姐突然警惕又迅速放松,探出半个脑袋,眼里一见到公子,差点喊出来,却被烟栖霞捂住了小嘴。   烟大小姐按着胸膛调整呼吸,平稳心情后靠近了石桌:“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么?”   白泷被声音惊起,将手里的催眠神器XX数学放下,见到来人,也不着急起身,只是托着腮帮:“没好意思打扰你认真学习。”   “学习会比来见公子更重要?”烟栖霞反问:“特意莅临,小女子家中蓬荜生辉啊。”   白泷摸了摸手臂:“我起鸡皮疙瘩了。”   “哼。”烟栖霞轻哼一声:“还算知道来,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里推,你以为烟云府是善堂?”   “阿猫阿狗……噢,你说的是兰香雪。”白泷心说我差点把她忘记了:“她好歹也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怎么能说是阿猫阿狗呢,这么可爱,怎么说也是只……?”   他辩解了半句,见到富婆的表情,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   于是什么都不说,将布丁推到她跟前:“新出的甜食,知道你喜欢这类。”   烟栖霞这才稍稍满意的点头,打开盖子尝了一口。   她很喜欢这种口味细腻的甜食,不同于糕点,柔软且入口即化。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送来的……其他的掌兵者不是没有其他人尝过,可现在只有她才享受这份特殊的权利。   “还有小桃红,也给你买了草莓味的小蛋糕。”白泷对着侍女招了招手。   “谢谢公子~”小桃红笑弯了眼睛,她和自家小姐一样,不是特别在意礼物是什么,但很在意他的这份心意以及独占的好处。   白泷则是心里想着……女人就是好哄,给两块甜食就安静了。   烟栖霞细细的品尝着布丁,动作舒缓,姿态柔美,连吃东西都是如此好看。   可这不是天生的,她自幼便接受着特殊教育,她一颦一笑一食一宿都自幼养成了严格的习性,早已经改不了。   过去她很痛恨这样的自己,活的宛若被静心雕塑的人偶,倒是现在反而逐渐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自我。   这样……也挺好,至少他说过很好看,那就够了。   烟栖霞轻声说:“这差不多大半月的时间,你是去观摩那场先天大战了?”   “先天大战?”白泷情报落后闭塞,并不清楚几大门派围攻兰香雪之事。   “好吧,的确称不上大战。”烟栖霞以为白泷的反问是讽刺的意味,她抿了抿嘴唇:“几大门派都是些江湖上二三流的小门派和小世家,只在某些地方有些名声,修为最高也只有先天三重,谈不上大战……饶是如此,也是一场足够消化半个月的谈资了。”   “我可不知道这回事。”白泷摇了摇头:“我只是和老虎谈心去了,顺带扫了个魔,兰香雪是那时候捡回来的,关于她的事,我也不知道太多。”   他坦白的说明白,可烟栖霞皱眉:“不知道太多?那你还予她承影剑?”   “当时情况紧急……”   “那你为什么事后不拿回来?”   白泷揉了揉眉心,他是想留把剑给兰香雪防身。   “你说谎的技术,很烂。”烟栖霞咬了口布丁,流露出嗔怪的神色,有几分娇蛮有几分可爱:“兰香雪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你特意把她捡回来?总不可能是见她漂亮,便捡回来当侍女的吧。”   小桃红警觉:“侍女?”   “有一说一,我可养不起两个人。”白泷抬起手:“我可是很贫穷的,全部家当都没多少了。”   “你当初把鱼肠剑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将干将莫邪送给那对兄妹时,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你还是这么说。”烟栖霞的视线落在白泷背后的蓝蝶双刀上,似笑非笑。   “兵器是兵器。”白泷轻咳一声:“家当是家当。”   “歪理邪说。”烟栖霞鼓着脸颊,一口将布丁吃完:“所以呢?为什么是兰香雪?至少给我点提示……”   “行吧,那我承认我就是想把她拐回家当暖床丫鬟。”白泷也不解释了,我摊牌了。   烟栖霞视线空灵:“容我想想。”   “想什么?”   “想想怎么处理后事。” 第49节 第四十九章 企业级理解   烟栖霞知晓白泷是在开玩笑,可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如若白泷真有这个想法,天下想杀兰香雪的人可就不是什么几个先天下三天境界的荣耀黄金级了。   纵使碍于公子的脸面,大多人不会有实际行动,可总有一两位会发疯。   譬如那位第三人。   届时她提前准备的棺材就用得上了。   白泷听着烟栖霞严肃的语气说出‘后事’二字,心说卧槽……这个世界难道也有三年起步的说法吗?一个未成年侍女就能要我老命吗?   他只能干笑着叹气:“你们这群人啊……”   烟栖霞凝视着白泷的眼睛:“所以,非得是兰香雪吗?”   白泷避开她的视线,莫名的有些刺眼:“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一直都在开玩笑。”烟栖霞说:“教人窝火。”   “烟大小姐……”   “我没生气。”烟栖霞双手交叠,垫着下巴,轻声说:“而且我没在开玩笑。”   “行吧行吧,我对兰香雪没什么额外想法。”白泷被迫进行严肃的背书:“不会收她当暖床丫鬟,也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这样你满意了吧?不用忙着料理后事了吧?”   “只怕她会比你想的还要主动。”烟栖霞直起腰肢:“但你至今未没说清楚,为什么要救她,兰香雪是叛逃的血衣楼刺客,必然会带来额外的麻烦,血衣楼虽然只是三流的刺客组织,但毕竟是在暗处,查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担心他有胆量对烟云府不利,可……”   ……啥?   ……血衣楼刺客?   ……兰香雪吗?   白泷的思维有了一瞬间的宕机,但良好的长期伪装功底令他的表情刹那间变成的沉稳而睿智。   像极了面对着不论如何做不出来的数学题时陷入沉思时的神情,有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小桃红悄悄的瞥见白泷的神情,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不安。   公子总是待人谦和,可他神色严肃时,总会令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   烟栖霞也下意识的握紧了衣袖,她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隐喻和布局。   白泷,公子,他最令人感到胆寒的……不是诗词双绝的才华,不是层出不穷的武学,不是新手而得的兵刃,不是深不见底的底蕴,不是超越古今的学识,而是算无遗漏的布局,诡谲莫名的智慧。   他看似随性而为,可若是细细看去,每一步筹谋都是早计算好落子。   当初他三步棋鏖杀烟云府,不需动自己一根手指,是她亲眼所见,正应了那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在这之前,草原五位狼王合谋被破,洛水城楼锁蛟龙,飞仙剑庄魔剑血祭,魔教双护法一者自毙一者遁入空门,这些事罗列起来无一例外都是震惊大秦传遍苦境的大事。   有的为人所知,却只见其表不见其里;有的人所不知,真相更是影影绰绰。   可这些烟栖霞都清楚,这些事都有公子在其中的落子和布局,他的落子能确实的握住整个事件命脉,局势的发展始终在其掌握之中,宛若未卜先知。   公子总是如此天马行空的布局,显得随心所欲,很难有谁察觉出他的真实想法和目的。   恰如烟栖霞自己,谁曾经想到,曾被戏谑为无心玩偶的她,如今却成了烟云府之主。   过去的每一位掌兵者都曾是他的棋盘落子,心知肚明却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这也是公子的高明之处,他的选择必有不凡,纵使是个凡人也能被铸就成无上美玉。   他的目光总是那般挑剔,挑剔却又完美,总能选中最好的那块璞玉,精心雕刻,扫其心魔,圆其缺憾,铸其根基,锻其心魄,耀其光辉,使其褪去凡俗,最终浑然无暇。   可在这时,他又会选择悄然离去,给这块玉的心里留下填不上的空洞。   烟栖霞知道自己本不该追问,却又不论如何都忍不住追问。   兰香雪的身份或许特殊,但绝不是最特殊的人,恰恰是太过于单调。   这样的她纵使成了掌兵者,也只是获得了资源,使之提升了实力。   和血衣楼之间的纠葛,只是轻微的一阵涟漪,甚至不算是风波。   可,她的存在价值是什么?   一个失去了过去又没有未来的杀手,她的人生价值,只剩下了为公子而活着,不过是工具人。   烟栖霞担心的便是这件事,她想确认,确认他是如何想的,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一次布局,一次落子。   若这不是布局,只是公子一时同情也就罢了,但如若不是同情,而是真的偏心,那么……   不愿接受事实的祂们也会有各自的选择。   有的偏爱,是致命的。   白泷所说的话,烟栖霞相信,却只信一半,只有确认了这件事之后,她方能安心。   可烟栖霞不知道的是,白泷是如此的震惊于‘兰香雪是个刺客’的这层事实,以至于完全不想说话,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沉思之中。   现在才知道了兰香雪的真实身份,这给他带来了一定的精神冲击,下意识的开始回想之前斩狂和兰香雪的对话,包括一系列的发展。   ……原来如此,是刺客啊。   ……刺客组织的内斗吗?还是说兰香雪主动叛逃了?   ……所以之前怀疑我是来杀她的,被我猜到是背叛后也表现的一言难尽。   白泷想着想着,突然一惊。   ……对,这样一来 很多事都说得通了。   ……先前兰香雪明明有机会伤我,却一直没有动手,我也不知道她身份,她也怀疑我是捡漏的,饶是如此却还是保持着善意。   ……我让她离开,可她不仅没有选择离开,反而留下来对抗斩狂,可能就是担心我沦为斩狂的靶子,至于暴露行踪什么的,她其实可以走其他路,根本不必要按照我的吩咐来,若真是那样,恐怕我要遭重,面对先天强者,逃跑也得看运气,实际交锋,我大概走不过三个回合。   ……嘶,那我之前干的事,根本就是在死神的镰刀下面跳探戈舞啊。   ……好在兰香雪天赋足够高实力强,如果她没撑过去,只怕我现在还在山神庙里吹唢呐呢。   他意识到自己能活下来还真是福大命大,同时转念一想,对兰香雪的刺客身份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毕竟从种种细节都能证明,她已不是为了金钱利益鏖杀生命的刺客,自己也在追求着改变。   白泷念及此,说:“我自是希望她能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烟栖霞听见这句话,心头一紧,同时泛起些许酸楚,握紧了袖口。   ……果然是偏心么?   ……她到底哪里值得了?   ……你竟舍得将承影剑赠予她,其他人得来兵刃时是何等艰难,她却得之如此轻松?   烟栖霞确认似的发问:“只是这样?你便舍得?”   白泷答:“我认为每个人值得重来一次的机会。”   烟栖霞的呼吸有了几分不稳:“如若是这样,本可以有更合适的办法,为何不送她去南唐?”   白泷说:“好主意……去南唐开始新生活也挺好,我正巧也想去南唐。”   烟栖霞脱口而出:“不行!”   白泷奇怪:“为什么不行?南唐我已去过一次,这次也是想去看看,见见旧人。”   ……你以为我会信?见旧人是假,隐居是真吧!   ……这个兰香雪是你上辈子的恋人转世,让你如此的偏袒?   烟栖霞只觉得荒谬,甚至隐约生出愤怒。   白泷又说:“不过,南唐一时半刻是去不了的,她也未必愿意背井离乡,所以还得回去她的祖籍地看看,找找过去,或许还能有些意外收获,寻到亲人。”   烟栖霞听到这句话,压下纷乱的思绪,又暗暗觉得奇怪,分明兰香雪的亲人早已逝世,她家道中落方才流落在外,现在回去都过去十多年了,还能剩下什么?   “我是没有时间去的。”白泷说:“可能要麻烦你了,如若是没时间,让她自己去也可以。”   烟栖霞听到这句话,顿时精神一震,之前都是话中有话,全部都是烟雾弹,什么去南唐,什么重来一次,全部都不重要,真正有意义的是这句话。   这分明是在要求她继续顺着兰香雪的身世往下查。   看来不是偏心……这令她感到些许欣慰。   同时仔细一想,说起来血衣楼非要杀她一个先天杀手,还是借刀杀人,本就显得格外异常。   烟栖霞轻轻颔首:“兰香雪的事,我会来处理……那你呢?”   白泷不假思索道:“我暂时不会离开金陵,还有事要处理,昨天刚刚钓了一条鱼,需要耐心养一会儿。” 第50节 第五十章 危,白泷,危   中文是如此的博大精深,同一句话,同一个词汇,能品出不同的意思来。   这还不是谐音梗,也不是听岔了,而是一语双关,一石二鸟。   鲁先生的吃饭二字都能听出吃人的深意,可不是这回事吗?   所以人人都笑迪化人,人人都是迪化人。   钓鱼,养鱼。   普普通通的描述事实。   烟栖霞眸子微凝:“放长线,钓大鱼?”   “大鱼?”白泷摇头:“大鱼已经上钩了,只是养一会儿。”   “什么样的鱼?”   “红鲤,比较珍贵,也有些值钱。”白泷说:“不过现在只有一条,没办法送你,况且你这烟云府内灵气不足,也不适合孕养。”   烟栖霞抿唇,果然公子不打算跟她说明白。   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确的知道他在想什么,能在第一时间领会到真意,只有追随他时间最长的第一位掌兵者。   至于其他人,只能全靠猜测了。   亦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想,后知后觉,等到事态发展,临近眼前,看他表演即可。   但她不情愿。   她烟栖霞也是个骄傲的女人,她有复仇的动力,也有不可言说的野心。   既是注定在武道上不能得以成就,只能不断积累知识,增长智慧,绝不可能放过任何提升自己的契机。   公子的布局筹谋哪怕只能看破一小部分,也足以受益良久,这可比阅读任何书本中的知识都要来的深刻。   烟栖霞暂且放下想法:“那就让这鱼游一会儿……说回兰香雪的事,她未必会听我的,也不太可能老老实实的留在这烟云府里。”   白泷说:“我暂时没有离开金陵的意思,她的伤势也需要时间恢复,说起来,她人呢?”   “公子,兰姑娘正在藏书阁里,应该正在闭关练功。”   小桃红终于有机会可以说话了,之前公子和烟栖霞交流时说的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每句话背后的深意她都不明白,想一想便觉得头晕目眩。   “练功?”白泷挑眉:“你将藏书阁里的功法开放给她了?”   “不是你说了代为照看么?”烟栖霞说:“藏书阁里的全部都是你留下的功法,连承影剑都给了她,几本绝学又算得了什么?”   “她选了哪本?”白泷饶有兴致。   “不清楚,但想来也只有那三本之一了。”烟栖霞半闭着眸子,猜道:“先天武者追求的不仅仅是功法,更是绝学,下层的基础决定后续走向,她是剑客,能挑选的功法本就不多。”   白泷有些羡慕:“可真好啊,那些功法我都练不了,连合适的剑术也没几套趁手的。”   听着他自嘲的叹息声。   烟栖霞望着白泷的侧脸,心头稍稍一紧:“也不一定非要练剑。”   白泷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知道,只是有些舍不得。”   烟栖霞呼吸稍稍停顿,美人如画,此时却有些咬牙切齿。   暗暗咬住牙,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主动岔开。   “聊聊别的事吧。”烟栖霞主动说:“我最近听到些许有趣的事儿……”   半个时辰的聊天时间在愉快的交谈中度过。   小桃红也适当的加入交谈,冲淡了严肃氛围,添了几分欢声笑语。   时间来到晌午,小桃红提前下去准备午餐,来了公子,自然要准备的比往日更加丰盛。   白泷却之不恭的在这里蹭了一顿午餐。   午餐后,白泷知道烟栖霞有午睡的习惯,便起身告辞。   “对了,如果兰香雪不想在这儿待着,可以让她来我居住的地方。”白泷说:“我会劝劝她。”   “即便你不说,她也会寻过去。”烟栖霞纤细的手腕抬起,轻轻抚平青年肩膀的褶皱:“但记得……”   “不会留人过夜的,你真把我当做种马了?”白泷神色古怪:“我是参加过几次灯会,但从没去过秦淮河画舫,也没见过南曲北曲的大家,更遑论教坊司花魁。”   “只是提醒一下。”烟栖霞莞尔一笑:“这是裳姐姐吩咐的。”   “这都这么久了,还管着我呢?真是使人气抖冷。”白泷咋舌:“我只是想着能不能和兰香雪聊一聊,看看从她这里能否掌握几式实用的剑法,剑客之间的交流是很纯粹的。”   烟栖霞松开手指:“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小桃红甜甜道:“公子,下次再来啊,随时欢迎。”   “那些甜品很贵的。”白泷失笑。   大雷打开门,白泷的背影消失在午后的长街。   直至人影消失很久,烟栖霞才怅然的收回视线:“大雷,关门吧。”   桃红跟上烟栖霞,望着小姐的背影。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小姐,公子的功体真的已经……”   烟栖霞说:“他这辈子都练不成剑术了。”   桃红不忍相信:“为什么会这样?过去留下的暗伤,有这样严重么?”   “暗伤只是暗伤,暗伤不会让修为跌落至谷底,也不可能迫使谁重修武道,真正的缘由只有两个人知道。”烟栖霞按着眉心:“本不想提这些的,可他太固执了,固执的不肯放弃……武道千万,不走剑道又如何?”   “公子的确偶尔很固执。”桃红突然想到:“难道说兰香雪……”   “或许吧。”烟栖霞轻声道,思绪浮上心头,她的声音骤然凌冽了几分:“可如果兰香雪选了那本,将来必然会去往独孤城,与太阿剑主一战……”   “公子会答应吗?”   “他答应与否都无关紧要,这是公子留下的剑道之争,她们双方都不可能避让。”烟栖霞说:“剑者便是如此,争锋天下,证明自己才是唯一。”   “希望是我们想的太多了。”桃红抚着胸口。   “等她出来了,自然会有个结果。”烟栖霞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我有些乏了,先休息一会儿。”   ……   离开了烟云府,白泷走在路上,转角口,视线死角里,有一人的肩膀撞了上来。   白泷下意识的侧过身避开,但还是搭住了对方的臂膀:“这位兄台,走路不稳啊,是不是肾透支了?”   “还好还好,就是有点困乏。”穿着粗布衣的男人擦了擦头上的汗:“不好意思。”   白泷松开手,转身走远。   等待他离开后,这个满脸肾虚的男子收敛了所有表情,循着另一条小路离开。   茶楼的角落里,还是那名道人。   “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一点,居所,还有过去的经历。”   “怎么样?”   “粗略的查了查,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听口音似是帝都一代,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在金陵这里住了不到半年,来历尚不明确,但似乎先前是从南唐一代过来的,也会说南唐方言。”线人说着这半天时间查到的信息。   “就这些?”   “半天时间只能查到这么多,而且他没什么名气,也没多少人记住……看上去完全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特殊,凭什么有资格进的了烟云府?”道人冷笑。   “他的武功不高,我刚刚试探了一下,绝不是先天。”线人继续说,语气笃定。   “这没什么奇怪,烟栖霞不是先天,但她有的是办法杀先天,寻常先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道人不以为然:“这人必然有什么特殊在。”   “那要继续查下去?”   “他的住所在什么地方。”道人直接问。   “金陵城内,略微偏远的一间屋子,过去是鬼屋的玲珑小筑。”   “接下来就没你的事了。”道人的手按着桌子。   “您要直接动手?”   “先天都不是的武者,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道人冷漠的说:“我没那么好的耐心继续等。”   斩狂死在香血手里,不能提着香血的脑袋回去,若是血衣楼连处理叛逃者的能力都没有,组织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所有人都要再换一批。   损道人离开了茶楼。   今天晚上,他要去‘借用’一下这个年轻公子的身份。 第51节 第五十一章 我知道你会来.JPG   夜色渐晚,白泷一下午先是去了茶馆吃了会儿下午茶,一个下午茶就吃了一个多时辰,听一会儿说书先生讲故事,又观了片刻的相声,最后才回到了玲珑小筑。   古代盛世时,人类的娱乐方式其实也挺丰富,虽然不到现代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程度,但也绝对不至于会令一个人进入贤者时间无所事事。   繁衍生息只是娱乐方式的一种,并不是绝对,即便不去秦淮花舫,也有别处可去。   譬如说戏院,譬如说乐坊。   古人听音乐需要去专门的地方听,丝竹之乐是一门手艺,就好比王公贵族经常会养乐姬、舞姬,没有足够财力养得起一整个乐团的人,就可以花少许银两去乐坊听曲。   金陵城中最有名的乐坊当属天香楼阁了。   它不仅是在全国连锁同名的乐坊,更是江湖之中最著名的六大门派之一。   这个‘大’门派,不是随随便便可封的,而是江湖公认的大门大派,其底蕴深厚,往往传承千年以上,规模根基超越寻常千年世家。   天香阁的历史不足千年,但发展极快……若要说起它的过往,就有点太长了,故而暂且跳过,留个伏笔。   毕竟这天香楼阁中是何等情况,白泷也不清楚,他并未去过天香楼阁,甚至没去过任何乐坊。   经历过各式各样曲风轰炸后的现代人,耳朵早已被养刁了,花几两银子去乐坊听歌,远不如花十分之一的钱去听一场天津师傅讲的相声。   况且……指不定乐坊里谱的曲唱的歌词还是他抄来的。   天色暗沉,白泷回到院子里,对着池塘撒了一把米,随后盘膝坐在了杏树之下的软塌上,意识下沉,全集中呼吸,吞吐灵气,孕养心神的同时,运转天魔功游走周天,散去一天在外游荡的烟火气息。   大多功法一旦练成后,会自行在经脉中流转,越是品阶高的功法,运转速度越快,会自动增幅功力,打坐时运转速度更快,提炼真气更快。   然而天魔九转不是会自动运行的功法,想要运转周天,必须集中精神,唯有在静坐时运行大周天循环。   一天不运转,天魔功不仅不会进步,反而会消退。   最初这种特性迫使白泷每天至少得花一个小时静坐运转天魔功。   但随着时间推移,天魔功的修炼层次越来越高,运转功力也不复之前那么艰难晦涩,逐渐变成深呼吸一样简单,平日运功毫无阻力,打坐时更是能以极快的速度催发天魔真气高速转动。   如果他是个橡胶人,一定开始寻思着要不要把天魔真气加速成蒸汽,学某人开个二档试试。   这边白泷安静的打坐着。   此时的玲珑小筑外的巷口,一道人影就伫立于此。   损道人抬起头,能闻到院子里飘来的杏花香气,确认这里便是玲珑小筑了。   ……明明都是这个季节了,居然还有杏花盛开。   他内心略感奇特,但并未太过于放在心上,身为老江湖,连不化骨都见过,区区一颗灵木算不得什么。   损道人过去是个道士,但不是什么正经的道士,看似是道士,实则是发死人财的盗墓派。   他的资质平庸,却靠着从墓穴里得来的一本特殊功法登上了先天。   他用了十年,耗费了三十七个炉鼎,成了先天,而炉鼎无一例外都被抽干了生命力。   因此他可谓是将损人之道做到了极致。   由于做的太过火也不知节制,他在江湖上树敌太多,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更是差那么一丁点就入了天下男人都闻风丧胆的窃玉榜。   这窃玉榜听着挺好,实则江湖上都称之为……淫贼猎杀榜。   损道人心说自己其实挺冤枉,他是不近女色反而喜好男色的类型。   炉鼎被他所吸收的是生命力,如果祸害了炉鼎,反而会导致质量下降,得不偿失,所以那群纯阴处子,他从未碰过,只是把她们吸干了而已。   但不论过程如何,祸害人命终究是祸害人命,他是个损人利己的罪犯,专门祸害女人的特点也具备了登上了淫贼猎杀榜的先决条件。   为了苟活一条命,损道人就此改名换姓,在江湖中销声匿迹,选择附庸于血衣楼,成了一名天字杀手,也是血衣楼的元老级杀手。   靠着假死脱身,他逃过了被列入淫贼猎杀榜,也靠着血衣楼,他能得到源源不断的炉鼎。   因此他的修为也是三个天字杀手里最高的一个,已经是老牌的化元境了,距离气海境也不远。   他倒是很满意自己当前的处境,所以不明白为什么血衣楼主非要扼杀兰香雪。   这个杀手不算忠心耿耿,但也没有什么背叛的可能性,实力或许有所威胁,但潜力足够又能证明什么?   实力上,香血不是自己对手,更是远不及中三天的血衣楼主。   可血衣楼主亲自发出了追杀令,损道人也不得不接受。   哪怕兰香雪已经藏进了烟云府里,他也要想办法混进去探探虚实。   损道人盯着紧闭的木门,眼神阴鸷。   烟云府啊烟云府,令数个刺客组织除名的宅邸,烟栖霞的名讳在九成的刺客组织里都是禁词。   毕竟杀人也是一门生意,得不偿失的生意接了就是愚蠢。   至于为什么没有中三天和上三天的刺客出手。   ……这就是废话了。   有中三天、上三天的实力,谁还做刺客?   随便选个世家、宗门做客卿,能活的无比逍遥自在。   刺客组织永远是江湖势力中的最下流,最危险的刺客也不是组织里的刺客,而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杀手,他们在江湖上有名有姓,且从来是单人行动。   损道人能活到现在,也是靠着谨慎,兰香雪能杀的了斩狂,他倒是更倾向于换个身份接近后偷袭,直接一招内脏暴击重创目标。   这才是刺客该有的做法,斩狂那种蠢材肯定是死于莽字诀。   玲珑小筑占地面积较小,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潜入,这附近更是没有住户,只有目标人物独自住在这里。   任何杀手遇到这种简单人物,绝对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倒是极好的,不用担心闹出什么动静来。   损道人运起功法,悄悄隐入黑暗,化元境武者刻意隐匿气息很难被灵感不强的武者察觉到。   他就这么踩踏着屋檐顶层的瓦,越过了两人高的高强,静静悄悄的落在了庭院侧。   然后他听见了呼吸声。   一名青年盘膝坐在杏树之下,呼吸着,静坐着,每一次呼吸都悠长且有力。   杏树花开,红鲤游曳,树下独坐,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损道人打量着白泷的这张脸,他得承认,这青年生的好看,若是年轻个七八岁……   可惜现在这张脸得剥下来做成面具。   索性他悄悄往前一步。   这时,白泷仍然闭着眼睛,而吐纳灵气的深呼吸平息。   杏树已经在悄悄摇曳树枝在提醒自己,就连红鲤也接连拍打水面。   他知道有人来了。   “你来了。”白泷以平静的口吻说。   下意识的,损道人的步伐一顿,一瞬间他就产生了三重疑惑。   他的潜行身法被识破了?   他是怎么识破的?   他早知道我会来?   心头一惊的同时,损道人没有说话,亦没有回答,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吓退。   “我在等你来。”白泷没听到对方的回复,闭着眼睛,语气不急不缓:“你也完全可以从正门进来,翻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损道人屏住了呼吸声,微微压低身形……难道他是在打哑谜么?既然知道我会来,居然还有胆量留在这儿?莫不是在吓唬我,使的空城计!   “哦,我忘记了,不走正门,可能是习惯一时半刻改不掉吧。”白泷又说。   “!”损道人绷紧身体,仍然没有出声,但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因为刺客当然不会走正门。   “我知道你是血衣楼的刺客。”白泷说。   “!!!”   损道人差点没忍住暴起,内心咆哮着自己的企图被看穿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警惕看向玲珑小筑的四周庭院,考虑是不是设计了机关陷阱,或者是有埋伏在,对方如此自信,定有后手。   白泷则是有点奇怪。   ……兰香雪这姑娘怎么不说话?被认出是刺客后陷入自闭了? 第52节 第五十二章 好好聊聊   虽然白泷各种意义上说的都是对的,但他也完完全全的搞错了人。   察觉到了来者,却认错了对象。   本以为来的是兰香雪,实际上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刺客。   换作一般情况下,这么背对着刺客装逼,绝对要吃一发背刺暴击   可他这一番言语说出口,反而令刺客本身陷入了混乱,止不住胡思乱想,乱了定力。   堂堂一个先天高手因此变得疑神疑鬼起来,盯着四周来回巡视,生怕哪处草丛里会蹦出来什么埋伏,仿佛强敌环伺草木皆兵。   损道人太谨慎了,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换做莽夫式的刺客,或许被道破身份的同时,就已经挥刀砍过去了。   但他没有出手,担心眼前是个陷阱。   更致命的是,他的思维突然开始发散了。   忽然间想起了斩狂的死,并且开始质疑,斩狂真的是被兰香雪所杀么?   香血逃亡的时候已经是重创了,而斩狂的实力不弱于香血,却还是死了。   联想到这里……他的思考逻辑已经有了卡壳的迹象。   因为提前的调查不够详细,他对白泷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既不知道这个青年是何方来历,又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何从容不迫的等他来。   损道人顷刻间就将线人调查到的全部情报扔进了粪坑里。   三流的江湖侠客不可能瞬间识破他的潜行,道出他的来历,看穿他的身份。   那必然是一层伪装!   而未知会带来敬畏。   他反而没有了把握,能一招制敌,也有点看不穿这位青年的真实境界。   武者的世界不是那么轻松就能看穿对方的武功深浅,除非对方主动露一手,否则只能靠猜。   并且,哪怕对方露了一手,高手想要藏拙也不难,也可能只是一种伪装,而不是真的尽全力。   世界上总存在一种苟比,看似是个倔强青铜组的渣渣,却能爆发出不屈白银组的实力,敌人判断他藏拙将危险等级提高到荣耀黄金,可他随手就能拍死一群华贵铂金级,因为其实他是璀璨钻石。   啊,这该死的稳健!   损道人反而在心理暗自懊恼没有太过于稳健,否则怎么可能会落入这个被动局面。   既是对方主动设好了鸿门宴,他还跳进来了,自然是落入了绝对的被动和下风,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牵扯。   看似什么都没有这反而是最糟糕的,因为什么都可能有……或许在进入这个庭院的时候,闻到这杏花香味的时候,他就已经中毒了也说不定。   损道人开始疯狂脑补各种可能性,视线扫视着庭院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个角落。   最终他还是看向了那棵杏树灵木。   树枝上挂着不下于十种不同的物品,只是惊鸿一瞥,只是稍稍仔细探看,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品级以上的灵气。   十几种不同的灵玉、神石、呼符都挂在上面,随便一个都能当做传家宝,这居然挂在树上当装饰!   他如果知道一种名为圣诞树的玩意,恐怕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嘶……   损道人抽了口凉气,内心恨不得把线人的眼球掏出来当乒乓打。   你管这儿叫做一个普通院落?皇帝老儿种的老歪脖子树都不可能有这么奢侈!   他的思考逻辑在这里再度崩盘了一截。   “为什么不说话?”白泷见对方半晌没有动静,疑惑道:“你不想跟我好好聊聊吗?”   ……好好聊聊。   这四个字越是品味越是有种刀子架在脖子上的紧迫感。   损道人知道无法继续沉默着装作一块石头。   但让他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落入对方的手里,自己愚蠢的跳入了挖好的坑里,也不可能选择放弃抵抗。   对方枪都没开,只是亮出了枪口,他难道要主动躺下了,还跟着说句‘这不显得您枪法准’吗?   固然你将本道人算计的死死的!提前落下了鸿门宴请君入瓮,可贫道也是老江湖了,一心想逃的话,哪怕付出点代价,你未必拦得住我!   损道人挺直了腰板,既然对方想聊,那就奉陪到底好了,让我见识见识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既然阁下如此盛情邀请,我也却之不恭了。”   损道人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小心翼翼又慎重无比的往前几步,踏在了青色石砖上。   就连角度也是他特意选好的。   ……脚下这款砖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其他的几块地砖缝隙不够,看似都有移动过的痕迹。   ……从这个方向,如果屋子里有暗箭,或者哪里草里藏着暗器,都能够回避开。   ……视线死角位置通过外放真气来抵御,只要不是能破先天罡气的暗器,至少挡得住七成。   损道人可谓步步为营,走到他这一步,总是怕死的,越怕死就越小心,越容易错过稍纵即逝的机会。   白泷听到了背后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   庭院里吹起一阵清风,杏树叶子发出了莎莎声响。   白泷不徐不疾的从蒲团上立起,缓缓转过身,面朝向刺客,一红一黑的异色瞳孔打量着来者。   他的视线并不锐利,亦没有想象中的气势,以及来自强者的压迫感,反而只是如同树叶声响般的轻淡一瞥。   感受不到太多重量,仿佛是一种轻蔑。   轻蔑?   既是为我设下了鸿门宴,引我入瓮,为何还要以这般轻蔑的视线看我?   损道人内心有点窝火,想不明白也不敢发作。   他伫立着不动弹,默默被白泷打量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直至风停下,杏树也安静下来。   “emmmm……”   白泷发出鼻音,似乎是在思忖。   见到他终于有了再度开口的迹象,这时损道人的精神也开始绷紧。   他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不论如何对方打算问询什么说些什么,他都必须以保全自身为第一目标。   这一切都是因为追杀兰香雪而起。   那么斩狂的死也跟这个青年绝对脱不了关系。   血衣楼主要兰香雪非死不可,很大可能也是察觉到了她背后有人。   自己只是个刀子而已,可没有什么忠诚心,让血衣楼主吃屎去吧!   为了杀个兰香雪,根本不值得把这条命搭上,知道会遇到这么个不可预测的怪物,就不该来!   损道人有了意图,只要对方问出来,他会知无不言。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彻底的破防了,防不胜防的破防了。   白泷抬起眸子,发出一句灵魂拷问。   “——你哪位?”   任由损道人千万思虑万般思考,也终究是没能料到,这位青年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当场就破防了,思考逻辑直接崩裂,整个人傻楞在当场。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一场头脑风暴。   也不清楚他在一瞬间情绪经历了几重乃至十几重的变化。   那是足以让一个贫瘠的脑袋直接烧成焦炭的精神方面的暴走,难以用语言文字描述其精彩的内心独白。   损道人确确实实的把握住了事态,他已经彻底的了解到‘眼前这个青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事实,并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强行理解了一波然后成功把自己唬住吓了个半死’的全部过程。   羞耻、悲愤、恼怒,种种情绪融为一炉,最终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彻底点燃了损道人的杀意。   他仰天咆哮,无能狂怒直接大招充能,原始暴怒开启,无穷尽的漆黑杀意催动着功法,真元不计消耗的燃烧。   他要用最狠厉,最残忍的招式,将眼前胆敢如此戏耍他的青年碎尸万段!   这份恨意和杀意一旦爆发便无可阻止。   “给爷死来……”   损道人咆哮着,真元如若烈火。   这时,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剑吟之音。   起初轻微无比,又在转瞬之间,洪亮如惊雷!   损道人猛地回头,却见那屋檐之上亮起一抹苍茫。   翩然剑舞,艳绝了满堂月光。   损道人眉心绽放一抹血色,死。 第53节 第五十三章 聊死了   高手过招,生死刹那。   盛怒之余的损道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察觉到,致命的刺客已经到来。   他的确是刺客,但刺客的杀人手法都有所不同。   他或许谨慎,或许老阴比,但论及刺客的纯粹性。   不论是斩狂还是损道人,都远不及自记事开始就被培育成杀手的兰香雪。   在损道人动手的前一刻,锋锐无比的剑意已经锁住了他。   悄无声息,无比致命。   若是全身心的警惕四周来犯之敌,损道人不会察觉不到。   可他已经被原始暴怒夺走了九成以上的注意力,心智都在狂怒、羞耻、杀意中扭曲变形。   自然根本无暇去察觉早已在月光下显露出的致命一剑。   等到察觉时,他回头刹那,满目尽是月色,眉心一点殷红。   于是他死。   死于自身的傲慢,死于自己的慎重,死于自己的胆怯。   损道人的思维断绝于一瞬间,顷刻间所有运行的真气随之散去。   堂堂一名先天化元境的高手,混迹江湖几十年,却在这里轻易的死去,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咚的一生,损道人仰面倒在了庭院里,血色染红了青砖。   不甘和震惊凝固在表情上,死亦不愿瞑目。   两片杏花落下来盖在了他的眼球上,挡住了那骇人的视线。   白泷默然不语。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江湖厮杀了,每次闻到血腥味时都会有种自心底深处翻腾的战栗感。   在这个世界,稍稍走错一步,就是这个下场。   可没有什么律法来为他这个异乡人讨还公道。   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和水的滴落声。   兰香雪握着承影剑,剑锋上滴落着血,她站在月光下,望着眼前的尸体。   虽是刚刚杀了一人,但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挣扎、愧疚,反而是有些一种奇妙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自烟云府中离开后,她根据提示来到这里,随后循着杏花香味来到了庭院。   本打算敲门,却听见了公子和谁人的对话声。   随后悄悄攀上屋檐,见到了损道人,继而出剑。   整个过程不足三秒,她没能来得及细细思考,意识到的时候,绝浮云这一剑已经出手,洞穿了损道人的眉心,然后他便死了。   血衣楼三个天字杀手中的两位先天,都被她亲手所杀。   只是不同于之前和斩狂的苦战,损道人的死太过于轻易。   损道人的实力底蕴更在斩狂之上,全力燃烧真元,倾力一击,她亦得避其锋芒。   然而事实上,兔起鹘落之间,她起了,一剑秒了,没什么好说的。   ……实在是过于轻松了。   兰香雪发了一会儿呆,旋即收敛情绪,她不知道该做个什么礼节,便轻悄悄的将剑和剑鞘放在身后,怯生生的伫立着,看向白泷,神色紧迫的唤道:“公子……”   这是损道人,血衣楼的天字刺客。   他既然主动找上门来,证明血衣楼已经查到了公子身上了。   因为自己给公子添了麻烦,她自是心生愧疚,表现出忐忑不安。   “我没事。”白泷说:“你来的及时,他没对我怎么样。”   “这是血衣楼的刺客。”兰香雪埋着头:“公子已经知道了吧。”   “大概猜到了。”白泷也说:“看来血衣楼已经盯上我了,不惜派遣个先天级别的刺客来杀我。”   “请公子放心。”兰香雪说:“血衣楼的天字号刺客只有三位,斩狂和损道人如今已经死了,理应不会有更低级的刺客出现。”   ……我也看到了,都是你杀的,好歹是过去的同僚,杀起来居然完全不手软?   白泷瞥了眼兰香雪白玉似的小手,却不知道上面染了多少血腥,便是幽幽一叹。   可她已经救了自己两次,责备什么的话根本无从开口。   白泷将注意力放回到尸体上:“要处理尸体有点麻烦,得想办法运出城外给埋了……平日里血衣楼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那,那个……”兰香雪勾着手指,小声说:“一般是不处理的,因为这样才能让人发现目标死了,好达成雇主发布的赏金任务。”   “那么失败啊的刺客的尸体呢?”白泷又问。   “化尸粉,放入水中就能融化尸骨。”兰香雪说:“只是我平日独来独往,所以没有这些。”   “看来得找人买一副棺材了。”白泷想了想,要不要回去卖点化学材料什么的,绝命毒师里正巧有说过怎么配置强酸来溶解尸体……只是难以操作,搞不好会翻车……算了,还是拖出去埋了吧。   兰香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公子。”   “没什么好道歉的。”   “给公子添麻烦了。”   “你若是刚刚没来,反而是我会陷入危险。”白泷摇了摇头:“刚刚他已经动了杀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暴起,又为什么停顿了这么久才要动手。   ……这位刺客难道杀人之前还要进行长达几分钟的心理准备吗?   ……联想到斩狂也是个神经病,可能这位也是半斤八两。   “嗯,我也奇怪。”兰香雪将承影剑擦干净后归入剑鞘:“他的实力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一位,但方才完全没来及防御和回避,否则我也无法一剑制敌……”   她心里已经产生了某种联想,联想到斩狂被心理破防。   于是兰香雪问:“是不是公子对他说了什么?”   白泷稍稍回忆,随后摇头说:“我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他便……就突然的。”   随后还给了一句评价:“可能是这位先天刺客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吧。”   倘若损道人没死还剩一口气,听到这句话时最后一口气也该咽下去了。   虾仁猪心,虾仁猪心啊!   白泷完全没有把人聊天聊死的自觉,将处理尸体的事暂且抛在一旁。   杏花的气味遮盖住了血腥味道,倒也不刺鼻。   异乡人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对着兰香雪招了招手。   “过来,坐吧。”   “嗯……”兰香雪乖巧的靠近坐下。   她现在才有了闲暇时间开始探看这玲珑小筑的庭院,并不奢华,也不显得古朴,有几分清冷,少了些许人气,却时刻环绕着清气,一颗古树,一条红鲤,并不显得了无生气。   从外面看去,这里像是无人居住的废弃阴森鬼宅。   入内后方才察觉,恰是一片暂离了烟火尘世的恬静之所,静谧的如同高山上的道馆。   “好看么?”白泷注意到她好奇的目光:“自是不会有烟云府那般气派,只是一间陋室罢了。”   “虽不气派,但公子的居所比烟云府要舒适,高宅大院反而令人不习惯。”兰香雪轻轻摇头:“香雪不太会说话,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能不被高宅大院琉璃瓦所动的人,是很少的……追求物质生活,倒也没错。”白泷笑道:“我这个人嘛,其实也挺物质的……别看这是间陋室,但这占地面积已经很大了,当然,吹也是可以想着法子吹一吹的。”   他随口念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随意朗诵了几句,他停了下来,因为兰香雪怔怔的望着他,眼里满是小星星。   她的文学素养比不上文曲书苑、国子监的书生们,但超过寻常女子。   她出生于书香世家,家道中落后也是被当做花魁种子培养的,基础打的很牢靠,好诗好词一听便明白。   “咳,抄的抄的……”白泷心说又下意识张口就来了,都怪我当年语文太好,背诵的记忆太牢靠。   “烟姑娘说的果然是真的。”兰香雪点头表示理解,公子不会承认是自己作词,都说是抄来的。   “不说这些了,喝点什么?”白泷也不是来跟她谈诗词歌赋的……过去会参加文会,抄抄诗词,现在觉得很没必要,诗词再好也练不成浩然正气,写诗救不了大秦人。   “……普通的茶水?”兰香雪很少有这种被别人的招待的经历,只是被这么一问,便心头一暖。   “绿茶还是红茶?”白泷问着,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红茶冰和统二绿茶。   兰香雪歪了歪脑袋……这是什么茶? 第54节 第五十四章 剑典·雪   白泷基本上不会独自生火做饭。   要他在这个世界用柴火烧锅热水,都算得上是为难人。   因此饮用水都是买好后带过来的,放在屋子里有保质期长达两年的几箱子纯净水。   还有从舔狗网上购入的军用压缩饼干,不得不说,这种压缩饼干不仅量大管饱,而且味道很好。   这小别院过去闹鬼,现在四周无人居住,白泷独自一人待着,既可以保存身份秘密,又能留个清净,当然不会有客人串门,他自然也不会准备好糕点茶水什么的,只能拿出自己随手买来的饮料递过去,然后开了两袋子零食。   自从练武之后,连各式各样的零食都能敞开肚子吃,直至自己钱包撑不住,完全不用担心身材走形,一口阔落喝成肥宅。   白泷准备的零食大多都是甜食,薯片、妙脆角之类的膨化食品比较少,巧克力、果冻、糖果之类的比较多,因为食物的需求中,糖分的供应是最优先的。   兰香雪学着白泷剥开了包装后,将一块大白兔奶糖放入嘴里,第一秒就被这细腻甜美的口感征服了。   ……这表情,像极了我第一次吃金拱门。   白泷倒是有点怀念过去这种西式快餐都算昂贵食物的年代了。   他托着腮帮,总是看不腻这个世界的人品尝着现代的食物时流露的惊叹之色,仿佛连怎么制造这枚糖果的工艺都不知道的自己也变得与有荣焉。   这波啊,这波是降维打击。   “糖果好吃,但还是少吃点好,对牙齿不好。”白泷说:“都忘了……这个给你。”   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些物件放在桌上。   “这个是?”兰香雪歪着头看着桌子上好些瓶瓶罐罐。   “这个是牙刷,清洁牙齿用的,牙膏比盐好用,也不伤牙龈。”白泷解释道:“都是消耗品,需要时常补充,刷牙一天两次最好,买了点带过来,今天忘了给烟富婆捎过去。”   他又拿出其他些物品:“还有这个SIX GOD花露水,永远滴神,对蚊虫特攻,这瓶是洗发水,薄荷什么的,草本植物精华什么的,反正用完后,头发就很黑很油很亮……还有这两瓶是沐浴露,一个是玫瑰香气,一个是冰糖雪梨,嗯??还有这个是香皂,洗澡和洗手都能用,最后一瓶是洗面奶……不好意思拿错了,这片乳白色的才是。”   最初白泷是打算自己研究配方,在这边开个工厂什么,搞搞技术壁垒,弄个技术垄断,当个位面商人。   后来断了这个心思,但还是会把这些常用品带来使用,一来二去,他认识的那一圈人都知道有这些。   烟栖霞目前经营的主要产业,方向便分为三点,第一个是研发香水,第二个是香皂,第三个是衣着服饰。   她是个女人,所以很清楚香水、衣着这些款式,对女人的吸引力有多强,这部分市场完全属于蓝海。   并且她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技术后,凭借着技术壁垒的优势,对任何同类竞品都能直接降维打击。   但仿制品的质量和正品自然没得比,工艺也差了太多倍。   白泷拿出来这些也仅仅只够烟栖霞、小桃红用一两月。   自从有了沐浴露、洗发水,她们连洗澡都勤快了多少倍,清理身体变成了愉快而舒适的时间。   这个时代,男人的胡子变长就经常需要用篦子梳理,否则就会长虱子,女人的头发更是难以清洗干净。   这点连先天武者也难以免俗,毕竟不可能将真气都运送到每一根头发丝上。   兰香雪就这么看着白泷从背包里接连拿出一大堆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时,眼神宛若第一次见到盯裆猫时的大熊。   听能听明白,记也能记住,但是思维有点迟钝的跟不上。   白泷将东西收拾放入便利袋里:“记不住也没关系,等你回到烟云府,烟栖霞会告诉你怎么用。”   他有些怀念的说:“第一次都是这样,没人手把手教着,都不知道怎么用,当初有个傻丫头,还以为这是什么汤药、甜品,打开盖子敦敦敦一口下去,最后还得自己运功吐出来。”   兰香雪静静的听着:“我的确,对这些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以后会有的。”白泷说:“既是利民的好东西,迟早都会有,只是我们先享受了时代的红利而已。”   兰香雪似懂非懂,她听得出这些不是公子的东西,而是商品,这些商品价值几何她分辨的出来,到底是哪家铺子售卖的?外观的工艺材质竟能如此特殊,似木非木。   “不便宜吧?”兰香雪下意识的说。   “某种意义上说……是无价之宝。”白泷指得是这些商品里蕴藏的技术。   “无价……”   “但对我不值几钱。”白泷随意道:“若是想要,随时找我来取。”   兰香雪的手指轻抚着膝盖上平放的承影剑,她相信公子说的话,连承影都能赠,‘无价’商品当然也能。   “公子,我其实……”兰香雪想要说明来意。   “先等等。”白泷大致猜得到她想说的是什么:“这些话,不妨待会儿再说。”   “?”兰香雪疑惑,刚刚说了这些前提,话还没说完?   “我帮你洗个头发吧。”白泷突然冷不丁的说。   “!”刺客少女面色凝滞了一会儿:“诶?”   “你的头发上有杀人时留下的血迹,还有灰尘,以及蜘蛛网,刚刚在屋檐下蹭到的吧。”   白泷起身绕到她背后,兰香雪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但并未经过呵护打理。   刺客为了活动方便,本就不会留下很长的头发,她先前一直都疲于奔命,逃亡的战斗之中也让头发短了好几寸,几乎只是披肩略过的长度。   “这,这怎么可以?”兰香雪十分可爱的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我回去会自己洗的……怎么能麻烦公子?”   她的印象中,公子虽然待人谦和也是翩翩君子,但也十分的高深莫测。   帮女子洗头发这种事,绝不符合一个高人该有的形象。   受到时代价值观的制约,哪怕是乡野村夫也不会帮自己的妻子洗头发,除非是极其恩爱的夫妻才会不介怀这些细枝末节。   “也不麻烦,我也帮别人洗过头发,甚至可以说,我还挺专业的。”   白泷有个小姨,小姨的头发很长,一个人打理起来很麻烦。   每次洗头发都是单独打一盆热水,在院子里,由他坐下慢慢的揉搓洗净。   前些年他在南唐境外游历时,也照顾过当时行动不便的伤者,也帮着洗过头发。   因为白泷有揉搓过手感极好的长发,见到不干净的头发就忍不住想要摁在水里搓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这种奇妙的强迫症。   洗头发这件事,并不会被封建礼教所制约,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打理是常识和隐私。   兰香雪经历的正常家庭教育并不到十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白泷会提出这个要求。   不会抗拒,只是有些奇怪,有些羞涩。   被关心是一件好事,况且是她如此尊敬的公子,她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   “就当做是你救我苟命的感谢,”白泷心说一把剑也不一定够抵他一条命。   “那……”兰香雪知道公子只是借口而已,但她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松开抱着脑袋的手,局促不安且暗暗期待的说:“麻烦公子了。”   “清洗头发而已,又不是给你洗脑,不要太紧张,放松点。”白泷轻轻按了按她僵硬的肩膀。   晚上回来时,从客栈打了两壶热水备用,现在也用得上了。   端出水盆,放上热水和冷水,试一下温度,让兰香雪仰面躺下。   用水浇上去,开始染湿头发。   她的确是好些日子没有洗过头发了,轻轻一刷,便有一层灰尘,好在只是一层,不用立刻换水。   白泷打上些许清新味道的洗发水,缓缓揉搓着头发。   动作轻柔,是不是按压头皮,能够取到放松和舒缓的效果。   兰香雪起初有些紧绷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她闭上眼睛,闻着洗发水的香味,还有轻柔的触感,哪一种都让她感到很好,仿佛置身于云端,她的身体告诉自己现在很享受,但……身体放松时却有种奇妙的苦涩盘旋上心头,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苦涩的难过的怀念,交织在一起,令她刹那间变得脆弱了感伤了。   好在沉默没有持续下去。   白泷问:“你已经在烟云府里选过了功法,选择的哪一种?”   兰香雪说:“《剑典·雪》。”   白泷说:“雪?为什么不是风字篇?”   兰香雪说:“或许是直觉?”   白泷笑:“那你的直觉挺好。”   剑典·风花雪月,一共四篇,完整的四篇,据说超越绝学品级,白泷得仅两部。   因为基础要求极高,白泷知晓自己不够标准,不得不将风、雪两部卖给富婆保管。   风字篇随着那柄太阿剑留在了独孤城,而如今雪字篇随着承影剑都交给了兰香雪。   或许也是种命运使然吧。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手余下两篇,更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见到风花雪月四剑共舞的一幕了。 第55节 第五十五章 白泷永远的停在了第一层   白泷轻轻揉搓掉半凝结的鲜血,血液落在了水池里,染上一抹淡淡的殷红色,又迅速被白色泡沫覆盖。   “公子不问关于血衣楼的事么?”兰香雪主动开口说。   “为什么?”   “刺客已经来了。”兰香雪指的是躺在地面上,眼皮上盖着两片杏花的尸体。   “这么一说确实。”白泷想了想:“可能是要离开金陵一段时间,不过我本就是无根浮萍,血衣楼想找到我的踪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打不过也可以跑,况且血衣楼已经损失如此巨大,江湖地位都不保了,继续动手的可能不大。   “公子不打算直接覆灭血衣楼么?”兰香雪问。   冤家宜解不宜结,可一旦走到这一步,几乎是不死不休,一个刺客组织的敌意足以令人夜不能寐。   “我吗?”白泷顿时失笑:“我哪有这本事。”   “公子本事很大的。”   “谢谢夸奖。”白泷摇头说:“但我没这想法,覆灭一方势力代表要杀很多人的。”   “公子不喜欢滥杀。”   “我或许只是觉得麻烦。”   白泷认为这的确很麻烦,哪怕是几百头猪,一个个杀过去,也要杀到手软。   兰香雪心里说……血衣楼主听到这句话不知是什么心情。   白泷托起她的后脑勺,换了一盆水,用清水洗涤发丝上的泡沫。   “倒是你啊,脱离了血衣楼之后,感觉怎么样?”   “感觉……”兰香雪不知该怎么说:“很好。”   “那就不要再回去做刺客了。”白泷循循善诱着:“你还年纪不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来得及。”   “不会的。”兰香雪说的很认真:“再也不会回去了,过去我没得选择,现在公子给了我选择,我当然不会选择过去的那种生活。”   白泷手指慢慢解开几束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心情愉快:“通情达理的女孩讨人喜欢,你若是好好读书,也该是个书香世家的才女,上的去胭脂榜。”   “公子这话听上去比较老成。”兰香雪稍稍侧过头。   “我经历的的确不少,虽然外表看不出来。”白泷说着:“这世界太大,什么样的人都容得下。”   “公子又要跟我打机锋么?说这些话。”兰香雪抿唇:“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说什么?”   “我能做公子的侍女吗?”兰香雪轻声的问,她蓦然睁开眼睛,视线对上了白泷的视线。   白泷一时无言。   ……侍女,又是侍女?   ……不论南唐、北漠、大秦,苦境的人都这么喜欢给别人做侍女?   ……这是哪门的独有文化?   “侍女有些挑战我的射恵价值观。”白泷说:“我待人没有高低贵贱的分别,侍女着实没有必要。”   万恶的封建主义,休想腐蚀我的内心——他如此义正言辞的告诫着自己。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女孩扬着白皙的脖颈:“常伴公子左右。”   白泷顿感头痛,连台词都八成相似。   ……常伴左右,又是常伴左右?   ……她们是盯着我的甜品了,你又是盯着我什么了?   ……洗发水么?改天我送你一桶?   “我可是一穷二白。”白泷继续说:“养我一个都很吃力了。”   “没关系,我会赚钱。”兰香雪认真的说:“我有私人钱庄里的存款在。”   “啊?你不是从小就做杀手么?血衣楼这么良心,还有保底的工资拿?”   “这笔钱不是雇佣经费,而是刺杀目标的私人财产。”兰香雪说:“是一名被我刺杀的商人提到的。”   “你居然也是小富婆?”白泷洗头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何等的气抖冷!   “比不上烟云府,但是几十万两还是有的。”兰香雪毫不在意的说:“公子想要,尽管拿去。”   白泷一瞬间心动了,然后他就掐死了这个想法。   别人小姑娘辛辛苦苦半辈子挣来的,你真好意思顺手就给她接管了?   况且这个世界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作用,又不能换成软妹币。   金钱方面的窘迫基本上是源自老家,恰饭都靠白嫖端木槿,反而这边有烟栖霞接济,并不缺钱。   “钱帛动人心。”白泷轻轻托起兰香雪的后背,用新买的毛巾擦拭着头发:“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兰香雪自己握住了毛巾,开始擦拭起头发。   洗完了头发,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该说是清爽吧。   以往不论用什么清洗头发,都不会有这种轻飘飘的舒畅感。   一阵风吹来,发丝之间浸着凉意,她反而更加清醒了几分。   “我知道公子不在意钱财,但是,我想要报答,如果没有公子,我一定死在山神庙里了。”兰香雪歪着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所以……我想要报答,既是报答,又是为了我自己。”她按着胸口,迷茫的说:“如果连公子也不需要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为什么而活。”   她坦言。   自己只是刺客,背叛了组织,抛下过往,可即便抛弃了过往,也不代表会有未来。   只有待在公子身边,她才能获得平静,找到方向感,如同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望着陷入迷茫的兰香雪,白泷却是笑了。   ……完全一致啊。   ……这是第几次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   ……年纪轻轻就是容易钻死理,一头扎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白泷面对这种情况,早就有了抗性和经验。   过去的经历告诉他,哪怕他答应了,结果也不会改变。   即使暂且留下来也不会持续多久,迟早她会知晓自己内心渴望的是什么。   那时第一个被舍弃的便是这个附庸身份。   在迷茫时,所有人会下意识寻求一个避风港,可当她们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是一整个世界和无限可能的时候,就不会再留恋这个温暖且平庸的避风港了。   所以白泷会这么说。   “没有什么答案是固定的,而你需要的只是耐心,因为时间会告诉你答案。”轮回者说:“哪怕不依赖我,你也能靠着自己得到答案。”   兰香雪视线黯然:“是不是我不够资格?”   “不是你有问题,而是我有问题。”白泷摇头。   ……你以为欠我很多,可我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陪着你聊聊天,给你一片止痛药一片消炎药,一碗八宝粥,一把名剑,一招剑诀,一套绝学剑典。   ……咦?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白给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深究这个问题比较好。   经常性的白给已经是一个严重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自会明白。”白泷拿下毛巾:“好了,结束了。”   兰香雪运气,在真气释放的热量中迅速烘干头发,一头轻飘飘的柔顺发丝,仿佛从未如此轻过。   “真方便。”白泷没试过用真气烘干头发,天魔真气太霸道,不敢乱用功,怕运功之后,头发直接绽开变成一头钢针,或者用力过猛,直接变成秃头。   “谢谢公子。”兰香雪礼貌的鞠躬:“我便先行回去了。”   “替我和烟栖霞打个招呼。”白泷点头:“好好休息。”   兰香雪静静悄悄的来,静静悄悄的离开,并不叨扰,也不吵闹。   她在被婉拒后没有任何歇斯底里,只是有几分淡淡的哀愁,反而惹人怜爱。   白泷止不住感叹:“是个好姑娘,目前拨乱反正,重归正途,亦不算晚,愿你早日找到自己的路吧。”   离开了玲珑小筑后,兰香雪靠在了墙壁上,压抑着难过的情绪。   ……果然烟栖霞所说的都是真的,公子是不会接受的。   ……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独坐云端,俯瞰世间。   ……流露出的温和,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回绝。   ……过去有很多人离开,或主动,或被动。   ……不论是自甘情愿的离去,还是不情不愿的离开,都是因为能力不足。   ……所以拼命的不懈的锤炼着自身,只是为了再一次与他重逢时……不要留下遗憾。 第56节 第五十六章 不化骨   深夜。   一艘通体白玉色的船只,顺着江流缓缓飘向下游。   船只二层的楼阁上,一名男子盘膝坐在顶层,迎着月光。   他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鼻息间仿佛有银白色光华,隐有月华流转。   月华照射下,男人的皮肤显得苍白。   越是苍白,皮肤下的血管越发明显。   青色的血管里似乎流淌的血液都是冷的。   他如此静坐,吸收着月华,良久。   直至夜空上传来一声鹰唳,男人稍稍停顿后停下了深呼吸。   睁开眼,一头威风的猎鹰落在了大船楼阁的屋檐上,利爪松开,抛下一枚小巧的竹筒。   它磨着爪子,低着头,锋利的眼却不敢和屋子里的男人对视。   男人的眼瞳深处有一抹血色的红,他打开了竹筒,看了眼上面的文字,然后将手里的竹筒和纸片都扔进了江水里,神色冷峻,目光阴鸷。   这时,二层楼阁的门被推开。   一道飘忽不定的影子进来,没有脚步声,或许是轻的听不见脚步声。   黑影靠近时,猎鹰扑腾起翅膀,野兽的本能在惧怕着不安着。   “你的气息乱了,刚刚转化不久,你需要时间安定心神,稳固下来。”   男人沉默着说:“又死了一个。”   黑影说:“血衣楼的先天刺客?”   “三名先天,死了两个,逃了一个。”男人的手指缓缓紧握。   “不过只是先天。”   “先天很多,但先天的刺客太少了。”他低沉的说:“没了天字杀手,血衣楼,已经是废了一半。”   “不舍得?”   “五十年的心血。”男人看向黑影,眼里既有乖戾又有沉重:“我的一辈子都在里面了。”   “但如今你已经不需要它了。”黑影沙哑的笑:“有固然是好,没有也不至于不舍得……相较于你如今得到的,失去的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不,血衣楼主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曾经血染无数的这双手,曾经千锤百炼的这双手,曾经缓缓枯老的这双手……如今白皙、干净、年轻。   他缓缓握紧这双手:“重返年轻,重归全盛期,的确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这返老还童,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用心血去交换,倒也值得。”   “这可不是什么返老还童。”黑影说:“却比灵丹妙药更好!”   “但我以为要交出的心血,只是兰香雪而已。”血衣楼主说:“而不是血衣楼的全部。”   “要怪,也怪你自己,太爱惜羽毛了。”黑影沙哑的嘲笑:“舍不得损失自己的杀手,安排了江湖门派围杀,一场好戏,反而葬送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其实这些也无所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   黑影声音骤然冷冽:“让她逃了!”   “鹰犬追踪是完美的,两位先天讨伐,本该十拿九稳,必然出了什么变故。”血衣楼主辩驳道。   “我对过程不感兴趣,只对结果感兴趣,失败了,说什么都是种借口。”黑影说:“定金已经交给你了,可我们要的人还没送来。”   血衣楼主一时语塞,他说:“我会亲自去处理。”   “最好如此。”黑影淡淡道:“我能留在这里的不多了,耐心也不多了。”   血衣楼主沉下脸:“我还有多久才能行动自如?”   “理论上是半月,但我予你一枚聚仙丹,可帮你提速,如此也需七天。”   “足够了。”血衣楼主说。   “这聚仙丹也不是白送给你,会从本金的报酬里扣除。”   “可以!”血衣楼主说:“但我还是会杀了她。”   “随你。”黑影不以为然:“生死不论,只要把尸体带来就行。”   “你们为什么要她的尸体?”   “想知道?”黑影已经飘向了门外:“但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道……等你完全适应了这幅躯壳,成了真正的不化骨,才有了加入的资格。”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血衣楼主静坐着,望着手边放下的一个瓷瓶。   他又看向了自己的手,不论看多少次,都看不腻。   人间苦境,江湖百景,奇珍异宝,万紫千红。   在这人间苦境中存在数之不尽的奇闻异事,有的风头无两又迅速淡忘,有的无人问津又旧事重提,有的……诡谲难测骇人听闻。   苦境之中,有一共七种神秘。   这七种神秘不是一种传闻,亦不是一件秘密,而是一个现象。   如同打雷下雨,如同水凝冰结。   这七种现象或奇特或诡异,知情者为数不少,但几乎无人知晓其背后的缘由。   这七种神秘现象的第五种名为——不化骨。   不化骨是行走的尸骸,怨气而成,介于半生半死之间,吞噬他者生命而活,需饮血食肉,但凡堕落者,皆沉溺于血肉之甘甜。   血衣楼主自己也不曾想到,他竟会成为不化骨,不仅外表褪去了衰老,而且取回了全盛期的实力。   可从黑影的声音听来,他并不是真正的不化骨,至少现在还远远不是。   这也无妨,饭要一口口慢慢吃,他已经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血衣楼主相信距离这一步。   “不会太远。”   ……   早晨,白泷在金陵城外的乱葬岗里刨了一会儿的地,把棺材放了下去。   “你说你也真是……来杀人还发呆,技能吟唱前摇那么长就别当刺客啊。”   “死都死的这么狼狈,还强行让我亏一波棺材本。”   “真是死了都血赚一笔。”   白泷铲了土,盖上泥,随便立了块无名石碑,插上三炷香,算是祭拜了。   死者为大,哪怕是个没什么排面的刺客,帮忙挖个坑埋了也是应尽之责。   结束之后,白泷回到了金陵城,因为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他已经有回到现世的打算。   这才是穿越者的正确打开方式,不可能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任务,跑不完的支线主线,也不会活的那么紧绷。   毕竟这里的界门任务都不强制的要求完成,可比某个空间里的大鸡蛋讲人情味的多。   白泷的来去都显得很是随意,特别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也会选择回到现世里打一会儿游戏。   回到了玲珑小筑,瞥了眼拍打着水花的红鲤,随手撒了一把米。   这鱼只是贪吃而已,和杏树同样都是贪嘴。   寒泉十年,红鲤什么都没得吃,照样发育成了一锅炖不下的体型。   “先回去一趟吧。”   “这次课本都没带,自习复习都不方便,真得考虑买个发电机带过来了。”   他嘀咕着,抬起手唤出了界门,虚幻的界门在眼前浮现。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回城读条。   界门其他人是看不见的,但是如果有人干涉,他也无法顺利通过,值得一提的是他至今为止没尝试过能不能将活物带到另一个世界。   “来了来了。”白泷拉开了房门:“一大早晨敲门,搁这儿敲太鼓达人呢?四周街坊领居不睡觉了么?”   “这四周哪有住户啊,已经是日晒三竿啦!”   门外是名扎着马尾辫的侍女,烟云府的侍女桃红。   “你这是……终于想通透了,决定翘班了?”白泷摸着下巴一通猛分析。   “才不是,公子又逗我玩了。”桃红鼓着脸颊:“您明明知道是什么。”   “不,这个,我还真猜不出来。”白泷摸着下巴:“难道是得知了谁的消息和下落么?”   “不是,这个也在努力,但没那么快收集的到情报。”桃红直白的说:“公子,是鱼的事啦,鱼儿!”   “……鱼?”白泷看向红鲤:“你果然是来摸鱼的?不行,得它学会影分身术。”   “小姐是这么说的,让我来通知公子,鱼儿咬钩了。”桃红报上来意:“请公子速去烟云府,澹台紫月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第57节 第五十七章 这波啊,这波是愿者上钩   彼时,烟云府门前,恰是剑拔弩张之势。   烟栖霞搬着一张竹椅,坐在府邸的正门口。   一只手托着腮帮,歪着脑袋,双腿交叠,目光冷漠。   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门外的一行人,神色淡然,手指缓慢的敲着座椅的扶手。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极富美感,饶是这霸气十足的女王式坐姿,也教人觉得怎么看都很舒服。   烟栖霞很少会摆出这种架势来,偶尔会用得上,通常都是用在谈判桌上。   还记得过去公子就语重心长的说过……凹个造型自有气势加成,多学几个姿势总没错。   她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就好比现在烟栖霞搬了一张凳子,就这么坐在烟云府的大门口,淡淡一瞥,不发一言。   门前足足十七个龙精虎猛的肌肉兄贵压根不敢踏前一步,脚下如同被刷了一层强力胶水,想要过去,但脚底板黏在鞋子,鞋子黏在地上,硬是抬不起来。   这群澹台世家的家丁们,无一例外都是武者,为首的护院更是靠着吃世家资源堆出来的先天。   有澹台世家作为靠山,他们能在金陵城内横着走,九成以上的势力都可以不当做一回事。   可烟云府不在此列。   燕云侯已经死了,侯爵位置无人继承,但烟栖霞作为侯爵之女,身份地位都在,有着朝廷背景,更是独自一人撑起了看似即将家道中落的烟云侯府,只半年就拿回了原本的全部产业,甚至翻了一倍。   哪怕比不得千年世家的底蕴,在这一亩三分地的金陵城内,也称得上是顶尖世家的掌舵人了。   吴护院自然不敢乱闯。   可现在他又不能不闯。   因为大小姐逃了,逃到了烟云府里呆着,他是奉了代家主的命来拿人的。   原本是气势汹汹的冲到了烟云府门口,寻思只是走个程序而已,烟栖霞理应配合,这可是千年世家的内部争端,你一个外人不应插手。   谁知道烟栖霞不仅管了,而且把凳子搬到了门口,轻飘飘的坐下了。   金陵排名前三的富婆坐在椅子上,既显得几分慵懒,又显得霸道十足。   烟栖霞什么都不说,吴护院也不敢进。   一群兄贵们站在太阳下面晒着,武者们体魄强韧心智坚韧,这点苦头连大学牲口军训都算不上。   可他们看着看着便止不住有些口干舌燥,甚至汗流浃背,喘息声和咽吐沫的声音不断。   美人秀色可餐固然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则是烟栖霞不仅坐在门口,而且摆了一桌糕点,时不时尝一口,喝口茶,翻翻书,一派怡然自得。   这妹子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心理战术,简直不当人。   “烟姑娘……”吴护院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是憋不住了:“我们只是来提人的,没什么恶意,绝对没有和烟云府冲突的意思。”   烟栖霞合上书本,发出清脆的抨击声,她半闭着眼睑:“没什么恶意?意思是说,可以有恶意咯?”   吴护院语气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不是,我没有放着你们进烟云府大门的打算。”烟栖霞冷淡的说:“请回吧,不然你们得在这里晒一天的太阳。”   她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态度十分强硬。   “烟姑娘!”吴护院大声说:“这是澹台家的事,请你再三思!”   “所以呢?”烟栖霞托着腮帮:“凭着谁的一句话,你就打算冲进我的府里搜寻拿人?呵,好的口气。”   “我们可是一路跟过来的!”吴护院中气十足道:“谁不知这一代是烟云府的地盘?”   “那你这么说。”烟栖霞稍稍前倾,压低了上半身:“若是下次我在澹台家附近丢了一只猫狗,是不是也能带着几百号人进去搜查?”   “……我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年书,论口舌之争,不论如何都不是烟姑娘的对手。”吴护院心说这群商人都擅长逻辑强暴,他只能改口:“但这件事是澹台家的大事……我们只是奉命,必须把大小姐带回去,希望您能配合!”他深吸一口气:“如果执意不肯配合放人,那就是不给澹台世家面子……”   “面子?”烟栖霞倏然起身,俏脸冷透:“当你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不给我烟栖霞面子了!”   吴护院张了张口,心说了几句卧槽,继续硬着头皮念着台词:“我绝对没有得罪您的意思,只是希望……”   “我已经很配合了。”烟栖霞淡淡道:“我说了……我不知道!”她一字一顿的强调了一遍:“澹台紫月去了哪里,与我何干?你们丢了人,反而来我这里讨要?”   烟富婆很清楚,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澹台家来多少次要人都师出无名。   不能因为‘怀疑别人偷了你东西’,就直接冲到对方家里去搜家。   哪怕是搜查令也是需要正式文件批准的,如果什么都没查出来,连带着官方的信誉度都会受损。   吴护院脸色铁青,他也知道这简单的道理,所以只能在这里干站着。   哪怕有一丁点的证据都好,可偏偏没有,空口白牙说了不算。   烟栖霞也清楚,因此很自然的陪着他们耗下去。   直至侍女桃红来到了门前,附身道:“小姐,公子到了。”   烟栖霞轻轻颔首,走向烟云府内,临走前对着大雷吩咐道:“盯着他们,有胆闯进来,就直接关门放狗。”   吴护院出生挽留,可烟栖霞全当做没听见。   这位中年人擦了擦头顶的汗,全是冷汗,他是先天,定力很强,不至于因为这点压力就流冷汗。   他流冷汗是源自澹台世家的压力。   吴护院是知道一部分内情的,稍稍想想便觉得天旋地转,饶是心志坚定者也会膝盖发软。   他只能祈求大小姐早点想明白,这早已不是她独自一人的事了!   家丑不可外扬,澹台紫月落跑在外,如此大张旗鼓的拿人,迟早会传出去。   一般来说也会采取怀柔政策,暗中悄悄执行,毕竟那是自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仇敌罪人。   然而就连这都顾不上了。   可见澹台这个千年世家内部正在发生了一场剧变,剧变酝酿成风暴,控制不好局势,将会扩散席卷整个金陵。   ……   烟栖霞回到了别苑。   别苑之中,澹台紫月正坐在石桌旁,神色紧张,目光黯淡,心绪不宁。   一个时辰前清晨时分,澹台紫月敲开烟云府的门,当时她十分狼狈,衣着凌乱,头发散开,精神状况很糟糕,想要对她倾诉些什么。   但烟栖霞什么都没听,安排侍女领着澹台紫月去客房整理一下衣着,换一件干净衣服,刷个牙洗个脸,让她喝下半壶凝神静心的香草味奶茶,这才彻底平复了她的心神,令她冷静下来。   烟栖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令世家嫡女狼狈逃窜,一定是件大事。   商人的嗅觉敏锐,烟栖霞意识到此事有大问题,她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管。   她与澹台紫月相识多年,也是个自幼认识的朋友。   可澹台紫月的人生经历与烟栖霞截然不同。   她在家人呵护的环境下长大,心思不够深沉,内心藏着天真烂漫,听得懂世事残酷人心黑暗,却不曾了解。   经历过烟云侯府血夜后的烟栖霞在精神上迅速成长,性情改变,三观在白泷影响下彻底成型。   成长后的烟富婆逐渐和澹台紫月失去了共同话题,偶尔相遇的交谈也觉得无趣乏味。   听着对方谈及江湖侠客的传闻,烟栖霞更感兴趣的反而是别的事。   过去听听觉得新鲜,可如今在她眼中,再多的大侠加起来也比不上公子的一根手指头。   直至今天澹台紫月来时,两人已经两月未见了,她表现的六神无主心神不定,更是令烟栖霞更加皱眉。   越是糟糕的境地,越是得保持冷静,她却连话都说不完整,表述都表述的唇齿不清。   哪怕烟栖霞有意去帮澹台紫月,可她本人表现的如此不堪,怎么撑得过这一劫?   因此最初烟栖霞并未打定主意要插手千年世家的内事,纵使澹台紫月求她也一样。   这不是冷血与否,而是风险太高,她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在加上兰香雪带来的血衣楼的种种情报,最近的许多事足够她忙碌好一阵子。   烟富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可听到了澹台紫月碎碎念着‘那条鱼,那条鱼’时,她改变了主意。   ‘鱼’在中文里是一个暗语,可用来指代很多。   公子之前说过‘大鱼已经上钩了,只是养一会儿’。   他说了什么都不用做,因为鱼已经上钩了,会自己送上门来。   烟栖霞简单的分析了一下,认为可能有关,但不够确信。   直到澹台紫月肯定的答复了她,就在两天前与白泷见过,她才彻底的确信……这条鱼已经愿者上钩了。   既然公子已经有了打算,她哪怕不想管,这件事也必须要管了。   安排桃红去见公子,随后将前来要人的澹台家武师们拦在门外。   全都安排妥当,安安静静的等着公子到来。 第58节 上架感言   又是一本书的上架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我上一本完结好像才没过去几天时间似的。   这本书是我第二本原创小说题材,原本是准备了好几个不同的开头,最终选的是这本。   或许是因为写的最顺手,或许是因为这本有点存稿吧,最终发的是这本。   新书截止目前十多万字,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马马虎虎吧,估计还是难以突破我的瓶颈,果然我还是习惯性的写慢热文。   开书至今,意外的是书评区的差评声音大了点,不过对比我过去的书评区,我觉得这完全能接受,被骂都是传统艺能了。   每一本新书对我而言都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这本虽然我有大体预定的故事框架,但具体落实到细节部分,的确是没有的,可能很多人看了十万字会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本书的故事主线是什么。   其实挺简单,我这本采取的就是标准的升级体系,主人公的变强本身就是一条主线,他作为两个世界的穿越者,他的决定和选择本就是主线剧情,只是他变强的内驱动力不是那么强,比较摸鱼和怕死,自然会掩盖住那种奋斗逼式的玄幻主角既视感。   白泷是我写过主人公里最不理想化的主角,也是最现实的主角。   谨慎小心过度,防备心思十足,不想承担责任,还喜欢白嫖。   有些市侩却也比较真实。   很显然现阶段的他是没有继承白家精神的,让他为了谁而做出牺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将自我的保全视作第一目标,因此才会闹出这些啼笑皆非的事来。   他真实却不讨厌,我不讨厌这种人,只是作为主人公,他很缺乏担当。   换个角度说,他还有更进一步的成长空间。   在读者眼里的他,他自己认为的他,别人认为的他,是三种截然不同的形象。   这在前期看来会很有趣,但在中后期看来,这三种形象又会再度切换。   除此之外,我也的确在淡化武力值对剧情的直接影响,正所谓能动嘴的不必要动手。   同时提醒一下,上架之后的剧情,关于搞笑的部分会逐步削减,剧情会逐级提速,舞台会逐渐扩大,人物会变得越来越多。   自然也是不可能单纯用迪化、误解之类的冲突来维持单一属性的看点,这样迟早会看腻是一点,并且这样的剧情本身也的确经不起推敲。   有人劝我要卡个剧情高潮部分上架,这样会有个更好看的成绩,但这对我可能有点难,我虽然很擅长断章,但不擅长卡点,并且上架起的剧情风格会产生一定的变化,会变得正经些。   所以,我还是按照自己最顺手的办法去写,这里只能说懂得都懂(合掌)。   我对自己的剧情还是有点信心的,老读者已经可以会心一笑嘴角上扬了。   至于新读者们,都看到了这里,不妨点个首订吧。   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至于更新,暂定为双更,因为我这个月好像没全勤,也需要观望一下成绩再做决定是否集中精力写一本。   如果有开悬赏的打算,大概会在下月一号放出。   总之,感谢各位的追读,客气的话也不多说了。   写书看书是一件愉快的体验,希望各位能愉快的看书,多多吐槽,让快乐超级加倍。 第59节 第五十八章 但是,我拒绝!   白泷是怀抱着疑惑的心情来到的烟云府,也难得的没有走正门,而是走了后门。   第一次走了烟栖霞的后门,心情还是有那么点特别的,感觉自己真的不当外人了。   只是路上他一直没什么说话,而是在考虑着‘鱼上钩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确去钓鱼了,但没浪费什么气力,就是普普通通的钓鱼而已。   倒是桃红煞有其事的说这件事时,他第一反应是不是烟富婆又整出了什么新花样,难道提着吊杆去把长江的龙王钓出来了不成?   白泷怀抱着疑惑的心情再次来了别苑。   然后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澹台紫月。   “公子已经到了。”烟栖霞将一缕发丝撩至耳后,她说:“给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准备也该足够了,接下来你可以说说发什么事了。”   澹台紫月望着白泷,神色是那般复杂,仿佛有着千言万语。   她强忍着情绪的泛滥,深吸一口气,神色黯然。   “一切都被白公子说中了。”   “哦?”白泷想了想,他说了什么来着?   “公子当日说,寒泉中的红鲤可能会给我带来一些小麻烦。”澹台紫月说。   “我是这么说过。”白泷承认。   当时,白泷认为她有可能是被忽悠了。   当时连续来了好几拨人马取红鲤,令人担心是不是有谁故意散播这方面的轶闻情报,打算来个螳螂捕蝉,所以他说可能会因为红鲤而遇到小麻烦。   然后呢?她看上去也不像是被抢了红鲤啊,丢了鱼也不至于一夜憔悴成这般模样。   “公子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澹台紫月问:“是不是早已经知道?”   “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白泷摇头:“否则就不会说我不确定了。”   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我现在都不清楚呢……你到底是不是被抢了?   烟栖霞默默饮茶,这对话很多方面都已经明示。   ……第一天,澹台紫月和公子见过一次面,那时公子主动出言提醒她。   ……等第二天时,公子说了鱼已经上钩,证明他猜到澹台紫月不会听进去他的警示。   ……于是第三天,她果真来了。   ……果真都如同公子所言的发生了。   她彻底确信澹台一族的剧变,公子理应是知情,并且已经打算介入。   澹台紫月却无法理解:“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何不直接说明白。”   白泷皱眉:“我不坦言自己没有把握的事,而且提示的足够清楚了。”   澹台紫月站起,她情绪有些失控:“可那根本不是什么‘小麻烦’!”   桃红见到公子居然被当面问罪,止不住眉梢倒竖,心中不忿。   ……有心帮你,你居然有脸来当面问罪?   ……乞丐得了银钱,还斥责别人给的不够多?   ……简直荒谬无理!   白泷平淡的说:“澹台小姐,还请你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该追究的并不是我的责任。”   澹台紫月愤然道:“你分明只需提醒我一句‘红鲤会被人下毒’便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够了!”烟栖霞拍在了石桌上:“澹台紫月,你放肆!”   “栖霞……”   “公子提醒了你,你却要责怪他提醒的不够多?”   “我只是……”   “只是什么?”烟栖霞冷冷的说:“你有这份能耐责怪公子,怎么不敢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对质!”   “我……”   澹台紫月不是分不清事理,她明白自己的问罪完全是一种蛮不讲理,只是她控制不住情绪,彻底的混乱了,情绪压抑需要寻求一个宣泄点,见到了白泷就联想到种种,一个没忍住便情绪失控,无差别的开始宣泄负面情绪,斥责一切,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责任撇干净。   如今被呵斥一声,她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椅子上,颓然的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烟栖霞冷然的说。   “对不起,公子,我……”澹台紫月抱着双臂:“我失控了。”   不惜从家族的禁闭室内逃出来,她不是来找人问罪的,而是来求助的。   如果有谁能帮她,或许只有眼前这位公子了。   白泷听着澹台紫月的道歉,越发觉得不对劲。   ……妈的,到底什么情况?   他微微皱眉:“澹台大小姐,这声对不起,我收下了,若是无事的话……”   他察觉到风口不对,立刻想着是不是要撤。   澹台紫月即刻说:“有事!我想请公子帮我!”   白泷问:“帮你?”   澹台紫月有些慌张,她的确是来求助于白公子。   她是大家小姐,一辈子不求人,最多跟长辈撒撒娇,可谓万事不求人,自幼什么都不缺。   连放低态度,诚恳请求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下意识的伸出手,试图握住白泷的手表达内心急切。   白泷不着痕迹的抽回手,他可不想跟千金小姐有什么肢体接触,大家又不熟,万一被碰瓷怎么办。   澹台紫月抓了个空,但还是说出请求。   “我家中长辈几乎都中了寒泉红鲤的毒,祖奶奶更是危在旦夕,无人清楚是什么毒……我逃了出来,也是清楚如果自己也被禁足,澹台家便会戒严,没人相信我的口述,所以我必须逃出来,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能查清楚真相,可独自一人无能为力。”   她认真的说:“请公子帮我查清真相,查出到底谁是下毒的幕后黑手!”   ……这事你不去找卷福找我干嘛?   白泷当即就像打出一套走了再见告辞三连。   他还没有吃饱了撑着打算去插手千年世家的内部矛盾。   澹台小姐言辞真切,可白泷自己几斤几两,他很清楚,心底非常有数,这事他管不来。   打打山贼、讨伐低级魔可以,但这种事……还是请狄仁杰和少年包三天靠谱点。   “在下力所不能及。”白泷摇头:“帮不了澹台小姐,还望另请高明吧。”   澹台紫月当场呆滞,她或许没想过会被如此干脆的拒绝。   她可不相信白泷这句话,只认为这是拒绝的借口,说出来,只是为了给她留个遮羞布。   “白公子!”澹台紫月急切的说:“只有你才能帮的了我!”   ……我就这么像顺手好用的工具人?   “我智力加的也不高。”白泷说:“你为什么认定我能帮你?”   “你不是说中……”   “说中了,你就信了?”白泷反问:“我只是胡说呢?”   “公子怎么可能会胡说……”   “我可不是神,我为什么不能胡说八道?”白泷反问:“我只是凡人,我不能吹嘘么?不能装神秘?你又为什么这么认定,我一定说的都是真话?”   “我说你将来会倒霉,又说你将来会遇到一件好事,那你将来会遇到么?当然会,可这意味着我早就知道?不,当然不是,只是一种简单的话术,好比我指着只鲸说它一定会丢人一样!”   白泷直接挑明,自己只是胡说一通,你信了就信了,别强行给我拔高主题。   “你现在认为我能帮你,只是急病乱投医的心态,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认为万一撞大运遇到了高人,就有办法帮得了你度过这一劫。”   “所以你求助于我,不是信任,也不是仰赖,更不是走投无路,而是自认为无从选择。”   “你自己都没有去查过真相,就说自己无能为力,只想着依赖他人,注定是走不远的。”   “澹台小姐,怀抱着侥幸心理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是坑,却还要往里面踩。”   “一旦放纵了自己的软弱,也代表着放弃了思考的权利,这是一种怠惰。”   白泷十指交错,语重心长的说。   “澹台大小姐,你现在直接向我所寻求的……”   “不是真相,也不是帮助。”   “而是奇迹!”   请我解决这件事,可不就是个奇迹么? 第60节 第五十九章 奇迹和魔法都不是免费的   澹台紫月哑然,她说不出话李,试图反驳却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烟栖霞垂下眸子,她也没想到这一层,公子对人心的洞察太敏锐了。   见到二人沉默,白泷也默不作声。   他自己都觉得刚刚说的很有道理。   态度强硬的拒绝到了这个份上,对方理应是不会再强求了。   “无事的话,我先走了。”白泷直接起身。   “公子,我送您。”桃红有些受不住这僵硬的气氛,主动说道。   脚步声远去。   别苑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莎莎作响,细碎着仿佛谁的心声。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烟栖霞,她说:“公子严苛的时候,的确很吓人。”   “我并不觉得他可怕……”澹台紫月低垂着面容。   “公子这么说你,也不觉得他面目可憎么?”   “言语似刀,每一句话都刺的我很痛,但说的也是对的。”澹台紫月试图支起身体,动作却有点乏力:“我的确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厢情愿的来到这里,请他帮忙……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还擅自将他当做发泄情绪的对象……根本愚不可及。”   “能这么想,至少你还不是无可救药。”烟栖霞说:“换做上次见面时的你,一定这时候会责备我为什么不肯帮你说话。”   “如果我这么做,会有用么?”   “不仅没用,而且你会被我直接赶出去。”烟栖霞直言不讳。   “原来我在你眼中有这么糟糕吗?”   “不是糟糕,而是幼稚。”烟栖霞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无条件的容忍另一个人的幼稚。”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出对我的评价,这才是心里话吧。”   “别太介意,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大家小姐、世家公子大多如此,虽然天赋优秀,但少不了一身惯出来的臭毛病,他们可能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是个人杰俊才,实则傲慢是藏在骨子里的。”烟栖霞平静道:“你也并不是不是任性,只是你将任性的一面藏的比较深刻,就像狐狸尾巴,总会不经意间露出来。”   “所以我连求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澹台紫月被接连打击,她颓然的说道。   “想要别人帮你,至少得有自救的意愿,公子说的很清楚了,你想要的是无条件的奇迹,这还不如去烧香拜佛,祈求佛陀、神仙出手。”烟栖霞托着腮帮。   “陆地神仙不也是人么?仙人也是人。”   “你这不是明白吗?”烟栖霞神色古怪的笑道:“那你为什么认为公子会比圣人还圣人,比仙人还仙人呢?因为你低下头请求了,他便会让你得偿所愿?”   “是呢……他也是一名凡人,不可能无条件的帮助谁。”澹台紫月呢喃自语:“为什么我会这么理所当然想着他一定会答应帮我?”   “如果这是说书人口中的一场快意恩仇的故事,你或许什么都不用做……”烟栖霞声情并茂的说着:“你只需要维持着自己,保持着温柔善良大方美丽,如此便可无条件的享受所有的好……当你遇到困境了,总会有一位衣冠胜雪的白衣大侠飘然而至,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爱、喜欢’,问就是‘侠者当如是’。”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类故事,不仅你会信,而且很多人都会信。”   “道听途说的故事多了,会以为一切得来都很自然,连思想都变得天真幼稚。”   “这一切都是源于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不用改变,会有人为你铺平道路,只要低下头,自然有人垂怜同情,主动伸出援手……听着多美好。”   澹台紫月问:“你的经历难道不同么?”   烟栖霞收敛了讽刺的笑意:“没有什么不同。”   “可你还是在嘲笑。”   “因为我知道,一味的沉醉在这场梦里,迟早有一天会溺死。”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么。”   “你还谈不上溺死,甚至连沉溺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看我还有机会吗?”澹台紫月问道。   “我帮不了你。”烟栖霞说:“但你也该想明白了,重点其实不在于我。”   “我的确知道了。”澹台紫月轻轻颔首:“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否认过,白公子能帮我走出困境这一事实。”   烟栖霞转动茶杯:“我也没肯定过。”   澹台紫月笑了:“可我毕竟和你相处这么久了,你对他有信赖和尊敬,我看的见。”   烟栖霞见到对方起身,问:“不再坐一会儿?”   澹台紫月点头:“已经耽搁了足够久了,谢谢,没有你的提醒,我可能还会再迷茫一段时间。”   烟栖霞了然:“那我就不送了。”   澹台紫月走出了别苑,她的精气神已经有了改变,虽然没能彻底扫去颓然,但已经明确自己该怎么办了。   想要走出人生的困境,无非是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只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已经相较于昨日的自己跨出了一大步,抛下了幼稚天真,人会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以更加理性的观念看待自身的处境。   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烟栖霞,而不是别的谁,能在关键时刻打醒你而不是纵容你的人,才是真正的挚友。   烟栖霞坐在别苑里,默默将半壶茶倒掉,心中思绪转动。   ……她是上钩的那条鱼,却不是公子看中的那条鱼。   ……如果是,公子没必要提醒。   ……如果是,公子也没必要拒绝她。   ……充其量,也只是一条鱼饵,这或许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或许也是公子真的看不上。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我已经帮不上了,该说的都说了,该提点也提点了,能否获得公子的认同,全看澹台紫月自己的能耐,相信只要付出一点诚意,公子也不会太刁难。   “小姐小姐!澹台姑娘她去追公子了!”桃红慌慌忙忙的喊道。   “我知道。”烟栖霞淡淡道:“所以不用管了,公子会处理好的。”   “可公子不是说不想管么?”   “你看到的只是最浅薄的意思。”烟栖霞摇了摇头,望着桃红的眼神那般无奈:“你倒是和兰香雪是同样人,只当公子是善人了,可你怕是忘了……公子可一丁点都不和善啊。”   公子若是布局,便是图谋甚远。   万物皆为棋子,对于执棋者而言,哪有什么善恶的分别,说到底不过一步走棋,一颗棋子。   这才是真正的无情与冷血。   ……   巷道,白泷看了眼骤然变得有些阴沉的天色,打起了桃红递来的纸伞,走没几条街道,一场雨已经落下。   秋雨寒,淅淅沥沥的雨幕里,背后传来了呼唤声。   “白公子!”   白泷止步回头,看见的恰是澹台紫月,她站在雨水里,发丝上滴落着水珠,呼吸有些凌乱。   自带迪化光环的异乡人无奈开口:“澹台大小姐,方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力所不能及。”   “是力所不能及,还是我不够资格呢?”澹台紫月没有贸然靠近,声音穿过雨幕传来。   “绝无此事。”白泷摇了摇头:“我只是山野村夫,可没有这等智慧……”   “白公子!”澹台紫月抿着嘴唇,她深呼吸一口气:“正如我之前所说,我的能力有限,我也思考过,也尝试过追溯,但越是如此越是知晓自己的愚昧……真正力有未逮的人,是我自己,所以我只能向你祈求……”   “我不是活佛,亦不是陆地神仙。”   “我知道。”   “我更不是圣人,没有三头六臂,不懂七十二变。”   “是。”澹台紫月在寒冷的秋雨里呵出白色的雾气。   “那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白泷不解:“知识?武学?还是兵器?可这些你都不缺。”   “奇迹!”她认真的看着白泷:“我想要的是奇迹!”   白泷一时无言,他按着眉心,真有奇迹什么的,你也给我整一个啊。   “澹台小姐……奇迹和魔法可不是免费的啊。”   “白公子。”澹台紫月微笑,她等待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您不是给过我一句奉劝么?”   “嗯?”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澹台大小姐踏前一步:“所以,请你把奇迹卖给我吧!” 第61节 第六十章 爆丹狂魔   雨巷,长街。   这里距离另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也不到五十步,却显得万籁俱寂。   只有雨水打落在屋檐的声响,淅淅沥沥的小雨也随着风力升级而越发狂躁。   安静的街道上几乎都见不到多少走动的人影,动弹的也都是些不速之客。   本以为这里干活儿的都是些朴实无华的板砖工人,是群用双手致富的勤快朴实的汉子们。   谁知道这才不到几秒的时间,他们已经纷纷起身,摸出了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围了过来。   过去这条路白泷走了不下于十次,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宛若一名迎面走来的丁香姑娘突然爆衣变成了蛋白质女王。   淦……这画面感还真是足够强烈的。   白泷在心底说。   明明是繁华的金陵城,却总有藏污纳垢之地。   谁都猜想不到平日里干着苦力活的黑脸汉子曾经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马贼。   江湖太大,什么人只要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就能重新生活。   这时候就开始怀念现代的身份信息管理系统了。   白泷打量着前面围过来的八人,回头看向后面围过来的七个人。   他摸了摸下巴:“来者不善啊,于是……是冲着谁来的?你认识吗?”   澹台紫月摇头:“不曾见过,也不是我家的护院武师们。”   白泷有些拿不准这群人到底是血衣楼的刺客,还是对澹台紫月有什么想法的组织人员。   如果是前者,那是冲着他来的;如果是后者,那证明果然有暗中势力作祟。   血衣楼连续折损了两个先天,不太可能派遣这么多的刺客在大街上截杀他,这也不太符合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且擅长脑补和内心戏丰富的刺客组织该有的风貌。   那么……果然是冲着澹台紫月来的么?   白泷一时间得出大致结论,可情况也不容他继续深思什么。   这群手持兵器的敌人已经逼近,可谓前后夹击,左右为男。   大雨倾盆也不适合传出声音,这一代似乎也被封锁了,大概率不会有路人撞见,哪怕有路人撞见,等官府的捕快到来也需要半刻钟的时间。   越是分析,越是意识到……不动手不行。   “澹台小姐,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白泷问道:“你能打么?”   “我没有正式和谁拼杀过,武功修为,刚刚踏入内天地圆满。”澹台紫月说。   “使什么兵器?”   “只练了拳脚,家父不允许我用兵器,我倒是一直想学天香阁的红绫剑舞。”   “天香阁的舞确是江湖闻名。”白泷眯起眼睛:“你既是内天地圆满,想必自保是不成问题的,摆平了这些人,再考虑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尽量吧。”澹台紫月没有底数,她空有修为,却几乎没与外人拼杀过。   赶鸭子上架,是骡子是马。   她摆出起手势,右手握拳,左手抬掌,一手轻灵,一手厚重,双足踏地,以一只脚为中心点,力从地起。   真气运转,第一个交锋就能以一敌三。   毕竟是千年世家之女,不论经验多寡,练得功法、武学必不可能差。   澹台一族却是不以兵刃见长,研习的家传武学讲究双手的灵活性,掌法拳法指法无一不通,刚柔并济。   这个世界的文明长度超过万年以上,武道的历史传承也更加厚重,武学理念远远超过现代人的了解。   第一次和危险的敌人交锋,澹台紫月还处于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   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实力够不够,经验够不够,另一方面发现自己的发挥不错,也没有慌乱,反而有些新奇。   拳脚灵活,武学融汇,她感到自己正在飞速进步着……   然而迅速之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虽然控制了三个人,但眼看过了十几招,这三个人还是三个。   他们的修为的确不高,在自己的攻击下,双方真气激荡,能察觉出强度大约在练气七重上下浮动。   境界可以说不高,实力强弱和修为挂钩但不绝对,她固然内天地圆满无缺,但功力并不深厚。   境界不等于修为。   境界代表武学修炼的层次,而修为则是功力深厚。   一个六十年功力的练气九重,一名二十年功力的内天地圆满。   双方的战斗力对比,自然还是前者更强。   澹台紫月无法取胜,也只是稍稍控制了局面,站住了优势。   但也只是看似如此,她不仅没控制住对手,反而被三人所牵制。   其他四人直接穿过四周和另外八人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波十二对一的绝对群殴。   白泷嘴角抽搐,心底虽知道来者不善,但没想到如此果断的朝着他脸上开团。   他几乎确定这些人不是血衣楼的刺客了,如果是肯定是两都杀了,不会有主动的优先级。   哪怕要集中力量先杀一个,也大概率会选择澹台紫月,因为她的弱点十分的明显。   现在冲着白泷来,分明是要优先处理掉他,之后再慢慢对付实战经验严重匮乏的澹台紫月。   优先级太明显。   如此一来,似乎连留个人逼问来历的必要都没了。   他先是侧身一闪,单手按着地面,滑铲飞驰而过,随后手轻轻一拍地面,拔地而起,恢复站立姿势。   动作轻松自若,没有半点的僵持,流畅且自然的从包围圈里撤了出来。   桃红赠他的是平日最喜欢的一把伞,他将这把红伞并拢,放在一家茶摊的桌子上,然后缓缓的将袖口扣紧,绑定在手腕上。   先天,他不敢打,也打不过,可对付你们……不代表本人还要继续唯唯诺诺!   看我重拳出击!   眼见一人目光狠厉,直接挥刀砍来,白泷停驻身形,右手拔出蓝蝶刀。   寒光一掣,锵的一声,刺客手里的大刀自中央断成两截。   白泷的刀也停在了刺客的脖子前,锋锐的气息令刺客不敢动弹一丝。   不敢动弹的刺客下一刻吃了一拳,蕴含着天魔真气的拳头轰在了他的小腹上,无坚不摧的霸道真气直接穿透了他的气海,如同狂暴的滚石般在对方的经脉里乱窜,摧枯拉朽似的粉碎了经脉和丹田。   饶是钢铁意志的人也无法承受这种如同胃穿孔般的剧痛……当场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活生生痛晕过去。   搞不清楚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遭遇了什么致命打鸡。   但或许这致命打击远比致命打鸡还要可怕,因为下丹田破碎,什么境界修为就全毁了。   这也是寻常武者和先天武者的最大区别,弱点太过于明显,一旦丹田气海被爆,就如同假面骑士被抢了腰带,这辈子就只能不断吃瘪。   固然武者的丹田没有这么脆弱,藏纳着大量真气之所,具备极强的抗冲击力。   奈何天魔真气过于霸道,哪怕它有安全气囊,也挡不住高铁全速行驶时的冲击力。   白泷看都没看一样倒下的刺客,他一向很喜欢这种打法,不用杀人,直接废掉战斗力,一劳永逸。   既不用承受杀人的心理负担,又能从亡命之徒的身上夺走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发泄怒意,一石二鸟。   他反手握着蓝蝶刀,装备压制,一刀一破防,凡铁较之必断。   运转的天魔真气更是让白泷的异色瞳变了颜色,一只变得更加漆黑,一只变得更加鲜红。   搭配着他缓缓前行的姿态魄力,更是如同虎入羊群天魔莅临。   踏前一步,狂暴的真气一度逆卷了雨水,随着三道拳影同时迸发。   白泷的罗汉拳练了很久,一瞬三击,一秒三破。   只是他收回拳头,三道人影才堪堪落地,同时传来气球破碎的声响。   十二个刺客眨眼间,只剩下八个人。   白泷看着蓝蝶刀上滴落的一丝血迹,又看了眼安然无恙的澹台紫月。   他单手负后:“想走,我不拦着。”   自然,刺客没有一个动弹和试图逃离的,而是表情变得沉重,继而变得警惕而小心。   “看来你们不懂生命的可贵。”   他的遗憾如此真诚,又将有十五个丹田会在他手下破碎,简直是爆丹狂魔。   不必要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白泷踏着灵巧的身法冲入人群,开始一轮乱舞。   随着最后一人含恨落地含泪爆丹,一场并不华丽的单方面殴打宣告结束。   白泷平息了天魔真气,这一战结束,他不仅没有丝毫疲惫,反而清晰的感知到了天魔真气的增长。   质量、数量都有着一定的提升,不同于靠着吸纳魔物的魔气修为,击毁武者的丹田也能增进修为。   同为真气,天魔真气会吞噬炼化对方的真气化作己用,如此霸道,所以魔道。   对此白泷只能双手一合:“谢谢各位韭菜的经验值。” 第62节 第六十一章 干了这口鸡汤   秋后的天,阴沉多变,刚刚一场小雨持续短短半个时辰便已经结束。   澹台紫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差不多要把隔夜的早饭都吐出来了。   理由是刚刚不小心错手杀了一名刺客。   既然是手持刀枪,那么擦枪走火之事属实正常,不小心没控制住,切磋中错手杀人也时有发生。   满瓶不动半瓶摇,并不是所有武者都有一流的控制力。   白泷也就默默等着她适应过来,回想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其实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不同于现代军事化后的战争杀人只需要扣下扳机,对方死也死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心理负担能减小。   可在这里,杀人要确确实实的把刀子送到对方身体里,着实是需要点心理准备的,可能做好了准备也没有用,至少接下来一周时间内都忘不了那种手感,以及死者最后的神情样貌。   他安慰道:“过段时间就会适应了,第一次死战能有这表现,不错了。”   澹台紫月很想挤出笑脸,可表情怎么看都如同哭丧。   她问:“公子没有杀人呢……”   白泷说:“因为麻烦,拾掇尸体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且我也不喜欢杀人。”   澹台紫月想到这群有勇无谋的刺客,问:“公子杀过很多人吗?”   白泷想了想,虽说是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数量,但相较于现代连鸡鸭都不敢杀的人……   “很多。”他点了点头。   “公子是怎么习惯的?”澹台紫月求助似的问道:“怎么让自己……好受一点。”   “这个挺简单。”白泷直白的说:“我只是正当防御罢了。”   “啊?”   “我是人,你是人,他们不是。”白泷淡淡道:“当他们对我举起屠刀的时候,从那时起就已经被剥夺基本人权了,所以我实行正当防御,不小心错杀,于情于理都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澹台紫月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那不然怎么办?站在那里,让他们把我杀了,把你掳走,接下来你会面临什么下场还用说么?搞不好就直接里式展开,什么乱七八糟的CG都解锁了。”白泷反问。   “我只是想着,如果我能和公子一样,不杀人就好了。”澹台紫月握了握拳头:“我犯了错误。”   “你这想法可不好。”白泷摇了摇头,他虚着眼睛:“正当防卫是无错的,不小心错杀也是无错的,如果说你哪里错误的话,唯一的错误就在于……你不够强。”   “我……”澹台紫月张了张口,又无法反驳,她的确境界不低,但实力不能称之为强者,她问:“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我变强了,就能做到和你一样?”   “不是。”白泷继续摇头:“你不需要学习我的做法,也不应该学习我的做法……我想说的是,你应该引以为戒,而不是为这群人的死感到悲哀。”   澹台大小姐听着却觉得拗口:“我不明白,请公子教我。”   “这是思考角度的问题,因为你活着,所以你以胜利者的姿态反思死者的死亡,你感到同情,这是正常的强者思维,但是……”白泷语气严肃:“同情能有什么作用?怜悯是最廉价的东西,这只是在折磨自己的良心,你需要确切的认知到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永远不要落得这名死者的下场。”   澹台紫月的瞳孔收缩了。   白泷继续说着残酷的自然丛林法则。   “生命只有一次,你能怜悯和同情死者,是因为你活着。”   “可我不会同情他们,因为活着的权利是我自己争来的,不是别人赋予。”   “任何人活在世上都不是一件容易且理所当然的事,生命意味着竞争,与同类争,与环境争,与天地争,你要活着就注定要不断的吃东西,吃下的鸡鸭鹅鱼难道就不是生命了么?任何生命都是食尸者,因为我想活着,所以注定要和别的生命产生冲突竞争,生存竞争只是其中最严苛、残酷与苛刻的一环。”   白泷意味深长的说:“同情和怜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从这具冰冷尸体上学到什么……认识到了这一点,你才会明白自我生命的可贵。”   澹台紫月的三观或许受到了冲击。   白泷晾着她一会儿,任由这种摒弃人文的冷血思想冲击一下她那过于天真的小脑瓜。   澹台紫月的思想品德绝对优秀,文化课水平不低,好歹是个千年世家嫡系长女,但性格缺陷也源于此。   道理学多了,就会自诩为文明人,逐渐失去兽性。   失去人性或许失去很多,但失去兽性就失去了一切。   他没时间慢慢给澹台紫月说些大道理,反而在这时候给她反向灌输一波残酷的丛林法则会收获奇效。   至少能让她摆脱当前的恍惚状态,也能稍微让这位大小姐变得成熟靠谱一点,了解到撬动世界运转不是美好的事物,恰恰是充满铜臭味的利益和尸骨成堆的力量。   这波啊,这波叫做思想教育,社会毒打。   现代人懂得其实很多,多而杂,杂而不精,有时候逼乎逛得多了,建政节目看多了,尻尻群老哥聊天的多了,不自觉的奇怪的知识增加了,全新的莫名其妙的价值观、世界观、道德观开始形成了。   白泷也不是经常对人说教,可有时候的确憋不住,况且他也不是逢人必说大道理,而是因材施教。   对澹台紫月这类天真的千金小姐是一种说教法,对某些承受着莫大苦痛的努力家又是另一种说教了。   前者可以强行灌输狼性思维;后者只需要一碗热乎乎的心灵鸡汤。   他自己都觉得如果有副职业的话,或许江湖骗子的技能都已经点满了吧。   “姑且不说那些唯心主义的事,你晚上睡不睡得着,做不做噩梦,我倒不是很在意,但可以确定这群人是冲着你来的。”白泷说了句人话,惹来澹台小姐有些幽怨的视线。   “应该不是澹台家族的人。”她说。   “说得好……一句废话。”白泷翻了个白眼:“看来又是幕后的谁动的手。”   “要不要查一查杀手来历?”   “查得出来,他们也不用做杀手了,该去军情六处报道更好。”   “唔……”澹台紫月想不出所以然来。   “一群杀手特意等着你出了烟云府才动手,对方也不想把尸体闹大,倒是我一介普通游侠小市民,死了也就死了,无人在乎。”白泷想了想:“可对方有意活捉你,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刺客杀了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好处就是死无对证,只要你死了,尸体埋了,你失踪的消息会传遍金陵,但所有人都会将你的逃走认定是畏罪潜逃,背后的事没人会查。”白泷淡淡道:“不论是为了打击澹台世家的威信,或是保障幕后主使的安全,把你杀了是最好的选择……可没有这么做,自然有理由,猜猜看是什么理由?”   “为什么要抓我?”澹台紫月想了想:“有所图谋吧,可能是需要我作为人质……”   “有所图谋也是一句废话,澹台千年世家,被毒倒了一大片人,紧接着刺客来袭,自然暗中目的在。”   “那目的是……”   “你以为我看过剧本了?”白泷摇头:“看得出来我还分析个锤子。”   “白公子。”澹台小姐幽幽道:“请你能不能,不要每一句话都这么……”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呀,白公子,你这是有意想要帮我吗?”   ……你这反射弧可以去动物城里当公务员了。   白泷也不侥幸:“是……但不是免费的。”   “我知道!”澹台紫月认真的说:“我会负责的!”   “其实我也并不乐意接受。”白泷说:“因为太复杂了,不论是帮你洗清冤屈,还是找出真正下毒者。”   “我知道。”澹台紫月诚恳的说:“不论有没有成功,我绝不会让长辈怪罪于白公子你。”   “怪罪?”白泷双手抱胸:“这倒是无所谓了。”   ……信我这个不靠谱的人,搞砸事情的概率高达九成。   ……除非我去黄老仙的直播间里刷一枚火箭请他设法奶我一口,才可能逆转概率学。   ……如果真的搞砸了,我肯定直接遁走。   “难听的话说在最前。”白泷直接摊牌:“我答应帮你的真正理由,是因为我已经被你绑上了贼船,如果不帮你查到底,我自己心底都不踏实。”   又是血衣楼,又是千年世家。   两拨刺客接连蹦出来,真是太草了。   至少得解决其中一方,再考虑另一方,不然双方凑在一块儿,会演变成一波愉快的三方混战。   他说:“为了防止以后我睡觉不踏实,所以这次算是特例,也多亏了这群不长眼的刺客……既然决定要合作,你必须全程配合我。”   澹台紫月点头:“记住了。”   “很好。”白泷说:“先陪我回一趟玲珑小筑,发生了什么事,我慢慢听你说个明白。” 第63节 第六十二章 你说的鱼汤它香吗?   回到了玲珑小筑,听澹台紫月讲故事。   她的经历说起来也很简单,可以理解成简单的几段式。   第一段,取得寒泉红鲤;第二段,返回澹台世家;第三段,筹备晚宴;第四段,宴会中长辈们纷纷中毒;第五段,验出毒物来源是红鲤,她被视作怀疑对象,被关了禁闭;第六段,暗中逃出世家。   事态发展其实十分简单明了,以至于没什么弯弯绕绕的部分。   但白泷仍然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的聪明才智并不仅限于能够应付试题,如果不够聪明也考不进沪州大学,但聪明是相对的,探查案子、真相这种事往往需要很多的经验。   不同于游戏、文案中给出的寥寥几条线索进行拼凑,现实中获得的线索往往是……太多了。   线索数量多的令人发指,因此准确判断出哪一个方向靠谱进行侦查,是一个老练刑警必备的能力和直觉。   可在这个动辄飞天遁地、妖佛精怪遍地走的世界,物理法则经常被摁在地上摩擦,有的高手隔着百步距离,摘叶取花轻轻一抛,目标人物人头落地,这怎么找寻凶手?   哪怕能从叶子上查出指纹来,那万一对方的功体是冰,直接捏了一片冰块打入死者心脏里,冰融化成水,更是直接死无对证。   因而很少有谁会设计太复杂的谋案,本格推理的难度直线上升。   谁能想得到凶手能直接闭气假死,或者推动千斤巨石,亦或者从老鼠洞里缩骨进房间里刺杀?   啥?暴风雪山庄?暴风雪算个球,先天第六重天王境界直接肉身抗雪崩?去你妹的暴风雪,老子想走谁拦得住,想杀人谁又拦得住?   这的确很不讲道理,但讲道理的人往往都是老实人,太多太多时候就喜欢欺负老实人。   严密的本格推理在这个世界大抵上寸步难行。   好在因为案子的手法并不复杂,反而一定程度降低了查案的难度。   如果真的遇到了特别复杂的手法,那反而是好事,因为凶手大概率是不具备完成干脆利落的犯案的可能性,要么修为低下,要么干脆就是普通民众……还有一种非常小的可能性是故作迷阵。   至于投毒案,属于比较简单的一类。   但由于是事后查询,能找到多少痕迹全看凶手有多疏忽。   白泷知道自己不善此道,因此只能尽可能详细的去问。   每一个问题基本上都有答案,如果不确定就暂时记下来画个问号。   “你确定,是红鲤有毒么?”白泷问道。   “只有那道菜有毒。”澹台紫月很确信的说:“我亲自验证的……找了牲畜验证过了。”   “那道菜吃了的人有哪些?”   “基本上长辈的一桌子都吃了。”澹台紫月回忆着说:“一共十多人,澹台世家的长幼有别,不会坐在一桌,而是不同辈分不同桌子。”   “红鲤只有一条,所以必然是献给长辈的。”白泷说:“一条太大吃不完,所以必然是压轴主菜。”   “所以长辈们尝了几口。”   “全部中毒了?”   “对。”   “确定是全部中毒了?”白泷追问:“有没有谁没吃红鲤鱼汤的?”   “这个没太注意。”澹台紫月说道:“因为比较罕见,我认为长辈们都尝了几口鱼汤,所以全部中毒了。”   “中毒了,但是没死。”   “嗯……”澹台紫月的脸色不好看:“可都失去了行动能力,身体抽搐,体温不断变化。”   “这毒这么厉害?先天也挡不住?”   “有的叔伯试图运动来压制毒素,但是红鲤的毒散发的太快了,没能遏制住。”澹台紫月回忆当初场景,也止不住神色黯淡:“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也不敢乱用药,只能暂时封住穴道防止毒素蔓延。”   “并不致命?”白泷又问。   “毒素很可怕,也会致命。”澹台紫月说:“毒素发作的非常快,吃下去不到片刻就已经发作,还有散气的效果……原本我们后辈在长辈吃完后,也是可以分一点鱼汤的,因为毒发的极快,所以没有分到。”   “毒性猛烈,但至今为止并未传出过噩耗吧。”   “没有。”澹台紫月说:“澹台世家购入了素衣门的神农百草丹,暂时压制了毒性。”   “这么说倒是奇特。”白泷说:“从一开始目标就是长辈们,用的烈性毒,但没能杀死人,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譬如说进一步刺杀什么的……”   “没有,家族中武师精锐有许多,还有供奉客卿,哪怕长辈们中毒,这里也是无人敢乱闯的。”澹台紫月很想自信的说出这句话:“我也是没能反抗过客卿长老,所以被丢进禁闭室了。”   “有没有可能是客卿夺权?”   “不太可能。”澹台紫月摇头:“长辈们十几人并不是澹台世家全部,我的父亲母亲都在帝都,留在金陵的是代理家主,还有其他好些长辈们在外地官职,客卿们哪怕杀了所有澹台世家的血脉,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况且……目前负责局面的客卿长老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也是我的义父。”   ……这不是熟人更好夺权么?我都脑补出一大堆新仇旧恨来了。   白泷这么想着,但没说出来,而是敲着手指:“既然这也不可能,那就令人玩味了,下毒者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没让澹台世家真的死人,难道只是为了警告?”   澹台紫月低下头:“紫月愚笨,想不明白。”   “也是……那就从简单的部分开始说。”白泷敲了敲手指,杏花的香气令他头脑清晰:“还是从毒开始说起吧,既然是毒,还是食物里的毒,要么这毒是怎么来的?”   澹台紫月说:“厨子?”   “这个应该查过了吧。”白泷不相信这都没人查。   “其他的菜我不清楚,但这道鱼汤……”澹台紫月说:“是我自己煲的。”   “哦?”白泷惊讶:“你居然会做饭?”   “公子!重点不在这里!”澹台紫月鼓着脸:“我特意做的药膳,改良了口味,是为了祖母,祖母年纪大了,需要补补身体,因此我才去了竹林取寒泉红鲤,之后它熬煮了大约十二个时辰。”   “那鱼肉不都烂透了?”   “这样才好,将刺都剔除,精华的鱼肉和鱼汤已经不分彼此,加入少许药材进行调味,甚至不需要放入太多的补物,譬如人参鹿茸什么的,全部不需要,加入几粒红枣、莲子熬煮即可,期间要加三次水,文火慢慢炖……”   “停一停,我不是来听你解说做菜的,你是不是想说这玩意不仅会发光,吃了以后还会衣衫炸裂?”   “……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白泷眼皮跳动:“说重点!”   他表情严肃的问:“你这鱼汤香吗?”   下一秒他纠正回来:“不对,被你带偏了,你这鱼汤没被下毒过?”   “我,我不知道……”澹台紫月支支吾吾的说:“我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熬的鱼,本打算自己一直看着,后来被祖母叫去了,陪她聊聊天,尝尝祖母亲手种的柑橘,虽然吩咐过侍女好好看着炉火,但有无人进出过,我的确是……不太清楚。”   “但是鱼汤好喝吧。”白泷冷不丁的问。   “的确很好……诶?”澹台紫月表情奇怪:“公子不是带了两条鱼回去?自己也该知道味道吧。”   ……可我白给了啊!   白泷不想提这件事:“我只是问问你鱼汤的感想而已。”   “味道很好,没有半点土腥味,灵气十足,一口下去,只觉得……”   “够了。”白泷倒不是真的想听,而是确信的说:“看来你喝过。”   “是喝过,尝一尝菜不是很正……嗯?!”澹台紫月突然察觉到:“对,我喝过!”   “而且不止尝过一次。”白泷问道:“最后一次品尝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最后出锅的时候。”澹台紫月仔细回忆:“我尝过,但是我没中毒。”   “那证明这锅鱼汤理应是没有毒的,至少在你熬煮的时候,没有被下毒。”白泷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也能证明,食材本身也是无毒的。”   “唔……”澹台紫月稍稍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然我还真担心没办法证明是不是红鲤的问题。”   “红鲤如果有问题,也能证明。”白泷瞥了眼一旁池子里游得很欢快的红鲤:“得给它放点血,看看到底是不是所有的寒泉红鲤有毒了。”   红鲤突然尾巴一停顿,默默的停下了欢快的小尾巴,吹出一连串的泡泡。   杏树摇了摇树叶,发出莎莎声响。   白泷听到提示:“有人来了。”   门外也适时的响起敲门声:“大小姐……不用再躲了,请你随我回去!”   ——————————————————   ps:俺寻思……剧情被猜到了一部分,但这不行,我决定撕一波稿子,不能让你们轻易料清我的套路,好在改动幅度不大。 第64节 第六十三章 沉默是高手的基本修养……   澹台紫月的脸色微变:“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路上大摇大摆走过来,没有潜行没有变装,如果找不到,反而证明澹台世家的影响力变弱了。”白泷随意说:“只要开一笔赏金,有的人随意打小报告。饶是如此,也用了好些时间,果真是倒下了一批管理层,导致目前的澹台世家的内部管理出现了大问题。”   “我要躲一下么?”澹台紫月问。   “不必要。”白泷说:“躲藏起来,也不能让你查到真相是什么,反而是需要回到澹台世家才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你也不想继续东躲西藏了吧。”   “公子是故意……”   “只是等人过来而已。”白泷走到门前,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一名青衫中年人,给人的感觉是锐利,锐利的眼,锐利的鹰钩鼻,衣袖长于双手,眼神显得冷漠且淡然,视线瞥了眼白泷,有几分高傲也有几分目中无人。   自然,他也有这份资格,寻常江湖人和他并不在同一层面上。   中年人的视线几乎没怎么停留在白泷的身上,直接越过了他看向了庭院里的澹台紫月。   澹台大小姐一见到来人便慌了,她还以为来的是吴刚护院,明明听声音也没错,可来的却是澹台世家的供奉。   千年世家谋求发展的过程中,总少不了各类麻烦,有些武者混出名头后会选择主动依附于大的世家,这种人是外姓,却能享用一定程度的特权,只要不叛,就是座上宾。   这名中年人名为韩枭,是澹台世家中的一位供奉,年轻时也是名扬大秦,登上过人榜前十的年轻俊杰,如今的他年纪仅有四十多岁,却已经是先天四重,这代表他将来的成就还有望更进一步,有望踏入天王境,成为真正的镇国级武者。   并且中年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澹台世家的供奉,不同于其他供奉,他几乎是一心一意的守着澹台世家的金陵老家,称得上是忠心仁义,哪怕是外姓人也早已深得信赖。   澹台紫月被中年人锐利的视线一看,下意识的低头:“义,义父……”   中年人走过白泷旁侧,冷淡的说:“随我回去。”   “可……”   “不准胡闹!”韩枭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出了这么大的事,由不得你胡来,随我回去。”   澹台紫月的肩膀稍稍一颤,她自幼便害怕这位义父,从小被韩枭逼着练武,内心更是对他尝试了天然的惧怕,那段时间回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一个幼女被逼着天天起早贪黑,哭花了脸也不准休息,直至十几岁那年偶然站梅花桩的时候摔下来,跌断了右臂,留下了伤疤,之后这位义父再也不来督促她练功了。   她如今知道义父是为了她好,可心理阴影就是心理阴影,怕蛇的人一辈子怕蛇。   韩枭年少成名,如今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将心神意境融入武学功体,自成一派,被他看了一眼,仿佛真的被一只硕大的天空猎鹰牢牢盯着。   澹台紫月就这么被抓牢了手腕,给人的感觉像是被捏住了后劲的猫,一下子失去了挣扎的气力。   望着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澹台大小姐,白泷挑了挑眉毛。   他本打算让她自己讲一讲道理,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如果她有点气势,都不能被这么轻易的关了禁闭,掌握了局势的主动权仍然是这个中年人。   当前几乎澹台家的长辈们都被毒药弄成了昏迷,神志不清醒,话事人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   也就是说,只要能说服这个中年人,自己就可以正式介入澹台世家的投毒案了。   白泷内心叹了口气……真麻烦,又要和这类人打交道。   “请留步。”白泷卡在了门口位置:“闯进我家里,一言不合就要带人走,也不问问我这个家主人的意见,阁下是不是有点太无礼了。”   韩枭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冰冷肃杀的凝视过来。   白泷迎下了这道视线,悄悄运起了天魔真气,压制住心神的慌乱。   如此僵持少许时刻。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韩枭冷冷的说:“这都与你无关,如果说是我冒犯了,那么……”   他抬起手抛出一道银光。   “白公子!”澹台紫月慌了神,差点以为是什么暗器。   白泷随手接下了这枚速度不算快的银光,摊开手一瞧:“银子?”   “十两银子,算作赔礼。”韩枭淡淡的说:“韩某不是不讲理的人,算是叨扰了。”   说完,他也执意要离开。   “等等!义父,我不能这么回去!”澹台紫月哀求道:“我不想被关禁闭,我要查清楚真相是什么,只有白公子能帮我,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下的毒……”   可韩枭只是拉着澹台紫月的手腕往外走,什么都没听下去。   看上去像是两代人之间的沟通代沟,一方怎么说,另一方都不肯听。   韩枭已经站在了白泷的面前,他只是站在这里,没有迸发任何气势,却足以让任何人不敢拦他的路。   实力就是硬道理,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证明和言语的解释。   可惜白泷是个例外,实力上的差距无法弥补,但境界压制、气势压制对霸道的天魔真气极难生效。   低级武者面对高级武者,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一个眼神、一个触碰就能让对方走火入魔。   可白泷已经是魔了。   他不仅不退让,反而抛着手里的银子说:“世家千金小姐的性命,只值十两?是不是少了点。”   “韩某出门只带了十两。”韩枭说:“回礼……等之后再算,会送到你手上。”   “如此我就放心了。”白泷点了点头。   “那就让……”韩枭正要说,却被打断了。   “看来你是知道的。”白泷说的放心是另一件事。   “知道……什么?”澹台紫月听不明白哑谜。   “你义父很清楚你是无辜的。”白泷双手抱胸,不急不缓的说着:“他也知道你和我被刺客伏击的事,毕竟过去了好些时间,流言风语也该传开了……这么着急过来把你带回去,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留在外面什么时候再被刺客组团刷都很正常。”   澹台紫月的脸色从挣扎变成了诧异,继而垂下手腕:“是,是这样吗……义父?”   韩枭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是。”   澹台紫月收起了委屈:“那你为什么不说明白!”   韩枭想了想,中年人看了眼自家闺女:“这还需要解释?”   大小姐涨红了脸:“怎么不需要解释了!你不说谁能明白啊!”   白泷顿时莞尔,这韩枭也是个妙人,本以为是个不听人话的,事实上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说出来,就像是隐形眼镜掉了所以皱着眉头说话,于是被人误解成心情不好。   高手总是沉默着不说出心中所想,或许不是故意装作高冷,而是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   他怎么看都是个不擅长说话和沟通的人,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偏偏不开口说个明白,还以为别人会懂。   但有句话他没说错。   韩枭平淡的说:“我亲眼看着你长大,怎么可能认为是你下的毒。”   澹台紫月神色再度一滞,将很多埋怨的话都吞了下去。   原来没有选择信赖长辈的人……是她自己。   逃出来也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被怀疑了。   白泷则是想到……有这样的长辈,也难怪澹台紫月长了这么大,却还能保留一份天真烂漫在。   “话就说到这里,她得跟我回去。”韩枭直言。   “可以。”白泷点头,他没理由拒绝:“但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也可以随同一起。”   “你想查案?”韩枭直白的问。   “是。”白泷不假思索道:“答应了紫月姑娘的事,我不想反悔,况且目前澹台世家也欠我一个人情不是么?那我就顺手用了,希望能让我查一查这件事。”   ……毕竟也涉及到我自己的安全。   ……留在世家内部的确比留在这里更加安全。   ……如果能和澹台世家搞好关系,也可以多几分面对血衣楼刺杀的保险。   总之是有利而无害。   “好。”韩枭也不问为什么,便同意了:“你可以来查,但时间不会太久。”   “为什么是三天?”   “三天后,澹台世家的家主会回来主持局面。”他说:“他是立命境的三品官员,你要查,得抓紧了。”   “儒者……”白泷有点胃疼:“还是个入仕的儒者……这类人厉害是厉害,但他没本事查出真相吧?”   “他会请出四位名捕之一。”   “名捕又™来抢我饭碗?” 第65节 第六十四章 线索(上)   听到名捕两个字,白泷的主观能动性直接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如同一位更新无力的作者,眼看着已经到了月末,而距离目标还有三万字。   这时候打开作者后台瞅一眼全勤和半年奖,顿时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对着键盘一顿操作。   要说起为什么白泷听到‘名捕’就浑身来劲,这就是一个漫长且悲伤的故事了。   姑且压下不说。   白公子这边跟上了韩枭,随同澹台紫月回到了澹台世家。   千年的澹台世家倒也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处处都充满了土豪气息,反而沉淀着一股书香世家的静谧感。   白泷好奇的指着走廊上的一个花瓶问‘贵不贵’。   澹台紫月平静的回答‘五十文一个’。   白泷又问‘为什么不放贵的在这里’。   澹台紫月很自然的说‘打坏了怎么办,古董当然要放在值得收藏的地方’。   白泷自我反省,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皇帝是用金锄头种地的了。   千年世家的底蕴强在资源的掌控调动上,以及能够源源不断的产出高质量的人才,所以人口对于千年世家是比较重要的,如果哪一代损失太多,则会导致青黄不接的结果,直接会导致世家的衰弱,同样世家子女婚姻大事也很难由自己做主,大多是父母之命。   白泷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世家的运作机制。   简单点说,近似于日式家族企业,更进一步的世家,则是韩式财阀。   这么一横向对比,白泷发现了很有趣的事实,这种相似性反而证明了,某两国并未从根本上摆脱封建时代的残留影响,进步也只是表面进步了而已。   来到客厅,澹台紫月不想被关禁闭,因此也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行动权利。   韩枭还要负责处理很多事务,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放在其他方面,他不善言辞,高冷的不愿解释,说什么都是干脆直接,着实不能说是手腕灵活,但在这时候反而意外的合适,强硬的态度能压制住很多流言蜚语。   看得出这位高手也疲于应对。   白泷被澹台紫月领着在家中行走穿梭,很多痕迹都被收拾干净。   吃饭的大厅已经被收拾干净,桌椅碗筷都经过了冲洗和消毒处理,现场没有保留也无法还原。   偌大澹台世家更是人多手杂,来来去去很多次,反而没有几人记住当时宴会客厅上的大致座位,问了好几个下人,白泷才算是勉强画出了八成对的座位分布图。   之后又去一一核实了这些中毒的长辈们,一共是十一人,至今为止没有一人醒来,其中年纪最大的老太君更是生命垂危。   澹台紫月抱着愧疚的心思想要去探望,却又没有勇气敲开门,站在庭院里发着呆。   白泷坐在橘子树下,看着图纸开始思索。   当时桌子上一共十一人,却有十二张座椅,有一张留给了韩枭,可他当时没有来,而是独自在房间里用餐,避开了时间,也自然成为了唯一没有中毒的人。   韩枭的嫌疑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很小了,因为下毒者完全可以不喝鱼汤,没必要露出这么多大破绽。   由于澹台紫月尝过了鱼汤而没有中毒,证明红鲤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想要下毒,自然是鱼汤放上桌的过程中,这个过程下毒的机会同样有太多,不论是悄悄在器皿中涂上一层毒,还是将毒凝成冰块,悄悄放在鱼汤里,等着自然融化都不算难。   所以从手法上查……   “没机会啊。”   白泷虽然夸下海口要查个清楚,但真的开始动手查证,顿感头皮发麻。   下毒的手法与时机不清楚、嫌疑犯也没有、作案动机更是完全未知。   这很蹊跷。   三方面全部没有头绪,还是第一次遇到。   相较于白泷碰到过的梅花山庄血影屠夫案、槐木村飞尸索命案、风雪客栈镖人斩首案……这次的投毒案子,至今为止没有死者。   并且过去的案子都是接连有人遇害,如同滚石一样,一旦开始滚动就停不下来了。   可投毒案已经过去两日,至今也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变化。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澹台紫月被袭击了是事实,可袭击她的做法,反而暴露了幕后者的焦急心理。   白泷有颗做福尔摩斯的心,奈何水平着实不够,否则不会前几次只能跟着名捕之一的后面打酱油。   被怒抢三次任务,饭碗都给砸了,导致他心态血崩。   现在好不容易有次机会证明自己,当然不能轻言放弃。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恶狠狠的啃了一口橘子。   ……橘子?   他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心里疑惑,我什么时候下意识的拿了橘子,还自己剥了皮?   然后他又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纯天然。   “这是我祖母种的橘子树,很多年了。”澹台紫月说:“但开花结果很少,这是三十年来的第三次。”   “三次?”白泷咬了口橘子:“这树要成精啊。”   “我不清楚。”澹台紫月轻轻摇头:“如果橘树有灵,也会希望祖母早些好过来吧。”   “那还不如抓住下毒的幕后黑手,逼迫对方把解药交出来。”白泷吃下最后一口橘子:“虽然是来了澹台世家,但线索几乎没有,毫无进展。”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澹台紫月按着那张纸:“三天后,父亲会从帝都返回金陵城,长期拖延下去肯定不利,幕后者极有可能在三天之内再做些什么。”   “他主动袭击已经暴露了自己,再做些什么?”白泷挑眉:“除非打算直接杀进来。”   “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澹台紫月说:“可我担心。”   “继续下毒么?”白泷很随意的说:“这个简单,我那儿有绝对安全不会被下毒的口粮。”   “目前全面戒严,吃饭都必须让动物先试毒,继续下毒的可能性也不高。”澹台紫月轻声说:“我担心的不是下毒,而是长辈们能否撑过三天,尤其是……”   她看向紧闭的房门,心中忐忑不安。   老人的身体未必能够在毒素的侵蚀下支撑三天,这样必然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你打算怎么办?”   “在夜晚悄悄外出。”   “我懂你意思了。”白泷食指敲打着桌子:“你想继续勾引对方出手?但引来的大概率是刺客,而刺客几乎都是守口如瓶,不会暴露自己雇主,往往他们也并不知道雇主是谁。”   澹台紫月苦笑:“那我该怎么办?依公子之见?”   白泷换了个坐姿:“我也不知道,但不知道怎么做,不代表得乱来,要学会等待。”   “我等得起,但是我的亲人等不起。”澹台紫月低下头:“请您务必……”   “如果有线索的话……”白泷也很无奈。   “线索是有的。”   中途介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韩枭站在庭院之外,开门见山。   “昨日,一名家仆失踪了,说是告假回家看看亲人,捎带一份礼品,然而至今未归,也联络不上,他居住在金陵城郊外的镇子,距离并不远,来去不需半日时间。”   “家仆失踪?”白泷问:“具体时间是?”   “当天下午。”   “这还真是有点巧合。”白泷摸着下巴:“虽然不能断定是不是有关,但值得查一查。”   “你可以去,但紫月不能去,她得留下来。”韩枭道:“老太君也需要人照顾,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澹台紫月低下头,无力反驳。   “地址给我,我去看看。”白泷看了眼天色:“等回来大概会天黑了。”   “公子独自一人么?会不会有危险?”澹台紫月说:“要不然,还是让吴刚带上护院。”   “我是有浪客被动的男人,独自一人反而能提升实力。”白泷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有界门,来了敌人是可以随时开溜的,这就是下线遁法啊,简直是无敌的!   韩枭将地址递给了白泷,之后便离开了,他只是来通知一下,行为动机都高度一致。   白泷也不矫情,即刻出发去纸条上标注的地点。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家仆或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但不论如何都值得探查一下。   “那我先走一步。”白泷出了门,与澹台紫月道别。   离开后,隐约间听到了韩枭压抑着的咳嗽声,也察觉到了一双有些锐利的视线盯着他的后背……   或许韩枭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但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倒也没有得到更多的信赖了。 第66节 第六十五章 线索(下)   离开了澹台世家,白泷重新独自行动,没有了其他人的眼线,顿时自由了许多。   但还不能完全安心,谁都不知道有没有谁暗中盯着自己。   他看了眼机械手表,现在的时间距离天黑大概还有五个小时。   根据韩枭给予的线索,失踪的家仆距离金陵城并不远,来回一趟加起来二十多公里,大概路上两个小时。   白泷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大还丹和瘴气丸,又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色,从西侧出了金陵城。   他从驿站租了一匹马,短短十多公里的距离,马都跑不尽兴,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里算是金陵城外的一座镇子,主要出售的是一些新鲜的食材,城内许多水果都是从这里批发。   古代人的生活水平质量的确不行,没有蔬菜大棚技术,没有转基因水果,远距离运输水果也很容易腐坏,冬日气温低,但没有水果,夏日水果多,但基本上没有冰降温去保存。   硝石可以制冰,但是价格昂贵。   放在这里也是同样的矛盾,但好在这个世界拥有现代世界没有的科技树。   譬如说武学功体,譬如说灵石宝玉。   拥有寒属性功体的先天武者,只要有材料就能随意的制作冰块,而材料是什么?是水……根本不值钱。   至于寒属性的灵石、宝玉,高等品级的或许很少见,但是低级的绝对是一撒一大把,经常在各式各样的装饰品上看见,稀有程度和翡翠相当。   自然制冰技术也上了一个台阶,加上各式各样的神奇动物超规模的运载能力,该世界的物流水平意外的高,管理能力也随着经济流动发展而提升。以至于很多镖局都改成了跑物流生意的公司。   大秦境内更是严格管控和打压土匪山贼势力,努力修路,官道绝对是一马平川,修建的砂石路质量很高,比不得现代化的马路,但绝对强过泥水路许多倍。   只能说,在这个世界,科技不是第一生产力,神功奇物才是。   这些细微的不同,白泷最初来到时,足足半年后才发现。   作为现代人,他已经习惯了冬天也能从超级市场里买到新鲜水果,可当他在这边的市场也同样能买到千里之外的龙眼荔枝时,内心是卧槽的……后来才了解原来催熟手段在这里也同样存在。   神功奇物能够弥补一定程度上的科技差别,因为很多事的实际原理并不复杂,只是想要实现它需要很复杂的过程和精密的操作。   白泷来到这片市场批发地,此地人数许多,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跟踪。   他来回穿梭在人群里,从商家里进出数次,来回绕了六七个圈子后才去玩了目的地。   失踪家仆的住址距离市场有段距离,独自在一条溪水边侧。   白泷来到门前,叩响了房门:“有人在么?”   他礼貌的问询,等待了片刻,但无人回应,他再度敲了敲门,仍然无人回应。   白泷微微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考虑到房门后可能会有陷阱,他翻过一米多高的围墙,落在了庭院里。   这里的屋子不大,却不算贫穷,看得出是三口之家。   地面的一方晒着稻谷,可稻谷已经被一场急雨打湿,无人拾掇。   院子里不显得凌乱,也没有逃荒的景象。   白泷屏住了呼吸,走到了屋子正门口,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随后,一阵压抑的气味飘来。   是食物、酒、还有些许腐败的气味。   白泷淡定的戴上口罩和一次性皮手套,踏入了正厅。   首先观察现场。   ——入目所见,是屋子的正厅。   ——共有一张桌子,四个凳子,杂物若干,桌子上陈列着几道菜,有肉有素,还有一壶酒。   ——除此之外,正厅中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男人,一个年岁较大,一个青年人;两个女子,一个年岁较大,一个较为年轻。   ——四个人皆已身亡,死亡时间……应该是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然后是检查现场。   ——这现场比较混乱,应该是没有被人动过。   ——饭菜打翻后的油脂动一下都有很清晰的拖拽痕迹,没有痕迹就代表尸体也没有挪动。   ——伪装出来的可能性是有,但不太大。   再然后是检查尸体。   ——四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有口吐鲜血的迹象,没有反抗和挣扎的痕迹。   ——衣着完整,且没有其他出血点,看不出来外伤,详细检验后才清楚有没有内伤。   ——直观的来看,怀疑是中毒死亡。   因为没有相机,他只能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跟着那位名捕后面学到的简单道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白泷记录到这里,停下了笔。   他有些怀疑这毒是不是和澹台世家众人所中的毒是同一种。   同样都是突发性的猛烈剧毒,吃下去后呕血,继而迅速萎靡然后死亡。   连挣扎痕迹都很轻微,证明死亡的很快。   白泷摸了摸下巴,心中略微疑惑。   死亡的家仆很显然是这名青年。   想杀他,根本可以不用下毒这么麻烦,出了金陵城的路上,随时可以教他人间蒸发。   同样的,也没必要下毒将一家子人都全部毒死,这也未免太歹毒了一些。   “暂时先不想为什么……”   白泷将注意力放回到桌子上来,他围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寻思着是什么被下了毒。   这里的菜都保留着,还有酒水,可以找个小动物来试试看。   巧合的是这家人也养了些家禽,鸡鸭都有。   虽然对不起这些小生命们,但为了得到更多线索,只能含泪喂它们吃饼了。   抓了几只家禽过来,它们估计也是饿坏了,喂什么吃什么。   桌子上的所有菜都试了一遍后,白泷等了片刻,却没有任何的异常。   一只鸭子被灌了几口酒,走路都飘了,但没吐血也没中毒迹象。   白泷皱眉,他觉得奇怪,重新走回了屋子里,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   这时,他注意到在死去的家仆的手里握着什么。   那是一个容器,铁质的饭盒,做工粗陋,却残留着些许食物残渣。   “果然有遗漏……”白泷正要将它拾起来,突然停顿,猛地回头:“什么人!”   话音刚落,黑色的人影越过高墙,大半天却穿着夜行衣,一共数人。   对此,白泷自己都略感意外。   ……还真有人蹲着我啊。   ……我只是习惯性的诈一下,吼一嗓子。   ……太耿直了吧兄台们。   “这么多人都盯着我么,明明我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   白泷微微挑眉:“倒也不像是提前在这里安插了什么,而是现在才来,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啊。”   他缓缓捏了捏拳头,骨骼噼啪作响:“不过就凭你们想要留住我,可能还……”   黑衣人影们不说话,只是默默运转真气,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一共七个人,最低是练气第九重,最高是内天地圆满。   虽然没有先天,但平均修为境界都胜过白泷。   “好吧,留住我是足够了,够猛了够猛了。”白公子还没来得及斜嘴角,他顿时换上一副笑脸:“和气点嘛,喊打喊杀多不好,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得多美好……”   这种嘴炮是没有作用的,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七个黑衣人明摆着是要他扑街。   白泷只得闭上嘴,收敛了笑意,掂了掂手里的饭盒。   “特意跟着我,不正是想要跟着我后面寻点什么吗?”   黑衣人的视线无一例外的落在了铁盒上。   白泷挑了挑眼眉:“想要这个?”   运起天魔真气,漆黑的气力流转,鼓起一口气,白泷猛地一踏地面,一只脚抬起离地,右臂肌肉绷紧如弓弦,摆出全力抛投的棒球投手姿势。   “走你!”右手抛投,铁盒以肉眼难觅的速度飞出了院墙之外,直奔某个方向而去。   七个黑衣人顿时僵住了,视线同时看向了饭盒飞去的方向,彼此面面相觑,眼中透着迷惑。   ——这咋办嘛? 第67节 第六十六章 凡人的极限   被饭盒吸引走了半数左右的黑衣人,余下的三两个的威胁就小了许多。   白泷再度爆了三个丹田,还是练气九重和内天地圆满级别的武者丹田。   这让他魔气再度得到了少许增长,他隐约感受到了真气运转出现了晦涩感。   先前得手的鬼神珠加上这些天打怪收集的经验值,终于让经验条满格。   可以突破到第八转了。   白泷有些欣喜,第八转已经达到了天魔九转中的一式武学的最低修炼条件。   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适,他绝对已经开始尝试突破了。   离开了镇子时,白泷将玻璃小瓶收好。   先前的饭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盒子里的残留物。   他收集了一小部分在瓶子里,只要验证一下就能清楚它到底有没有毒。   来的目的已经完成,白泷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回到金陵城,交还了马匹,直奔澹台世家宅邸。   时间已经近黄昏时分。   澹台世家中仍然人心惶惶,仆人和护院们都低着头行走,暗中神色惴惴不安。   这令白泷有些奇怪,要知道最多三天时间,澹台家主便会返回,哪怕不安,也只是暂时的,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看谁的眼神都藏着些许惶恐。   自己离开的这短短两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白泷有了不太妙的预感,直奔庭院深处,在门外见到了韩枭。   这位先天四重境的高手正站在别苑的门口位置,紧握着双手,神色阴沉,脸色苍白。   白泷走近,韩枭只是看了眼他,却没说什么。   这时庭院里,澹台紫月难以自控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她的嗓音颤抖着。   “大小姐,老太君她恐怕是熬不过去了……”年老的管家压抑着声音说。   “你的医术也救不了祖母?”   “老太君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毒已经耗空了她的生命力,透支了底子,补也补不回来了。”管家低下头,抱着双手:“我尽力了,大小姐,请你进去吧,现在还能最后和她说句话……”   澹台紫月扭过头,她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动作缓慢而沉重,她或许这辈子都从未如此惧怕过,但再如何惧怕,也要去面对。   这是一件古朴的房间,它和它的主人一样老朽。   床榻上,一名虚弱的老人靠在被褥上,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却仍然慈祥的五官。   她并未睡着,而是半睁着眼睛:“月儿……来,来祖母这儿……”   “祖母。”澹台紫月颤抖着脚步和声音,她的内心传来一阵阵酸涩麻痹的感触,僵硬着身体,握住了那双手,跪倒在床榻边侧:“您会没事的……您会好起来的……我找到了很厉害的人,一定能查出下毒的人是谁,能找到解药是什么的……您再难受一会儿就没事了。”   老人握着她的手掌:“傻孩子……我自己如何,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太太的眼里满是慈祥,她虽然快看不清了,但还是记得,望着最疼爱的孙女,看着她呱呱坠地,看着她学会爬学会走学会跑,看着她一天天出落成美人……半辈子仿佛都看在这么一眼里。   她低声说:“你长大了啊,我的小姑娘。”   澹台紫月强忍着不流泪,只是嗯了一声。   “扶我起来吧……”老太太说:“我想去外面看看。”   澹台紫月不敢反对,她意识到这是最后了,扶起祖母,搀扶着她,来到门外,挪动了几步距离,每一步都那么轻盈,仿佛每走一步,身体里的一部分重量都在消散。   老人坐在了那颗橘树下,靠着孙女的肩膀,发出轻声感叹:“还这里好……坐着,仿佛就回到了几十年前似的……枭儿,你也进来吧……”   韩枭低着头,来到老人跟前:“老太君。”   “辛苦你了。”老太太说:“把你丢在这么个地方,困了你二十年……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我……”韩枭停顿了很久,却摇了摇头:“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似是信了,似是没信:“但之后……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便去吧。”   韩枭鞠了一躬……之后是什么之后呢?   他不敢问。   “都别哭丧着脸。”老太太轻声说着,她忽的咳出两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桌子,身体摇晃了一下,如同脆弱的沙堡即将垮塌。   “祖母,求求您……”澹台紫月扶着老人的身体,哀求道。   “这没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老人却是如此平静,轻轻揩去嘴唇上的血迹,殷红的如同她曾经嫁人时用过的唇脂,她看得见自己生命的尽头,反而越发精神了起来,颓然衰老的气息逐渐褪去,又回到了那个英姿勃发的年纪。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这天会到,真的到了,反而平静了……”她说:“我也想多照顾照顾你们,年轻时候,都说我不肯放手这个大家子……可我实在是没办法放手啊,那个人走的太早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用力的拉扯拉扯,这个家早就散了。”   老人也有过她的峥嵘岁月,在丈夫成为冰凉灵位之后,五十年如一日的支撑起了家庭,拉扯了三个孩子,培育他们成才成人,这庞大的千年世家在她手中不仅没有衰退半分,反而日益光耀门楣。   一辈子都锁在了这世家里,她却能甘之若饴,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没有坚持过的人也不知道这有多痛苦。   可她终于熬到头了,就在今天。   老人望着自己的姑娘,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抹掉她的眼泪:“你啊……被我惯坏了,年纪这么大了,却半分都不像我,傻丫头……可我多想再照顾照顾你啊,看着你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看着你成婚,看着你幸福的生活,我也想过有那种可能,可我没办法这么自私啊,原谅祖母没办法陪着你了……”   澹台紫月已经哭成了泪人,强烈的愧疚感令她无法言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认为这是自己的错,不断的重复着道歉。   “傻丫头,别道歉了。”老太太轻声说:“从今往后 ,好好的活,坚强起来吧,你可是我的孙女啊。”   “我,我答应您……”   “那我就放心了。”老人缓缓闭上眼睛,靠在女孩的肩膀上:“奶奶有点困了,还记得过去给你哼的摇篮曲么……唱给我听听吧……”   听着那变声走调的曲子,老太太的视线越发黯淡,眼中的光芒逐渐散去,直至最后一刻,她彻底闭上眼睛。   支撑着千年世家六十年的老太太走了,在孙女的怀中安然的闭上双眼,支撑着世家的柱子轰然倒塌了一角。   伴随着一起倒塌的还有澹台紫月的内心。   她哼着走调的歌曲,变成了无声的哽咽和啜泣,最终成为哀伤沙哑的嚎啕大哭。   韩枭已经悄悄退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留下来了,走出了别苑,然后停顿在了转角位置,他突然间弯下腰,捂住了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从指缝间渗出鲜红色的血。   白泷靠在别苑的门后,看着下落的夕阳和升起的月色。   他不认识这名老人,却也能感受到几分切肤入骨的哀伤,内心更是有了几分忧愁和叹息。   澹台紫月找寻他,既是为了真相,又是为了救人。   可能后者比前者更加重要的多。   她想要的是奇迹,可自己带不来什么奇迹,自己也只是凡人,稍微占了那么点时代便宜的凡人,阻止不了死亡,也识不破看不穿迷雾之后的真相是什么。   白泷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来不敢给人带来太高的期待,一旦过于自信就会有这般结果,一个巴掌打过来,听啊,多响亮。   他有些庆幸自己不曾夸下海口,也有些苦笑自己没能力夸下海口。   终归生死在天。   如今真相却也影影绰绰。   查到了些许线索,对如今的澹台紫月来说,也没什么价值了。   自己如今说些什么都不合适吧……   他也在想着,万一再见到澹台紫月,他该如何应对,该如何回答,又该如何解释。   恐怕说什么都无用吧,其实他什么都没做到。   所以不想面对,期盼也好,希望也罢,都是过于沉重的东西。   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心底不觉得过分哀伤,只是多多少少的情绪低迷。   只是……在别人亲人离世时,安静的离开是一种礼貌。   于是白泷选择了离开。   他离开时,整座宅邸无比安静。   仿佛是想要从这份寂静中逃离似的,白泷走的快且匆忙。   月光下,他在城内奔驰,运着轻功在城内掠过,将万籁俱寂都抛在脑后。   回到玲珑小筑。   白泷稍稍犹豫后,推开了门。   这里的氛围压抑又令人窒息,他要回去,在那边的世界,至少会有喧嚣声。   ……没什么。   ……过一晚上就好。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第68节 第六十七章 你看推理小说吗?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夜晚。   白泷躺在座椅上,望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也没有打开的想法。   心情有些压抑和颓然。   正想喝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走的太匆忙,连背包都落在了玲珑小筑里。   打开冰箱,冰箱里也空空如也。   “真不走运啊。”   白泷看了眼桌子,好在手机和钱包都在,衣服也没换,随意披上一件卫衣便出了门。   在这附近是有几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他正好心情也不好,出门走走,散散内心的郁闷。   现代的治安很好,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就踩到什么陷阱,也不用担心血衣楼的刺客,以及那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来送经验值。   已经到了夜晚十点,繁华都市的华丽夜生活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这倒是和他无关了,贫穷的人不配拥有夜生活。   顺着人行道行走着,平和的风吹拂过来,空气里弥漫着大城市特有的浑浊空气。   白泷双手放在口袋里,兜帽下方的视线看过走来的男男女女们,大多都是些同龄的年轻人们,享受着青春,过着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真是可恨的现充们。   自己现在心情不好,连想要去健身房打两拳都不行,生怕会把沙包打爆了。   路上干干净净,连值得顺手超度的妖魔鬼怪也没有。   没有朋友,想要找个聊天对象抒发一下郁闷都不成。   突然还真是有些羡慕年少不知愁滋味的人们……白泷低下视线,忽的自觉有些迷惘。   他到底是一名现代都市里的普通人,还是一位在异世界行走的游侠?   既不愿意抛下生死快意恩仇,又想要寻求刺激冒险、欣赏光怪陆离。   既想要平静安稳的闲适生活,又舍不得放弃未知奇异的异世界。   既想要追求超凡脱俗的境界,又清楚的知晓自己只是肉体凡胎,   结果就是……既做不成普通人,又成不了超凡者,处于尴尬的中间态的自己如今到底算个什么人呢?   ……可能,什么都不算吧。   白泷吐出一口浊气,视线有些漠然,谈不上多么伤感,只是对自己有些失望罢了。   前方便利店的牌子闪烁着亮光,他走近,却听到了些许嘈杂的声音。   “坐轮椅了不起?你轧到我脚了!”   “我鞋子很贵,给你轧出这么个因子!”   “奶茶都洒了我半身,你怎么把我衣服弄干净啊?”   “别说废话,赔钱,赔钱!打电话让你父母来!”   一行四个人,有男有女,围着谁,堵在便利店外,大呼小叫个不停。   便利店的员工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皱着眉头,他似乎想要上前,却被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拉住袖子,摇了摇头表示别管。   白泷隔着二十多米就看见了那辆轮椅,虽然没看清人是谁,但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   他暗叹一声果然今天的确不走运,然后走近,拍了拍其中一名男子的肩膀:“喂。”   头发染成花绿色的青年回过头来,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   在他的眼里白泷都已经学会了多重影分身术:“你谁啊?”   “欺负一姑娘不好吧。”白泷淡淡道:“你也没多大损失。”   “哟?多管闲事啊。”旁边另一人嘲笑了一句,同样是脸色涨红。   “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人,哥几个还是第一次见……”几个喝多了的醉鬼大呼小叫着嘲弄。   “我报警了。”白泷拿出手机,按下三个按键。   “关你屁事啊!”其中一人直接抬起手推搡过来。   他用力一推,双手用力一推白泷的胸口,然后白泷半步没动,他自己倒下了。   就像是人用脑袋撞了墙壁,墙没倒,他倒了。   醉鬼昏沉着头脑,躺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好健壮的胸肌。   其他几人急忙把他扶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了什么。   然后其他几人也开始暴躁起来,在说些什么,白泷根本没心思听进去。   他直接握住了轮椅的把手,转身离开,醉鬼们再度围上来,   稍稍闪躲几次,这几个醉鬼掌握不好平衡,自己摔倒在地。   一名花枝招展的女人挥动着长长的指甲要划他的脸,然后突然蹲了下去,捂着小腿喊痛。   轮椅上的端木槿握着一根法棍,反手敲在了对方的膝盖上,咚的一声,又是一声惨叫。   她丢下法棍,拍了拍手。   ……   “谢谢。”端木槿捧着暖咖,致谢道:“你又帮了我一次。”   “都是群醉鬼,你自己也能解决。”白泷喝下一口热可可:“总是运气不好,就别晚上出门了。”   “白天反而更不方便。”端木槿说:“所以我会习惯性的买个法棍防身。”   “防身这个词用的好。”白泷不置可否。   “你昨天晚上鸽了,怜酱跟我抱怨了半个钟头。”   “蛤。”白泷发出意义不明的拟声词表示无所谓。   之后不论端木槿说什么,他都用单个字来回答,看着过往车辆,视线看向远处的海港。   沉默之中,他将最后一口热饮喝完,正打算离开。   端木槿问:“你的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   白泷反问:“你指的是什么事?”   端木槿捧着饮料罐,轻声说:“让你心情不好的那件事,你看上去很没精神,感觉就像是遭遇了什么挫败。”   “挫败多了,或许我只是被宫崎老贼坑了,又或者是被粪怪屠了一下午,连跪了十几把呢。”白泷随口回答。   “你没否认心情不好,也不否认被挫败了啊。”端木槿说。   “你倒是很敏锐。”   “因为我自幼就很能看穿别人的情绪变化。”端木槿抿了口咖啡,润了润喉咙继续说:“换做平日,你帮了我后就该离开了,因为不想跟我太多交集……可这次你没有,反而坐在这里跟我尬聊,证明你其实有些什么想说的话,却又不能开口,想说什么又不主动说,想要倾诉却又不敢倾诉……”   “我只是在白嫖你的嘤料。”白泷打断道。   “可你昨晚白白错过了一顿高级日料。”端木槿说:“一瓶饮料就够回本了吗?”   白泷默然,他的确不该跟她走的太近的。   “你说的对。”他点头:“我还是走吧。”   “白泷。”端木槿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你断定我在逃避?”白泷又停下了。   “如果不是,你就不会理会我了。”端木槿眨了眨眼睛:“我又猜对了。”   白泷眼皮跳了跳:“太过于卖弄聪明的人,会惹人生厌。”   “抱歉,我的性格如此。”端木槿很没诚意的道歉,她问:“于是,发生了什么?”   “我有必要跟你解释?”   “有的。”端木槿点头,她说:“跟我说了,你的心情会好受很多,而我是一个嘴巴很严的女人,没有谁比我更加适合保守秘密。”   “我可以去粪坑上发个微博,一样能畅所欲言,舒缓情绪。”白泷淡淡道:“也可以去逼乎上发帖子,编造个合情合理的故事。”   “也是。”端木槿用大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网络是个释放戾气的好地方,但是释放情绪的同时也会放大情绪,你不会因此而好受,反而可能会陷入狂怒……并且,这不能解决问题。”   “你能?”白泷没好气的问。   “或许可以呢。”端木槿按着平摊的胸口:“试试?”   白泷停顿了几秒,这富婆的确比他聪明,或者说,思维敏捷,逻辑思考能力更强,自己看不出答案和线索的部分,或许她可以?   他皱眉,陷入纠结。   可这涉及到他的秘密,不想告诉任何人的秘密,绝不能轻易的说出口。   可联想到死去的老太太以及澹台紫月撕心裂肺的哀恸哭声。   他心头便沉重压抑了几分。   或许等待名捕到来,真相大白也不远,但他会感到窝火。   沉默了数分钟时间,白泷望着端木槿:“你看推理小说么?” 第69节 第六十八章 乐意   夜晚,生物实验室。   端木槿摇晃着手里的透明玻璃瓶:“所以这东西有毒?”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非要作死尝一口,别怪我没提醒你。”   白泷有删减的将故事改编了一下,自然没有说关于异世界的事,而是改成了一件往事。   有了羽生怜在先,端木槿已经相信了鬼神之说,不如就按照这个方式让她误会。   白泷模糊了时间线的概念,将这件事模糊成了一件发生在古代的往事。   他遇到了一个古代的怨魂,得知了过去的事。   其实还有很多瑕疵,也有很多改编不到位的地方。   但端木槿很聪明的没有追问,白泷也有挑选的回答。   双方保持着基本的默契进行对话。   能说的关键性证据,白泷都已经说了明白,并且将玻璃瓶也拿了出来。   端木槿研究的是制药,化学也是基础学科之一,将毒素交给她,理应能分析出点结论。   她没着急研究玻璃瓶里的半透明液体,而是拿起了白泷记录的笔记本。   “你看出来了什么?”白泷看了眼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半。   “一点点。”端木槿回道:“线索的确很杂很乱,而且你的描述视角也很很微妙。”   “那不是我的视角。”白泷说:“是我的一只厉鬼朋友的视角。”   “不论是谁的视角,这都很奇怪。”端木槿的手指敲着笔记本:“作为局外人第三者,干涉一个家族内部,本就是很困难的事,连基本的人际关系都没有调查清楚……想要更进一步的查出点什么,是很困难的,最正宗的推理小说中,是平等的将线索坦然公布……”   “这不是小说。”白泷摇头:“正因为不是,所以它不一定有答案。”   因为是现实,所以不是所有疑问都会有解答。   “是的,不论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如何思考,答案都显得模糊不清,所以……”端木槿轻声说:“我们需要适当的切换下视角。”   “视角?”   “对,譬如说,分别从不同的立场上去思考,这场投毒案中,一共有几个不同的立场?”端木槿问。   “三个。”白泷回道:“介入的第三者,澹台世家以及投毒者。”   “不对。”端木槿摇头:“是四个。”   “哪里多出一个?”   “黑衣人。”端木槿转动手里的笔:“试想一下,黑衣人为什么要袭击了几次?又分别是为了什么?”   “第一次是为了抓澹台家族的长女,第二次是……”白泷说:“为了线索?”   “是的,为了线索。”端木槿肯定的说:“如果黑衣人和投毒者是同一方,那么这里的痕迹早该处理掉了,可他们选择的是在第三者来到这里后,才紧跟着出现的,证明黑衣人并不清楚这里有什么,而是选择了守株待兔,他们也想知道投毒案背后的真相,想要找到线索。”   轮椅上的美少女竖起四根手指:“因此是一共有四个不同的立场。”   白泷沉吟……四个立场,这样一来就更加复杂了。   端木槿继续分析。   “四个不同的立场,代表了不同的利益,投毒案之前,不同立场的利益保持着表面的均衡,而投毒案的出现打破表面上的利益均衡。”   “投毒者下毒,最初并未出现死者,却令利益均衡的局面出现了变化,这一变化诱导了藏匿的‘黑衣人’的出现,这也就代表了‘黑衣人’代表的一方的利益受到了损失。”   “这就很有趣了,因为‘黑衣人’的利益和‘澹台世家’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是共通的……后者受损,前者也随之受损,投毒者同时得罪了这两方。”   “这是否是有意为之,暂时不清楚,但投毒者同时面临来自其他三方立场的压力,祂无疑是众矢之的,不论是澹台世家,黑衣人,还是第三方都想找到下毒者。”   “那么投毒者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祂理应是知道的,可即便知道也要这么做,因为这符合祂的利益,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发现看穿,宁可背负这样的高风险也要下毒。”   白泷听着,他暗暗点头,端木槿分析的很理性,站在上帝视角,比自己单独站在一个视角要通透很多。   他说:“可下毒者,最初并未导致任何人死亡……或许也是打算维持平衡?”   端木槿却不这么认为:“投毒者肯定清楚的知道,一旦下毒,事态的发展就会更加剧烈,矛盾已经激化,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事情的发展只会愈演愈烈……哪怕暂时没有谁死亡,也只是延缓了爆发的时间。”   ……延缓时间?   白泷突然一怔:“难道说是?”   “三天后,澹台家主回归。”端木槿说:“符合拖延时间的说法,只是这样会很矛盾。”   “投毒者为什么要拖延时间,等澹台家主回来?”白泷说:“这不符合毒杀的基本常识。”   “除非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毒杀任何人。”端木槿停下转笔的手指:“到这里都算是合力。”   “可死者还是出现了。”白泷脸色沉重。   “死者出现后,矛盾会迅速激化……投毒者最初的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第一名死者出现,结果盖过目的,事态走向失控,矛盾彻底激发,在生死压力之下,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会逐渐升级。”端木槿想了想说:“我推测,这只是第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人继续死去。”   “你是说,毒杀会继续下去?”   “是。”端木槿点头:“这只是猜想,我认为死者的出现,令澹台世家和黑衣双方立场紧张起来,对投毒者的威胁变大,而他会继续杀人。”   “需要吗?”白泷疑惑的问:“不动手反而适合明哲保身。”   “可毒杀根本就不需要其他的办法。”端木槿说:“就和病症一样,时间到了,自然人就会死,他会不会继续杀人已经不由他自己了……只要继续隐藏着,不把解毒药交出来,中毒者都注定会生命衰竭继而死亡。”   白泷默然,有道理。   不论之前为什么投毒,一旦出现死者,为了活着,下毒者绝不会主动现身。   只要下毒者选择继续藏匿,迟早中毒者都会死。   “只要继续躲藏,就不会露出破绽,也不会暴露。”端木槿低声说:“祂一定会这么认为,只是祂可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事都存在意料之外。”   “你想说的意外是……城外的一家四口的死?”   “嗯,这家人并不属于以上四个立场中的任何一个,如果说他们是知道了什么才被灭口,那么其实只需要一场大火就足够焚毁一切,但凶手没有这么做。”端木槿十指交错,垫着下巴:“他们有很大可能死于同一种毒,可下毒者没有必要无缘无故的毒杀这家人,而且毒杀后没有收拾痕迹,没有扫清线索,这证明……”   “凶手不知情。”白泷说。   “所以我认定这一家人的死是一场意外。”端木槿眯起眼睛:“意外是不可控的变量,它留下的线索或许不值一提,又或许至关重要。”   白泷点了点头,随后听着有点不对劲。   ……这姑娘怎么看上去有点兴奋?   他干咳一声:“我们其实在讨论的是有些严肃的事。”   端木槿眨了眨眼睛:“是吗?我认为这和做题差不多。”   “做题?”   “对啊,跟奥数题差不多,都是抽丝剥茧,还不一定题目是对的。”端木槿回道。   “你不对劲。”白泷上半身和地面偏离成四十五度角,双手下压:“什么时候做奥数题连怀疑题干有问题都成了基本操作了?”   端木槿不假思索的秒答:“因为我运气不好。”   ……因为运气不好,所以做奥数题都抽到错误的题干么?   ……错误的题干遇的多了,于是发现答案错了的第一反应是怀疑题目有问题,而不是自己解答有问题?   ……这理由太忒么真实了,我竟无法反驳。   “老倒霉蛋了。”白泷只能如此感叹。   “不论如何,我对这件事有些兴趣。”端木槿拿起玻璃瓶:“我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和想法,接下来打算进行化学实验验证一下它的性质。”   “那我呢?”白泷指着自己:“我给你刷一波六六六?”   “去买点夜宵,今晚留下来陪我吧。”端木槿拿出烧杯酒精灯等仪器,伸了个懒腰。   “你打算熬夜?”白泷沉吟:“没必要这么拼吧……”   ……明明友谊的小船都快翻了,还这么帮我?   “你管我?”端木槿头也不回:“我乐意~” 第70节 第六十九章 成长意味着疼痛和受伤   【轶闻任务】   【任务目标:钓取寒泉红鲤】   【任务奖励:业力三百点数】   【确认任务已达成,奖励已发放】   白泷看着界门上的图案,虚幻着的图标已经点亮。   业力点数已经突破了一千的额度,他已经可以兑换《天魔再转》的功法。   天魔再转对应开窍期,即开辟周天窍穴,踏入内天地圆满,继而冲击先天玄关。   他并未着急兑换功法,而是静坐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将自己的修为扎扎实实的提升到了天魔八转。   第八转的修为,真气的质量均有大幅度的提升,运转起来也越发轻松,加上天魔真气的霸道特效……很稳。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资格习得天魔九转中收录的唯一一式武学,也是他眼馋了很久的一招。   《天魔吼》,这是一招打断和控制技能。   释放天魔真气形成音波震荡,形成范围性的打击,有很强的晕眩效果。   如果修炼到高深境界,这一嗓子吼出去,能直接将敌人吼的肝胆俱裂。   本质上和佛门武僧的狮子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以后可以直接通过这一招释放嘴炮(物理)攻击,看谁还说自己的嘴炮无用。   白泷抬起手挥了挥,界门从实质化作虚影散去,它随时可以召唤,也随时可以退去,并没有什么限制,最多只是开门后存在一定时间的冷却。   他在实验室静坐修炼了一晚上,早晨醒来也仍然精神抖擞,丝毫不觉得疲惫。   守夜无聊时,便主动修炼,结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夜晚。   从座椅上起身,侧过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明亮。   此时实验室内,端木槿交叠着双手,靠在实验台上睡着了。   神色有些疲惫,而实验台上的工具也并未被收拢,酒精灯的烛火摇曳着。   白泷来到端木槿身侧,她的身侧摆放着摊开的笔记,笔记本上记录着她得到的结论。   记录并不多,只有半页纸张,字数加起来不过只有几行文字。   但这里书写的结论以及从结论延伸出的推断,越看越令人心惊。   白泷的脸色越发沉重,看似简单的一场投毒案,竟演变成这样复杂的格局。   他有些难以置信,可端木槿已经验证了玻璃瓶里的物质是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所有人都弄错了。   白泷拿起帽子盖住了酒精灯,将笔记本合拢好,深呼吸几口气。   ……还不能完全确信,但八九不离十。   ……接下来,只是简单的验证而已。   他看了眼端木槿,不论如何,这次是承了她的人情。   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心头抑郁寡欢的试一试,没想到她真的有这份本事,仅仅从手头的线索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种的可能性,果然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自己只懂得滑铲。   而她不需要滑铲,就能教人怎么滑铲。   技术活儿啊,不太适合我这种不动脑子的莽夫。   诶不对……   白泷拍了拍脑门,自己的目标是成为白衣胜雪的一剑超人,怎么画风逐渐跑偏到只懂得肌肉莽过去的蛮子?   罢了罢了,总归要扭转一下这不对劲的画风。   白泷重新将视线转回到安睡着的端木槿,她好像在做什么噩梦似的,皱着眉头。   “我欠你的。”   “饭卡就不还你了。”   白泷转过身,心说可以继续白嫖了。   ……   ……   推开界门,穿过虚幻与真实的界限,天魔重归异世界。   离开时是天色黯淡,重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明亮。   白泷回到了玲珑小筑,看着天色发呆了三秒。   最后对着杏树发问:“过去了几天时间?一天还是两天?”   杏树动了动叶子,又吹起一阵风,落下一片杏花在他手里。   “一天么……”白泷心说,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接着问:“我走后,有人来么?”   叶子莎莎作响。   “是谁?烟云府的人?”   杏树抖动叶子,垂下树枝。   “行,我懂了……可能是澹台世家出了什么事。”   白泷脱下卫衣,挂在了杏树的树枝上。   又见到了摇着尾巴的红鲤,撒一把米进去,将双刀背好,出门远去。   澹台宅邸此时已经挂上了白色缟素,宅院大门敞开,家仆们都蒙着白色的衣着。   这次白泷进来费了点功夫,需要有人领着路,说是领路,实则是看着他。   他问询了几句才知道,这离开的一天多时间里,澹台世家又有三人死亡。   平日的友好氛围消散的一干二净,反而充斥着淡淡的肃杀味道。   因为偌大一个世家,接连死去了数人,最憋屈的还是连凶手都找不到,消息一经传出,澹台世家这脸可算是丢大了,不仅仅只是宗族内部之事,更是关乎着江湖和朝廷评价。   丢了脸面是一方面,心底哀伤又是另一方面了。   哀伤是愤怒的另一种诠释,因为没有释放的渠道,若是知晓了投毒者是谁,将其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灵堂,缟素,棺材,火盆。   一派肃杀冷寂,安静的只有火焰燃烧着纸钱的声响。   白泷见到了澹台紫月,她全身素白色的孝服,冷清的垂着眸子,如同一具坏掉的玩偶,眼里看不见光。   人坐在这里,心如同死了。   亲人逝去,接连逝去,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死去。   她一定在后悔着自己为什么要去理会那红鲤的轶闻,如果不是那条红鲤,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她最痛苦的莫过于自身的无能为力,一遍遍的承受着内心的谴责和折磨。   眼眶红肿着,低垂着螓首,她跪坐在棺材前,静默成一座雕塑。   直至白泷走到近处:“澹台姑娘……”   她稍稍抬起眼帘,眼睛稍稍明亮了一些:“公子,你没事……我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白泷默然,不曾想听见的是这么一句关心:“我来晚了。”   澹台紫月轻声说:“公子,我的祖母……去世了。”   白泷听着。   她跪坐在棺材前方,低声的说着:“我的祖母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说是溺爱也不过分……你知道吗,我自幼开始就是祖母带大的,母亲去世的很早,父亲忙着朝政,他一辈子都想着证明自己的毕生所学是治国之策,根本不怎么关心我,我也不是男孩,所以一个会嫁人的女孩不值得被关心……”   她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如同低沉的自言自语,倾诉着许许多多。   她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下来:“可是祖母不在了,是被我害死了。”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没有哭泣,沉默了许久。   然后身体稍稍一颤,晃了晃。   白泷下意识的抬起手,却又收了回来。   因为澹台紫月自己站了起来,她回过神来,好似从一场漫长的美梦中苏醒。   澹台紫月抚摸冰冷的木棺:“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祈求别人帮我……我想做些什么,可回头看去,就剩下这冰凉的棺椁。”   她轻声说:“可我已经不想哭了。”   “不论有多么悲伤,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这就是长大成人的感觉吗?”   她问,却不寻求一个回答。   澹台紫月低声说:“公子,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白泷问:“什么?”   她回眸:“奇迹……请你卖给我吧。”   她眼里寄宿着血与火,同一句话,再度说出口时,意义已截然不同。   白泷沉默少顷,压低了声音:“和魔鬼进行交易,你会后悔的……一无所知有时也是种幸福。” 第71节 第七十章 完全捏造,满口胡言   静室内。   韩枭正在运转着真气,可忽然,他睁开眼,咳出了鲜血。   看着血染的床榻,他神色稍显黯然。   先天四重的武者已经逐渐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   功体开始成形,武道雏形凝聚,进而掌握种种神异之能。   可终归没能完全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致命伤和缺憾都是存在的。   中了毒,也不可能靠着普通办法得以痊愈,和病症一样,压的越久,爆发的越狠。   韩枭也已经中了毒,他也喝下那碗鱼汤,虽然看上去没事,但这是装出来的。   自当天晚上起,他就一直在默默运功压制毒素,遏制着自己体内剧毒爆发的时间。   他知道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撑起澹台世家的运转。   可他低估了毒素对意志的消磨,也高估了自己的功体对毒素的抗性。   这种奇毒也不知是怎么配置出来的,真气根本逼不出来,也无法压制它侵蚀五脏六腑。   素衣门的神农百草丹对这毒效果只有一次,服用第二次效果就会极大减弱。   毒终归是逐渐压制不住了,血液已经逐渐被感染,肺腑的伤势越发溃烂严重,如果再不找到解药的话,恐怕撑不过三天时间……   他低沉的咳嗽了几声。   韩枭也是人,也怕死,解药到底是什么,他想知道,他也同样想知道,到底是谁,策划了这次投毒,其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韩供奉。”宋管家站在门外:“时间快到了。”   “嗯。”韩枭擦了擦嘴角,有些苍白的脸色恢复如常,他打开了静室大门:“麻烦你了。”   “不麻烦,也多亏了韩供奉,否则家里就要乱了。”   宋管家双手抄在袖子里,一如既往的谦卑姿态,他做了几十年的管家,鹤发童颜,总是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虽说如今也已经笑不出来了。   “……宋管家,有事不妨直说。”韩枭仍然是直来直去的问。   “恕我直言,韩供奉,您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老朽给你号脉?”宋管家关切的问道:“我也给其他中毒的人号脉了,也用了金针度穴替他们调理了气息,算是有些作用。”   韩枭看了眼宋管家,见到他的神色,稍稍停顿,心中有些意动。   宋管家在澹台世家兢兢业业数十年,既是管家也是医师,特别是一手金针度穴,是从三十年前的医仙之一,号称活人无数的赛扁鹊手里观摩学来的绝学。   这一手医术救过很多人的性命,只是他年纪大了后,手脚不灵便,便逐渐不再使用。   韩枭中毒颇深,如果有金针度穴的手法,或许他还能再多支撑一段时间。   他正欲回答时,却注意到前方白泷径直走来。   “韩大佬。”白泷一开口便是让韩枭有些不太自在的称呼。   “你回来了。”韩枭淡淡道:“查到了什么?”   “多多少少查到了一些。”白泷说:“方便借一步说话?”   韩枭心中对线索同样在意,这关系到投毒者的身份。   “老朽不打扰二位了。”宋管家很会察言观色,主动拱手道:“先走一步。”   他保持着微笑,缓缓放下手,不急不缓的离开了,走的很快,手脚轻快,老当益壮。   “于是,你查到了什么?”韩枭立刻问道。   “家仆不是失踪,而是死了。”白泷说:“而且是毒杀。”   “毒杀?”韩枭稍稍屏息:“是同一种毒么?”   “这个还不清楚,但大概八九不离十。”   “凶手的线索呢?”   “有一点,我遭遇到了黑衣人,对方有意图跟着我。”白泷放慢了语速:“他们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灭口的,总之……我被盯上了。”   “所以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韩枭推断。   “是。”白泷顺着台阶接话:“所以我也就顺着机会,将计就计,几次引蛇出洞,算是找出了关于这些黑衣人的部分线索。”   韩枭神情肃穆起来,他意识到这情报需要郑重对待:“你说吧。”   “袭击我的黑衣人中,有一人武功很奇特,实力很强。”白泷说:“虽然竭力隐藏气息波动,但我认为理应是个先天高手。”   “你和他交手了?”   “对,他使用的是形意拳法,尤为擅长虎豹形。”白泷继续说:“鹤形用的很差劲,下半身不够稳……修为境界应该是先天,但根基不牢靠,所以我靠着轻功甩掉了他。”   韩枭的脸色已经变了几番,他联想到了谁。   他说:“除了武功特征之外,还有什么线索。”   “还有一件物证。”白泷摊开掌心,手里躺着一枚纽扣。   韩枭盯着纽扣,眼神变换:“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交手过程里,从对方的衣服上扯下来的。”白泷说。   “没有穿着夜行衣?”   “穿了,但下面也有衣服,顺手就给他爆了……话说这纽扣有用吗?”   韩枭没有回答,他冷漠着语气问:“你确定这线索可靠?”   “大概七成左右的可信度,也不排除是有什么别的可能。”白泷没有百分百断定:“我也不确定,但其他的也没有查到更多了。”   韩枭拿起纽扣:“这条线索和物证我留着了,辛苦你了……欠你的,澹台世家会还清。”   白泷很满意:“那必须的。”   旋即他坦然告退,留下韩枭独自立在秋瑟的枯木庭院里,他看着手里躺着的这枚纽扣,联想到先前的武功特征,他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澹台四爷,他并不是嫡系,而是旁系。   他辈分高,天资寻常,成为先天全靠世家资源强行堆上去,实力寻常,天生患有腿疾,因此终生残疾,不擅长轻功和腿脚有关的武学,擅长的是形意拳,但练了很多年也没什么进步。   韩枭看了看手里的纽扣,他知道如今的澹台四爷仍然中毒,但中毒并不深,时而清醒时而沉睡,他所在的屋子也是不允许别人擅自进入的地方。   如果他不是真的中毒,而是假中毒,暗中行动的确很容易,无人会监看。   更重要的是这枚纽扣,只有澹台世家里的年长者才会用这种特殊的大纽扣。   白泷没可能接近中毒的人们,这枚纽扣的做工手艺证明了这也不可能是伪造。   韩枭捏紧了拳头,他已然等待不及,得去验证一下这条线索和物证是否正确……   如果是的,证明澹台四爷根本没有中毒,他伪装成了中毒的受害者,必定和幕后黑手脱不了干系。   韩枭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真相的尾巴。   他果断直奔向了澹台四爷的居所。   离开的韩枭并未注意到,在道路的另一侧藏匿着一道人影。   那人一言不发着,静默的暗中观察着。   他抖了抖肩膀,垂下了双臂,那是一对干枯却仍然有力的手。   等待韩枭离开时,那人也随着一同消失不见。   然而,谁都没注意到。   在暗中观察者的背后,还有另一位暗中观察者。   你看他,我看你,这套娃似的一环扣一环。   本该离开的白泷并未远去。   他看见了想看见的光景。   悄悄的回到了灵堂,给死者上了一炷香。   他鞠躬数次,守灵的澹台紫月同样鞠躬回礼。   双方对视一眼,什么都不说,可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只懂得等待之人,是抓不住奇迹的。   而魔鬼就该有魔鬼的手段,等不来契机便自己创造一个。   白泷走出灵堂,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不论如何,真相都将会在今晚水落石出。 第72节 第七十一章 《禁止套娃》   夜半,天色暗沉,月黑风高。   澹台宅邸中烛火通明,挂着白色的灯笼,被风吹着摇晃,偌大宅邸里显得空旷而寂静。   韩枭走过空旷寂静的长廊,站在了一扇门前,左右门房已经被支开。   他推开了门,走入室内,一阵冷风灌入,房间里的烛火摇曳着。   他凝视着床铺上躺着的半百之人。   澹台四爷……他此时神志模糊,半清醒半昏迷。   韩枭默默提起一口真元,并拢食指和中指,步伐沉稳,一步一顿。   他走近,而床铺上的人影没有反应,仍旧是浑浑噩噩,时不时发出一阵模糊的痛哼声。   韩枭没有相信这表面的光景。   他只看见了两件物品。   一双沾染着泥土的鞋子,以及缺失了一枚扣子的衣物。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这里。   一个身中剧毒的人,不可能夜半起身四处行走,为什么会有一双沾染了泥土的鞋子?   而衣服上缺失的扣子的款式和他手里的这枚一模一样。   韩枭捏紧了手里的扣子。   于是他悄然屏息,浑身气机一收,真元燃烧,点苍指蓄力待发。   盯着床铺上的澹台四爷,正要动手之际。   却听得一个诧异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韩供奉,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枭猛地回头,见到的是满脸错愕的老人。   他心中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中毒颇深已经影响到了五感灵觉么。   “宋管家,你又来这里做什么?”韩枭不答反问。   “我来施针。”宋管家提着木匣:“中毒的人,每天都要施一遍针。”   韩枭沉吟,暂且收回了并拢的手指:“中毒么……你确定澹台四爷他中毒了?”   “韩供奉为何这么问?如果没中毒,岂能是现在这样?”   宋管家说:“只是他中毒相对较轻,所以挺的时间比其他人长一些。”   老人随意的说着,打开了木匣,取出了金针,朝着床铺走去:“四爷,老朽来给你扎针了。”   韩枭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将疑虑说出口,提醒一下老管家。   宋管家靠近了床铺,忽然望见平躺着的澹台四爷猛地坐起身来。   他被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往后一个踉跄,跌撞着差点倒下。   韩枭原本就在暗暗警惕着异变,看到这一幕,内心的种种疑虑被火种点燃。   一手拉住宋管家,往后退了数步。   他正提防着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却见到澹台四爷只是僵硬着坐起上半身,其他的没有半点动静。   如同突然挺直的尸骸,虽然诡异恐怖,但也仅此而已。   “怎么回事?”   韩枭惊疑不定时,忽然间喉咙一甜,逆血上涌。   他捂住嘴,咳出一口鲜血,头脑晕眩,身体摇晃着,险些没有站稳。   被压制着的毒突然爆发,根本无从遏制,真气也逆乱的窜动着。   他可是先天四重,岂有那么容易就会真气散乱走火入魔,除非是……   韩枭回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三枚金针刺入了不同的穴位,整条手臂已经无力的耷拉着。   而更多的金针刺入了后背上的不同穴位,封锁了真气流动的经络,打乱了周天运行的真气。   先天高手无一例外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真气的运转,几乎成为了和呼吸一样的本能,所以一旦被打乱了真气的流动,就如同呼吸的节奏被扰乱,会逐渐走火入魔。   可若是这样,韩枭还不至于如此狼狈,四重境哪怕是走火入魔也不会立刻暴毙,哪怕真气逆流也能行动自若,但是被压制的毒已经爆发了。   韩枭动弹不得,但心头早已冷冽。   “咳……是你……”   “是我。”宋管家不慌不忙的丢下了手里的木匣。   他冷淡着表情:“你察觉到的太迟了点,韩供奉。”   韩枭接连咳出鲜血:“我只是没想到……”   “我也同样没想到,中了毒,你还能行动自若,不愧是四重境,这排名第九的奇毒也没能奈何的了你。”宋管家淡淡道:“但你活着,对我始终是个困扰……我之前就想杀你了,可惜被那个外来人撞破了机会了,本想着在家主回来之前已经没什么机会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终归还是让我寻到了破绽。”   老管家抽出了手里的金针,走过了韩枭的身侧。   他并没有着急对韩枭下手,而是盯着澹台四爷。   “你要干什么!”韩枭斥道。   “杀人。”宋管家拿捏着金针,眼神阴鸷且疯狂:“这群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我早就想杀他了,不管他是装作中毒,还是真的中毒了。”   “之前的几人,都是你……”   “是啊,号脉时,只需要稍稍动几针,引着毒血攻心,他们当然不可能活下来。”宋管家冷漠道。   韩枭还想说什么,但咳血已经变成了吐血,室内飘起了浓郁的血腥味。   “你就在那儿看着罢!”   宋管家已经走到了澹台四爷的跟前,手握金针对准了对方的胸膛,这一针落下,便会引发毒气攻心。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如同死人般躺在床铺上的澹台四爷突然掀起被子,好似揭棺而起的僵尸。   一只手扯住了宋管家的右手,猛地一旋一扭,活生生的扯下了他的半截手臂。   老人没来及发出惨叫声,便淹没在了尖锐的声响里,断臂被扯断捏碎,更加浓郁的血雾爆散开。   鲜血刺激着满目的红,烛火也被血液熄灭,室内骤然黯淡下来,只有一双发绿的眼瞳闪烁着。   此时月亮从黑云背后升起,洒落的月光照亮了房间中央的身影。   幽深翠绿的瞳孔,扭曲粗壮的右臂,畸形姿态的躯壳,还有骨质苍白的利爪。   那姿态如同野兽。   澹台四爷发出喘息声,面部肌肉不断的抽搐着。   维持半人半兽的姿态对他来说仿佛也是一种负担和剧痛。   韩枭更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名躺在床铺上等死的中毒者,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一头野兽?   那不是武学,更不是功体,没有任何武学能顷刻间使人半兽化……那绝不是人!   宋管家跌落在地面,他捂着断臂,血液大量流失,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靠在门框上   既不是武者又年岁已高的他受到这样的重创,已经算是丢了半条命。   可他的表情看不出畏惧,甚至没有震惊,反而是眯着眼睛喘息着,盯着这只半人半兽。   如今的情况堪称诡异。   短短的十分钟之内,接连发生数次局势变化。   韩枭本以为自己抓到了投毒者,循着线索找上了澹台四爷,等着对方主动暴露马脚。   可他被算计了。   宋管家才是杀人者。   他是医师,可以接近中毒者,名正言顺借用治疗的名义来杀人,不留下任何破绽。   只要他杀了在场的两人,仍然不会有谁怀疑他。   毕竟他可是在这里呆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忠心耿耿,活人无数。   谁会相信他竟然会动手杀人?动机是什么?图谋的又是什么?   到这里都算是很正常……是算计和被算计。   可就在宋管家下手之前,异变再生。   澹台四爷突然揭棺而起,身中剧毒的他化身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没有任何的征兆,它就这么发生了,扯断了宋管家的右臂。   此时它才是猎食者,而动弹不得的韩枭与宋管家则成了猎物。   可这多重转变的局势还没有走到结束。   一个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进来。   “你们搁这儿套娃呢?”   青年站在荒凉的月色中。   “带我一个?” 第73节 第七十二章 谦虚的笑容   白泷流露出礼貌的微笑。   上一秒义正言辞的叹息,下一秒就变成加我一个的搞事神情。   可屋子里的两只半人听不明白,只觉得诧异。   明明这四周的家仆护卫都被支开了。   今夜守灵,几乎所有人都在灵堂,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韩枭尚不明白,也无心顾虑。   下意识的,他大声喊道:“快退出去!”   这半人半兽看上去便魄力十足,利爪能轻易撕裂肉体,速度力量均不弱于先天武者。   变异后的躯壳更是庞大,攻击距离比斧钺更长。   他知道今晚自己或许很难撑过去,不论是剧毒攻心还是这半人半兽的威胁在前,都很致命。   但他不愿白死,哪怕是死了,也要让其他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韩枭高声大喝:“小子,快跑!”   可他一出声便意识到自己着急了,顿时心生后悔。   自己大喊着让白泷离开,也同时的提醒了这头半人半兽。   这怪物以澹台四爷的身份潜伏着,定是能听明白人类的语言。   将所有目击者都扼杀,它还能继续潜伏下去,一旦白泷逃了,它的身份也注定暴露。   所以它不可能放跑白泷!   果然……但见这半人半兽的怪物早已姿态扭曲,扭过头,覆盖着毛发的面部骨骼也有着凸出来的异变痕迹,肌肉不断抽搐着。   比不上生化危机中肌肉纤维组织暴露的生化怪物下饭,但也颜值足以追平血源诅咒里的兽化怪物。   丑的千奇百怪。   半兽的怪物垂下腰,一只手,不,该说是一只膨胀巨大化的爪子支撑着地面,利爪摩擦着地板。   突增的体重压弯了他的腰,肌肉组织的增生也令他的嘴唇无法合拢,脱落的牙齿尖锐着流出透明的涎水。   深绿色的一双眼瞳死死的盯着白泷。   然后……他猛地发力跃起,甚至没有什么真气运作的痕迹,而是爆发式的跃起。   手脚并用发力,地面猛地一震,隔着十几米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震动,完整的地面砖刹那爆碎,碎裂的部分石头飞溅了半尺高度。   漆黑的巨影前扑,宛若一头载重车辆冲撞而来,两开合的木门对于半兽的体型显得狭小,红色的门框和立柱直接被撞碎,屋子上层也坍塌了一小截,碎裂的瓦块散落。   白泷眯起眼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五步的距离过去。   高高跃起的黑影笼罩庭院上空,半兽五指握爪,阴影笼罩住白泷的头颅,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如同普通人捏碎一颗枣子那么简单。   随后黑云遮蔽了月光。   没了月色,庭院中顿时陷入幽暗。   半人半兽有着能在黑暗中看见的眼睛,是因为野兽的眼瞳比人类具有更强的聚光性能。   反而,人类会随着突然的光亮和骤然的黑暗而在短时间内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短暂的瞬间将决定生死,而看不见的人类会沦为野兽的宰割对象。   在这片幽暗之中,同样是生死之间。   白泷的眼睛同样是一片漆黑,可他根本不需要看得见。   他本是个耐心的猎手,却没想到猎物比他所想的还要急切。   着急来送死。   一黑一红的异色瞳里染上漆黑的冷意,浸透着天魔的威严。   白泷轻声呼吸,张开嘴唇,吐出一字。   ——破!   普普通通的一字,轻柔散漫的一句话,却在出口的瞬间,如同神仙赦令般迅速扩散。   漆黑的天魔真气流动,或者说奔涌,四肢百骸间沉睡的真气被调动。   隐约可见他的背后浮现出漆黑的虚像,不成形体,却宛若燃烧的烈火。   魔气化作漩涡,漩涡之中传来雷鸣般的回响。   吐出的一字经过魔气的漩涡,被增幅提升了数十数百数千倍。   音波化作超音波,压缩在这方圆数米的近身范围,并未扩散,而是不断交叠回响。   数米之外的人听到的可能只是响亮的一句话。   而在魔气漩涡之中的人,听到的会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   半人半兽听见了雷鸣,一个破字如同锋锐的剑灌入了它的头颅,穿过了它的脑袋,耳膜炸裂,方向感和平衡感顷刻间丧失,脑内轰鸣不断,翻转不停。   它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明知自己是如何状态,可五感都已经混乱颠倒。   这道雷音摧枯拉朽的撕裂了它的所有念头,意志昏沉,头颅疼的好似被撕裂开。   体内的毒素不仅令他这些日子煎熬万分,也在关键时候影响了他的完全兽化。   半人半兽的姿态本就不完整,意志浑浑噩噩,又遭遇这等重创,手指连动弹一下都显得困难。   失去平衡的躯壳朝着地面落下,眼睛里被血丝填满。   然后它看见了一抹光亮。   如同新月下翩然起舞的一对蝴蝶。   蝴蝶绕过了它的脖颈,轻柔翩然,有些轻微的搔痒。   之后失重感传来,它听见了轰然的声响,一副躯壳砸入地面,看上去很熟悉。   在最后几秒的生命中,它想到……那是自己的身体。   白泷抬手拭去了蓝蝶双刀上的血迹。   “敢在我面前腾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虽是半人半兽的姿态,但只要头颅是弱点,和人也没什么实际的区别。   看似魄力十足,看似危险致命,可从它起跳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输了。   力从地起,而主动腾空,无异于自曝弱点。   先手起跳,就代表它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泷擅长观察然后击破,即后发制人。   江湖上的厮杀、比武,无非就是一个加减法的问题。   给自己创造更具有优势的先决条件,就等同于削弱对方的硬实力。   根据江湖武学相对论,对方削弱了,就等于你变强了。   因此白泷的策略一向都是……乱其心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制敌。   这种战斗策略,俗称老阴比。   但,管用就行。   月亮见到了厮杀结束,从黑云的背后探出脑袋,洒下月光,照亮了庭院。   韩枭还在后悔着自己太早开口,此时借着光亮终于看清了庭院,他忍着剧痛看去。   在院落中,白泷如同无事人般缓步而行,而他的背后……姿态扭曲的半人半兽已经尸首分离,倒在地面,伤口里血液涌出,积成红泊,逸散着白雾。   这幕光景完全不在他的预料当中,仅是兔起鹘落间,兽死人活。   惨烈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比他想象的轻松太多,干脆利落。   他不清楚这短短的十多秒内发生了什么,有些失神,有些沉默。   直至白泷走近,站在破损的门外。   “韩大佬,你看上去不太好啊。”   “……我,当然不好。”   韩枭挤出了苦笑,中毒、走火入魔,失血,他身上的负面状态加起来能列两行。   接连发生的事令他目不暇接,这位高手也感到了疲惫和压力巨大。   好在……至少他现在暂时安全了,不论白泷怎么杀的这头半人半兽,都是救了他一命。   “没事,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白泷拔掉了他身上的金针,然后递过去一个橘子:“吃点橘子吗?从院子里摘下来的,吃了之后会好的快一点。”   韩枭看着膝盖上的橘子,什么都没说,默默运功压制住体内暴走的真气。   然后他又听到了白泷独自嘀咕着:“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怪物。”   “没人想得到。”韩枭回答:“你已经查到了他的证据,这很关键。”   “不不不。”白泷连连摆手,谦虚的一笑:“我只是随手栽赃一个,谁知道就中了。”   “………………栽赃?” 第74节 第七十三章 别对我说谎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在说明一切之前,还是先救人吧。”   白泷说:“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有些漫长……我可不想在我道出真相的过程中,有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此事距离了结只差几步,不必要如此着急。”   他负手站在月光下,说:“在天明之前,会水落石出的。”   韩枭扶着墙壁起身,脸色苍白,看了眼已经无力动弹的宋管家。   他也不想让宋管家这么轻易的死了,还有太多事没弄清楚。   韩枭问:“白……公子,你已经知道了全部?”   白泷点头,确信的说:“是,虽然这真相会来的比较沉重。”   韩枭抱拳:“但……我们需要一个真相。”   他的语气沉重,悄然的多出几分敬意。   ……   少顷,深夜时分,灯火通明,灵堂中央,一切都打扫干净。   并无深夜公堂的漆黑压抑,却因缟素的纯白多了几分凄清和肃杀。   灵堂之外,家仆们守着烛火灯笼,灵堂之内,相关者安静等待。   直至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枭侧过身,看向门外,青年闲庭信步似的在灯笼火光下走过。   自始至终,这名青年都如同一团迷雾,令人猜不透看不清。   韩枭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查到的背景资料便是真相,他绝不是默默无闻的普通游侠。   面对一个看不透的人,一个来历神秘目的不明的人,他本该表现出警惕的,特别是在当下宋管家和澹台四爷都接连异变的情况下,再如何亲近的人也不值得信赖。   可他并未提起什么警惕,并未因此而小心翼翼的生出敌意和排斥。   不是不警惕,而是认为没有必要。   就如同你眺望被云雾遮蔽的山峰,仰起头,看不见其高,望不见其顶。   这种高山仰止之感会唤醒内心的尊敬。   韩枭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侧身让开一步:“白公子,请吧。”   这一声公子敬称,他说的没有半点停顿和抗拒。   “客气了,韩大佬。”   白泷心说自己只是上个厕所,怎么这群人都这么严肃,搞得我跟上法庭的法官似的。   但伪装色霸气大成的异乡人不会惧场,有着绝佳临场表演天赋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当众表演口技了。   灵堂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几具棺材外,有的只是少数的相关者。   宋管家已经被包扎了伤口,躺在了座椅上,他脸色苍白,但神色已经清醒,看来是用了狠药。   白泷说:“本打算念两句诗调节一下氛围,但现在想想,开场白什么的就免了吧,人已经到齐了。”   澹台紫月轻轻点头:“人已经到了……公子,请吧。”   宋管家虚弱的冷笑:“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下毒者……这样简单的事实还需要什么来证明?既然已经暴露了,杀了我便是。”   澹台紫月眸子冷冽:“你很着急去死么?”   宋管家不答。   白泷不急不缓的说:“宋管家,哪怕你主动写下了罪己诏,也还有许多谜都没解开。”   “什么谜团。”   “一场案子,与凶手有关的线索有三种。”白泷竖起三根手指:“即凶手的身份,杀人的手法,以及杀人的动机……我们不妨从这里开始立足分析。”   “宋管家的身份已经确定,那么手法呢?其实也很简单,金针就是杀人手法,他是医师,通过金针度穴的治疗,悄悄引得剧毒攻心,自然可以杀人于无形,也不会有人怀疑。”   白泷看向断了臂膀的老人:“可动机呢?动机是什么?”   “动机?”宋管家流露出轻蔑的冷笑:“自然是恨不得他们都死,几十年前的过去,我从未忘记过!”   “为什么这么恨?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杀人也是需要勇气的,更何况你是医师,用自己活人无数的医术去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泷又问:“既然这么痛恨,为什么还要在澹台世家做了几十年的管家?”   “是为了让这群蠢材放松警惕!”宋管家冷漠的说:“否则我不可能不被怀疑!医术也是为了杀人才学的,对老朽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很合理。”白泷认同了这一说法:“潜伏多年,复仇杀人,很合理的剧本。”   “本就是如此!”   “但是!”白泷话锋一转:“即便看似合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选择毒杀所有人。”   宋管家神色一变。   “有毒杀这么高效的杀人手法,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动手?”白泷问。   “这,这自然是……”宋管家眼睛躲闪了片刻,随后又坚定起来,回看向白泷:“为了看着他们死,只是毒杀,太便宜了这群人,得是我亲手复仇,看着他们在挣扎中死去才称得上是以血还血!”   澹台紫月捏碎了座椅扶手……她几乎要信了。   白泷却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他问:“你第一次为中毒者施展金针度穴,是什么时候?”   宋管家眼神再度偏移,他没有回答。   澹台紫月说:“中毒后的第一天。”   “这么说就很奇怪了。”白泷摸了摸下巴:“第一名死者,是老太君,第二名死者是澹台家九长老,第三名是……他们的死亡都是在中毒的两天之后,为什么要特意等待这么久?”   “这……”   “最初中毒的时候,直接动手杀人不是更不容易被怀疑么?”   “我……”   “呵。”白泷摇头:“当一个谎言出现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人一旦开始撒谎了就不会选择沉默,因为沉默往往代表了默认,就只能不断的回答,而只要追问下去,思考就会逐渐跟不上编造谎言的速度,宋管家,你说谎的技术不太行。”   老人靠在了椅子上,他的神色几番变化,最后颓然的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说道:“即便老朽是说谎了又如何?人的确是我所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笃定。   白泷也肯定了这点:“你的确是杀人了,这点毋庸置疑,但是,我要查的不仅仅只是这一点。”他望着四周的人:“还记得最初目的是什么吗?”   澹台紫月稍稍放松紧绷的臂膀,她说:“是……下毒者?”   白泷一字一顿的说:“宋管家借毒杀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投毒的人……我说的对么,宋管家?”   老人脸色苍白,低着头,不作回答。   白泷说:“你看,他默认了。”   宋管家闻言,立刻抬头否认:“老朽没有默认!”   白泷笑了,他低声问:“你在着急什么?”   一个杀人犯居然着急承认另一项罪名?   宋管家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一连串的攻心计令他猝不及防。   虽然不是酷刑拷打的逼问,但这一问一答之间太多算计,反而令他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韩枭看在眼里,默默感叹几句厉害。   儒家的问心还需动用浩然正气,可他只是单纯的提问,也能逼的宋管家自乱阵脚,谎言不攻自破,好似能轻易洞悉人心,辨别谎言和真实。   这是何等的问心术!   应用心理学挺好用的……白泷想到。   他通过试探对方来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步步推进。   他固然可以将真相立刻公之于众,但这样反而缺乏有效的递进感和震撼感。   白泷说:“宋管家不想说出来,这也无妨,那就让时间稍稍倒转,回到最初的当天投毒案的现场,所有人都知道,有毒的是那碗鱼汤,因为鱼汤,所以饮下汤汁的人,都中毒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但有一人是例外。”   澹台紫月抬起了眸子:“是我……”   白泷说:“大小姐是唯一一个尝过了鱼汤,却没有中毒者,所以自然会认定……在她饮用这碗鱼汤的时候,汤里是没有毒的,即是后来才被人下了毒……然而,我们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澹台紫月问:“公子想说的是?”   白泷一句一顿道:“假如你从一开始就服下了解毒药,那么自然也不可能中毒了。” 第75节 第七十四章 揭开谜底   两种可能性,一种,鱼汤里没有被下毒;一种,鱼塘里有毒,而你已经服下了解毒药。   澹台紫月脸色稍稍变化,如果按照白泷的猜测,她提前服下了解毒药的话,岂不是证明她才是下毒者?   但是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思索这种可能性。   韩枭则是皱眉道:“她不可能是下毒者,这种可能性虽有,但很低。”   “虽然低,却有这种可能。”澹台紫月反而神色平静,她说:“公子这么说,一定有把握。”   “当然。”白泷说:“在下实事求是。”   白泷稍稍正色,开始阐述自己的调查结果。   “先前,我根据线索追踪失踪的仆人,去了对方的家里一趟。”   “等我抵达的时候,他们易家四口人已经全部死亡。”   “死因是被毒杀,中毒的迹象表现完全一致。”   “检查了现场后,我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是浑浊色的半透明液体。   澹台紫月看着瓶子:“这是什么?”   白泷说:“毒药。”   韩枭说:“你是说服毒自尽?”   白泷说:“是服毒,却不是自尽,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里有剧毒。”   宋管家没有了耐心,质问道:“你直白点说,这到底是什么。”   白泷等的便是这句发问,他将瓶子往前一抛,它落在了澹台紫月的手里。   他说:“是鱼汤。”   宋管家声音一收,如同被扼住了脖子。   澹台紫月的手指微微一颤:“鱼汤,可鱼汤为什么……”   白泷说:“因为那个家仆手脚不干净,你带着寒泉红鲤回到澹台世家,之后便开始熬制,侍女们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鱼汤是大补之物,只需要加几勺子水,哪怕舀个几碗汤出来,也没谁会察觉到……就这么简单的带出了一碗剧毒的鱼汤回了家,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不是么?”   韩枭稍稍沉默后说:“所以那家人被毒杀了?”   白泷摊手:“毕竟他们可没有神农百草丹来解毒。”   “这又能证明什么。”宋管家哼了一声。   “家仆离开的时间是下午,而晚宴的时间是天黑之后。”白泷说:“他离开之前,就已经带走了鱼汤,证明熬制的过程中,它就已经被下毒了……多出来的四名死者是一场意外的误杀,可正因为是意外才能够证明汤在熬制的过程之中就含有剧毒。”   韩枭问:“你确定这就是鱼汤?”   白泷说:“确定。”   端木槿从鱼汤里提取到了鱼肉鱼刺的碎片,也找到了几种的氨基酸,几乎百分百确定这是一碗鱼汤。   澹台紫月盯着瓶子,低声呢喃:“一开始鱼汤里就被下毒了?”   宋管家抿了抿嘴唇:“即便鱼汤里从一开始就被下毒了,这又能证明什么?”   不用白泷回答,澹台紫月已经长叹一口气:“能证明,我尝过了有毒的鱼汤,却没有中毒……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我已经提前服下了解毒药。”   韩枭按着额头:“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随着真相一层层的抽丝剥茧,他已经逐渐意识到了事态朝着他不期望的方向扭转。   “很简单,同样有两种可能性。”白泷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种,是澹台大小姐即是下毒的人,所以她不会给自己下毒;第二种……”   澹台紫月说:“是下毒的人,不愿让我死。”   白泷说:“我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既可以让她成为下毒者的背锅对象,又能在查出来问题后,进一步加深嫌疑,总之……这一波,下毒的人在第五层。”   澹台紫月眼波流转:“公子……相信我是清白的么?”   白泷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我相信之前的你压根没有下毒者的智商。   ……说出来有点失礼,我还是不拆你台了。   韩枭按着眉心:“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原点。”   白泷摇头:“不是回到了原点,而是更进一步,至少纠正了一个错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并且完善了我的一层推断……试想,如果不是熬制的过程中了被人下毒,就只可能是它的原材料就含有剧毒,而鱼汤的原材料是什么?水么?药材么?不,都不是。”   澹台紫月抬起眸子:“是红鲤!”旋即她摇头皱眉:“不,如果是红鲤,寒泉里的红鲤,都该是有毒的……公子养的红鲤还是活蹦乱跳着。”   韩枭说:“运送的过程中?”   澹台紫月还是摇头:“红鲤出了寒泉就被冰封了,藏在冰块里没有任何喂毒的余地。”   白泷竖起手指,循循善诱着提示道:“不,有的……只有一次机会,给红鲤喂毒的契机,钓鱼钓鱼,需要的不仅是吊杆鱼线鱼钩,还有更重要的……”   “钓饵!”澹台紫月脑海里灵光闪过:“钓取寒泉红鲤需要火属性的灵草灵药!它必然是将这东西吃了下去,这也是给它喂毒的唯一机会!”   “善。”白泷点头:“那么,你用的火属性灵草灵药是从哪里得来?”   澹台紫月一怔,视线偏移。   “哈哈哈!”宋管家仰面大笑:“是我准备的!我是医师,自然掌管着药柜,大小姐需要的火属性灵草灵药,是我准备的,也是我下的毒,你都猜对了。”   绕了一圈,又绕回到了宋管家。   断臂的老人笑了几声,摇头叹道:“年轻人,我都已经坦白了是我下的毒,你一通分析猛如虎,最后还不是坐实了是老朽的罪名么……若是这样兜兜绕绕大可不必,这罪我认了便是!我已经活的足够久了,如今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哈哈哈!”白泷也仰天大笑几声,声音盖过了后者,他眯着眼睛看着宋管家:“不觉得前后矛盾么?你这么痛恨澹台世家,打算借刀杀人,却唯独放过了澹台紫月?奇妙,当真奇妙。”   “让他们自相残杀,自我怀疑,不是好事?”宋管家立起了上半身:“免得我自己动手了。”   “可以,你这波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还能说什么呢?”白泷微笑:“那你好棒棒哦。”   “年轻人,对老年人需要懂点礼貌。”   “好,那我就礼貌的问候问候你。”白泷僵硬的鼓掌:“既然你这么倔强,那我也不得不拿出点更多的证据来,原本不打算这么做,毕竟这里的场地不合适,可现在看来……还是直接说明白的好。”   他拍了拍手,屋子外面有人送来两只笼子,两只小白鼠。   “接下来,我要做一组对比实验。”   “如你们所见,这是两只健康快乐积极乐观的白鼠。”   他打开了玻璃瓶的盖子,用镊子取出了浸泡在鱼汤里的两粒米,随后将两粒米丢到了白鼠的跟前。   两只饥饿的小动物立刻抱住了被浸泡着鱼汤的熟米,吞咽吃下。   众人屏息观察,短短三分钟,一只白鼠立刻出现了不良反应,它倒在地上扭曲挣扎,很快呕出了鲜血,发出尖锐的叫声,仅仅不到三十秒时间便当场死亡。   而另一只白鼠,从积极乐观被吓的当场尿崩,但它没有事,除了精神萎靡之外,仍然活着。   “结论已经出来了。”   “两只吃下了含有剧毒鱼汤米粒的老鼠,一只死了,一只活着。”   “如果不是白鼠和白鼠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的话,它们之间的区别就只有一点。”   “区别在于……我提前给了其中一只老鼠喂了点东西。”   白泷摊开手,在他的手掌里静静的躺着一瓣橘子。   寂静,灵堂之中,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宋管家颓然的靠在了椅子上,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所有人看着一死一活的白鼠,他们知道这瓣橘子就是解毒药。   这解毒药也指引着真正的下毒者。   “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   “那一株不是普通橘树,橘子也不是普通的橘子,而是灵气孕育的果实。”   “只有亲手种下它的人,才知道这株橘树会结出什么样的灵果。”   “真相总是出人意料的残酷,可不论多么残酷,那就是真相。”   “下毒者……是老太君。” 第76节 第七十五章 怪化妖   或许所有人心都认为这很荒谬。   或许在场者无人想要接受这个真相。   或许他们在想这是不是胡乱推测带来的错误。   白泷仍然揭开了谜底,哪怕答案令所有人都沉默不言。   澹台紫月神色最为动摇,她几番抬起手,却止不住颤抖,只能用另一手握住,藏在衣袖里。   她声音颤抖着,看向棺椁的方向,又回过头,挤出一丝表情,试图掩盖慌乱无措。   “会……会不会搞错了?”她压抑着急促而短暂的呼吸声:“公子,祖母她可是,可是已经……”   “老太君已经身故,我很清楚,所以我不会轻易诋毁一个死者的身后名。”白泷冷静的说:“正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一个死者的身上。”   “这太荒谬了……”韩枭握着拳头,他咬牙说:“太荒谬了。”   白泷最初看到端木槿猜想的可能性时,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   最初他也不愿相信,可事态一步步发展,走到了他不得不信的这步。   “或许这很难相信,可老太君是下毒者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澹台小姐之所以想要钓取寒泉红鲤,本就是为了她调养身体,她知道关于红鲤的轶闻,于是差遣宋管家提前走准备好混入了剧毒的火属性灵草灵药。”   “为了不让端木槿中毒,也为了不提前暴露鱼汤里的剧毒,她故意中途叫走了澹台紫月,让她吃了些灵果橘,杜绝了她中毒的可能性。”   “所以老太君去世时不同于其他死者,不是被宋管家杀害的,并且她表现的十分坦然,面对生死仿佛早已看透,早有准备,我本以为那是一种长辈的豁达,但想来不是……她的确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如果老太君什么都不知道呢!”韩枭问:“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毒,也不知道灵果能解毒,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   “巧合吗?”白泷反问:“既能被神农百草丹遏制毒性,又恰巧能被老太君种下的果树所结的果子解掉,偏偏还遇到了十年一度结果的日子,这样的巧合……太巧合了。”   “这是巧合。”韩枭低沉的说:“只是巧合。”   “那为什么她没有吃橘子呢?”白泷轻声问:“是因为不喜欢吃么?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种下这棵橘树?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硕果累累,而她没有吃下哪怕一瓣,到现在许多橘子都在树上,无人摘取。”   “这也只是……巧合。”韩枭五指紧握着,视线往下。   “好,这也是巧合。”白泷不否认,继续问:“那么,为何所有的中毒者都没有立刻死去,为什么拖延的最初两日时间也没有任何人死去?如果宋管家不杀人,是不是接下来也不会有任何人死去?为什么下毒者舍不得杀人却要下毒?又为什么死去的人是她呢?”   韩枭彻底沉默了,他如同一座沉闷的死火山,想要爆发,却又只能咽下滚烫的岩浆。   太多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了,下毒者只可能有两人,宋管家或者老太君。   隔了许久的时间,韩枭又问道:“为什么只会是老太君,而不是宋管家?”   白泷说:“因为宋管家有杀人的理由,而老太君没有。”   韩枭问:“为什么?”   白泷说:“她舍不得。”   韩枭苦笑一声,他的声音比之前中毒重创时还要虚弱,或许他宁可自己永远不要知道这份真相。   澹台紫月轻声的问:“所以,这都是祖母一手安排的吗?”   白泷说:“是。”   澹台紫月痛苦的问:“可为什么,她要害死自己?”   白泷叹道:“这件事,老太君已经告诉你了……她对你说过‘我不能这么自私’,她是为了整个澹台世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澹台紫月恳求道:“请公子……教我。”   事到如今,她已没有退避的可能。   不论多么痛苦沉重的真相,她都是能接受,因为这是她亲手索要的……奇迹!   白泷看向失神的几人,太过于沉重的真相令他们难以接受,同时快被心理的重担压垮。   他运起几分真气,呵斥响彻灵堂,如同落下了惊堂木,清脆且响亮。   “都给我清醒点。”   “你们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你们认为老太君是有意想要害人?”   “都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   “她为什么向自己的血亲下毒?为什么不惜自我了断?”   几句提问顿时惊醒了意志消沉的韩枭。   先天武者思维敏捷,他说:“老太君一生坚持,自然是为了澹台世家。”   白泷问:“那你觉得,她到底是在对抗什么?是外敌吗?”   韩枭摇头:“不可能是外敌,千年世家不惧怕外部压力,至少如今不需畏惧。”   白泷又问:“不是外敌,那是内鬼?”   韩枭点头:“只可能是内鬼,但普通的内鬼也只是吃里扒外,雷霆手段完全可以肃清。”   白泷说:“既不是外敌,又不是内鬼,那是什么?”   澹台紫月喃喃道:“怪物……那只半人半兽的怪物?”   白泷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你们终于跟上我的节奏了。”   可真不容易,一句句给提示,诱导提示,才终于让他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接下来,只需要简单的陈述一下自己目前得出的推断。   “现在,我整理一下,之前所有的推理,按照时间线梳理事情的过程。”   “最初开始,澹台世家必然有了什么些许异样的变化,它或许隐藏的很好。无人察觉到。”   “后来,老太君察觉到了这些异样,或许只有她一人察觉到,她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却无从开口。”   “一旦开口,就会暴露……”   “或许是潜伏者太强,她不敢轻举妄动,或许是她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血亲,谁是伪装者。”   “可时间推移,澹台世家已经在暗中阴影的侵蚀之中摇摇欲坠,可所有人都浑然察觉不到。”   “我不清楚她到底是否向外求助过,或许有过,但并未得到回应;或许没有,因为她知道信送不出去,如果被拦截住,她这个唯一知情者也会暴露,只会带来惨痛血腥的结果。”   “事实上,只要出了宅邸,就会黑衣人追踪,他们试图从我这里查到线索,找出解毒药……那么可以推断,老太君也极有可能早就被密切监视着,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下毒。”   “她不能自己动手,而是选择借用了她最疼爱的孙女之手,准备了含有剧毒的鱼汤。”   “然后,所有人都会因毒而丧失行动能力,既包括了她自己,又包括了潜伏者。”   “选用了特殊的毒就不会致人死亡,因为毒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时传递消息。”   “她也的确成功了,下毒已经取得了足够的成果,限制住了潜伏者,也迫使他们暴露了踪迹。”   白泷说到这里稍稍停顿。   “原本,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等到名捕到来,等到家主复归,一切都会好起来。”   “时间并不漫长,也只是短短数日,她原本是可以等待下去的,可她……没有选择等下去。”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多年来的重担,又或许是她已经等了一辈子,不想再等了。”   “做完了该做的一切后,她走了。”   白泷看向沉默的棺椁,收起内心的唏嘘感叹。   他看向沉默的第三者:“之后,便是宋管家了。”   老人抬起眼帘,似是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道:“你都已经猜到了,继续说下去吧。”   白泷从善如流:“因为老太君的死,宋管家的信念也崩塌了大半,你很尊重老太君,侍奉多年,是一对感情深厚的主仆,可她走了,你内心没了支柱,所以滋生了疯狂。”   “你认为是潜伏者逼死了老太君,也是澹台世家逼死了她……老太君舍不得对血亲下手,可你没有这种忌讳,你心中想的是——不管是不是潜伏者,只要将所有中毒者都杀了,潜伏者也必死无疑……这很康氏。”   “于是你开始杀人,杀了四个人,终于在第四个人时,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想你在看见半人半兽的怪物之前,根本是不相信或者说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自甘定罪正是为了保住老太君的身后名,不愿她背负着理解的骂名和亲属的憎恨入棺。”   “如果不是我说出真相,你会将这一切秘密都带入黄土之下深藏。”   宋管家发出沙哑的应答:“你都说对了,除了一点之外……其实最初发现异样的人是我。”   白泷追问:“你知道那半人半兽是什么?”   老人的声音里浸透着灼心的哀伤:“知道,那东西的名字叫做……化妖。”   ————————————————   ps:行吧,还是被猜到了,这剧本撕的不够彻底啊,原本寻思着弄个相对简单的开局,果然难度是有点不够,接下来我会逐渐提升难度的。 第77节 第七十六章 戮血夜   “苦境之中,自古起始,存在七种不同的神秘现象。”   “传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也没有多少人当做一回事。”   “老朽曾经年轻时见过其中之一,没想到了薄暮之年,再度亲眼所见。”   宋管家颤抖着手指握着扶手:“传闻,这第二种现象便是怪化妖……人朝着非人转变,外表样貌与常人无异,却能化作野兽,获得与野兽相似的习性和特征,或力大无穷,或嗜血狂暴,或五感敏锐。”   白泷摸了摸下巴,他走南走北倒也确然听闻过数种神秘现象。   亲眼所见的是第三种,而这第二种现象,化妖是第一次见到。   “化妖。”韩枭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识别?”   宋管家摇头:“化妖和常人无异,外表没有丝毫变化,只要不主动显现,几乎看不出和人的分别。”   澹台紫月咬牙:“所以,祖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澹台世家已经逐渐被化妖侵占了么?”   白泷说:“想来也没别的理由了,化妖一旦潜伏,与常人无异,悄悄的暗中替换,澹台世家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比替换成化妖,哪怕不是全部,只是一半,也是……”   足足一半数量的内鬼,在澹台家主不在的如今,干涉世家内部决断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可他说着便陷入停顿。   白泷这才反应过来,他眼皮跳了跳:“等等,我发现了一个华点……”   他虚着眼睛看着其他几人,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言词:“如果说澹台世家早已危在旦夕,那自然绝不可能偌大的世家里,只有这么一只潜伏的化妖,也就是说……”   不等他说完,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韩枭五指用力,直接捏碎了摆在手边的茶杯,拇指食指并拢,拿捏住一块碎片,徒手一挥。   空中一声爆鸣,飞驰而出的碎片擦过白泷的侧脸,随后虚无的空气里迸出一缕血花。   某个悄悄试图从屋子里逃走的人影轮廓被击中,脑袋开花,当场倒地气绝。   白泷回头看去,地面上躺着一只化妖。   祂保持着人形轮廓,可外表完全不是人类,全身赤裸,皮肤粗糙布满手指大小的疙瘩。   有着一对凸出来的巨大眼球,死亡后,皮肤的颜色一边变成惨绿色,一般变成和地面相同的漆黑色。   除了韩枭之外,没人察觉到屋子里多了这么一只化妖。   “这也是……”宋管家脸色变了:“这也是化妖?这是什么能力!能够在光线充沛的地方隐匿身形?”   “变色龙。”白泷收回视线:“只是干扰视觉,不能消除声音和气息。”   “化妖的数量远不止一只。”韩枭盯着这只怪物,神色严肃且沉重:“白公子说对了……如果不是听闻了化妖之事,方才多了几分警惕,哪怕它靠近几十步之内,我也很难会察觉到。”   “可我们刚刚所说的,全部都被它听见了。”宋管家苦笑道:“它们已经知道了……”   门外传来喧嚣的声音,家仆里传来惊呼,伴随着某些野兽的咆哮声。   化妖们果然已经清楚了自己暴露的事实,接连放弃了伪装,谁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化妖藏匿。   放眼看去,至少十多只黑影在灯火中影影绰绰。   “知道了,又如何?”澹台紫月冷冷的说:“那便杀!杀到它们片甲不留,直至这群鼠辈一只不剩!”   澹台紫月起身,语气沉重,一步一句。   “所有人都不知情之时,化妖暗中监视着所有人。”   “如若它们决意悄然暗杀谁然后替换,没有谁可以察觉的到。”   “祖母选择了破釜沉舟,选择了自我牺牲,给我等留下了线索,帮助我们看清了真相。”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她看向灵堂中央的棺椁,对着逝去的老人重重跪下,用力一拜。   “用它们的血,以慰祖母在天之灵。”   额头滴落鲜红,仿佛唤醒了内心的兽性,她美丽依旧,眼角里都是嗜血的赤。   少女回过身的那一刻,已将所有的善良天真都埋葬。   她一直都在忍耐着,压制着,控制着,如今已忍无可忍。   经历过痛苦和哀伤的洗礼,内心急需将这份愤怒的火焰释放。   她需要敌人,需要仇人,也需要复仇。   这群鼠辈,非人的妖物,正适合用它们的血与骨,庆祝她残酷的成人式。   韩枭放缓了步伐,看着大小姐的背影,内心悄然一叹。   过去他期望着这位女孩能早早长大,变得坚强起来,所以督促着她练功习武,至少能够自保。   可仅仅只是些许小伤后,他就放弃了,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孱弱,脆弱的仿佛人偶娃娃。   韩枭期盼着,或许给她找到好一些的归宿就好,能够让她度过平安幸福的一生。   然而这世间哪有什么不变之物?过去脆弱天真的小女孩已经迎来她的成年仪式。   ……她一定还在哭着,心底在哭着,可不论心多疼,都不再会轻易的流泪了。   ……那就去杀吧,杀到手软为止。   “白公子,今夜注定血流成河,您就留在这里吧。”韩枭说了句:“这毕竟……是澹台家的事。”   他出门前关上了大门,然后从门扉的缝隙里溢出了鲜血。   华贵铂金组的中三天先天高手全力全开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场面?   这将会是一场屠杀。   白泷坐回了椅子上,看着燃烧的火盆,静默不语。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么?”宋管家问道。   “可以出去,但没必要。”白泷摇了摇头。   他不想去看血肉横飞的场景,况且会很危险。   化妖和武者不同,不知道实力有没有明确的评判标准。   乱战之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还是别乱挥霍了。   不到先天就苟着吧,稳健什么的最喜欢了。   “也是……”宋管家却突然说道:“白公子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也堪比定海神针。”   “嗯?且不论我不是针而是铁杵。”白泷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公子如此聪慧,不必和老朽打哑谜了。”宋管家说:“老朽只是想问一问,白公子的想法。”   “想法?”白泷心说,我装了逼,我巨爽。   “化妖之事,老朽本打算一己之力承担。”宋管家轻叹着:“却被公子代劳了。”   “算不得代劳。”白泷听着觉得不对劲,只能岔开说:“化妖之事解决,你心愿已了,也算是人各有梦吧。”   宋管家一怔,随后沙哑的笑了笑,擦了擦眼角:“老朽担当不起白公子这句关切啊。”   老人听着外面的杀戮声响,继续说:“老朽并不打算在家主回来之前把一切说出,甚至百般隐瞒,是你独自一人找出了真相,因此老朽想问一问,白公子为何要这么做呢?”   他不等白泷回答,便自言自语着说:“老朽是知道自己已经没多久可活了,老太君走后,自觉无需尽忠之人,再者,因为信不过那位家主,他在乎的只有治国策略和民生百姓,想着名垂千古,可他的眼中没有这个家!所以老朽自己动手,想要将这群怪物杀个干净,随后……独自一人承担。”   他缓缓摇着头:“化妖潜入千年世家,耗费心血,多年运筹,必然图谋甚大,老朽不过几根老骨头,半身入了黄土,死便死了,可是白公子你不同啊……”   白泷脸色一变,不对劲,很不对劲!   宋管家语重心长道:“你揭穿了真相,挫败了化妖的布局筹谋,它们必定不会轻易绕过,连千年世家都落得今夜腥风血雨的下场,其背后必有庞然势力根茎交错。”   白泷恢复了平静,表情冷漠,再度进入伪装姿态。   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卧槽?   ……这是背后是有组织的吗?   ……万一真的是个黑衣酒厂之类的组织……我这是要凉啊!   他觉得自己像是刚刚经历了云霄飞车杀人事件的工藤洗衣机。   上一刻破了案子装逼到位心满意足,下一刻回头就看见琴酒拿着球棍搁那儿冷笑。   白泷面无表情,帝王引擎默默启动,放下茶杯,掩饰一下自己微微颤抖的小手。   宋管家见到白泷的神色淡然自若,仿佛早已有所预料成竹在胸。   他心说果然自己猜想的没错。   这位公子是如何来历,他并不清楚。   这位公子到底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个千年世家似乎在他眼中看来,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根本是不值得一提。   宋管家想到了很多,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白公子,你既主动揭露了化妖的存在,如此坦然的与化妖背后的势力为敌,想必是早已有了下一步打算,因此老朽斗胆问一句……”   “是否化妖潜入澹台世家的阴谋在你的预料之中?”   “是否挫败化妖的计划也是其中的一步落子?”   “是否公子早已知晓这背后的组织是什么?” 第78节 第七十七章 公子的提示.JPG   澹台世家的血洗持续了一夜的时间,直至尸体堆了五米多高,对化妖的绞杀方才结束。   最终统计出来的数量是二十二人被替换,中毒的人里有超过半数都是化妖。   虽然尚不清楚到底还有没有继续潜伏着的化妖,但事态终究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之后想要详查身份也不难。   化妖和人类无异,但记忆和记录是不会被篡改的。   同时拾掇尸体时,也有人察觉到,化妖并不具备改变样貌的能力,他们的脸都是后天改换的。   换脸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有,这边的医术水平也并不低。   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化妖背后组织的能耐绝对不小,能大规模的换脸,这既证明组织拥有的能耐和资源,又表明了潜伏计划已经很早就开始执行。   即便没人清楚渗透是从何时开始,也足以确定它至少持续了一年以上。   越是耗时的布局,代表越庞大的前期投入,越是令人暗暗心惊,止不住去想,它到底图谋着什么。   单单是为了夺取千年世家的门阀吗?   还是试图通过澹台世家作为跳板,进一步谋求发展?   只是朝着这方面稍稍深思些许,便有种凝视深渊、坠入漩涡中的无力感。   白泷绝对是其中最自闭的一个,以至于他一晚上都在闭目养神,不想说话。   虽然获取了装X的快感,挽救了澹台世家,但对他个人绝对是得不偿失。   澹台世家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强龙不压地头蛇,报复它没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如今结下死仇,谁对谁下手,谁打死谁还说不定。   反观我白某人,一介江湖游侠,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独自漂泊,一系列惨痛经历说出来,简直令人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换个角度来写就是一部《倒霉蛋的异世界求生指南》。   这么个软柿子,换成谁不得捏他到爆汁?   后悔啊,悔不当初,就不敢趟这趟浑水的。   可木已成舟又能如何?解释有用就不需要警察蜀黍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撇不开关系,不仅十分热情的参与了进来,而且捣毁了计划、揭穿了真相。   按照结束的数据面板算一算,百分百的参团率,好家伙,每次开团都是你,这数据给个MVP绝不算过分。   所以说,你发育的这么好操作这么秀,又受了内伤喜欢中暑,不炖你炖谁?   秀,也是秀到位了,那被反手针对了也是活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简简单单的道理。   白泷一路很低调很小心,将稳健视作人生信条,却在这里翻了车。   直至此时此刻,突然间白公子才意识到,过去遇到的案子中,是名捕帮他抗住了压力。   虽然对方抢怪K头,但因为出了风头,加之名捕的身份和名气加成,这些敌对势力也不敢轻易招惹。   换成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就不会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   白泷以手掩面,经验主义害死人,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吃了年轻的亏,不够稳健啊。   早就知道这是个仙侠世界,理应不该想着如何人前显圣,万一碰到个主人公命格的天选之人,不客气的说,搞不好一家老小连带着老祖宗都要被打成经验球。   ……上次的血衣楼也是,这次的化妖组织也是,都是隐患。   ……这样发展下去,连来这边世界都成了一件有风险的事。   ……敌对关系太多了,是不是该考虑提高下声望和知名度了,毕竟名气有时候还是有用的,能使别人投鼠忌器,又或者考虑加入什么阵营,利用阵营的影响力转移矛盾?   白泷思索着对策,等待他睁开眼睛时,灵堂的门被推开,一缕阳光洒在了他的足下。   天亮了。   ……   天亮了,澹台宅邸里的许多人方才恍然察觉到,白天到来,夜晚过去了。   很多人望着天空的鱼肚白,都吐出一口气,漫长的一夜结束。   在这初升的朝阳下,仿佛飘散着血腥气味的宅子里也变得干净了几分。   “天亮了……”澹台紫月眺望破晓的白光喃喃道。   “辛苦了,大小姐。”韩枭站在一侧,他的一双手染成了红色。   澹台紫月看着堆积的尸骸,血水流淌的地面,直到这一刻,她方才感到了些许的疲惫,身体微微一晃。   然而她抬起手示意不用搀扶,轻声说:“尸体都烧了吧。”   澹台紫月冲洗了一下双手的血迹,来到灵堂前,屏住呼吸,推开了门。   阳光洒落在灵堂的门口,这里还是一片宁静。   公子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从容闲适,即便门外血腥杀戮,公子也并不会在意这些。   似是吹来的风和阳光的温暖唤醒了沉思的公子,他稍稍抬起头,视线里暂时没有焦距。   他问:“结束了?”   她说:“结束了。”   他说道:“完了呀。”   她疑惑:“完了吗?”   他又说:“没完没了啊。”   她笑了:“没玩没了呢。”   白泷瞥了眼这姑娘,对方似乎有点误解了他的意思,但想了想也不需要额外解释。   他一夜未眠,心事重重,本来挺开心的,结果被老人两三句话一说,心态炸裂。   他只想着快点回去,然后好好的睡一觉,把这些烦心事暂且忘掉。   “既是处理完了,我也不必留下来叨扰了。”白泷主动告退:“澹台世家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吧,老人也不能总是这么放着。”   “公子,要回去了?”澹台紫月说完又摇头:“的确,接下来也不应麻烦公子了……”   “我终究是个外人。”白泷摆出场面话。   “公子对澹台世家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一句外人说的太见外了。”澹台紫月认真的说:“不论如何,公子都是澹台世家的座上宾。”   “宾客也终归是外人。”白泷语气沉重的说:“此事是澹台世家的内部事务,我其实不应该插手。”他有些后悔的说:“后果严重啊。”   听到这句话,澹台紫月立刻想到了四个字——打草惊蛇。   她小心的问:“公子说的后果是?”   白泷直言:“那就是我的事了。”   ……反正我也不可能加入澹台世家,怎么说都是外姓的外人,这里又被轻易渗透,同样危险四伏,还不如待在玲珑小筑里,至少有个灵树看家。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开门走人。   听着漠然的言语,澹台紫月心间一阵沉重,公子救了大半个澹台世家,也让她看清了真相,若是没有他,自己还要被瞒在鼓里,懵懵懂懂着厚颜无耻的活下去。   他做了这么多,自己欠了这么多,澹台世家也欠了这么多,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吗?   大小姐感到羞愧,她强迫自己思考,思考如何能帮得上公子,如何能还了这份人情。   片刻后,她再度开口,神色严肃的说道:“我澹台紫月人微言轻,自知远不及公子,靠着一己之力,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还清欠您的……但,澹台世家在金陵一地仍然保留着足够影响力,不论您需要什么,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完成,所以请……允许我一起承担那份后果!”   她咬了咬牙:“请您应允!”   她认定这份公子所说的后果,与化妖组织脱不了干系。   它害得自己失去至亲,岂能就此轻易放过它,绝不可能放过!   既然公子有心招待它,想必早已做好准备,测算出了对方的下一步落子。   这是一场博弈,即便自己成为公子手中的一枚棋子也无妨!   为了逝去的亲人,为了向公子报恩,她甘愿!   白泷不知道澹台紫月想到了第几层,这种混杂着真情实感的误解反而是分清的。   听到澹台紫月这么郑重其事,反而有些感动,她这么关心自己的安全,是个好姑娘。   白泷稍稍斟酌:“对付化妖,我的确没有太大的把握,虽然有点准备,但不够充足,毕竟准备多少都不够。”   澹台紫月一喜:“公子是同意了?”   白泷说:“你可以去查,我会等你的消息。”   澹台紫月稍稍一愣,难道公子了解的不多么?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查?还是说化妖的潜伏果然别有目的?   她问:“公子可以给个提示吗?”   白泷一摊手:“去问活口吧。”   澹台紫月精神一震……还有活口! 第79节 第七十八章 白泷选手正在热身   大秦尚武,稍微有些条件的平民家庭都会准备一件宽敞的练武室。   再穷不能穷教育,在许多父母的眼中,孩子读书写字甚至都不如练好太祖长拳重要。   烟云府,宅邸后院,宽敞的静室之内,传来轻微的剑吟之音。   承影剑持于纤细白指之间,这双仿佛只能斟茶写字的手,却轻易且灵活的掌握着手里的兵刃。   剑在光影交替之间舞动着,时而消失,时而浮现。   轻巧的剑身好似难寻重量,如同飘然而落的雪花。   沉重的剑比轻盈的剑更好练,因为沉重的剑只需要用力,一招一式十分扎实,剑刃斩落,必有声势;而轻盈的剑,飘然无定,招式并无固定,没有根基和天赋的人来练,只是耍个剑花,宛若华丽的剑舞。   再如何华丽的剑术终究都是用来杀人的。   所以,剑术越美,不代表剑越危险;相反,越危险的剑术,若是越美,证明此人已经摸到了剑意的边缘。   噹……!   静室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兰香雪的剑舞中止了,轻盈飘然的剑出现了一丝停顿,那一丝意境也随着这份停顿而悄然消散。   她试图继续运剑,却反而感到了手腕疼痛难忍,真气也不听使唤,手腕一颤,承影剑脱手,掉落在地。   噹的一声回响,少女低头,沉默的看向自己的手腕。   她有些挫败。   选择了剑典·雪,因为她确信自己有这份天赋,能练成这门绝学级的剑典。   却不曾想到,它竟是这么困难的绝学,从第一层起始便要求剑者初步摸到剑意的门槛。   她苦修三天时间,却仍然入不了门槛,看不见一丁点的进一步,难免有些沮丧。   练功室的房门也在此刻敞开。   小桃红站在门外:“小姐说,你也该出来透透气了,闭门造车也悟不出什么来。”   兰香雪拾起了承影剑,没有理会,打算休息一会儿后继续舞剑。   小桃红又说:“公子来了。”   兰香雪立刻收了剑,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我去换身衣服。”   侍女撇了撇嘴,什么态度嘛!   兰香雪冲洗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件干净衣服,快步来到别苑。   石桌前,白泷和烟栖霞面对面的坐着,正在说些什么,桌案上放着些许她没见过的食物。   白泷对着兰香雪招了招手:“来了么?先坐吧,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早餐,这酸奶味道不错的。”   他说着,给兰香雪倒了杯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奇妙的香味。   兰香雪乖巧的坐下:“公子今日来的有些早。”   “因为方才从澹台世家回来,一宿没睡。”白泷摸了摸眼袋:“也是有些累了。”   “澹台世家?”兰香雪这些日子闭门练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抿了一口酸奶,眼睛蓦然一亮。   “空腹别喝太多,吃点粥和鸡蛋,不然对肠胃不好。”白泷说:“澹台世家一晚上灯火通明,杀的血流漂橹,死了好多人……”   烟栖霞剥好了一枚鸡蛋,切成两块,自己拿起一块,另一块放到了白泷跟前的盘子里。   她动作自然,神色也自然,若有所思道:“昨天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大雷守着大门,半宿没敢睡着,后来知道是澹台家出了事,小桃红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寻思着要不要去看看。”   “是吗?”白泷瞥了眼侍女。   “我担心公子的安全。”小桃红低下头,马尾辫摇晃着。   “也幸好你没去。”白泷咬了口鸡蛋,吞咽下去:“不然你今晚绝对睡不着了。”   小桃红挺起胸口:“公子,我不怕见死人的!”   “可你怕鬼吧。”白泷反问:“也怕妖怪。”   “妖怪?”侍女顿时紧张:“真的有……妖怪?”   “有。”白泷肯定的说:“澹台世家中潜伏了二十多只化妖,昨晚杀的都是妖,投毒的人是澹台世家的老太君,为的也是逼迫这群化妖现身。”   他三言两语的点破了侦查了十几二十章的真相内容,压缩了太多的信息量,听得桃红小脸上写满了问号和感叹号,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是化妖啊?”   “化人之妖。”白泷解释:“江湖中的一种神秘现象,来源不明确,据说有七种,其他几种……”   “罕为人知。”烟栖霞将一颗熟鸡蛋放在了白泷的跟前,继续说:“但第二种的名字是……”   “销骨血。”白泷拿起鸡蛋,顺着裂痕,一块块的剥掉它的外壳:“一种得之几乎必死的病症,会满身生出毒疮,继而从外到内的开始腐烂……我见识过,它不是一种会感染的病症,反而像是一种遗传病。”   “现象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因为神秘才被并列。”烟栖霞微微皱眉:“倒是这化妖,它们潜入澹台世家,绝对图谋不小。”   桃红点头:“肯定的,又是替换,又是潜伏,恐怕背后还有什么大阴谋。”   白泷一顿:“你们反应挺快。”   侍女微笑:“是公子教得好,我又不是傻瓜,当然也能想得到啦~”   “……”白泷沉默,意思是我™傻瓜都不如么?好你个丫头,你早餐奶没了!   白泷将剥好的鸡蛋切成两块,一块放在了烟栖霞的盘子里,另一块放在了兰香雪的盘子里。   烟栖霞眉头一皱。   她看了眼刺客少女,她正沉浸在美味的酸奶里,没察觉到。   白泷寻思只煮了两个鸡蛋,总不能不给兰香雪吃吧,毕竟是救命恩人,意思一下以表感谢。   好在烟栖霞并未追求这个细节问题,她继续方才的话题:“澹台世家这次伤了元气,但塞翁失马,能让这千年世家重新警觉起来,对于唤醒这一代的年轻人去接班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之后澹台世家也会主动寻求进一步发展,届时烟云府就可以做生意了,这对我是一件好事。”   白泷说:“这你得自己去谈了。”   “不必。”烟栖霞很自信:“澹台家会自己找来的。”   “也是嗷。”白泷说:“毕竟是好闺蜜,肥水不流外人田。”   烟栖霞瞪了眼白泷,但很快神色放缓:“这次你没把双刀留给澹台紫月。”   白泷奇怪:“她又不用双刀,我留给她做什么?”   ……过去梨妹妹还不用剑呢,裳姐姐也不用枪呢,那碧池也不会魔功啊,不全都是你带歪的?   她翻了个白眼,就连白眼也是风情流转,仿佛嗔怪。   “看来澹台紫月还不够资格。”   “她也不缺,而且你也不要小觑了她,你这好闺蜜,如今也是一夜间脱胎换骨,不可同日而语,你可以理解为她开了宝具本或者舰改了。”   “这闺蜜做不做得成也不好说,看她怎么想吧。”烟栖霞手指绕着发丝:“希望她不要有些太多余的念头,我毕竟也不想太欺负人了。”   “适可而止。”白泷心说知道你是个商人,坑人是正常操作,但不能太贪。   “唔……”烟栖霞不高兴了:“公子总是对别人那么温柔,不能多照顾照顾我的感受?”   “姑娘请自重。”白泷抱拳:“你这么说会让人误会,想从我这里多骗点蛋糕甜品直说,给钱我帮你代购,钱给够,我甚至能空投神仙水。”   烟栖霞哼了一句,她疯狂暗示,可公子全然不理会。   就像一根木头,屏蔽所有暗示,花式不解风情。   她想着聊聊风花雪月,他一张口便是今晚吃啥。   古代女子矜持,很多时候暗示到位了,对方不予回应就算是委婉拒绝。   她有时候也分不清楚公子听懂了没有,是不明白,还是单纯的明白却不作回应。   纵使如此,她也不失望,一次两次会失望,十次八次会难过,百次千次就习以为常了。   她这么说,只是习惯性的一句调侃,也是刻意敲打一下某个刺客少女。   然而她还在恰酸奶。   烟富婆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颇有些无处使力。   这时兰香雪放下了杯子:“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白泷道:“但说无妨。”   “剑典雪之章,已经过去数日,而我难得其真意。”兰香雪说:“希望公子教我。”   “这才几天时间,不必要这么着急。”白泷说:“绝学是需要时间感悟的。”   他语重心长的说着,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直接说太丢人了,索性不说。   “我不希望辱没了这把承影剑,况且……”兰香雪认真的说:“我有种预感,血衣楼主可能会选择亲至,唯有练成剑典第一层,我才有把握和他一战。”   “你说的这个血衣楼主,他……厉害吗?” 第80节 第七十九章 血衣楼主正在路上   “情报中提到的这位神秘的‘公子’,他厉害么?”   漂泊的船只里,血衣楼主提出了几乎一样的疑问。   黑影坐在椅子上,半个身体被黑色斗篷所遮掩。   “厉害不厉害尚不清楚,我们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其他的一无所知。”   “这金陵还真是藏龙卧虎。”血衣楼主冷笑一声:“前段日子,血衣楼的天字号刺客损道人也是去了某个院子,随后人间蒸发,一个先天二重,悄无声息的没了,连尸体都看不见……这次还多了个神秘公子。”   “这次澹台世家的变化也有他在内活动,据说都是他看穿的,连化妖的来历都查到了。”黑影语气阴沉了几分:“是个棘手的人物。”   “澹台世家的老太君有着破釜沉舟的气魄,这在我们的意料当中,本已最好了撤离的准备,这样一来虽然前功尽弃,但不会损失人手。”   “可是,没想到会杀出这么个人物来,趁着澹台家主回来的前一天,在心烦意乱不备之时动手,杀了个措不及防,最终逃出去的还不知道有几个人,后手布置全乱了……损失巨大。”   血衣楼主抬起血红色的眼睛:“这些是组织里的机密吧。”   “你已经跟我们是一条船上了。”黑影不以为然道:“更何况,这些消息早已传遍金陵,澹台世家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放出消息,有意提示……哼!”   祂虽不说,但可以预见化妖身份暴露,必将给组织带来很大的阻力。   “澹台世家倒是有魄力。”血衣楼主道:“不过我更惊讶的是,你们居然有能耐渗透一个千年世家。”   “只要有耐心,没什么是做不成的。”黑影搓了搓手指:“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澹台世家计划受挫,组织的棋子不够用了,但已经执行的计划是不可能停下的,我们需要人手……特别是有用的人手。”   “所以盯上我了?”血衣楼主说:“我们的交易仅仅只是兰香雪罢了……”   “一个兰香雪交换不来后续的资源。”黑影早已看透了血衣楼主的本质:“跟我们乖乖合作,好处少不了你,别想着现在就漫天要价。”   “不敢。”血衣楼主是个理性的生意人,他过去做刺客就是为钱杀人,而现在是为了活的更久一点:“我只是拿钱办事的人,都是市场价格,童叟无欺。”   “是童叟照杀不误吧。”黑影打心眼里也看不起这群刺客,唯利是图,毫无底线。   “如果有需要的话。”血衣楼主毫不在意语气里的冒犯,他问:“那位自称‘公子’神秘人,实力不明确,表现的碌碌无闻,毫无名气,可谓处处都是谜团。”   “或许是不到时候展露出来,所以藏的很深。”黑影手指敲打着桌椅,声音如同钢铁敲打木桩:“又或许,他只是个代言人,背后有谁的影子。”   “谁?”   “烟云府。”黑影笃定道:“‘公子’出入过烟云府,而兰香雪很大可能就在烟云府。”   “这名字,若是过去的我听到,绝对避之不及。”血衣楼主低沉的说:“令两个同级别的刺客组织除名,一夜鏖杀,在暗面,这是个令很多组织心惊胆寒的消息。”   “它崛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发展的迅猛令人瞠目结舌,这个烟栖霞倒是很像招揽进组织里来,有她在,如虎添翼。”黑影咬了一口水果:“可她根本没这份意图,是个商业天才,但查不出其他什么特殊……早在六年前传闻,她是为了进皇宫当选妃,被自幼培育的……”   “高级的玩偶么?”血衣楼主哼了一声,王公贵族的喜好也是令人恶心。   “很多世家不都是?将自己的女儿卖个好价钱,自然是货与帝王家最合适。”黑影话锋一转:“可烟云府的人死了大半后,她便成了唯一的嫡系,短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如今她可不是个好看的花瓶,但这也没办法解释她的崛起速度,很难想的清楚背后到底有什么人给她撑腰。”   “这么一层层考虑下去,根本没完没了。”血衣楼主淡淡道:“烟云府中危险性太高,如若有个藏匿的中三天、上三天高手……”   “有这个级别的高手,还需要藏匿?”黑影冷笑:“你怕死我能理解,但不进烟云府,只怕是杀不了兰香雪,别说杀了她带走尸体,带走一根头发都难。”   “有的是办法。”血衣楼主淡淡道:“我可以下生死战帖,她一定会接。”   “你这么认定?”   “这是她摆脱的过去的好机会,杀了我,知道她过往的人就寥寥无几了。”血衣楼主不急不缓的说:“她还年轻,肯定想着怎么摆脱过去满手血腥的生活,这对她是个将功补过的赎罪机会,拿着我的人头给新任的主子表忠心,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么?”   “她难道不怕再上演一次先天大战?”黑影知道血衣楼主过去怎么对付的兰香雪。   “金陵可是烟云府的地盘。”   “这么说,反而情况是你不利。”   “不利?”血衣楼主嗤笑:“我的实力本就强过香血魔女,如今更是没有半点理由输给她。”   “有这份自信固然很好,但这兰香雪……”黑影意味深长道:“可千万别将她当做小羊羔来看。”   “要说不利,我担忧的是那名神秘‘公子’以及另一位玲珑小筑里的主人。”血衣楼主说道:“后者暴露身份,又是在偏僻地址居住,怎么看都不正常,考虑到被他坑死的不止一两个先天,我可是损失了很多人手……”   “那是你的事。”黑影冷漠道:“兰香雪交给你,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但其他人不归我管,神秘公子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难不成说组织这是跟从内心了?”   “这笔账迟早会算。”黑影冷笑:“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距离金陵城,只剩下三天了。”   “足够了。”血衣楼主握了握拳头,年轻的脸一片苍白:“足够我适应这幅新的身体。”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既然组织打算跟我继续合作,现在也是时候问一问了。”   “问吧。”黑影淡淡道:“但有些你只能自己慢慢想了。”   “很直白的问题。”血衣楼主说:“暗中控制澹台世家是一步棋,捕获兰香雪也是一步棋,包括利用血衣楼和我在内……现在澹台世家刚刚清扫了组织的潜伏,准备都前功尽弃,现在轻举妄动必然有严重后果,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推行计划,所以我想知道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黑影直白道:“你这句提问,超纲了。”   祂不可能告诉一个不值得信赖的刺客,这也是可耻的剧透。   转念之间他又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不算泄露组织秘密的消息。”   “哦?”   “此次的筹谋,势在必得,若是成功了,你我都能得到根本想象不到的好处,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血衣楼主并不相信空头支票,但这次他着实有点兴趣,是什么让祂这么笃定和信奉?   “看来,这次的布局,远不止一个澹台世家。”   “呵,你可以猜一猜。”   “只是意外因素也并不少啊。”血衣楼主闭起眼睛:“还是提前处理了更好。”   他很希望眼睛一闭一睁,直接快进到三天后,亲眼看看烟云府这龙潭虎穴。   ……   “按照你的说法,我也对这位血衣楼主有点兴趣,他白手起家也算是个人物,虽然走的是邪道路线。”白泷评价道:“可惜是有点欠缺素质,和方丈一样,都是眼小了点,路走窄了……不知道我一番话语能否打动他,有些人就是欠缺一顿话疗。”   他连续聊天杀了两个血衣楼先天,如果不把最后一个也聊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血衣楼主不会放过叛徒,所以必然会来杀我,如今折损两位先天,只有他自己能出动。”兰香雪想了想说:“可他同样谨慎,所以未必有胆量闯入烟云府,这是肯定回想着其他办法,就如同损道人一样,所以公子在外行走,容易被盯上,安全并没有保障。”   白泷不假思索道:“有一说一,确实如此。”   ……所以我才躲在这儿等一波界门的冷却时间。   桃红反驳:“公子才不怕刺客。”   白泷咳嗽:“胡说,我怕!”   认怂承认,挨打站稳,怕就是怕,稳健不丢人。   侍女瞪了眼兰香雪:“看你胡说,惹得公子不高兴了。”   兰香雪神色平静:“我只是担心公子安全。”   桃红不以为然:“所以呢?”   兰香雪坦然道:“我想劝说公子暂时留在烟云府里暂住。”   小桃红果断抛下先前的反对与隔阂,举手道:“我同意!公子公子,外面好危险,好不安全的,有刺客还有化妖,说不定院子里还有脏东西,您以前说过,男孩子独自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如就留在烟云府里暂住吧。”   ……这才三言两语,就给我安排上了?   白泷决定矜持,他轻咳一声:“男子留宿,传出去影响烟云府声誉。”   桃红歪了歪脑袋,天真的说:“那就干脆做成既定事实,不就不影响了吗?” 第81节 第八十章 炸裂吧三观!   午后,兰香雪拿着剑典请教白泷。   可白泷哪里懂什么剑术,这绝学的基础要求就是先天,张口闭口就是剑意。   什么是剑意?你说这个谁懂啊?   奈何兰香雪像个好奇宝宝,追问着白泷,她眼中公子仍然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如今兰香雪已经得知白泷的实际修为并不强,烟栖霞隐晦的提到过公子曾受过濒死的重伤。   刺客少女意识到自己对白泷一无所知,她也总是止不住想要多问问,了解了解公子这个人。   她性格比较直,也比较笨拙,说话直来直往,过去十年生活就是练剑和杀人,语言功能都快退化了。   指望她舌绽莲花,凭空多出几十年的绿茶婊的深厚功力,靠着一颦一笑来主动撩汉,那是不可能的。   烟富婆或许有这能耐,但她从不对外人假以辞色。   况且见惯了现代绿茶各种手段(指电视剧、小说、漫画)的白泷,也早就屏蔽了暗示,根本无动于衷。   毕竟过去被魔女下药的经验都有,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兰香雪没有被动技能品如衣柜,更是少了点琼瑶直传的狗血力。   笨拙的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聊,便举着剑典问。   “什么都好,公子可以给我点提示吗?”   她说出这句话时脸都有些红,剑可以慢慢练,她现在只是找个借口想和公子聊聊天说说话。   上午白泷已经婉拒了一次,现在想了想,他答应了。   因为正巧也无聊着,换做平日时候,他要么在午睡,要么去听相声,要么在练书法。   烟富婆这别苑很大,可大的太空旷,没有娱乐,他也不太乐意去看她的藏书,连本通俗小说都没有,好歹给我整本《阅微草堂笔记》,没有的话,《金x梅》也行啊。   所以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兰香雪主动来问,他也随口回答。   “你知道雪的本质是什么吗?”   “雪不就是雪吗?”   “雪融化后是什么?”   “是水。”   “那水在阳光下会消失是为什么?”   “不知道。”   白泷开始科普简单的物理学知识,水之三态。   这个对于练剑到底有没有作用他不清楚,但兰香雪听的很认真,他也有了种为人师的感觉。   “水凝结后成了冰,汽化后成了水汽,水汽上升,在高空的低温中凝结,继而形成雨……”   “对的……水一直都在交换流动,它的分子态很稳定,如果不发生化学性质的改变,不会生成其他物质……”   “分子态是什么?这个对你有点太难了,你暂时不用了解……”   白泷说起了许多,挑了些兰香雪能听明白的慢慢说。   有种靠着几千年文明积累欺负古代人的降维打击既视感,但不得不说……   就很爽。   谁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哪怕只是看见这崇拜的小眼神,心底的舒适度也会直接拉满。   种田文的套路都是这样啦。   这种到处讲课的事白泷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闲来无事就经常会聊到很多。   从物理化学到数算生物,从语言文字到历史地理,从经济货币到民生工程,从政治发展到时代变迁。   只有你不知道的,没有他不能唠嗑的,越唠嗑越来劲,跟水群似的,一眨眼今晚又熬夜了。   现代人的知识层面很杂,知道的很多,懂的很多,实际精通的很少,然而拓宽知识面的做法是没错的,能让人从多个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世界。   作为穿越者异乡人,乱传授知识本就是件很危险的事。   就譬如现在,白泷看着烧着热水的茶壶上喷涌出的热气,翻滚的水咕嘟作响。   他便说的很直白:“谁都想不到,改变世界推动文明进程的力量,就藏在这么个小水壶里……”   第一代工业革命,蒸汽机。   动力能源是工业革命的基础,也是生产力进步的心脏。   它的原理简单的令人发指,回去翻翻图纸,来到这世界也能造的出来。   只是不想造而已。   兰香雪最初只是想了解了解公子,她大概完全没想到这聊天内容会这么硬核。   刺客少女的世界观从一句平淡的‘你知道为什么水往下流,雪往下飘吗’的提问开始,逐渐走向崩塌。   她听了好一会儿,从最初的惶恐,仿佛知道了多么不得了的是,随后听到更多复杂的原理,继而从惶恐变得震惊,最后心态转变成逐渐的接受。   兰香雪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被拓宽了,边际被拓宽了,视野也是,拓宽到了她看不见的尽头。   所以最初她有些惶恐。   但当她逐渐冷静接受后,却发现这世界还有太多太多的未知,她过去所经历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公子随口所说的这些只是才是世界运行的秩序和真理。   她手里的剑跟之比较是那么渺小,那么的不值一提。   纵使是高高在上的陆地神仙,又如何知道日月星辰运转的规则?   如果说最初对公子怀抱崇敬,现在便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只是听了一部分,却很清楚还有很多是她光靠听无法掌握的高层次知识。   兰香雪没有追问学识的来历,公子太神秘了,根本不值得为这些浪费时间去纠结。   她只是很奇怪。   特别是在听到了白泷看着水壶说了一句‘改变世界推动文明进步’的话之后,她更是忍耐不住。   “以公子的学识,想要改变整个世界很容易吧。”   ……公子又革世之才,为什么会留在这里默默无闻?   白泷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改变世界吗?”   随后摇了摇头说:“我不行。”   “可公子……”   “改变世界,并不是改变了就好。”白泷淡淡道:“更重要的是,让它变得更好……虽说经济发展能掩盖住社会发展中的许多问题,但在这里不行,矛盾多到根本无法掩盖。”   “矛盾?”   “阶级矛盾,信仰矛盾,以及人种矛盾。”白泷叹了口气:“一个疯狂内耗的文明形式,难怪发展奇慢。”   兰香雪不解:“公子,为什么这么说?这个世界是无法变得更好了吗?”   白泷说:“可以变得更好,但至少我做不到,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想要发展,文明想要进步,走上我眼中的这条正轨,唯有一种方法。”   “什么?”   “天下禁武。”白泷冷冷道:“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以绝对的方式压迫各地,禁止民间武学流传,扫平一切江湖门派、组织,根绝侠以武犯禁的任何可能,然后……”   “天下太平?”   “啊?怎么可能。”白泷翻了个白眼:“人性争勇好斗,哪怕没有了武学,该打还是要打,不是有了武才有了杀戮,而是为了杀戮才创造了武,只要矛盾、利益还在,战争不可避免……禁武,是为了降低损伤,也是为了加速文明演化。”   “在我看来,个体的强大严重阻碍了文明发展的进程。”   “往大了说,极强的武者能阻止政权更替,维持政权稳固,所以统治阶层固化,哪怕统治者变了也都是换汤不换药,属于同一阶层的权力交替,来自底层的农民起义的成功概率极低,以土地支配权为核心的大规模的洗牌,俗称改朝换代,可能要上千年才会出现一次,严重拖累了文明演化进程。”   “往小了说,太多人都想成为武者,练武让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劳动力都陷入了内部争斗的消耗之中,抵消了习武强身健体带来的劳动力平均水平的提升……并且由于武提升了基本身体素质,导致生产力实现了自给自足,人力畜力足够用了,谁还需要蒸汽机?”   白泷侃侃而谈:“武者,侠客,说得好听罢了,一群扰乱社会秩序的不安分子,身强体壮不想着建设国家,整天忙着内卷厮杀,对着名利相位猛冲,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妈的,一群浪费社会资源的智障,都该发配到西伯利亚种赫鲁晓夫快乐棒去!再不然也该直接丢进煤矿山里没日没夜的挖煤!省的整天力气过剩想着舞刀弄枪!”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残念,气的直拍桌子,像极了P社玩家狂砸键盘的模样。   “公子……您别生气。”兰香雪听到中途就完全听不明白了,小声劝着:“喝口茶,消消火。”   “我不生气,只是窝火。”白泷以手扶额,这世界武力上限太高导致他没办法种田,当然窝火。   喝了口茶,他平复了心情,又说了句真心话。   “最窝火的还是,我无法拒绝成为这些人之中的一员,真香。” 第82节 第八十一章 人榜   异世界的生活不一定总是跌宕起伏的冒险,也有计较柴米油盐的麻烦。   白泷虽然得到界门不到一年时间,但在异界至少已经有三年以上的待机时长了。   时间变多了,人也成熟了。   见过了大世面,连生死观念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人是群居动物,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会受到影响,价值观会逐渐趋同化。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是必然的结果,如果不想被改变,就只能改变身边的人。   仅从这点来说,白泷自认为做的不是很成功,价值观的普及仍然任重而道远。   好在兰香雪是个乖巧的姑娘,听得进去道理,不懂也会直接说不懂,并且不犟嘴。   她不比其他人,现在处于摸索人生的阶段,因此如同一块海绵,会迅速吸收各种知识、思想。   换做其他人来,可没这份耐心听他讲义,更不会听了几句话而改变想法。   烟富婆和白泷熟么?熟悉的很,可就因为太熟悉了,所以白泷不会试图改变烟栖霞的看法,也从来不会对她说什么道理,他知道没有用。   烟栖霞认定自己这辈子必须要做一件事,即是复仇。   烟富婆尚是如此,其他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糟糕。   那是真的不听人话,不当人子,看似很乖巧,实则很固执。   更有甚者连夜袭下药都敢做,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白泷嘀咕了一句。   “公子?”兰香雪见到白泷走了神,轻声唤道。   “有些感叹而已。”白泷随意的说:“倒是这么坐着有些无聊了。”   “要不,我给公子舞剑?”   “剑舞吗?”   白泷记得这是天香阁里的特色项目,寻常的乐坊里的舞姬,是根本不会舞剑的。   天香阁的剑舞不仅优雅而且凌厉,既是华美的剑舞演出,又是致命的杀伐剑术。   兰香雪握住承影,于庭院中央舞剑,并未太用气力,剑随身走,罗裙摇曳,不运转真气。   她确不懂得如何剑舞,表演用的剑舞不会招招式式都充满杀气,凌厉过度而缺乏柔和。   换做在乐坊里,宾客们看见剑光如游龙,寒光迸射,杀气凌冽,恐怕看完就要去厕所换个裤子,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尿不湿。   白泷胆子大,就当是看人练功了,同时心底也有些好奇天香阁里的剑舞是如何景观。   可惜那边的最低消费都是好几十两,自己一部绝学才卖五十两,囊中羞涩去不起,除非有人请客白嫖。   兰香雪舞着剑,随后听见一个声音。   “还在练功,太刻苦了吧,为什么不去练功室?可别把院子弄坏了,先天武者手脚都没轻没重的,小姐不想修缮烟云府老宅子,砸坏了可就难看了。”   小桃红抱怨着,她是侍女,但也是管家。   烟云府曾经的管家随着某个夜晚同上百口人一同死了。   后来公开招募过几次,然而烟栖霞见应聘的掌柜连因式分解和三联票据都不懂,就没有录取。   于是小桃红主动跟着学习,已经逐渐承担起了管家的职责,她要负责打点整个烟云府里里外外,总是忙碌着。   丫鬟和侍女需要才思敏捷,要能说会道懂得察言观色才讨人喜欢。   她又是负责管事的姑娘,会下意识的管束府上的规矩,好在她声音清脆甘甜,嗓音清晰语气也不坏,像只百灵鸟似的,才不会惹人讨厌。   兰香雪停下了动作,她解释说:“我在舞剑给公子看……”   桃红噗嗤的笑出来:“哪有你这么舞剑的?感觉有一百只鸡在这儿都要给你杀光了。”   刺客少女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有这么差劲吗?”   桃红没说话,步子灵巧的走到白泷跟前:“猜到公子可能待着会觉得无聊,给您送点解闷的来。”   白泷来了点精神:“解闷的?是带插图的刘备吗?”   “呸呸,公子又说这些,我怎么会看这些?”桃红啐了一口。   “此言差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大智慧,启蒙教育不可忽略。”白泷认真的说:“从书本了解理论知识只是总好过去青楼狎妓实践。”   “我要去告诉小姐你欺负人。”   “她不然给我去秦淮白嫖还有理了……”白泷的声音不是很有底气。   “公子喜欢去花舫吗?”兰香雪也不是很惊讶,毕竟大诗人大词人许多都喜欢去烟花巷柳之地。   “不是。”白泷摇头说:“至今为止没去过。”   ……毕竟我只是喜欢白嫖,去不去秦淮花舫倒是不重要。   “公子一旦开始无聊就说胡话,到处胡闹。”桃红想了想说:“小姐说,曾经公子在南唐待着的时候,无聊了就让裳姐姐给他画裸汉图……”   “裸……汉……”兰香雪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   “一派胡言!”白泷一拍大腿:“你这是污蔑,我是让她去临摹罗汉图,南唐境内一百零八罗汉金刚像,能帮她遏制罗刹的……总之是她自己听错了,还趁我洗澡的冲进来,长这么大居然被人画了本,怎么看我才是受害者,难道这是我的问题吗!”   桃红吐了吐舌头,不做辩解。   她是故意把这囧事说出来,机灵的转移了话题。   因为继续说下去,她肯定会被公子那丰富的知识和闷骚的发言给打败。   桃红从衣袖里拿出折好的一沓纸张:“这就是给公子解闷的东西了,你肯定会感兴趣,我还有工作,这个月账单还没对,先走啦。”   “这妮子……放在现代迟早要被人画成本子。”   白泷拿起一沓折叠好的纸张,摊开后一看,视线一凝。   兰香雪瞥了一眼,顿时了然:“人榜。”   榜单自古以来就有,科举制度的榜单,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   江湖人看的不是科举的黄榜,而是专门面向于江湖人名次的榜单,即天地人三个大榜。   天榜有名者皆为陆地神仙,排名几乎不分先后,几乎收录了九成以上的苦境中的大能。   地榜则是收录了陆地神仙之下,先天境内有名有姓的顶尖高手,能入地榜的,至少也是个先天六重天王境。   人榜则是面向于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年一代的榜单,也是众多青年武者想要登上的榜单,入了人榜就代表了有所成就,在人间四域内算是能排的上号的高手。   天榜收录的陆地神仙不超过二十人;地榜收录的名次一共一百位;人榜则是列出了三百位。   天榜十年一改;地榜一年一改;人榜一月一改。   天地人三大榜单是目前江湖上最具公信力的榜单,它的排名靠着战绩、修为作为支撑,进行高低名次排列,收录了人间四域内大量高手的资料。   人榜的更新很快,一月一换,这样庞大的情报收集量,任何江湖组织都无法覆盖,因为不可能将视线覆盖到人间四域,所以它并不是由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创建的,而是由大秦皇室列出来的榜单。   大秦内最强的情报组织便是皇室的耳目,号称‘天听地视’,创立至今搜集了无数情报,网罗人间四域,天地人三榜也是由该情报组织完成的编撰收录。   江湖人或许不好酒、不好女色、不好钱财、不图霸业,但除了得道高人之外,还没有谁不在乎名望的。   可上了人榜一定是好事吗?   不,当然不是。   天地人榜里详细记录了许多情报,包括战绩,上榜者均是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好比一个人善用左手剑,却故意用右手示敌以弱,然后突然换手反杀,可若是上了人榜,上面写了一句‘此人善用左手剑法’,敌人得知后必然警惕他的左手,先天优势便荡然无存。   所以这个榜单对于上榜者反而是一种削弱,太多人都想杀了或者击败上榜者证明自己,一夜成名。   失败了自然后果严重,大多情况是杀人不成反而被反杀,可万一有成功的幸运儿,那么他们接下来也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如此反复,是一场漫无止境的俄罗斯套娃,所有人都在江湖名利中翻滚,内卷的永无止境。   白泷说过,强大的个体阻碍了文明进步,皇室同样明白这道理,江湖越大,治安就越不稳定,江湖越强,越会影响到朝廷统治。   所以大秦建立的时候,初代皇帝便创建了天地人三榜,旨在以名为诱饵,挑起江湖人争强好胜的心思,互相杀戮,陷入内卷,消耗实力。   谁都清楚,可谁都想登上人榜,因为这对武者而言,意味着‘出人头地’。   这便是大秦皇室的阳谋。   很鸡贼,但非常有效,不仅削弱了江湖势力,而且强化了朝堂集权,一举两得,所以大秦在江湖人士集体拖后腿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强大的国体并且厚积薄发的进入盛世。   每每念及此,白泷都想赞叹大秦开国皇帝一句,还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他默默扫了一眼人榜,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新入榜者,兰香雪,绰号‘香血’。 第83节 第八十二章 胭脂榜   人榜第两百七十七位   姓名:兰香雪   身份:杀手组织血衣楼刺客(现已叛逃)   修为:先天玄关(不排除提升至化元境可能)   武功:善剑术、轻功,曾使用凝血剑,寻常武者擦之即中毒,现已折断   战绩:面对九位先天联手围攻,虽重创,但亦全身而退,更是趁势斩三人,一举震惊江南武林,令有血衣楼先天刺客亦死于其手,虽境界不高,但心狠手辣,剑术卓绝,有越级而战之能   绰号:香血(杀人三刻闻血香)   白泷看着上面的文字介绍,又看了眼兰香雪。   “香血魔女果真可怕,恐怖如斯,好一句心狠手辣……”   “公子,就别笑我了。”兰香雪脸颊微红:“我其实杀人并不多。”   “说起来先天大战又是怎么回事?”白泷问:“九个先天围攻,你也能跑的出来?”   “内讧。”兰香雪说:“我闭气假死,他们以为我死了,开始内讧,互相争斗,最后……”   “懂了。”白泷秒懂,根本不想多了解,恐怕又是肮脏的江湖丑闻,他看着人榜:“你如今入了人榜两百七十七位,大秦境内的武林都得知道了。”   “名声大于实力,是一种负担。”兰香雪心中明白:“我会尽快提升实力,其实人榜两百多名并不算什么,很快就会被替换下去,越低的名次被替换的越快,唯有进入前两百名,才称得上真正的常驻于人榜,只是……”   兰香雪对人榜了解颇多,因为其中许多人名都会成为刺客组织的暗杀对象。   “只是什么?”   “修为要求很高,前两百最低是化元,前一百名修为最低也得是第三重沧海境,前三十几乎都是三重天顶峰的高手。”兰香雪说:“三十五岁前进入四重天,都是真正的天才。”   白泷点头,视线继续扫略人榜。   前十基本没有变化,其中有几个熟悉的人名。   第一魔道无名,绰号无心阎罗,不属于任何外九道,自称佛敌,当枪匹马覆灭过三座菩提寺院,一座天龙古刹,修为已达先天五重。   第二南唐凤九歌,修为先天四重,画眉山庄少庄主,亦是南唐画道第一,梅园得了画甲,轻功绝世。   第三比较奇特,没有名字只有绰号,一个绰号占一个坑,然而战绩一行写着的是‘查清之前无可奉吿’,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神秘,就连尚不清楚的事都能写进人榜里占个坑,也是神奇。   第四是魔道左天下,绰号狂徒,外九道的顶尖高手,年青一代的新生力量,据说曾经十岁打死熊。   第五是南唐霓裳郡主,南心陌,先天三……哦,现在是四重了。   第六是雪国烈饮,陆地神仙烈圣嫡孙,先天三重,据说实力极强,能争夺前三。   第七是大秦太叔颜,太白剑派真传末席,入门最短,年纪最小,天赋最好,出山最早,修为先天三重,与太白剑派门派大比时一鸣惊人,出山后短短半年,已有成堆的惊人战绩。   第八是天香阁苏若水,当代首席,先天三重,相较于她的实力和战绩,反而是她自创的行云流水剑舞更加闻名,众多王宫贵胄、权力者都无幸能一观。   第九是草原凶狼,铁升,史上最年轻的狼王,不到三十岁已经是先天四重。   白泷心说这人我熟悉,因为我坑过他……是个坏东西。   第十是佛门玄空,绰号悲金刚,佛门的中三天被称为金刚境,他三十一岁成就的金刚境,哪怕战绩并不算华丽,也足以升入前十。   这个玄空白泷以前也见过,他打人的时候很猛很有力,就是一边打人一边哭,仿佛疼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打着打着就泪流满面,所以才得了个叫做悲金刚的绰号。   前十看了,白泷找到好些熟悉的人。   继续往下看,前三十基本上都是各个领域的翘楚,包括大秦境内六大门派的真传,千年世家的弟子,各国扶持的官方高手等等……   白泷甚至在第三十三位见到了风璃的名字。   风璃……凤梨……小梨子……   看来当初把她留在独孤城里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令他有些感慨,似乎一眨眼,许多人都长大了,抵达了自己高攀不起的高度。   这才一眨眼功夫,自己就被甩开了这么远距离,像极了小时候一起玩泥巴,长大后却一个弯道超车人不见的死党们。   研究了一会儿人榜,发现这才短短一个月,人榜前百有三人除名,大概是死了。   “练武半辈子,结束就一瞬间,什么都留不下,值得吗?”白泷感叹着:“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好?”   人榜这次更新提到了好几件中等规模的江湖冲突。   大秦境内江湖是越来越乱了,南唐也是。   自从多了无心阎罗专门找佛门麻烦,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着。   白泷一撇嘴,干脆把人榜放下了,眼不见心不烦。   “公子,背面好像还有什么。”兰香雪提醒了一句。   白泷翻了一面,又是一行文字名单。   他看了几眼,嘴角一抽:“桃红怎么还把这个也揭下来了。”   兰香雪问:“这是什么?”   她是刺客,知道的榜单只是江湖人榜,其他榜单也都有,许多组织都做榜单,但缺乏公信力和知名度。   白泷摊开纸面,面无表情的说:“胭脂榜。”   说完天地人榜这类江湖厮杀争夺名声的东西,再来谈一谈喜闻乐见的东西。   什么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   柰子,屁股,还有大长腿。   简而言之就是lsp们的最爱,毕竟人人都是lsp。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代校园会搞什么最美新生投票,评个校花出来,胭脂榜基本上承担着同样的作用。   像是极其老派的网游小说里总有什么‘战力榜’‘等级榜’之外的‘美女排行榜’一样,用于刺激荷尔蒙。   胭脂榜里收录的都是才女和美人,同样是涵盖了人间四域,就连青楼、教司坊的花魁,南曲北曲大家都会被平等的评价,谁都有资格入选。   这种做法算不算物化女性,值不值得打拳,白泷不清楚,毕竟他平日也不看这些,他又去不了烟花巷柳地,还不如回去看一会喵绅士里的本子解压。   但白泷知道关于胭脂榜的一些过往,它的来历说来话长,他缓缓给兰香雪开始说起胭脂榜的起源。   要说胭脂榜的来历,就必须提到一个人。   大秦开国皇帝的皇后,这位皇后是一名的女权主义者,确切来说是平权主义者,她不是陆地神仙,但对后世影响力甚至超越了某些陆地神仙。   也就是她亲手开创了胭脂榜。   ……不得不说这对夫妻有点本事,一个开创天地人榜,一个开创胭脂榜,都是老打榜高手了……   这名大秦皇后一辈子只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帮助大秦皇帝建国,这点毋庸置疑。   第二件事是创下了胭脂榜,通过对其名声、才华、品德综合考究后得出的榜单排行,共列五十位,这在当时引起了天下轰动,其影响力最初仅限于大秦境内,继而扩散到其他国家,最终容纳了整个苦境,可见对德才色兼备的女子的追求是天下共识。   皇后的初衷是好的,她为了提升女性的知名度,提高女子社会地位,鼓励她们走出家庭的桎梏,从事社会生产,胭脂榜的创立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绝不是单纯以颜值比拼。   但是,皇后忽略了胭脂榜的影响力。   她的好意对于上榜的女子是一种灾难,她们成了被人争相追捧的明星,其中不仅仅有善意,还有恶意!   此榜持续了十六载时间,入榜女子超过九成都遭遇了各式各样的不幸,其中超过半数都是被武功高强喜好女色的魔道人士得逞,一度令无数世家子嗣、江湖侠女都只能掩面易容出行。   即便皇后试图撤回榜单,也来不及了,它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大秦,甚至扩散到了南唐等其他几域……因为人民喜闻乐见的东西你是无法从根本上消灭的。   这位皇后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所以她这辈子做的第三件大事就是杀人。   她在寿元将近之前,列出一榜,此榜列名一千五百九十六人,其中有江湖名宿有魔道巨擘,榜单上事无巨细的将罪状陈列,全部都和胭脂榜相关。   之后大秦皇后摘下凤冠,提剑入江湖,三月一过,血线划名,截止一千三百一十三位,她力尽而亡。   虽然没能将所有列入名单者杀完,但已经令这群罄竹难书的恶人们闻风丧胆。   大秦皇后列出的这一榜单也被继承了下来,被命名为窃玉榜,这就是令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淫贼猎杀榜。   听着窃玉盗香似乎挺美的,但它已经成为了公认的最恐怖榜单没有之一。   有道是你入了魔道黑榜只要足够小心或许还能活很久,可如果入了淫贼猎杀榜,基本上活不过一年。 第84节 第八十三章 他想搞个大新闻   淫贼猎杀榜一共有近百人,其中七成短短一月内就要死绝。   理由主要有两个。   一是作为女性公敌,本来就是全社会的唾弃对象。   二是窃玉榜上的猎杀是有偿的。   为猎杀榜提供报酬的大多是胭脂榜中的女子,每一个猎杀目标都有对应的罪恶值,只要杀了一个上榜的淫贼,靠着罪恶值换取的金钱就能赚到一辈子的收入,还能因此名声大噪,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本来很多江湖高手对于猎杀淫贼不感兴趣,但窃玉榜给的实在太多了。   某些报酬上也会红字加码的明确标注——杀了某位淫贼就能得到与胭脂榜多少位的姑娘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许多爱慕胭脂榜中才女的江湖侠客们算是看准了机会。   所以从几百年前开始,猎杀淫贼就是江湖人士的一个共识。   所以至今为止,窃玉榜上的总人数不超过五十人,上榜即死,一月一换。   结果反过来影响了现实,让众多江湖人士确立了‘宁上黑榜,不做淫贼’的价值观。   很多山贼宁可杀人放火也不干强抢良家妇女的事,看到漂亮女人后第一反应不是抢回去当压寨夫人,而是尽可能的劫财不劫色,小心翼翼的不要碰那姑娘。   毕竟,牵扯到窃玉榜而被灭掉的山贼匪窝太多了。   他们自以为躲在山里干坏事就没人知道了,回头被天降正义制裁也是因果报应。   窃玉榜的出现固然是好事,不仅提升了女性的安全,而且一定程度的催生了江湖中女侠的占比,如今男女比例已经提升到了接近七比三,已是十分夸张的比例了。   但坏事有吗?自然也是有的。   天下不缺lsp,更不缺淫贼,淫贼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良家妇女下手,那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找寻替代品,于是漂亮的良家妇男们成为受迫害对象,特别是某些戏班子的台柱。   淫贼们逐渐发现男人说不定比女人还好一点。   良家女子被祸害了一辈子就毁掉了,有烈性的女子直接白绫挂起脚一蹬,回头窃玉榜列名,半个世界的猛男们开始磨刀向新鲜的韭菜,极限一换一,根本惹不起。   反而漂亮男人不存在这种情况,最坏的结果就是床上爬几天,内心深感耻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说要自杀,那可能性不太大,自杀了反而传出去后更加丢人。   况且,男人可没什么贞洁不贞洁的说法,各个地方的男妓也不算少,这都是个传统艺能了。   自古以来嫖男人最多的也是男人,东方西方,各个文明都特么一个样。   所以说,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淫贼也不会消失,只是转移了目标。   久而久之,就多出了‘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的说法,毕竟万一被某个淫贼盯上了,可没有窃玉榜帮你伸张正义。   每次当白泷看到窃玉榜时都有点蛋疼,也是因为这魔幻现实主义的发展让他有点看不明白,过去的经历也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   当时的白泷正在游离南唐,身边有两位倾国倾城的漂亮姑娘。   城里便传闻有采花郎出没,这位采花贼也是在淫贼猎杀榜上的人物,能活半年以上证明实力不弱足够警惕。   白泷有些担心,于是打算嘱咐两个姑娘小心,她们很容易会成为目标。   但他的话还没说,两个姑娘就紧张起来,并委婉表示自己会注意,同时提醒了他自己要小心,出什么事一定要喊,她们就在隔壁。   白泷很疑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回事。   然后当天晚上淫贼就来了,白泷本打算趁着他进两个姑娘房间的时候,再实施抓捕,可没想到这逼直接钻进了他的房间里。   当时白泷就震惊了,他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成为目标,明明两个倾城都在,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放着漂亮姑娘不动,反而想要对他入股的采花贼。   感情这特么是钟爱菊花的采花贼。   明明是个男女通吃的淫贼,却第一个盯上的自己,真™使人卧槽。   殴打采花贼是一件痛快的事,可当自己被定为目标的时候,那感觉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于是,二话不说,淫贼被两个愤怒的姑娘当场乱拳打死,人道毁灭。   可能这两姑娘也是觉得作为女性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挑衅和贬低吧。   此事之后,白泷被膈应的不行,索性连淫贼猎杀榜的奖励都没领取。   过于荒唐的过往,令白泷哭笑不得,这算咋回事嘛。   他将榜单放在一旁,看了几眼便失去兴趣,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榜单上的事如何如何,和如今的他牵扯不上任何关系。   兰香雪正在看着胭脂榜上的排名,却见到白泷已经移开了视线。   “公子对人榜不感兴趣,对胭脂榜也不感兴趣?”兰香雪好奇着问。   “我感兴趣又能如何?”白泷摇头说:“榜单上的人又不是我,有必要在意么?”   “公子果然不在乎名利。”   “人怕出名猪怕壮。”白泷说:“我可不想被抬去河边抢救。”   “可江湖的事,公子知道很多。”兰香雪又说。   “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白泷看着兰香雪:“身为武者,在人群里,就在江湖里,人就是江湖,五湖四海都是一样,很多人只是随波逐流。”   他指着人榜说:“你看这些人为名为利厮杀,上榜又落下,真正固定的伫立着又有几位?这些占据前几名的人,又真的想过去争人榜之名吗?”   兰香雪稍稍一怔,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在意人榜之名的,如果试图去争个高低,反而证明心境修为不到家。”白泷说:“名利只是一种舔头,真正的高手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榜的名次争个高低,拼个你死我活,人榜列的越高,对他们是一种捧杀,却不会动摇其心志。”   “同样,胭脂榜也是一个道理,十几年的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有人才名冠绝乌衣巷,她们的才名又不是为了别人而取得,被认同固然是好事,可没人认同,难道才华就不存在了吗?”白泷摇了摇头:“费尽心思去争个榜单的名头,是一件愚蠢的事,反而乱了自己的心境,误判了自己的道路。”   兰香雪神色一肃,她亦是武者,有些虚荣心。   过去是刺客,她不希望出名,如今不再是刺客,见到名声传遍天下,也有些欣喜。   可这番话立刻打消了她有些飘然的心态。   她重新认识到了,这榜单对每个上榜者都是一种考验。   “谢公子赐教。”   “随口说说。”   白泷只是想到了过去的时候,每次考试都要排个名次搞人心态一样,有意思么?   “没想到这江湖人趋之若鹜的人榜、胭脂榜,公子反而弃之如弊帚……”兰香雪低语道。   “不,你搞错了,我其实不讨厌它们。”白泷摇头说:“我现在不看,是因为……不是很有趣。”   “无趣?”   “人榜网罗天下情报,可排名变化更替,却大多称不上什么大事,看看这上写的,无非是谁除掉谁,谁干掉了谁,诸如此类,看似凶险,大多都是匹夫之勇。”白泷问:“岂不是无趣吗?”   兰香雪轻轻点头,认同了匹夫之勇的说法。   “公子的意思是?”   “少了变化。”白泷轻声道:“天榜、地榜可以不变,但若是连人榜的前些名次都再无变化,证明这座江湖已经逐渐凝固成一潭死水……好生无趣。”   他只看了前三十名,但足足二十多人都没什么变化,前十五更是老面孔,既没有异军突起,又没有强者陨落。   作为一名吃瓜群众,他完全没吃到自己想要的瓜,当然会觉得无趣的很。   现代只要守着巨勃的粪坑,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现实魔幻主义,这边的人榜怎么就这么拉跨呢?   怎么就没有三哥被关刀追着砍、懂王敦敦敦消毒水之类的新闻呢?图一乐都不行,来点作用啊,这河里吗?这真步河里!   “我留在金陵已经接近五个月。”白泷以手扶额:“随后这榜单便无聊了起来,真是教人失望。”   兰香雪心头猛地一跳,公子这是在暗示什么?   五月前,公子在什么地方,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约记得,好像是草原狼王,还有圣火魔教……   “所以说不看也罢。”白泷说着便话锋一转:“不过……沉寂了如此之久,这潭死水下积攒的暗流也该蠢蠢欲动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卷进来……我可是最见不得这座江湖老去的人了,倘若这江湖再无波澜,该有多无趣啊,是时候出个大新闻了啊……香雪,你说呢?”   兰香雪低下头,她不敢直视公子的眼睛,她知道,在双眼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白泷眺望青空……今天风好大,有点迷眼睛。 第85节 第八十四章 可怕!袭来的三人暗杀组!   是夜,金陵城内一个偏僻的旮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随后烛火微亮,围绕着一张残破桌子,有三个乌漆嘛黑的脸。   “卧槽!”其中一人喊出来。   “我日!你小声点!”另一人直接喊道:“你想被人发现么!”   “我就是突然看到两张黑脸吓了一跳。”   “你管老子脸黑不黑!”   “你刚刚声音比他大多了。”最后一人冷静的坐在凳子上:“先放松下来,咱们暂时是安全了。”   “也就是暂时而已。”第二人叹了口气:“接下来可怎么办啊,默哥。”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影子。”第一人揉了揉脸:“俺寻思咱们该先洗一把脸。”   “你特码……”   “冷静,冷静,先喝茶。”最后一名黑脸汉子拿出了茶杯。   “风叔,你怎么就这么淡定呢?刚刚咱们可差点都白捐了……话说哪来的茶壶和杯子?”   “偷的。”风叔淡定的说:“临走前,我看桌子上摆着,寻思都不干卧底了,要逃命去了,顺带就把这茶具套装给带上了,嗯,我惦记挺久了……”   “我们在堵着大门,挖狗洞的时候,你居然还在偷茶具!”影子的声音再度崩了。   “你不是狗头人么,最擅长挖洞了。”   “擅长打洞的是老鼠和兔子,我也不是狗头,老子是狼,狼!”绰号叫影子的青年拍着桌子。   “是狼是狗有区别么,都是钻洞逃出来的。”默哥一抖袖子:“全是土,你打洞都不能打宽敞点。”   “你以为我在挖墓道呢!我就不该带上你!”影子牙齿咬的咯嘣咯嘣的响:“你还不如给我死在宅子里,被那群杀神当场打死!”   默哥叹了口气:“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说两句也就得了,默哥你也别吟唱了,我都想打你了。”风叔抬手制止:“即便心里不想,咱们也都走到这一步,还闹内讧也没意义。”   “我这不是心里过不去么?”影子一拍大腿:“咱们三人都是化妖,还是先天性的化妖,以前备受歧视,可以说是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加入了组织,撑过了考核测试,以为能有好日子过了,结果一眨眼就是好久,一年啊,你知道这一年来我怎么过的吗?”   “结果加入了组织,也就是出来打工,对我们这些凑人数的外层员工待遇简直低的发指,我去一趟勾栏听曲就没钱了。”默哥面无表情的搓了搓脸上的锅灰:“所以一开始就不该加入什么破组织,直接来打工不也一样?说不定我能留在府邸里……那边的侍女可真漂亮……”   “你就这点出息!”影子不屑道。   “那你呢?整天打扫茅房和马圈很爽么?跟屎壳郎似的,连漂亮的雌性都见不到吧。”   “放屁,母马有多漂亮你根本不了解!看着都想骑着驰骋,一日千里。”   “噫!”默哥用惊悚的视线看了几眼影子。   “至少还有口热饭热菜吃,不错了,好过你以前蹲着要饭。”风叔安慰道。   “不是跪着?”默哥奇怪。   “跪着要饭我不真成要饭的了!”影子扭头反驳。   “谁让你不乐意整容?你要是乐意整容,就给替换成高层了,至于还当最低级的杂工么。”默哥翻白眼。   “我对我爹妈没什么记恨,这张脸也还是要的,你们不一样么?”影子拍大腿:“不也都是不想换脸?”   “你是要脸,我不一样。”默哥双手抱胸,一本正经的说:“我有比你这个更重要的理由。”   “啥啊?”影子有点信了,心说莫非这家伙也有点什么过往?   “我怕疼!”   影子差点举起板凳。   风叔喝了口茶:“咱们熬到这一步都不容易,可惜如今还是重新回到原点了……”   他砸了咂嘴,呸了一句:“这茶味道真难喝,看来有钱人喝的茶好像也不怎么样。”   “风叔,你泡茶不放茶叶的么?”影子盯着茶壶看。   “我放了啊。”   “你从路边的树上摘几片树叶丢进去是不算茶叶的。”影子打开茶壶看了眼。   “不都是叶子?有什么区别。”   “那没事了。”影子张了张口,最终没说出什么来:“您开心就好。”   他看了看眼前的茶杯,默默退远了点。   “还打算回组织么?”默哥问了后说:“我反正是不想回去了,咱们当了逃兵,其他的同期都战死了,这回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样。”   “那群人也是真的傻。”影子叹着气:“都成功被组织的上层说动了,想要成为正式成员,得到人上人的生活,结果一个都没活着出来,澹台世家的武者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说杀就杀……”   “我们才不是人吧。”风叔说。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且我觉得自己算是人的,最多只是外表有点不一样。”影子叹了口气:“可叛逃组织后,咱们该怎么办,去哪啊?找个地方种田去?”   “你有点出息罢!”默哥说。   “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我给你介绍个鸭店……”   “你把你脑袋给我交了!”   “嗯咳!”风叔咳嗽一声:“其实也不是非得逃窜不可,我们也还是能回去组织的,至少有机会。”   “风叔,您这是打算负荆请罪?别去啊,会被打死的!”   “我有这么蠢么?”风叔抬起手表示听我一言:“我其实之前就悄悄的打听到了关于组织里的一条情报,你们想想,为什么非得潜藏在澹台世家?”   “为什么?”影子立刻问。   “我也不知道。”风叔摇头,但紧接着说:“但这不是重点,毫无疑问,组织接连替换人员,试图控制澹台世家,这可是一件大事,千年世家说搞就搞,肯定是图谋巨大!其中背后肯定有藏着的后手,包括情报联络,各式各样的资助,还有某些布置,我呢……就是那天贴墙角的时候,听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哦?”影子好奇:“那么,是什么消息?”   默哥倒是好奇:“风叔,你偷听墙角的地方是不是……”   “嗯咳!”风叔拍着桌子:“说重点!好吧,其实那条消息是什么,我也基本忘了差不多了,也没太懂是什么意思,不过临走前,我还是从某个地方把这东西摸出来了。”   他从背后的袋子里一掏,取出了一个木匣子,看着木匣的造型就很高端。   “风叔,这到底是?”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拿回了这个,咱们会了组织,至少还是有一条活路的。”风叔叹了口气。   “那我们干嘛不找个地方把这玩意转手卖掉?”默哥问:“还能赚点路费呢。”   “我……”影子正要骂人,随后点头:“有道理,这次我同意。”   “我也猜到你们会这么说,因为就这么个东西可能不足以让我们活。”风叔竖起手指:“所以我还有一个想法,咱们如果能活捉导致组织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或许不仅不会被问罪,还能戴罪立功,到时候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就只差一步。”   影子听完后,不仅没有热血上头,反而进入贤者模式:“默哥,咱们还是想想去哪家当铺吧。”   “喂,给我点面子啊!”风叔喊道:“别无视我,不懂得尊重长辈么!”   “这种时候去找澹台紫月的麻烦不是老寿星上吊、茅房里点天灯、小母牛坐电线?”影子接连迸出三个歇后语,摆着手:“不去,不干,怕死。”   “我又没说是澹台紫月。”   “韩枭?风叔你认真的吗?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够他一招的!”影子想起韩枭杀人的样子,顿时抖了抖:“他就那手指一戳,然后人就没力了,瘫软下来,流了一地……”   “是肠子和血流一地。”默哥补充道:“我也认为不是对手,咱们还是别招惹的好。”   “不是,不是澹台紫月,也不是韩枭。”风叔摇了摇手指,神秘兮兮的说:“忘了,咱们今天钻洞出来后,看见的那个从门里出来的白衣公子们,我就是贴墙角听到,他也是跟这件事有很大关联的人,据说……”   风叔说:“下毒的人就是他!”   影子震惊了:“啊?!那他还能活着出去!”   “咳咳,不好意思,我可能听错了,我是说,他是解毒的人。”风叔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总之,他肯定跟昨晚的事脱不了干系,只要能逮住他,咱们还有翻盘的希望,回到组织里,升职加薪,指不定能混个中层干部,就再也不用扫地、洗衣、洗马桶、管马厩了!” 第86节 第八十五章 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默哥,你难道不想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么!”   “影子,你难道还要继续做个扫茅厕的屎壳郎么!”   “我,风叔,有一个梦想,我想……”   风叔还没说完就被影子和默哥同时打断了。   “行行行,我们懂了,大家懂得都懂。”   影子握拳:“我也不想继续过那种苦日子了,如果能回到组织里,成为干部,那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午饭都有鸡腿了。”   默哥翻了个白眼:“鸡腿算什么,你就这点出息,要我说……我就能天天去勾栏听曲了。”   “he——tui!”影子呵斥:“鄙视你,有钱不吃点好的,居然想着去听曲子!”   “你还以为真的只是听曲而已?”默哥托着腮帮:“还能看跳舞呢。”   “有这钱,我宁可多吃几碗云吞面!”   “停一停,你们两个。”风叔再度打断:“还没成功呢,你们怎么就做起白日梦来了?做白日梦就算了,居然为个白日梦还吵起来了?”   影子一愣,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不是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么?风叔都这么说了,您肯定有把握吧?”   “我记得那个白衣公子,根本没参与过大战,或许是实力不行?”默哥摸了摸下巴。   “大概是,但也可能是深藏不漏。”风叔寻思:“咱们得从长计议。”   “你知道他住哪么?”   “别小看我,我已经跟城里的乞丐打听过了,给了他三张大饼,他才肯告诉我……就住在这附近。”   “可附近足足有三条街啊叔!”影子抓狂道。   “这附近可是闹鬼过的。”默哥也说:“我当然是不害怕的,可影子会怕,他胆子小。”   “不,我真不怕鬼。”影子摇头:“我自己都是穷鬼了,还怕什么鬼?它把我弄死了,回头我变成鬼了,不得把它摁在地上打。”   这逻辑严丝合缝令人无法反驳。   风叔也震惊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想过被鬼弄死的场景,你到底过去有多惨?住过多少鬼宅!”   影子低下头:“……你别问。”   默哥叹息道:“我以为你一直睡狗窝的。”   影子忍无可忍:“曹尼妹,你是不是想打架!”   风叔再度劝架:“我记得这附近只有一家住户,不出意外就是他了,但是对方有胆量住在这里,大概率……”   影子秒答:“也是个穷鬼?”   默哥说:“可能跟你一样,是个不怕死鬼的穷鬼。”   “能出入澹台世家的人,没那么简单,万一是个高手,我们也应付不了。”风叔搓了搓手:“咱们三个加起来,恐怕只能应付几个内天地圆满的武者吧。”   “我能打一个半。”影子说:“不过得变身,还是在满月,其他情况下,只能不完整变身。”   “今天正好是满月。”风叔吸了口气:“咱们运气不错!”   “我也能打一个。”默哥竖起一根手指:“变身后能抗三个。”   “年轻真好啊。”风叔扶着老腰:“我就不行了,变不变身都打不过,变了可能更打不过。”   “只要不碰到先天,理论上是不会翻车的。”影子握着拳头:“我觉得稳了啊。”   “不!你不觉得!”默哥瞪着他。   “要不要准备点暗器什么的?”风叔喝了口树叶泡水,难得提出了建设性的建议。   “你买得起暗器和毒药吗?”   “也对……”   三人一合计,决定把白泷给绑了,连通着自己得到的匣子一起带回组织里去邀功。   他们一拍即合,根本没有考虑过实行的过程,认为这就是一通王八拳的事。   再加上这三个人简直就是逃难者,身无长物,贫穷困苦,连下毒都没条件。   当真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三人贼兮兮的在这条街里寻摸起来,找着白泷居住的玲珑小筑所在。   内心怀抱着对明天和未来的憧憬,甚至在扭过头的时候偷偷笑出了声。   时间来到深夜,一群人摸了摸臂膀,深秋时节还真有些寒冷。   他们看着这唯一算是比较完好的房门,以及弥漫在空气里的杏花香味。   “是这儿了吧?”   “应该是……”风叔说:“怎么过去?”   “翻墙吧,我们小心点,别闹出太大动静……”默哥刚刚说完。   咚咚咚——!   影子用力的敲了敲门,同时喊道:“有人在家吗?”   风叔和默哥两人猛男回头,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李在赣神魔!!!   ……   与此同时。   白泷正盘膝在客房里运转真气时,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震动感从下方传来。   他停下运转功法,摸了摸屁股的下方的口袋,拿出一块绑着红色绳结的青色玉石。   “通灵玉和同心结么……”   白泷摸了摸正在释放着灵力的物品。   同心结的作用是心有灵犀,能增加彼此的感应,但并不强烈,距离也不大,超过一定距离就会失效。   通灵玉则是可以帮助灵物孕养灵智,同时成对的通灵玉也可以增强感应。   将这两东西绑在一起,就能构筑出一个简单的……   “门铃响了。”   这是杏树发出的call铃。   杏树上绑着同心结和通灵玉,感应能覆盖方圆数十里,距离远了则会失效。   白泷倒是挺久没感受到杏树的铃声了,通过通灵玉能一定程度感知到杏树的反应,并不强烈,也没敌意,应该不是刺客,也不是窃贼,否则它的震动会更加剧烈紧迫。   “大晚上的来敲门?什么素质啊!”   白泷看向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月至中天,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大半夜敲门,街坊领居不睡觉了么?   哦……我四周街坊领居好像都去了阴曹地府报道了,那没事了……也不对,那我自己不要睡觉么?   看着震动的‘门铃’,白泷的表情陷入了纠结,他不确定到底该不该去看看。   毕竟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大半夜出门不安全。   遇到刺客什么的还好,当场致命打击爆丹就行。   可万一遇到了采菊花的贼人热情的邀请我与他击剑……   “噫——!”想了想便头皮发麻,这让白泷回忆了当初不堪回首的心理阴影。   他正寻思着干脆今晚就不出门了,管他是什么人来,都别想打扰我一心一意的练功!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后,门外是兰香雪。   少女伫立于月光下,有种空灵的魅力,独特的景色,独特的光影,映照着她宛若玉人。   不得不说,兰香雪真的很美,尚未褪去青涩气息的美是纯粹的,任何人都无法不去欣赏。   这么出色美丽的少女夜晚敲门,仅仅是这样的举动便足以惹人遐想,想入非非。   寻常来思考,大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然会有点什么,这在古代几乎是明示。   哪怕大秦风气开放,女性地位大幅度提升,也很难会有江湖侠女这么放得开。   换做其他人或许此时该飘飘然了,但白泷完全不会这么想,因为现代人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   退一万而言,万一遇到了,第一反应也该是‘她是不是电脑坏了’。   首先把自己脑子的旖旎念头都扔掉,人生三大错觉全部摁死,然后就能冷静应对了。   因此白泷十分冷静且淡定的问:“出什么事了?”   果然,兰香雪也不是来找白泷夜聊人生的。   她神色严肃,怀抱承影剑,稍稍前倾了身体,同时压低了声音,传音入密。   “公子……烟云府内有刺客,恐是血衣楼。”   白泷了然,刺客最了解刺客,所以兰香雪察觉到刺客也是最早。   烟云府里也来了刺客么,真快,终于连这里也不再绝对安全了。   看来今晚注定是没办法好好睡一觉了,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呀。   可不能给烟富婆添太多麻烦,以免她生气了,又乱杀人,弄得遍地都是血。   “也好。”白泷看着满堂月光:“也好出门走走。” 第87节 第八十六章 影子一样的队友   另一方面,玲珑小筑门外。   “卧槽!”两人同时发出字正腔圆的感叹句式。   随后同时上去把影子拖了回来,当场拘捕。   风叔和默哥怒视:“你在干什么!敲门干嘛!”   ……大家准备直捣黄龙的时候,你反手一个发起投降,您就是内鬼?   内鬼影子被摁在地上:“等等,我能解释!”   默哥瞪眼:“你解释个鬼,给爷死!”   “别嚷嚷,别嚷嚷,我自然是有理由的。”影子用‘你们根本不懂我的操作’的目光打量着二人:“我这波操作是逆向思维,你们以为我在第一层,可我在第五层。”   “首先敲门能确定对方在不在家,其次,敲门可以打消对方的警惕心,如果是刺客,谁会敲门啊?最多有点警惕而已,可只要对方主动开门,我们就可以一举拿下!”   “如若不开门,我很大可能是悄悄潜伏着,这种时候我们就可以敲门敲的更大声一点,然后,他就会……”   “就会自动来开门了?”风叔头疼不已:“你怎么不考虑他会淡定是刺客来,然后偷偷跑路的可能性呢?”   “啥?”影子一愣:“他还会跑的吗?”   “人家也是两条腿,凭什么不能跑!”风叔指着他:“你是憨批么!”   “啊这……还有人会放下全部家当跑路的吗?”   “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家当,你这穷鬼没救了……”风叔要给影子蠢哭了 ,他捂着脸,久久无言。   “不管了!咱们冲进去!”默哥握了握拳头:“等着我喊口号,喊完咱们就踹门!”   “你别着急啊,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影子搓了搓手:“第一次干这种事,我紧张。”   “你以为你是逛青楼呢?还什么都要心理准备。”默哥一把扯住:“少废话,赶紧的!”   “别啊,你咋这么粗鲁呢?我跟你不一样,我内心比较纤细。”影子突然就声音低了。   “你刚刚不是挺幸福么!之前还一副纯爷们的样子,这么突然间就变成羞答答的小姑娘了?”默哥指着影子:“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怂了?”   “怂?我影子怎么可能怂!我可是喝了酒就干跟老虎肉搏的男人,我会怕?”   “那你上啊,你去踹门啊!”   “我腿抽筋了!”   “你是不是还得了踢门就会死的病?”默哥哼哼的冷笑一声。   “那你上,我给你殿后!”影子双手抱胸:“年轻人不讲武德!”   “上就上!”默哥不屑的哼了一声:“看看哥是怎么操作的,学着点!”   说完,他就走到了门前,隔着几步,开始压腿下蹲蓄力,摆出弓步来,深呼吸。   这时候影子轻飘飘的提醒道:“人家敢住在这儿,估计平日也没少遇到小偷盗贼什么的,我寻思这院子和门后万一有个陷阱什么的,那可就……”   默哥刚刚要发力踢门,突然听到这句话,前腿没绷紧,右腿顿然软化,只听到咚的一声,膝盖砸地上了。   当场给这扇大门来了一招单膝跪地负荆请罪。   现场一度十分安静。   风叔脸都黑了:“狗影子你别乱说话!”   “我不跟你开玩笑的,我以前混过盗贼团,就是打辅助,负责递东西那种,也下过墓的,运气好没摸到粽子,但是好些人在机关里就死的差不多了。”影子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吐了吐舌头:“老惨了,谁开棺谁倒霉,谁踢门谁的腿软抽筋发抖。”   默哥低着头,久久不言语,右腿就没能撑起来。   “咳咳,默哥,你还是起来吧,别跪了,这膝盖不疼么?”风叔咳嗽一声:“这儿没人看着,快起来!搞不清楚的,会以为你在这里负荆请罪呢。”   默哥抬起头,义正言辞的说:“我脚也抽筋了!”   风叔搭手,把默哥扶起来,三人就待在门外,看着彼此陷入沉默。   想法是很好的,为什么到了实施这一步就有点困难呢?说好的同甘共苦,这才几分钟就开始互相甩锅推卸责任了,这群队友不靠谱啊,居然连一个带得动我的都没有,都是铁混子么?这就是混子和混子之间的相互吸引?   影子看着门发呆,小声说:“要不,咱们就不进去了?”   风叔说:“那怎么成事?”   默哥搓了搓抽筋的腿:“守株待兔。”   影子立刻点头:“对啊,咱们守在门外,这院子出口好像也就这么一个,守株待兔他不香么?我就不信这人还能宅在家里躲个十天半月不出门?只要他走出房门一步,我们就给他安排上!”   风叔虚着眼睛:“你们就这么怕么?”   “我们是专业的,我们不会怕。”默哥摇头说:“只是犯不着冒险,况且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踢门后可能要出问题,你看我不就腿抽筋了?”   “那就这么干等着?”风叔叹了口气。   “要不咱们还是敲门吧?”影子说:“敲到他憋不住开门为止。”   “那……”风叔也死心了,挥了挥手:“敲吧。”   于是三名打着绑人想法来的贼寇,放着好好的墙不翻,反而三更半夜的开始礼貌的敲门。   他们开始敲门,锲而不舍的敲了十分钟。   “你开门呐,求求你开门好吗,为什么不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为啥躲在门里不出声啊!”   “我们都敲了一刻钟的门了,给点面子好吗?”   “我嗓子都喊哑了,你怎么这么很行呐……”   影子一边敲门,一边哭嚎,没把门叫开,反而是队友先忍不住了。   “你跟这儿哭丧呢?”默哥表情已经崩了一半:“敲门就敲门!”   “我只是在试图打动他。”影子收敛了所有表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我这么卖力表演,对面理应被我打动,然后把门打开才对。”   “不,听到你这么喊着,都会以为门外有个神经病,谁会来开门?”默哥直接敲了敲大门:“都敲了大半天了,我寻思他是逃走了,至少也是给你吓走的。”   “我……”影子正要反驳。   这时风叔突然说:“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在家呢?”   空气顿时再度安静。   影子脸色僵硬了两秒,撸起袖子,一脸坚决道:“好了,我要撞门了!都给我让开!”   默哥一巴掌拍在脸上:“你这辈子还是当个扫茅厕和马厩的屎壳郎吧……”   风叔面无表情:“既然人不在,我们也可以走了,闹腾这么久,白费功夫,回去喝茶吧。”   他摸着空腹,想到了今晚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睡,估计只能找个茅草屋待着,顿时内心更加惆怅,止不住悲从中来,心说自己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两奇葩同僚。   默哥或许是装作不正常,但影子绝对是真的不正常啊!这人思维逻辑怎么就跟常人差别这么大呢!   如果不是自个实在不能打,早就冲上去了,撞门绑人带走,这么简单的步骤怎么就这么难执行呢!   风叔幽幽一叹,扭过头,正要离开。   这时一句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们来玲珑小筑……是找我有事?”   听到这句话,掐着对方脸巴子的影子和默哥同时扭过头,风叔也看向了晦暗的巷道里的黑影轮廓。   青年站在光影交界的位置,大半身子和面容都藏在黑暗之中。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这是正主儿送上门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兔子跑了,没想到兔子绕了一个圈,反向撞桩了!   可不管是什么兔子,不管它是不是绕地球一圈,总之装桩的兔子就是好兔子啊!   风叔先是正了正脸色,随后小心的开口:“您是这宅子的主人?”   “你们来敲门都不知道这庭院是谁的?”白泷有些奇怪的说。   “啊,不是……”风叔急忙解释:“就是确认一下身份……”   “看你们打扮,是澹台世家的家工吧?”白泷说:“又是出了什么事么?这么晚来敲门?”   风叔心中大喜过望,果然没搞错!   他在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可准备绑人了,默哥和影子也立刻凑近上来,暗暗做好动手准备。   风叔搓着手:“我们就是过来给……”   他正说着,见到了,白泷一个不经意的侧身动作而露出的面庞和双手。   随着月光角度变化,藏在暗中的青年露出了此时的模样,他的双手滴着鲜血,脸颊上也染着鲜红。   他神色冷漠,手指尖滴落鲜血如珠,一滴滴落在地上,那副姿态宛若嗜血的恶魔。   顷刻间三人组的心凉了半截。 第88节 第八十七章 请收下这份快递   滴答……滴答……滴答……   白泷的指尖滴落着血迹,不是他的。   他的衣着上也染着鲜血,也不是他的。   谁都看得出,他身上没有伤痕,呼吸均匀,语调平缓,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风叔最初听到滴答声,还以为什么漏水了。   可直至现在他才闻到了空气中那股铁锈的血腥味道。   浓郁刺鼻,绝不是假的血液,那是真的血,并且极有可能是人血。   那一刻风叔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鹅,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前脚准备动手绑人,后手发现对面凹了一个全身都是血的造型,令人震惊。   他们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否对付的了这位公子,惹不惹得起这个狠人。   “啊,这个啊……”白泷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变化,意识到自己全身是血,尴尬的笑了笑:“这个不是我的血,放心,我没事。”   ……谁担心你啊!我们是被吓到了!被吓到了!   “那,那我就放心了。”风叔咽下一口吐沫:“这位公子的兴趣爱好挺别致啊,是不是帮忙去屠宰家禽什么了?弄的满身都是血……”   “家禽?”白泷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虽然他们都是群为钱卖命的刽子手,但也不能胡乱把人比作家禽啊,这是不好的,不尊重对方的职业素养。”   ……这个人完全不否认他身上的血都是人血呀!   风叔头皮发麻:“你是说,你被刺客……”   “我这样出色的人,被刺杀是正常的事,很自然会有,过去有,将来也会有。”白泷装作很平淡的回答:“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怕死,敢来杀我,就做好被杀的准备。”   ……我们只是绑架,不杀人,能请您配合一下吗?   风叔很想这么说,但他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僵硬且尴尬了。   他明白了,这人大晚上出门不是去鬼混,也不是吃夜宵,而是去杀刺客了。   怕把自己的庭院弄脏,所以出门把刺客鲨了再回来,并且看上去早已经习惯了。   他眼前一黑……踢到铁板了,这人不是菜鸟啊!   白泷直接问:“大晚上敲门,该是什么急事吧?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还有事。”   风叔张了张口,他还能说我是来绑架你的?   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青年,只是站在对方跟前,他就有点头皮发麻,虽然并不晕血,但他没战斗力啊。   好在这时默哥走了上来,他急忙说:“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你的杀气有点太浓了……风叔他有点受不住,这人年纪大了就有点肾虚,大晚上吹了冷风更是不舒服……”   白泷看着这个风叔,明明长得跟十几岁少年似的,年龄反而比较大?这就是童颜吗?   “那是挺不容易的。”白泷小声说:“肾这一块是需要好好保养的喔。”   默哥这边扶着风叔,暗中也在思索,是不是要动手绑人。   对方虽然杀了刺客,但不清楚杀了几个,也不知道消耗多少。   可能修为实力不弱,但现在三……两对一,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也许搏一搏,驴车变宝马呢?   默哥悄悄对着影子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影子也旋即心领神会,他回了个‘你放心’的坚定眼神。   默哥吐出一口气,稍稍放心,只要自己抢到先手攻击的机会,这个距离,突然暴起的话……   他计算着距离,靠近着说:“其实呢,我们大晚上来是为了……”   用话语松懈对方的警惕,然后一招内把他放倒!   然而就在他走近五步之内,正欲暴起,却听得影子大喝一声:“小心背后!”   默哥心头一震,却不是愤怒,而是狂喜。   这么一声大喊,只要对方回头,自己偷袭百分百会成功!   这影子关键时候来作用了啊,不是只敢做混子了,喊的好哇!   然而默哥这一抬头,却怎么都没料到,影子的大喊不是分散了白泷的注意力,而是事实上的提醒。   一名穿着夜行衣的刺客悄然越过高墙,施展轻功飞掠至巷道上空,在月光下身形无比清晰。   可白泷稍稍侧过视线,便已经捕捉到了刺客的所在地。   他很淡然的往后挪动了一步,白泷最擅长的便是轻功,只需一步,进可攻,退可守。   绝学级身法,名曰《独步天下》   备注:他刚刚练到小成。   刺客由上发起进攻,实则也恰恰是白泷说过的‘腾空’状态。   他恰恰最擅长站在地面反制空中,一个旋转踏步,他眯着眼睛,已经算准了刺客落地前的一刻。   对准对方最脆弱部位,运气发力。   奔雷锤二式……乘三!   奔雷锤二式是挥击,但以手臂发力,需要将双手化作铁锤,如鞭般猛击,如此对体魄的要求更高,但威力反而更弱,因此改善后,提升了速度和次数,双手同时可一瞬三击。   刺客的如同被沉重铁锤砸中了小腹,刹那间凹陷了身躯,几乎折叠成了上半身下半身平行的形状,旋即宛若被保龄球击中的球瓶般抛飞出去。   伴随着爆丹田的声音,太过于清脆,砰的一声,像极了啤酒开瓶的声响。   下一刻,在三人震惊的视线中,刺客飞出老远距离,然后倒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再也爬不起来。   白泷拍了拍手:“其实直接挥刀会更好,但还是不吓唬你们了。”   实际上他没杀人,几乎都是兰香雪斩的人,也不是所有刺客都死了,有的只是半死不活。   默哥心说原来他还有武器,然后默默绷紧臀部肌肉,夹紧大腿。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刻……怂了。   这刺客实力不弱,居然撑不过一招,这公子是哪来的怪物……放手一搏也需要看时机,眼下这情况,毫无胜算可言,人生不只有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到底何事?”白泷还打算回去洗洗睡觉,他着实有些困了,昨晚在灵堂没睡,难道今晚也不睡?   “没……”默哥下意识想要否认。   “没事,不可能大晚上来敲门,这可是三更半夜的时候。”白泷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默哥心中一咯噔,见到那怀疑的视线,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被怀疑了,他必须赶紧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他的确想不出用什么理由!   随便编一个谎言?可说什么谎言好呢?澹台世家的许多事他根本不了解呀!   “这,这个……”默哥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我是有点忘了,我是来干嘛的?”   “………………”白泷只是沉默着,不应答也不说话。   “默哥,你胡诌的太烂了。”连影子都忍不住小声说。   “闭嘴,我不比你清楚?!”默哥的手都在抖。   白泷表情更加古怪……这三人来搞笑的吗?表演现场相声?   他倒不是怀疑眼前三人有什么,而是心说澹台世家到底想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鬼鬼叨叨的……   难道澹台世家是不是想白嫖我?这绝对不行!   “你们有点问题,之前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嚷嚷着什么话。”白泷淡淡道:“现在反而支支吾吾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如果说不出来就代表……”   默哥额头已经急出冷汗了,他疯狂的思索着自己说些什么好。   越是慌乱,越是无法理性思考。   就在这时,影子站出来了,他来到了默哥的旁边,仿佛是对着他说‘让我来’!   这令默哥感到了羞愧,第一次对影子产生了敬佩,他居然还敢主动上前,真是有勇气。   但同时默哥开始担忧……难道是打算冲上去争取时间么?如果我们这么逃走的话,也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我们一起联手或许也还能……   谁知那影子主动踏前一步,既不爆发,又不垂头丧气,而是说:“这位公子,您别生气,我们其实是来……”   白泷挑眉:“来?”   “来送礼的!”影子将完好无损的木匣子双手递上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见到这一幕,无人知晓默哥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见到他瞪大了眼睛,双手耷拉下来,双目失去高光,宛若整个人骤然失去了灵魂。   万万没想到,这影子不是要冲上去拼命的,而是冲上去送礼的。   自己三个人最后翻盘希望就这么白白的送出去了……   默哥把刚刚升起的感动当场掐死,恨不得冲上去一个倒拔垂杨柳呼在影子的脸上。   风叔更是瞪大眼睛——那踏马是我最后的家当啊,你怎么就这么白给了——! 第89节 第八十八章 饕餮令   三人组来了。   三人组送了个礼。   三人组又走了。   这就是快递员的自我修养么?大晚上都这么努力送货。   白泷感叹了一句:“生活不易啊。”   他完全不知道离开的三人组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多时,兰香雪来到玲珑小筑的庭院里,她还是没走门,而是像只蝴蝶似的飘进来站稳。   院子里白泷正在打量着手里的木匣子,有点好奇这是什么,澹台世家连夜送来的,肯定是什么好东西。   他和兰香雪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事,刺客少女歪了歪脑袋:“这个时间点来回赠礼物么?”   白泷说:“我也挺奇怪。”   “会不会是有诈?”兰香雪小心翼翼的说:“万一这盒子里有机关或者毒药什么的……”   “我刚刚试了试,没什么机关陷阱,这三个人虽然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样,但理应不是刺客一流。”白泷没忍住笑意:“刚刚刺客蹦出来时,他们脸都吓白了。”   “既然公子笃定,香雪也不说什么了。”兰香雪乖巧的说:“只是夜晚出没,难免惹人怀疑。”   “如果是刺客或者别有企图,就不会是这幅场景了。”白泷说:“肯定会找机会主动动手,况且……”   “况且?”   “哪有刺客、贼寇这么礼貌的?在门外敲了近乎一刻钟的门,这么有礼貌怎么会是刺客呢?”   白泷摸了摸杏树的树干,这十分钟的时间里,他随身携带的通灵玉和同心结疯狂抽搐抖动,跟塞了那啥似的。   报警器的震动频率也不过如此,所以他也拍了拍杏树:“下次你把振动幅度给我调低一点。”   杏树摇了摇树枝。   兰香雪凑近后,用剑锋挑开了匣子,并没有陷阱和毒气。   沉香木做成的上好木匣里垫着红色的上好绸缎,绸缎里面放着一枚造型奇特的令牌。   “公子……”兰香雪说:“这个是?”   白泷的视线首先是落在木匣和红色绸缎上,第一反应是这玩意肯定手工很贵吧,能值不少钱,之后收起来,以后出门在外可以找地方当掉换路费。   他紧接着才看向木匣里的东西,相较于这个做工精细至少价值十两的匣子本身,木匣里的物品就有点不太上档次了,既不是珍珠又不是玉石,而是略显漆黑的一块令牌。   说是令牌也并不准确,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枚信物,造型很别致,有如某种强大生物的侧首像,手感和外观都像是金属质地,但重量却轻盈的宛若一块木头。   “没见过。”白泷翻转把玩着信物,它的大小也不适合用来做手机挂饰,重量这么轻也不能用来砸核桃,顿感奇怪:“这是啥?看着和小罐茶似的,包装比里面的实物还贵……好像只有半块?”   兰香雪看向匣子里,又拿出了一张纸:“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白泷第一反应:“是不是说明书?”   兰香雪拿起纸片说:“公子,这好像是纸券……”   “票券?”白泷面色疑惑的问:“什么地方的票券?”   “天南大街北,朱雀路……”兰香雪轻声念道:“天香楼阁。”   ……   今夜注定是个难安宁的夜晚。   金陵城外数十里,月明星稀的山道中传来如轰雷般的声响。   月光下,但见一名青衫的中年男子腾空,单手负后,背后清晰可见偌大的孔雀虚影。   冷哼一声,空气猛地一震。   无形无相却有质的空气卷起化作龙卷风暴。   狂暴的气流将山道两侧的树木也连根拔起,卷起飞沙走石。   这狂风破坏力极强,但这股气流有股中正之气,浩然且磅礴,远观如云,近看如石。   这是儒者的浩然正气。   读书到高深境界的大儒,虽不能如武者般延年益寿,但论实力绝不弱于任何同级武者。   浩然正气是一种几乎没有短板的体系,来处玄而玄之,无形有质,不怕刀枪斧钺。   三寸不烂舌能口吐刀光剑影,一言一句亦可杀人。   ……你管这特么叫文官?   不过,饶是这位儒者的浩然正气之强已达立命境,却并未占到上风。   他能踏空而行,这是儒者的浩然正气带来的加持,可这不代表能飞的很快。   在儒者的跟前,是一尊庞然大物,其身高接近五米,全身布满毛发,有雷霆流转。   看似如同熊,却有一条钢铁般的巨大尾巴。   巨兽和儒者交锋,恐怖的余波扩散了千百米,将方圆数公里的风景都摧毁殆尽,无数树木被摧残断裂。   这是中三天级别的破坏力,若无同级高手,仅一人可破千骑,已经逼近人榜最顶峰。   双方互换伤害,各有损伤。   打到了眼红时刻,儒者释放全数浩然正气,背后仙鹤虚影扬起脖子,风声鹤唳起。   “竖子,欺人太甚!”   巨兽回以咆哮声,两股力量如同对轰的炮弹,于半空碰撞。   随后震荡持续了接近半分钟的时长方才平息。   少顷时刻,从早已被摧毁的道路里歪歪斜斜的冲出来一辆马车,车夫流着汗,握着缰绳,汗血龙马也一路狂奔着撤离,头也不回,拉出一条长长的烟尘。   此战平息,半个身躯嵌入地面的巨兽的体型开始缩水,从原本接近五米的身高缩水到了正常的两米之内。   他蹲坐在原地,接过旁人递来的大衣,随手披上,然后擦了擦脸上的血,正了正折断的骨头。   “令主……为何不留下他?”一旁的人低声问,脸上覆盖着白骨色的面具。   “一个立命境的儒者,想留就留?”健壮的男人说:“如果只是个儒者也就罢了,可他是个入仕的儒者,得了大秦朝廷的气运,三品臣子,仙鹤护佑,注定不惧妖邪,还能主动呼应浩然正气,这若是个二品的锦鸡……可能现在被重创的就是我了。”   “可今日一个都没能留下来……”   “都落在这儿了还可能逃得出去?”男人握了握拳头:“他跑了也无妨,儒者不是武者,他被我重创,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起,如若治不好死了都可能。”   “属下只是担心其他几位借此理由来弹劾令主……”   “无碍,计划受阻又不只是我的缘由,若不是澹台世家的潜伏被提前看破,这澹台忠绝无可能有反抗的机会,哪怕不死,也只会落入我们手里。”男人冷漠的说:“到时候控制了金陵一地的千年世家,计划必定能成,可惜投入了如此之大资源,反而是失败了,拖了后腿。”   骨面低下头:“令主,接下来打算如何?”   “澹台忠被重创,必然要回去好生休养,如今澹台世家羸弱,金陵亦没有武道宗师开源,没有大宗门,江湖武林难称一流,如今仍然是最好的机会。”令主说。   “是。”骨面又说:“不过如今人手不足。”   “那就等等吧,最多三两日。”   “是,属下立刻知会乌鸦 。”   “还有一件事……跟澹台忠交手一番,虽然重创了他,但他的浩然正气也对我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这浩然正气不是寻常的内功,很难被根除。”令主按着胸口,浩然正气对他的躯壳产生了难耐的灼烧感:“我需要点时间养伤,普通的伤药没有效果……得把我的饕餮令拿回来。”   饕餮令是作为令主的身份象征,不仅是信物,也是一件奇物异宝。   它能吞噬不属于自身的一种能量,武者携带着,不惧怕对方的真气冲击,因为这股真气会被饕餮令吞噬,除非双方实力差距巨大,出力胜过吞噬上限,否则饕餮令在身,绝无可能有内伤。   如果之前佩戴着饕餮令,饕餮令主绝不惧怕浩然正气,至少也不会伤成这么重。   骨面一愣:“可令主,这饕餮令……”   “只有一半在我这儿,另一半作为信物留在了澹台宅邸。”饕餮令主面沉如水,将腰间一块令牌摘下来,丢给了骨面:“我伤势颇重,万一被澹台世家遇到,必有麻烦,你带着这块令牌去金陵城的天香楼阁,在那里等着,会有人拿着剩下的半块令牌过去跟你会晤……若是无人前来的话,你也在三天内回来跟我复命。”   骨面抱拳:“属下遵命。”   ……   “风叔,你怎么哭了?”影子见到风叔流泪的表情。   “我省吃俭用买下来的天香阁入场票券……就在那匣子里……狗影子,你还我票券!!”   “冷静啊风叔,打人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要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默哥卷起袖子:“所以说……让我来!” 第90节 第八十九章 公子擅长白给   清晨。   铃儿结束了冲洗,秋日的天气有些微凉,稍稍用凉水洒在脸上,丝丝凉意便冲淡了所有睡意。   她看向远方升起的太阳,伸个懒腰:“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啊。”   她的心情很好,所以哪怕是这看惯的风景也有种别样的舒适。   她开心的理由自然是因为爷爷的病情已经确实的开始好转了   生机丹已经炼成,爷爷的身体正在逐渐的好转。   接下来最多一周时间的疗程,他的身体就能恢复到十年前的全盛时期,再也不用害怕坏人了。   爷爷还在,她的家就还在。   不用回到甘州,也不必要去面对那群冷血的秃鹫们。   女孩年纪虽小,但经历太多自发早熟,小小年纪就明白世事艰难。   她知晓利害,也清楚若是回去,她的将来可就没什么盼头了。   遥想在几天之前,她还是磕磕绊绊如履薄冰的生活着。   三年来看着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自己无能为力。   这段黑暗的时光里是多么煎熬,唯一盼着的便是这生机丹。   那个夜晚一度让她感到绝望,又一度给予了她希望和光明。   如今已经熬过来了,最困苦的日子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   她当然不会忘记爷孙两人的大恩人,暗暗心说一定要对公子好好报恩。   可怎么才算是好好报恩呢?   她问过爷爷,爷爷笑着摸着她的头发,只说长大后她就懂了。   铃儿觉得公子哥哥好像什么都不缺,而且这些日子没有再来过了。   ……或许他是太忙了,没时间来看铃儿吧。   ……没关系,等爷爷身体好了,自己就去城里见公子哥哥。   ……先定个小目标,三天内把手里这本医书背完!   一想到这里,铃儿便感到全身有股使不完的力气。   她过去已经很刻苦的去背医书学医术了,因为不知何时爷爷便要离世,她必须尽快继承老人的衣钵。   而现在的她比先前还要更加努力,或许也是因为忧愁烦心之事已经尽数扫除,所以学习效率不断提升。   她打开了房门,打算出门,去药田里采点草药,再挖点野菜。   这附近靠近寒泉,灵气充沛,很多药材都能自己种植,虽然年份少了,但不是所有药材都是越老越好。   铃儿推开木门,提着小篮子来到了药田里,正弯腰采摘时,却突然见到了篱墙外挂着一件大衣。   她心说难道是被风吹来的,悄悄的走近,然后见到大衣晃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这件看上去便很华贵的大衣,随后俏脸一惊。   此时,屋子里,老人华中锦正在盘膝打坐。   医师是最了解人体的职业,自然也懂得如何炼体锻体,不伤到自身。   华老人感受着生机丹的药力逐渐的化开,经过半夜的不断周转真气。   丹药和灵气已经浸入五脏六腑,他的暗伤几乎已经痊愈好转。   老人睁开眼睛,握了握手,这种有力而稳健的感觉,作为一名修行者而言,阔别了足足十年之久。   这丹药比预期的还要更好,生机丹炼制时的材料早已备好,但华老人避难时家当几乎丢光,根本无力购入太好的药材,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真正提升了生机丹材质的终归还是那味主药。   更令他感到欣喜的是自己的躯壳似乎还在渴求着更多的滋养,他甚至感到过去那层沉重的壁垒,如今已经轻薄若纸,有了突破的可能性。   “暗伤如此之久,本以为要命丧黄泉,能苟活一命就已是大福气了。”   “在退一步而言,若是能重回巅峰,我已心满意足。”   “没想到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不破不立,到了这个年岁,反而望见了突破的可能。”   老人唏嘘感叹:“华中锦啊华中锦……你守着这仁医之道,终究是值得……”   他扶着膝盖徐徐起身,头顶甚至重新长出乌发,当真是重回到五十岁。   老人刚刚出门就听见了铃儿的嗓音,这孙女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牵挂了。   “爷爷,爷爷!爷爷快出来啊。”   华老人听到后,立刻来到院子,只见到铃儿背着一个同龄的女孩,她被裹在了一件华贵的大裘里。   华老人立刻开口:“先带去药房里放下,她气息不稳,不能乱动。”   铃儿背着女孩冲进了药房,将她放在了室内的床铺上。   拿下大裘,见到她只穿着不合身的单薄衣裳。   这女孩年纪甚至相较于铃儿更小一些,脸色苍白,额头滚烫。   华老人问:“她是?”   铃儿解释道:“爷爷,我是从药田旁边捡到她的,刚刚给她把脉了,她很虚弱,受了风寒,而且好像受了伤,一股奇妙的气息阻止我探查她的经脉。”   华老人按住不明来历的小女孩的手腕,输出一丝气息,感受到明显的阻滞感:“她是受了内伤,而且不轻……伤的这么重,寻常人早就昏迷了,她这样年纪的小丫头,居然能坚持着走到这里……”   “爷爷,怎么办?”铃儿问:“她看样子可能是被追杀着……”   华老人摸了摸铃儿的脑袋,换作之前他必会犹豫,会担心引来麻烦,可现在他只是洒脱一笑。   自己这条命都是被人信手而救,若是放着眼前的女孩不管,如何有颜面去见那位公子?又如何有颜面再教导自己的孙女医术?   老人的心中再无任何负担:“当然要救,不论是什么人,伤者都值得拯救,瞻前顾后可做不了医者,爷爷这条命也不是靠着小心翼翼才活到现在的。”   铃儿回以开心的笑容:“嗯!”   华老人捋着胡须说:“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便由你来给她施针,先控制经脉里凌乱的内息,还记得爷爷教你的赛扁鹊的金针度穴么……”   ……   同样的早晨,澹台世家披麻戴孝的守灵夜刚刚过去迎来破晓。   所有人都以为厄运已经过去,接下来只需要等风波平息。   但这种期许却在一辆马车带来的喧嚣声中终结,澹台世家没能等来家主的归来,再度迎来一个噩耗。   澹台家主,澹台忠被护卫送回时已陷入深度昏迷,重创着无力苏醒。   儒者不是武者,体魄虚弱,一旦浩然正气被击破,很容易被一招杀死,因而读书人哪怕有浩然正气护体,也不会轻易上战场杀敌,更不能被作为武将来看待。   在护卫口中,澹台世家众人得知了情况。   澹台忠得知了消息后,立刻从帝都返回金陵,一路奔波,三天三夜除了换马和短暂休息外几乎没有停下。   却不料遭遇了伏击,来的队伍本该有更多护卫和随行者,但被袭击后,人群分散,也不知道活下来多少。   如今澹台忠昏迷不醒,其他长辈虽然已经解毒,但死了太多人,难免人心涣散,许多人接受不了事实,郁郁寡欢,最终能站出来控制局面封锁消息的只有澹台紫月和韩枭。   宋管家把脉后说,这种伤势已经无法靠着普通医术来治愈,需要丹药。   具体是什么丹药,他也说不清,读书人的躯体虚不受补,可不是什么龙精虎猛的药都能吃,否则补到流鼻血是小事,直接咳血暴毙才是大事。   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从专业对口的龙虎山里购入灵丹,以千年世家的底蕴,能买得起。   澹台紫月望着父亲这张有些陌生的脸庞,久久不言,最后叹息着吩咐侍女们照顾好他。   韩枭等待在门外,问:“如何了?”   “宋管家说需要丹药,现在让人去龙虎山取灵丹,一来一去至少十五日,让对方送来会更快,但至少也要七天。”澹台紫月说:“已经发出信笺,龙虎山中有长辈熟识的朋友,可我怕来不及,父亲伤的太重……”   “大哥伤成这副模样,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韩枭平稳的语气里藏匿着冷意和杀气,他和澹台忠是莫逆之交,否则成不了澹台世家的客卿和澹台紫月的义父。   “义父,你可不要冲动。”   “我明白,大哥是三品官员,立命境儒者,既有朝廷气运,又有浩然正气,不该被重创,我贸然闯入,只会落得更惨下场。”韩枭摩擦着指尖,手指仿佛两块钢铁摩擦出金铁之声:“我会忍住,至少现在不会乱动……更何况我也没有线索,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是无用的……”   说着他也沉默下来,接连多番变故,他一个四重天武者,却只感到无能为力。   这甚至和武力无关了,力可以破巧。   但如若连敌人在哪里都不清楚,这股力量又能往哪里去使?   澹台紫月这时说:“我再去见下公子。”   韩枭想到那位青年,这才隔了一日,又要请他出手么?   韩大佬不置可否,他知道对方真的可能存在破解之法,或许也能查出什么骇人的真相。   但是他还是问道:“若是欠的人情多到无可附加,将来可怎么还?”   澹台紫月沉默了很久,她苦笑一声:“我不知道……或许,栖霞也不知道吧。” 第91节 无上限悬赏   鉴于我另一本书已经完结。   目前已经可以集中精力只写手头这一本书了。   自然而然的可以开一波悬赏了。   这也是上架时候就说好了悬赏。   这次开悬赏距离上一次可能已经有了一年半以上。   这次悬赏的内容包括打赏、月票、刀片。   打赏每15000加一更。   刀片每150加一更。   月票每200加一更。   当前数据为2306月票、1102刀片、75424猫饼干。   持续时间为当前一整月。   字面意义上的无限制。   错过这个村可能就没这个店了,请各位读者好好努力。 第92节 第九十章 阅读理解满分答卷   烟云府中,烟栖霞心情不是很好,昨晚没睡好,一群刺客飞檐走壁,四处乱窜,和苍蝇似的。   她擦着自己的鱼肠匕首,心不在焉的说:“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   视线斜撇着,另一侧坐着澹台紫月,她倒也直言不讳:“我是来见公子的。”   “几日不见,你倒是直接多了。”烟栖霞收回视线:“一副狐子样。”   “我寻公子是有正事。”澹台紫月认真的说:“栖霞,我绝无……”   “你这话说了,我不信,最廉价的就是承诺了。”烟栖霞擦拭着匕首的锋刃:“你寻公子也不比总来烟云府,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公子。”   “你不知道么?”   “不清楚。”烟栖霞问:“桃红,你知道公子在哪?”   “公子早些时候便出门了,我有问询,可公子笑而不答的走远了。”桃红想了想,继续说道:“看上去是挺高兴的样子,似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还特意换了身新衣,步伐轻快了许多。”   澹台紫月顿时开始思维发散了,公子感到开心了,莫非是……   烟栖霞说:“可能是去赴约。”   桃红一怔:“赴约么?我去问问……”   “不用。”桃红转身便遇上了兰香雪,她说:“公子应该去了天香楼阁,昨晚有澹台世家的家仆送来……”   “等等?”澹台紫月立刻打断:“澹台世家家仆去找了公子?可我没听说这件事!”   “是吗?”兰香雪疑惑的问:“家仆给公子送来礼盒后便离开了,不是澹台派遣的,那为何?”   澹台紫月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昨晚不可能有谁外出啊,她也不知道白泷住在什么地方。   这时烟栖霞冷静的发问:“公子去的天香楼阁?”   兰香雪颔首回答:“昨晚的匣子里,有一张天香楼阁的纸券。”   烟栖霞又问:“他佩刀了么?”   桃红立刻点头:“蓝蝶双刀,我看见了。”   烟栖霞淡淡道:“看来他真的是去赴约了,也不想让我们干涉,那便随他自己喜好吧,公子已有所准备。”   兰香雪不解道:“怎么说?”   烟栖霞解释道:“天香楼阁不允许佩戴武器入内。”   桃红望着天又看向地板:“小姐,不允许携带武器,有什么关系吗?”   烟栖霞问:“寻常人赴约,会带着兵器去赴约么?”   兰香雪答:“不会,除非是有所忌惮,为了防身,或是为了警示。”   澹台紫月说:“可天香楼阁是不允许携带兵器的,带或不带兵器都是同样,是一个相对和平的交谈环境。”   烟栖霞说:“所以显得多此一举……但真的是这样么?既然兵器无法威慑对手,那为什么还要携带兵器?很简单,因为除此之外,他也需要这把兵器。”   澹台紫月恍然:“今天公子前去赴约和交谈的人会是什么人?”   桃红也听明白了:“莫非是刺客相关的利益者?”   三名女子都进入了某种特殊的思考模式,开始揣摩信息背后的含义。   只有兰香雪尚未进入其他人的思维模式,她不喜欢胡乱猜测:“我觉得……会不会是你们想太多了,或许公子只是去天香楼阁看看剑舞呢?昨天公子便对剑舞很感兴趣的模样,只是我的剑舞不够好,携带兵器也只是为了防身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澹台紫月不置可否,她亲眼见识到了白泷如何破解的投毒案,揪出了幕后黑幕,心中早已对其智慧深感拜服,兰香雪的话,反而不值得理会。   小桃红正要反驳,烟栖霞先一步开口说:“你的想法很对,换作一般情况下,谁都会这么想,只是这不是寻常情况,前有刺客,后有化妖,这得是多大的心脏才敢出门闲逛,因为手里一对名刀么?”   富婆大小姐抚摸着匕首:“况且,公子居于金陵已接近半年了,金陵人谁不知天香楼阁,可公子过去鲜有提及,更是直至今日才是第一次去,如果真的对剑舞感兴趣,为什么不是更早或更晚去看?偏偏是现在?”   兰香雪稍稍思索:“或许是因为票券?”   “雅座票券不过十两,包厢票券区区二十两。”烟栖霞失笑:“是公子付不起么?”   她自问自答:“当然不是,之所以要去天香楼阁,是因为这张票券实际上是一张邀请函,而木匣的另一件东西便是会晤用的信物。”   兰香雪还是不解:“可这票券不是澹台世家送来的赠礼么?”   “这不是我家的赠礼。”澹台紫月强调:“昨天澹台家门紧锁,无人出入。”   兰香雪稍稍停顿后问:“可公子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烟栖霞继续耐心的循循善诱道:“昨日,整个白天时间,公子没有离开烟云府,他很少会长期驻足于此,也不会在这里留宿,桃红看得出公子很是无聊,可他没有离开烟云府半步,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兰香雪说:“因为我请求公子教我剑术?”   “他教你了吗?”烟栖霞戏谑一笑。   兰香雪沉默不言,昨天听了许多道理知识,但唯独没有剑术。   “公子是不会教人剑术的,你想学便只能自己去悟,否则便是偏袒,风璃知道会不高兴。”美人将匕首收入袖口里,竖起葱白的食指和中指:“话归原题,公子昨天白天不动,却选择在更危险的夜晚出门,一是他知道会有刺客,留在烟云府里以逸待劳,二是他在等待着什么。”   “你是说……匣子么?”兰香雪微微皱眉:“可公子说是澹台世家的家仆……”   “你见到了吗?”烟栖霞不急不缓的反问。   “我并未看见,公子这么说的。”兰香雪摇头。   “他说的就一定正确么?公子又不是圣人,会骗人的。”   兰香雪无从反驳,她又问:“为什么?”   烟栖霞半闭着眼睛,不主动回答而是把问题抛回去:“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得到匣子的,但票券是真的,或许是他自己购入的,又或者是别人送来的……但一定不是澹台世家,否则稍稍问询当事人,谎言会被立刻揭穿,那么他撒这么个一戳击破的谎言是为什么?”   兰香雪反应迟钝了颇久,小桃红也露出了小学生看高考题时的表情。   唯有澹台紫月脸色变了,她道了声辞别后,直接离开了烟云府。   烟栖霞说:“瞧,澹台紫月都反应过来了,你们还没意识到?这显然是一次提示,提示这次他去会见的目标,必然和澹台世家相关。”   兰香雪蹙眉思索着,可心底似乎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你想说公子都预料到了?”   “不然呢?”烟栖霞眯起眼睛:“如果公子临走前多说一句话,结果就会不同了……如果他临走前将自己的去向告诉了小桃红,我们不必问询你,那么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将一无所知。”   “他本可以将动向告诉小桃红,可偏偏不说,那么我们只能问询别人,而知道他去向的只有你,问了你就能知道昨晚他与你说的话,只要澹台紫月在场,这个谎言就会被轻易戳穿,我也会通过种种迹象猜得到他是去赴约的事实,所以我们才会知道……在天香楼阁里的这场赴约,必然和化妖相关。”   兰香雪无言良久,她有点难以将温和待人的青年与算无遗漏的智者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她本以为自己稍稍了解了公子一些,但没想到仍是一无所知。   那种神秘莫测的来历与诡谲多变的智慧更是加重了迷雾。   这样的人已经不是厉害,而是可怕了。   烟栖霞轻声问:“感到可怕么?”   兰香雪不作回应,她不惧怕,而是感到陌生。   烟栖霞仿佛自言自语着:“感到可怕就对了,证明你多进步了一些。”   兰香雪突然问:“按照你所说的话,如果澹台紫月不到来的话,是不是一切推论都不成立了?”   烟栖霞倒是有些欣赏她了,但同时更加不予余力的打击她的猜想。   “如果澹台紫月不来,的确,公子留下的这些布置不会生效,但是这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他从头至尾,也只是对你撒了一个谎以及少说了一句话,这会影响到我们,却和公子无关。”   “不论我们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即将发生什么,都对事实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   “公子还是去了天香楼阁,已经前去赴约,我们知晓的永远是落后的情报。”   兰香雪的指尖僵硬了,她已经理解到了,公子留下的不是什么布局,而是触发式的情报连锁,只有所有人到齐后才会触发,少一个人都不行,但这影响的只是她们几人,而公子早已经去了天香楼阁。   烟栖霞笑容更加玩味:“况且,你为什么认为公子不知道今日澹台紫月会来烟云府呢?”   ……如果公子早就知道,那他究竟思考的多么深远?   兰香雪呼吸急促了几分,继续深思下去,她仿若如坠深渊,果断选择了不再沉思。   烟栖霞来了兴致,对着兰香雪挑衅道:“如果还是选择不信,不妨打个赌,赌下一次公子来时带的甜品。”   她说:“如果我说的都对,那公子今日在天香楼阁里必然有会晤者,并且一定会走上刀刃相向的结果。”   兰香雪果断应下:“好,我跟你打这个赌!” 第93节 第九十一章 天香楼阁   书接上上回。   要说起天香楼阁,这话题可能就稍稍久远,毕竟要谈及江湖之事,所以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科普环节。   大秦尚武,而修行武学者争勇好斗,江湖豪侠大多都是无政X主义的暴力份子,侠以武乱禁。   古代侠客电影,十有九八喜欢跟朝廷上的鹰犬互怼,恨不得组成一个CP,互相捅刀子直至天长地久。   这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封建制度的阶级矛盾,不存在王八看绿豆的情况,而是针尖对麦芒,怎么看都不顺眼。   大秦立国三百年,很大程度是因为江湖内卷、朝堂争权、朝堂和江湖针锋相对,导致力被分散开而耽误了种田攀科技的发育,所以用了数百年时间,历经好几代国主,这才入了盛世。   一旦进入盛世,即代表民生发展抵达了新阶段。   自然也会进一步的催化各式各样的民间组织的诞生,以及原有民间组织的壮大。   江湖中的门派、世家本质上就是民间自发形成的组织,或是以血缘、或是以其他方式来维持。   民间组织这玩意,要么讲究源远流长的传承,要么讲究与时俱进的进步。   如今大秦境内的六大门派,有四个历史在千年以上,而两个历史不足千年,这也足以证明传承的重要性。   太白剑派执天下剑道之牛耳,乃剑客眼中圣地,无不希望能名留刻剑碑;   龙虎山乃道家玄心正宗,求仙问道者不计其数,亦是丹道最初的发源地;   少林寺属于老生常谈经久不衰的老门牌,它不同于南唐的佛门,少林修佛说大乘佛法,与南唐的小乘佛法区分,是极少数在灭佛大劫中存活的一脉,亦是如今大秦境内的唯一佛门圣地,并且说是佛门圣地也并不绝对正确,毕竟少林寺的和尚是最喜欢说的便是‘让贫僧超度你罢’,一群肌肉妖僧……   所以少林寺说是武学圣地更合适。   云麓学宫,是读书人眼中的圣地,百家思想的起源和扩散地,最终天下思想尽归儒道,熔于一炉,于云麓学宫起始,圣人开辟读书人修行九阶体系,养浩然正气,只是儒者大多目标是入仕和治国,很少有谁流入江湖,之所以被列入江湖六大门派之一,是因为云麓学宫是民间创办,不受到朝廷力量的影响。   这四个门派的历史均超过千年以上,具体多久,难以计算,因为每一个门派都喜欢吹牛皮,把自己的历史说的多么夸张,事实上它的创始者到底是什么就无人清楚了,好比当年的王重阳也只是买了几个破旧院子设立的道宫,最初的发源地也并非是那么神圣而厚重,说是洞天福地,极有可能就是几块破烂菜园。   余下的两大门派属于新晋,大秦立国后逐渐被列入。   这两个历史厚重感相对较低的门派,即天香楼阁、素衣门。   它们被列入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并不是代表其基本盘有办法和前四者相比,而是因为影响力和知名度太高了。   素衣门的弟子均是医师,医师擅长治病救人,不同于药王谷、灵韵岛等门派,素衣门的弟子讲究悬壶济世。   每一名弟子出门派前都被要求立下大誓,需救多少人后方可结束试炼返回门派,并且杀一人必须救一人。   这种特殊的行为准则,令素衣门的知名度以极快的速度增长,没人会厌恶四处治病救人的医师,他们也广泛的获得了来自江湖各门各派的尊重。   天香楼阁最初是奇楼望阁中的一个,而后被公认,得以晋升六大门派。   天香楼阁的知名度或许比素衣门还要更高,理由有三。   一是,它很世俗化,天乐坊、天香楼阁、妙音宫等等都是它的产业,一个江湖门派却热衷于经营产业生意。   二是,它是没有男弟子的门派,门派弟子均是女子且均为才女,样貌与气质并重,全都是漂亮小姐姐的门派,男女都喜欢,同样天香楼阁在大秦各地的产业,也都是天香楼阁的弟子来经营维持的,奏乐团队、歌舞团队都是自己内部人员,有一套严苛的流程培训,靠着这些它站在了这个时代歌舞娱乐行业的最顶端……自然收入也是。   看到这点,可能会有人疑惑,这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组织。   但事实上恰恰相反,天香楼阁里的女子很少有正常人家的女儿,她们均是来自大秦各地的孤女,要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孤儿院,朝廷不会提供最基本的社会保障,所以天香楼阁属于民间自发形成的孤儿院和慈善组织……   她们开办产业做生意,是需要金钱,否则无法维持庞大的内部开销。   至于为什么只招收女弟子,这是因为流落的孤儿许多都是女孩。   男孩养到一定年岁便可以外出谋生,女孩却很难在社会上寻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嫁人生子。   单看前两点理由,似乎这也就是个民间的慈善组织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可接下来第三个理由,就会证明它有资格列入大门派之中。   三是,天香楼阁好杀人。   字面意义,它不是杀手组织,却江湖大门派中,该门派杀人数量是最多的。   除了日常鞭尸淫贼猎杀榜上有名者之外,这也和天香楼阁的传统艺能相关。   其传统艺能有三个,音乐,剑舞以及……   被绿。   这个传统艺能得追溯到八百多年前。   当初天香楼阁的初代阁主创办组织的时候,被自家闺蜜扣了绿帽,还被下毒丢了腹中胎儿,她这时候都已经身负重创,却硬生生靠着仇恨的驱动,追杀这对奸夫淫妇三千里,奔了足足三个月,将这两人斩杀……   说起来似乎没什么,但因为那对男女的江湖地位不低,造成的后续影响,其实跟邀月公主杀江枫和花月奴一样深远,造成的轰动导致江湖震荡了五十年,死了很多人,连陆地神仙都陨落了三位。   然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祖师爷一辈子没能摘掉绿帽子的缘故,天香阁中的女弟子明明各个美貌如花国色天香懂得琴棋书画且武功高强,放在现代社会都是女神级别,小时候吃过苦,所以大多是性格独立自强坚毅的女子,可离开门派嫁出去后,基本头戴绿色凤钗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请问:被绿了怎么办?   答曰:杀了那贱人,然后断了前夫的是非根。   于是,天香阁的传统艺能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保持了几百年,已经逐渐弄的人人皆知。   少不了江湖人在暗中打趣——你看那个女子带着绿色朱钗,怕是天香阁里出来的吧。   当个笑话听一听可以,真要到处宣扬,改天一睁眼就能会有个漂亮小姐姐拿着阉刀来找你谈心了。   如今天香楼阁里有一句广为人知的口号,即‘杀尽天下负心人’,堪称夫仇者联盟。   种种理由叠加起来,江湖人又喜欢八卦。   天香楼阁搁这儿叠了这么多层buff,想不出名也会很难,如今已经跻身六大门派之列。   这其中最重要的理由,不是名气,而是实力。   天香楼阁没有底蕴,终归不会被归入大门派,它的实力在于门派内真的有一位陆地神仙。   仅此一点,谁都赞成,无人反对。   ……   白泷对天香楼阁的了解,过去仅限于知道这里是个看跳舞听歌曲的地方。   倒是没想过它的过往是这么的曲折复杂,原本以为是个ktv,结果是个全国连锁的星级酒店。   这里入场需要特殊票券,普通坐席五两,雅座十两,包厢二十两。   从门票开始就筛选了大量的平民,只有富庶阶层才能入内。   入场前也需要简单的安检,不允许佩戴兵器。   这让白泷梦回迪士尼乐园。   不仅是安全检查,而且也是在提醒你,不允许自带食物和酒水,不然怎么榨干你的钱包?   来这里消费均是非富即贵的阶层,谁还带着饭菜进场,又不是看下饭比赛,不怕丢人么?   抓准了消费者的心理,自然万无一失。   由此可见,消费陷阱早在这时就有了,人类果然重复着相同的错误啊,万恶的资本!   轮到了白泷安检,他将蓝蝶双刀取出,放在了柜子上。   侍女稍稍一低头,眼神询问后,拔出了兵刃,利器之上的名器锋芒吹毛断发。   她稍稍一怔,随后取出了特殊的匣子,将双刀放入。   她恭敬道:“公子请放心,我们会保管好您的兵器。”   白泷心说弄丢了就赔偿呗,想来也不会很贵,比日常白送好点。   他淡淡点头,踏入天香楼阁的正门大厅,腰间悬挂着玄色的半块令牌。   待到他走远,侍女再度低下头,望着匣子的蓝蝶双刀,双目有些迷离:“好漂亮的双刀……”   它的造型优雅且不显奢华,好似一对翩翩起舞的蓝蝶,相较于藏于剑鞘便再无锋芒的承影,蓝蝶双刀的品相着实比红酒杯还要上流。   并且这对双刀很明显更加符合女子使用,灵巧且轻柔。   天香楼阁的侍女几乎都有武艺傍身,武者无人不好兵器,好比玩了手游就像要强力角色一样。   可惜寻常武者连氪金抽卡换武器的渠道都没有。   恰巧此时,侍女背后传来脚步声:“小芽,在发什么呆呢?”   “呀,七师姐……”小芽急忙摆了摆手:“我没偷懒,我正在看门,倒是有个客人带了一对很漂亮的刀。”   走来的女子一袭纯白色留仙裙,戳了戳侍女的后脑勺:“累了就去换班,别站在前台打哈欠,我瞧瞧,这对刀能有多漂亮,还能比大师姐的软剑还漂亮么?让你目不转睛的……”   女子含笑着垂下视线,随后笑容凝滞,她静立片刻,吐出一词:“好靓的刀啊。” 第94节 第九十二章 兄台,你不对劲!   “好靓的刀。”   商雨薇凝视着这对双刀,确认过眼神,遇上对的刀了。   总有些时候,看见什么东西,只一眼看上去便喜欢上。   或是亮晶晶的珠宝,或是一看便酷炫到不行的豪华超跑。   她的视线立刻移不开了,满眼都是女子看到名牌包、男人看到名贵表、手游玩家看到满氪账号时的心动。   这是小芽在商雨薇的眼前挥了挥,将注意力吸引回来。   “七师姐,这可是客人的刀哦……”   “我,我知道,我就是看看,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刀铭或者名家留下的印章什么的……兴许可以找到锻刀的工坊,也跟着订做一件。”   商雨薇嘴里说着,已经将蓝蝶双刀拿在了手里,她拔出了其中一把。   仅仅只是露出半截的寒光,便有种清凉如水,飘然若风的轻灵之感。   这对双刀原本重量就已经很轻了,控制的极好,居然在拔刀之后,重量再度减轻到略超过一半。   蓝蝶双刀的长度只有承影剑的三分之二,属于短刀,比匕首略长,且具有一定弧度,状若弯刀。   入手的第一感觉是轻,太轻了。   手持双刀本需要较强的臂力,所以越重的刀越不灵便,并非兵器越沉越好,只有猴子才会这么认为。   可这对双刀居然能轻到这个程度,对习武者来说,别说双持,哪怕来个四五个玩旋转飞刀都很轻松。   光是轻还不够,商雨薇截断了一根头发,以真气灌输,将头发拉直,对着刀口稍稍一落,随后头发丝断成两截,这刃口的锋利度令她更加惊喜。   “名刀,绝对是超越利器的名刀!”   商雨薇更加喜欢了,这样轻灵的双刀实在是太符合她的要求了,她的剑舞本就是走轻快路线,且不同于其他人的剑舞,她左右手都有过锻炼过,灵活度相差无几,最为适合双手持刀握剑,可惜双持剑器会觉得太重,匕首太短也不符合剑法需求,因此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兵器。   不曾想到过去寻寻觅觅都找不到合适的,反而在这里……   “七师姐,这是客人的双刀哦。”小芽再度出声提醒:“你看看也就算了,偷偷拿走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我没这个想法!”商雨薇立刻否认,但舍不得放开这对双刀:“我也可以买嘛。”   小芽露出很微妙的表情,名刀万金难求,整个天香楼阁的名兵加起来都不超过五指之数。   一把名剑名刀的存在本身就是极高的价值,除了本身的财富价值相当于随身携带着上万两黄金外,给高手使用,更是能激发名剑兵刃中独有的灵韵,增幅自身。   这类兵器在门派中,等同于是宗门财产,拥有使用权也只是暂时,迟早要传给下一代弟子。   如果是个人财产的话,有时名兵的称号会比本人还要大,甚至会将兵器名称直接作为绰号。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知名度,所有没有人会舍得卖。   就这对刀,哪怕只卖给她一把,再给商雨薇打个五折,纵使如此把她卖了也最多凑个零头。   事实上除了某个当事人之外,所有人都清楚的知晓名兵的价值。   它某种意义上并不值钱,因为金钱根本不足以衡量其价值。   商雨薇自己也知道,所以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逐渐低迷:“买或许是买不起的,但不知道能否借用……我好歹也是天香楼阁的真传弟子,付出点代价,借用一段时间总归是……”   她又开始琢磨别的点子,随后看向侍女:“你方才说那位公子就在天香楼阁里?”   “对呀,那位公子长得好看哩,气质特殊,不同于其他江湖人。”小芽想了想说:“不过看着不眼熟,或许不是金陵常驻的客人?买的也是单独的雅座。”   商雨薇点了点头,决定待会儿多留意一下雅座的客人。   她想了想又问:“小芽,你去跟姐妹们说一声,第三场的节目换掉。”   “七师姐打算自己上场么?”   “是啊。”商雨薇不假思索道:“我想给那位公子看看我的剑舞。”   天香楼阁每一代的真传弟子均有各自的剑舞,风格各不相同,这既是她们的武学演化,也是个人风格的体现。   所以每个真传弟子十六岁后便会去往各地的楼阁、乐坊中出演。   因而不同地方的天香楼阁具有的风格都是独特的,也会随着时间而更替人员,保持流通性和新鲜感。   商雨薇并不吝啬自己的剑舞,却也知道物以稀为贵。   因此她很少会主动登台,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才会上台一次。   一月不过两三次,看到便是走运,因为不会提前知会,而票券和平日价格相同。   她也知道完全可以提前发出通知,然后适当抬高当日票价,保管能提高当日的营销额。   可商雨薇不是很习惯,会觉得有些被束缚的感觉。   倒是九位姐妹中有三五人都会这么做,以她们的口吻来说,既打响知名度,又替门派噶一大波韭菜。   人与人是不同的,她们喜欢抛头露面,也喜欢舞台演出万众瞩目,那便由她们的性子来了。   真传弟子在各地的产业,身份上足以平级当地产业管事的长辈。   她乐意表演,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商雨薇望着小芽走远,低头看向蓝蝶双刀,眼中既有迷离喜爱又有沉吟思索。   眼馋手馋这对名刀固然是一个理由,但还有另一个理由是寻常弟子不知道的。   剑舞之于寻常弟子,或许不重要,可以改学丝竹音律,或是转向药理、数理、经商等等。   但真传弟子不同,代代真传必须习得剑舞,既是她们的武艺和舞艺,又是她们的道和修行。   寻常门派只看修为境界和实战,而在天香楼阁,剑舞才是最严苛且唯一的评判标准。   她需要这对双刀,是因为一直以来没有称手兵器,所以迟迟难以进步,总有瑕疵缺陷。   她的剑舞每年真传大比时总是排名倒数一二,若是有把承受兵器弥补,她有自信能进入前三。   所以哪怕只是短暂借用,她也迫切的需要这对双刀。   将蓝蝶双刀放回匣子中收好,商雨薇将匣子也带走了,这对名刀放在这里,她心里都觉得不够踏实。   同时她心底也暗暗的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随身携带这样的名刀出门,还能随意的交予他人手里,放家里不是更好么?   商雨薇将好奇心暂且压下,终归她是一定要和那位公子见一面的,或许登台时便可见到了。   ……   “这座位还行。”   白泷靠在雅座椅子上,很想翘起二郎腿。   这里肯定不比二楼的包厢安静,但雅座也不需要和其他人并坐,像是飞机场的贵宾室,距离舞台距离适中。   坏处也是有的,不能站在舞台前排甩着荧光棒打call了。   Emmm……好像这世界也没有荧光棒嗷,或许可以用夜明珠代替?   他想了想自己还是第一次进入天香楼阁,这个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也不知其内部是个什么情况。   好比高中时上下学,偶尔路过一两家酒吧和KTV,看着里面一闪而逝泄出的霓虹灯光,会好奇里面的光景。   但当实际有资格走进去时,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茶水味道也就一般,手边放着菜单,可以点些糕点,但价格相对昂贵,自然也少不了某些天香楼阁的商品。   除了经营产业之外,也涉及了成衣行业,光是衣物款式便有很多种,果真是经营鬼才,专攻女性时尚衣物?   毕竟这里的姑娘每个都是久经锻炼出的好身材,各个都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登台表演,宣传一波,许多贵妇人少不了会心动。   “可惜……”白泷合上了物品名单,毕竟这个时代的衣物风格多多少少有些保守,入不了这lsp的法眼。   他心底也清楚什么样的服饰符合审美观,既不暴露又要凸显身材和气质的服装,自然是旗袍。   这类衣物一旦出现必然会风靡火爆人间四域。   他也留了个私心,没将这个点子告诉烟富婆,心说也许将来会有用。   彼时,距离演出开始只剩下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客人们已经入席,也逐渐停止入场,入座率不低,接近七成。   他正想要不要先去趟厕所,这时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视线。   那是自从进了大厅后就一直在东张西望的一名男子,他打扮的如同商人,却不具备商人的气质,虽不显得贼眉鼠目,但总令人感觉怪怪的。   直至他看过来后,白泷的第六感更是疯狂的提示着违和感。   因为这人的视线有些过于热切了,来来回回的打量着他。   热情似火的目光看的白泷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下意识绷紧了臀部,同时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冲着他笑了笑。   然后对方也极力的扭动了面部肌肉,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惊悚笑容。   本该一笑之后,大家就各自移开视线吧,可对方还在盯着他,甚至已经有主动靠过来的意思。   白泷心中一凝,心理阴影再度浮上心头,联想到如今采花贼的癖好,更是莫名紧张。   ……这位兄台,你不对劲啊!   ……这么多漂亮姑娘都要登台了,你盯着我做咩啊!   ————————————   ps:推荐一本书,原神同人。   《我的老婆是璃月七星》 第95节 第九十三章 您就是白嫖怪?   骨面是令主手下的一名心腹。   组织中的骨干不多,四位令主已属于高层。   饕餮令主方才晋升不久,顶替了上一位牺牲的令主不足五年时间。   他是被这位令主一手提拔上来的,骨面的实力不强,亦不算聪明,但胜在忠心耿耿。   能力不够,苦干来凑。   他可以说是组织里的奋斗逼了,在组织里晋升的速度算得上是很快。   只是既然是跟着上司干,也不能保证每次任务都能成功。   此次在澹台世家中折戟,令组织众人的内心很是忐忑不安,一旦策划许久的计划宣告失败,参与任务的所有人都需要来承担责任。   可计划已经不可能叫停了,沉没成本太高。   骨面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   如果能够找到挽回局面的办法,他将会得到跟高层的赏识。   取回半块饕餮令自然是重要的,可相应的,他也想要得知澹台世家的相关情报都无比重要。   但这一切都取决于运气,如果见不到带着饕餮令来到天香楼阁会晤的幸存者,那他的立功想法只是空想。   好在自己的运气不错。   骨面内心想着。   他原本不认为澹台世家的清洗会放过谁,所以切实的见到佩戴着半块饕餮令的人抵达天香楼阁时,难掩自己热切的目光,他很是欣喜,甚至狂喜。   这可是个好机会!   当白泷主动对他微笑时,骨面也同时确认了对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算是心照不宣的打了个照面。   于是骨面主动调换了座位,来到了白泷一旁的雅座,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茶桌。   “你好……”骨面主动打了招呼,令主没告诉他如何跟线人接头,可能彼此都没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会晤,也没想到联系突然断掉,所以并没有暗号。   白泷内心咯噔一声,这人这么主动的吗?   自己虽然外表风流倜傥丰神如玉如匪君子如切如磋……但也不至于会被同性搭讪吧?莫非真的是……   他微微僵硬着脖子,稍稍点头,态度不冷不热:“你好。”   随后就没什么表现了,内心升起了一万个警惕心来。   骨面心底奇怪,对方怎么好像有很重的防备?   既然是来接头的,还刻意摆出这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随后骨面一拍脑门,发现了自己居然没把信物拿出来,暗骂自己愚蠢。   对方肯定是从澹台世家里逃出来的,当然对其他陌生人抱有警惕心,哪怕是接头,也需要信物来证明啊。   于是他悄悄暗示道:“这位公子的腰牌好生特别,是从哪里买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白泷皱眉,更加警惕了……你在查我户口?   骨面心中大定,如此警惕,必然是担心令牌来历被查清。   他索性也不藏着捏着,从袖口里取出半块饕餮令:“其实我的手里也有一样的……”   白泷看了看他手里的半块令牌,拿起来比对了一番,的确是一模一样的令牌。   ……这人不是盯上我的ass,而是看上令牌了?   ……一模一样的半块腰牌,难道他是澹台的人?   异乡人的警惕心稍稍降低些许:“的确是一样的腰牌。”   骨面见到对方警惕降低后继续说:“阁下是从澹台世家里出来的吧?”   白泷打量着此人,停顿片刻后点头:“算是吧。”   他是从澹台世家里出入很多次了。   白泷看向自己的腰牌,半块腰牌果然是和澹台家有什么关系吧,来这一坐就被认为是关系户了。   骨面彻底确定身份,心说果然没有找错人。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你可以把半块腰牌交给我了。”   白泷听到这句话却皱眉道:“交给你?”   ……我跟你很熟么,开口就来白嫖我?   骨面更加奇怪:“你不乐意?”   “当然不乐意。”白泷满脸冷漠:“凭什么给你?”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骨面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接头的线人了。   这可是饕餮令,拿走半块也没有用,也没人敢将它出手。   既然带着半块令牌来到这儿接头,居然还不想交出令牌?   这时白泷娓娓道:“我在澹台府邸里打生打死,几经险境才走了出来,事关重大,不宜在此声张……可我是好不容易才拿到它的,现在你让我就这么交给你?”   澹台世家到现在也就送了这么点东西,你居然想白白拿走?   哪怕我不知道它到底是啥,但看你反应一定是个稀罕物。   白嫖怪最痛恨的也是白嫖怪了。   白泷语气强硬,态度坚决,断然回绝道:“想都别想。”   他认为自己的拒绝足够了,可这些话在骨面听来却有一种浓郁的怨恨和不甘,语气里满是对组织高层的埋怨,以及对如今处境的不信任。   骨面难免有些哑然,设身处地的思考,这些潜伏的组织成员才是承担了最大风险的一方。   ……在澹台世家潜伏如此之久,却功亏一篑。   ……不仅如此还要面临围剿,看着同僚被杀死。   ……最后还要忍辱负重的逃出来,活着,多么不容易。   ……他知道这半块令牌的重要性,所以为了拿回半块令牌,一定废了很大苦工吧,甚至还要偷偷回到澹台世家里,把令牌偷出来,更是险象环生。   想到这里,骨面将自己置换进去,换成他自己来,也不会有胆量再回去一趟。   骨面沉默良久,神色浮现愧疚之色:“是我说的有些仓促了。”   他决定再委婉一些,趁着楼阁中央舞台的乐器奏响时的空隙问道:“可这令牌放在你手里,你打算如何用?”   白泷无言的沉默着,他很想瞪对方一眼,怎么用关你什么事?   但打人不打脸,他也想知道这令牌还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这份沉默让骨面更加确信刚刚的都是些气话,因为一名普通的组织成员,绝不可能知道令牌的具体作用,它可不仅仅只是个身份证明,更是一件异宝,可惜半块留在身上也没用。   骨面继续劝说道:“你也不知该如何用,索性还不如给我,放心……没人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白泷看着手里的半块令牌,轻声道:“功劳,功劳啊?功劳是最不值钱的,这种口头承诺谁都能给,虽然说论功行赏的体制我不讨厌,但我更喜欢更干脆一点,这块令牌究竟价值几何?”他转过头看向骨面,不再拐弯抹角的兜圈子,直白的问:“我能拿多少?”   骨面哑然,这个功劳大小,他还真是没办法说个明白。   毕竟奖励功劳全都是上头来决定,他总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乱许诺吧。   白泷见到他不说话,内心嘲笑果然还是白嫖怪,便冷笑道:“又是空口白话?空手套白狼谁不会呢?”   骨面一听要遭,立刻说道:“不,兄弟,你先冷静,这个咱们可以商量……”   “谁跟你是兄弟?”白泷拒绝交流:“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骨面又是一阵沉默……是啊,他的兄弟可能都死在澹台世家的手里了。   萦绕在天香楼阁里的歌舞都是一流的声乐和视觉享受,但骨面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   白泷的心情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也是由于舍不得高昂票价的浪费,方没有离开。   双方的对话都是在彼此的认知上建立起来的。   可他们根本没有搞对同一个坐标系,以至于交谈看似进行着,实则根本处于一条平行线。   待到第一场演出结束。   骨面结束了沉思,他又一次开口说:“我不能给你关于论功行赏的承诺,有些事我说了不算,但我个人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己所能及的补偿。”   他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妥协一步,取走令牌固然容易,但这样会让这位年轻人失去对组织的信赖。   况且他接下来打算问询澹台世家里发生的情报,必须照顾好这名精神受创的幸存者的心情。   所以以个人名义对他进行妥协,能一定程度的换取对方的信赖。   反正这些最后是可以通过组织上报,上头必然不会亏待自己。   白泷可不在乎对方是集体名义还是个人名义。   只要给的够多,令牌不令牌,重要吗?   他只有一个问题:“所以,你能出多少?” 第96节 第九十四章 跨服聊天交易达成   说到底,任何问题都是商业问题。   只要钱给到位了,除了原则之外,其他部分是可以稍稍退让的。   白泷心说本想大声斥责对方,奈何对方很有诚意的样子,那就看看他能出价多少吧。   骨面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询,视线稍稍看向白泷,随后他一挑眉毛,算是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也只有一个想要离开组织远走高飞的人才会在这时候开口要价,算是为自己讨要最后一点赎身费。   这也不能说是目光短浅,毕竟一个外围成员想要晋升很是困难,要么被赏识,要么立下大功。   半块令牌价值没有这么高,他也不认为自己等得来组织里的论功行赏,最终结果如何,仍是八字没一撇。   这时候选择急流勇退,不能说是懦夫,而是稳健。   骨面说:“看来你是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   白泷点头:“澹台家的事,我的确是不打算掺和了,牵扯到太多,否则这腰牌留着也挺好,可如果就这么走了,总觉得太吃亏了,什么都没捞到,白忙活一场。”   他一拍手:“只为了看一场演出,这票价钱也太昂贵了。”   骨面深以为然道:“是很昂贵。”   死了那么多人,一夜损失了几十个外围成员,前期投入全部白给。   当晚的演出,一定是血流成河的风景吧。   骨面见到白泷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暗暗的这么想到。   可他还是劝一劝这个外围成员,或许是初见觉得有些许缘分,或许是交谈后认为可以结交。   他说:“其实你也不必想着急流勇退,可以再观望观望。”   白泷斜眼:“……我只想谈交易。”   加入什么组织后让我把东西上交,这样一来,你不仅白嫖了东西,而且白嫖了我的人力资源,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答应的,这么简单的套路谁会中招?   骨面暗叹,是个人才,可惜组织没能发掘出来。   他自己过去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外层成员,所以感同身受。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们谈一谈交易。”骨面先是取出了自己的钱袋来,将整个钱袋都放在桌案上:“我出门,没携带多少银两,只有三百两银票。”   这钱是他私人的钱,好些年存下来的,偶尔出使任务也会有些额外收益。   骨面知道自己的损失会由组织来弥补,到时候直接上报就行,所以态度也很干脆。   白泷面无表情,只是瞥了眼钱袋便没有了反应。   他知道简单的谈判技巧,当对方出筹码时,不能太激动,必须保持冷静,别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底线。   虽然这三百两已经超过了他的心理底线了。   白公子心说能有五十两我都卖了,一本武林绝学也就五十两啊,这半块令牌总不能比绝学还昂贵吧。   可事实上,他完全错误的估计了价位问题,一听到三百两,顿时心脏就开始狂跳了,有这笔银子,接下来的生活方面可以富余不少。   白泷的生活质量取决于现代社会里的存款,似乎还在银两无关。   从这段日子来看,他的生活也相当不错,但这是因为他留在金陵的缘故,有烟富婆在,怎么都不可能把自己饿死,也可以去烟云府里蹭饭改善伙食。   但若是离开了金陵,去了别处旅行,银钱便是一件大事了。   白泷过去旅行的时候,盘缠总是不够用,所以才要到处卖些东西,缝缝补补的换钱。   他的生活作风也并不浪费,仅是衣食住行便消费不低,若是独自一人还好,可当旅行伙伴多加了几人,钱就逐渐不够用了,再加上江湖人各式各样的硬开销……林林总总一算便是千金散尽。   因而白泷想着离开金陵前,得尽量多存点,按照以往经验,三百两绝对不够用一年时间,至多十个月。   可让他慢慢存,也不知要存多久,到现在为止,白公子可都没个工作和靠谱的收入来源呢。   那咋办吗?只能抽奖卖武学典籍了。   由此可见,三百两绝对不算少。   白泷已经意动,却故意表现的很平静,这是他在试探能不能再多加点价格。   表面不动,内心疯狂暗示多加点!   骨面看着对方反应如常,也知道几百两银钱只算初步开价,对方接受了才奇怪。   他又不动声色的掏出一个黑色瓶子:“上品质量的淬骨丹,能提升武者资质,冲击内天地圆满时可用,对先天以下的武者有用,市面上是没有售卖的,这里还剩下一颗。”   白泷听说过这类丹药:“这是灵草轩的丹药。”   “来历你就不必过问了,但它绝对是安全的。”骨面指着瓶子上的日期说:“距离药性完全挥发还有三个月,我本打算卖出去换点什么,现在和你交换。”   白泷低头一看日期,这是一年半前出品的丹药,果然任何的药物都保质期存在,这很科学。   然而白公子不是一名嗑药流玩家,他表现出了些许犹豫。   兴许是自幼身体太好的缘由,他感冒全靠体质硬抗,很少吃药。   对于吃药增长经验值这种事,他内心多多少少有点抗拒,皱眉思忖着。   骨面说:“我不至于在丹药上作假欺骗你。”   白泷抬起眼,继续抬价:“还有么?”   骨面这次犹豫了挺久,靠在椅背上,解释道:“我知道这些你或许不满意,但是外出执行任务,我不可能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品了。”   这是实话。   骨面刚刚晋升为干部没多久,哪有时间去捞油水,莫得钱才是最正常的,有这些钱就算是提前存的棺材本了。   白泷开始假装思考,只是做个样子,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他有样学样,但心里基本上已经答应了。   他本就没想着要拒绝,更何况对方给的也足够多了。   诚意,什么叫诚意呢?   令牌不知有什么用,放在身上惹人注目,给了也就给了吧。   他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成员,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果这就是你的全部出价,那我……”   “不,这不是我的全部出价。”   骨面的手指敲了敲扶手,在白泷说出‘我接受’三个字之前主动叫停。   他俨然也进入了某种奇妙的思想境界里,开始思索自己的筹码。   “虽然物品没有了,但是情报是有的,我可以告诉你一条非常有价值的情报,绝对物超所值。”骨面挺直了背脊,示意道:“如何?”   白泷没想到还能在加一条额外的附赠,便抱着图一乐的想法点头,爽快答应下来。   “可以。”他说:“你的交易要求我答应了。”   骨面松了口气:“若是你太贪心的话,我也不好收场。”   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拿出来交易的筹码了,若是谈崩了,也只能选择强抢。   对方接受了交易也称得上是识时务,而骨面自己也只是少许损失,这些都会折算成功劳。   你或许小赚,但我永远不亏。   白泷不置可否,视线落在了舞台上,这时第二个演出节目也基本结束了。   虽然没有太多注意力放在舞台上,但演员绝对是专业的,舞蹈很是柔美,还有些云烟效果,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干冰吧?   趁着换场的间隙,他换了个更加自然的坐姿,发问道:“于是,情报是什么?”   骨面达成了交易,心情颇为不错,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   他娓娓道:“昨夜,澹台世家的家主被伏击,已重创濒死,想必如今的澹台世家已是人心惶惶,若是得不到迅速的救治,只怕是离死不远了……”   ……他既是从澹台世家逃出来的幸存者,听闻这个消息,一定会内心感到十分痛快。   骨面看向白泷,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白泷有惊却无喜:“你这话属实?可我听闻他是个高手?”   骨面不以为然的说:“千真万确,他是个儒家高手,实力颇为强劲,但毕竟也只是个读书人而已。”   白泷端起茶杯,喝茶未遂,他心想澹台紫月可真够倒霉,送走了祖母,接下来又是她亲爹遭重。   骨面奇怪白泷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平淡,却见到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无法理解的事似的。   白泷说:“太快了,也太急了。”   这报复来的如此之快,令他也担心起自己来。   对方能啃的下澹台世家的硬骨头,自己这块小碎骨岂不是光速白给?   骨面却笑了:“不是快,也不是急,而是计划如此。”   白泷抬起眼,这句话听着有些不对劲了:“计划好的?”   骨面继续说:“这当然是早已经计划好的,只可惜出了点变故,没能控制住澹台世家,但也无妨,那只是个诱饵,能虚弱瓦解最好,做不到也无妨,终归最终的目标并不在于这些千年世家,而是在于……高贵而纯粹的血脉!”   白泷心脏猛烈跳动,这情报……还真是够劲儿啊! 第97节 第九十五章 你就是公子?   高贵而纯粹的血脉。   白泷听到后,第一反应是皇室,毕竟在大秦,没有比这个血脉更高贵的。   其次就是某些陆地神仙的嫡系血脉,先祖成了陆地神仙,改善了血脉,后人自然也蒙受恩惠。   但这些血脉数量其实并不少,分散于人间各域。   为什么这个人知道的这么清楚,什么情报组织这么厉害?   白泷沉吟道:“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骨面心说自然如此,这个情报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外层人员哪有资格知道这些。   他也并非完全告知,只是挑敛了某些部分说出来,下一步计划如何,他也不清楚,只能兀自推断。   “这情报你可满意?”   “我很满意。”白泷点头:“如果能知道更多就好了。”   “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终归这和你无关了。”骨面言下之意,你还是老老实实退隐比较合适。   “也是,和我无关了。”白泷端起茶杯,举杯示意,他也认为这件事牵扯到的太多,不是他能管得到的。   “既然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接下来你也该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了。”骨面喝下快凉透的茶。   “哦?”白泷问:“是什么?”   “澹台世家中发生的事。”骨面缓缓问道:“我想知道几天前的晚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位一名神秘公子?他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如今澹台世家封闭,情报丝毫不流通,除了被带出来的些许情报之外,根本无人知晓神秘公子的来历。   组织的情报被切断后存在误差,甚至都有人怀疑‘公子’是不是被杜撰出来混淆视听的。   关于此人的情报可谓是知之甚少,骨面甚至不清楚此人长的什么模样。   毕竟光靠文字来描述外貌,说一句英俊……满大街英俊的人多了去了。   白泷稍稍提起精神,他看了眼骨面,你要跟我唠嗑这个我就不困了。   “怎么,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也对那位神秘公子的来历感兴趣?”   “对,很感兴趣。”骨面铿锵有力的回答。   神秘的公子作为挫败组织计划的罪魁祸首,若是能抓住对方的尾巴,查出点什么来,绝对是大功劳。   白泷轻声道:“也好,那我就来仔细的说说,当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并没有用第一人称视角来阐述,而是换成了第三人称视角来描述。   白泷有着不错的口才,过去没钱的时候,也在酒楼里当说书先生,说过三国演义和西游记的故事赚钱。   亲身经历的改编故事,自然更有一种活泼灵动在里面,娓娓道来时别有一番趣味。   在表演休息的一刻时间内,白泷一直都在说着当晚的精彩变化。   “……说时迟,那时快,公子一招滑铲错过半人半兽的身下,双手划过圆月,便见敌人首级落下……”   这是武侠小说体。   “……韩枭这中毒的躯壳仍然挺立的笔直,狂风来也无法吹倒,他哪怕倒下去也会像个军人似的立着……”   这是美国硬汉文学体。   “……宋管家回想起了年轻时候,那时他年纪轻轻,那时她风华正茂,可时光多么无情呐,这缠绵悱恻的回忆也烧成了灰烬,将这世间最美好、光辉的食物给溶解了……”   这是浪漫主义文学体。   “……公子并指前之,曰:老太君毒也……”   这是古典文学体。   “……火盆烧的劈啪作响,可这灵堂里却是如此的冷冽,众人都觉得心里凉透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们都在想着,如果这是真的,天可就塌下来了,有人躲在墙角里,念着‘这不可能’,甚至没有正眼去看棺椁……”   这是现实主义文学体。   白泷一边说着还一边切换各种文体,秀的人头皮发麻。   他如果改行去写实体小说,绝对不到三天就能把编辑逼到离职。   骨面听着十分别扭,有时候觉得带感,有时候光是理解词汇就很烧脑了。   最终才算是勉勉强强的听明白了大体的过程。   可细节部分听着白泷描述的绘声绘色,他反而没听明白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公子是真的有点本事,的确是他破了投毒案,也查出了化妖。   但骨面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被各种文体烤的脑壳发烫,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这时,休憩时间结束了,第三场舞台演出即将开始。   一名身着长裙的女子不急不缓的走上了舞台中央。   随着她的登场,下方便传来一阵阵骚动,不少人都是知晓其身份,纷纷表示自己能一饱眼福,赚了。   对对对,你赚了,天香楼阁这波血亏。   商雨薇稍稍一拱手,随着声乐奏起,她身形亦随之婆娑。   起初是柔美的,因为她手里尚未握住剑锋,曲风柔和,舞蹈也轻缓。   可随着声乐从柔和转入低昂再转入急促之后,她拔出了双剑。   顷刻间气质变了。   剑入手,柔和感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凌冽。   如果说最初是一弯清流溪水,此刻便是瀑布飞流。   从这剑舞之中,白泷竟看出了金戈铁马的意象,裙袖翻飞,仿佛是在沙场厮杀之中舞剑。   没有杀意,虽没有杀意,却有一股气势和意象。   寻常人看见的只是华丽的剑舞,高难的技巧和动作。   但这些都只是点缀,真正重要的是意境,恰如画作,写意即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   看不懂,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这剑舞似是让白泷看见了实质般的风景,窥见了她剑舞中勾勒出的风景线。   长河,落日,大漠,马鸣,长枪,铁铠,枯木,冰河……   一派派景观好似实质般呈现于眼前,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看得见,似是被故意呈现。   自始至终,商雨薇都没看向他一眼,可白泷觉得好像无时不刻都被凝视着,被那种朦朦胧胧的意象所笼罩。   白泷观着剑舞,止不住轻声呢喃。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半首七言绝句,很轻很淡,几乎无人听见。   可骨面听见了,听的清清楚楚,这传世的篇章,落入耳中如此振聋发聩。   他本有些发烫的脑袋被这句诗词刺激的一个激灵,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时骨面开始重新审视旁边的青年……自从见到对方第一面起,他就有种违和感,随着交谈的进行,违和感被暂时的掩盖住了,直至交易完成时,他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怀疑。   但到了现在,违和感越发的掩盖不住。   ……他既是逃难者,为什么还能打扮的如此衣着光鲜,不像丧家之犬?   ……他本该痛恨澹台世家,却能在听到澹台忠将死的消息是毫不动摇?   ……他想着急流勇退稳稳当当的离开,却从态度上看不出丝毫的急切?   ……潜伏的外层成员,怎么有如此之强的心理素质和泰然自若的谈吐?   ……是我在引导话题,还是我被他诱导了思考?   骨面认为自己想的太多了,他竭力阻止自己深思下去,但偏偏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呐喊。   ……哪怕之前的都可以解释,唯独一点是不行的!   ……组织内潜伏的卧底,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诗才!   骨面握住拳头,他继续思考,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察觉到真相了。   ……为什么他能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澹台世家发生的事?   ……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坐在这里始终态度轻松自若?   ……为什么他看似处处配合却总给我一种强烈违和感?   ……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骨面握紧拳头,呼吸急促,神色不安,却又压抑着这份不安。   他猜想自己已经中了圈套,落入了对方提前布好的陷阱,他发现了,却已经太迟了。   因为交谈已经结束,因为就连暴露,也是对方故意暴露的,主动暴露的。   从开始到现在,对方没有一点隐瞒,没有一句假话,也没有一句真话!   骨面有些不甘,强忍着心间的战栗感,也压制住随时会暴起的杀意。   将视线看向白泷,压抑着颤抖的声线,他低沉的发问:“我有一个问题。”   白泷观着剑舞,不假思索:“说。”   骨面质问:“你就是公子。”   他质问着,却是用笃定的口吻。   白泷闻言,毫不诧异的扬起唇角,自信且肯定道:“不错,正是在下!” 第98节 第九十六章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白泷等对方发问已经挺久了。   所以几乎没过脑子就是一句话出口。   装逼嘛,不寒碜。   倒是一旁的骨面几乎要捏碎了座椅的扶手。   他承认的太快了。   不,他从一开始就没隐藏过。   不仅没有隐藏,甚至刻意在最后点明出来。   骨面内心暗叹自己的愚蠢,同时也咬牙切齿的诅咒着对方的狡猾。   这是个陷阱,这也是个圈套,设好的圈套,等待着请君入瓮。   或许从自己主动靠近开始试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对方的算计里了。   可他到底是如何得知饕餮令的作用?又是如何得知的天香楼阁会面?   计较这点也毫无意义。   从踏入天香楼阁的那一步起,他就注定会落入对方的手里。   骨面暗暗心惊,对方这话术是何等的犀利,对于人心掌控又是何等到位,看似处处被动,实则是循循善诱,看似到处都是破绽,实则太过于明显反而不会令人怀疑。   他的心态更是沉稳,不急不躁,见到鱼儿上钩,也仍然摆着欲擒故纵的态度,明明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焦躁就会被自己察觉出来,可他没有。   骨面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的手腕灵活,可这等人物竟会始终默默无闻。   他低沉道:“会栽在你的手里……不冤枉。”   白泷心满意足,却又故作谦虚:“谬赞了。”   骨面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两声。   此人可真是虚伪啊,明明神色、言语是真诚的,可怎么看便怎么虚伪!   纵使已经清楚自己已经落入陷阱,对方如此自信,他恐怕已经插翅难飞。   可难不成就此放弃挣扎?若是就这么平白的落入对方手里,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骨面心说还是有机会的,因为地点是这天香楼阁。   天香楼阁是大门派的产业,不允许佩刀剑,言下之意,不允许在这里动武,否则便是与天香楼阁为敌,打了大门派的脸面,可得上门负荆请罪。   也就是说,公子他不敢主动出手,先发制人的主动权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恐怕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或者不需要其他人动手,这名公子敢坐在自己身边,必定对实力万分自信,单靠他一己之力就能拿下自己。   同时自己要赌的也正是他这份自信,赌他没有在外面留下其他的后手!   但这还不够!   对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逃离,一定会追出来,所以需要第三个契机。   即争取到足够的逃离时间。   要耽误对方追击的时间,最好的方式是击伤他。   可骨面见到白泷完全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这一边,仿佛毫无提防的姿态,反而更加没有自信动手。   对方越是自信,他便越没有自信,譬如对手拿着一手垃圾牌,跟你四个二叫板,你也得慌一下。   骨面不认为公子手里的是一手垃圾牌,而是毋庸置疑的王炸。   在对方必有提前防备的情况下动手,岂不是茅坑里点灯?   所以,他不敢赌白泷的实力到底藏的有多深。   那么,他只能赌一手别的。   骨面阴鸷的视线探寻着四周,恰巧是瞥见了一名正在斟茶递水的侍女。   天香楼阁的侍女也是弟子,或是外围弟子,或许不记名弟子。   只是侍女,尚未成年,亦无法登台表演,自然实力很弱。   如果以她为目标的话,等待她走近时出手,她绝对避不开。   可问题不是在于杀不杀她,而是在于旁座青年是否会出手。   这同样是赌。   赌一手白泷不会见死不救的可能性!   只要他选择救这名侍女,自己就有机会能逃出天香楼阁。   骨面低沉着思考,他不知道能否有机会,却只能赌一手可能性。   至于得罪大门派的事,组织本就隐匿着,不怕追杀,要计较先等活下来再说吧!   三个契机,三次赌博。   赌白泷不会先一步出手;赌他没有在门外布下人手;赌他会为了救人而出手。   这三步如果错了只一步,自己的所有挣扎都会化作乌有,就再无逃出去的可能。   即便如此,唯有拼一把!   骨面的眼中逐渐蓄积起了疯狂之色,他深吸一口气,望着侍女提着茶壶缓步走近,这短短几步距离,就是他最后的思考时间,也是他最终的生命线。   呼吸变得悠长,血脉的力量被唤醒。   作为饕餮令主的下属,他不进入化妖姿态时,也有着媲美人族先天的体魄,化妖同样可以练气,只是真气会融入血脉,只是练气不如吞噬强者血肉炼化更快。   于化妖而言,真气即是血气。   他一旦完全呈现出原本姿态,将会一举提升到三重境的体魄,但那样太浪费时间,也不方便逃走。   所以他选择维持人形,同时激活血气,强制性的激发秘术·血脉沸腾,短暂时间爆发超常规的力量。   侍女靠近,一步,两步,三步……她来到白泷跟前,微笑着问询:“公子,要添茶么?”   白泷认识这姑娘,她就是先前那位收拢了蓝蝶双刀的女孩,礼貌一笑:“麻烦你了……”   友好的交谈,礼貌的言语,祥和的氛围,仅在‘了’字落下前一刻被瞬间撕裂。   骨面自认为已经抓住了最好的时机,果断出手。   骨面没有携带兵器,但武者的手足全身都是利器,更何况他又不仅仅是个人,暴起时简直就是一头猛兽,浑身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嗜血与疯狂。   要说他疯狂了,也是正确的,毕竟在生死之前,他选择殊死一搏,亦可称为困兽之斗。   骨面单手撑起体重,猛地跃起,踏在了茶桌上,爆发的力量使得木桌瞬间崩裂。   借力而起的他手指并拢,右臂笔直,宛若千锤百炼的长矛,笔直的刺向白泷的胸膛位置。   瞄准的是心脏要害。   白泷的反应已是不慢,因为他也正打算问询旁座的交易对象是不是也要来杯茶。   因此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雅座之间的座椅隔着的距离不足三米,也就是两三步距离。   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白泷心中更是有些懵逼,他完全不曾堤防对方会在这里动手。   更是搞不懂对方选择动手的理由。   交易已经谈成,你居然这时候选择全都要?   为了三百两银子和一枚已经快过期的丹药你至于么!   他顾不及怒骂,只能闪躲,一拍座椅,天魔真气爆发,苦练多年的绝学级身法独步天下,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次闪现技能,这令他在坐姿状态下奇妙的平移了一个距离,避开对方预定的攻击轨迹,同时不得已撞向了侍女所站的位置。   然而通过骨面丰富的心理活动早已得知,他从一开始瞄准的看似是白泷,但实则他的目标是侍女小芽。   因此手臂的攻击动作是虚假的,看似猛烈的爆发只是一个运力过程,攻击落空根本不要紧,他早已撤回了大部分气力,将血气运转至腰部,蓄力第二次猛攻。   真正致命的是第二次攻击,力道之强,能开山裂石。   其目标正是还处于呆滞状态的侍女小芽。   好巧不巧的是……白泷先前为了闪避,但由于空间相对狭窄。   他只能一手拍向侍女,将她推开,挤占了她的立足之地,自己填补了她原本的位置。   见此一幕骨面不怒反笑,他认为自己赌对了!   因为在他和其他人眼中,白泷是提前预判到了骨面,于是主动推开了侍女,取代位置,以身承此击。   但事实上。   ……老子闪现技能进CD了!   白泷内心咆哮着,他根本想躲也躲不开,不是先天,哪有那么快的回气速度!   面对此击,他唯有一招可用,于是……天魔吼,雷音爆震,淹没了楼阁的靡靡乐音。 第99节 第九十七章 对我而言,钱还是你更重要?   打断技能天魔吼。   效果是有的,可境界差距越大,效果就越差。   肉身足够坚韧者,韧性太高,控制技能的效果和持续时间自然越差。   那么白泷这一发天魔吼能争取到多久时间?   不过一息。   所以他仍然是避不开。   短短一息之类,唯一能做的便是运转全部的天魔真气集中于双臂,全力后跳。   先天三重之于练气八重,差距何止是天堑?   这一脚如果直接踏上白泷胸口,可能两个肺都要被当场踢炸。   纵使是双手护住,这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气力长驱直入,差点当场破防。   哪怕主动后跳,整个人也如同被大力金刚脚踹飞的足球,直接贯穿了半个内堂。   飞驰过程中撞开无数桌椅,砸入木门,留下一人大小的窟窿,没入屏风,能清晰的听见重物砸上建筑物承重墙传来的震动声,顶层有尘埃震落。   连骨面都有些诧异,他以为只能争取点时间,最多让对方狼狈点。   没想到这一脚的效果如此之好,心中暗道难道是自己进步了?   可现在根本不是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的时候,他知道那是神秘公子一时不察才找了道。   现在他一定万分窝火,等待回气之后,自己再逃也来不及了!   骨面顿时想要脚下抹油,直接开溜,可当他刚刚走出不到五步距离。   一把剑横空而至,携带着无匹真气,洞穿了他前进的路线,兵刃刺入了一人合抱的承重木里,剑身直接没入,只留下剑柄在外,轻轻震颤。   这璀璨寒光的飞剑截住了他的去路,而一名俏佳人也立于出口之前,背对着阳光。   骨面暗暗道,他还是疏忽大意了,毕竟人无完人,再如何周详的计划也必然存在破绽,更何况临时构思而成的逃脱计划,完完全全的忽略了天香楼阁原本的势力。   他看过人榜,却对天香楼阁不甚了解,又精神集中于堤防神秘公子,哪里会去有心注意台上的剑舞,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台上的剑舞者是谁。   诚然,若是舞台上的是天香楼阁的寻常弟子,哪怕是十人也拦不住他的去路。   奈何,在台上舞剑的人正是排名第七的真传弟子,人榜第五十七的商雨薇。   双剑携带着璀璨的寒光掠至眼前,骨面妄图离开去路也被顷刻间封死。   商雨薇的境界修为不弱于她的同龄姐妹,乃是先天二重巅峰的宗派天才。   只是缺乏战绩,也并无称手兵器,所以排名略低,这绝不意味着她软弱到不敢杀人。   此人……砸了天香楼阁的场子,破了天香楼阁的规矩,还试图暴起杀害她的同门姐妹。   不论是哪一条,按照江湖规矩都可以当场格杀。   商雨薇眼中再无半点剑舞时的风情和优雅,有的只是冷漠杀意。   她今日本是开心的,见到了心仪的双刀,有心在公子之前出演剑舞。   她见到对方的神色流露出些许震撼之色,便是知晓她的剑舞对方是看得明白的。   这代表她借刀的可能性更大,谁知道就在她满心认真的舞剑之时,却爆发这样的意外。   意外?却也不是意外。   可能是一场早已预谋好的谋杀。   或许是针对那位公子,又或是针对天香楼阁。   但这些也不重要了……   “今日你若不死,我无颜去见师门同胞。”商雨薇一字一顿的冰冷道:“辱我天香楼阁者,杀无赦。”   杀意如沙子拍打在脸上,刮着皮肤生硬的痛。   骨面连心都凉了,却不是因为惧怕人榜的高手,而怕那名神秘公子。   他根本没想过要杀了谁,自始至终的全部都是为了逃亡做准备!   时间不多了,逃亡路上容不得他犹豫什么,也不想着如何绕开商雨薇了。   眼中只有她背后的那道大门出口。   骨面的表情逐渐扭曲,肌肉开始膨胀,血液沸腾,双目布满血丝,鲜红若狂。   “给我……让开!”   他的声音已经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咆哮声,肌肉膨胀起来,化妖的血脉沸腾,令他如同一台战车,沿着一条直线,面朝着出口,阔步的发起冲撞。   商雨薇脸色微变,还是第一次见到怪物变异的模样,她却无惧色。   商雨薇双剑齐舞,剑光凌冽,优雅剑舞已成杀人利器,刹那间叮叮当当的声响连成一片。   天香楼阁的剑舞各有千秋不同,每一名真传弟子都观想剑舞,各有领悟,她的剑舞以快和灵巧著称。   双剑舞动,即是放弃防御,全力进攻,所以对身法要求极高。   论实力,她可远在兰香雪之上,论心性更是如此,优秀者之所以优秀,自然有其道理。   她受到的教育、接受的训练、习得的武学均是江湖顶级。   但……唯有一点不是。   “好硬!”   商雨薇每一剑落下都必然见血,可她发现无法切断对方的肌肉,更别说斩见骨骼。   化元境燃烧真元,全力一斩,便是重甲也能斩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坚硬之物。   手里这对利器级别的双剑,竟不足以完成破防,看着鲜血横飞,实则伤害轻微。   天香剑法变成了刮痧剑法。   眼看对方已经冲到门前,商雨薇眼中一凝,双剑交错,摆出杀招起手势。   “点绛唇!”   江湖不少招式都以诗词为名,天香楼阁中的剑法杀招更是无一例外都是词牌名。   听着似乎显得优雅,但这名讳上沾染的可是太多江湖败类的血腥气味。   双剑宛若剪刀,直接刺入骨面的胸膛中央,她将兵刃递进,仅仅不到七寸,便再度传来强烈的阻隔。   此时商雨薇的后脚跟已经抵在了门槛上,背后就是出口,燃烧着真元,她将双剑刺入对方胸膛,试图拦下。   可骨面全身绷紧肌肉,继续往前踏进,求生欲望令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出去,仿佛背后是无可名状的恐惧。   接连血脉沸腾,他根本顾不得后遗症和寿命的缩减,疼痛感被麻痹,亢奋着握住了双剑,随后,用力一握,猛地下压,利器双剑被压到了刺激眼球的弧度,支撑两秒后,肝胆俱裂的砰然崩裂。   手里双剑折断,失去兵器的商雨薇咬着银牙,不得已持着断剑往后掠去。   她这一推也是让开了退路,所以骨面狂喜着,他此时已经几乎完全兽化,身高两米,弯着腰,上半身肌肉盘虬,酷似巨大的猩猩,半个身体都探出了大门之外。   周遭人群见此场景,尖叫的尖叫,吓尿的吓尿,逃离的逃离,顿时大街上清空大片,乱作一团。   而自从骨面踢飞了白泷后,整个过程其实并未超过半分钟。   眼看它已经撞破了大门,便想着择路而逃,彼时商雨薇苦于没有兵器,连追击都显得迟疑。   这时,含着几分薄怒的嗓音透过门框传来。   “——接刀!”   两道交错的蓝色辉光划过破损的门框,从暗处飞驰,好似一对翩然的蓝色蝴蝶。   商雨薇只轻轻一瞥,信手接纳住飞驰而来的蓝色双蝶,这是令她爱不释手的名刀。   蓝蝶双刀入手,顷刻间愁眉尽展。   骨面此时还不知自己的死神已至,他那身恐怖肌肉再也不能成为坚固的防御,他咆哮着冲向商雨薇,双手猛地砸向地面,锤裂了道路的白色石砖,震得地面起伏。   商雨薇扬起唇角,真元点燃,又一次开始致命剑舞。   仅仅是两道轻灵蓝蝶翩然震翅,骨面相对脆弱的双腿直接被切断了筋骨,跪倒在地,无法站立,紧接着是它的手臂,再然后是肩胛骨。   看似刀刀都不致命,但很快它在这蓝蝶伴舞的炫目剑舞之中失去了逃亡的能力。   遍体鳞伤,满目疮痍,只能倒在地上,看着血液流失,连动弹手指都困难万分。   骨面倒在了地面上,粗犷的喘着气,他又退缩回了人形,虚弱瘫软着。   他扭过头,看向的却不是商雨薇,而是另一人。   白泷靠在门框上,他这时才明白,原来这家伙也是化妖……难怪要杀自己。   “何必呢?”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骨面,止不住问:“值得吗?”   “……”骨面没有回答,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对方会放过自己。   “其实我真的是打算做笔生意而已。”白泷抚摸着断裂的左臂:“你自找的。”   骨面黯淡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求生欲望,他张了张口:“如果我现在低头……生意还能做么?”   白泷平淡反问:“那你觉得,对现在的我而言,是钱更重要,还是你更重要?” 第100节 第九十八章 馋刀人   钱重要?你重要?   都不重要。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白泷此时的态度可谓无情,他只想着什么时候把化妖们的骨灰给扬了 。   刚刚那一脚伤了他不轻,整条左臂粉碎性骨折,右臂也骨裂,肩胛骨受损脱臼。   好在天魔真气的修复能力比较强,哪怕手臂断了也能长回来,这伤势隔几天就能恢复。   但疼还是真特娘的疼……饶是他一个钛合金纯爷们也差点疼到泪目,上一次疼到哭,还是小学时打疫苗。   他也不去看化妖了,而是捡起了地面上掉落的半块令牌。   两块一模一样的腰牌,背面相互一贴,它便主动 契合变成了一块完整的令牌。   ——饕餮令。   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必然和化妖组织相关,可以留着。   他看向了商雨薇,注意到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多谢姑娘出手。”白泷主动拱手致谢。   “公子客气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是。”商雨薇将双刀归入刀鞘,回了抱拳礼:“多谢你借了我兵器,也谢谢你出手救了小芽,否则恐怕她已经遇害了。”   白泷心说小芽是哪位?   这时没来及追问,街道另一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人群里一道倩影冲了出来,是刚刚从烟云府赶来的澹台紫月。   她一出人群,见到的便是这般光景,一时间也惊愕的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商雨薇自是认得澹台紫月的,双方有过几面之缘,她正思索着为什么澹台世家的人会出现。   澹台紫月已经走近,语气尊敬的说:“公子,我是不是来晚了?”   白泷点头:“你来的正好,这里的事需要你处理下。”   澹台紫月立即心领神会:“明白,我会处理好的。”   她看向躺在地面的骨面:“他就是跟公子会晤的那个人?”   她稍稍停顿后问:“是化妖吗?”   白泷奇怪的反问:“你已经知道了?”   “我去了一趟烟云府。”澹台紫月如实回答:“见了兰香雪和烟栖霞。”   她默默想到,果然一切都如同烟栖霞所说,根本分毫不差,如预读了棋谱般精准。   白泷不明所以,他可没告诉兰香雪和烟栖霞自己去了哪里,见的是谁。   更何况,这骨面是自己找上来的,自己完全都不知道会发生这回事,你为什么表现的比我还淡定?   澹台紫月先说:“待会儿官府来了,澹台世家会负责出面调停,尽快平息这次骚动,不要让负面影响进一步扩大,至于这只化妖便交给我带走,我还有事要问询他……”   “等一等。”商雨薇开口打断:“澹台小姐,这不合适,他在我天香楼阁里闹事,处置权理应在我们手里。”   澹台紫月对白泷投以问询的目光。   “确是这位姑娘出手的。”白泷实事求是的说。   “不是公子授意?”澹台紫月问。   “不是。”   “那为何公子的蓝蝶双刀……”澹台紫月看向商雨薇手中的漂亮双刀。   “借用。”白泷说。   商雨薇的手指有些僵硬,点头说:“只是借用而已,我的剑损坏了。”   “原来是这样。”澹台紫月神色舒展,看来并不是自己人。   她先前便注意到了商雨薇,见到她手里握着蓝蝶双刀,免不了产生了某些误会,因此心中有些不适。   现在误会解开,她的从容又回到了身上。   “七姑娘。”澹台紫月稍稍抿了抿嘴唇,平静的说:“澹台家可以做主赔偿此次天香楼阁的损失,作为交换,我想得到他的处置权。”   商雨薇不置可否:“澹台世家与此事无关吧,何必在意一个将死之人?”   “难得的活口,留着才好问话,这人留给你也只是杀了出气,不能换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交给我,不仅金钱赔偿到位,而且我也会记住这次友谊的帮助。”澹台紫月轻声说:“没有什么是免费的,免费的总是昂贵,人情价总是更高,不是吗?”   澹台大小姐俨然已经接受了来自白泷灌输的那套价值观,并且根据经历过的融会贯通,成熟之后迅速的归纳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处世风格和应对办法。   商雨薇稍稍思忖,一般来说,她不可能拒绝。   天香楼阁损失的只是一些桌椅,和她手中的一对利剑,人员没有损伤,口碑也没有,闹事者已经伏诛了,门派长辈得知也不会怪罪她。   可她想要的不是什么银钱的补偿,这点银钱她也不缺,门派也不缺。   至于人情什么的,用不用得上都是二说,大门派想要人情大有人乐意做这笔生意。   她想要的自然是……   “补偿可以不要,人你也可以带走。”商雨薇说:“我只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澹台紫月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对你。”商雨薇看向白泷。   “我么?”白泷中途未曾插嘴一句,此时被这么一看,他心说这跟我有关系么?   “我的兵器已经损坏了。”商雨薇看向手里的双刀:“还望公子能……”   她想说的不是‘赠’,而是‘借’。   她需要一把称手兵器来进一步完善剑舞,刚刚兵刃入手,她便有了那种琴瑟和鸣的感触,这对双刀仿佛是为了她量身打造,浑然无缺。   “人心不足蛇吞象!”澹台紫月预感成真,顿时俏脸微冷,哼道:“你想要公子的兵器?绝不可能!”   她的脸色说变就变,令商雨薇也未曾料及,毕竟是谈条件,况且她都没说完。   “澹台大小姐,我不是在与你说话。”商雨薇不高兴的提醒道。   “一对天下仅有的名刀,用他来换?他配吗?”澹台紫月冷漠的说:“不想换便不换!”   “你!”商雨薇蹙眉反驳:“我可没说,要用他换刀!”   “你是想说借?”澹台紫月反问:“倘若我也去借你们门派的镇门宝兵,敢问贵阁也会答应?”   商雨薇自己也明白名刀名剑岂有外借的理由,她趁机提出来便是占便宜,处于理亏。   “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她一咬牙索性也不反驳了,直言道:“名刀难求,我十多年都没有一对趁手兵刃,这双刀对我很重要,哪怕只是借用,也对我意义非凡,这时候提出来这种要求,也绝无挟恩图报的意图……公子可以开个价格,只要我负担的起,我一定答应。”   澹台紫月抿了抿嘴唇,忍住了内心的嗤笑声。   她也想要这对蓝蝶双刀,却不是为了这把刀。   如果换做她是商雨薇,也一定眼馋这对双刀。   可商雨薇只是为了求刀而求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根本负担不起,也根本不知道这对双刀意味着什么,看中的只是它作为兵器的一面,可它的象征意义早已不是兵器这么纯粹……   借?当真认为只是借出去而已么?   倘若公子真的答应借出去,这对双刀她绝对留不住太久。   因为一旦借出去,它就暂时不归公子所有了,等同于不记名之物,谁能抢得到,便归谁所有。   可澹台紫月也无法弄清楚,公子是否会答应。   白泷自己也在纠结着,这对蓝蝶双刀因为很轻,其实他用着也挺顺手,能切个菜砍个瓜,配带在身上也轻盈,不会感到沉重,除了太短了所以不能作为拄着的拐杖之外,没什么缺点,他是想要多用一会儿的。   由于过去白给的兵器实在不少了,以至于他对名刀名剑没什么稀有度认知,以为这不是个蓝装就是个紫装。   他心说……没想到连天香楼阁弟子都这么贫穷,这个好点的武器都用不起。   这时候联想到之前被折断的双剑,更是心中叹息不愧是孤儿院,果然搞慈善的越赚钱越清贫。   对方多少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次,这次来天香楼阁又把她营业的地方给砸了。   异乡人内心稍感愧疚,良心隐隐作痛,能帮就帮一次吧,反正这玩意又不值钱。   他说:“你需要借用多久?”   商雨薇内心忐忑着,突闻此声,顿时心花怒放,眸子亮了起来:“半月,我只需借用半月!”   白泷点头:“仅此一次。”   商雨薇将双刀呈上:“多谢公子!”   澹台紫月想劝阻却又没有立场,神色黯然,这时白泷对她说:“做个顺水人情,毕竟还是你的事更重要。”   澹台紫月闻言,羞愧的低下头,公子是为了帮她拿下处置权才答应借出,她居然还不理解,简直愚不可及。 第101节 第九十九章 在变了   结束了繁琐之事,白泷回到了玲珑小筑。   这几天金陵的捕快可要痛并快乐的加班了,接连出现的刺客,潜伏的化妖,都已经严重的影响了金陵本地的治安,毕竟没有老百姓希望一早上开门一看,自家门前挂着一根粉肠。   江湖人士的争斗也必须顾及到城内的治安,不影响到一般人是江湖里的一条基本准则。   骨面这件事恐怕一时半刻是压不下去的。   白泷坐在石凳上,拿出背包里的医用纱布,一边捏着自己的左臂,将一块块碎裂的骨头重新固定,一边绑上绷带,想象碎裂的骨头在破损的肌肉里被挪动带来的疼痛感,他表情已经变成了痛苦面具,简直就是兰德里的折磨,哪怕吃了止痛药也还是疼的不行。   他可惜自己买不到麻药,只能靠着身体素质硬抗。   好在骨头断裂不是一两次了,只要不是即死的致命伤,都能恢复的过来。   自从他断手断脚都长回来了,已经不是很在意这种程度的外伤了,除了疼了点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等待绑好了左手,整理好了脱臼的肩胛骨,上了点跌打药酒后,他也出了身汗,脸色有点苍白。   “一只化妖都能要我命了。”   “这要是多来几个,根本顶不住,麻烦了。”   白泷坐在杏树下,盯着水池里的红鲤,指着它就开始抱怨。   “这要说问题的源头,也是在你身上,早知道我就不去捞什么红鲤了,也碰不上澹台紫月,不会遇到这种麻烦事,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你给炖了,补补身体。”   生活不易,炖鱼出气。   红鲤鱼甩着小尾巴,吐出一连串的泡泡,似是在卖萌的意思。   “鱼还卖萌,你眼神里有诡异的光么?”白泷翻了个白眼:“放弃吧,这里是东方玄幻世界,不存在美人鱼的,你没得变。”   红鲤鱼开始转圈了,似乎想要表达什么。   白泷看不懂,开始研究自己拿到的东西,一颗丹药,三百两银钱,还有一枚饕餮令。   他算了算:“存款快有四百两了,存到五百两左右,便有了足够的旅游存款,届时考虑回去南唐看看,再然后去雪国走一圈,想去滑雪了啊。”   他托着腮帮想了想,把银钱放回背包里:“这个不着急,倒是这枚令牌到底是有什么价值……”   转手拾起了饕餮令,下意识用了左手,然而断裂的左手不太灵活,不听指挥,疼痛着一抽搐,手肘一蹭。   放在桌子上的丹药瓶子被打翻了,它本就松动的盖子在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弹开。   一枚通体暗红色的丹药就这么从瓶子里摔了出来,在半空划过一个弧线,精准的落向了水池的方向。   白泷急忙伸手去接,可就在这时,哗啦水声响起,一条红鲤从水池中跃起,快过了他僵硬的手速。   红鲤接住了丹药,一口将其吞下,随后咚的一声潜回到了水池里,溅起了一尺多高的水花。   白公子接了个寂寞。   他沉默着看向空荡荡的瓶子,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水,又看了眼欢快的摆着小尾巴的红鲤。   他默默的将右手伸向后腰,锵的一声拔出了蓝蝶双刀,面无表情着,无慈悲道。   “今天中午,一鱼十吃。”   磨刀霍霍向红鲤。   这赔钱货,知不知道这枚丹药市价几何啊!   对着红鲤左右开弓的几个嘴巴子之后,白泷发泄了点怒火。   但他也累了,觉得自己真无聊,对这么一条鱼出气,肉质太差,打起来也没意思。   白泷托着腮帮,无聊了就开始想着另一边的世界。   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或者,找个朋友聊一聊,散一散胸中的埋怨。   可惜,虽然这个世界很大,认识的人很多,却没有几个人是知心知己。   兰香雪太天真。   烟栖霞是富婆。   澹台紫月仅仅是熟悉。   其他的人呢?都是陌生人了。   这金陵城对白泷而言,大而空旷。   他甩了甩头,不再去想,盘膝坐在树下,默默运转功法,天魔功流转。   安静的庭院里,红鲤丹药孕养,杏树吞吐着灵气。   三个不同的生灵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修行着,生生不息。   ……   澹台世家的地下室。   宋管家打开了手里的药匣子,看着已经动弹不得的骨面。   “你不用这么瞪着老朽,老朽不会杀了你的。”   “我不会特意去逼供什么,毕竟刑讯不是老朽的专长。”   “同时老朽也远不如白公子,没有他洞悉人心,剖露人性的话术。”   “老朽只会直白的告诉你……”   “我会治好你。”   “然后在切开你的皮肤,敲碎你的骨头,然后重复治好。”   “老朽知道你们这群化妖恢复能力很强,所以落在我手里,你可别想轻易的死。”   “所以,不如想想你都知道点什么,能说什么就尽快说吧……”   宋管家叹着气,但眼中没有半点慈悲。   对待敌人,他没有半点慈悲。   地下室外的走廊上,澹台紫月看着午后的太阳发着呆。   韩枭走近:“大小姐,怎么了?”   她轻声说:“又欠下公子一个人情……义父,或许这人情,是真的还不清了。”   韩枭苦笑:“大小姐……有考虑过招婿么?”   澹台紫月按住被风吹乱的长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   ……   天香楼阁的后厢是众人休憩和起居住所。   今天早早的停业,区区一天的营业收入损失的起,好在客人们没有刁难,反而称是大饱眼福了。   或许对于富人而言,江湖争斗杀人也是种血腥暴力十足的华丽演出吧。   商雨薇在舞台上,缓缓挥着手里的剑。   少女小芽托着腮帮,望着优雅与杀机并重的剑舞。   她有模有样的念道:“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商雨薇的剑势一止:“你这句诗,是从哪看来的?”   她心说自己怎么从未听过,而且这句诗似乎和自己剑舞中的兵道杀机无比契合。   小芽嘿嘿一笑:“七师姐不知道了吧~”   “别闹,快告诉我。”商雨薇也不舞剑了,她只是心情很好,安静不下来,才在舞台上找找手感。   “我想吃四斋蒸鹅心呢~”小芽撒娇着说。   “好好好,给你买回来。”商雨薇点了点她的鼻子,这孩子恐怕都不知道,今天她死里逃生了一次。   “谢谢七师姐!”小芽说:“这句诗呀,是我偷偷听到的,我当时在雅座那边倒茶,就听见了这句诗。”   “不是书里的?”商雨薇问过后也自言自语道:“的确不该是,书里没见到过……那是谁念的?”   “那位长得好看的公子念的。”小芽托着腮帮说:“就是答应借给七师姐刀的那位公子。”   “这是他做的诗……”商雨薇一时间眼神有些涣散。   “七师姐?”   “我,我没事。”   商雨薇恍然间突然明白,为何那位公子会答应她一个略显无礼的要求,且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他是真的看懂了她的剑舞,明白了她的剑舞真谛取自于兵家杀伐之道,一句诗句切入了她剑舞的精髓。   “铁马冰河入梦来,好一句铁马冰河入梦来……”商雨薇越品味越是觉得这句诗词足以传遍大秦边疆。   如此,她心中更是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公子产生了强烈且遏制不住的好奇。   武力不知深浅,却有救人的侠义之心;行事断不了善恶,但敢以承担责任;澹台世家嫡长女对他尊重莫名,名刀对他似乎无足轻重……更有令人惊艳的诗才。   商雨薇呢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思着想着,一时间竟有些痴迷和走神。   今天对很多人而言,注定是无法平静的一天。 第102节 第一百章 血衣楼主:来了老弟   斜阳如血水悠悠,一艘船,在月色将至时,停泊在了金陵城的港口。   血衣楼主透过窗口看向繁华的金陵城,赤色的眼瞳浮现上期待之色:“终于到了。”   船只上的漂泊之日有些难熬,自从知晓损道人失踪起,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之内,金陵城中局势几番转变,各方势力表现的很是紧张,收集情报也更加困难。   如今他终于到了金陵,这新生的躯壳也渴望着鲜活的鲜血,煎熬的等待过去,终于能重新加入战场。   房间里的另一人从黑暗中起身说:“等到太阳落山,你就可以出去了,记住你如今的状态,尚且不完整的不化骨,和人的脆弱性也相去不远。”   “我省得。”血衣楼主看着窗外问:“你打算去哪?”   “我自有我的事。”乌鸦淡淡道:“你不必多问,想要联系我,来这里就可以。”   “也好……”血衣楼主平淡道:“兰香雪由我来处理。”   “处理好你留下的烂摊子,等完成了这件任务之后,我可以将你引荐给组织,以你的能耐,有可能被令主赏识。”乌鸦冷淡道:“所以我告诫里别动什么小心思。”   血衣楼主目送乌鸦消失在港口的人群里。   他低沉着声音自言自语道:“说的如何好听,也不过是互相利用……到现在也仍然警惕着我,不肯将目的告诉清楚,也罢……只要暂时保持者合作,有的是办法探清这组织黑幕之下的样貌,我可没有给人做奴才的习惯。”   他等待着天边的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尽头,等到一缕清辉洒在窗口。   血衣楼主戴上斗笠,换了身衣着,双手露出近乎病态惨白的皮肤,血管都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不论组织的事如何,他都需要一块敲门砖。   这时,也是时候去拜会如今的香血魔女,瞧瞧这烟云府究竟是怎么样的藏龙卧虎的刺客禁地。   ……   华灯初上,夜未央。   白泷难得有心逛一逛金陵的夜市。   大秦没有宵禁,到了夜晚,大部分的店铺都会关门,但也有少数的店家会继续开门营业。   除了某些声色犬马的场所之外,便沿着金陵城内的小吃街道会继续营业到深夜。   虽然规模和现代都市没得比,但胜在有股民间小吃的本土味。   白泷并不是那种稍微吃多了点便自诩为吃货的自以为美食家。   固然穿梭两个世界,去了许多地方旅游,吃是一个重要的生活质量标准,可他是标准的山猪吃法,完全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也品不出什么来。   对食物的评价标准就三种:好吃,就是好吃;还行,就是不行;一般,就是难吃。   异乡人无聊时便会晚上出来扫街,在这里住了小半年时间,也知道不少隐藏的百年老店。   毕竟大秦开国三百年,有些百年老字号纯属正常,这个即便打成广告也没人会在意,和现代截然相反。   倒不如说,不少客人都反而喜欢照顾一些新店铺,因为口味有变化。   现代人喜欢吃百年老字号,一来是名牌效应,二来是消费市场足够大,就譬如某家包,哪怕难吃的很也还是能轻轻松松的噶全国的韭菜们。   因为古代的香料、调料远没有现代丰富,在这里能吃到最原汁原味的各式各样的地道美食,也不用担心一口下去,就吃出半个元素周期表来。   此时距离界门的冷却时间还有最后的几十分钟,不论在这边世界度过多久时间,回到现代后,最多过去二十四小时,偶尔会在时间上存在一定偏差值。他寻思着大概回去后也是天黑了,他一旦开始修炼就会感到饥饿,与其回去恰泡面,不如吃点好的犒劳自己。   白泷咬下一口鹅肉,鲜美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油脂细嫩,滑腻肥美,原汁原味,纵享丝滑,吃的他差点就当场衣衫炸裂了。   一边吃着一边闲逛着,白泷开始思考,下个月的房租交了以后,生活费肯定是不够了,得想个办法挣钱。这边自己算是有点积蓄,一旦回去就被打回原形了。   一想到这里,手里的烧鹅腿也逐渐变得索然无味。   走神时,一人撞上了他的肩膀,有些僵硬,也有些冰冷。   白泷没闪避及时,将人撞倒在地,他急忙伸出手:“抱歉,没注意,没事吧。”   对方起身,拍了拍衣服:“无碍,我也是许久没出门了,脚下有点虚浮。”   白泷打量着对方的脸色:“你可能是缺乏维生素D,要记得多晒晒太阳,皮肤都苍白了。”   “……维生素?”对方不明所以,他摸了摸小腹:“或许我只是有些饿了。”   白泷递过去一块烧鹅腿:“要不,你尝尝?”   黑衣青年诧异的看了眼白泷,随后摇头说:“不了,我不吃这类。”   “不吃肉?”白泷语重心长道:“连少林寺的武僧都没有荤戒了,早在千百年的物种进化中,人类就已经习惯从肉类里获取微量元素了,不吃肉就没办法补充人体所需,素越吃越暴躁啊,会导致大脑发育不全的,这种不健全的生活习惯,早点放弃会比较好。”   “不,我只是……”黑衣男子摇了摇头说:“不习惯吃这些。”   “那奇怪了。”白泷摸了摸下巴:“你不吃东西,来这里的夜市?”   “说来惭愧。”黑衣男子扶着斗笠:“我是迷路了,金陵城却是许久没有来过,道路改了不少,去城南那边的路还好,大家门户不难找,可来到这边就不认识路了,一时间也找不到人问询。”   白泷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是想去哪?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他表现的颇为热心肠。   白泷虽然热衷于白嫖狗大户,但平心而论,他始终友好善良为人正直,面对有困难的人能帮则帮,否则也不会常年悔恨自己经常白给。   黑衣男子也不矫情:“那麻烦了,我想问一问,城北是不是条三才街。”   ……那不就是我住的那条街么?   白泷随口而答:“是有这么条街,不过那附近并没有多少人居住,据说是闹鬼。”   “那就是那儿。”黑衣男子说:“我去那附近有事要办。”   “那行吧,你跟上来。”白泷说:“我恰巧也住在那儿附近。”   黑衣男子疑虑道:“这么巧合?”   “是挺巧的,但那边房子便宜啊。”白泷一摊手:“只能买得起那附近的房屋,况且我也不怕鬼。”   黑衣男子说:“闹鬼的房屋价格底下,倒确是如此……可鬼怪之说,也不可轻言是假。”   白泷笑了:“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有一身正气,怕什么鬼怪呢?”   “哦?你是儒生?”   “不,我是射恵主义接班生。”白泷说:“跟儒家思想不能兼容。”   黑衣男子自然是听不懂的,他问:“你住在三才街,是否有听过附近住着什么神奇的人物?”   白泷神情疑惑:“有吗?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别说神奇的人物了,好像那条街的住户就我一个吧?   黑衣男子说:“我只是随口一问,有最好,没有也无妨。”   白泷调侃道:“大隐隐于市的猜想是没错,但不是所有神仙高人都会住在市井里。”   黑衣男子问:“你是说,可能传言是假?”   白泷不假思索的点头说:“不是经常有这类骗局么?若是以讹传讹还好,但若不是呢?万一是个谁故意放出的谣言话题,谁知道其背后真正目的是什么?”   黑衣男子沉吟片刻:“若是有过目击,或者确实能证实发生过一回事的话?”   白泷笑了:“或许有就有吧,但是真是假可就不一定了。”   男子问:“是假的当如何?”   白泷答:“假成不了真,虚不是实,迟早会被揭穿。”   他又问:“倘若是真的呢?”   白泷说:“那也未必是好事,你也不知道,遇到的会是神仙,还是阎王。”   黑衣男子脸色微变。   白泷继续问:“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黑衣男子沉默良久,最终也没回答。   白泷见状也不多言,片刻后脚步一停:“我们到了。”   三才街过去也是普通的街道,却随着过去一场瘟疫以及鬼魅作祟,最终才沦为了无人居住之所。   他提醒道:“夜深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建议你还是找个客栈住一晚,白天再来。”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今夜事,今夜了,谢谢这位公子带路了。”   白泷拱手:“不客气,那我也先走了。”   他转身走入小巷,留下黑衣男子站在月光下。   血衣楼主沉默了片刻,他确是不认识路,但这四周的阴气很重,他感受的到。   什么人才有胆识住在这种地方,如果不是个疯子,便是个狂人。   这番交谈对他而言也是有用的,令他下意识开始揣摩之后种种。   男人缓缓的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瞳,他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希望不是真的了……” 第103节 第一百零一章 白泷:鸽了!   白泷走在黯淡的小道上,手里拎着今晚的夜宵。   他走几步回头看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距离,又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大约二十步外,黑衣男子跟着他。   “……这位朋友,你大半夜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白泷倒是不怕遇到抢劫犯,对方如果要动手也应该早就动手了。   “只是巧合,我也是在走这条巷子。”男人淡淡的说道:“担心阁下误会,所以我才故意落后了点距离,请不用在意。”   “你试着大晚上被人跟在后面,看看你在不在意?”白泷嘴角抽搐。   可黑衣男子也不说话了,就一副光棍的态度,令人窝火。   白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对方也是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他稍稍加快了步子,想着回了庭院把门锁上,回头拿起背包就走人。   反正这里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人偷。   白泷确是殊不知,跟在后方的血衣楼主也是心事重重。   他原本所想的很简单,烟云府太过于危险,他不打算直接进去。   于是,打算先一步查清楚损道人失踪的谜团。   根据血衣楼鹰犬传递的情报,损道人来到这里的玲珑小筑后便下落不明。   大多生死未卜的刺客,都可以认定是死了。   一个先天二重的刺客,说死便死,连半点反抗都没有,太过于蹊跷。   因此他才想着来查一查究竟,探一探虚实,看看这背后是不是烟云府的手笔。   相较于直接探访烟云府,俨然是查询这里的玲珑小筑更加容易些,而这附近着实有股阴冷气息。   对于已经开始朝着不化骨转化的血衣楼主来说,这股阴冷气息不会令他感到不适,反而有些舒适和自在,所以他知道这里是阴地,寻常人常住于此,很快就会身体虚弱,长期以往还会落下病根。   因此他才会诧异,什么样的人才有胆量住在这里。   直至这时,血衣楼主也并未对白泷产生怀疑和敌意,因为他表现的太自然了,以老江湖的阅历看得出他不是在说谎,但同时也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些许神秘感。   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就这样,直至他闻到了一股杏花的香气。   香气扑鼻,对寻常人而言,那是令人精神一震的味道。   可血衣楼主闻到这股气味时,第一反应是作呕,就如同人类闻到了某种化学原料散发的气味般,出现了生理反应上的不适,手脚都有些麻痹感传来,仿佛是这幅躯壳在抗拒着这种沁人心脾的杏花香气。   仅仅呼吸一口后,血衣楼主即可停下不在前进,忍住恶心作呕的感觉。   他暗暗的掩住口鼻,暂时屏住呼吸,可皮肤上仍然传来些许轻微的灼痛。   先前那种令人舒适的阴凉气息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纯粹的灵气。   这杏花香气覆盖的范围,对他不仅毫无益处,反而是相当于密布着麻痹身体的神经毒素。   可就在血衣楼主的视线里,白泷穿过巷口,步入了街道拐角,几乎要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立刻继续跟上去,就在走过拐角的那一刻,亲眼看见了白泷推门而入。   在他进去的那间院子里,能看见一棵盛放着白色杏花的杏树。   血衣楼主握紧拳头,那就是玲珑小筑!   他顿时明白了,白泷就是玲珑小筑的主人,也是他找寻的对象。   白白跟着别人一路,还让对方指路过来,结果带路的人就是要找寻的目标。   这份巧合令血衣楼主诧异了一瞬。   下一刻他就改变了想法……如果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他回想起先前交谈的内容,更是觉得话中有话。   这杏花香气萦绕在身侧,血衣楼主更是自我感觉愈发难受,他浑身都有些不太自在。   血红色的眼睛看向庭院里的杏树。   他默默猜想到,可能是自己体内的不化骨血脉带来的影响。   乌鸦早就警告了他,不化骨即便转化成功也不能见到阳光,证明它是阴属性的邪物。   而这棵吸收地脉中的阴气转化为灵气的杏树,毋庸置疑是一地难觅的灵木,克制自己这种邪物,倒是正常。   不过……好在血衣楼主还没彻底成为不化骨,他压制住不适感,走向玲珑小筑。   如果白泷表现出了敌意和杀意,他或许还真不敢大胆的靠近。   他完全猜不透这位公子的实力和底蕴。   血衣楼主来到门前,他没有翻墙,而是走了正门。   稍稍用力的推了推门,房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根本没有上锁。   门扉开启那一刻,一阵风卷着几片杏花飘来,灵气沛然的杏树之下,青年公子伫立,摊开右手,掌心承接着月光,握着几片杏花瓣,对着杏树细细低语着什么,含着几丝笑意。   这幕光景并无杀机,可血衣楼主不敢走入这遍地月光里,高浓度的灵气令他浑身不适。   更重要的是,这种静谧的等待感,使他感到了不安。   白泷俨然已经注意到了不速之客。   他回眸看向血衣楼主,眼神里流出几缕叹息。   “你果然还是进来了。”   神色并无什么惊讶,早有预料,甚至预料到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一定回来,身份什么的早已知晓。   血衣楼主暗暗想道,果然他就知道自己是来见他的。   之前所言的那些,既是劝说,又是警告。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徘徊于生死边缘,正欲开口。   然而不等他开口问询,白泷接着说道。   “可惜了……”   “不论你是为了什么,都已是来迟了一步。”   青年走向了杏树的方向,只一步踏出,身形便消散不见。   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好似镜花水月,宛若沙中壁画,仿佛冰雪消融。   他就这么消失在了玲珑小筑的挺远里,无影无踪。   而血衣楼主的视线顷刻间凝固,眼瞳剧烈收缩。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传闻陆地神仙能一步千里,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陆地神仙的神通,但他知晓这不是任何功体和术法做得到的,没有一丁点真气运转的痕迹,人就这么消散了。   如果不是仙人,便只能是鬼魂。   他亲口说了,谁知道是神仙,还是阎王呢?   冷汗浸湿了后背,血衣楼主刹那间所有心思都偃旗息鼓,断绝了任何靠近玲珑小筑的念头。   这里对他本就是剧毒之地,其主人更是行事诡谲,神秘莫测。   他早已猜到了自己要来,不仅找上了自己,而且一路指引,一路劝退,希望能知难而退。   眼看已经到了玲珑小筑门口,这位公子只是叹息一声‘你来迟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血衣楼主完全弄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却有一种完全被对方控制于掌心的束缚感。   当对方离去的那瞬间,楼主更是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恐惧和战栗。   或许当初损道人……也是这么死的!   他不想再留在这儿了,一刻都不想!   只想着转身离开,这时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大门咚的一声闭合了。   月光下的院子里,杏树摇曳着枝丫,庭院里的风似乎变得冷冽起来。   同时,挂在了杏树上的铃铛也开始发出声响,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风铃。   血衣楼主听到这些声响,却几乎快要失去平衡,他扶住墙壁,头脑更加昏沉几分。   他看向庭院中的杏树,见到了更加令他惊骇的一幕。   这杏树的枝丫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同的装饰物,如若不注意去看,只会认为它是普通的挂饰,可实际上那是一个个不同品阶的灵物。   它们悬挂在树枝上,依次亮起,在杏树灵力的供应下释放着光亮,交相辉映,照亮这院落宛若白昼。   哪怕是再如何普通的品级灵物,也是具备着特殊功效的,铃声只是第一道攻击。   血衣楼主嘴里发苦,看着不断闪烁的灵光,头皮开始发麻。   虽然人走了,但这棵灵树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他。   这波啊,这波是触发防御塔了。 第104节 第一百零二章 总之先挖坑   “小姐,有新来的书信!”   烟云府的早晨便有些喧嚣和热闹。   小桃红手里拿着两封书信来到了别苑。   烟栖霞瞥了眼书信,看了眼信封上面的字样。   一者写着烟云府,另一者写的却是兰香雪。   她带上手套和口罩,拿出小刀,首先裁开了写着兰香雪字样的书信。   “小姐,这算是偷看吧……”桃红小声说。   “不,我是正大光明的看。”烟栖霞淡淡道。   “即便您说的这么底气十足也……”   “兰香雪是什么人你不是很清楚?什么人能给她寄来信件,谁又清楚她住在烟云府里?”烟栖霞摇头说:“不用猜也知道,寄来信笺的人必然是……”   “血衣楼。”兰香雪已经踏入了别苑。   “好像没有毒。”烟栖霞将书信摊开后放在桌案上,就着阳光看过去。   书信仅仅只有寥寥一行字。   ——七日间,见分晓。   “看来对方打定主意要在七天之内撒了你。”烟栖霞不以为然的说着,摘下手套和口罩,连通手里的信封纸张一同丢进了烧着火的新型炭炉里。   “撒?”   “意思是杀了你,七天内把你的骨灰扬了,一个‘撒’字,很贴切的说出了挫骨扬灰的意思。”桃红解释道:“公子说的。”   “可刺客的话也值得信?”烟栖霞态度轻蔑:“这血衣楼主杀人倒也讲究,还提前寄来书信。”   “杀人预告函我也是第一次见。”兰香雪说:“或许这封书信有些可信度。”   “刺客的自尊?”   “嗯,书信大概是血衣楼主寄来的,他却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明明是个刺客?”   “他不是刺客。”兰香雪纠正道:“虽然创建了刺客组织,但他并不是刺客,也不是杀手。”   “这倒是令人意外。”烟栖霞戏谑道:“看来对方是个生意人,既然不是刺客也不是杀手,特意寄来书信的意思,难不成是下了挑战书?”   “但也没有具体的提到决斗的时间和地点。”桃红奇怪的说:“只是说七天内了结。”   “很简单。”兰香雪轻声说:“七天内,会不择手段的杀我,如果杀不死我,要么他死,要么放过。”她又自言自语道:“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损失了太多人手,令他开始忌惮了?如若是这样,干脆的选择知难而退不是更加合适,为什么要选择发书信。”   烟栖霞扬起唇角:“看来这血衣楼主的目的也不单纯,或许和你的身份一样,并不简单。”   “我的,身份?”兰香雪指着自己:“我有什么特殊的吗?”   “暂时还没有。”烟栖霞托着腮帮:“但我相信以后会有的。”   兰香雪听得出烟栖霞在调查她的身世,然而早早家道中落,家人逝去,她对过往的记忆并不深刻,甚至有些陌生,突然提到这些,反而会觉得很遥远,心中所感反而像是别人的事。   “或许也有其他可能性。”烟栖霞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动作充斥着仪态美:“譬如说,这血衣楼主自作聪明的先找上了公子……”   兰香雪神色顿时紧张,她说:“这两日公子都没出现,难道……”   “如果公子落入他手里,现在你见到的就是不是这几个字了。”烟栖霞托着腮帮:“而是‘想要救他,就来什么地方’之类的直白威胁了。”   兰香雪稍稍一怔:“那公子他……”   她想说,公子的实力不是很差么?面对血衣楼主,理应会有生命危险。   烟栖霞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猜测而已,或许血衣楼主见了公子,然后被吓破了胆,他不愿放弃,又不愿公子插手,只能退而求次的选择这种方式,算是主动让步。”   ……吓破胆吗?血衣楼主?   兰香雪想了想,想象力贫瘠的她有些构不成画面。   倒是小桃红亲眼见过这类场景,了然的拍手:“啊,原来如此,小姐说的却有可能……上次那魔教护法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着公子面前忏悔罪过,说完后,头发就掉光了变成了秃子,而后被一位少林寺的高僧引渡去了佛门,法号还是公子给的,就叫‘悟净’。”   兰香雪的想象力遭遇了重创,小脑袋有些晕乎乎:“居然还有这种事?”   烟栖霞不置可否,慢条斯理的拆开了另一封书信,取出了一张黑红色的字帖。   字帖上有着淡淡的幽兰香气。   她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顿时眼波流传:“宴会么……”   ……   澹台世家,澹台紫月看着手里的书信,或者说,请柬。   她低声说:“聚贤阁?”   韩枭点头:“上一次宴请还是在三年前了。”   澹台紫月说:“时间在第七天的晚上,地点在江心岛。”   韩枭说:“大小姐不妨去一趟。”   澹台紫月不解,如今澹台世家很乱,她哪有心思去参加邀请的宴会:“为什么?”   “因为金陵城内的许多势力都会去,越是这种时候,和其他世家、势力、掌权者的接触反而越不能少。”韩枭语重心长道:“聚贤阁的宴请对象非富即贵,但普通的富商不行,普通的贵人也不行……江湖豪侠也很难入内,它的存在即代表了人脉,可以说是金陵一代顶级人脉社会的宴席。”   “听着便教人厌烦。”   “是的,所以这类宴会并不多,哪怕不想,也还是不得不去。”   “我在想,谁有这么大能耐,一口气宴请如此之多的人。”   ……   “宴会的发起者是谁?”小芽一边吃着四斋蒸鹅心,一边好奇的问。   “不是写了么?聚贤阁。”   “没听说过诶。”   “你该多看看书了。”商雨薇翻转着手里的请柬:“它是奇楼望阁之一,专属于做生意的楼阁,在大秦境内的各地都有影响力,内设会员制度,但拿得到会员资格的只有凤毛麟角,譬如我的师父便是聚贤阁里的会员,以此类推……聚贤阁的存在本身就相当于一整个顶级人脉。”   “那为什么要发给七师姐呀?”   “你傻吗?我可是天香楼阁在这里的主事人之一,真传弟子自然具备被宴请的资格,况且对方有意图邀请我们商演。”商雨薇收起了请柬:“说到底也是生意往来,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   “但论及具体的发起者,不一定是聚贤阁,或许是某个人。”   “只要付出足够多的财力和代价,聚贤阁也会主动应承要求,举办一场晚宴,宴请特定的人群。”   “当然并非谁都可以,必须得是聚贤阁的会员才有资格。”   华中锦抚摸着铃儿的脑袋,缓缓解释道:“总之,这场宴会上,会有很多厉害的人物,认识认识也无坏处,铃儿想去的话,爷爷便带着你一起去看看。”   “那还不如在家里背医书。”铃儿起身说:“我去煎药啦,那个小姐姐身体还没好哩。”   华中锦慈祥一笑,看着女孩走近药房。   俄顷,他缓缓看向手里的宴请贴,隐居于此三载,无人问津,过去是心灰意冷,如今却是大不相同。   毕竟没人真正的希望被江湖遗忘啊。   或许,他也该是时候去争一把了,哪怕不是为了他自己,也要为了铃儿考虑。   此次的聚贤阁宴会在金陵,距离甘州不远不近,倒是个敲山震虎的绝佳契机。   ……   “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多?你可以猜一猜。”烟栖霞笑而不语。   “我不想猜。”兰香雪皱眉,她听得出有种炫耀的味道。   “真遗憾,我正打算对你炫耀炫耀。”烟栖霞将请柬放在桌上:“我的确参加过一次。”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兰香雪不解。   “一张请柬有两个名额。”烟栖霞扬起唇角:“上一次是公子带我去的。”   “…………”   ……你以为我会羡慕吗? 第105节 第一百零三章 白泷依旧恶人   大梦初醒,白泷一觉睡到天明。   早起时他发现自己的左手几乎已经好了。   虽然运转真气和用力时还是隐隐作痛,但基本上不影响正常行动。   两三天时间裂开的骨头就能重新长完整,比正常的人体自愈快了许多倍。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前几次断手断脚的时候,长回来倒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敢回这边来,回来后生怕没办法解释。   有了这个级别的再生能力,也是白泷纵使三度迎来夕阳却仍然浪不死的缘由。   没什么好说的,天魔功牛逼就完事了。   出门前看了眼日期,距离上次见到端木槿也才过去了一天时间。   他忙着去给澹台家找凶手,不小心无故旷课一天,但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老师没见到这位煞星在场,总之没有点名记录,这次旷课算是白嫖了一天假。   因为受了伤,这几天除了简直运气之外,白泷没有额外的锻炼过,今早也就简单的练了练身法,他一度认为自己的技能冷却时间着实有点长。   之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便提起背包出门了,继续扮演一个莫得感情的大二强者……本该如此的。   然后这一出门,他就遇上了刚刚出门的羽生怜。   两人在小区门口位置,视线不小心有了交汇。   羽生姑娘眼睛亮起来,第一反应是靠近打招呼,更是露出了万分自然的轻浅微笑。   可见她自从摆脱了被秽物纠缠的困扰之后,已经逐渐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但当这位颜值生物一靠近,白泷顿感自己周身那种高手寂寞的气场当场溃崩的不成人形。   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传说。   不知为何,白泷在异界碰到多么漂亮的女子也能谈吐自若,可回到现代都市后,反而会很不习惯别人的亲近态度,端木槿这类老同学还好,可换成羽生怜,美丽的距离感就崩了。   这大概就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实际区别吧。   面对二次元美少女,我重拳出击、敢骚敢撩;面对三次元美少女,我唯唯诺诺、绝不靠近。   “今天天气真好。”羽生怜主动走近:“上学吗,学长,一起呀。”   “你先等等。”白泷抬起手:“我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羽生怜天真的开口问道。   “怎么样才能让你对我视而不见。”白泷淡淡道。   这时旁边路过的学生脚下一个踉跄,他扶着墙壁稳住,满脸震惊的看过来,可能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羽生怜眨了眨眼睛:“视而不见的话,不是会很不礼貌吗?”   ……这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么?   白泷摇头说:“你的中文水平有待提高,我的意思是……离我远点。”   那位仁兄抬起手,他对着白泷投来充满敬意的眼神。   ……这位兄弟,我墙都不扶了,就服你!   ……这操作不愧是你,吾辈单身人士的楷模!   “离远点吗?”羽生怜听话的往后退了几步,她问:“这样够吗?”   白泷:“……”   天然呆这种生物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在他开口吐槽之前,却听见了一股劲风呼啸,侧过头看向声音源头。   有东西飞驰而来,它精准的命中了羽生怜原本站的地方。   那是从另一端篮球场上飞过来一枚足球,带起了一阵劲风。   不远处有人挥着手大喊着抱歉。   羽生怜看向飞过去的足球,她稍稍想象了一下,刚刚这枚足球以这个速度精准命中她的话,恐怕……   “谢谢学长!”   “你误会了!”   两人同时开口,但意思截然不同。   白泷以手扶额:“这只是个巧合。”   羽生怜礼貌道:“端木学姐都和我说明白啦,学长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说什么都不用太当真的。”   ……这富婆又乱给人发好人卡。   白泷顿时冷笑:“我是好人?我可是沪州大学有名有姓的带恶人,你不知道我的事迹就算了,居然敢这么污蔑我作为恶人的基本修养,女人,你在玩火……”   “是是是,知道啦。”羽生怜走近后,推着白泷的后背:“可是学长,如果我们再不快点,就赶不上车咯,你想要迟到后被扣学分吗?”   “区区学分,你以为本恶人会在乎……”   “啊,车到了。”   “快跑!师傅等等我!司机师傅,回头是岸,你看看我啊,我还没上车呢!”   追了几十米,靠着千呼万唤,才终于让司机师傅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佛慈悲的打开了车门。   羽生怜喘着气,却是笑的,她忍的很辛苦,因为白泷喊车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高冷的表现。   上一刻还在努力装酷,下一刻就破了功,追着公交车狂奔几十米。   “你笑个锤子?”   白泷郁闷着,很想点这她的脑门一顿猛戳。   他自己根本不用担心迟到,公交车的速度都未必比他跑的更快,还能边跑边对着司机喊‘兄弟买挂吗’。   可羽生怜不行,她赶不上这班公交车,下一班来了肯定会迟到,大一基本上每一节早课都要点名。   说起来自己为这么个傻姑娘喊的这么卖力干嘛?她不也是瀛洲的富婆么,打车过去也没几个钱。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白泷以手扶额,然后就见到这姑娘眯着眼睛弯成月牙。   羽生怜对着白泷说着无声的唇语。   ——‘お可愛いこと’   白泷更郁闷了。   ……果然靠近这类颜值生物,他的高手气场就崩了。   ……这么一接触,反而是端木槿这类人更容易相处,距离感把握的很好。   他也不说话了,打开手机开始浏览视频。   很多人都是沉默着低头看着手机,也不理会四周。   随着公交车继续往前,人越来越多,原本白泷和羽生怜就是站着的,现在更是被挤入角落里。   不论想不想,空间就这么点大小,车还在继续往上塞人,一大车的面包人。   这时,前方一辆车的突然转道,司机师傅不得不猛地踩下刹车避免相撞。   羽生怜的负担比较重,加上没抓稳扶手所以重心不稳,急刹车中直接向前倾倒,然后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才没让她的脸和凳子亲密接触。   她大概能感受到这臂膀里的气力,仿佛能轻易的举起她九十斤的体重。   羽生怜悄悄看向白泷,发现大家都在东倒西晃,只有他站立的十分稳固。   白泷在人群里属于站的最稳的一个,足下生根是他这些年练武中学来的最实用基础。   司机大叔正在怒骂不遵守交通规则的混蛋,乘客们窃窃私语的抱怨着什么。   这幕其实也称得上常态,大家也都多多少少习惯了,毕竟冲国实在太大,人口也太多了。   “谢谢。”羽生怜小声致谢:“又被学长帮了一次。”   “举手之劳。”白泷松开手:“自己站稳了。”   “学长……”羽生怜问:“为什么说好的日料,你没有来呢?”   “临时有事。”白泷随意找了个借口。   “那端木学姐也临时有事吗?”   “她也没去?”白泷有些意外。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羽生怜小声问道。   “没有。”白泷摇头。   他和端木槿还没有友好到能吵架的地步。   普通的熟人、朋友之间,不存在争吵,因为太陌生,因为没必要。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羽生怜明显的松了口气。   “吵不起来的。”白泷不以为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交情。”   “那么……”羽生怜抬起脸颊,漂亮的眼睛似乎会说话:“我能和学长做个朋友吗?”   白泷当即暖人心田的一笑,回道:“不能。” 第106节 第一百零四章 端木槿依旧冰雕美人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白泷独自一人去食堂吃了饭,带上打包好的午餐去了生物学实验室。   端木槿仍然留在实验室里继续研究着自己的课题,据说已经发表了几篇有影响因子的论文了,虽说比不上真正的学术大家,但比起混吃等爱情的大多学生要强的多了。   端木槿打开了食盒:“正巧我中午想吃排骨了。”   白泷挑了个位置坐下:“我只是随手打几个菜。”   “是吗?”端木槿看向食盒里堪称丰盛的菜色:“我过去也去过食堂好些次数,但每次都不可能被打这么多菜的,食堂大妈不是手抖就是手抽筋,而且偶尔在蔬菜里还能吃出点意外的惊喜来。”   “就当做是加菜了。”   “我过去也是这么想的,知道我吃下了一枚硬币,差点噎死。”   “你到底吃到过多少奇怪的东西?”   “我暂且保密。”端木槿咬了一口烧肉,默默吐了出来:“连续吃到三块生姜了……”   “……噗噗个噗……”白泷很没良心的笑了出来:“老倒霉蛋了,幸运E是这样的。”   白泷对这话题不是很感兴趣,却也没有刻意回避。   因为每当端木槿说起这些事时,总是听上去像是卖惨,可她提起这些事时总是毫不忌讳,甚至将其标榜成自己的一个特点,作为冷笑话说出来。   旁人听着会心里不舒服,是因为同情心作祟。   但白泷不会,态度淡然,神色泰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听着冷笑话会有点想笑。   ……这狗王八蛋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已经不做人了。   心绪平稳,不会多愁善感,这兴许也是白泷历练后的成长,见过太多的他知道远有人比她还要惨,家破人亡,血亲背叛,兄弟反目,易子而食,甚至有的人要被迫嫁给自己的杀父杀母的仇人换取其他亲人的苟且。   一系列挑战三观的过往所见就这么印刻在记忆里。   如果没有一颗钛合金的胃和钢铁的心,恐怕玻璃心早就碎了几十次了。   相较之下,端木槿虽然惨,但她生活在这个时代里,能度过衣食无忧的一生。   她捧着饭盒,继续问:“你的事已经解决了?”   “对。”白泷换了个坐姿:“暂时告一段落了。”   “那就好。”   “你不好奇?”   “你不主动提起,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端木槿说。   “也是嗷。”白泷又说:“那你不想知道详细的过程和最终的结果?”   “有点好奇,但仅此而已。”端木槿摇头:“我既不是侦探,又不是小说家,对于结局的要求没那么严苛,原本只是尝试着帮一帮,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不论好坏我都不是很有兴趣。”   “你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白泷表示不信。   “那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她投去心照不宣的眼神。   “会,但肯定是删减版。”白泷表示会做适当的改编。   “所以我不问了。”端木槿收回视线,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午饭上:“没有结尾的故事那么多,一个个去计较,人生哪有多奢侈的时间?”   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她吃饭时给人一种感觉那碗饭一定比我手里的更香的错觉。   她不追问,白泷也不想主动提起。   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就这么中断了。   实验室里再度归于静默,只有窗外的飞鸟声会额外的吵闹。   白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未老先衰了,和别人的交谈也变得枯燥乏味起来。   自己还不到二十岁,仍然是青春年华的模样,可这日子过的倒是真实的令人落泪。   这根本不是青春该有的模样,但这着实也是普通人该有的青春纪行。   轰轰烈烈是骗人,平平无奇才是真。   白泷站在窗户边缘,看着楼下走过的男男女女们,或是形单影只,或是三五成群,看似喧闹着,看着欢笑着,但其实谁的心底都写着迷茫。   象牙塔的时光里有多少人的都被掩埋了光辉和雄心壮志,成了一个碌碌无闻的人呢?   他站在高处看着别人,心中突然有万千种惆怅的心思,仿佛这一刻升华成了哲学家。   然后端木槿啪的一声折断了筷子,将一次性碗筷丢进垃圾桶里,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白泷回过头看向她,她歪了歪脑袋,然后说:“没事,你开始吟唱吧……接下来是不是该说‘青春就是一场谎言和欺骗,只有傻瓜才会相信它会热烈的如同烟花’。”   “你对我使用了思维窃取么?”白泷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看出来。   “很多人都会这样,明明才活了二十年左右,就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仿佛自己活得像个哲学家。”端木槿毒舌道:“二十多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多半会将自己想象成一个作家,而你也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接下来是不是想要找个地方写一篇散文来抒发自己内心的踌躇满志?”   “你觉得我像是会动笔杆子的人吗?”   “不像,你像是会操起键盘的侠客。”   “骂人是键盘侠是不礼貌的,端木小姐。”   “这是夸奖哦。”端木槿微笑着:“键者无分贵贱嘛。”   “我信你个鬼。”   白泷难得喷薄而出的创作欲望就被扼杀了,可能抄诗久了就产生自己也是个大诗人的错觉了。   都2020年了,文艺是没有出路的,沙雕或许还有可能。人一旦进入沙雕状态就没什么弱点了。   他虚着眼睛看向端木槿,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时,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端木槿知道来的人是谁:“你来的有点晚。”   “我去买了点东西。”羽生怜提着三杯奶茶还有些甜品,走入了实验室:“打扰了。”   “太客气了。”端木槿望着她手里的东西还有一步一震的负担。   “不不不,毕竟是学长和学姐,这是应该的……”羽生怜说的很自然。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么客气,我们会不习惯的。”端木槿对着她劝说:“这里不是瀛洲,没那么多长幼尊卑的分别,低年级生也一样不给高年级生面子,就连教授导师都一样会被指着鼻子骂,所以不用这么客气,你一旦客气起来……我也会跟着客气的。”   “我不是那个想法。”羽生怜摆了摆手:“我只是想到刚刚午饭后,是不是想吃点甜品。”   “所以说不用这么为别人着想也是可以的。”端木槿竖起手指:“太客气的潜台词是疏远。”   “唔……”羽生怜想了想:“可能,是有些疏远吧,所以这样不算是拉近距离吗?”   “不算。”端木槿摇头:“能被这一杯奶茶轻易收买的人,应该是不存在……”   “有个懂礼貌的学妹,我很欣慰,客气点好。”白泷从容淡然的走近,轻描淡写的顺走了一杯奶茶,态度温和了足足五十个百分点:“我很久没喝过奶茶了。”   端木小姐沉默良久,她装作窃窃私语着,声音却不加掩饰:“怜酱,这种男人在你们瀛洲,一定属于那种情人节一块巧克力都收不到的那种可悲男生吧?”   “我听到了。”白泷说:“如果你觉得太客气的话,那把你的那杯也给我。”   端木槿拍掉他的手:“爪子拿远点。”   白泷也适当的发表言论:“学妹啊,这种性格的女人放在你们瀛洲,一定是情人节一块巧克力都送不出去的那种表白注定失败的可悲丧女吧。”   端木槿将头发撩至耳后:“那是不可能的。”   白泷说:“你好自信啊。”   “你可能不知道,一天连续 拒绝十七个人,烧掉十七张情书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啊?你?”白泷震惊莫名:“就凭你过去一棍子打不出屁来的面瘫脸和有话不说的生草性格?”   “因为我长得好看。”端木槿说的很自然且淡定。   “这的确。”羽生怜也发出同样烦恼的感叹:“只要长得好看,怎么样都会有人递来情书什么的,明明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交男朋友什么的……但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每天下课都要去固定场所去拒绝,像是日常任务一样,过去在瀛洲学校里,我每天都很厌烦打开鞋柜,因为肯定会有情书……”   女孩碎碎念着,埋怨着。   然后她注意到了白泷和端木槿微妙的视线:“学长,学姐,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只是在开玩笑。”端木槿恢复了沉稳的态度,纠正道:“怜酱,在冲国呢……是不会有谁敢写情书的,因为被抓到后的结果会很惨……”   “也没想到你的感情经历这么丰富,年纪轻轻就是百人斩了。想我们冲国人是无法了解这种批发情书的喜乐的,万一被老师家长抓到早恋,过去是单身狗,现在可能就是断脊之犬了。”白泷唏嘘道:“不愧是瀛洲大小姐,”   羽生怜顿时脸色通红,不小心暴露情感经历的她苍白着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可爱悲鸣。 第107节 第一百零五章 羽生怜却染上了色彩   两个老流氓搭伙欺负一个瀛洲美少女,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这么一回事。   流氓不一定是一种职业一种名词,也可能是一种形容词一种动词。   人越活越老,心也是同样。   大多的年轻人怀抱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进入了大学。   他们自认为摆脱了考试地狱,能无忧无虑的歌颂青春了,然而紧随而来的升学压力以及一项项选择,根本不容反应的砸到脸上,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爹妈老师被骗了,骗的好惨!   什么是青春?冲国人的青春岁月或许就压缩在考试的卷子里,压缩在偷偷看的几部小说里,压缩在一起疯玩过的游戏里,压缩在和同学们互相阿鲁巴的墙角上,以及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扼杀在摇篮的暗恋里。   没人真正在意过这段日子,直至某一天到来,等待他们有朝一日悔悟过来,明悟过来,回头一看,青春期都已经盖上了棺材板,安详的下葬了。   青春期一个不注意就被抬走了。   这时被留下的人啊,既不是少年,又不是少女,而是结束了青春又已经成年的青年们。   他们会逐渐发现,自己不得不被迫的看破红尘,开始怀念仿佛从来没有过的青春。   可到底青春是个什么玩意,根本没人说的明白,就像是一个好像有过的美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似乎有过,也似乎不曾有过。   所以,青春就是一个谎言。   青春走后,留下的早已不是死小孩,而是老流氓了。   每个不再年轻的大学牲的心中,都住着一个老流氓。   两个冲国老流氓联手欺负一个瀛洲美少女,能有多难呢?   说到底,羽生怜的人生阅历还是太少了些,她足够坚强坚韧,却不够成熟。   很容易就被三两句话说的头晕目眩,既跟不上两人的车速,又时不时会被带进坑里。   白泷都算是比较克制了,但是端木槿对于调戏后辈这一行为表现的乐此不疲。   好在她是个女人,如果这位冰雕美人不是女性,必然解锁了被防狼电击棍尻晕的成就。   “说起来,还没有进行自我介绍过吧。”端木槿突然提了一句:“我们彼此之间,好像并没有实际意义的互相认识过,趁现在做个自我介绍吧。”   “……有这个必要?”白泷露出厌烦的表情:“每次换学校换班级都要上台自我介绍,这种在讲台上羞耻play一样的表演简直就是黑历史。”   “会有这么肤浅的想法,一定是你表现的不够到位,如果给他们留下足够深刻的影响,那就不是黑历史,而是具有冲击性的记忆瞬间了。”端木槿反驳道。   “比如说呢?”   “上讲台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把裤子摔掉了。”   “好了,祂走的很安详,已经可以抬出去当场火化了。”白泷双手合掌。   羽生怜默默的缩了缩脖子,这么轻微的动作顿时引起二人注意。   两个老流氓投来感兴趣的神色,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羽生怜挥着小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被我吓晕之外,你还有什么黑历史吗?”白泷一手握拳撑着脸:“当一份不快的记忆被分享后,这份不快乐就会被……”   “被分享?”   “不是,就会变成别人的快乐源泉,制造更多的快乐。”白泷抬起手:“请说出你的故事。”   “才不会说啊!”羽生怜噘着嘴,轻哼一声。   “看来是有这回事了。”端木槿喝茶:“我猜一猜,是不是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对对对!”羽生怜点头的动作像只咬榛子的松鼠。   “答应的这么干脆,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的小事,咬舌头什么的,其实谁都有。”   “假装咬到舌头,可以是种装可爱的技巧,给人留下反差萌的感觉……”白泷说着突然打住。   “老二刺猿了啊,白同学。”端木槿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你偶尔也会暴露本性嘛。”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这是在钓我呢?”白泷暗道危险,他咳嗽一声:“还是互相了解下吧,那就……”   “从你(学长)开始吧。”端木槿和羽生怜异口同声的说。   白泷没能把锅甩出去,这时候谁最先开口介绍谁尴尬。   “白泷,男,二十一岁,学生,没了。”   “你以为是在录口供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诚意是要给钱的。”白泷一摊手:“你总不能指望我把户口本的信息都报出来吧?”   “那你至少说说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将来想做什么吧?”端木槿随意的说。   “那行吧,我说个小时候的梦想。”白泷语重心长道:“教练,我想当科学家!”   “好古典的梦想啊。”羽生怜说。   “那现在的梦想呢?”端木槿说:“找个女朋友?”   “找个女朋友需要上升到梦想这个级别?”   “那结婚生子,孩子是亲生的?”   “你这是在人身攻击了,过分!”白泷双手抱胸:“你说在沪州买个房,我或许还能勉强接受。”   “梦想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端木槿轻声的劝说道:“但妄想不是啊。”   “……草!”白泷竟无法反驳,他想了想说:“如今在下的梦想,也还是当个科学家。”   “那很好啊。”羽生怜认真的说:“有梦想的人,谁都了不起,都有机会实现,科学家很好啊。”   白泷继续说道:“然后发明能透视衣服的眼镜,以及穿上后可以隐身的衣服。”   羽生小姐顿时失声,端木槿被水呛了,她指着白泷:“你给我向全世界的科学家道歉去!”   白泷不以为耻:“你懂个锤子,梦想总是遥不可及的。透视眼镜永远是男儿的浪漫!”   羽生怜小声说:“但是梦想什么的,长大后就会改变了,会变成理想的职业什么的。”   端木槿接着问:“所以瀛洲中年人调查中,最理想的职业排名第一的是女子高中生?”   羽生怜叹息:“我为他们感到很惭愧,jk什么的其实没有那么好。”   白泷敲了敲桌子:“别岔开话题,轮到你们了。”   端木槿假装喝茶,然后抓了个空,茶杯被白泷挪到一边去了。   她幽幽一叹:“端木槿,女,二十一岁,学生,不明病症患者,病弱,三无,娇弱,弃女,有钱,珍惜动物保护协会指定保护目标,稀有疾病协会指定器官捐赠者,封印指定……”   “诶诶诶,你乱给自己贴什么标签呢?”白泷打断:“最后一个明显不对劲!”   “倒也不是胡说,我前几天玩的手游刚刚被封号了,因为我几百抽不出货,客服都不理我。”   “那你™怎么不叫封号斗萝,叫什么封印指定?”白泷严肃道:“严肃点,那么请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希望能穿越去清末……”端木槿发出一声轻叹:“做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呵,又是清穿电视剧看多了。”   “然后果断放弃垂帘听政,自立为皇帝!”   “你要做慈老妖婆????”   “如果能成慈溪也好啊……其实变成谁都好。”端木槿说:“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轮到怜了。”   羽生怜开始笨拙的说:“我我是羽生怜,今年十九岁……刚刚成年,家住在东京……擅长花道和书法,喜欢吃的食物是南瓜,生日是七月十五……还有,还有……”   白泷听到她说话都在颤抖:“别紧张别紧张,喝口奶冷静一下。”   “呼……”羽生怜深呼吸:“我的梦想,梦想是……多交些朋友。”   “那,挺好的。”白泷说:“有个会变身的火箭头也是这么说的来着。”   “朋友吗?”端木槿奇怪的问:“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   “平日可以用来蹭饭,必要时候可以拿来挡刀,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作为诱饵,用不上了就直接反手背刺,卖的时候不需要犹豫,总之用处可多了。”白泷笑的很飒爽:“仅次于‘好兄弟’。”   “不愧是你,企业级理解。”端木槿看向羽生怜,笑着说:“与其说多交些朋友,不如多交些男朋友。”   白泷赞同:“男朋友那就没问题了,谁同意,谁反对?”   “我反对。”羽生怜揉了揉脸颊:“我只是想要多交几个朋友,很奇怪吗?学长和学姐难道不是朋友吗?”   “当然不是。”端木槿抢答。   “肯定不是。”白泷秒答。   羽生怜无言的望着两人,一副‘你们在欺负我,我就哭给你们看’的神情。   端木槿浅浅一笑。   白泷看向窗外。   青春梦想是一场谎言,友情是被粉饰的美好。   出了这扇门,白泷仍然恶名在外,独立独行。   关了这扇门,端木槿仍旧冰雪聪明,高岭之花。   他们都看不见青春和友情的颜色。   只有羽生怜独自染上了青春的色彩。   所以啊少女,切莫当真。 第108节 第一百零六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白泷下午没有课,接下来两天课程都挺吃紧,他也不打算翘课。   反正在异世界的闲暇功夫已经基本自学完毕,毕业设计都搞定了,指不定让他考研都能成功。   所以学业方面能制约他的只有考勤一项。   只要不把时间花在学习上,那么闲暇的时间立刻就多了出来。   这些时间是不够去一趟异世界的,一来一去就得一天。   必须得考虑挣钱了,毕竟生活费是快不够了。   他也着实开不了口,问自己亦母亦姐的小姨要钱。   宁可去白嫖,也不想啃老,这是侠客该有的风骨啊。   白泷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握了握拳头,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看他在异世界浪的风生水起,走过路过都有人抱拳喊一声白公子,搞的多么八面威风似的。   回到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是踞着。   没有一分钱,公交车都不带你,老老实实吃尾气吧。   魔幻手机这部电视剧里,哪怕是穿越来的妖怪神仙都一样要打工挣钱,堪称魔幻现实主义。   Moba游戏和氪金手游都明明白白的说着‘经济基础才是一切’的简单道理,充分说明了打钱的重要性。   于是他打开了手机,点击搜索引擎。   下面自动跳转出了几行文字。   ——澳门的正规赌场在哪?   ——如何用很快的手法出千?   ——地下黑拳市场在哪?   ——沪州市的黑老大是正经生意人吗?   ——假如气功真的存在,会有人相信吗?   ——特技演员专业替身的月薪多少?   ——开武馆会有钱途吗?   ——抢劫抢劫犯的钱需要上交吗?   ——牛郎是否属于高收入群体?   ——如何评价大学生的非正常打工途径。   ——《人民共和国致富经》   白泷沉默良久的看着拉出来的一行行搜索记录。   这如果要让别人看见,恐怕……   恶名传播度+100,惊吓度+100,恐惧值+100   他默默的删掉了搜索引擎的记录,叹了口气,以上这些他都想过。   缺乏途径去接触以上目标是一点。   另一点也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所在。   毕竟徐老怪拍的电影情节,在他身上完全可以轻松实现,不需要任何特技和钢丝威亚加持。   一旦暴露自己成为超人的事实,后续的发展将很难预料。   往好点想,他会成为新一代的功夫巨星。   往坏点想,他被政府机关关注了,后半生自由就没了,下半身自由自然也没了。   白泷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国家公民,并不是没有为国家做贡献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自己先冷静个五十年,提高一下政治觉悟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一旦排除了以上的选项,正常的高收入已经不能太期待了。   作为一名普通的大二强者,靠谱的打工赚钱方式可以说少的令人窒息。   靠谱的日结自然是临时散工,沪州大学里也有许多小团体和介绍人,会提供一些临时的工作岗位。   最简单的莫过于发传单,复杂点的就是带家教,再复杂点就是开暑期寒假的培训班。   如果能有自己开公司的本事,可能要么休学,要么直接辍学。   不是经常有人拿着‘辍学创业’的鸡汤对着喉咙里猛灌吗?   这就跟方方日记似的,写在日记里的东西是真的吗?谁信呐?   思前想后……可能真的只能考虑去出卖体力了。   白泷也不想选择这种低效率的赚钱办法。   虽然说不愁吃穿,但没有多余的资金,下次去异世界都刷不了好感度。   ……努力打工养二次元纸片人的既视感呐。   “我下午还有事,就这样,先撤……”   白泷正打算打个招呼后直接离开,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临时的力气活。   他刚刚离开座椅,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他顿时警惕了起来,用询问的视线看向了端木槿。   这里的生物实验室可不是公共厕所,没这么受欢迎。   上一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羽生怜来实验室和他撞了个正着。   被端木槿反手一个六十万佛珠吓的当场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这次又是哪位在敲门?   端木槿却回以平淡的注视,很显然她也不知道是谁。   “进来吧。”端木槿说道:“门没锁。”   声音说完,门外传来一声‘打搅了’后,门把手转动,一名戴着眼镜的文静女生走入了实验室。   她的样貌中上,烫过头发,穿着中规中矩的服装,有些追求时髦的花边,但改变幅度并不大。   连白泷也看得出,这是名大一生。   很多女生,高中时期都是一个个土妹子,进入大学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枝招展起来。   而这位文静女生属于典型的刚刚上了大学后开始有意识的追求美丽却又有些拘谨的新生。   “我是中文系的大一生于蕾,学姐好,学长好……”   她先是微微弯腰,做了个自我介绍,有些拘谨和约束。   “端木槿。”冰雕美人自我介绍,她在旁人前的态度端庄得体无可挑剔:“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如果是借用实验室的话,请随意,如果是学术问题请教导师更好,如果是别的什么事,也不用寒暄,直接说就好。”   她并不是不耐烦,而是不希望将时间花费在无谓的沟通上,如果一个人能连快速的表达出自己诉求的能力都没有,证明完全没有深入交谈的必要。   于蕾俨然在进来前就打好了腹稿:“端木学姐,我是来找你的,我听说,这里的生物实验室,有个很厉害的学姐在,会帮忙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我也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想请学姐帮忙!”   “这还真是以讹传讹。”端木槿奇怪的说:“我看上去像是实现愿望的神龙吗?什么时候变成无所不能了,我虽然偶尔会帮人解决困惑,但也不是有求必应的。”   于蕾捏着衣角:“可以不可以请学姐听完我说的之后再考虑一下?”   端木槿想了想:“也好……我正巧也有些无聊了。”   “用别人的事来娱乐自己?不愧是你。”白泷竖起小拇指。   端木槿不以为然:“让人帮忙,这点愉悦税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哪国的税?”白泷看了眼于蕾:“需要我回避一下?”   他对这件找上门的差事不太感兴趣,只要不知道,自然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不等于蕾回答,自己主动的走向了门口方向,自觉且圆润的滚向门外。   端木槿道:“你直接说吧,不用管他,他不喜欢打免费的工。”   于蕾是来找端木槿的,也没有太在意正在离开的金牌打工仔。   她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些……”   白泷原本是径直离开的时候,却在走过羽生怜的跟前时,被她抓住了袖子。   这时候白泷才注意到,羽生怜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冷漠无表情。   仿佛她已经炼成了最高境界的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知道羽生怜具备着超高灵视的白泷很清楚,一旦羽生怜进入面无表情模式,就代表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抓着自己摇着头,也肯定是因为害怕,多个人就有安全感。   白泷也能看见那些奇妙的灵体,但前提是运转天魔真气至眼瞳强行提高灵视。   否则大多情况下,感知不到灵体,除非是真的厉鬼、妖魔低级别,才能感受且目击强烈且充盈的气。   这次没什么额外的感觉,大概不是多厉害的灵体吧。   白泷这么想着,运转了天魔真气至眼瞳,红色眼瞳闪烁着红芒。   他只想着确认一下危险程度,如果不太重要完全可以不管。   临走前随意的扫一眼于蕾。   然后……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第109节 第一百零七章 恐怖小说灵异事件   ……又有什么东西被我一眼瞪炸了?   ……不是吧,阿sir?   白泷甚至没能看见是什么玩意炸开了。   残留的视线里,房间里一片清明,于蕾也是很正常的。   他寻思大概率只是普普通通的灵体,能被一眼瞪炸的绝对是个杂兵,黑魂里的小怪都不如。   倒是羽生怜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她微微张开嘴唇,欲言又止,似乎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事里回过神来。   白泷挠了挠后脑勺:“你还不松手?是想跟我一起去打工么?”   “啊……”羽生怜下意识一松手:“我不是……诶?学长要去打工吗?”   “虽然是打工,但也不可小瞧,我从事着方形硅酸盐材料空间位移研究与管道气体经典动力学探索,是物理学与社会学的集大成,其事业是为建设射恵主义添砖加瓦,筑梦一带一路,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工作。”白泷一本正经的阐述道。   羽生怜流露出了‘虽然听不懂但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的神色。   端木槿淡淡的补充道:“简而言之就是搬砖。”   “学长!”羽生怜嘟嘴:“你又骗我!”   “你还是个孩子,这么年轻可爱天真,不趁你现在多骗几次可惜了。”白泷笑道:“但打工是没说错的,我不比你们两个富婆,总得去挣钱来维持生活。”   “我可以借……”   “借了要还。”   “那不用还也……”   “免费最贵。”   白泷三言两语堵住了羽生怜的提议,他可是不吃嗟来之食的男人。   白嫖就不算嗟来,不请自来的事,能算是嗟来么?   他潇洒干脆的走出了实验室,关门而走,毫不留恋。   端木槿喝了口茶,示意于蕾:“不用管他,你继续说,我在听。”   于蕾点头:“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入学时加入了一个社团,社团是读书为主的,我其实比较喜欢看书,原本我以为是古典文学,但实际上大家各式各样的书都看。”   端木槿问:“很普通。”   于蕾苦笑:“最初是这样的,最初大家看的是通俗文学,读读小说,因为彼此之间会交换书本,不知怎么的,最近反而迷上了恐怖文学、灵异小说的题材。”   她回忆着说:“我住不惯学校里的宿舍,所以搬出来和其他社团里的朋友住在同一间公寓里,公寓里有四个人,只有一个人不是社团里的人……大概在一个月前,我们开始阅读恐怖小说,是从社团里借来的,据说这本书有些古怪,我胆子不大,只敢在白天看,但也从读到这本小说开始,遇到的怪事变多了。”   她碎碎念着:“偶尔杯子上浮现出裂痕,镜子也有些奇怪的阴影,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半夜会听到玻璃珠掉地的声音,有时候一觉睡醒会手脚冰凉,睡眠不足导致我精神状态很差,时长丢三落四,钥匙都好多次忘在宿舍里,手机也丢了……”   端木槿喝口茶,奇怪的问:“这有什么特别的?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于蕾哑然:“正常吗?学姐你认真的?”   端木槿不动声色的说:“我开玩笑的。”   于蕾松了口气:“如果这也算是正常,那该有多不幸啊。”   端木槿捂了捂平坦的胸口:“于是,你想说的怪事,只是水逆?”   “不仅仅是我。”于蕾说:“我们宿舍的四个人都看过这本书了,我也发现其他几个人也变得不正常,有一名同学和我一样,都说感觉精神恍惚,上课也没精神,感到自己记性也变差了……还有一人经常夜晚出门,最近翘课次数也变多了,时而失踪一两天时间,回来时都会捎带着几枚求来的平安符什么的。”   “最后一人,做饭时会切到手指,已经好几次了,她从小就会做饭,伙食费都是交给她保管的,平日根本没出过这种事,而这个月已经三四次了,就在昨天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走路一瘸一拐,只能请假歇着……今天我上学时,差点被车撞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到路上去了,恍惚的不行。”   她抓着衣角:“之前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可能是癔症,不排除抑郁症的可能性,给我开了点药,但我觉得那没什么作用。”   端木槿问:“如果你认为是看了恐怖小说后才带来的结果,为什么不把那本书给烧了?”   过去乱葬岗闹鬼,结果一炮过去,待到硝烟散去,什么妖魔鬼怪都没了。   “那是社团里过去留下来的东西,一来是舍不得,弄坏了要赔偿的,二来也是我来找学姐的理由。”于蕾叹了口气:“那本书丢了,我每次看完都会把它放在客厅里的书架上,但突然有一天就找不到了……等我发现书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前了。”   “有没有可能是被谁拿走了?”   “问过了,但是都说不知道。”于蕾说:“这本书也不值钱。”   “你想让我帮你找出这本书的下落?”端木槿了然:“毕竟书也不可能长翅膀自己飞了,所以你认为是宿舍里的谁将它拿走的。”   于蕾点头:“我想把这本书拿回来,再这么下去,我也承受不住了。”   她的精神压力的确很严重,说话时好几度都流露出凄苦的神色。   端木槿手指敲了敲桌子:“我明白了,但还不能立刻给你答复,让我考虑一下,请你下午第三节课后再来一趟,可以吗?”   于蕾见到她没有立刻拒绝:“学姐真的有办法找回来那本书?”   “我不确定,也许真的只是丢了呢?”端木槿不置可否道:“至于你说的‘怪事’,或许都是可以解释的范畴,只是这么胡乱猜测也没有个结果,还是不妄下定论了。”   于蕾鞠躬后礼貌的离开了,她或许只是想要找人倾诉一下,没有奢求直接得到帮忙。   “怜酱,你怎么看?”   “唔,我的确看见了。”羽生怜点着下巴说:“她的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像是一只眼球寄生在肩膀上。”   “然后?”   “然后眼球炸了,像是被戳爆的气球。”羽生怜对这幕印象深刻:“学长一瞥它就炸了,学长超帅的。”   “就和佛珠差不多?”   “嗯。”羽生怜有点羡慕的说:“果然学长就是这些邪魅的克星吧,怪物靠近他就自爆了。”   “怎么,你也想要走到哪里,都被人群避着吗?”端木槿说:“这或许就是鬼也怕恶人吧。”   “可学长不是恶人啊?”   “让你看见的恶人都是不及格的。”端木槿调侃着说:“不然你今晚偷偷爬上他的床铺,然后……”   “哪有这样的说法!”羽生怜红了脸:“我又不是傻瓜!乱闯别人家会被打的!”   “说是被棍子打也不算说错。”端木老司机车已经飚上了高速公路,可惜乘客没反应。   “学姐,这件事你打算管吗?”   “单靠我一个人是没办法解决的,双腿行走不便,可没时间四处调查取证。”端木槿指着她:“如果你感兴趣,也可以自己去主动查一查。”   “我吗?”端木槿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她是从小吓大的,主动靠近鬼神怪异需要不小的勇气。   然而转念一想,她退而求次的说:“我可以去,但能不能……让学长陪我一块儿啊?”   有让鬼怪自爆自器的白泷在一旁保驾护航,她这个灵异探测器才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来。   “我可说服不了他。”端木槿以万分习惯的口吻说:“你不论要求他做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总是拒绝。”   “为什么啊?”   “担心被当做工具人。”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简单。”端木槿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员工心甘情愿的爆肝996?”   “唔……”羽生怜想了想:“加班属于企业文化吧,我不太了解冲国的劳动制度。”   毕竟瀛洲的企业文化就是日常加班爆肝,毕竟是终生雇佣制,日式企业里的社畜才是真的社畜,如同古代藩国的武士,为了上层、为了公司利益舍生忘死。   这也算是独特的文化现象了,哪可能和这边一样,一个不高兴,直接抄起凳子连通辞职信一起砸在对方脸上,什么傻逼领导,麻溜的吔屎去吧。   端木槿直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羽生怜愣住:“这么简单吗?”   端木槿摇头:“人类社会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利益驱动着一切,靠着自己的本事站着挣钱,不寒碜。”   羽生怜自信的挺起十三倍于端木槿的胸口:“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了……我的零花钱还是很充足的。”   端木槿托着腮帮:“那你和他之间就成了劳务雇佣关系了,按照契约精神,他一定会奉陪到底,但这样合适吗?你不是想和他交朋友?还是说,你喜欢做女老板和女上姿势?”   羽生怜又沉默了,有了金钱纠纷后,人际关系也会受到影响,她泄气道:“那该怎么办?”   “自然还是要给钱的。”端木槿给出结论:“只是该支付金钱的不是你,而是于蕾。” 第110节 第一百零八章 一千块!   “麻烦你了啊小白,你卸货速度可真快,这么重的东西,你一个人都搞定了。”商场管理员满脸笑容:“这是你今天的报酬,还有发传单的钱,我也就一并给你结了啊。”   “客气了。”白泷拿出手机确认接收了一下午打工收入的三百元。   这原本是至少两三人的工作量,他独自搞定了,而且效率很高,收入高一点也很正常。   既锻炼了身体,又站着挣到了钱。   “下次有需要,还会通知你的。”仓库管理员大叔拍了拍肚子,他笑着说:“不过你还是个学生,我可不能耽误学业啊,没空也没关系。”   “客气了。”白泷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当做了勤工俭学的学生,家境不富裕的那种,现代社会大多学生是不会这么贫穷的,更何况还有助学金和奖学金的鼓励政策。   “快去快去吧……那姑娘都等你好久了,现在还能有耐心等你一下午的女孩可不多了啊。”管理员大叔用过来人的语气感叹道:“珍惜眼前人。”   白泷无语了片刻,他穿上外套,走出了仓库,门外蹲着一只羽生怜。   用‘只’来形容此时的她恰如其分。   她委屈的像只走丢的猫,蹲坐在角落里的台阶上,托着腮帮发着呆。   一下午……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羽生怜离开了学校后就跟着他后面。   望着街对面的白泷发着传单和搬运货物,最初在麦先生里等,然后她发了一会儿呆。   这时白泷也发完了传单,开始搬送货物,她见到人不见了,急忙追过来找,之后怕他再不见,就在仓库外等着人,还被好心的路人问了是不是迷路之类。   “喂,还不回去,天快黑了。”白泷走到她跟前挥了挥手。   “学……长……”羽生怜故意拉长了语调,满脸的可怜兮兮。   “你非要跟过来有什么意思?”白泷好笑道:“我只是来出卖点体力工作,好看吗?”   “这倒是没什么。”羽生怜摇头说:“自力更生的人很厉害啊,只是没想到学长说的打工,真的是做搬运工,我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   “你以为我是暴走族?让你失望了,冲国暴走族早就落败于跤警而根绝了。”   “为什么不找其他的工作啊,看上去很累很吃力。”   “碎片化的时间,很难长期稳定兼职,而大多短期兼职收入都很低。”   “家教不挺好的吗?”   “你想让祖国的花朵们被我吓到穿尿不湿来上课?”白泷嘴角一撇。   “学长根本不吓人。”   “谁第一面见到我就安详的躺下去了?”白泷双手抄在口袋里:“不论如何,该回去了,再晚就没公交车。”   “学长不打算在外面吃饭吗?”   “这里的消费太贵,华而不实,学校附近便宜一点,而且量多味道也不差,我很喜欢鸡蛋灌饼。”   “那我请客!”羽生怜突然大声,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她怕伤到白泷的自尊:“可以吗?”   “可以。”然而白嫖怪的自尊是可以暂时放下的。   “真的?”羽生怜作为请客的一方,反而更高兴了一些。   “前提是你得把堵我的理由跟我说明白。”白泷说:“肯定有什么理由,才让你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还生怕我跑了,是不是端木槿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和学姐没关系。”羽生怜立刻摇头。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只是想要请客?”   “嗯嗯!”羽生怜下意识说了日文:“红豆得死(本当です)!”   “那行吧。”白泷假装相信了:“吃什么?”   “学长决定吧。”羽生怜见到他不深究,顿时高兴的说:“吃什么都可以。”   “那就吃你……”白泷看向她。   “!”女孩当场愣住,她当即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好次的……学长别开玩笑了……”   “你后面的那家吧,煲仔饭味道还行。”白泷的手指越过了她的肩头。   “学长!”羽生怜跺脚瞪眼,她抬起下巴,努力做出一个很凶狠的表情。   ……这么欺负人很有趣吗?   ……我生气了,我超生气的!   “?”白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问:“你不喜欢吃煲仔饭吗?这个饭里面不是真的有仔,老婆本里也没老婆的,不要被这种名称误导了。”   “我知道,我又不傻!我也吃过这类!”   羽生怜握着小拳头,扭过头去,走向店铺,嘴里嘀咕着bakabaka之类的台词。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有时候美少女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只是单纯的靠近后,都觉得自己的人生色彩被丰富了。   白泷内心稍稍感到轻松了些许,却不太适应,或许和端木槿坐在一起恰饭、互相挖苦才不会有负担。   晚饭桌上,不可避免的会开始聊些什么,如果不聊些什么,很容易各自打开手机,开始进入单机模式。   可惜白泷和羽生怜都不够了解,性别差异、地域差异、文化差异、性格差异,这么多迥然不同的差异,令他们之间想要找到合适的话题是很难的。   白泷不想承认他过去是个老二刺猿的事实,但对于瀛州文化的了解,的确仅限于某些动画漫画本子了。   可羽生怜是不看这些的……事实上瀛洲人不看动画反而占了多数。   她是个努力认真学习的女孩,一心想着出国留学,逃离苦难生活,哪有心思打开电视追番剧。   所以这个话题自然也没了。   这位天降系的瀛洲妹子怎么感觉不太合格呢?   “说起来,今天中午……”羽生怜最终还是没能打开话题,只能生硬的转折到那名文静的女学生的身上,提到了她说起的灵异事件。   白泷点了点头表示我在听,这可能才是她跟过来的目的。   其实至今为止,这个灵异事件听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是什么东西作祟,杀猪刀的煞气也镇的住。   他奇怪的是:“你不是怕鬼吗?”   羽生怜点头:“是呀。”   白泷反问:“怕还去?万一真的碰到了,你不是自讨苦吃?”   羽生怜摇头:“那不一样,学长不相信我能看的见吧,但我真的看得见呀……所以我很理解那种身在不可名状的未知恐惧中的感觉。”   “同理心发作?”   “唔,或许是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然,也还是会害怕的,所以才想叫上学长一起帮忙。”   “我没那么多时间去随同调查。”白泷很直白的说:“我还要打工,接下来三天都要打工。”   “学长不是讨厌被当做工具人吗?”   “等价交换是另一回事了。”白泷托着腮帮。   “那……”羽生怜挺起约等于十三端木槿战力的胸口:“只要打工,不论是什么形式的都可以吧?”   白泷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如果是雇佣制,我接受,只是我不便宜。”   “不是,不是雇佣制。”羽生怜坐回椅子上:“其实端木学姐发来信息告诉我,她说服了于蕾,如果我们能解决她提出来的委托,就能拿到一千元的报酬。”   白泷脑袋宕机了一秒:“一千元?”   还有这么容易的挣钱办法吗?就这么简单吗?卧槽?   现在大学生都这么有钱吗?说给就给,这也太干脆了。   他以手扶额:“等等,端木槿说的?你确定这是真的?我怎么不相信了,一千块可不是小数额……”   “但也不是大数额啊。”羽生怜认真的说:“只是几分之一的生活费而已,而且对于常年处于恐惧中的当事人来说,破财免灾是很正常的。”   “这就和跳大神是近似吗?”白泷暗暗寻思,他果然当初应该学点风水秘术的,还是说现在也不晚?   “所以说,接受吗?”羽生怜眨着眼睛,明媚的眸子锁定着白泷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报酬在结束后会收取,对方已经立刻将钱打到中介商那儿了。”   “中介?要提成么?”白泷双手交错:“我拿几成?”   “我和学姐不缺钱。”羽生怜想了想说:“给学长九成吧,剩下一成留在实验室里,作为活动经费。”   “这样不是我赚到了?”白泷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毕竟学长是主力嘛。”   “你高看我了,我只是对鬼怪略知一二。”白泷停顿后问:“所以,于蕾的委托是什么?”   “找到那本书,如果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会追加一倍的报酬。”羽生怜说:“都是学姐谈下来的。”   “这女人研究生物学真是屈才了,该去外交部报道。”白泷一拍大腿:“这单我接了!” 第111节 第一百零九章 没有鬼   夜晚七点许,白泷和羽生怜抵达了于蕾居住的小区。   敲开门后,于蕾露出放松的神情,一边准备好一次性拖鞋,边说还担心你们晚上不来了。   白泷不知道端木槿和于蕾谈了什么,但似乎对方的信赖值有些太高了。   他觉得必须提一下。   “我们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找到你丢失的那本书,这点希望你弄明白,以及……”   “我知道。”于蕾认真的说:“我已经和端木学姐认真的交谈过了,终归只是一次尝试,但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不愿意放过,至少……这比接受药物治疗要好很多。”   ……看来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可被这些怪异之事逼到这一步,明明遭遇了这么多怪事导致精神衰弱,她为什么还选择住在这儿?   “为什么不搬走呢?”白泷问:“或许换个住址会好一些。”   “房租已经交了,而且……”于蕾轻声说:“我也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吧?我的情况算是比较好了,其他三个人的状况都很差。”   “这个我已经听说了。”白泷看着她的神色:“但似乎情况还要更糟糕一些?”   “有些情况,如果不是当事人的话,很难了解到,我说的只是最浅显的情况,最糟糕的还是精神状况。”于蕾轻声说:“总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她对着沙发上的一名女生说:“她是宋洁,平日里负责管饭的,她家里是开餐馆的,也喜欢做饭,也是她目前受了伤,没有伤到骨头,所以没去医院。”   这名女生头上和腿伤都绑着绷带,隐约可见腿上的一块淤青痕迹,她说:“你们好,我是宋洁。”   于蕾紧接着指着一间屋子说:“那间屋子是赵莹的屋子,她是我的室友,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只是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去医院后,开了些药物,现在应该已经服用后睡着了……”   她又指向最后一间屋子:“最后的是徐玉,她不在,时长会三更半夜出门,我们问她,她也不回答,最近经常是见不到她去了哪里……”   宋洁看着茶几上的器皿,器皿里都是一些造型奇特的符咒,有的是佛门梵文,有的是道家黄纸:“可她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平安符,求财符,辟邪符什么的……”   羽生怜好奇的凑近后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我认识这些符咒,它们的确来自不同的道馆佛寺。”   ……为什么认识?因为都求过,但都没作用。   白泷点了点头,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他问:“你们都看过那本书?”   “嗯。”于蕾和宋洁都同时点头:“我们多多少少都看过。”   “内容是什么?”   “一篇恐怖小说,说是一群人想要见鬼,结果招来鬼魂,一个个沦为鬼魂的故事。”   “名字呢?”   “不知道名字,它可能是社团里的前辈写的,自己装裱后就留在了社团里。”   “如果真的是书籍的问题,不可能一直安全的留到现在。”白泷看向于蕾:“直白点说,你为什么会怀疑这本书和你们的遭遇有关?”   于蕾面露难色,她似乎不太想说出来。   宋洁打着圆场:“这个和查询书籍的下落,没什么关系吧,我们都是看了书之后出现的问题。”   “我只是有些好奇。”白泷说:“不回答也无妨,但这本书如果是放在寝室内,只可能是被拿走了,有考虑过是小偷入室盗窃的可能性?”   “不太可能。”于蕾摇头:“这里是公寓楼,安保措施很严苛,况且入室偷窃也不该不留痕迹。”   “而且这本书没有被盗窃的价值。”宋洁说:“偷其他的东西还可以理解。”   “把书放错地方呢?”羽生怜问:“所有书都放在书架上吗?有检查过么?”   “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但没有。”于蕾还是摇头。   “那么最后的可能性,就是被谁拿出了房间。”白泷说:“或许是为了断绝灵异而主动销毁了它?”   “如果是这样,何必藏着捏着?”于蕾皱眉。   白泷起身:“建议让我们去卧室里看看么?”   “我不介意。”于蕾很坦然。   “请随意。”宋洁也说。   “赵莹可能在休息,我们不好开门,所以下次白天来了的时候……”于蕾歉意道。   白泷和羽生怜走入了两人的卧室依次看了看,从房间摆设来看,于蕾属于中产家庭,家境殷实,她也的确是沪州本地人口,父母都乘着时代红利发展的很好。   宋洁是外省人,家境平庸些,卧室整洁却也仅限于此,但很一目了然,甚至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但她的身体并不好,准备了药箱,常备了许多种药物,自己读的也是医科专业。   正在白泷默默拿出纸笔开始记录自觉有用的线索之时……突然听见了门被退开的声音,动静很大。   四个人来到客厅,见到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正醉醺醺的走进来,她脚步凌乱,眼眶红肿,精神状况怎么看都并不对劲……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赤着脚走进来。   她见到于蕾后就扑上来大哭大闹,吵闹个不停。   从细碎的言语中听见了诸如‘负心汉’‘老娘恨死他’‘都是骗人的’‘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没用了就一脚踢开’‘我已经不干净了’之类的言语。   顿时整个公寓里乱作一团,于蕾只得先照顾好这个醉酒的女人,在过程里,宋洁被推搡的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很吃力后才爬了起来。   羽生怜不知该不该帮忙;白泷只是平静的旁观着。   或许是动静太大了,紧锁的房门也打开了,赵莹走出了房间,她怀抱着大号的泰迪熊,睡眼朦胧,身材比较娇小,脸色也有些难看。   赵莹出来后问了问情况,随后关了门继续回去睡了,路过是见到白泷被吓到了,可能是听过他的恶名,随后果断的躲回了房间,这反应白泷给她加了一条‘胆子小’的标签。   眼看徐玉的闹腾大概率要持续半个晚上,白泷和羽生怜提出了明天再仔细聊聊,于蕾也只能答应。   离开了公寓楼,回去的路上,路灯照亮两个人的影子。   羽生怜很不解的说道:“没有。”   白泷记录着线索问:“什么没有?”   羽生怜说:“没有鬼……她们的身上,都很干净,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没看见,屋子里都很干净。”   “哦?”白泷问:“一个都没有?”   “嗯。”羽生怜肯定的说:“都没有。”   白泷知道她的灵视比自己高,他也的确没感知到任何气息,要么太弱,要么不存在。   “不存在灵异的怪事,只可能是人为了。”白泷合上笔记本:“不论如何,先排除一个徐玉吧。”   “徐玉不可能是偷书的人吗?她只是喝醉了而已啊。”羽生怜奇怪的问。   “看她的态度就知道,她是失恋了,可能不仅仅是失恋,而且是被骗财骗色的概率很高。”白泷说。   “骗财骗色?”   “徐玉的打扮穿着看得出很昂贵,不少都是奢侈品牌,正常的学生很难负担的起,更何况正常这个年纪的学生也不会这么有钱,有钱也不必要这么花,更没有理由夜半出门。”白泷竖起手指:“于蕾说了,她经常夜晚离开公寓,偶尔会消失数天时间,而每次回来都带着各地的符……你认识那些符咒,来自各个地方。”   “嗯。”羽生怜点头:“也就是说,她消失不见的时间里,都是去了外地?”   “自然是。”白泷双手抱胸:“但为什么又是天黑了才走?”   “唔……”羽生怜已经想到了答案,对于瀛洲人而言,这不难理解。   “可能会是某种特殊兼职吧。”白泷还是照顾了她的心情,把话说出来了:“挣钱嘛……之前在瀛洲就有类似的新闻吧,一个女人刺伤了牛郎,从结果来论证,前者出卖身体包养后者,而后者只当前者是提款机器,最后引发流血事件,啧……可惜是没捅死。”   “所以学长认为她是无辜的?”   “自己的生活情感乱作一团,为什么要偷书?况且很多时候,她都有不在场证明,怪事的接连不断,绝对和她是无关的。”白泷说:“你可能想问,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买平安符,辟邪符什么的。”   羽生怜不假思索的点头。   “因为她在做生意,而且是见不得人的生意,求神拜佛很正常。”白泷早已看破:“其楼盘都看看风水,她这一不小心就会搞出人命,或者身败名裂的生意,自然也需要点神佛保佑。”   “啊……”羽生怜想到徐玉疯疯癫癫的模样:“那她可真可怜。”   “终究是错付了。”白泷说:“盲目的爱情可真是太傻了,你得多留几个心眼,小心被骗。”   “骗我最多的分明是学长,欺负人好玩吗?”羽生怜又鼓着脸变成了河豚,她说:“还有,学长别岔开话题,你认为是谁偷走的书?”   “这还不知道。”白泷又说:“但很快就会知道了。”……倘若真的一切和鬼怪无关的话。 第112节 第一百一十章 一定是潜行游戏玩多了   夜晚,当羽生怜入睡之后,公寓的阳台上悄悄落下一道人影。   二位灵猫御前抖了抖耳朵,猫儿对声音和光线都更加敏感。   它来到窗户前方,透过窗户歪了歪脑袋,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随后一只手打开了公寓楼的窗户,捏住了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喵喵。”御前发出喵呜的声音,眼前浮现出一张防毒面具遮掩的脸 。   “别闹了,是我。”白泷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脑门:“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御前舔了舔小爪子,歪了歪脑袋。   “我不是来看你卖萌的,你已经开了灵智,比一般的生物聪明。”白泷靠在阳台上,一个后仰,从六楼上跃下,双足平稳的站定:“今天晚上出门一趟,需要你来跟着。”   御前点了点头,亮出了小爪子,似乎在问什么。   “你爪子只能抓老鼠吧。”白泷不以为然,将黑猫丢在肩膀上:“这个时代固然已经灵异复苏,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修行,我可没期待你成为战力。”   他趁着夜色出门,再一次去了一趟于蕾四人居住的小区。   在如今的时代,想要查出点蛛丝马迹其实并不难,但蛛丝马迹是不够的。   白泷佩戴着面具出门,换了一身装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谁都查不到他的身份来历,而调查监控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任何监控视频都有死角。   他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了,于蕾虽然住在高层,但这栋公寓楼外侧有很多的凸起,譬如说放置空调的楼板,譬如说突出的阳台部分,这些在老玩家的眼中,那就是一个个的判定攀爬点。   对于大多人而言,爬上去这栋公寓楼都是不可能的,但对于运足真气能一跃五米高度的武者,蹬墙跳和攀爬什么的根本是必备技能,完全不难,白泷一直都认为,练出了气感,形成了气海之后,相当于给人体内部增加了一台蒸汽机,大大增强了原本的肌肉力量。   白泷过去经常在外地游离,而南唐境内有许多座山啊庙啊什么的,走个十几二十里山路很正常,偶尔碰到什么秘境、非人那都是日常迷路。   因此他特意研究了许多专业的攀岩知识,去亲身实践了无保护徒手攀岩的极限运动。   甚至还十分努力的通关了攀岩模拟器的风岩两个地区,全收集了所有神瞳,开了几百个宝箱。   对于徒手攀岩已经掌握的很到位了。   面对如此规则且牢靠的攀爬点,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登上了顶楼。   接下来拿出了过去购入的攀岩用的牢靠绳索,放下一截,从楼顶往下,找对了东北方向的窗口,忍住学着老爷一脚踹开玻璃窗的冲动,悄悄拉开了窗户。   这窗户原本是关着的,但他之前悄悄开了锁,为的就是现在做准备。   他拍了拍御前的脑袋,把黑猫放进了窗户里,因为有防盗窗,他是进不去。   “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脏东西,如果有就叫出来,然后把门打开,不用摔杯为号,我冲进去;如果没有脏东西,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观察每个人的反应,确定谁有古怪,看看是谁偷了东西,等到明天我会来接你。”白泷吩咐道:“如果被看见了,也不用急着跑,卖萌就行了。”   “喵呜!”御前昂起小脑袋,露出一个‘交给本猫吧’的自信表情,然后从窗户跳了进去。   白泷拉着绳子回到了顶楼,刚刚收好绳索,准备等待一段时间,观察一下情况。   他心说,这波送个猫进去,理应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然而就在御前钻进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他听到了尖叫声。   刷的一下,楼层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那好像是于蕾的声音,似乎还有宋洁和其他女神。   “啊!哪来的猫!”   “还是一只黑猫,难道我们真的中邪了?”   “别胡说,想把它抓住,小乖乖别跑……等等!爪下留情,别砸东西!别——!”   “我的杯子,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马克杯!你怎么赔我!”   “你个坏东西,我要把你抓起来丢进动物园!”   下方乱作一团。   白泷沉默了两秒,他抹了一把脸,以手扶额。   他居然真的会相信一只猫靠谱,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智障。   再如何开了灵智,智商也最多相当于几岁孩童,怎么可能有媲美特工的战斗力呢,自己肯定是猫和老鼠看多了,才会做出这种想当然的投猫策略。   白泷一度产生了去敲门把猫要回来的想法。   然而他蹲在楼道了几十分钟,她们都没有开门把黑猫给丢出来。   隔着门听不到交流声,但骚动的确是平息了,甚至过了一会儿,灯关了。   白大侠站在楼道里一脸蒙圈。   什么情况?难道御前真的靠着卖萌战术把她们给征服了?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这种理由,难道可以适用于一切场合么?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什么动静了。   “虽然和计划不太一样,但也算是达到效果了吧。”   白泷摸着后脑勺,默默的撤离了。   走时还是从公寓楼道出来的,这里夜晚没有门禁。   他突然觉得一路攀爬上楼顶的自己如同一个智商欠费的憨憨。   “在古代待久了,就忘记了文明社会的便利性了。”   白泷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垂头丧气的走向门口。   负责夜间的保安青年看见佩戴着防毒面具的白泷,不仅没有盘问一下这个鬼鬼祟祟的青年,反而眼神有些肃然起敬,然后也默默的带上了口罩。   所以说。   这换装潜行真的有必要吗?   白泷咚的一脑袋撞在路灯上,突然间很想死。   ……   夜幕下,一只漆黑的乌鸦停落在窗台上。   血红的眼睛倒映着两侧的风景。   它看着白泷的背影逐渐远去,随后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握住了黑色的乌鸦。   漆黑的乌鸦突然被抽取了颜色般消散,融入了那只手里,最后只留下一片漆黑的羽毛。   那只手撤了回去,在黑暗中,那人影背靠着墙壁,阴影如同其背后一扇巨大的羽翼。   “你又耽误了一个晚上。”   “我说过,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可不要耽误我的行程。”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不是你的能力有点作用,你早该死了。”   人影背后的房间里似乎传来些许模糊的低语。   然后人影传来一声嗤笑。   “危险?”   “当然危险,否则需要你做什么?”   “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作为一个次级灵,哪怕沾染了深渊,你只有这程度的价值。”   背着羽翼的血眼人形抬起手,掌心是一本书。   他随意翻开一页,然后撕下了一张纸,一张书页。   然后张开嘴,那根本不是人类的下颌骨能开启的角度。   牙齿咬合后,将纸张吞下。   房间内部顿时传来一阵阵声响,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隐约可见什么东西抵在了漆黑的玻璃上,形体扭曲着,模糊嚅嗫的嗓音像是痛苦的咆哮声。   但没能冲出来,它被牢牢的遏制在了房间内部。   俨然不是因为这个玻璃窗,而是因为墙壁上那团蛰伏着的阴影。   “刺疼你了?”血眼人形发出讥笑:“那就对了,这只是小小的惩戒……再不老实一点,我不介意在这里把这本书都吃了。”   房间内部的怪异没有继续冲撞,而是缓缓退后。   “记住了。”血眼人形冷冷道:“我没耐心等到第三个晚上!”   交谈戛然而止,紧接着天空上飞过一片群鸦,漆黑的羽翼一度遮住了月光。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从一开始这场交谈就不曾发生过,能证明的只有残留的一片羽毛。   以及荒凉的月光。 第113节 一百一十一章 寄生   第二天早晨,白泷被敲门声吵醒了,门外是丢了猫仿佛丢了魂似的羽生怜。   这才养没几天时间就成了亲生母子,一天见不到就出现了猫奴的戒断反应。   羽生怜哭着说要去报案,或者发动金钱召唤术,让群众力量帮她找猫。   白泷把她劝住了,确定她房门都关好了,猫怎么可能凭空失踪。   羽生怜自然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白泷随后跟着提示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被谁带走了?兴许之后会送回来呢?”   随后羽生怜得到了暗示,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位留下过纸条的靓仔,这才平静了下来。   一大早上被吵醒,睡眠有些不够的白泷也没办法继续补觉。   上午也是正常上课,俺寻思这都是个大学生了,不写点上课的基本内容有点过不去,这都来来回回的表明了他是个上进青年了,理所应该的要抄点高数大物之类的公式来填补一下这有点贫瘠的上课内容。   不过考虑到如果真的丢了公式上来,会导致某些人立刻被催眠,还是换成课堂上的互动吧。   互动嘛……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互动的。   白泷属于独自一人霸一排的人,他正常都是选择中间的一排,不这样的话,会有前排同学不敢跟他坐一排。   许多老师倒是很喜欢白泷这样的学生,有他在,课堂纪律总能提升不少,也基本看不见趴在后排睡觉的学生。   不过这也跟沪州大学的生源质量高相关,混子虽然是混子,但也不是混混而已,都是拿起一本书苦干一两周就能拿到八十分的狠人。   可惜的在于白泷根本没有人缘,异性缘这茬不提也罢,同性缘分都没有。   最初有几个室友都算是比较和谐友善的,大家相处的也算是融洽,直至有一天白泷突然脑袋抽筋,当时刚刚练出气感,心中技痒难耐,于是说给各位室友们表演一个魔术,他把一支勺子撇弯了,又把它扳直了,到这里还算能解释。   之后他觉得不过瘾,只靠着手指力量把一枚硬币撇断压成半圆。   随后他就失去了这群可能变成父子关系的表面兄弟。   人总有年轻的时候,当时刚刚练气成功,喜不自胜的想要表演一下,就和拿到腰带后的假面骑士一样,谁能不案子对着镜子变个几次身,再凹个造型呢?   可惜那时的白泷不懂这个道理,不仅没有人来找他学一学绝世武功,他酝酿了十几年的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的功力没能传出去,而且还传言越来越过分,甚至夸张到了他能滑铲虎式坦克的程度。   所以说课堂上的互动是不存在的,没人跟他说话,课间休息时间,也就是默默点点手机,塞上耳机听听音乐。   再加上常年恶名在外,白泷也多了一层恶人的偶像包袱,一举一动理应符合其他人眼中狂拽酷炫的人设。   仿佛有谁敢在他肩膀上拍一下,他立马反手强手裂颅接天崩地裂。   人设如此,他甚至来不及搭话,很多人都会自动的让开,生怕自己破坏了这位大佬的人设。   这种尊重,就像是面对着百兽之王。   所以,当有人来到教室找上白泷,还主动戳了戳他的肩膀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那感觉就像是有个路人跳进笼子里,还伸出手rua了rua老虎的ass。   几十号人不约而同的吸了口凉气,为全球变暖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的同时,也导致了整个教室的气温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准备收拾书本去吃午饭的同学们都震惊的望着这位勇士,同时内心尖叫着要出大事了。   白泷合上了书本,其实他上课一直在走神,思索着失窃书本的事。   这边被一拍肩膀才意识到背后站了个人,心中稍稍一凝。   天魔功大幅度提升了五感,加之武者的灵觉,如果谁靠近五步之内必然都会有察觉。   虽说在学校里没必要表现的那么警惕,但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站个人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收敛了气息……   神州大地藏龙卧虎,莫非是什么高人感受到了我高达雅木茶级别的战斗力了吗?   且让我康康,到底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背后……   白泷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而庄重。   他这边刚刚一回头,一位身材高大的篮球社成员立刻走上前来,卡在了他跟前。   这位人高马大,比白泷还高了大半个头的哥们咽下一口吐沫,原本心中还有几分勇气。   结果被白泷肃穆的眼神睥睨之后,威武的雄心在短短三秒内蔫了大半。   准备好的台词没能说出来,提起来的一口气散了十分之九,中气十足的那声‘别欺负人,冲我来’没说出来,最终千言万语都卡死在喉咙里,艰难的干笑道:“白,白大佬……这人可能不太了解情况,咱不计较啊,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您先坐,先坐会儿。”   所有人都明显感到这位猛男兄从了心,可他们没人觉得这很可耻。   从心是很正常的,因为刚刚白泷的眼神充满了‘杀气’,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看见便会心生战栗。   然而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杀意,只能被称之为斗志和兴趣。   江湖人少不了摩擦碰撞,拔剑杀人更是常有,学会善用气势和营造气势是必修课。   多少几个马贼,气势自然就有了。   白泷很少杀人,也很少暴露杀意,天魔功属于霸道属性的功法,释放暴戾情绪会产生很强的威慑效果,他不敢乱用……因为连自己都会在事后被吓到。   他倒是不责怪这个好心的傻大个,只是稍稍有点内心受挫。   ……我就像是这么不讲道理,二话不说直接回首掏的恶人?   白泷很不理解,看向拍上自己肩膀的来人。   他并不认识对方,那是一名样貌普通的青年,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想要上前,却动弹不得。   因为他这时正在被一群好心的同学给拉开了,隔着白泷至少有十米远,保持着安全距离,中间还有人群隔着,恐怕是担心他被强手裂颅吧……   可这么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能靠近自己十米范围内却引起警觉。   不论自己多么陷入沉思,也不可能放松警惕到这一步。   金风未动蝉先觉。   没有练成条件反射的武者,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都死在打坐回气的时候了。   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眼镜男,难道有降低存在感的神技傍身?   白泷不太信,他打量着对方,眼神里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请问,有什么事?”白泷问道。   “没,没事,打扰了。”青年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脱出来,他尴尬的笑了笑,推了推眼镜,随后立刻走出了教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到这人不算愚蠢的非要去跟老虎练习滑铲,很明显班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哎,我跟你说,就刚刚那下,我折寿三天至少!”   “我绝对拿出这辈子最快的反应了,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的王者之拉……”   “倒是大牛哥强啊,居然敢堵上去,牛哥您要不要先回宿舍换条裤子?”   “快去给牛哥买尿不湿!”   男生们已经闹闹哄哄了起来,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直至有人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白大佬人呢?”   教室冷场了,有人急忙去看,走廊上却不见一道人影。   白泷已经出了教室,他的脚程能立刻追上跑出去的眼镜男。   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气息真的感知不到!   气息是一种玄乎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行动间产生的动静’,呼吸声是,衣服摩擦声是,脚步声是,运转真气带来的异响也是。   而这个人的气息却很小,小的几乎察觉不到,只可能是被阻隔了。   将呼吸、脚步、行动产生的声响都敛息法属于江湖最常见的隐身藏匿技巧。   但这显然不是。   白泷感到了好奇,也不认为对方来找自己真的是毫无理由,便跟上了对方。   然后运转真气集中于眼瞳,一侧的眼瞳变得更加殷红如血。   随后他捕捉到了一层轻微的气息,那是萦绕在躯壳上的一层黑气,正是它阻隔了气息。   而气息的来源正是附着在眼镜男肩头上的一只硕大的漆黑眼球。   白泷眯起眼睛,他看到的还不仅如此。   此人的怀里揣着什么东西,从轮廓来猜测,不小的概率是一把刀具。   带着刀来找自己,还偷偷从背后靠近,更是隔绝了气息。   来的理由是什么,根本不必要发问了。   如果不是好心的同学们办了好心事,或许自己还真可能被伤到。   白泷向前闪现,雷霆般出手,但对准的不是人,而是他肩膀上的巨大眼球,只一秒便扯下了眼球,将其捏爆。   失去了控制后的眼镜男身体一晃,倒向了地面,被白泷扶住放在了路边的草地上。   “寄生支配……看来被牵扯进来的人,并不只有于蕾几人。”   白泷看了眼晕倒的眼镜男,又回想起了昨日羽生怜提到过的事。   他脸色突然一变:“如果我都被盯上了,其他人呢?!”   ————————————————   ps:悬赏基本上是还完了,嗯……那我可以安心咸鱼了,本来以为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搞得定,没想到意外的轻松。 第114节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丧尸围城剧情已触发(   寄生的怪异。   控制了人体的行动。   甚至能让人揣着刀子当着大庭广众下实施刺杀。   怪异通过寄生的方式对现实产生了干涉,危险程度已经超越了先前的偷渡鬼神。   白泷回想起了羽生怜的说法,瀛洲如果是遍地鬼神,那理论上早已是无数尸骸遍地了。   而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伤亡事件。   这证明鬼神理应不具备对现实的强干涉能力,否则遍地克苏鲁信徒,人类早该疯了。   怪异灵异对现实的影响力是有限的。   如果想要让怪异对现实产生实际的影响,必须得是羽生怜的这一种情况。   即‘看得见’。   灵视越高,看见的怪物越多越清晰,这代表双方的精神层面达到了同一个频道上。   好比是同频共振原理,如果不在同一个频道波次上,自然影响力会很小。   那么眼镜男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具备高灵视的人吗?   白泷不太确信。   如果是,这还算是可控的范围内;如果不是,那可就麻烦了,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也抵抗不了。   他一路奔驰,直奔实验室。   昨天于蕾的身上也有被寄生的迹象,自己被刺杀,代表羽生怜和端木槿都有危险。   之所以不先去找寻羽生怜,是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在哪,而端木槿大概率留在实验室内,她坐在轮椅上,能否自保都是个问题,确定端木槿无事,可以让她直接联系羽生怜。   白泷这时有些叹息,自己并没有保留她们的联系方式。   此时是中午,七成以上的学生都会直奔食堂,通往实验室的路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   他推开生物实验室的门,动作有些狂躁,气压骤然变化,在室内掀起一阵微风   “端木槿!”他踏入了房间,出声喊道。   正坐在椅子上的端木槿听到这声,下意识的一抖肩膀,诧异的看过来。   见到怒气冲冲的白泷,她露出微妙的神情,很少会见到他这样焦急的模样。   一时间觉得有些新鲜。   “怎么来的这么早?”冰雕美人一开口便是令白泷差点背过气:“是饭卡里没钱了?”   白泷嘴角抽搐,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坐在轮椅上,内心稍稍平复了些许。   “你有羽生怜的联系方式?”白泷追问:“通知她,立刻来实验楼……不,你问她在哪,我去找她。”   端木槿拨通了电话,随后问:“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是坏事。”白泷双手抱胸,右脚点地:“危及生命的坏事。”   ……杀一个人太容易了,一把刀就够。   ……怪异不用承担责任,反而能轻易的将两个人都送入地狱。   “和于蕾有关吗?”端木槿皱眉。   “不确定,但想不到其他可能。”白泷不认为自己会平白无故的盯上,只可能和这件委托相关。   “不是说没有看见怪异吗?”端木槿握着手机,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和灵异怪异相关,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白泷按着眉心。   “果然是不该管的吗?”端木槿低声说着,她好像也有些后悔了。   “从根本上考虑,你们都没什么错,只是事态发展的太过于出人意料。”白泷也不太明白。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端木槿有几分诧异,他的性子那么稳健,遇到这种麻烦,肯定心里会十分的反感,然而语气中并无焦躁,只有平静和沉着。   “接下委托的人是我自己,为什么找你问罪?这不是推卸责任?”白泷牵动了嘴角:“既然想赚钱,承担一定的风险也是理所当然,唯独没想到这笔委托费用是烫手山芋……不过既然承接了委托,按照契约精神,我也得把事情办完,斩草不除根,我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原来只要给钱,你什么都行么?”   “你这话有歧义。”白泷问:“电话还没打通?”   “第三个了。”端木槿说:“如果不是她开了静音,就可能是在听不见铃音的地方。”   “食堂?”白泷头疼道:“可学校有五个食堂。”   “一个食堂里保守估计也有两千人。”端木槿继续按下拨号键。   “可借用一下校园广播。”白泷寻思着说。   “广播室的使用需要申请。”   “这种时候谁还管它申请不申请?”白泷可不想见到流血事件:“大不了我带个牛战士的面具破门而入。”   正争论时,却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回头一看,羽生怜的小脑袋探进来。   小学妹弱弱的问:“学长和学姐是在吵架吗?吼的好大声……”   白泷和端木槿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好像他们的争论没什么意义。   “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端木槿问。   “我想去找物管聊聊天……”白泷摸后脑勺。   羽生怜走近实验室里:“还以为是吵架了,吓得我没敢进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端木槿问。   “手机丢在家里了。”羽生怜一敲脑袋:“冒冒失失的,因为御前走丢了,一天都有点浑浑噩噩着。”   白泷坐回椅子上:“这算怎么回事?”   他半闭着眼睛,结果只有自己被盯上了?   羽生怜和端木槿都相安无事,可为什么只有自己?   难道因为自己是男人?那我可以气抖冷么?还是说觉得我威胁最大?   他有点想不通。   也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猫叫。   喵呜——   听到声音后,羽生怜即可回头,她立刻想到了自己走丢的御前,推开房门,就见到一只黑猫扑了上来,她下意识的抱住怀中的猫儿。   “小御前,你跑哪去了啊……”   羽生怜又喜又气,想教训又有些舍不得,只能狠狠的搓了搓它的脑袋。   虽然被主人抱着,可黑猫并不享受着开始踩奶撒娇,反而扭动着猫腰,挣扎着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跳上桌子。   白泷低头看向手旁的黑猫,它是怎么来的学校,理应是不认识路的。   “喵喵喵!”御前冲着白泷喊了好几声,态度颇有几分焦急。   灵猫预警,让白泷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起身看向门外,这时实验室门前出现了一名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于蕾。   她就这么站在门外,和之前的人呢相同,没有传出半点声响。   “你怎么了?”羽生怜奇怪的问,   戴着眼镜的文静女子沉默着低着头,没有回答。   羽生怜心中察觉到些许异样,她看向于蕾的后方,原本冷清的实验楼的楼道中,却挤满了二三十号人。   这群人同时抬起头,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令她不寒而栗:“怎么……这么多人?”   羽生怜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站在她最近处的于蕾已经抬起了右手,此时的她双目涣散,手里缓缓的举起了一把尖锐的水果刀。   虽然比起几十米砍刀少了点魄力,但这把水果刀如果刺入脖颈也同样是致命的。   端木槿也看见了这幕光景,她下意识想要起身,撑起上半身,可下肢肌肉退化萎缩,根本站不起来。   “怜!”   焦急的呼喊声中,于蕾面无表情着挥下了手里的刀。   羽生怜下意识闭上眼睛,她只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正面刺杀,唯一的反应就是举起双手护着身体要害。   可惜她反应还是慢了。   刀已经刺了过来,刃口就停在她的眼睛上方。   疼痛感迟迟没有传来,她感受到有温热的触感。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滴落在脸颊上,顺着脸颊流淌,染红了衣襟。   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握住了这把水果刀。   羽生怜侧过视线,看见了一双淡漠冷冽的眼睛,背后是如山岳般结实的胸膛。   那一刻,她的心跳的很快。 第115节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好帅   羽生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但她没有受伤,就这么被救了下来。   一只手握住了刀,刀刃划破了皮肤,鲜血顺着刀口滴落。   她过去看过电视剧,也看过电影,也读过小说,这类场景不止一次的在作品中见到过。   女孩过去心说这种桥段虽然合理但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吗?她相信人的勇敢,也深知人的怯弱。   她不认为自己会因为被稍微的救一下就对谁心怀好感,也不太相信这类桥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但这一刻,她真香了。   靠在青年的胸膛上,她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不论是那种踏实感,还是近在眼前的危机,都疯狂的催化着某种奇妙的化学物质在分泌。   她本该害怕的,却突然不害怕了,眼中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内心传来的欢呼声仿佛小迷妹被偶像点名。   她觉得自己被掌控住了,甚至于气力都在丧失,绷紧的身体迅速柔软,躯壳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顺着背脊游走,酥麻感一点点涌上来,连舌尖都感受的到。   这或许是吊桥效应?   紧张的心跳声被错误的判断成了爱情来临的先兆?   她的脑海一团浆糊,甚至无法冷静的听从理性的分析和思考。   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好帅啊。   她内心默默的期待着,想着接下来学长或是温柔,或是轻巧,或是坚毅的说些什么。   没有少女不怀春,恰如没有少年不想变身。   这是正常的心理,身处于这种情况下,不会有谁主动抗拒这种感受,表面戏谑,只怕内心只恨这种老套的桥段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羽生怜内心的确很是期待,学长接下来会怎么做,她又该怎么反应。   然后……她听到了那句话。   “你是傻哔——吗?看到刀子来了都不躲?”   白泷根本不想玩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早就腻歪了。   舍身为人的故事情节在他看来根本就是睿智中的睿智。   虽然他还是救了人,但流下了这么几滴血都让他觉得窝火。   羽生怜的少女心咔嚓一声就碎了一地。   她的表情顿时委屈了起来,被呵斥一声,突然有种想哭出来的感觉。   虽然反应是慢了点蠢了点傻了点,可自己好歹也是个美少女,不能照顾一下吗?   她想流泪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己的少女梦就这么碎了,被这个男人一手扳碎了。   期待被像公主一样的对待有什么错嘛……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   所以说人类真是一种可悲的生物。   只是羽生怜什么都没来及表现出来,以上都是心理活动。   肩膀突然一沉,白泷按住了她的肩膀,往后一扯一推。   那股力量太强烈,以至于她根本无从抗拒,就这么被推向了后方。   她被丢开了,如同被扯下来的一块抹布。   这粗暴的动作让她一个踉跄,直至她站稳后都没有回过神来。   羽生怜呆呆的望着前方的背影,帅气的学长仍然帅气,流血的男人仿佛握住的不是刀,疼痛感甚至不能让他稍稍皱一下眉毛。   只是他的帅不代表他也有风度。   这个男人并不是温柔的骑士,也不是从容的执事,更不是坚毅忠诚的武士。   他只会不耐烦的说:“呆楞着干嘛?别碍事,站后面去!”   这次不仅仅是少女心碎了,对学长谦和有礼的固有印象也碎了。   此时羽生怜只能低下头,默默拾掇自己的内心情绪,差点被两句话呵斥的当场自闭。   ……但好歹没有受伤。   端木槿望着门口方向,她说:“先关门!”   白泷反手夺下了水果刀,将已经被他凝成麻花状的钢铁丢在了地上。   染血的兵器弹跳了几次,落在地上,血红的颇有视觉冲击力。   他扯下了于蕾肩膀上的那颗怪异凝聚成的眼球,把她丢进了室内。   他看向走廊,足足几十号人,手里也都握着什么兵器,肩膀上无一例外的寄生着怪异的眼球。   “人太多了,二三十个人 ,撞门进来没多难。”   实验室的大门只是木头门,而且用了十年以上,结构老化,不能指望它这么个老旧木头挡住这么一群被寄生后导致性侵大便的人。   二十多个普通人当然不算难对付。   白泷可以很自然的说要打五十个。   只是这群人属于被控制了,又不能跟对付杀手一样全部打爆,必须扯下寄生的眼球。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可惜没带兵器和护手。   他看了眼于蕾:“我得找她给我报销一下医疗费。”   他走向门外,伸出手一用力,前方三人倒在了地上。   他顺手带上了门,哐的一声。   “你们暂时都别出来。”   ……爷要进去无双了。   门关上了,之后的五分钟里,实验楼道里传来许多声响。   没听到多么恐怖的声音,也没有抨击和骨骼断裂的声响,但一系列的动静还是颇为吓人。   羽生怜想凑过去看看,却被端木槿劝住了:“你还想被他骂?”   女孩缩了缩脖子,那还是不看了。   她忽然间有些愧疚,因为她将学长卷入了这桩麻烦里,还害得他受伤。   这淋漓的鲜血让她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怯弱,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端木槿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一本书会引发这种麻烦。”   羽生怜只是抓着衣角,她自我苛责着。   不多时,门外的动静结束了。   门被退开,白泷淡定的走到了洗手池旁,开始吸收,冲刷伤口的血迹。   “结束了吗?”端木槿看了眼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浪费了点时间。”白泷活动了一下脖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还好这里不是漂亮国。”他的反射速度还没有快到能闪躲子弹的程度:“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这群人都躺在外面呢。”   “如果你不想被学校领导叫去谈话,可能我们需要封锁一下现场。”端木槿思忖后问:“线索已经有了许多,我们都知道那本书的危险性,接下来便是查证它的下落在哪。”   “你已经知道了?”白泷脚步一顿。   “线索已经足够多了,接下来只是简单的排列组合,事态或许比我最初的设想稍微复杂了一些,但不影响最终的指向,其实相较于怪异,我更好奇的是别的事。”端木槿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余下的看你如何打算了,是想要找到书本,还是说……”   “当然是越快越好。”   “好吧,那就在今天。”端木槿说:“需要我随同?”   “我独自一个人就行,女人只会影响我嘴炮的威力和拔剑的速度。”白泷打开手机,登录了对方的好友,出门时晃了晃手机:“网络联系。”   ……   一个小时后,公寓的房门被敲响。   “来了。”宋洁打开了房门:“是你啊,不好意思,于蕾去上课了。”   “其他人都在?”白泷问道。   “对,她们都在。”宋洁点头。   “麻烦你把人叫出来。”白泷淡淡道。   “你已经弄明白了?知道书被谁偷走了吗?”宋洁追问。   “这个待会儿再解释。”白泷点头。   “如果知道,请直接告诉我。”宋洁表现的很焦急。   “为什么?”   “这当然是因为……”宋洁正要说。   “因为这本书其实价值昂贵吗?”白泷目光平静的打断了她,随后视线稍稍侧过:“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你可以不用装着瘸腿走路了,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没受伤。” 第116节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简单的胡扯,我的朋友   “你根本没受伤。”   “看似走路一瘸一拐,却只是刻意的不用一只腿的力气。”   “你受伤的部位在小腿,所以理论上大腿是可以活动自然,可你行走时,既不是选择单腿跳,又不是选择移动大腿,而是最先下意识的移动脚踝。但这不符合人体,因为大部人是能够克制疼痛的,所以会下意识的将力量调转到另一块肌肉,如果移动脚踝,你的小腿会感到疼痛。”   白泷侃侃而谈着,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洁的表情。   “你胡……”   宋洁当然选择了否认,只是微表情的变化,明显是有些慌张。这不难辨认,被戳穿后人是会心虚的,这时候反而为了表现自己说的是实话而故意表现的很自信,甚至会盯着别人眼睛。   但白泷没给她辩解的机会。   “你认为我在胡说吗?也可以……那可以请你解开脚上和头上的绷带么?”   “伤口其实不难伪装,更何况你也是医学生,了解挫伤的颜色,或许涂点甜菜榨出来的汁就能伪装?”   白泷看向对方的小腿:“可以麻烦你么?”   宋洁表情难看:“我凭什么要认同你这种猜测?为什么要配合你?你也太不讲理了。”   白泷摇头:“正是因为我讲道理,所以才选择了稍微委婉点的方式,但看来你似乎不太识抬举……”他说完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有些过分,不自觉的用上了在异世界的口吻,轻咳一声,改了改口:“我的意思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同么?”   宋洁移开视线:“第一,我没装受伤,第二,我没什么要跟你坦白的!”   白泷也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的确没受伤;第二,重要的不是你装作受伤,而是你想要干什么。”   宋洁轻蔑冷笑,她也不说话了,言多必失,聪明人不会在这种时候乱说话。   但她说不说其实没有意义。   白泷来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接下来只是一层层剥开真相罢了。   其实很简单,这点程度的谜题,他自己都能解得开。   想要应付宋洁这类小角色,靠着滔滔不绝的雄辩技能就足够了。   他的临场发挥一直很可以,演技也很出色,甚至可以说不是演技,而是融入灵魂的本尊角色扮演,高深莫测,且诡谲难明。   “假装受伤,是为了什么?”白泷自言自语的说着:“你的受伤,不是人为造成的,你说是意外导致的结果,而其他人也相信了,为什么?因为最近有怪异现象不断的滋生,其他人也接连遇上了厄运,精神不振,食欲不佳,喝凉水塞牙缝,抽卡保底都歪。”   “你的这一谎言,不仅仅迎合了这种说法,而且同时也增强了其他人对厄运和怪事的恐惧感,冲国人就是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鬼神尊传统嘛……这没什么可耻,但是这类想法偶尔会被人所利用,也少不了利用这些方面来谋取利益的人。”   宋洁听不下去了,她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白泷只是回以淡淡一笑:“你急了?”   宋洁为之气结。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白泷继续说:“你的谎言助长了风气,也增强了她们的恐惧感,强压之下反而无法顾及其他,去医院检查的去医院检查,留在房间里自闭的留守自闭,外面花天酒地的继续花天酒地……能找上我这么个不靠谱的人,也证明她们的确是乱了,慌得不行。”   “你的谎言取得了足够的效果,但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最初也没想明白,难道你是天生的恶作剧爱好者,又或者希望通过这种幼稚的行为来吸引别人注意?但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大多是缺爱的熊孩子,而你不是,你很独立,甚至到这一步还是欲渡黄河冰塞川……”   宋洁被气笑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吧?”   白泷一摊手:“你看你还能吐槽,证明你的心理素质的确过硬。”   “呵呵……”宋洁冷漠的说:“我当你在说相声呢。”   “那我就继续我的单口相声了。”白泷淡淡道:“因为确定你不会这么简单的恶作剧,也确定你不像是一个混沌邪恶阵营的人,所以我猜想你这么做一定有目的性。”   “并且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熟练?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撒谎?你究竟说谎了多少次?”   “一上来就假扮受伤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需要点前置步骤呢?”   白泷故作思考的踱步,绕到了宋洁的旁侧,似有似无的看向某个方向。   但迅速他的视线被遮住了。   宋洁握着拳头:“我差不多听够了,有些厌烦你的废话了。”   ……这翻脸速度可真快。   ……不过证明我猜想的没错。   白泷继续说:“我大胆的做个设想,你其实不是第一次撒谎了,假扮受伤只是其中的一个步骤,那么这时候反过来再去看其他人身上发生的怪事,或多或少都有些别样的可能性。”   宋洁正要开口阻断,可她怎么可能打断进入状态的白公子。   白泷言词清晰的说着:“、如果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怪事都是你引发的,譬如说昏昏欲睡是因为菜里加了点安眠药,譬如说食欲不振是因为饮食结构的不健康……这都是可能的,恰巧你还是个医学生,对于这方面一定有所了解,也有了解的渠道。”   “或许和那本书有关的传闻是你说出来的,或许不是,但你顺势利用了它做文章。”   “在小范围内,制造了恐慌,亦或者利用了它,推波助澜,令它进一步发酵。”   “就在这么一个公寓里,有两个内心慌乱的室友,一个常年不在的室友,唯一一个的正常人就是你,这种时候你做什么都可以,其他两个人对你而言,是可以进行言语诱导和操控的对象。”   “这么说可能有点玄乎,毕竟你也不是什么催眠大师,但脆弱的人很容易去依赖别人,你能做的其实就是多加点心理暗示,说说话,提提某些怪事,时不时绷紧一下她们的神经,强化一些概念,然后你就顺理成章的,悄悄的,不被人察觉的……能达成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说完了?”宋洁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指着门:“说完了就请你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哦,那麻烦把我的那份报酬结算一下。”白泷拿出手机:“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宋洁冷声呵斥道:“请你出去!不然我报……”   “别急!”白泷抬起手:“你先冷静冷静。”   “怎么?”宋洁问:“你怕了?”   “不是。”白泷也打开手机:“如果你要报警的话,请让我来!”   他不急不缓的按下妖妖灵三个数字,手指在绿色的拨号键上悬浮着。   宋洁神色诧异,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报警。   “你要报警?”宋洁觉得荒谬:“报警抓你自己吗?”   “你好像还不太明白的样子。”白泷嘴角缓缓上扬:“如果我报警了,你猜我会用什么样的理由?”   “我会说你入室骚扰。”宋洁冷淡道。   “那请便。”白泷随意道:“我用‘盗窃他人财物’作为理由。”   “你……”宋洁表情剧变,她干脆不装了,用受伤的腿前冲半步,作势欲靠近。   “别动。”白泷按着手机:“我可不确定什么时候按下去,如果我按下去了,一个报案,警察一定会出警,宋同学……考虑过后果了吗?”   宋洁咬着牙,她已经演不下去了。   “所以说报警不算一句威胁,刚刚那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白泷熄灭了手机屏幕。   见到手机荧幕熄灭下去,宋洁的心神忐忑稍稍平复了些许。   她看向白泷,眼神里又是忌惮,又是惊慌和后怕。   “你不报警了?”   “我认为还是不要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区区这点财务损失还不算什么。”白泷的潜台词是比起真正的麻烦,这还不算什么大事:“怎么?终于承认了?”   “是……”宋洁抛下了伪装,破罐子破摔式的承认了:“我是从她们那里偷了点东西,让她们认为是自己丢三落四导致了遗失。”   白泷满意道:“早点这么爽快不好吗?”   “爽快……”宋洁环着臂膀,她盯着白泷:“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抓着我的把柄趁机威胁我?报警也不打算报警,难道说?”她警惕的打量着白泷:“你是想要从我手里分成?”   白泷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继而这个问号迅速化作感叹号。   他露出了‘卧槽还能黑吃黑的’的表情,震惊里还夹杂着那么一丝狂喜。   ————————————————————————   ps:又欠下了五六更,不过距离让我爆肝还差了两万年。   距离悬赏结束还有二十多天 ,你们还是有机会让我继续加更的。 第117节 第一百一十五章 塑料闺蜜   “咳咳咳!”   白泷立刻咳嗽两声,收敛了眼神。   虽然这个提议真的很有吸引力,但他不是贪图金钱之人。   “你误会了,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分成这种事是不会有的,你想岔了。”   “我懂。”宋洁淡淡道:“得加钱是吧?”   “……”白泷一时间竟感到对方说的有道理。   “这就是一笔交易,你不告发我,我就……”宋洁继续说:“这样,你至少不会落得空手而归。”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白泷不解道:“我在你看来,是一个会被金钱收买的人吗?我像是吗?”   “你不像。”宋洁摇头。   “我当然不像。”白泷挺着胸口。   “你就是。”她说:“都是为了利益和金钱。”   “你这么想,可真是看低我了,我们之间差了很多倍,我可不会跟作奸犯科的人为伍。”白泷严词厉色的强调:“我自认为还算是个君子,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和于蕾之间定下协议,属于互利互惠,自然会遵从契约精神,不告发你或许能获得更多的金钱收益,但我不会这么选。”   “说的这么光明正大,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呢?”宋洁盯着白泷:“又是一个人来的,你完全可以把于蕾叫来,而不是这么跟我谈条件。”   她认为还有说服的余地,还有隐藏下去的可能。   然而,白泷的神色顿是显得很微妙。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因为于蕾没来,我也没选择了不报警,所以让你产生了这种误解?”   他叹了口气,换做是个正常人,这么想倒也不奇怪。   宋洁诧异:“误解?”   白泷也不用言语解释,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款手机。   这款手机是没有息屏的,保持着通讯状态,而屏幕的另一端,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有人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全过程。   “你们都听见了?”白泷打开了外放。   “听得见。”手机里传来有些失真的回答。   宋洁的脸色彻底难看了。   “毕竟我也不可能真的强闯民居。”白泷说:“独自一人前来,既是为了瓦解你的警惕心,又是为了方便交谈,让你干脆点坦白,这比搜集证据来的更快。”   “那你不报警……”   “是为了给你们私下了结的空间,我又不是受害者,查清楚是谁在搞鬼后,怎么处理就不是我该决定的事了。”白泷语气很随和:“毕竟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宋洁往后一小步,跌坐在了沙发上,就像是贪官污吏被查处时的反应。   这种事一旦被揭发,后果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赔偿道歉,更可能会造成恶劣的影响,打击学校声誉,被勒令退学,学业没了,人生履历上有了这样巨大的污点,可以说她的人生规划就此腰斩。   但她又不值得同情。   每个人其实心底都知道,一旦触犯了底线后总会有偿还代价的那天。   只是在时限到来之前,这些人都不会选择主动悔改。   因为早在走上歪路时起,就已经没回头路了。   她算是完了。   可这件事还没完。   宋洁只算是小插曲,虽然她暗中推波助澜,为自己谋取利益,恰恰证明了她有理性,且不相信也不敬重鬼神,这些怪异传闻在她看来,只是可利用的恐惧来源。   这反而证明了她和怪异无关。   早在昨天,他就看出来了她有问题,却没有选择立刻揭穿。   因此白泷说了,如果真的没有怪异作祟,很快就能结束。   事实上,真正麻烦的是……   ‘那本书’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   接触过它的人,都会被某种怪异附身,可整个宿舍里都没有人被附身。   反而这里的人被怪异所笼罩,见不到一丝诡异。   这反而是最大的诡异。   白泷挂断了通讯,继续问道:“那本书在哪里?”   “你还问这个?”宋洁有气无力的低沉道:“书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吧。”   “对你是这样,对我不是。”白泷又问:“那本书是不是你拿走的?”   “不是。”宋洁摇头说:“我拿走它做什么?留着不更好吗?”   “你不担心书被还回去?”白泷又问。   “所以我就要把它藏起来?”宋洁嘀咕:“这东西要多少替代品都有,它对我根本不重要。”   “原来如此。”白泷想了想:“你看过那本书没有?”   “没有。”宋洁回答的很干脆:“没时间,我是医学生,上课已经很累了,哪有什么闲暇功夫去读恐怖小说,医生护士哪有怕鬼的。”   “倒也是。”   白泷认为这恒河里。   如果看过了这本书,现在就不可能平白无事。   不敬畏鬼神,是因为根本没接触过,也不认为它存在。   没有被影响到的理由,也是因为不曾看过这本书。   社团里的众人无疑都是看过了,所以被操控了。   没有看过的人,不会被操控,这是很容易理解的触发条件。   白泷托着下巴:“这么说来,真正看过这本书,在这公寓的四人里只有于蕾一个人?”   宋洁缓过神后,她发出冷笑:“你是终于意识到了?”   白泷问:“什么意思?”   宋洁靠在沙发上:“你这么问,就是还不明白……”   她讥讽的一笑:“那我就给你说说好了,就当做是对你的嘲笑。”   她抬起手指,指向一个房间:“宿舍里,赵莹是真的胆子小,娇生惯养的大姑娘,希翼叠被煮饭一个都不会,所以随便吓唬一下就不敢出门了。”   她指向下一个房间又说:“而徐玉是脑子笨太天真,所以经常会被骗,这么多次了始终都不长记性,好几次偷偷身体检查出了问题,都是求着我带她去的。”   她接着指着自己:“我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她们似乎都把我当做便利的工具似的,甚至不让我搬出去,生怕没人做饭了,所以我才报复了她们,取了点报酬。”   白泷默然,心说这女生宿舍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够乱的,难怪六人寝室能有十几个聊天组。   看似微笑的面具下可能都藏着咒骂和恶意,看似好闺蜜情比金坚,实则情谊如窗户纸一捅就破。   宋洁指向最后一个房间说:“但于蕾不一样……她最初也是看着很软弱,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她心机很深,人变的也最快,从不起眼的一姑娘变成现在这模样。”她冷笑一声:“对待人看似真诚而已,看似不做防备,实际上可不是这样,她啊,可会使唤人了。”   随后宋洁嘲讽的看向白泷。   这眼神有着近乎于直白的嘲笑。   白泷说:“你在嘲笑我是个工具人么?”   宋洁说:“你反应可真够慢的,你真以为她打算付钱给你?”   白泷挑眉:“怎么说?”   宋洁冷笑:“还要我解释的这么清楚么?我们宿舍里的三个人,赵莹是没胆量看这类恐怖书的,碰都不会碰,徐玉忙着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哪可能有时间看书?我也没时间,那么只有她才可能看这类书,这书于是她带回来的,自然也只可能是她拿走的。”   “找上你帮忙,就是为了利用你。”   “你把我拆穿了,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落得空手而归。”   “书一开始就没被弄丢,肯定就是于蕾拿走的,你去哪里找?”   “你说的很对,但唯独一点说错了。”白公子淡然道:“我是不会空手而归的。”   ……对我而言,书在谁的手里,无非只是抢和拿的区别。   天魔真气徐徐运转,如蒸汽机般鼓动心房,在那房间深邃处,已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第118节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个   端木槿挂断了通讯。   “他那边似是已经解决了。”   “学长原来一早就看出来了吗?”   羽生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端木槿手指滑动了一下,上面是一行行新的聊天记录。   她将手机息屏,看向于蕾:“你是不是该回去一趟了?”   于蕾有些失魂落魄着,她苦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羽生怜宽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她过去也遇到过一些看似和善实则被怨灵环绕的人。   从外表看过去,真的很难判断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只是有些失落,感叹自己遇人不淑。”于蕾轻轻摇头,她起身:“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们帮我,也查出了是谁在暗中搞鬼。”   “不客气。”端木槿抬起手:“承蒙惠顾。”   “这个暂时还不行。”于蕾却说:“还没找到书,况且事态并不仅仅只是有人捣鬼这么简单啊。”   “这似乎不是我们的业务范畴了。”端木槿平淡的说:“因为你的委托,导致他受伤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你难道没有感到一丁点的责任感。”   “我当然会感到自责。”于蕾说:“可这种事难道报警就有用吗?”她心有余悸的说:“这么明显的故意伤人罪可以判刑的。”   “这也同样是你们的责任。”端木槿毫无同情的说:“我觉得即便索取高额的补偿金额,也是合情合理,连法院都会支持我们这么做。”   “你知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才能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端木槿的手指敲着轮椅的扶手:“但这绝不代表我现在的心情很平静,相反,我很不高兴,也很愤怒。”   “抱歉,是我的责任。”于蕾低头,诚恳的说。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端木槿冷漠道:“我什么都没做。”   “对不起。”于蕾小声说:“我知道,道歉是最无力的辨白,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简单。”端木槿直白道:“加钱。”   “啊?”于蕾不是认为这太过分,恰恰是太简单了,她忍不住说:“……你们有这么缺钱吗?”   “你认为呢?”端木槿靠在轮椅上。   于蕾看向端木槿以及羽生怜,苦笑:“我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缺不缺是一回事,报酬多少又是另一回事了。”端木槿说:“难度提升了,自然要提高报酬,我甚至认为不提升个百分之一千都不够。”   “十倍?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于蕾只是学生,不可能支付得起五位数的报酬。   “那我们其实可以撒手不管。”端木槿的视线落在酒精灯上。   “太贵了,我付不起。”于蕾还是这么说,毕竟付不起就是付不起。   “没关系。”端木槿双手交叠,十指交错,露出饱含深意的视线:“那个叫宋洁的不是偷了不少东西么,想必都值不少钱吧,她肯定有,也赔得起。”   于蕾心头一惊,难道从一开始她就盯上了宋洁?   她说:“你如果心里不舒服,骂我一顿,我不还嘴。”   端木槿轻蔑道:“骂你有什么作用?还不如让你付出代价,心疼肉疼,这样我既畅快了,也有人落的好处。”   于蕾心中戚然:“你还真会做生意。”   端木槿说:“总不能让他的血白流。”   羽生怜听着对话,只觉得这房间里的气氛迅速变得僵硬起来。   她急忙转移话题:“那个,那个,说起来,那本书到底是被谁拿走了啊?”   于蕾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宋洁吧?除了她也没有别人。”   “我不这么认为。”端木槿托着腮帮:“如果她拿到了那本书,为什么没有被影响?”   “因为没有看过那本书?”于蕾说:“她的确对恐怖灵异文学不感兴趣。”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拿走这本书?”端木槿又问:“这本书放在宿舍内对她更是一件好事,而且也不缺乏其他类似的替代品。”   羽生怜算着手指:“整个宿舍内一共四人,但是除了于蕾你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被寄生的迹象。”   端木槿接着说:“那她们很可能都没有看过这本书,实际看过的人只有你还有社团的读者们。”   于蕾说:“所以呢?”   端木槿指着她:“会拿走这本书的人,只会是你了。”   “这不可能啊。”于蕾立刻否认:“我有什么理由将书取走藏起来?或许是其他人呢?或许是徐玉喝多了顺手扔了,或许是赵莹害怕就把它给烧掉了,又或许是宋洁……”   端木槿从酒精灯架上取下了烧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很小,如果书籍本身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怪异还能继续存在?”   “所以是我?”于蕾张了张口:“可我真的没有。”   “也许你只是不记得了。”端木槿吹了吹白色的水雾:“就像刚刚一样。”   于蕾稍稍一怔,随后头皮发麻:“我被怪异控制了?”   “我是这么猜想的。”端木槿说:“即便是这么猜想,也仍然有许多疑点说不通。”   “什么?”   “怜酱最初见到你时,你并未被控制支配。因为一旦怪异的寄生被解除了,你会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昏迷,但并没有。”端木槿的面容在马克杯的白雾中若隐若现:“而且,当初你身上的寄生体,和其他人也不同。”   “是的。”羽生怜说:“当时的寄生体看上去很弱,就和气球似的,被学长看一眼就炸了。”   “但刚刚的寄生体不是。”端木槿说:“他得动手撕。”   “不论是前者后者都很夸张好吗?”于蕾缩了缩脖子:“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学长不是怪物!”羽生怜声调提升了好几度,随后认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又降低了声音,但仍然很认真:“学长是好人,而且是个很帅的人。”   于蕾想了想,她也不否认,推了推眼镜:“嗯,他的确长得好看,越看越耐看。”   她迎合了羽生怜的观点,但女孩并不开心,反而表情更加严肃了。   女孩盯着于蕾,似乎像只炸毛的猫。   一旁的端木槿吹着水雾,更像是在配音。   嘶呋嘶呋嘶呋嘶呋嘶呋……   “我又说错了什么吗?”于蕾哭笑不得。   “……”羽生怜趴在桌子上,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话说回来。”端木槿继续说:“同一种寄生体的怪异,却呈现出两种不同的情况,这本就是值得深思的部分,再者,其实还有一件事能很直接的证明。”   于蕾问:“是什么?”   “你确认丢书是在数天前,可你身上的寄生体在昨日已经确认被根除了一次,但为什么今天你还是被寄生体支配了?”端木槿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很显然,你又接触到了那本书。”   “这……”于蕾一时间竟也无法反驳:“可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这也是我弄不清楚的部分。”端木槿蹙起清淡的眉头:“另外,也有其他的疑惑点,譬如说,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找我们的麻烦。”   “不是为了报复吗?”   “不清楚,怪异、灵异、鬼神……这些生物不具备形体,也不为常人所见,谁知道它们具备不具备思考能力和喜怒哀乐?是和野兽一样,只有本能而不具备智慧?又或者……”端木槿说:“怪异和怪异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只是一种现象,而有的却不是,区分它们的办法是确定是否会具备着明确的目的性。”   “倘若这么多人前来,都是基于本能而发动的灵异现象,难免会说不过去,对方特意等待我们聚集在了实验室后再发动攻击……很显然,是怀抱着恶意而来,否则只是看书而已,没有理由袭击没有看过书籍的我们,如果是报复,只需要对白泷下手就足够,为什么要把我们也卷进来?”   端木槿继续沉思,已经有些自言自语:“倘若将这一切都视作具备明确的目的性,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其实它从一开始就可以杜绝你和我们的接触,反而怪异纵容了这一点,甚至于主动暴露了自身,之后悄悄隐藏起来,随后再度主动暴露,矛盾的举措绝不像是一种自然产生的灵异现象……”   她这么兀自沉默了大约一分钟时间。   等到再度抬起眼眸,清澈的眼瞳里浮现出一抹骇然。   “……有两个……”   ——————————————————————————   ps:游戏玩家被举报然后永封的事,大家都清楚,然后我随手封了一个在评论区带节奏的人,紧接着收到了这条私信,突然就觉得很有趣。   或许是找到举报者了.jpg   画面内容是昵称名为“莫子海”的私信了我:敢禁言我,以后你每一章更新都举报,删评论是不是怂了。   图被举报了也是我没想到的,刺猬猫审核还是胆小的跟什么似的,你有胆子举报,你有胆量说话啊,乱带节奏还说他妈自己无辜,把骂我的评论都顶上来说自己没带节奏,真是xswl。 第119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八咫鸦   端木槿在短暂的思考中已经明白了答案。   正如关键的拼图中只缺少那么一小块。   当这个齿轮咬合时,整个思维拼图都完整了,运转起来。   先前很多无法想通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距离最终的答案也几乎明晰可见。   ……这下遭了。   端木槿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神情,瞬间的诧异和惊骇后,双目归于平静。   她悄悄打开了手机,同时以随意的口吻问道:“是不是快晚上了,想想吃点什么吧。”   羽生怜正要回答,却见视线余光处黑影越过。   原本趴在桌子上晒太阳的黑猫御前跳上了她的膝盖,弓起腰身,发出威吓的声响。   与其说是威吓,不如说是一种惧怕和告警。   黑猫试图威吓的目标是于蕾。   端木槿的消息最终没能编辑发送成功。   于蕾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腕,她被阳光倒映着的背影在墙壁上拉长。   血红色的夕阳余晖落在墙壁,在这片血红色中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漆黑暗影。   “真遗憾……”于蕾开口,她双目无神:“本打算等到夜幕降临后再悄悄的……没想到,你虽然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凝视深渊的眼瞳,却具备着窥探深渊的智慧……”   嘎嘎嘎——!   屋外有成片的乌鸦群飞舞,鸣叫声让如血残阳也添了几分可怖和阴森。   端木槿被扼住了手腕,她看得见有一团黑影缠绕住了她的臂弯,好似蜿蜒攀爬的毒蛇,沿着手臂缓缓往上,她感到了分外的冰冷。   随后她的知觉便迅速的丧失了。   羽生怜不敢贸然靠近,她抱住御前,往后退去:“你,你到底是什么……”   她的眼中看得见于蕾背后和足下相连的阴影,在此之前她居然完全没有看出异象。   “你肯定在想之前为什么看不见,那是因为你的深度还不够。”祂说:“再有天赋也只是没发芽的种子……留在这里只是埋没你自己,你该回去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会懂,因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的大势所向。”祂往前一步,与残阳下睁开血般深红的眼睛:“我奉命来带你回去,哪怕稍稍用点粗暴的手段,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你是来抓我的。”羽生怜听明白了,她又往后退了一步:“你做这些,就是为了抓我。”   “找到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跨越国境损耗了我的力量本源,受到的限制也远比封印之所更大。”祂从阴影中拾取了那本没有名字的书:“所以需要一点额外的东西来帮忙。”   “最初只是打算吞噬一些弱小的灵体和怪异来恢复,但运气不错的捡到了一个沾染了深渊的怪异,它的能力可以制造很多眼睛,移动的监视器,发散出去,可以很轻松的在这座大学城中找到你。”   “但可惜,你的身边有个太过于危险的对象,危险到我根本没有把握应付,如果是全盛期还好说,这个状态和他硬碰硬太过于不理智,所以我才……”   调虎离山。   利用怪异作为诱饵,放出烟雾弹,吸引他前去调查。   如今他被怪异缠住了,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甚至也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祂不用说的太明白,但羽生怜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二话不说,扭头便冲出了房间。   而于蕾足下的黑影没有追赶。   短短数秒后,羽生怜回到了实验室,去而复返。   她看着对方说:“别伤害学姐。”   “明智的选择。”祂不动声色道:“我不杀她,可惜她也活不了太久。”   “你来抓我,可又能怎么回去?”羽生怜说:“现在买机票吗?难道你想让我游回去?”   “等天黑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祂低沉道。   羽生怜望着窗外的夕阳一点点下落,内心更加忐忑,时间所剩不多了。   她只能在内心期盼着……御前,再跑快点吧。   ……   十分钟后,天黑了,比以往更早。   夏天已经过去,逐渐转入秋冬,日照时间变短,而夜晚变得更加漫长。   天空尽头的一抹茜色渐渐淡化,漆黑的实验室内,只余下些许微弱的亮光。   当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光晕时,黑暗也彻底覆盖了这片大地。   暗与暗失去了交界,而不再被束缚在影子之中的黑鸦展开了翅膀,空间里一阵呼啸的风压。   于蕾跌倒在地,而从她的影子里有一道人影的轮廓立起。   有着三只眼瞳的鸦人显现于晦暗的空间里,它血红色的眼睛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恐怖。   祂的脑袋是乌鸦,眉心多了一只眼,而后背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有双手和双脚,   这一次,羽生怜彻底的看了清楚,相较于其他的鬼神,那些扭曲形体的非人怪异.   眼前的存在更加确切的说,更像是传闻中的……   “妖怪。”她呢喃道。   “过去似乎也有过这类称呼。”三眼黑鸦说:“我的名字是八咫鸦。”   它踏前一步。   羽生怜也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找上我。”   “等回去了,你自然就会明白。”   “你要吃了我么,就像怪异和鬼神一样。”   “请不要相提并论,我等和怪异岂可相提并论?吾辈不仅不会伤害你,反而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八咫鸦道:“这便是吾等的职责所在,怪异不足为据,而鬼神之流才是敌人,鬼神可是具备超越国境的力量,纵使是留在龙眠之地,你也不可能绝对安全……”   “我留在这里很安全!”羽生怜继续往后退,她已经贴到了柜体上,她相信会有官方保护民众的安全。   “龙眠之地也绝非善地,不知流淌着多少血河,也不知沉睡着几位大帝,它的格局随时都可能被倾覆,当心龙蛇起陆……”八咫鸦语气满是肃穆,在他看来,这片大地绝不是安全区域,反而是比起瀛洲更可怕的地方,他又说:“而最直白的威胁,莫过于你身边的那位。”   “学长很好。”羽生怜坚信着白泷:“他比你可靠多了。”   “可靠?”八咫鸦深感荒谬,它三只眼睛里都写着忌惮之色:“你可知他是什么?”   “……好人?”   “他可不是人!”   “你敢骂学长!”羽生怜暴怒,抄起凳子砸了过去。   八咫鸦挥动翅膀,将凳子弹开,木凳子顷刻间被翅膀上的黑羽撕裂,没一丁点伤害。   可被性格胆小的羽生怜主动攻击,这还是令八咫鸦有点懵逼,它突然就懂了,并且迅速断定缘由。   “你被诓骗了,他不是善类,亦不是人……”   “没想到这才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能令你如此执迷……”   “该说不愧是祂……隔着如此久远,这个名讳只是提起都令吾辈感到背脊发凉……”   八咫鸦甚至觉得提起某个名讳都是一种忌惮,它断然是认为白泷诓骗了羽生怜:“他不值得信赖,那种不祥极恶之存在,趁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是被骗了,经常被学长骗,还被他调笑。”羽生怜贴着墙壁,固执着表情,咬着牙说:“可在过去的人生中,只有学长和学姐待我最真诚,相信我说的话,不把我当做怪胎来看,也愿意听我说的话!没有学姐、学长,我或许早就死了,要么精神压力太重而疯掉,要么被怪物杀掉!”   她冲着八咫鸦呐喊道:“对我来说,学长比你可靠、帅气、好上一万倍!”   八咫鸦不为所动,谈崩了,那就绑起来扛回去。   “我说过了,会不择手段,既然说服不了你,只能采取强制手段。”   羽生怜拖延的短暂时间已然告罄,这次交谈根本不到短短几分钟。   御前离开还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得及吗?   羽生怜绝望的猜想……大概是来不及了,三眼鸦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此时此刻,夜幕中蓦然闪过一道流光,玻璃窗被一脚踏碎,人影翩然而至,惊艳了三分月光。   天魔睥睨八咫鸦,顷刻间,无形的窒息感笼罩了房间。   白泷,不约而至。 第120节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绝不允许白白打工(第二更)   砰——!   玻璃窗破碎,一道人影跃入。   穿过了破碎的门窗,鞋子在地面摩擦出少许尖锐声响。   玻璃碎片洒下,如同晶莹的颗粒,印照反射着月光。   白泷稍稍弓腰,随后起身,稍稍一抖肩膀,衣着上沾染的玻璃碎片被震落。   月光中,青年睥睨着八咫鸦。   一双异色瞳对三只血色眼。   无形之间的对峙,仿佛房间里的气压都随之降低,空气也变得更加干冷。   天魔真气于躯壳上游走,翻滚着,沸腾着。   在第三者的眼中,他的样貌都在墨黑的气流中越发模糊。   有股几近凝实的杀意扑面而至,谁都看得出来,沉默之下是压抑的暴怒。   无疑,很可怕。   八咫鸦的神色凝重着,它不清楚为什么白泷回来的这么快。   这段路程绝对不算近,况且还有怪异留在了公寓里,更何况,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留在这儿的。   它疑惑,却又不敢问询,因为没有意义了,如果准备没有生效,问出来也是自取其辱。   事到如今,说什么大概都没用了,他的眼神分明是诉说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静谧的对峙持续了十多秒。   “就是你嘛?”白泷打破了平静,冷漠的问道:“偷东西的人。”   “偷?”八咫鸦瞪着白泷,这一个字眼令它感到了被蔑视。   “难道不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白泷握着拳头,活动着手腕:“觊觎着别人的东西,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令人感到不耻。”   “趁乱骂我很爽吗?”八咫鸦稍稍扬起漆黑的翅膀:“阳谋阴谋的用法怎么都好,哪怕被你看穿了,也没有被你辱骂的道理。”   “呵。”白泷轻蔑一笑:“什么阳谋阴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只是往前一步:“我只是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八咫鸦更加烦躁了。   “你一个洋葱装什么蒜?”白泷怒视。   “够了!真是浪费时间!”八咫鸦说:“说我抢了你什么东西?够胆你就来拿回去!”   “的确是鸡同鸭讲!早该这么说个明白。”白泷眼里闪烁着红光:“今天你什么都别想带走!”   双方愤怒的瞪着彼此。   八咫鸦眼中的白泷是破坏了它全部计划和打算的威胁。   白泷眼中的八咫鸦是害得他差点全部努力都付之东流的大敌。   双方更是不同种族,更有的是理由把对方当场打死。   短暂静默一刹,冲突暴起。   白泷主动发难,猛地前冲后跃起,腾跃而后,右腿膝撞在八咫鸦的脑袋侧方。   轰鸣声中,黑鸦被撞向墙壁,但它并未受到重创。   灵活的贴上墙壁后,展开双翼,黑色的羽毛如同尖锐的刀刃。   它的翅膀就是布满着无数利刃的钢刀,轻轻一刮,一辆车的外皮都要被削成土豆片。   双翼挥动,如同两面灵活多变玄铁扇,白泷不可能靠着肉身硬抗。   双刀入手,蓝蝶飘然,兵刃和翅膀交错瞬间,迸发出一阵尖锐之声,震的人耳鸣。   接连数次碰撞后,实验室内的玻璃器皿浮现出了崩裂痕迹。   一场交锋,室内变成了混乱的战场。   端木槿的轮椅被踢到了羽生怜的身旁,羽生怜来不及去关心白泷,便推着轮椅冲向门外。   八咫鸦也无暇顾及,它本就不是全盛期,面对浑身暴气的天魔,全方位落入下风。   越是纯粹的白刃战,反而越发考验基本功。   如若不是彼此势均力敌,很难打的如此焦灼。   很多人都对白泷产生了一个误解。   他的确不是顶尖的高手,甚至连先天都不是,距离陆地神仙更是遥遥无期。   但这份‘弱’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弱’,谁都能踩一脚的‘弱’。   他的弱是相对的。   是因为整日和天才、或是成名已久的高手相比,他才显得弱。   是因为等级压制了,所以他才显得弱。   若是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如果彼此等级对等,他绝不弱,甚至可以做到越级挑战。   白泷并不喜欢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正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不强,所以锻炼的很刻苦。   自然,他也理所应该会留存着一点小小的自信。   在仙侠世界时,实力不济,面对高手,唯唯诺诺也就罢了。   可在现代社会,哪怕是这几斤几两,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揉搓。   他很稳健,也很慎重,不喜欢人前显圣。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会有几分火气,也会感到恼怒。   羽生怜推着轮椅往外走,这德国工艺的轮椅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损坏了一个轮子,她推动时都有几分吃力,可相较于这份吃力,她反而是忘不了刚刚见到的画面。   不是那具备冲击力的搏杀,而是她知道学长是生气了。   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学长生气的样子。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她很知道,学长是理性的人,很少冲动,更不会让情绪主导思考。   这一次学长的愤怒是真的,所以才显得格外可怕。   也格外的可靠。   混乱的战场已经突破了实验室的限制。   当她来到一楼时,破碎的窗口中洒下一大把的玻璃碎片,两道人影沉重的落在实验楼后方的草坪,落地瞬间,彼此还拼了一招,右拳对轰,沉闷声响中,各自后退。   八咫鸦直接敞开翅膀减速,白泷压低身形,一脚踢在了树干上,外层的树皮都被踢出了一寸深度的脚印。   喀嚓喀嚓……树干上仿佛都传来了被重量压迫的碎裂声响。   白泷做不到先天高手的拉刀光和挥剑气,攻击距离受到限制,占不到便宜。   他一字一顿道:“把东西还回来!”   八咫鸦眼睛赤红:“还你**!”   它双手猛地一挥,朝着两侧落下,十年的树木当场被斩断,两根重木被踢上一脚,直接朝着白泷的方向落下,他却根本不闪躲,直接正面逼近。   任由两个重木砸落,他侧身划过中央空隙。   “不还,就给爷死!”   白泷骤然提速,一步踏出,直逼跟前,刀光凌冽。   一刀命中,嗤的一声,八咫鸦胸前被劈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这幕光景如同幻觉,八咫鸦的伤口里溢出鲜血却没有冲床,而是整个人影爆散开来。   一群黑鸦直接到来,笼罩遮蔽了白泷四周,顷刻间吵闹的乌鸦鸣叫声扰乱了方向感,也令他看不见四周。   “滚!”天魔怒吼,震荡声中群鸦退散。   可这短短五秒时间,已经让八咫鸦拉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大约二十米的距离外,藏在角落的羽生怜也被八咫鸦发现,抓住了右腕。   八咫鸦震动双翼,拉起羽生怜升空,它打算就这么直接飞回去。   跟白泷缠斗不是重点,只要把羽生怜带回瀛洲,它就达成了目的。   八咫鸦心有余悸,同时也稍稍庆幸……好在这天魔尚未成型,不然自己已经完蛋了,但这也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了的对手,先逃吧,这晦气的地方,再也不来了!   一振翅便是五米高度,眨眼间它已经飞到五层楼那么高。   “再会了!天魔!”八咫鸦这句话用的是日文。   白泷甚至来不及回口气,真气损耗过半,呼吸越发急促。   他望着八咫鸦升空远去,眼神里却满是平静,或许是愤怒到了极致,黑暗中,一只红色眼瞳熠熠生辉。   “……你跑不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像是一句狠话,更像是一句宣告。   他垂下双手,不知何时,手里的蓝蝶双刀早已不见踪影,   “……没有谁,有资格能让我白白打工……” 第121节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不成共识(第三更)   蓝蝶飞舞,双刀轻盈如风。   这名刀已有灵韵,当抛出去的时候,就能意识到它会从哪个轨迹飞驰。   虽在白泷手里发挥不出鹤翼三连的威力,但作为飞来骨使用,它的飞行轨迹是很难被识破的。   嗤!嗤!   两把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刺中了升空中的八咫鸦。   受损伤的是肩膀和小腹,刀刃贯穿了伤口,有鲜血涌出。   这也证明它并非是纯粹的怪异,有鲜血即代表它有实体。   但这还不够。   仅仅只是受伤还不足以中断它的飞行,最关键的翅膀没有损伤。   八咫鸦的双翼十分坚硬,哪怕是蓝蝶双刀也砍不断它的翅膀,如果斩不下翅膀,最多只能阻碍其飞行的速度,或者令它稍微短暂的停留。   ……没伤到要害,最多只是让我停顿一下。   八咫鸦心中低沉的说着,忽然间,前方有一道阴影升起。   它面朝着月光的方向飞行,可这里是半空之间,怎么会有阴影升起?   八咫鸦抬起眼睛,三只血红的眼瞳看见的是,背对着月光的魔人。   他抬起了那只好似在燃烧着火光的眼睛。   它的神色便僵硬了,舌头都在这一刻麻痹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难以置信的咆哮声脱口而出,仅在这短暂停顿的两三秒里,他是怎么追赶来的!   可疑惑已经来不及解答了,白泷如同踏风而起,来到了它的跟前。   八咫鸦走了神,反应迟了,哪怕这时挥动翅膀,也已来不及拉开距离。   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砂锅大的拳头不断的逼近,不断的放大,直至最后彻底占据了全部视线。   再然后,头脑一阵昏沉,脑袋仿佛被敲打的铁钟,嗡鸣一声后,思考陷入停滞,所有感官都被打上了屏蔽信号,只剩下剧痛在身体里奔走,以及头顶升起一团文字。   那种心情……名为‘卧槽’。   轰——!   八咫鸦落地,砸入中庭,留下巨大坑洞,震得地板起伏。   白泷平稳落地,呵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没事?”白泷将羽生怜放下,问了句。   “没,没事……”羽生怜轻声说:“我只是,有些腿软。”   她从未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飞这么高,也没有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从高空坠落。   她如果不是自己今天一下午都没喝水,恐怕会直接侧漏吧……   高空坠落什么的简直是对膀胱的艰巨考验。   她的心脏仍然跳的很快,刚刚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逃脱了。   可这一次,又被救下。   她甚至没机会去感受一下前后的心情变化带来的反差。   因为太快了,仅仅只是瞬间,在忐忑刚刚升起的前后几秒,她又安全了。   羽生怜望着眼前的青年。   她认为,她也坚信,学长是个帅气的人,但现在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他才好。   羽生怜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她不知该如何理解,也很难去表述。   白泷展现出的一系列神奇都被她看在了眼中,包括方才那几乎匪夷所思的一幕光景。   他踩踏着树木,墙壁,路灯,一共进行了五段连跳,奇迹般的攀升了十多米的高度,从地面跃至高空,雷霆般出手,一招制敌,潇洒利落,比电影情节还要流畅。   那一幕也太过于惊艳。   如果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于恐慌,或许她还能多体会体会公主抱的安心感。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听到‘留在这里’这句话后,她安静的点了点头。   白泷走到了坑洞的中央,前方是倒地不起的八咫鸦,都这么久了,它还没爬起来,证明受创十分严重。   但奇妙的是,白泷不认为刚刚那一拳有这么强的效果。   他的轻功在刚刚突破了一层,或者说是福如心至的领悟了。   独步天下,仅仅只有一步,攻守兼备,却需要额外的冷却时间。   但若是将力量高度压缩,进行数次爆发式的位移,就能改写这身法武学原有的形式。   这便是属于同一招武学的高阶运用,也证明白泷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同一种的武学根据使用者的不同,也会发挥不同的效果,登门入室即是学会,驾轻就熟即是小成,炉火纯青即是大成,登峰造极则是开辟独到理解。   自然,副作用也是明显的,他的真气几乎消耗了九成,双腿也仿佛灌铅般沉重。   他一步步走近,不是想要故意压时间增强气势,也是因为的确跑不动了。   拾起蓝蝶双刀,白泷寻思着要不要再下点狠手,给对方补两刀。   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学了火云邪神的投降反杀法?   白泷拿着刀子戳了戳对方的屁股:“装死呢?”   原本就气血不顺重伤的八咫鸦听到这句话,当场咳出一口老血。   “没死就行。”白泷道:“我还在寻思要不要先把你打个瘸腿濒死,再放麻痹陷阱,丢捕捉玉。”   “鸦可杀,不可辱……”   “少给我废话那些有的没的。”白泷蹲下身,拎起八咫鸦的衣领:“给我起来!”   他一巴掌上去:“偷东西还不承认吧!”   又一巴掌上去:“教唆人掏刀子刺杀我是吧!”   啪啪又是两巴掌:“偷东西不够,还要抢人是吧?”   “你给我住手!”八咫鸦的怒斥有气无力。   “我还没打够呢!”白泷拎起对方:“你妈的,你害的我废了多少功夫,就算把你当场打死,我都不用被审判的,殴打小动物虽然有损道德,但根本不会被法律制裁!更何况你根本不算……”   他突然一楞,这种三眼乌鸦的奇妙生物到底算不算是世界上仅有一只的珍稀保护动物?   普通人想着单杀熊猫变成国宝都要被法律制裁,那么倘若自己亲手把一个种族给灭了,这后果是不是……   随后白泷收回发散性的思维,别的国家他不知道,冲国肯定不会把这玩意写进保护动物名单目录里!   “你不要太得意,即使我失败了,也还会有……”八咫鸦还没说 就被一个嘴巴子打断。   “来多少都一样,你以为下次来个柴犬我就会怕?”白泷冷冷道:“凭你们也配!”   “你明明是魔,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执着……”八咫鸦低沉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心底没数么!”白泷握住拳头:“看到这砂锅大的拳头么?你再不说……”   八咫鸦倒是不惧怕普通的疼痛,但天魔真气每一拳都会折磨他的神经,令它更加浑身气机爆散,到了这一步甚至已经无法维持形体的稳定,已经快要被殴打至掉段位了。   可是它真的不清楚这个天魔寻求的是什么,只是听到他一直在强调被窃取了什么。   八咫鸦心说自己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去窃取你的什么东西?   可它不想被活活打死,再一拳下来,它可能就要原形毕露了。   此时只能思考,只能不断的思索,只能逼迫着自己去想,去揣摩,去燃烧脑细胞……   然后它想到了。   它彻底的震惊了。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大不敬。   ……这个男人竟是将高贵的神子巫女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愤怒,一句又一句的强调着要奉还,那根本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神宫的挑衅!   八咫鸦发出叹息:“你真是疯狂的男人,还是说是魔的本性,就这么想要亵渎高贵之物么。”   它低沉道:“可你做不到的,你这是在掀起混乱和战争!鬼神们会到来,龙眠九子会复苏,末裔们跨洋而至,在这复苏的时代中,吾等不过一个注脚。”   它话锋一转:“可是……如若你真的不惜代价也要亵渎神圣,断绝因果和宿命,那就去神宫吧,安息之地的尽头,巫女魂之所在即吾等的高天原!”   它呐喊着:“你有这份胆量和勇武么!”   白泷面无表情的听着:“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他冷笑的抬起拳头:“恭喜你,回答错误!”   一拳将八咫鸦痛殴至晕厥,看着它退缩回原形,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黑鸦后,白泷呢喃自语。   “……只是让你把书交出来,就有这么难么……”   ——————————————   ps:一天三更的啊,结束后就别等了。 第122节 第一百二十章 殴打小动物   “**宝到账,两千元~”   轻快的金钱入账声响起,白泷一时间热泪盈眶。   他感叹着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这两千块,他打工人可真不容易。   昨晚光是为了收拾后续便少不了许多麻烦。   从结论来说,他和八咫鸦打烂了一堆东西,俨然不是两千块就够赔的。   这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处理掉痕迹后赶紧撤离,这么大动静,必然会来人。   好在实验楼附近没有监控录像。   除了校领导们的血压升高一些外,唯一留下的影响大概是今后多了一个新的校园传说。   毕竟这样的场景破坏中加点血迹,大多人都会选择放飞想象力。   好在不明事理的外人总是好糊弄的,只要没有确切证据就翻不起大风浪。   但当事人们就不太容易被骗了。   说说当事人们的事后反应。   于蕾被附体后就陷入了昏迷状态,之后在实验室里躺着,直至被叫醒为止。   醒来后,她一整个晚上都心绪不宁,接连被两个怪异操控,一个驾驶座上赛了三个司机,她还年轻,自然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心情复杂的同时,也一度怀疑自己身体有没有被留下什么东西。   经过一晚上的平心静气后,好歹是冷静了下来。   白泷和于蕾唠嗑了半个晚上,总算是话疗成功,让她心结尽解。   这位姑娘表示白师傅的话疗很满意,在第二天上午给他结了账,并且表示后续至少会追加一万元的报酬。   这也是她提前和端木槿谈好的条件,之前她或许觉得心怀愧疚,现在只觉得是物超所值。   当白泷最初并不知情,得知后一再确认今天的日子是不是愚人节。   确定不是之后,他很开心,甚至狂喜,表示老板大气、欢迎下次再来。   于蕾没有回复,因为屏蔽词汇太多,不让说脏话。   再然后是端木槿和羽生怜。   她也是晕的比较早,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一觉睡到日三竿。   等她醒时,一睁开眼见到的是羽生怜的小脸,也睡在陌生的公寓里。   这令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瀛洲妹子给睡了。   好在她比较冷静,交谈后迅速解除了误会。   转而开始问询羽生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却是……   “我不能说。”羽生怜很干脆的拒绝了满足端木槿的好奇心。   以端木槿的聪明,肯定猜的出来发生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说。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一个很懂得说谎的人,也不太会审视夺度,人际交流匮乏导致她不善言辞。   怜并不会说谎,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谈。   再加上白泷已经和她强调过很多次,发生的一切都不能说。   羽生怜很听话,答应的也同样干脆。   她完全没办法拒绝白泷的要求,面对连续救下自己好几次的学长,拒绝的话怎么开得了口。   哪怕学长提出过分一点的要求,她或许也能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羽生怜抱着抱枕,拉着泰迪熊的耳朵,一副我绝对闭口不谈的样子。   端木槿见此也不强行的问询,她多多少少猜得到一部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知。   她有些诧异的调侃:“你还真是听他的话。”   羽生怜说:“学长很可靠嘛。”   端木槿问:“你不怕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羽生怜说:“学长不会这么做。”   端木槿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羽生怜微笑:“因为我相信学长啊。”   她说的那么肯定,那么自然。   笑容在光芒中晕染,一瞬间流露出的平静和安心,有着格外迷人的光泽。   端木槿有些被迷住了,被她笑容里的信赖和安心迷住了。   不久前,这个女孩的笑容里总是充斥着戒备和不安,身边没有朋友,孤孤单单伶仃一人,同时对陌生人怀抱着很强烈的警惕心,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也不免会如此。   ……这才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她已经敞开了心扉,如此信赖还谈不上熟悉的人了吗?   ……到底是交换了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让她这么信赖白泷呢?   端木槿心中既有好奇也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轻微失落。   她按了按胸口,竟会产生这样的复杂心绪,倒也是罕见了。   羽生怜,她认识的更久,也是她最先问出她的特别。   白泷,早在七年前就认识了,也是她最先发现他的特别。   这两个人是因为她才产生了交接点。   可这两人认识了不到短短一周时间,竟会产生胜过她以上的信赖和亲近。   端木槿不清楚白泷是如何想的,但这时她有些羡慕羽生怜,也有些嫉妒白泷。   ……这个白泷高中时还挺老实的,怎么这么会哄骗女孩子。   ……你也是,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哄骗了?   她停顿了片刻,伸出手扯了扯羽生怜的脸颊。   “我只是开个玩笑。”她小小用力:“我可不是说你学长的坏话。”   “唔,我知道啦。”羽生怜痛的眯起眼睛:“学姐别生气啦,我也相信学姐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呀,我很尊敬集聪明、美貌于一体的端木槿学姐呢。”   “哼。”端木槿松开手:“你以为夸夸我就有用了?听我的,却要瞒着我?还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学姐说的我好像你女儿似的。”   “是谁当初不知道买什么型号的卫生用品,哭着给我打电话的?”   “这件事不是说好不提了吗?”羽生怜鼓着脸。   “我不是担心你这傻孩子么?”端木槿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   “学姐,你有话直说,突然这么温柔,我不习惯。”羽生怜警惕。   “你意思是我不温柔吗?”端木槿好笑,一拍她的后脑勺:“不过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温柔,又不是每一个江南女子都要温柔的,温柔有什么用?这都什么时代了,力能扛鼎的女孩才受欢迎……倒是你这么下去也挺好,萌萌可可爱爱的活着,然后漂漂亮亮的嫁出去。”   “这么说,还太早了。”羽生怜捂着脑袋:“我才刚刚成年,说这些做什么?”   “可青春是不等人的,春宵苦短,恋爱吧少女,不要错过良辰美景啊。”端木槿看向自己纤细的手掌,又看向羽生怜,感叹道:“年轻真好。”   “学姐,这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打人。”羽生怜虚着眼睛:“你明明皮肤比我还好!”   “那你打吧。”端木槿反手又掐住她的脸颊,来回揉搓,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令她爱不释手:“就你这只小奶猫,我让你三成功力,你也别想反杀。”   满足了一通手足之欲后,端木槿掀开了被子:“走吧,我也该去学校看看了,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模样。”   “那我带学姐去吧。”羽生怜主动请缨:“今天学长大概是不会来学校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端木槿有种不祥的预感。   “学长什么都没做哦。”羽生怜心说,学长只是殴打了某个小动物,而那只小动物的反抗恰巧有点激烈……   ……   “语言,是一门艺术,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知道冷暴力吗?不通过实际行动,通过言语上的攻击来给予对方精神层面的打击伤害。”   “我一直认为交谈是可以让彼此之间获得共识的,如果谈不出结果,只是方法没用对。我其实可以这么源源不断的跟你继续聊下去,我也知道你听得懂,我甚至可以给你阅读高数,跟你说说几个数学猜想是怎么计算的,直至你撑不住为止,我都有耐心继续……”   白泷面无表情的阐述着道理:“所以,能请你放开我的手吗?这样妨碍我把你下锅了。”   三眼的八咫鸦疯狂的摇着头:“打死我也不放手!哪有人直接把活的动物下锅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白泷拔刀:“那就先给你放点血好了,毕竟我是个善于听取建议的人。”   “救命啊,杀鸦了!”   “认命吧,你连保护动物都不是,只能做我的筷下亡魂!西内!”   ——————————   ps:为什么要做谜语人?因为这样写很有趣啊,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第123节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灵气复苏(第二更)   八咫鸦面临着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   它堂堂大妖,居然会被当做杂毛鸟一样对待。   它这辈子都没设想过,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居然和快餐盒里的炸鸡没什么区别。   对方这意图太明显了。   这热水咕嘟咕嘟的翻滚着。   水已经烧开了,开水烫一下外皮,下锅滚一下,然后就可以开始拔毛了。   眼看着白泷一边磨刀霍霍,它除了发出惨叫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住手,快住手啊!”八咫鸦叫声尖锐。   “你躲个锤子?我帮你解脱是坏事?”白泷面无表情,一只手扣着八咫鸦的脑袋:“之前还没注意,你发育的挺不错的,你这翅膀不做成烤翅太可惜了。”   “你为什么对吃鸟这么执着啊!我会说话的,你吃下去,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连自己养的王八都能含泪吃个几大碗,你算什么?”白泷稍稍一挑眉毛:“不过会说话是有点渗人,那就脑袋不要了吧,且让我把你脑袋给取了,改天做个骚鸟头套试试看。”   他又是一刀落下。   八咫鸦一歪脑袋,求生欲让它以极其诡异的角度避开了这一刀,头顶的鸟毛都被劈下了一截。   卡的一声,粘板上开出一道裂缝。   “啧……”白泷露出很嫌弃的表情:“你不是搔鸟头,而是孑孓头么?还能旋转的?”   “救命啊,杀鸟了啊!”八咫鸦继续大喊,声音尖锐,喊的那叫一个杜鹃啼血。   白泷接连几次杀鸟未遂,仿佛是失去了兴趣。   他松开了手,把它丢开。   八咫鸦急忙拍打翅膀远离炉灶,它没能逃的太远。   因为它的两条腿上被缠绕着一根深红色的锁链,虽已经生锈,但隐约可见上面印刻的铭文。   “你……”八咫鸦想问的是‘你不炖我了?’。   白泷关上了煤气灶,瞥了眼八咫鸦,露出了狂狷邪魅的冷笑。   “别高兴的太早,现在不炖你,不代表之后不炖你。”   他接连几次想要杀鸟,是为了确认八咫鸦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反抗能力。   事实上它除了会说话以及旋转式鸟头之外,已经和普通的家禽没太多区分,连挣扎的气力也不会太大。   哪怕是一头猎鹰,也抵抗不住他的无情铁手,更何况这只会说话的杂毛鸟。   “你才是杂毛鸟!”八咫鸦满怀怨念。   “毛色不纯,黑红相间。”白泷搓了搓手,洗掉上面的禽类气味:“我以前外婆家的老公鸡也是你这毛色,看着倒是挺鲜艳的。”   “你居然拿公鸡跟我比较!”   “你的确比不上公鸡。”白泷轻蔑一笑。   “我……”   “你确定要比一比?炸公鸡肉可好吃了。”白泷舔了舔嘴唇。   “不敢比不敢比。”八咫鸦果断低头认怂,它扯了扯脚上的铁链,这锁链不知道什么来头,它居然完全动弹不得,扯不断也挣不开。   “别挣扎了,这锁链不是凡品,别说是你,我都挣不开。”   锁链是来自于某个古代的王者的陪葬物,属于封棺时用的一截锁链。   白泷觉得锁链好看,便带了回来,却找不到用处,反而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泷坐在了椅子上,打量着眼前这只禽兽:“我突然想知道,如果把你上交给国家,会不会给我发五百块奖金加一面锦旗。想必动物研究的学者会很好奇的。”   八咫鸦缩了缩脖子,不置可否。   它倒是认为,若是落入别人的手里,它反而能顺利逃走。   白泷翘起二郎腿:“我当然是开玩笑,你这么个危险的生物,要不是有点利用价值,我现在就把你扼杀在高压锅里,保管你变得香嫩可口。”   ……你这是什么魔鬼比喻?   八咫鸦缩了缩脖子:“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想要……”   白泷啪的将菜刀拍在桌子上:“你再想想。”   八咫鸦用翅膀挠了挠脑袋:“好吧,我不想……”   白泷突然诚恳的说:“你可以想,但也就想想而已,毕竟你长得不好看,但可以想的很美。”   想必此时,八咫鸦内心一定在用很激烈的言辞问候白泷的亲人。   它还是说:“你想知道什么。”   白泷想了想:“很多吧,譬如说你的来历,譬如说怪异什么,再譬如说你提到过的很多很多,你知道的都可以说,最好别是谎言。”   他双手抱胸,神色严肃。   异世界的事,他可以不管,不论是王侯将相,不论是时代更迭,不论是魔道正道,不论是神仙凡人……   白泷或许手握着改变世界的知识和力量,却也不会去主动干涉这个世界应有的历史变迁,或许等他成为了陆地神仙后,这种想法会随之改变。   但现在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终究是异乡人,那个世界不是他的故土。   可这里不同,这个世界是他的家乡,他不能不管,也不能移开视线。   哪怕过去的唯物主义观念已经在魔幻现实主义之前碎成了渣渣,也还是得抱着求知欲继续探寻这个世界的变化,既然占得了一份先机,总得做点未雨绸缪之事。   不去空谈拯救世界,也要照看身边的人吧,他也不是真的生来孤独孑然一身,人活在世界上多多少少是有些牵挂的,他有亲人,也有在乎的人。   更何况,似乎挺有趣的。   这个世界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有趣点好啊,只要不会变得太危险就更好了,也能给自己找点额外的乐子,还能赚点外快。   他开始听着八咫鸦说起它知道的信息,事实上,它知道的看似很多,实际上也并不多。   简而言之,这个世界进入了灵气复苏的阶段。   末法时代和灵气复苏,这是两个不同的阶段。   正如潮水涨落,既然有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自然也会出现神秘重生的灵气复苏。   双方就如同冬日后迎来春天,属于随着时间而产生的更迭,只是这个时间或许太长久了一些。   漫长至一整个纪元。   “灵气复苏么?”白泷翘着手指:“是不是代表普通人也能有机会获得异能?”   “普通的灵气复苏对人类产生的影响其实少之又少,最多也只是灵感稍强,能看见些东西,如若不具备特殊血脉者,是不可能产生后天或先天性的觉醒。”八咫鸦很奇怪。   “就如同羽生怜?”   “不,差太多了,岂能与神宫的巫女相提并论?”八咫鸦急忙否认,它三只眼睛里都透露着疑惑:“你不知道神宫和巫女吗?”   “不知道。”   “那你妈的为什么……”八咫鸦爆了粗口。   “你得罪了本魔还想走?”白泷皱了皱眉头:“还有,兰桂芝。”   “我的。”八咫鸦果断低头,它不想被做成鸡汤,只能选择了屈辱低头,再者,对天魔低头不丢脸。   “按照你所说的,这灵气复苏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白泷打了哈欠:“也不过如此嘛。”   “现在当然没什么。”八咫鸦嘀咕着:“这才刚刚开始么?”   “瀛洲那边不是怪物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了吗?”   “因为结界的力量衰弱的很快。”八咫鸦说:“安息之地怎么能跟龙眠之地的规模相比?况且龙眠之地也只是暂时安全,真正的老怪物们都睡着呢。”   “老怪物们,什么玩意?”白泷摸着下巴:“还有你之前说的龙眠之地、安息之地什么的,又是什么?”   八咫鸦更加诧异了:“你不知道吗?”   白泷回道:“我谷歌了一下,没结果。”   八咫鸦心说这天魔莫不是个撒子吧,他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也是,天魔这种恐怖的怪物,怎么可能出现的这么早。   ……醒得越早,代表副作用越严重,等同于早产儿。   ……懂了,这天魔肯定出世时被棺材板夹到了脑袋。 第124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人,时代没变(第三更)   末法时代存在于久远的过去。   古代,在没有暖气文明尚未成型的时代,人类的种群存活都是困难的。   事实上,在十九世纪以前,冻死人都是常有的事,哪怕是古代盛世王朝的顶点的大唐开元盛世,进入了冬天,也少不了有人要饿死、冻死。   而末法时代就如同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冬季,在这漫长的冬天里会死很多很多的生命。   灵气的衰竭是无可遏制的,所以为了存活,自然就会有人想着要逆天改命。   文明的发展某种意义上就是理解天地间的规则、利用这些规则、改写这些规则。   于是,为了求得生存,不同的地方也进行着不同的尝试。   这种尝试有过很多种,有的走向歪路,有的招来毁灭,有的尝试变更路线,。   最终被确立的答案只有一种,即‘冬眠’。   通过让自身沉睡的方式来减少消耗,撑过这漫长的末法时代,在下一个灵气复苏的纪元到来之时再度苏醒。   这种计划的推行,某种意义上和流浪星球计划是类似的,都是求得生存的一种方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位又一位大能或陨落或沉眠,最终留下的痕迹也彻底泯灭。   之后日转星移,属于灵长类的时代到来了。   关于末法时代这个纪元的记录已经太少,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很多事已经无法考证。   到底这份沉睡持续了多久,到底是什么样的形式沉睡,封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谜团。   它们留下的痕迹却随着灵气复苏而逐渐显现。   八咫鸦将冲国的神州大地称之为龙眠之地。   它将瀛洲这连成一片的岛屿称之为安息之地。   至于其他的地方,也有各自不同的称呼。   龙眠之地,自然是有龙居于此,也眠与此。   传闻在龙苏醒之前,必定会有龙之九子出现。   当九子的第一人苏生时,龙眠之地的平静将会被打破,会发生什么,无可预知。   关于龙眠之地的全部消息,都是从神宫里听来的,没有任何关于它的文献资料和记载。   神宫即是安息之地的核心。   它掌管着安息之地的封印,也守护着此地八百万神的长眠。   与龙眠之地不同,瀛洲不具备强悍到足以镇压一个时代的强者。   因此为了保全自身,它们采取的办法是集中力量,开辟了两片空间,一块称之为高天原,另一块称之为幽世。   高天原即八百万神的居所;幽世即鬼神怪异之居所。   这样反而让瀛洲这片大地本身没有受到影响,但高天原也好、幽世也罢,都是基于现世的力量得以存在。   换而言之,只是虚假的神域、与虚假的血河。   神宫是为了维持高天原与幽世而创建的组织,它世世代代通过传承的办法,守护着安息之地的长眠。   神宫的巫女自然也是至高无上的神圣,对于高天原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已经灵气复苏,所以幽世和高天原越发靠近现世,不同维度的空间已经接近是物理意义上的重叠了。   鬼神们渴望着打破封印,重归现世;高天原的神众们则是希望维系平衡,相安无事。   所以神宫的巫女对于双方都很重要。   围绕着这一争夺,已经持续了千年。   灵气复苏如今走过漫长的潜伏期,距离全面复苏也没多久。   幽世一直试图破坏平衡,而行走于人间的魑魅魍魉数量越来越多,一旦突破某个界限,整个常世都将会陷入混乱,届时……逢魔之时百鬼夜行。   整个安息之地的人们都得安息了。   入土为安的那种。   因此这一届的神宫巫女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鬼神之手。   八咫鸦便是八百万神的一员。   虽然号称八百万,但残存的数量早已不足数千,随着越来越多的神众在灵气复苏中苏醒,也势必会带来越来越大的影响。   或许是因为弱小,反而如今的瀛洲,是灵气最活跃的地区。   它无疑很危险,因为遍地鬼神怪异行走,很容易触发灵异的都市传说。   它同时也是最好的范本,很适合用来观察灵气复苏产生的一系列影响。   按照八咫鸦的说法,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它虽然被白泷抓了,还屈辱的套上了锁链,但必然还会有新的神众前来接引新的巫女。   白泷则是很奇怪:“你为什么确定羽生怜是巫女?她祖上姓安倍不成?”   八咫鸦咬着孑孓头:“巫女的资质不是以血脉为基准,具体是什么,是神宫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来这里是因为得到了这样的预言。”   白泷挑眉:“预言?连这种唬人的玩意都出现了,说到底这不就是钦定吗?”   八咫鸦说:“与其说是预言,不如说是指引。”   白泷戏谑:“你们不能搞一搞人口普查什么的么,整点有科学依据的判断方式?”   八咫鸦说:“……神秘学怎么能用科学来解释。”   白泷咋舌:“早在千年前,雷电是什么也被称为是神秘,之所以是神秘,只是因为还没被剖析,如果有足够的仪器和知识,未必现代科学不能解析灵气复苏的本质是什么,一旦理解了本质,利用它说不定还能引发新的一轮科技爆炸,又是一次工业革命啊,我已经看见未来了。”   八咫鸦打了个寒颤:“你可别乱来!”   白泷笑的很放肆:“知道怕了?还想着让我把你上交给国家吗?”   八咫鸦这次没说话了,它可不想被绑在手术台上,看着刀子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把它的身体构造、力量来源都剖析的一干二净。   人的求知欲是可怕的东西,仅从一本本书籍中便可窥见他们对未知的执著。   而妖怪、神灵、怪异,这些想象中的产物出现在现实的那一刻,引起恐慌的同时也少不了有人狂喜。   它没说话,反而令白泷感到了些许无趣。   “你这么识趣,会让我找不到抬杠的乐趣。”   “我又不傻……”八咫鸦低沉的说:“来到现世,看到如今的社会文明发展,还有谁敢小觑。”   “哦?你还看过人类的发展历史?”白泷换了个坐姿:“居然会有你这么热爱学习的禽兽,我还以为自诩为神的生物们,大多是用鼻孔看人。”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八咫鸦说:“如果还让当今的人类文明得到了灵气的解读方式……”   它不敢想象,这个文明将会迎来一个怎么样的腾飞。   “我不会这么做的。”白泷托着腮帮:“至少暂时不会。”   “暂时?”八咫鸦不明白:“为什么是暂时?”   “尘世如火灾,大火已经燃起,你指望天降甘露,再来一次末法时代?”白泷不屑一笑,他练的魔道功法,也自诩为天魔,但骨子里他还是个人,正因如此,他也会选择站在人的立场去看待。   “灵气复苏的时代已经到来,那么平静注定是暂时的,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当时代真正开始改变时,反抗挣扎只是浪潮前的沙雕。”白泷目光悠远:“也许说不定,灵气复苏的征兆早已被捕捉到了,也许早已开始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只是你我还蒙在鼓里。”   他按着桌子起身:“都什么时代了还想着找寻巫女维持传统,也是愚不可及,把羽生怜带回去,继续维持着可笑的安息?都灵气复苏了,不顺应时代还想着逆天而行?这么喜欢躺在棺材里,那就赶紧回去,垃圾桶在那边,自己盖严实点得了。”   八咫鸦沉默了好一会,他说道:“顺应时代,又该怎么做?”   白泷摊手:“我怎么知道?”   八咫鸦瞪眼:“喂!”   “这是你该想的事,不是我该想的事,麻烦在于你,而不在于我。”白泷不以为然道:“这个世界怎么变化都好,既然这把火烧不到我这儿,我守着一亩三分地便是,如果还有什么神道教的白痴要来找我晦气,我也不介意把它打回原形。”   八咫鸦瞠目结舌:“那你说了这么多,岂不是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泷认真的想了想:“我想中午吃顿好的。”   八咫鸦更加懵逼:“你……”   白泷哈哈一笑,留下独自苦恼的禽类,背影是那般潇洒。   管它什么灵气复苏,既然没走到全球核平的地步,就别妨碍老子享受青春了。   嘿,咱家有钱啦~ 第125节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任务有点问题   时间来到夜晚。   白泷坐在床铺上打坐,平心静气,好好反省。   他觉得自己飘了。   一旦有了钱,就想着消费了。   平日舍不得看的游戏居然不想着入二手了。   居然有勇气点开拼夕夕之外的网购平台,还煞有其事的浏览了几十分钟,还加入购入车了。   看书不想着签到白嫖,居然有勇气打开充值界面,额外打赏了勤勤恳恳码字的作者十个刀片。   飘了,是真的飘了。   有钱了,居然膨胀到了这一步。   果然男人有钱了都会变坏,思想境界都变得如此浅薄。   说好的节衣缩食,说好的清贫乐道,说好的不要节操,怎么现在反而开始讲究了起来?   好不容易充实起来的钱包,好不容易赚到的两千块。   这才一下午过去,就只剩下了一千九百五十一块了!   白泷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打工而不钱乎?与朋友交而不嫖乎?白不给乎?   他深刻检讨了自己的浮夸生活,轻奢风不可取,唯有勤俭节约的白嫖和打工赚钱才能维持生活。   结束今日的深刻检讨。   白泷算了算时间,也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是第三个夜晚,接下来是两个休息日。   自然也该去异世界看看了,不知道血衣楼主走了没有。   对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大不可能留着守尸。   即便有其他刺客,以自己进阶之后的轻功,想逃走也是有机会的。   只希望玲珑小筑的庭院没有被砸,好歹是住了半年左右的院子,有感情了。   还是老规矩。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扇虚幻的门扉,只有他才能看见的穿界之门。   手指握住上面的轮盘开始转动,又到了紧张又刺激的抽取任务的环节。   三个随机任务,出什么全看运气。   白泷对此不抱有太高期望,不论产生什么后果,那都是界门的任务罢了。   工具人就是工具人,摆正定位,屏蔽全部干扰,认认真真的给老板打工。   【随机任务】   【任务名称:百里追凶令】   【任务说明:将随机触发百里范围内的一次凶手追杀任务事件,目标的罪恶值将不低于一百(杀人放火),难度不高于玄级】   【任务奖励:与罪恶值对等的业力点数;随机武学(中上等)】   【备注:天不收恶人,我收!】   “百里追凶令么……”白泷稍稍有些意动。   这属于随机任务里的随机任务,一旦接下之后,会以自己进入异世界的落点为中心,进行一次恶人网罗。   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限定范围之内的所有恶人都可能成为目标。   即恶名值达到杀人放火级别以上,且武力值和白泷差距并不巨大。   玄级难度意味着对方的实力不超过自己三个级别,最高是先天一重。   所以被指名者,可能是作恶多端的江洋大盗,可能正在等死的死刑犯人,也可能是隐藏极好的伪君子。   这以上情况,白泷全部都遇到过。   死刑犯人不用管,不必要去官府里的牢里杀人,风险太高。   江洋大盗稍微麻烦,对方可能不止一个人,因为贼寇大多成群结队,但也只是麻烦而已,大秦尚武,许多地方都有定期剿匪的习惯,有的更是官府负责出面组织。   伪君子无疑是最麻烦的,尚未暴露的情况下,很难借势,除非对方实力不强,能一剑杀之后扬长而去。   否则,需要点耐心,揭穿对方的面目,传扬其恶名,将对方逼上绝路后再除之。   这很耗费心力和时间,也有着走钢丝的风险,但收益和风险成正比。   而揭穿伪君子的真面目,更是教人屡试不爽、酣畅淋漓,那感觉就像是便秘人吃了华莱士鸡肉卷一样。   百里追凶令的任务,白泷接了不下于十次,大多时候都是快速了结。   唯有其中三两次会碰到棘手的目标。   最棘手的一次,是在独孤城内,名单上赫然列着独孤少城主的名字。   这案子在南唐和大秦轰动一时,并且从此誉满天下的三大名捕成了四位。   白泷也同样在案子里学到了许多,他深知这个任务是碰彩票,运气好或许就能撞到大运。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接过太多,所以反而有些感到厌烦。   他没有将任务划掉,而是跳过去,看向了下一个任务。   【随机任务】   【任务名称:约会大作战(九环任务)】   【任务说明:第一环任务:一天之内和三位不同的女性约会,并且平均时长达到五小时】   【任务奖励:共计九千业力点数;特制开水壶一个,瓶中船模型一个,白色相簿一本,黄帝御经(上等),霸王举鼎丹(上品),染血柴刀(名刀),斩首刀法(上等),黯然销魂手(上等),太上忘情录(仙武)】   【备注:任务一共九环,每做完一环即可获取对应奖励,也可以随时放弃……请务必适当时候放弃】   “精彩,很精彩……”   白泷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但他必须为这个任务鼓掌。   他还是第一次刷到这么生草的跑环任务。   这是界门的恶趣味吗?还是故意搞我啊?   这跑环任务的第一环就很不正常了,后面虽然没有放出是什么跑环任务,但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任务!   看奖励就知道了,肯定是不对劲啊,,你当我没看过日在XX,白色XX和三色坊么?   况且这奖励层层递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明摆着是一环环任务把人往火坑里推!   这分明就是一个老渣男脚踏多条船然后被柴刀后选择太上忘情的剧情发展。   九环任务安排的明明白白,连备注都写了不建议全部完成,建议适当放弃。   所以说,只有历经白学场、修罗场、屠宰场的人才能做到看破红尘,太上忘情吗?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根本不值得同情,这不就是自己作?   白泷虽然有点眼馋太上忘情录这本仙武,但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任务给划掉了。   如果太上忘了情,恐怕这辈子连自我发电的玩摇杆都会觉得无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可否认这九环任务一定会很精彩,但这种任务产生的后果想想都令人一阵胃疼和脖子疼。   白泷不是迟钝如木头的非典型主角,但他拒绝了回应别人的好意,也会选择装作不知。   她人表现出的好感也只是建立在他营造出的当前形象上,说到底,都是华丽表演。   而知道自己真性情的人,少之又少,知道的人不可能看得上他。   况且他是个坚定的一夫一妻制支持者,这制度对广大男性同胞根本就是福音,所以他根本没考虑过在这个一夫多妻合法的世界里开水晶宫。   因此这个任务简直就是鸡肋,还不如整一个‘总之就是非常可爱’的任务,让俺去碰瓷卡车,回头送个九十九分的老婆,扣一分在白给,然后直接跳过恋爱,当场领证结婚,一步到胃,整日发糖,甜到狗死……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是耍流氓,所以没必要谈恋爱,决定了就果断领证。   这套逻辑链简直无懈可击。   想来如此简单粗暴,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会拒绝的吧?   大概女人也不会。   白泷认为这挺好,不用浪费精力心神在恋爱上,直接进入结婚阶段磨合。   可惜他的青春可能已经提前下葬了。   毕竟别的世界的女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白泷转动轮盘,看向第三个刷出来的任务。   【天魔任务】   【任务名称:逢鬼必斩】   【任务说明:斩杀不死窃生之鬼(0/1)】   【任务奖励:五百业力点数;五式震雷;辟邪灵血;随机武学(不限)】   【任务难度:玄级】   【备注:鬼,即行尸,即堕鬼,即嗜血,即戮狂,即不死,即不化骨】 第126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庄周有梦迷蝴蝶   回到庭院。   白泷本是全神戒备而来,手里捏着几枚瘴气丹,随时准备放个大便玉和回家玉。   奈何整个庭院里安静的紧,听不到什么声响,也没有什么杀机。   清晨白雾没有散去,已经渐入秋冬季节的庭院稍稍飘着几许寒意,但很快寒意被驱散了。   杏树舒展着叶子,摇着树枝,释放着温和且暖人的灵气。   白泷回头看向杏树,它虽没有脸面,也不具备痛觉触感,但万物有灵,自是通过灵气感知到了主人回来,如同全智能化的管家,自动调节了温度。   白泷也坐在了石凳上,望着杏树,又看着摆着尾巴的红鲤,稍稍有些诧异。   ……这人居然没把我家给拆了?   他尚且不知道来者何人,只觉得万分危险,索性能躲就躲。   逃命嘛,不丢人。   万一碰到个狠角色,没那么多出手前摇和心理活动,直接一刀过来,自己还能怎么办?往轻点说也可能会被卸掉一只膀子。   “他什么时候走的?”白泷问了句。   杏树晃动了三次树枝。   “三天就走了?”白泷按着眉心:“没做些什么?”   杏树皆是不动,庭院里吹拂起灵气的清风,回答了没有。   “那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白泷神色古怪了起来,他翘起二郎腿,打开了背包,这次特意带了点喂鱼用的鱼饵,洒了一把在池水里。   红鲤立刻欢快的蹦跶起小尾巴来。   白泷开一瓶苹果酒,倒了半瓶在树下,自己也跟着喝了口,解解寒气。   虽说功力深厚自然寒暑不侵,但也没谁乐意在大冬天光个膀子穿泳装纳凉吧,又不是沪州的cp展会,可没有那么多大白腿看。   他这身上的衣着已经是有些单了,绸缎不够厚,挡不住寒意,理论上该换件厚一点的风衣了。   金陵属于四季分明的地方,夏雷震,冬雨雪……再过三两月,便等到了万物银装素裹的季节,倘若还是这一身可就太憨了。   最初来到异世界,白泷穿的衣服全是专门出cos店铺的网店定制的古装,有点不伦不类,装饰物太多。   现代人想象中的侠客似乎就该一套套时装来回替换,女性们随身佩戴品如衣柜,男性们件件来自海王之家,不打扮的漂漂亮亮根本不好意思去搞情缘组CP。   这套行头穿出去,人家眼神里透着的意味都是在说‘你也是二次元’,在沪州本地打个出租车,人家司机师傅都懂,二话不说直接载到漫展地儿。   哪怕是在异世界,也少不了些许奇怪的眼神,毕竟这衣服纹路复杂又华丽,在人眼中和唱戏的戏服差不多,偶尔他还背着几把剑,那就和戏台上的老将军似的。   如今自然早就换了不同的行头。   白泷倒是挺喜欢身上这套衣服,他的行头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件,要么白衣,要么黑衣,讲究一个纯粹。   这个时代的做衣服也是纯手工业,没有成品衣物,买衣服得去看布料,然后量尺寸最后等着裁缝铺定制。   这袭白色镶边的衣服是在南唐时购入的,也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旁人赠送的衣着,白得来的高级货。   不……也不算是白得来的,价值一把名器,属于礼尚往来。   霓裳是个客气人,也是个富婆,他一共得了三套行头,其中一套在打血妖时失了一条袖子,已经穿不了了。   白泷想了想,喝了口酒:“得去一趟成衣店了。”   手头有刚刚入手的三百两银子,一套衣服值不了多少钱。   秋衣和冬装可以穿同一套,嫌冷了可以在外衣下加厚点,现代有羊毛衫和秋衣秋裤这种神器,实在顶不住还有暖宝贴。   “天气倒是冷了。”白泷晃着酒杯,饮下一口果酒,把玻璃瓶丢在了角落里:“倒是人心越来越热了。”   血衣楼刺客的事尚未解决,又有化妖盯上自己。   之后还不知会有什么麻烦,倒也无妨,不过是水来将挡。   试想这半年时间韬光养晦,自结束了游历后,他始终都有些态度慵懒。   爱惜生命是一回事,但太过于从心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过去仅是五层练气境时便敢几入魔佛寺,练气三层就敢去玩倒斗的活计,也曾城楼上看人缚蛟龙,打断过太子少傅的鼻梁,掌掴过南唐群主,去过天龙古刹辨过佛法,独自一人拖了三位金刚境,也和圣火教护法谈过心,将对方直接心态谈崩遁入空门。   要说这些事,也算是久远,也算是不久远。   半年前的过往,再看看如今的自己,像是换了个人,少了点锋芒毕露。   白泷稍稍自嘲一叹,   过去的自己着实是有些癫狂的,做事不考虑后果,他妈的燃起来就完事了。   仗着自己浪不死的体质以及穿越者的身份,总少不了几分高人一等的傲慢。   呵,这倒也是穿越者的弊病了。   自诩为五千年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少不了几分‘为往圣继绝学’的傲慢,这一眼望去,仿佛看谁都是原始人,都是原始猴子。张口便敢指点天下大势,可惜连史记都没看过,三国演义的桥段背的滚瓜烂熟却不知道真实历史都写在三国志上,知道了也不会看。   放着琳琅满目的只是不去学,反而笑话别人落后,仔细想想这不是傲慢,而是智障。   历史既不是自己创造的,又哪来的与有荣焉?   他现在都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哪来的自信和勇气,可偏偏靠着这几分舶来的虚假勇武,成功忽悠了不少人,那可真的是忽悠,不是误会,而是故意的诱导劝说。   别人问他治国策略,他能把刀子拍桌上说‘总之先造反’。   别人问他武功强弱,他便嘲讽‘只懂得用肌肉力量的野蛮人’。   别人问他文采斐然,他便张口就来优美诗篇,抄词抄诗,带着几只羊使劲薅。   这些不荒唐么?   也是挺荒唐的。   外来的穿越者大多如此,或许也生性如此。   人总是不甘寂寞,有几分沉淀积累,便恨不得拿出来满世界的炫耀。   哪怕并不是自己的。   于是后来路越走越艰难,旅行多载,自认为待人真诚,回头一看,连个同行的人都没了。   过去说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此生只忠于公子一人’的那些人,一个都没留下。   偶尔路上碰到的人,有的朋友各自离散,就连敌人也似乎莫名其妙的自暴自弃了。   这倒是令人费解的一环。   于是他还是独自的旅行。   这之后发生的事反而越发平淡,多了几分无趣。   于是白泷动身去了雪国,尚未踏入雪国边界之前,他遇到了一个人。   两人坐在只有一个火炉的破庙里谈了一宿时间,他被骂了一顿,骂的体无完肤。   白泷被骂醒了。   他最终也没有踏入雪国,而是回到了大秦境内。   顺流而下,来到了金陵,见了烟栖霞,富婆随口一提‘公子要不暂留片刻时日’,他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搬入了玲珑小筑,就此开始普普通通的打怪练级的枯燥生活。   这怂也怂了大半年了,韬光养晦混吃等爱情。   结果踏马的爱情也没来,反而自己已经彻底退化成了咸鱼。   眼看着江湖仿佛也变成了一潭死水,和咸鱼挺搭,连自己最喜欢看的高手对决的武评都没更新几篇。   回头在一想半年前,难免有种南柯一梦的错觉。   如若不是现实世界里也发生了变化,或许白泷也很难拾起过去的那种心情。   他本想活的比谁都自由,却不知不觉过的如此拘束。   计较着金钱利益得失,反而少了几分率性的侠客气。   想想当初那个人的话,不能说错,却也不全是对的。   白泷的心情终是有了些许变化,他想着要不要主动点,如果不去想着如何躲,而是想着如何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仿佛选择立刻就多了,眼前的道路也随之开阔。   金陵城的江湖太陈旧,但也未必卷不起什么风浪,他如今也得思虑下这江湖里容得下几条蛟龙了。   白泷敲了敲眉心,换了一副语气,有了一丝肃静,对杏树问道:“这三日里,可有什么人来过?”   杏树摇晃枝丫,给予肯定答复,旋即有一张请柬映入眼帘,上书三字——聚贤阁。 第127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绣玉   聚贤阁,白泷自然是知道的。   他接触的层面很多,上至世袭贵胄,下至市井平民,江湖九流,刺客杀手……加上奇楼望阁,都遇到过。   这样丰富的生活,也是因为他过去爱管闲事。   这聚贤阁有会员制度,会员被称之为贤人,整个大秦境内不到五十个。   并不是说身份高贵便有资格得到这张会员卡,也不是说修为高就一定有,而是影响力强的人才有资格配备。   只要能拿到五位贤人的举荐,就能成为新的会员。   白泷原本差点能拿到贤人资格,却因为某些缘故而回绝了。   参与过这类聚会,他发现贤人们也未必真的是贤者,但大多是很闲的。   聚贤阁的邀请函会送来,他并不意外,自己没有藏匿过踪迹,过去只要参与过聚贤阁的聚会,必然都会落入对方的情报网络里,被多多少少的关注。   “江心岛,还有三天。”   白泷稍稍沉吟,聚贤阁的邀请函可以带上一人。   他过去带过几人,反而没怎么单独赴宴过,这可能是上流社会总需要带个男伴女伴的习俗吧。   倒是这次的聚会,没有提到理由,也没有说是谁召开,或许只是一次象征意义的聚会?   白泷不以为然,但要去还是要去的。   酒水免费,食物免费,难得的白嫖机会,为何不去?   他寻思着三天前不辞而别,这也该去烟云府看看了。   这金陵城虽然大,但他停驻的地点却是较少,大多时候看似忙碌实则也比较悠闲。   烟栖霞大概也会收到这张请柬,过去的她只是个好看的花瓶,没有资格,但如今已经进化成火箭筒了。   “先去一趟成衣铺,再去烟云府。”白泷起身,摸了摸杏树:“我出门了,好好看家。”   杏树耷拉着树枝,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白泷失笑,这杏树也怕寂寞的么?居然还想拉着他聊天,过去他的确经常在树下碎碎念。   他指着池子里的红鲤:“觉得寂寞,找它聊天就是了,不是让你教它做人的道理?”   红鲤吐出一连串的泡泡,似乎在表示什么。   白泷注意到它吃了丹药后似乎壮了点,但一时半刻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是鳞片的颜色变得艳丽了些。   ……   车水马龙的街道旁。   华铃正望着这一派热闹的市井气象微微出神。   她这数年来一直都在城郊居住,深入简出。   一来是老爷子不放心孙女,二来也是身份上有些敏感。   华中锦见到孙女眼中的光亮,内心有些凄然的感慨,自己这么些年虽然竭心尽力的照顾她,但也没能让她过上一个美好的童年,连热闹点的城市光景都不曾见过啊。   金陵也算是大城市了,但毕竟不是大秦帝都,真正的帝都繁华远胜于如此,没有宵禁,便是入了夜晚,也同样是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   老爷子领着孙女来到城里,既是为了满足华铃想要进城看看的心愿,又是来办些事的。   过去他受伤严重,手头炼制丹药也只够自己疗伤延命,如今伤势完好,已是能够炼制别的丹药去售卖。   以他全盛期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赚钱绝不是一件难事。   此次要参加聚贤阁的晚宴,穿着打扮自然不能太过于寒酸。   老爷子吃得了苦,却不乐意看着孙女吃苦,立刻开始着手改善生活质量。   这次他打算去万药斋卖丹药。   华铃上次进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一直以来风餐露宿,住在郊外,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   她也是个命苦的女孩,说句土生土长的野丫头都可以。   哪怕她是个美人胚子,又饱读医术,眸子灵动,钟灵琉秀,但打扮的过于朴素,也没有被教育礼仪,自是少不了几分粗野的气质。   不过她沉得住气,好奇的看了好几眼,却也没有离开老爷子身边,反而安静的很。   奇特的在于华铃的右手还牵着另一位女孩。   这位女孩则是和她不太一样了,显得沉默寡言,一头黑发没有扎起来,只是披散在肩头上,她穿着有些粗糙的服装,却完全遮掩不住那种独特的气质。   有的人穿了龙袍也不想太子,有的明珠哪怕蒙尘也仍然清辉难掩。   华铃今年已经十三岁,在十六岁便可嫁人的大秦,已是半大姑娘,可她眉眼尚未张开,属于美人胚子,可以预见长大后,必是温婉淑华灵慧明媚的少女。   但这是猜想和预见。   反观这女孩,年纪甚至还不足华铃年纪大,不到十岁,如此幼小却已经称得上是漂亮,并不是可爱,而是成年人都会觉得惊艳的美。   其眸子乌黑,并无灵动,而是宛若珍珠宝石,其五官神色始终静默着,不喜不怒不笑不哭,少了些幼童应有的灵动和活动,反而令她的三无气质被拔高了一个层次。   她宛若一朵生长在绝岭峭壁下的空谷幽兰,亭亭玉立,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这两女孩出现在人群里,哪怕粗服布衣,也频频引来关注。   望着这两名可爱漂亮的小姑娘,连商贩的吆喝声都稍稍口吃了几声,络绎的人群里更是少不了几声赞叹。   欣赏美丽是作为颜控的人的一种本性,只有纸媒、甚至纸媒传播都不广泛的时代,人类对‘美’的认知其实很浅显,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看到过多少美人,男女皆是,况且这世界的人的确漂亮的特别漂亮,连白泷这个老二刺猿都不得不承认,别的世界的女人那是真的好看……   一群人围绕着两个小萝莉观看的情况属于少见,但并不罕见,在十几岁就能出嫁,娃娃亲不胜枚举,年龄差十岁都算正常的这个古代社会中,萝莉控都不能说是一种罪,反而成了一种共识。   毕竟这里没有宪兵队,若是明媒正娶,官府都不管;若不是,直接淫贼猎杀榜警告。   这个女孩便是华铃那天从药田里带回来的女孩,她在两天前苏醒,被华铃悉心照料着,已经逐渐恢复,身体的虚弱状况得以缓解,日益好转。   但这个女孩不会说话也不能说话,华中锦诊断后确定她的喉咙存在畸形,可能是先天发育障碍,也可能是后天人为导致,这种损伤几乎不太可能治愈了,因此她没有说话的能力。   华铃问了很多,她回答的却很少,问的太多了,被那双大眼睛看着都会自觉心中罪恶感上升。   于是过了两天时间,也只清楚她的名字叫做绣玉,不知道她来自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受伤,更不知道她将来要怎么办。   想来也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受了伤,独自在外,在病榻上躺了好几日,她生的这么漂亮,穿着华贵的衣着,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哪怕产生精神创伤导致记忆混乱都不足为奇,她才十岁,更是喉咙损伤,没有说话能力,少不了生来自卑,又怎么能苛求她说出些什么来?   都到了这一步,哪怕是个赔钱货和拖油瓶也只能养着了。   不过华中锦毫不介怀,他很喜欢小孩子,这女孩来历不明,他并不介意先照顾着,再为她找寻家人。   换成一月前,他必是捉襟见肘,可如今别说一个,哪怕多来三倍的萝莉也养得起。   “那个啊芝麻大饼,那边的是榨面人,那边的是吹糖人,还有冰糖葫芦,那边的是胭脂,还有卖邸报的。”   华铃拉着绣玉说着话,指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给她说着好些新鲜玩意。   绣玉安静的听着,也会时不时的顺着指引的方向看过去。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熟络着,华铃没有玩伴,遇到绣玉后,便时常拉着她聊天,连笑容也变多了,这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该有的性格。   前方两个女孩拉着小手,后方华老爷子不紧不慢的跟着。   老爷子保持着微笑,望着孙女的背影,心中万分舒坦,人老了,就想看点暖人心田的画面,这多好啊。   只是这种喜悦虽然维持着,却少不了几许遗憾。   他很想去拜访一下那位配双刀的公子,可他甚至不清楚那位送他红鲤的好心公子叫什么名字,想要打听也无从说起,期盼着能和对方再见一面,可公子似乎不甚在意,再也不曾来过。   华中锦难得敬佩他人,挟恩图报者如过江之卿,可白泷迟迟不出现,证明绝非有所图谋。   越是如此,他越是遗憾……此等奇人,胸中藏有乾坤,如此侠者,理应引为忘年交的知己。   他只能希望在此次的江心岛聚贤阁中,能有机会和对方再见一面,铃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想起进城前,华铃拉着自己的袖子,再三说想见公子哥哥,老人便一阵莞尔,女孩终归是要长大的,这公子外表确是丰神如玉一表人才,年轻时他学过观人的相术,以相人之术来看,这位公子天生异瞳,必定少不了红颜知己,处理不好会是情劫,但他并非滥情之人,命宫未盈,理应是心无所属尚未成家立业。   正因如此,华中锦认为不妨再观望观望,他不喜欢包办婚姻,当年他为了一生挚爱才出走甘州,抛下了既定的人生,若是华铃长大成人仍然坚决,他作为长辈也绝不会反对,反而会欣然应允,只因谁都是生來自由的,孩子可不是父母长辈们的附庸,她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哪怕结果可能并不会圆满,但至少……不会后悔。 第128节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宝马香车翻满路   大秦已经入盛世,江山稳固,江湖也是前所未有的活跃。   白泷走在路上,见到不少提刀佩剑的江湖人。   这群人某种意义上像是鲨鱼,闻到了血腥味道便会自然而然的往某个地方聚集。   那么血腥味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他倒是不曾听闻最近有什么大事,这也才短短三天时间。   于是在路边要了一份邸报,看了看上面的版面,这上面的记载属于捕风捉影的流言风语,可信,但可信度不太高,只能作为参考,不可全盘都信。   仔细看了看,上面一行书写的无非都是些故事,没什么特别大消息,大致是谁家准备比武招亲,又是谁家的小姐出嫁,或是谁家婚礼,谁家大寿。   江湖人也是要脸面的,古代人红白喜事,遇到了都习惯性的大摆筵席,宴宾客。   而大多参与者或是旁观者往往内心带着各自情绪。   白泷将看完的邸报折好,随手递给了一位好奇的孩子。   随意感叹着:“眼看他家起高楼,眼看他家宴宾客,眼看他家楼塌了。”   说着笑着,自说自话,眼看前方就来到一处颇为气派的建筑物前。   那是万药斋,全国连锁的丹药贩卖场所,药王谷的产业,和百草轩处于竞争关系,就好比麦叔叔和肯大校。   和药相关的产业都是存在技术壁垒的,也同样是高利润的行业,谁都做不到绝对垄断,彼此之间相互竞争也算是一种互相促进,要么一起变好,要么一起变烂。   很显然,万药斋和百草轩都是后者,也就是欺负寒门,门店里卖的都是瑕疵品。   白泷看不上丹药,也不喜欢嗑药,嗑药换来的灵气还不如走食补,去学着猎人啖猫饭。   他自诩天魔,走的是霸道,杀的妖魔鬼怪多了,自有魔气吸纳,于胸中沟壑川流不息。   修为怎么来的,还真不是靠着一板一眼的修炼,几乎全靠斩鬼屠妖。   可惜他不喜欢杀人,否则若是走个疯魔修罗道,杀他个几万几千人,杀的够多,也许已经证了先天道。   但这样结果也很严重,直接入魔,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宁了。   他可不想刷个牙都刷的一嘴血腥味道,虽说他入了魔,会有个女人开心到死,但他不乐意让对方如愿。   白泷嘴角一扯,视线收回,走向不远处的一间成衣店,虽然这家店铺的衣料很普通,但做工师傅的针线活精细,是老板娘自己动手。   铺子里,三十多岁的丰腴妇人望见了白泷,露出笑容,她招呼着自家丈夫快别忙了,来客人了。   白泷来做过三四次衣物,频率略高是因为衣服材质的确一般,稍稍运气后就容易造成布料膨胀继而破裂,耐真气材质的雪蚕丝做成的布料寻常店铺没有进货渠道也根本买不起,只能说是暂且顶替着用一用。   他正前脚抬起,还没跨过门槛,却乍闻马蹄声。   这里属于商业区,人流量巨大,策马奔驰很容易撞到行人,往往都会放慢速度。   这马蹄铁敲打着地面的声响太过于清脆,以至于隔着很远都听得清晰。   回头望去,只见两匹白马拉着漆黑的蛟龙辇,穿行于集市中,速度很快。   那两匹白马气势凶悍,大概是从草原上运回来的顶级汗血马。   一眼看去,高大威武,白色马鬃在风中舞动如同狮子绒,照玉夜狮子。   那是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的顶级宝马……车,难以理解其昂贵的人,简单理解成一台兰博基尼就行。   白泷收回右脚站定,不是忙着看马,而是发现了这辆马车根本不减速,只顾着横冲直撞,俨然是已经失控了,因为车架上根本没有人!   连司机都被甩出去了,这车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   这样下去必然要出事,出大事。   他看着街道四周不少江湖人士,寻思这时候居然没人放冷箭去制服这两只发狂的畜生么?   他也犹豫了起来,因为人力不能和马力相提并论,这要是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杀式碰瓷,所以只能以杀了两匹宝马为代价动手,但问题也在这里……   家境贫寒,根本赔不起啊。   他是犹豫了,但对于两匹发狂的白马,这短短时间已经足够它们冲出十米远,简直像是吃了药似的,横冲直撞,这马力十足,腰腿并用,根本停不下来。   哪怕路上很多人都呼喊着躲开躲开,但终归有人要闪不开。   这白马嘶鸣,马蹄铁声响震耳欲聋,人群纷纷避让开,唯恐被当场车飞人亡。   可当树林倒下才有人注意到草地,人群退散之后,众人才注意到,道路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牵着手的小姑娘,半大的女孩手里握着刚刚买回的糖人,反应稍稍迟钝,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小女孩却更快的注意到了马蹄声飞扬带来的震动声。   但终归还是迟了。   白马就在十步之外,她们太小,纵使习武的成年人能否闪避成功也要看运气。   四周有江湖人已经仓促着打算出手救人,却又面露迟疑之色,不知如何抉择,是该杀马还是该抱孩子。   犹豫就会白给。   这时候一瞬间的犹豫都迟不得,否则只能当个观众了。   马蹄的前方,正是华铃和绣玉。   这里是万药斋的门口,老爷子去了议事间,而她没有,待着觉得无聊,便想着去路边买糖人。   谁曾想到这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竟然会出现这种事。   华铃的小脸瞬间煞白,   他练气三层,有些医术需要真气支撑,华老爷子却不是一名严师,他从不督促铃儿练武,只是说着任其自然,所以她虽然练气但根本不会拳脚功夫,眼下危险临近眼前,她的全部反应是下意识的抱住了绣玉,用自己娇小的后背护住她的安全。   绣玉小姑娘本是面对着致命的战争践踏也面不改色,秉持着三无萝莉的矜持,却在被华铃抱住之后流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旋即这抹惊诧再度扩大。   一把刀飞驰而过,在空中迸发出尖锐声响,精准无比的命中了狂暴的白马的咽喉。   白色人影掠至,动作并不是施展超绝轻功时的优雅,如凌波微步般腾挪自若,而是充满力量感和爆发感的猛烈抨击,这仅仅只是一记鞭腿,却仿佛大气都被拍响。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尚未凝滞之前,横扫的右腿已经命中,一匹夜狮子的脑袋被当场踢成颅骨碎裂,突然施加的力道令这匹马瞬间调转了方向,它的脑袋遭遇重击,感受到痛苦之前便当场死亡,同时也失去了全部的控制力,前膝盖落地后便失去了平衡,拉扯着另一只夜狮子也跟着摔倒。   车辇同样被拖拉着砸在地面,宛若一辆载重的运货卡车侧翻,以毫厘之差偏移了原本的方向,近乎刺激眼球的九十度直角拐弯,它撞向了早已空荡无人的右上方摊位,撞翻了正在咕嘟咕嘟翻滚的一锅糖水,也车翻了七八个摊位,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拉出了凄厉的痕迹,有血色,有焦色。   咚的一声,白马撞上了墙壁,哒的一声,人影双足落地。   白泷平稳抖了抖衣袖,拾起了刀,轻轻一挥上面沾染的热血,擦干净后收回了刀鞘里。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事实上其中的险峻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快一点慢一点都不行,只有抓住瞬间的机会,才能显得这么举重若轻。   果然……自己的身法境界已经提升了,过去没有七八次练习绝对做不到这么精准的控制。   可惜了……这一脚踢的我jio疼……这马头怎么这么硬,内置了艾德曼合金么?   白泷琢磨着刚刚是不是把自己右脚踢骨裂了,但得维持着高手风范,不能立刻一瘸一拐的跳着走。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哪怕火烧屁股了也得挺着,这就叫逼格和风范。   他回过身,看向两个小姑娘,分散一波自己痛觉神经的注意力。   走近一看后,这时方才察觉到有些眼熟了,瞅了几眼后才恍然想起。   ……这不是强行让我白给送红鲤的那老头儿的孙女么?   ……完了,这波我又白给了,梅开二度了!   白泷内心震惊于‘抠门(划掉)……勤俭节约如自己居然会被白嫖两次梅开二度’这一事实。   他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见到了华铃小姑娘的眼角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还是愣在原地,傻傻的伫立着,身体下意识的微微颤抖。   白公子稍稍一怔,随后摇头失笑,收敛了其他的想法。   虽然日常不做人,这时候他也清楚不该说些多余的话。   稍稍弯下腰,白泷轻轻摸了摸还处于惶恐不安中的女孩的头发:“想哭就哭吧。”   华铃擦着眼角,缓缓靠近了白泷,拉住他的衣角,将脑袋靠过去,啜泣起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很可怕,非常可怕,对她来说是足以留下一生心理阴影的体会。   十几岁的孩子是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有多害怕就该哭的多大声。   白泷听着小女孩压抑的啜泣声,似乎连小腿的疼痛感都减缓了几分。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第129节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哭的孩子有糖吃   华铃哭成了小花猫,眼泪停不下来。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哭,什么时候不能哭。   当可以哭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安心了,也代表站在眼前的人值得她去信赖。   否则她怎么会悄悄低下脑袋靠过去,又抓住对方的衣角不肯松手?   可白泷不知道这些,更不了解华铃的过往。   他只是认为对方被吓坏了,便安慰着她。   然而公子不擅长对付小孩子,只能乐观的摸摸头,化身复读机。   有些笨拙,又显得很真实,大多青年人遇到哭喊的孩子时,第一反应便是慌张和无奈。   “好了,别哭了。”白泷替她擦了擦眼睛,捧着小姑娘的脸颊:“你旁边的小妹妹都不哭,你比她还年长几岁,怎么反而哭成这样。”   “唔……”华铃说不出为什么来。   “听话不哭的孩子有奖励。”白泷摊开手掌:“有糖吃。”   他将一块巧克力剥开后递给了绣玉。   小小年纪就是黑长直的女孩歪了歪脑袋,看着掌心这团黑色方糖,却没有动。   “尝尝看。”白泷说:“这是糖。”   可她还是没有反应,只是怔怔的望着白泷,眼神里没有波动。   白泷被她的视线盯着,有点不自在,这姑娘仿佛阎魔爱似的。   “公子哥哥给的,你尝尝吧。”华铃小声说。   绣玉这才有了反应,她把手里的巧克力折断成两块,半块递给了华铃,另外半块放进了嘴里。   随后,属于黑巧克力独有的苦涩甜味在唇齿间化开,那种纵享丝滑的口感,甜蜜入心扉的味道。   两个小姑娘立刻被巧克力的口感征服了。   她们的眼睛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   白泷笑了,这才算是正常反应,别小看这巧克力,要知道巧克力的原料是可可豆,而这些可可豆的贸易可是染着血腥味道的一段历史,恰如当今时代的牛油果。   可可豆的种植可不同于大豆粮食,大多都是第三世界的落后国家负责生产,许多许多的人一辈子种植可可豆,过着世界上最底层的生活,却一辈子都没尝过真正巧克力的味道。   就这么一小块的巧克力,在地球上的许多地区都属于奢侈品的行列。   它就像是一枚高贵的茶叶蛋,来到异世界后仍然闪闪发光,独一无二。   半块巧克力让华铃的眼泪立刻止住。   吃了糖的小孩子就会安静下来。   周树人诚不欺我也。   白泷将身上的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华铃:“带回去再吃吧。”   “谢谢公子哥哥!”华铃破涕为笑,她并不知道这甜品是独一无二,王公贵族都尝不到,只是很开心,高兴和恐惧的情绪一对冲,心情也就平复了。   “没什么。”白泷心说这巧克力放在衣服里至少有半个月了,他不吃主要是觉得太小了,一块巧克力也就这么点大,哪有买一整块的回家抱着啃带劲儿。   小孩就是小孩,为什么挑食的都是小孩子?因为大人只买自己想吃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不需要做选择,要么行,要么不行。   但这类话还是不要说的好,会摧毁孩子们的天真。   白泷随手刷了一波华铃的好感度,没有了她哭哭啼啼,他也终于能看向到底的白马车辇。   其中一只马已经脑袋都被他踢碎了,当场死亡,另一只马在翻车之后撞上了墙壁,也是肝脑涂地,活不成了。   两匹价值千金的千里名驹被当街杀死,毫无排面。   围观的人群见到暴动平息,这才围在四周,对着死去的名驹指指点点,不少人都发出可惜的叹气声。   “可惜了这名驹……”   “夜玉照狮子啊,这得赔多少钱啊。”   “真不知道怎么狠得下心,这么辣手摧马。”   “那是一脚踢死的,应该是心狠脚辣。”   “这两姑娘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家,这可怎么还得起?麻烦了啊……”   “大家伙都看得清楚,虽不说是这白衣公子的错,但是,哎……说不清这理啊……”   九成以上的人都认为名驹可比人命金贵,家中如果有一匹千里马,绝对待它比待亲妈还亲。   对待痴迷名驹入魔的人,骂一句‘尔母婢也’,还不如骂一句‘你马死了’。   华铃听到议论声,有些畏缩起来,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知道爷爷厉害,却不知道爷爷有多厉害。   生活在乡野之地,都会抱有一定的劣等感和自卑感,而人群里的议论声不仅毫无同情,反而是心疼名驹之死的人占了更多,这令她心生苦涩,五味杂陈……难道自己居然还不如这么一架车辇吗?   她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议论声愈演愈烈,然后有些许尖锐声音骤然响起,那是尖锐的利器摩擦着钢铁。   回荡的声音如同刺耳的警笛警告,围观者们下意识停下了议论声。   拔刀的声音本该是清脆的‘锵’声,而蓝蝶刀又是名刀,拔刀瞬间甚至无声,但白泷故意拔了半截刀,刃口摩擦着刀鞘,发出尖锐且悠长的声响。   些许刺耳的声音令在场的围观群众们都下意识了闭了嘴,甚至堵住耳朵。   白泷立在人群正中央,他不喜欢被人当做猴子看待,人群里那或多或少幸灾乐祸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都令他心生不愉快。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他只觉得这群人吵闹。   “聒噪。”   白公子冷了脸色,视线一一巡视过人群,目击者无一例外变了脸色,低下头去,也不敢继续出声。   怕是先前的态度令其他人认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不料此时被视线掠过,冰冷神色与肃杀视线,加之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都令议论的人们意识到,这可是一脚踢死失控名驹的狠人,市井小民怎么可能惹得起,不少人都偷偷低着头散开,商贩最懂得夹缝里求生存的道理。   但也有些人没有走,好几个摊位都被暴走的车辇撞坏了,这责任算在谁的身上都不好说。   华铃这才放松了一些,她拉着绣玉的小手,不知不觉手心手背都是冷汗。   这时万药斋里,华中锦脚步匆忙的走出来,他看着街道上混乱的景象:“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华铃看向老爷子,张了张口。   华中锦第一眼便注意到了白泷,对着这位公子一拱手,随后对着华铃嘘寒问暖起来。   女孩这次没有哭,只是低着头简单明了的说了说发生的事,一开口就将老爷子惊出冷汗。   华中锦脸色难看至极,这种意外的事不算少见,但发生在他的孙女身上,他从未设想过。   老神医先是握住拳头,看了眼两匹已经暴毙的孽畜,随后压下了沸腾的气机。   他对着白泷拱手弯腰道:“多谢公子,多谢……”   这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救了他,第二次救了铃儿,这恩德太重了。   “带孩子外出一定要看好。”白泷将刀归鞘,皱眉道:“小孩子不懂,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懂?”   “老朽惭愧。”华中锦无可辩驳。   “对不起,爷爷,是我自己乱跑了。”华铃说:“公子不要怪爷爷了。”   绣玉也拉了拉白泷的衣角,抬起眼睛,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他居然能明白她想说的意思。   ……是我们不对,和老爷子没关系。   白泷嘴角抽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练成了读心术,居然可以从三无萝莉的脸上看出文字来,难不成自个小时候也经常逛街机厅擅长打街霸?   他也不是真的怪老爷子什么,而是趁机发泄了一下内心被迫送礼被迫白给的不满,这点怨念如今也挥洒完了,见到老爷子态度良好,也提不起怒意:“希望别有下次了,不是每一次都会运气这么好的遇到我。”   这边刚刚交代结束,另一旁便传来了人声,一瞧才注意到,那是被甩落的车夫苦追了半条街,终于追了过来,立刻哭喊道:“哎哟——!我的马呀!”   ……是啊,你马没了。   白泷按着眉心,他有预感到接下来会很麻烦,比蹭花了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还要麻烦。   自己的存款不一定够赔啊,要去找富婆帮忙么?还是让澹台世家把之前的人情账结个尾款?   不多时,连衙门的人也到了。   消息随着人群传播开,在很多外人看来,这么一件小事,最多只是溅起一朵水花罢了。   人若是死了,那就是一件大事,可若是人没有死,反而不算是一件大事。   除了当事人之外,外人们都不会干涉,最多就是看个热闹,带着些许嬉笑嘲弄。   这些年来,南北通透四海走遍的货郎商贾们什么都没见过,邸报上都没少写。   一个游侠行侠仗义,然后直接破产,这类事早已屡见不鲜,往往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一句谈资。   倒是无人注意到,成衣店的老板娘已经推搡着自己的丈夫出了门:“快去烟云府!”   也无人注意到,城门口的位置,一名披着黑衣的壮硕男子拉低了斗篷,走入了城内。 第130节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有钞能力(第三更)   壮硕男子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番事来。   饕餮令主养伤三日,至今伤势也伤未痊愈。   他将半块饕餮令交给了心腹骨面,去天香楼阁与幸存者会晤,便是再如何耽搁,过了三天也该回来了。   然而迟迟不归。   这下饕餮令主也有点坐不住了,没了饕餮令,他在组织里都无法立足。   于是他主动来了金陵城,受了伤的情况下,他不该如此匆忙入城,只是他也无可奈何。   他成为新的令主不足几年时间,资质优秀,但修为底蕴还是浅薄了点,更重要的是缺乏人手,组织的发展少不了人手人脉,而并不是加入了组织就一定事事知晓。   每一位令主负责的区域都不同,管辖的领域权限也并不重叠。   饕餮令主最缺的恰恰是人手,如果不缺人手,他不会提拔骨面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上一任饕餮令的持有者死的很惨,连带着组织几十年的经营布置都被摧毁,外九道灭了两门,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饕餮令虽是留存下来,但他不是简简单单的继任,而是上任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光头司令。   奈何这一任的饕餮令主也是临时被提拔的,他不擅长人事管理,兢兢业业的发展人手不是他擅长的部分,加上他一向信奉的武力至上的原则,让其饕餮部众发展了五年时间,仍然不足两百人。   他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秀一秀肌肉了,参与了此次的任务,拦下了最适合的攻坚职责。   心想着拿下头功,得到资源倾斜之后,能够壮大饕餮部众。   结果一环计划出现了纰漏,立命境大儒跟他拼了命死斗,双方两败俱伤。   而数年来的经营,储存的人手,在第一个照面时便损伤过半,余下的部署不到三十人。   不得已只能自己上,带上了一两个部下,主动来到城内,他要去见一见穷奇令主麾下的乌鸦。   乌鸦是穷奇麾下负责处理情报的一员猛将。   祂总是能够抢占先机便是因为情报上的优势。   饕餮令主眼馋的很,可对方不给,他也不能抢,照葫芦画瓢过,最终浪费了一大堆资源也仍然不伦不类。   这世间的情报组织,手眼通天的寥寥无几,除了大秦皇室的天听地视、南唐的天下经纶……排的上号的又能有几个?情报网络的建立又岂是一朝一日的成果?画虎不成反萌猫,郁闷呐!   饕餮令主一想到自己得去找这乌鸦问情报便有些浑身难受,年轻的骨干刚入了公司高层,对着老前辈们低头,也谈不上丢人,但终究是失了几分锐气。但谁让他没别的办法,死了人,任务失败,或许只是问责,可倘若是饕餮令都丢了,只怕他得用自己的脑袋作为担保。   念及此,饕餮令主的眼神不自然的蓄了几分杀气。   他块头太大,走在道路中央,后方赶车的马夫大抵也是等的不耐烦,便催促了一句,只是饕餮令主完全不当做一回事,充耳不闻,于是马夫的嗓音就大了起来,越说越难听,祖安话不学自成,大抵也是个小心眼的角色,对着来历不明的狠角色从头挑剔到脚。   于是饕餮令主回头看了眼这高头大马后方的马夫,照玉夜狮子的极品宝马和化妖对上了眼神,如同闻到了猛虎味道的家犬,第一反应是噤若寒蝉,第二反应是拔腿狂奔,动物遵从着本能行动,直觉告诉它们危险,血红色的字迹恨不得可在脑门上,两匹宝马撒丫子狂奔,马夫的缰绳脱手也没能拉住,仿佛后面追赶着的是恐怖猎马人。   狂奔了半条街道的白马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命运。   没死在饕餮令主的手里,而是死在了异乡人的脚下。   饕餮令主哼了声,他可不想去管这些事端,哪怕是他导致的,也没谁看的出来。   他的内心只想着如何挽回颜面,达成任务是第一,取回饕餮令是第二,杀人是第三。   三者之间的顺序不可颠倒。   哪怕有个刻薄女人啪啪啪给他几巴掌怒骂什么赘婿,他也不得不咬牙隐忍着。   趁着有些混乱,饕餮令主说了声走,领着两个部下绕了人群,他们暗中悄悄离开,自认为很安静。   只是在人群中央的白泷稍稍抬起了眼,似是注意到了什么。   “看什么呢?别站在道路中央妨碍交通安全。”一旁的衙役说:“想说什么先回衙门去。”   白泷收回了视线。   人群里好像钻出了三个光头来,走路姿势鬼鬼祟祟,有点显眼。   他也没时间去追究这三光头是不是少林俗家,还是单纯头顶毛囊不够旺盛。   ……   烟云府。   烟栖霞正在书房里翻阅着书籍,一边看着账单,一边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商会报告。   这个时代的经济集中于实体,财富的创造速度缓慢,关于金融之类的说法并不多,但已有股份的说法。   因此她一旦开始主导了商会的经济体制的改革变化,就能以很少的资金为基础推行整套产业设施的运转。   经营着一个偌大的商会,她最擅长的是采用收购的方式,进行产业合并,布局多个产业,引发连锁反应,   以技术壁垒建立的优势,通过金融手段进一步扩大,烧钱补贴抢占市场,顺带把竞争对手逼到破产关门,完成市场的绝对垄断后,之后独享市场吃独食,财富的积累就是这么来的。   老资本家的手段了。   所以基本上少不了麻烦,也有不少竞争对手会找事。   她大约有三成的功夫都在处理这些琐事,为此需要稍微调整运营策略。   烟栖霞已经对于这群可以用脚轻易吊打的对手失去了兴趣,她知道这么持续下去,要建立起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都不需要太久时间,最多十年就能让烟云商会的牌子挂满大秦每一个郡县。   可惜她志不在此,金钱再多也仅仅只是金钱。   “小姐,小姐,出事了!”桃红慌忙的冲进了书房里。   “看你慌慌张张的模样,什么事?是城南几家铺子收购出了问题,还是商会原材料被卡了?还是新制作的皂角配方出了差错?看来是并购的商会还不够多。”   烟栖霞随口的问着,不甚在意,她以为是经营上出了点问题。   “不是不是。”桃红急忙摇头解释:“公子,公子他出事了。”   烟栖霞这才稍稍迟疑着抬起螓首:“他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受伤了,还是遇刺了?”   “被官府带走了。”桃红说道。   “是吗?”烟栖霞反而不紧张了,金陵当地官府不难应付,每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都离不开民间资本,烟云府的底蕴也根本不怵金陵太守,只要不是死罪,都可以走人情关系来解决问题,所以烟富婆托着腮帮好笑道:“他犯了什么罪?难不成当街抢了什么东西?”   “不是,公子是救人了!”   桃红将成衣店老板的话尽数的复述了一遍。   烟栖霞听完后,问:“就这点小事吗?”   “可不是小事啊,小姐。”桃红急忙说:“那宝马车辇,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车夫只是赶车,它是马商前来送货,买货的人肯定在金陵城里有些影响力,恐怕非富即贵。”   “那又如何?”烟栖霞不以为然,千年世家的面子她也可以不用给。   “小姐,我知道这是小事。”小桃红小声说:“可我担心公子,他怎么可能愿意吃这种苦头,公子大致是不会乐意去赔偿的,万一他倔脾气上来,砸了衙门怎么办?”   “你呀……”烟栖霞好笑:“我又没说我不管,我又怎么可能不管他?我若是不管,这件事传出去,我还有好果子吃吗?”   “但小姐看上去很乐在其中的样子。”桃红算是口下留情,没把‘幸灾乐祸’打在公屏上。   “多少是有些吧。”烟栖霞的手指揉捏着袖口,说:“偶尔看到他吃点亏也好呀,这样才可爱些。”   他那么厉害,受伤却仍然智珠在握算无遗漏。   如果不是遇到这种偶然性的事件,想必只有别人哑巴吃黄连的份。   也只有这时候,他会有些无可奈何,如果他没有被别人给欺负了,又怎么轮得到我出现?   瞧见你委屈了,我忙不迭的来救你,你总要对我撒个娇,说声有你在真好吧?   她可不是那群女人,缠着公子写首诗,旁敲侧击的暗示,可诗句有什么作用?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如果相思有用,哪还来那么多人悄悄的黯然神伤?   想到这里,烟栖霞的心情也愉快了几分,嘴角自然的勾起弧度。   她想着,若是能趁机讨要个拥抱什么的就更好了。   烟栖霞合上了书本,轻声道:“纵马伤人,还要求见义勇为者赔偿,是没有这种道理,这事不涉及人员伤亡,说到底,官府只负责调节,说到底不过财产纠纷罢了。”   桃红点头:“小姐打算怎么做?”   烟栖霞吩咐道:“去查查那车夫和车辇的来历,看看来自哪个商会,然后……”   她说:“买下来吧。”   桃红问:“车辇?”   烟栖霞语气轻描淡写的说:“整个商会。”   ————————————   ps:就这?(指刀片月票打赏) 第131节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真的不会再白给了!   白泷倒还是第一次来到衙门。   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有事没事去公安厅派出所闲逛。   他也是如此,哪怕在江湖上搞事,经常弄的腥风血雨、狂风暴雨、和风细雨、春风化雨、五风十雨,也基本上没去过衙门,更没待过牢房,恰过牢饭。   如许某人般开局就被流放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实话实说,白泷第一次来到衙门,自觉这里的装修还不错,只是因为不是刑事案子,也没人敲鸣冤鼓,自然也不用走正式程序,这和派出所调解民事关系差不多,都是彼此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然而白泷不认为跟着马车夫有什么好谈的。   mmp的此厮张口就是一千五百两黄金,还说什么心怀愧疚打个七折,信不信我给你打个骨折?   ——没钱,太贵,还不起!   白泷翻着白眼,全然不理会这马车夫在说什么。   他一无业游民,江湖游侠,哪来的黄金千两?有黄金千两,我还可能是这样吗?买个大宅子,迎娶几个美姬,过一过庸碌枯燥只能听曲的乏味糜烂生活不好吗?   他握着拳头,就用‘我静静看着你吹牛’的眼神,看到马车夫把嗓子说哑为止。   他能忍着不发火,也是心底名表,马车夫只是个打工人,真正亏损的不是他,而是背后的商会。   他也付不起黄金千两的赔偿,所以需要找个人来推卸责任,如果白泷不接不答应,那就是他来负责。   上千两黄金的债务,不仅他完了,而且他一家老小,乃至子孙后代也完了。   照玉夜狮子,顶级座驾的价值,甚至比起许多人性命都要昂贵。   所以白泷听着马车夫报价,其实没什么意义,如果要谈也是跟其背后的人来谈。   大秦盛世可不是什么蛮荒世道,教化多年,已经不是为了几匹马就张口要杀人的时代,也不是皇亲国戚、世袭贵胄就能肆意杀人的时代了。   这个世道,终归是讲道理的,戾气不太重,虽说道理的天秤会倾向于有权有势有力量的一方,但不论在什么世道其实都一样。   马车夫注定给不起价钱,白泷不乐意也大概要背负这个麻烦,他心说权当自己倒霉,如果对方要来谈,讲道理的话,他不介意听听对方要求,如果不讲道理,他只得要求澹台世家去卖个人情了。   就这么,他在衙门里坐了一上午时间,马车夫说累了,这才轮到了他开口,负责调解的衙役叹了口气,心说一时半刻结束不了,白泷也看了看天色,便拿出银钱说去鼎春楼点个外卖。   衙役也不拒绝,拿着银粒出了门。   回头白泷说起话来,但也不是面朝着车夫,而是对着华中锦爷孙三人,他们也是当事人,自然也走不了。   华老爷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想要处理这件事也不难,也是因为和车夫没什么好说的,所以闭口不谈。   他能忍着没一巴掌拍断这车夫的四肢已经算是医者仁心了,换成过去的脾气,绝对先把他打个半死再治好。   好在是自家姑娘没事,加之白泷在此,他才不好发作。   等着衙役走了,车夫也借口去了厕所,两人才开始正式交谈。   “我名为华中锦,是个医师。”华老爷子说道:“过去多多少少算是有些名气吧……这位是我的孙女,华铃,公子也见过了,这个小姑娘是前些日子捡到的,叫做绣玉,她不会说话。”   “我姓白名泷。”白泷自我介绍道:“倒是没想到还能和你们遇见,也算是缘分了。”   “白公子这么说,可就令老夫惭愧了。”华中锦他开口说:“那寒泉红鲤可是……”   “咳!”白泷重重的咳嗽一声:“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可……”华中锦急了。   “老爷子,切莫再提了。”白泷表情严肃。   被迫白给就已经很伤了,你还打算继续扎心我?非要逼的我改名你才开心么?   “唉……”华中锦拍着膝盖,很是惭愧。心中一叹,他算是明白对方真的没有意图找上他,更是完完全全的不图回报,可正因善意纯粹,才显得无价无暇。   华铃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拉着绣玉的小手,悄悄说:“你看吧,公子哥哥真的是这样的人,跟你说时,你又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绣玉的大眼睛似乎会说话,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华中锦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那至少,请收下这些丹药吧。”   白泷毫不惊喜,他走的不是嗑药流,对丹药真的无感。   华中锦拿出的是生机丹:“公子理应知道,这是什么丹药。”   白泷心说老谜语人了,他猜道:“无非是疗伤的丹药,培元的丹药,总不见得是修炼的丹药吧?”   “岂敢用那些丹药来糊弄白公子,靠丹药之力修行可不是好事。”华中锦顿时失笑道:“天材地宝堆砌的境界,又有几分垒实?体魄、真气尚且能依赖于外物,但境界的修行靠的是心神合一,丹药铸就的空中楼阁终究不稳固,可没有几个天王境的武者是靠丹药堆砌上去的。”   “言之有理。”白泷很赞同:“所以我很厌恶嗑药的修行者。”   ……绝对不是因为我吃不起。   华中锦将瓷瓶放在了桌子上:“此丹药将来必然有用,若是公子不想要,便是扔给他人也无妨,或是随手卖掉也无妨,如何使用都是公子的自由,但若是老夫不给,那又是另一说了,公子不收下,老夫心中难安啊。”   白泷面露迟疑,上一次收了一颗大还丹,又喝了两碗水,就白给了一条红鲤。   现在又送丹药,虽然可能是作为回礼,但他还是有些警惕,是不是可能要梅开二度。   华中锦诚恳道:“请公子务必收下!”   白泷小心翼翼的说:“我可没什么东西能与你交换了。”   “岂敢还有所图谋?”华中锦惭愧道:“老夫也知道这不能偿还万分之一,这丹药不过图个心中安宁。”   “公子哥哥,你就收下吧。”华铃清脆道。   “那,行吧。”白泷拿起瓷瓶:“但我丑话说在前,我已是拿不出什么来了。”   他又强调了一次,自己不可能继续白给了,态度很是坚决。   华中锦真是有些眼角湿润了,这个年轻人是何等的真诚,这几枚丹药都是用你送来的红鲤练成的丹药,如今都只算是物归原主,他还想着拿些什么来交换,态度如此决绝,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有意图想做交换。   华老爷子怎么都不敢说答应,只能急忙说:“公子不要再多言了,真是折煞老夫了。”   白泷将信将疑的收下了白瓷瓶,内心有些奇怪,居然意外的心安理得,毫无心理负担。   然后他又注意到了绣玉小萝莉的眼神,三无萝莉的脸上写着一行字——优柔寡断,真是矫情。   ……所以说为什么我看得懂她想说什么?   一通友好客气的交流,白泷意外的发现这老爷子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他是个医师,救死扶伤了许多人,人生阅历丰富,说话自有几分沧桑。   白泷也逐渐和他熟络,放松下来,交谈时也逐渐自然,他懂的很多,旁征博引。   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医学上。   白泷不是医学生,懂的并不多,只了解一些医学方面的常识,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白泷随口提到几个现代医学概念,提到了人体的组成,某些运作机制,提到了感染、免疫系统等等说法,虽然仅仅是蜻蜓点水式的说了几个专业词汇,但足以给人营造出一种‘卧槽,他好厉害,他怎么懂的这么多,这些知识点我从来没听过’虽然不太明白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完全的嘴滑性质装逼,习惯性的开口,哪怕后面意识到了,也还是有点迟了。   华中锦的眼神顿时流露出了强烈的狂热,这是他不曾接触到的领域,也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医学更多的集中于对窍穴、气血方面的研究,亦或者是丹药学说,这个就和中医有些类似,走的是经验学说,有效是有效,但对人体的研究不可能达到现代医疗的水平。   再者,双方的对标对象是不同的,现代医学解决的是所有人的生老病死,而在这个世界,似乎只要堆砌足够强的灵药,总归是能够治好的,毕竟连延寿果这种玩意都存在,很难科学的解释。   可奇妙也就在这里,科学的一套搬到这里仍然适用很大一部分,但这边的搬到现代去可就说不准了。   直至衙役把外卖拿进来,华中锦也意犹未尽:“公子竟对医学也有如此透彻的研究,刚刚所说,已让我受益匪浅,这人体之中也是包罗万象,藏着无数乾坤内里的奥妙啊。”   “人体本就是潜能无穷,而我只是窥探了一小部分,称不上是了解,只是粗略的什么都懂一点。”白泷道:“可惜我不是医师,也成不了悬壶济世的医者。”   “为什么?”   “因为学医很苦很累很崩溃。”白泷说:“说不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也会有性命之虞,哎……”   华中锦的神色一僵,他刹那间回想起种种,一瞬间有些目眩,旋即眼中情绪又归于平淡,洒脱一笑:“公子所言真实,可这世间总是少不了这般的傻瓜们,若是少了这类人,该有多无趣啊。”   “少不了。”白泷给华中锦倒了一杯酒:“总会有的,会越来越多的。”   “那就太好了。”华中锦握着酒杯:“请。”   “请。”白泷饮下一口酒,心说自己这转移话题能力还是可以的,你再问下去,我可就没得答了。 第132节 第一百三十章 事情似乎闹的有点大   大秦尚武,这已经不知道是重复的多少遍了。   之所以一遍遍的强调尚武,是因为这是一种风气,也成大秦的一种标志。   世人皆知南唐好文,大秦尚武,好比游牧民族的野蛮生长,这早已成了刻入民族里的标志。   尚武的大秦对于‘侠’的概念,宽容度是很高的。   鲜衣怒马走闹市,仗剑执言不平事,是谓之侠客。   民众对此喜闻乐见,而民不举则官不究,封建王朝制不论是软件还是硬件上都做不到预防犯罪的标准,很大程度上,民间的秩序反而不少是靠着侠客、世家、江湖门派们定下的规矩来维持。   因此,官府也不太乐意管江湖事,素来都有江湖事江湖了的说法。   大内高手出了宫门去找谁比武,回头被打成个重伤抬回来,也不可能叫上其他的同僚来一出锦衣夜行,传出去可就太丢人了。   因而白泷即便在衙门里点了外卖,还边喝酒边聊天,一旁的衙役也不阻止,反而跟着坐上了桌子,品了品平日买不起的几两好酒。   这群衙役超过五成都是过去跑过江湖的人,后来心思淡了,也不想继续跑江湖,索性寻个公职,当个公务员,也算是过上了平静日子,但内心里仍是对着江湖人的自由有着艳羡和向往,更是少不了几分钦佩。   白泷这一身行头,白衣翩翩,配双刀,举手投足皆是洒脱随性,并无文人的酸腐气质,吃肉喝酒都说上随意,但动筷子时也有几分讲究,点到即止的礼貌,也符合不少人对江湖侠客的内心想象。   加之谈话时,天南海北都说的来,知识面之广,上至朝堂政令,下至农桑行商,似乎都有所涉猎知晓。   有实力,令江湖人尊重。   有知识,令寻常人敬佩。   这衙役跟这位公子接触不过短短三两个时辰,便止不住内心偏向了对方几分。   此人胆敢靠一己之力阻下暴走失控的烈马已称得上是胆量十足,更是知道宝马价值千金也仍然仗义出手。   换做自己来,岂有他的三分胆量?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这份勇武者终究是少数。   更难得的是此番态度不骄不躁,性格洒脱,举止得当,眼神清澈,不自觉高人一等或低人一截,面对谁人的态度都称得上是礼貌,没有因为自己仗义出手却惹上了麻烦便迁怒他人,甚至对待这不依不饶的马车夫都只算是冷眼旁观,没有出言讥讽。   “总而言之……”衙门后堂,衙役正在汇报着情况。   “行了行了,听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让你好好回报,你怎么偏向的态度如此明显?收了几两银钱?还是喝了两壶好酒,把你脑袋给冲昏头了?”   呵斥声的源头是一名中年人,他留着山羊胡,拍着桌子,训斥了几声衙役。   “啊,不是,宋县令,我不是,我没有.”衙役摸着后脑勺:“我就是如实汇报。”   “快滚快滚,闻到你身上酒味我就头疼。”宋县令挥了挥手,笑骂道:“你是怕本县误判了怎么的?”   衙役拱手,他扶了扶刀,走向了门外。   等衙役离开后,宋县令起身道:“李大人,这汇报……”   屏风后走出一人,中年男子,年纪相较于宋县令略年长,不显衰老,穿着青衫布衣,看上去如同一名私塾里的教书匠,但他的身份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能让当地县令表现的如此尊重的人,至少证明了对方官阶品级比他大,而且大不少。   这位从屏风后走出的男人叫做李判,官职为金陵太守。   太守是管辖一地的最高官职,刺史、知府皆是它的别称,相当于现代的市长。   李判坐回了椅子上,道:“此子大善。”   宋县令一愣:“李大人,这衙役说的太主观了吧。”   “主观,却也是事实。”李判说:“你看他一身酒气的来向你汇报,态度又是偏袒,可如若他有几分聪明,也该知道不该这么偏袒着说话,反而容易给旁听者增加恶感,可这衙役还是这么说了,证明内心确是认为自己这么说是对的,他也不是在说谎,所以才显得坦荡。”   宋县令沉吟:“确是这么个道理,那下官该如何?”   李判摇头:“如何调解和断案是你的事,我最近正在放假,闲暇之事可没兴趣管,况且距离我回京的一纸文书已经在路上了,在隔一段时间,我就不是金陵太守了,你又何必在意我说些什么?”   宋县令干笑:“李大人这么说就太生分了,您怎么说都是我的师长。”   “不过是教你几本书罢了。”李判不苟言笑着,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又把茶杯放回了原位置,旋即整了整膝盖上的褶皱,眼中流露出一闪而逝的愉悦。   宋县令叹道:“千两黄金的宝马名驹啊,这等价值之物,怎么都不好判。”   当官也不好当,上有皇恩浩荡,下有民生民怨。   对上负责是一点,对下也不能忽略。   好官收得到万民书万民伞,功德加持,连自身修为都能厚实几分,所以儒者入仕乃正道。   而贪官恶吏,许多妖怪最喜欢食恶人心肝,不少侠士也乐意铤而走险。   若是被八府巡查抓到原形毕露也就罢了,最惨的莫过于万民血书请命。   一旦万民血书递上云麓学宫,或者递交到了某位大能手中,手持这一卷血书,民生怨气一凝,直接淬炼出一把民怨刀,别说你一个小小县令,哪怕是一州知府,哪怕是河神湖怪,都能一刀给你斩了。   当初黄河河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民怨刀一刀劈在头上,当场去世了?   杀了甚至也不必负责。   杀人者非我也,民怨也。   大秦不是没出过什么划地自治的藩王,也不是没出过权倾朝野的相国,然后呢?坟头草几丈高了。   宋县令这些年来做这县令,兢兢业业的为国为民,搜刮民脂民膏这种事他不屑也不敢。   每次断案都要再三思虑,完了之后也还要留个心眼,隔段日子去看看情况,顺便讨个五星好评。   这也着实是有好处的,他的功德积累了不少,有望几年内再升一境,相较于金银财帛,自身修为才更实在。   眼下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千两黄金啊,金陵一地一年税收才多少?也不知道是哪个败家仔买来的玩具,好端端的你们这群有钱人去逛青楼去红袖招去画舫里包夜,多为金陵的GDP做点贡献不成吗?买什么马,现在马都死了,你开心了?   宋县令郁闷的想要拍桌子,更郁闷的是,还有个师兄前辈在这里看自个笑话。   李判什么都不说,但宋县令感受得到那种幸灾乐祸的戏谑。   ……你分明心里就在笑,你都没停过!   宋县令一时间也寻思不出什么合适的解决办法,总不可能排出一张死者苏生,递交给马车夫,让他把宝马从墓地里死而复生吧?   马终究是马,比不得人的金贵,与其成了士子的玩物,还不如留在将士胯下冲锋陷阵,死了便死了,不值得为此举办一场哭丧宴,多晦气。   宋县令起身离了椅子。   “想好了?”李判问。   宋县令道:“终归本县卖个情面,便是三方不讨好,各打五十大板,不然还能怎么办?”   李判也说:“世事两难全呐,那就走吧。”   宋县令诧异:“李大人都要高升了,何必掺和这事?”   李判摇头说:“几分好奇罢了。”   两个儒者背着手臂走向了前堂,刚刚走过拐角位置,便听到了有争执声传来。   衙门本该是肃静的地方,禁止大声喧哗,就该安静的和S10比赛现场一样。   然而这喧闹的声音有些刺耳。   衙门门口,停了一架马车,有名穿着华贵繁琐大衣的公子哥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每一步都看得见肥肉震动,这一身宽大的衣服都遮不住他身材的臃肿。   拉马车的两匹马也是上等的好马,等到人走下了马车,这两匹马都下意识的喘了口气,打了个响鼻。   “人就在衙门里面?”这名在金陵城内都算是有点负面名气的二世祖迈着有点吃力的步子走进衙门。   封建制度的王朝总是少不了各式各样的蛀虫和败家子,这个人模猪样肥头大耳的二世祖正是其中的一员,靠着祖辈余阴过活,金陵一共三个千年世家,澹台世家、陈家以及皇甫家,陈家已经逐渐没落,澹台世家如今遭遇大难,而皇甫家则是向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皇甫家的女人很漂亮,男丁却很少,出个带把儿的都会被当做宝贝宠上天,而女子成才者毕竟少数,才华横溢也无法入仕,更考不了科举,更是很难在江湖中立足,为求权势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女子送进宫选妃,皇甫家这一代有两位嫔妃,自然算是沾了点皇亲国戚的血脉,仿佛自己也高贵了几分。   眼前的皇甫骠,是这一代皇甫家唯一的嫡系男性,可见要被宠成什么模样。   宋县令已经皱起了眉头,这个皇甫骠不怎么样,却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角色……这事,难处理了。   他正要上前时,却被李判抬手拦下,李太守望着人群,目光渐入深邃。 第133节 第一百三十一章 钓鱼装逼使不得啊   白泷不是第一次见到傻逼了。   但有时候他也会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纯粹的傻逼。   有道是傻人有傻福,但傻逼没有,也不配拥有。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直接冲到衙门里来指着自己鼻子,说些什么‘敢杀我的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泷挖了挖耳朵,瞥了眼这肥头大耳的二世祖,问:“你说我杀了你什么?”   “想装蒜?”皇甫骠左手还啃食着一条鸡大腿,油腻的唇齿间吐出不屑的字眼:“你以为你赖得掉吗?杀了我的马,那么多人可都看见了!”   白泷听清楚了,也笑了,笑的狂狷邪魅:“嗯,我杀了你的马。”   皇甫骠习惯了高高在上,听到这句话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殊不知自己被占了便宜。   “不错,就是你杀了我的马!”   果真是个铁憨憨。   白泷反问:“杀了便杀了,所以呢?”   皇甫骠打量了几眼白泷:“当然得赔偿,哼,不过瞧你这几斤几两肉,怕也是赔不起吧。”   “你说得对。”白泷一副坦然相对的态度:“赔不起,我很穷的,不像你,你一定很有钱吧。”   “哈哈哈哈!”皇甫骠仰天大笑:“那是,我超有钱的!”   这时,皇甫骠一旁的跟班,蓝衣老者小声耳语了两句。   这肥子方才回过神来,又是恶狠狠的咬两口鸡腿:“不过即便我有钱,也不会撒给你们这些乡巴佬,或许你没钱也赔不起,但总该有点别的东西来还,房契、田契都能抵债,况且,况且……”   他说了一半忘了词。   蓝衣老者咳嗽一声,替他补上了台词:“况且你也是个游侠,看上去衣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穷人,想必家境殷实,哪怕赔不起,也能抵得上不少损失。”   “不好意思。”白泷远目:“我的家人在遥远的地方,想必你们是查不到的。”   他说的是实话,爹妈都去考古,留下独自在家,我不信你要求抵债,还能跨世界执法。   “啊这……”皇甫骠一时间也愣住了,他压低声音对老者说:“怎么办,这好像是个真正的穷鬼啊。”   “少爷莫慌,他有恃无恐,但人也是拿来抵债的。”蓝衣老者是个精明人,他注意到的不仅仅是白泷,还有后方的爷孙几人:“少爷,你看看那后面的……”   皇甫骠看见了绣玉、华铃两个姑娘,说:“两个小丫头,一个臭老头,指望她们能抵什么债?”   老者摇头说:“少爷看那两女孩,姿色出众,年纪小小就是美人胚,长大后大概率是绝色。”   皇甫骠兴致缺缺:“美人胚啊,也就这样吧,跟我家姊姊比差了好多。”   他对这种黄毛丫头不感兴趣,况且皇甫家这一代就有两位嫔妃,祖上更是经常在选妃中被皇帝选中,可见其姿色出众,因此他的审美观也被拔高了许多。   “这已经是很少见了,少爷,两匹马换两个未来的美人,绝对不亏了。”蓝衣老者却说:“就让她们来皇甫家,签个契约,卖身成家仆,多多少少抵了些损失。”   皇甫骠叹了口气:“我还是心疼我那家车辇,等了这么久才驯化了两匹夜狮子,就这么给鲨了。”他瞪了眼白泷,眼神里充满了山猪式的杀气:“我还是想让这小子付出点代价,我的马是谁都能杀的?”   白泷笑的很克制,没让自己的笑容转变成狗头或者滑稽脸。   这两人交谈声,他听得很清楚。   蓝衣老者什么水平他看不出来,但皇甫骠大概连传音入密的修为都没有,这辈子只能做个种马传宗接代了。   ……淦,这种锦衣玉食,妻妾成群的生活,也令人好生羡慕。   ……羡慕归羡慕,这个逼我还是要装的。   “聊完了?”白泷打了哈欠:“聊出什么来了?”   “你很嚣张啊。”皇甫骠很少见到比自己还要狂的本地人,小伙子,你哪条道上的。   “我很谦虚。”白泷一本正经:“谦虚使人进步,自负使人发福。”   “你骂我胖!”皇甫骠用了三秒后才怒道。   “这是你说的。”白泷好笑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你自己呢?”   “你别跟搁这儿阴阳怪气嬉皮笑脸。”皇甫骠指着白泷:“小子,今天非得从你身上剐两块肉下来,赔不起我的车辇,你就得入我皇甫世家,为奴为婢!”   “婢?”白泷挠了挠脸颊:“不是吧,还要女装的吗?你这口味有点独特啊。”   皇甫骠将鸡腿骨头咬断了。   蓝衣老者虚着眼睛,他倒是眼尖,注意到了白泷背后的双刀,虽然只露出了一小部分。   “你,把你的刀拿出来给我看看。”蓝衣老者心头一热,呵斥道。   “凭什么?”白泷反问。   “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老者说完已经主动上前便要抢夺,一眨眼就已经掠至跟前。   ……好家伙,又是个先天。   ……不过这家伙都快活成老王八了,先天也不值得稀奇。   白泷旋转跳跃,灵巧着步伐避开了老者的接连几次擒拿手法。   但第十招的时候,还是被抓住了衣角部分,对方握住了蓝蝶双刀的一把刀柄,拔出了半截刀。   虽然紧接着脑门差点被白泷一脚踢中,但他还是狂喜。   蓝衣老者搓着手,强忍着内心的狂喜,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当即拍了拍袖子,狂热道:“把你的刀交出来,这车辇的事,不跟你计较了!”   他说的很直白,态度也仍然倨傲,眼神里透着‘这波我血亏,而你赚大了’的意味。   可谁会信?   皇甫骠也诧异了:“管家,这可不能乱说的,乡巴佬的佩刀能值几个钱?”   老者摇了摇头说:“少爷放心,我相信自己的眼力。”   华铃拉了拉华中锦的袖子,焦急道:“爷爷!”   华中锦之前就告诉过华铃,白泷的那对刀绝非凡品,万金难买。   华中锦摇了摇头表示不能出手,之前交谈时白泷叮嘱过,这事交给他来处理,老爷子实在不好出言干涉。   绣玉倒是大眼睛盯着白泷背后的那对双刀,很是好奇,有些意动。   “又是要刀的吗?”白泷将蓝蝶刀归入刀鞘,他好笑道:“你们一个个还真是馋刀啊,不过只是普通的兵器,居然这么在意,有必要吗?”   老者冷笑,心说你是有多没眼力,这对兵器落入你手里简直就是明珠蒙尘,能有这么一对兵器都是几辈子换来的福气和好运,你还能有几十把不成?   “你把刀留下,人就可以走了,对你来说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老管家冷冷的说:“如果不答应,那把那两个小姑娘留下,入我皇甫世家为奴为婢。”   他故意抛给白泷一个两难的选择,意图很明显,致命二选一。   既然你这么在乎别人的死活,那就从你身上割点肉下来换她们。   白泷挑眉,这皇甫骠是个憨批,但这老家伙不是,阴毒的很啊。   但让我配合你们,是不可能的,装逼如风,常伴吾身,俺寻思,是时候了。   隐忍三个时辰,还不速速龙王归来?   只待一声忍无可忍,重归龙王境界。   白泷面对着咄咄逼人者,正想找个角度凹个斜嘴冷笑。   但在他开口说话之前,一驾马车停靠在了衙门之外。   帘幕被扶起,柔荑被侍女搀扶住,一名令人感到惊艳的女子走下了车辇,步伐轻盈,每一步落下都似乎听不到声响,却充满了柔美,莲步轻移,女子有着闭月羞花的美,而相较于这份美丽,那孤芳自赏的气质更甚一筹,随着她踏入衙门府内,似乎连肃穆庄严的气氛也柔和了几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的集中在了这处焦点,因其气质斐然。   她是谁,又为什么出现?这令在场所有人都心生好奇。   白泷的手指敲了敲刀柄,又垂落下来,他寻思这个逼或是装不出去了,便望着莞尔含笑的烟栖霞,有些郁闷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烟栖霞巧笑嫣兮,明媚眼眸有秋波流转:“我当然会来,听到你出了事,我岂能在家里等着?”   她说的那般理所当然,言语温柔,千般婉转,万般情思,皆在此明媚一笑中坦然展露:“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关心你呢?”   女子走近,旁若无人的轻轻顺平他肩头上的一丝褶皱,悄悄翻了个可爱白眼:“你这么问,不觉得伤了我的心吗?真是个木头人。”   这一刻,少不了许多人流露出艳羡之色,也有许多人流露出了然之色,这位女子是为了这位公子而来。   可有人羡慕,也有人战栗,先前不可一世的老者此时脸色都变的不对劲了,可显得五味杂陈。   待到烟栖霞的眸子余光轻轻一掠,老人就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连我的人都敢动,皇甫家是想破产吗?”   ps:第三更,做手术了,腰麻真的是折磨,没了痛觉,但是双腿又肿又涨,极其难受,吸取教训,要么干脆全麻,要么局麻,绝不腰麻了。 第134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因为爱情   她名为烟栖霞。   烟云府的女主人,燕云侯爵家唯一的继承者,也是当年血洗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血脉。   烟云府,势力上绝不算庞大,江湖上也没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燕云侯之位也是数代以前,家族里早已没有了战功赫赫的武将,只留下了一个空名头,甚至比不过寻常百年世家。   了解到这里,所有人都会心说,这么个成年不久的女流之辈有何可怕?   这燕云侯的爵位反而是一个香饽饽,少不了多少旁系和外人都盯着,恨不得咬上一口,慢慢侵吞家业,谁能得了她的人,就能少奋斗十辈子。   是啊,很多人都这么想,最后呢?反而落得倾家荡产者何其之多?   小觑了烟栖霞的后果很严重,而小觑了烟云府的江湖人几乎都死了。   青衣老者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   当烟栖霞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事先调查清楚,偏偏惹到了这么个煞星。   烟云府的确没什么了不起,这一代的烟云府嫡系也几乎死的杀不多了,唯独只有一对姐妹。   可这对烟云府的双姝,靠着自己的实力和手腕,将‘烟云府’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前缀。   一者在商界叱咤风云,掌握的资金流动能轻易的碾死金陵郡县的任何一个商会,主动了商界规则变动,其麾下商会已经隐隐约约有发展成巨无霸的势头……那不是普通的商会,而是集合了数十、上百家商会的超级联合会,商会联合,这些都在她的管理下。   以现代化的口吻,完全可以称之为财阀或者财团。   而她便是站在财团最顶端的那名令无数商人都钦佩惧怕汗颜的女强人式霸道总裁。   另一者则是嫁给了大秦的镇北王,乃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妃,她强在实力,列入人榜前二十,也强在军事才能,一手铁血手腕,练出了大秦军演和实战第一的镇北铁骑,大败草原十八部。   她是唯一一位得到了御前册封的女子将领,哪怕死后也享有同等殊荣。   她也同样是唯二能调动镇北十万铁骑的人,相较于镇北王妃,北地人更愿意称呼她为燕帅。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实权派。   虽说烟云燕多年不归家,但这两人可是亲姐妹,打了烟栖霞的脸,烟云燕的脸上也无光,一损俱损。   两位加起来,皇甫家惹得起吗?   你皇甫家两位嫔妃当然了不得,可大秦皇帝后宫多少位,两位嫔妃就能权倾朝野?别逗人发笑了,后宫的争斗就已经很麻烦了,谁还敢把事情闹到正面?更何况这两位嫔妃膝下无子,仅仅只是尊贵,根本连争夺下一任皇权的资格都没有,属于决赛圈都进不去的看客。   相较于镇北十万铁骑,相较于翻掌为云的能为国养出十万兵马的联合商会……你一个千年世家算得了什么?   没有江湖地位,没有朝堂根基,说句难听的就是靠着出卖女子容颜博得君王一笑,一家子跟着鸡犬飞升。   路子早就歪到黄河九曲去了。   这样的情况,能养的出来什么争气后代。   澹台世家根本看不起皇甫世家,烟云府难道可能看得起?   于是当烟栖霞出现的时候,青衣老者就意识到了不妙,特别当她亲昵的抚平青年肩头上的褶皱时,他更是彻底的慌了,慌的不行,他哪里想得到,这青年居然是被烟栖霞看中的小白脸。   当烟栖霞淡淡质问‘皇甫世家是打算破产吗’这句话时,青衣老者已经凉了半截心脏,这护犊子的口吻已经彻底将己方丢在了对立面上。   皇甫世家也是有自己经营的产业在,靠着这些产业才能维持家族,否则靠着宫里的赏赐不足以维持一个世家的开销,反而因为有皇商这层关系,过的还算不错,但如果和烟栖霞这个狠人碰上……恐怕手下的商铺无一例外要被市场规则挤兑至死。   这女人可不知让多少商人倾家荡产了,如果不加入,那就毁灭,没有第二条路。   可青衣老者不解也不明白,皇甫世家好歹有些影响力,她居然连一句好话都舍不得说。   这小白脸在她眼中,居然这么重要吗?   然而事实容不得他去怀疑什么。   烟栖霞一只手搭在白泷肩膀上,亲昵的靠着,根本不做男女之防,小鸟依人,全然不似作秀。   谁能有资格让她这么作秀?以这位霸道女总裁的脾气,哪怕是陆地神仙来了,可能连门都进不去。   烟栖霞主动挽着白泷肩膀,随后侧过精致几乎无暇的容颜,视线越发冰冷且不善。   “听说,你们想抢公子的刀?”   “听说,你们想要公子为奴为婢?”   “听说,你们要让公子吃不了兜着走?”   烟栖霞一句句的发问,每一句都扎着老管家的心。   他张了张口,呼吸都很急促,却也无从辩驳。   “啊,我,这……”   “这是哪国的语言?请用我听得懂的三国语言说一遍。”   “我并无恶意,只是这车辇价值千金……”   “嗯嗯,这点我可以理解,不过这和你咄咄逼人有什么关系?”烟栖霞冷淡道:“至于赔偿……”   她打了个响指,小桃红从车厢里丢下一个箱子:“你们支付的百两黄金作为定金,而后续的价格还没有支付,现在定金部分已经悉数奉还了。”   老管家头皮发麻,连这个都调查清楚了?这么快?   他下意识的问:“那余下的……”   “不劳烦你关心了。”烟栖霞冷淡道:“如今这个商会已经改名,它姓烟了。”   老管家不敢多言,立刻要拾起箱子离开,他恨不得逃出去。   “走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欠了一句道歉。”烟栖霞冷冷道:“既然你斥责公子为乡巴佬,将自己当做人上人来看待,那么好歹干脆利落一点!还有皇甫骠,你也是同样!”   “烟栖霞,你不要太过分了!”皇甫骠脸上的肉都在颤抖,虽然大喊着,但明显中气不足。   “过分?有你们过分吗?明知马车暴走,践踏行人,伤及性命,还要咄咄逼人的寻求赔偿?这对你们不过九牛一毛的价值,还如此斤斤计较,着实令人作呕。”烟栖霞冷漠着表情,得势不饶人道:“我今日便是代天行道又如何?称呼我为毒妇者大有人在,相较于我手中的筹谋,真当你们皇甫家比得过我掌心的一枚筹码?”   老者和皇甫骠还能如何,内心万分悔恨着,只能强迫着自己,脸色难看的说了声。   “是我……错了。”   被逼着低头认错带来的耻辱感,其实不下于让人下跪,对内心的折辱是同样的深刻。   白泷一笑置之,他对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只可惜自己这个逼没装出去。   主仆两人走出了衙门,昂首挺胸的进来,摇尾乞怜的出去,走来是有多威风,离开时就有多狼狈。   “这还不算完。”烟栖霞淡淡道:“仅仅是一句道歉,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先杀杀皇甫家的威风,让他们肉疼一会儿,知道什么叫做疼。”   白泷感到新奇,因为烟栖霞很少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他说:“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狠?”烟栖霞环着青年的臂弯,笑容轻浅:“若这里不是大秦,若在这里的人不是我,公子可知,这死胖子身上得割肉三斤也未必能被放走?”   “我不知,我也不喜欢这么野蛮,还有……”白泷用食指中指点着她的脑袋,将她推开几步距离:“别趁机占我便宜了,配合你表演才让你搂搂抱抱,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贴的这么近,弄的我身上都是香水胭脂味。”   这不解风情的态度教人很是气愤,仿佛还很不乐意的模样,明明刚刚手臂都僵硬了。   烟栖霞也暗自翻了个白眼,本姑娘可不会倒贴别人,这不是稀罕你吗?   旋即她又止不住好笑,公子果然是这样性格,倒贴也未必好使,越漂亮就越警惕,仿佛女子都是洪水猛兽,若是如此,早该轮不到自己了。   她又说:“我都帮公子摆平了麻烦,你都不夸夸我的吗?不给点奖励?”   白泷说:“下次给你带个大的生日蛋糕。”   烟栖霞点了点腮红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就抱我一会儿,或者,可以更过分一点……”   白泷面无表情的打断:“两个。”   烟富婆瞪眼不满道:“有这么困难吗?”   白泷一本正经的说:“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大庭广众下拥抱成何体统?”   烟栖霞可不信这种道理,她觉察到公子对这类事保持着防备,总是保持着固执的距离感。   白泷退了一步:“行了行了,回头陪你一天时间,教教你唱歌写字。”   烟栖霞眼睛一亮:“不准反悔,还有蛋糕也要。”   白泷摇头:“你倒是不肯吃亏啊……行,公子爷准了。”   烟富婆暂时满意。   女子望着这辈子都看不腻的侧颜,她在心中呢喃。   ……即便现在你百般抗拒,总有一天,定教你向我求饶…… 第135节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隐于幕后   事态平息。   藏于幕后悄悄看戏,静静看着烟栖霞结束了一通标准打脸剧情后,宋县令觉得自己可以出现了。   他轻咳一声,走上前来,用咳嗽声提醒了一下自己在现场。   “各位……”宋县令开口,打算给事情收个尾。   “他是谁?”白泷投去疑惑的视线。   “不认识。”烟栖霞兴致缺缺道:“大概是个官吧。”   “烟小姐,宋某乃当地县令。”宋县令心说自己好歹是当地的父母官,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嗯,还是不认识。”烟栖霞还是表现的很随意,没什么利益纠葛,认识不认识都无所谓,于她而言,县令就像是隔壁毕业后小学的教导主任似的。   宋县令嘴角抽搐,所以他还是不喜欢这类特权阶级。   李判淡淡道:“既然事态结束,便将这几位请出去吧,这里毕竟是衙门公地,这么多人在这里,和茶楼似的,也太不把‘明镜高悬’四个字放在眼里了。”   李太守发话了,宋县令也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他如果早点出现,还是能刷一波好感度,结个善缘,如今才出现确是有些事后诸葛亮的意思。   宋县令有些郁闷,一挥衣袖:“请各位出去吧。”   目送几人离开后,李判双手抄在袖子里,问道:“你是不是在心底抱怨我刚刚若是不拦着你就好了?”   宋县令摇头说:“不,我没抱怨。”   李判点头说:“但你心底肯定这么觉得。”   宋县令一愣,这你都知道?   李判侧过视线:“我说中了?回去抄写三遍圣贤经,明早交给我审查。”   宋县令傻了眼:“啊?等等,李大人,我……”   李判冷淡道:“五遍。”   宋县令老委屈了,一想到自己都是三四十的人了,还是被师兄前辈罚抄,他深吸一口气,热血上涌,瞪着眼驳斥道:“三遍!就三遍!多一遍我都不抄!”   他很有骨气的强调自己只抄三遍。   李判默认了,他转过身,衣袖随着步伐晃动。   然而转身后,他便换了一副神色,因欺负后辈的愉快表情迅速掩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凝重之色。   若非是察觉到了异样,他岂会不敢靠近。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正因如此,才不敢妄下定论。   这暗中牵扯之广,绝非一言两语说的清楚,所以才不让宋县令上前。   李判目光悠远,怕是调任之前的最后时间也难以安宁下来。   他拿起书笔,笔走龙蛇,在白纸上写下四字。   ——心之坦荡。   保持坦坦荡荡的君子之心,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轻易动摇,自己的心境修为终究是不到家,始终跨不出临门一脚,入不了德行境。   李判望着自己的墨宝,有几分满意,这字充斥着浩然正气,可以回去装裱起来。   这时宋县令寻思着能不能和师兄商量着宽限一两天,他还要上班,哪有时间抄圣贤书。   这一抬头,因为面朝着李判,看的字是反过来的,方向也是相反的。   宋县令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荡妇之心?”   李判手里的毛笔一抖,狼毫笔直接落在砚台里,一手墨宝突然间变得莫名污浊了。   他沉吟着望着宋县令,肃穆的眼神里蓄满了读书人的杀气,恨不得口喷唇枪舌剑。   宋县令见此状暗道要遭,急忙就要逃走,然后就被揪住了命运的右耳朵。   李判怒斥:“三十遍!好好洗洗你这脑子,都装的什么东西!”   ……   烟云府难得有了几分人气。   来了爷孙三人的客人,烟栖霞表现的稍稍客气。   她对华中锦表现出了几分尊重,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比她待机时长多了三倍,而是因为她看得出对方不是凡人。   能和公子有交集者,大多不是凡人,哪怕是凡人,也最终会被带歪路子,逐渐脱离凡人的定义。   这老人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且神色荣辱不惊,不是寻常人有的定力。   以烟云府的底蕴,派遣眼线或者去情报机关,查一查老人的底细也不难。   烟栖霞不太喜欢人情来往,却不介怀和公子认识的人接触,毕竟这代表更多一份的助力。   只要在这个关系网络中,经营这层人脉关系便是必然趋势,有他在,这层联系终究会在。   华铃拉着绣玉的小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宅子,高门大院,亭台长廊,可都是大户人家的配置。   哪怕烟栖霞根本懒得打理此地,显得空旷而冷清,好比一个人走在紫禁城的宫殿里,那也是挺空旷的。   女孩的眼神里满是好奇之色,如同刘姥姥大观园似的,可能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小资阶级的压迫感,这过于富足的物质生活对于精神的腐化和冲击是如此强烈。   如若白泷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大概是会心生感慨,小资之魂觉醒的前兆啊。   然而华铃最关注的其实并不是亭台回廊、园林风景、假山假石,而是走在最前方的背影。   烟栖霞的背影。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却留给了人无限美好的遐想。   女孩的心底虽不懂什么是攀比心思,但悄悄藏着几分自惭形秽。   端庄的气质,大方的仪态,自然的谈吐,既有魅力十足的风情摇晃,又有清纯圣洁的浅笑言兮。   在逐渐觉醒‘时尚’‘美丽’概念的半大女孩的内心里,可能这一刻的烟栖霞既是她内心最完美的女性了,更高贵、更好看、更气质卓然的人并非没有,只是她没见过,第一个走入内心的人总会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这位烟云府之主已是她只能望其项背的高山仰止。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和公子哥哥站在一起吧。   她下意识的这么想到。   不自觉低下头,脚步也逐渐慢了许多。   绣玉被拉着手,拉了拉华铃的衣角,投来关切的视线。   “我没事。”华铃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露出笑容,轻轻摇头:“或许只是觉着有些累了。”   华中锦是看着华铃长大的,如何能不知道孙女的心思,但他也不好干涉,不能去说什么。   这是每个人都需要经历的成长过程,只有在对比和碰撞中才能认识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疼痛吧。   烟栖霞不知华铃的心思,纵使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她还没有闲暇去顾及一名女孩的想法,但或许内心会感叹,曾经的她也和华铃是一样的。   “请坐吧。”烟栖霞道。   “还要谢谢今天烟姑娘帮忙解围。”华中锦入座后说道。   “顺手而为,我又不能不管这个人,他总是太乱来。”烟栖霞素手指点。   “这不是我的问题。”白泷翘起二郎腿:“怪就怪那两匹马吧,谁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暴走了。”   “这确是奇怪,但也不像是中了毒。”华中锦已经查看过了马的尸体。   “那便是受到了惊吓吧。”白泷随意道:“不论如何,今天这事都算是无妄之灾,平白无故浪费了好些时间,该做的事都没能做成。”他还是惦记着自己没做成的冬装,旋即看向华中锦:“说起来,你是去了万药斋?”   华中锦也是无奈一笑:“老夫和万药斋的生意只谈了一半不到,这算是没谈成。”   烟栖霞问:“老爷子会炼药?”   华中锦也不谦虚:“市面上有的丹药,老夫都会炼制,市面上没有的丹药,老夫也能炼制。”   烟栖霞眼里流露出商人特有的光亮,她稍稍寻思,如今的商会联合进军丹药贩卖,无疑能赚的巨大利润,但也会压缩其他两家的市场,而她的手里可没有足够的药材渠道,背后没有药王谷、灵韵岛之类的门派支持,收取各类药材的额外价值太高。   那么,普通的丹药是不行的,但高端市场的丹药,却可以流通。   烟栖霞看了眼公子,心说这次的相遇应该是意外,但公子故意点明,看来这老爷子的确不是一般的丹药医师,更不是三流水平的江湖骗子,胆敢在我之前大放厥词者终究是少数。   “如果是缺少金钱,你可以和我合作。”烟栖霞提出了互惠互利的合作:“丹药从我们的途径售卖,商会提供药材,扣除成本价后的净利润三七分成,你七我三。”   华中锦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不可!”   华铃抬起小脑袋,眼神诧异,爷爷为什么拒绝这么优渥的条件?   烟栖霞却笑了,不急不躁道:“依你说。”   华中锦捋着胡须,给出开价:“我三你七!” 第136节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公子的新衣(第三更)   是夜,白泷结束了一天奔波,回到了玲珑小筑。   杏树吹起微风欢迎他回来。   他微笑着回应了一句,旋即看见了桌案上不知何时放着一个布包。   布包上放着一张信纸,信纸上没有署名,拆开后是熟悉的笔记。   ——新的衣物,秋冬季节,公子也该换件衣服了,不论多喜欢身上这件,也总得有几件更替的吧,这是去你常去的那家成衣铺做的,布料从雪国购入的雪蚕丝的材料,不比你身上的这件差,而且抗寒保暖。   是烟栖霞的笔记。   “这富婆,偷偷摸摸把衣服送来了,却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白泷止不住失笑。   他并不讨厌这种惊喜,适当的隐瞒后的惊喜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   白泷打开了布包,一套以黑色为基调的长衣,看上去如同岩王爷的那身装束,只是要显得更加干练。   长衫之外还有一件很符合白泷审美的风衣,摸上去手感丝滑,理应是某种兽类的毛皮。   衣着上沾染着点点的沁人心脾的味道,这是雪国生物独有的低温体液处理后的结果。   他将大衣缓缓穿好,扣上纽扣,走到水池边,借着明朗月色望着池水里的自己。   挺好的。   衣服十分合身,每一个尺寸都到位,材质具有拉伸感,不影响活动。   穿上去倒也显得额外的精神,都说人靠衣装,如果是一套西装在身,总归能提起几分精气神,能把一身黄金甲传出狗皮大衣的人,或许只有某位屠龙者了。   白泷试着让自己的视线变得锐利几分,看向池水中的倒影,颇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威严和恐怖。   偶尔看久了镜子里的自己,倒也会觉得心底发毛,似乎恐惧光环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早在很久之前的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他望着水池里泛起一丝涟漪,记忆仿佛跨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耳畔响起某个熟悉的声音。   “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还真是不太合适,你这身平民老百姓的气质算是埋没了这件衣服的工艺了。”   镜子倒映着光景,有个人站在自己背后笑着摇头,他有着一头雪白色的长发,望着镜中倒影,敲了敲手里的折扇,不住的发出笑声。   青年活动了一下脖子前的纽扣,望着镜面里的自己,穿着最高级别的礼服,却难改自己的气质,与王公贵族出生的人相比较,哪怕披着大氅,哪怕佩剑穿铠,也少了点锋芒毕露的英武,更没有与生俱来的高贵。   “我似乎终归是个平民老百姓,可比不得你。”青年不以为耻,笑的那么自然:“这样挺好.”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这样我反而可以放心一点,至少不用担心有什么漂亮的姑娘看上你了。”对方还是在笑着:“但你可以多看看几个姑娘,看中了谁,我介绍给你。”   青年对这类话题毫无兴趣:“就你这点水平,就别乱指点了,长这么漂亮,担心被采花贼盯上。”   “嘿,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难得这么好兴致,你居然不领情。”雪发少年敲了敲手中折扇:“罢了罢了,小霓裳在等着我们,可别让她等太久了,走吧走吧……”   杏花一片落下,有丝涟漪泛开。   白泷看着水面弄皱了自己的五官,从记忆中回溯。   他望着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是过去那样的平凡了,终归还是被时间改变,性情也是,气质也是。   “终归不算是坏事吧。”   白泷笑了笑,他拉了拉大衣,很是温暖。   随后他坐下后,心中满意着这份礼物,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知道我的身体尺寸?”   ……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身体尺寸?”   同样的疑惑,这次是兰香雪问了出来。   她望着新做的一套衣物,比起这件衣服款式花纹的漂亮,她更奇怪的是这件事。   “目测,没有多难,唯眼熟尔。”   烟栖霞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她催促道:“去换上试试。”   兰香雪走入了室内,换了件衣物,她看了看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虽然挺合身,也不觉得哪里拘谨,只是这裙子下面的黑色丝质……是什么?有些太紧,不太习惯。”   “丝袜,听公子说有这类衣物,让他带了几件过来。”烟栖霞打量着兰香雪:“果然,如果裙子再短一截,搭配这种丝袜,一定是……”   “不行,绝对不行。”兰香雪压住裙子说:“女子怎么能内衣物暴露在外人眼里。”   “丝袜不算内衣物吧。”烟栖霞却说:“公子说了,不算是。”   “但裙子怎么能减?”兰香雪内心很保守的:“最多,也就穿给……”   “你想得美。”烟栖霞扯了一下她的裙子,还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烟富婆感受到了绝佳的手感,暗道不愧是先天武者,这令人羡慕的紧致度。   “谢谢,这件衣服还是很漂亮的。”兰香雪对衣物的要求不高,刺客时自己也有金库,偶尔会去做两件衣物更换,但好不好看是其次,灵活方便是第一追求,第二追求是不能运转真气时破裂,第三要求才是舒适度,她感觉的出来,这套衣服质量极佳,长裙和丝袜也几乎不影响行动,最多是不敢乱起跳,或者高抬腿什么的……   如果被人看光裙底,她绝对忍不住不杀人灭口。   “毕竟要带你去参加宴会,不把你打扮的漂亮,公子会认为我很小气。”烟栖霞自说自夸着:“虽然我的确很小气,但不至于一件衣服都舍不得。”   “等等,宴会?聚贤阁?”兰香雪问:“为什么带我去?”   “不然你想让公子捎上你?”烟栖霞好笑着问。   “……是。”   “居然不要脸的承认了。”烟富婆高看了眼兰香雪:“所以我来带你去更合适,一来你持有承影剑,二来你的实力也足够做护卫了。”   “三来也能阻止我接近公子。”   “不错。”   “居然也不要脸的承认了。”兰香雪无可奈何:“好吧,我做你的护卫,那你打算让公子带桃红去?”   “她不去。”烟栖霞摇头:“这丫头每次到了人多的场合都会冷静不下来,会一整晚睡不着,第二天甚至紧张到发烧,她就这种性格,没办法抛头露面,将来姨太太都做不了,只能做填房丫头。”   “那公子带谁去?”兰香雪很好奇。   “你可以去问问公子,但肯定不是你我。”烟栖霞平淡道,公子既然不提,大家都不会问。   ……   “爷爷,这是新衣服吗?”   和其他两者的淡然不同,华铃表现的则是十分欢喜。   华中锦望着开心的小孙女,摸着胡须,欣慰的笑着:“是啊,送给你的礼物,改天可是要去出席宴会的,怎么能不给我的孙女准备漂亮的衣服呢?”   和烟云府做生意,等同于和大半个金陵做生意,金钱方面无需忧愁。   华中锦自然不会吝啬金钱,给华铃定做了一套衣物,也没有顾此失彼,给绣玉也定制了一件。   华铃听到宴会后,眼睛一亮,问道:“那,那位大姐姐,烟姐姐还有公子哥哥都会去吗?”   “理应是会的。”华中锦相信如果聚贤阁连这二位都不送请柬,那才真的算是没落了。   华铃顿时更开心了,她心里想着自己换上新衣服去见公子哥哥和漂亮的烟姐姐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女孩流露出憧憬之色,可这样的神色没能维持很久,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老爷子。   “铃儿,怎么,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可绣玉呢?”华铃小声说:“聚贤阁邀请函只能携带一人,绣玉是不是得留家里了?”   老爷子苦笑着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能带绣玉一起去吗?”华铃问:“她也一定很想去吧,对吗,绣玉?”   绣玉看着华铃期盼的目光,小女孩的眼神仍然古井无波,她安静的点了点头。   “爷爷。”华铃一把抱住小绣玉蹭了蹭:“绣玉不去,我也不去了,我要陪着她。”   华中锦拍了拍脑门,作为长辈他既头疼又开心,自己的孙女果然是善良可爱的小天使。   “好吧,交给爷爷想办法。”华中锦一口应承下来。   华铃立刻高兴了,她小声问:“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华中锦摇头:“铃儿是太懂事了,多任性些才好啊。”   ……只能去有劳白公子了,他理应不讨厌小孩子吧……   ps:断更不用担心,存稿还充足的很,我又不是那谁,开了悬赏一定还清,也不会说不写就不写了。 第137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吹捧敌人是反派的良好素养   据说世界上的幸福是等价的,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边有人在狂笑,另一边肯定有人在叹息。   同样的深夜里,楼船坊市的僻静房间中,饕餮令主等的几乎要不耐烦了。   在他的耐心快如同风中残烛燃烧殆尽时,有一道黑影自窗口掠入。   乌鸦扭了扭脖子,躯壳传来骨骼伸展的声响,身高体型都发生了变化,黑袍下的人影立起。   “你迟到了。”饕餮令主的声音很冷。   “只说了是今天,却没说是什么时候,不算迟到。”乌鸦的回答不卑不亢,虽说饕餮令主比他职位更高,但他并非对方附庸,态度也不比谦卑:“况且,我迟了也不是故意,如今金陵城内的眼线被拔除了众多,收集情报愈发困难,光是一路布置大秦各地的情报脉络,皆是种种不易……”   饕餮令主道:“所以,你查到了什么?”   乌鸦道:“令主大人想知道什么?”   饕餮令主道:“自是目标的下落。”   乌鸦摇头表示不知:“这点我们都没查到,确是千真万确,我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说谎,也毫无意义。”   “都不知道,这金陵城之大,去哪里捞人?”饕餮令主面沉如水:“为何这么大一个活人会凭空消失?”   “这得问问令主阁下,为什么没能拦下所有人。”乌鸦淡淡道。   “你放肆!”饕餮令主表情顿显狰狞:“若不是澹台世家出了变故,澹台忠岂敢用全家上下百口性命作为赌注,跟我等饕餮部拼个你死我活?没他负隅顽抗,目标人物早就入了我的手里!”   “是我失言了。”乌鸦淡淡道:“可现在不是分摊责任的时候,令主阁下也清楚,为了夺取目标,我等可是付出多少代价,仅仅这条情报便价值千金,那可是从帝都传传来的,这等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如果失手,以组织的作风,我等二部众难免要被清洗下野……”   饕餮令主脸色难看至极,旋即又收敛了起来,他一挥袖子,房间里鼓起一阵劲风:“用不着你来提醒!”   乌鸦低下头,藏匿在斗篷里的眼神有几缕轻蔑和讥讽,聪明人总会看不起不懂装懂的白痴。   “令主阁下既然明白,不如问些有意义的问题。”乌鸦道:“任务目标何在,我自是不知晓。”   “那我问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目标,挽回局势。”   “当下没有机会,还请阁下耐心候着。”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等着?”饕餮令主冷漠道。   “呵,并不是平白等待,这方面吾等穷奇部众早已安排和准备。”乌鸦淡淡道:“总是错过了一次机会,也还有第二次,江心岛聚贤阁,晚宴一宿,便是吾等绝佳的机会……”   “你笃定会出现?”   “是,不过令主阁下要考虑的是别的问题。”乌鸦道:“纵使会出现,以如今饕餮部众的残存力量,恐怕是不足以应对金陵的全部权贵。”   饕餮令主冷哼一声,这是废话。   聚贤阁参与者是金陵城内的各方势力,其中必然包括官府、世家、士林内的翘楚。   届时会来多少先天、多少强者,尚不可知,他除非是疯了,否则不可能去硬抢人。   这个世界武力虽强,但并不绝对,蚁多咬死象,三臭皮亮抵上一个诸葛匠。   打个比方,入了地榜的武者已是万中无一的顶尖高手,分水岭便是先天六重的天王境界,而大秦的铁骑一万便可活生生耗死一名天王境界武者,前提是此人死战不退。   铁骑尚且如此,若是换成一千先天,或是十个二十个先天五重?   何况,在没有打过之前,没有胜负是绝对的。   境界压制固然能左右天秤胜负,但跨级挑战从来都是习武之人独有的浪漫。   饕餮令主倒是从乌鸦的语气里听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饕餮部不足以应付聚贤阁的全部对手,但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有什么后手?”   “当然。”乌鸦毫不避讳道:“穷奇部擅长谋划和布局,利用其它势力,消耗蚕食之,不费一兵一卒。”   “而此次聚贤阁看似群英汇聚,实则各成一派,江湖、官府、士林、侠客、世家,注定不能相容。”   “吾等贸然出手自然不妥,势必引来强烈反击,对方也认为如此,因此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必然会来到江心岛寻求庇护,其最好的求助对象是何人?”   “金陵太守李判,四品文官,立命境,据说距离德行境也不远矣,他已经即将卸任太守职位,即将赶赴帝都接任新官职,种种迹象表明,他是最好的依靠目标。所以有谁和他接见接触,都必须细细观察,极大可能便是吾等寻求的目标。”   饕餮令主敲着桌子:“所以,你想让我去对付四品的立命境?这家伙可比澹台忠好难缠,我可是听闻过,这个李判的唇枪舌剑磨的十分锋利,过去可是当过武将的狠角色。”   “不错,李判此人极难对付,谨慎多谋且几乎没有弱点。”乌鸦也说的十分肯定:“有他在,当然会是一块硬骨头,但若是结合众人之力,则未必没有机会……”   “李判这么谨慎的人,知道情况后,岂会轻易的脱离人群?”饕餮令主问。   “他或许不会,倒不如说,他若是不来更好。”乌鸦露出冷笑。   “什么意思?”   “吾等已经设下一局,此为绝妙的诱饵,不用担心无人上钩。”   “你这么自信?”饕餮令主不信之余多了几分好奇。   “自信?哪怕说是自负又何妨,这可是环环相扣的一局。”乌鸦语气里充斥着自信:“此番谋划又岂可能只有一步?早在一开始便有了筹谋,否则江湖上为什么会出现‘九先天大战’,这可是穷奇部付出了不菲代价,耗费了珍贵的不化骨的魂血才换来的。”   说到这里,乌鸦停顿了一下:“但计划也并非绝对完美,变数倒是有的……不论是澹台世家的老太君,亦或者是身份不明的‘公子’,还是如今落入澹台之手的‘骨面’……”   “你说什么?”饕餮令主火气上涌:“骨面被澹台抓走了?”   “令主阁下还不清楚?”乌鸦内心感叹这群肌肉蛮子的部众情报网络差到这一步。   “你给我说清楚!”饕餮令主情绪不稳,他不是在意骨面死活,而是事关饕餮令的下落。   “这事发生在五天之前,便是天香楼阁……”乌鸦简单复述了一番传出的情报。   这个情报其实烂大街了,天香阁弟子斩妖除魔的事迹已经逐渐传开,被列入了江湖见闻中。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大闹天香楼阁后被双刀搓背的妖魔鬼怪,真实身份是饕餮众化妖。   饕餮令主低沉着说:“所以,这是澹台世家做的局?”   “很有可能是。”乌鸦点头,他认为神秘公子和澹台世家有所相关。   “哼!”饕餮令主当即起身:“那我今日袭击澹台世家,血洗之。”   “这种时候绝不可以打草惊蛇。”乌鸦立刻道:“令主阁下,泄愤随时可以!但不能是现在!”   饕餮令主哪里是想要泄愤,他是内心记挂着自己的饕餮令,没了饕餮令,自己的内伤都好不完全。   “派人潜入呢?”饕餮令主退而求次。   “如今的澹台世家怎么可能让人潜入?”乌鸦警醒道:“我姑且提醒一下,澹台世家中藏着一名神秘公子,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实力不明……他不仅侦破了吾等计划,而且有意对我们宣战,这么有恃无恐,绝不是位好应付的对手,只怕骨面落入澹台世家也是他做的局。”   “他在哪?”   “不知。”乌鸦还是摇头:“我查了许久,却收获极少,他似乎和烟云府、天香楼阁、澹台世家皆有所关联,这种敌人太可怕……所以切不可轻举妄动,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这里藏没藏着一位天王。”   “你怎么只顾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饕餮令主很不满意这种吹捧敌人的说法,差评!   “怕阁下血气上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乌鸦放缓了语气,内心感叹着和白痴说话真难,好说歹说的劝道:“我只提议令主阁下等下去,如若计划实施到位,也许澹台世家之人也会落入圈套,届时瓮中捉鳖也不是难事,足以报仇雪恨。”   饕餮令主还是有几分耐不住性子,问道:“若是这个瓮中捉鳖没能成功?”   乌鸦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好。”饕餮令主应道:“我等你两天!两天后的晚上,我要看到结果!”   他也不说什么狠话了,因为没有结果,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全部死啦死啦滴。   乌鸦微微低头,目送着饕餮令主远走,随后推开了虚掩的隔壁房门,走了进去。   月光下,皮肤苍白的青年盘膝坐在月光下,吸收着来自月华的气息,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你都听见了。”乌鸦嗓音沙哑依旧。   “听到了,利用我也无妨,你我本就是互相利用。”   “那我拭目以待,等着两天后的好戏。”乌鸦目光静默,他又说:“多嘴一句,你有几成把握赢兰香雪?”   “兰香雪算不了什么。”血衣楼主抬起眼:“可怕的是赠她那柄剑的人,倘若出手,我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赢。”乌鸦道:“不低了。”   “赢?”血衣楼主冷漠道:“是五成把握从他手下活下来。”   @《我是明日方舟的塔科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推一本书,了解一下,方舟最近的剧情好起来了,所以写同人的舒服了挺多,不用担心谜语人背刺了 第138节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心岛   眨眼便是两天时间。   白泷算了算时间,在天色将近之时,来到了港口。   白泷在外旅行时,免不了需要钻研一下这个世界的地理,看看地图什么的,也会自行卖点工具测量地理位置,查缺补漏些许地方。   逐渐是发现,异世界的某些方面和现实世界有些相似,好比这金陵城,同样是水运要道,贯通三郡之地。   但它在历史上并没有扮演过太重要的地位,也没有几朝古都的美誉,历史悠久却仿佛一只阿卡林。   连江湖人对金陵的认知也停留在花舫很多、风月之地等等印象。   和现实相似的是,一条大河横跨金陵城之外,是一道天然的天险,越过这条江河一路北上是去往帝都之路。   然此江河水流湍急,寻常船家和渔家也根本不敢飘往江流中心,其宽度甚至达到了长江的两倍以上,飘入江河中央,两岸都只能隐约见到灯火,而看不见船影。   江心岛,位于湍急的河流之间。   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在这江河中有这么一座岛屿。   实际上,白泷在此之前也不清楚,却并不怀疑江心岛存在的真实性。   或许是藏于蜃气楼中,寻常人看不见。   又或是置于水面之下,谓之水下龙宫。   港口位置,只停泊着一艘船,船只前方有人开始陆续登船,各形各色的人前往此地,无一例外都是在金陵一地有着足够影响力的人们。   这艘船只将是驶向江心岛的唯一一艘船只。   白泷暂且没有登船,他要暂且等一等人,便站在港口边侧看起了这片景观。   远方一轮落日缓缓沉入江河之间,没入水平线和地平线的交界之处,美丽且炫目,一只孤雁掠过发出沙哑的声响,紧随着远方的渔船上似乎有渔家正在沙哑着的唱着歌谣。   秋色正浓,红霞漫天,大雁南飞,渔歌萦绕。   白泷轻叹这风景恰如书篇之中所著。   “……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雁阵惊寒……”   写入滕王阁序里的传世之作的风景和眼前如此相似。   “好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妙啊,甚妙啊。”   感叹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打断了白泷欣赏美景时的沉醉和自语。   华中锦体味着词句中的风景,望着远方,更是感叹没有什么词汇比这段话更能展现这幕景色。   老爷子笑着问道:“老夫这算是见证了千古名句名篇的诞生?”   华铃喃喃道:“公子哥哥好厉害。”   绣玉的大眼睛也震惊了,三无的表情这一次流露出的感情波动反而颇为剧烈。   公子这回头一看,顿时反应过来。   好像不知不觉又让人误会了什么,快住手,我不是原作者!   他咳嗽道:“抄的,抄来的……”   华中锦来了兴致:“敢问公子抄的是哪个名篇?老夫也想看看。”   白泷道:“名篇那么多,你怎么都看过?”   华铃又问:“那作家是谁啊?”   白泷按着眉心:“他已经不存在了,总之是我抄来的,原作者已经埋了。”   华中锦不禁莞尔,老爷子眼神里透着戏谑之意:“当真?公子有这等才华,何必谦虚。”   白泷瞪眼:“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说抄的就是抄的,你怎得不信?”   老爷子顿时失笑,连连摆手:“好的,抄的,便当做是抄来的吧,那公子何时把全篇都誊抄下来,给我看看?这等名作名篇,不流传太可惜了。”   华铃举起小手:“我也想看,我也想看!”   绣玉没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好奇之色。   白泷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你一介江湖草莽,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才华之类的疑问。   他有点懵,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对诗词的鉴赏能力都这么高呢?居然连这么一只萝莉都读的明白。   “不行,不行。”白泷摇了摇头,坚决不说,王勃知道会掀开棺材板用语文书敲我脑壳的。   “公子哥哥,你再表演一下嘛。”华铃使用了‘撒娇技能’,效果拔群。   绣玉也拉了拉白泷的衣角,会说话的大眼睛也很可爱,三无少女,会心一击。   白泷心头如遭重创。   太可爱了,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两只小女孩宛若两位小公主,并不如皇宫里的公主们尊贵和金贵,没有穿金戴银,也并无那种人工培育而成的漂亮金丝雀之脆弱感,更像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邻家小妹,毫无距离和生疏感。   “好吧,再多两句。”白泷摸了摸华铃的脑袋,说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孤烟?”华铃歪了歪脑袋,她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会儿,有种奇妙的韵味从这平凡的词句中透出,明明听上去很普通,却有股深意,可她还不摆明白:“为什么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好明白,可前一句的意味却有些奇特。   绣玉的眸子倏然明亮了起来,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仍然面无表情,却用力的拉了拉他的袖口,似乎想要求证什么,但她不能说话。   白泷笑而不语。   华中锦阅历丰富,他细细思索片刻后说:“这莫非是边塞诗?”   白泷点头:“大漠孤烟直……孤烟所指是狼烟。”   华铃这个年纪可听不懂什么边塞诗。   倒是绣玉的反应有些奇特,她眸子明亮起来,眼神里写着‘喜欢’。   看来她反而比较喜欢这种沧桑的诗?这孩子的家庭教育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白泷想了想,念出最后两句,还是滕王阁序中的词句。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   话音落下,华中锦的笑容一瞬间凝滞了,这两句话是在说着什么,像是一句夸赞,像是一种描述。   只是老爷子的神情如何,也无人看得见。   因为天色已暗沉下去,黄昏走到了尽头,众人都淹没在夜色的帷幕里。   港湾点燃了灯光烛火,登船的队伍已经走到了最后几人。   白泷适时的开口:“好了,不说诗词了,都是抄来的,也没什么好评价,我们该登船了。”   登船也好啊。   谁不想登船上舰呢?   哦,这个上舰指的是一种军仪,不是那种上舰,碧蓝玩家请反省一下。   顺利检测了邀请函,白泷几人在队伍末流后登上了船只。   这艘大船能承载近千人,很大也很宽,不是普通的船家做得出来的。   虽然比不上现代化的超级游轮,也属于极其夸张的大小,其体型已经朝着战列舰的方向发展。   但受限于材料问题,这种船只哪怕使用了多么特殊的木材,也注定很难被量产化,否则大秦的海军早就把乱星海给打成附属国了。   有一说一,都二零二零年代了,大家还是想要和平的,打架多不好,看别人家选举内卷多愉快。   白泷来到甲板上,很是热闹,这艘船只是临时载具,可人群们已经开始欢谈了。   华铃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衣衫华贵的人群,也有些怯场,拉着绣玉的小手不敢走远。   按理说,这次白泷携带的女伴是绣玉,为了防止有被当做萝莉控的风险,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老爷子主动攀谈:“接下来要去的江心岛,白公子听说过吗?”   “没有。”白泷摇头:“你知道?”   “公子相信此世有怪异邪魅妖魔吗?”华中锦问道。   ……信?我就是魔,而且天天和这玩意打交道。   “我见过。”白泷回答的很直白:“万物有灵,没什么稀奇的。”   “这江心岛,也是灵物之一。”华中锦捋着胡须:“江河水流湍急,哪有岛屿能长存于此,留在这里的根本不是一座岛屿,而是……”   “生物?”白泷问。   “正是。”华中锦说:“传闻千年前,有仙人于这江河之中留下了一头鳌,后得江神娘娘照料千年,命它在此修行,鳌乃大龟,寿命绵延,修行不易,需背负山岳,它在这江河中被发现,被当做岛屿,千年时光过去,便成了传闻中的江心岛……但这仅仅只是它的幼年时期,还需万载后,它才有资格背负真正的仙山,一步证道。” 第139节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有女鬼和狐狸精愿意当你老婆的   鳌。   能背负仙山的负岳一族。   属于什么类什么属的生物,白泷暂且不知。   他也一直分不清灵兽和妖怪的区别,可能只是名称是有些不同吧。   灵兽可能会被养起来,而妖怪就不一样了,大多妖族都不会出现在寻常人的视线里,只能从一些志怪小说或者江湖传闻中听见。   对一般人来说,这或许是最接近传闻的一次,一想到这江河中心那雾气缭绕的岛屿之下居然一座巨大的灵龟,不仅会令人感叹,这世界真特码的大。   白泷的反应则显得几分淡薄,不觉得惊喜,也不觉得意外。   谁让他过去日常和妖怪鬼族什么的打成一团。   闹海的蛟龙都见过,山精鬼怪更是诛杀过不少,着实不算新鲜。   不过既然有鳌,那么这条长江或许真的有江神在管理,这么一条大河之下总是藏着真龙也没什么可奇怪,倘若是真的有什么,大概也不是为祸一方的大妖,而是有名有姓的江神了。   在这河岸两侧便有江神庙,平日香火鼎盛,也在江边立着江神雕塑,雕塑上刻着水位线用于测量,不少人都需要靠着这条江河吃饭,只希望它能平稳依旧,不要泛滥成灾。   来之前,白泷也顺路去看了眼,原本打算进去上柱香,后来发现没带钱便没有进去,也不知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见到江神娘娘的机会。   想到这儿,白泷倒是有些想要回去上一炷香了。   男人嘛,内心总是怀抱着某些思绪和浪漫在,若是能见到手持雨伞走过西湖桥梁的白衣蛇妖,若是能窥见上野破庙间那一抹倾城绝色,若是能在花开漫野的风景中听见狐言狐语,不也挺好?   年轻人,谁不在心底憧憬着跨越种族的管鲍之交?   至于为什么要跨越种族,这是因为宅们除了三次元的女人之外什么都敢冲。   白泷一度否认过自己的二刺猿身份,但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的……他可不是因为这种肤浅的理由,才鼓起勇气踏入的异世界。   可惜梦想就是用来被打破的东西。   他遇到的妖魔基本上没一个靠谱的玩意,都是食人心肝的妖怪,或是没有神智的孤魂怨鬼,哪有什么好好谈心和说话的机会,基本上都是一招秒之,省得浪费精力。   偶尔遇到的妖怪,也不是没有那种通过不正经手段榨取精气血气的类型,只是碧池的气质是一种病,治不好的那种,这可是几句话不谈就直接要求你一步到胃的发情期生物,着实倒胃口。   看本子会觉得挺能冲的。   事实上碰到了还是勒紧裤腰走人吧。   妖怪也不行,那么种族的界限无法突破,考虑反向突破一波生死界线吧。   生前貌美的女鬼不是没有过。   譬如说,玲珑小筑种下杏树的女主便是赎身成功的一位花魁,她过去是家道中落的大小姐,后来自己存钱赎身后仍然洁身自好,却被恶人盯上,最终为求自保,便在杏树下,穿着最美的红衣自缢而亡。   最初知道这消息时,白泷立刻就选中了这间房屋,可谓当机立断,连一点犹豫都不带。   内心怀抱着能见到聂姑娘的憧憬,白泷在院子里坐了半夜。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事实证明不论生前多漂亮,死后往往都不成人样,不能勉强吊死鬼去世的时候表情太过于平静,那鲜红的舌头长的和变色龙似的,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从那时起,白泷就彻底放弃了对美艳的死鬼大姐姐的憧憬,并且开始质疑沙雕网友们的说法……难道真的有人对贞子和伽椰子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生死之交怎么想一定都很奇怪呀!   总之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白泷已经心如明镜,静若止水。   什么报恩的狐妖;什么放生的金鲤;什么上辈子的情愿,都特娘是骗人的。   那群妖怪见到书生,第一反应如若不是馋的流口水,便是唯恐避之不及,而前者是要吃人的。   倘若真的狐妖化形都要向有才气的书生讨口封,恐怕云麓学宫里的儒者都是人手一位狐狸精当老婆。   于是白泷悟了。   诗词也不抄了,不想着欺负小动物了,连讨伐野怪的委托任务也少接了。   突然也找到自己单身的理由了。   还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啊。   白泷以手扶额,叹了口气,不多时,船只也已经靠山了岸边。   穿过皑皑白雾后,一座岛屿已经浮现于眼前。   在这浓雾夜色中,江心岛的全貌呈现出来。   最初它并不在此,直至夜色降临后,它才随着雾气一同出现,如同是从水面下升起的岛屿,然而岛屿上也保留着亭台楼阁的建筑物,万分神奇。   “还真是江心岛,这么大的雾气,怕是出入都不方便。”   白泷望着它,他稍稍运起气息,看向岛屿。   眼中所见是一片银白色,沛然磅礴的灵气充斥着这座江心岛。   并且它如同被吐出的气息般,萦绕在岛屿四周,随着呼吸而流转。   ……果真是活的的江心岛。   白泷看向水面之下,如同深潭般漆黑的江水仍然奔流不息。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的巨影,但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时船只已经停靠在岸边,白泷也收回了视线,只是他并未注意到,在江水之下,有只庞然巨大的眼敛抬起,看向了水面上空,随后眼睛再度被闭上,雾气悄然间变得更加浓郁。   ……   宴会场地位于江心岛之上,不知何时起,这里已经被修建成了一座园林。   在灵龟巨鳌的背上搞建设也算是有想法,真不知道这里的土地到底算谁的。   随着人群踏入了晚宴场地,这场宴会也随之开始了。   直至现在也无人清楚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宴请的众人。   聚贤阁也并未对此进行解释,负责管理的聚贤阁内部工作人员推开了大门后宣布晚宴开始,请各位尽兴。   随后便退下去了,只留下琳琅满目的食材以及各式各样的大厅。   想要参与聚会的文人可以去参与流觞饮酒,想要交流探讨生意的商人们也立刻开始在人群里游走起来,找人叛逃,多认识认识以拓展自己的人脉。   其中少不了许多富家小姐打量着人群里的年轻俊美的青年少年公子哥们,暗暗思忖着即将到来的婚嫁,心中所想的是能否找到如意郎君。   至于权贵者往往表现的神色平淡,要么是找上朋友聊一聊,随后便走马观花式的看一看,心中想着此次聚贤阁的宴会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总之,晚宴是开始了。   有了穿针引线的商人们为开始,许多文人们也将这里当做了文会现场,开始挥着扇子饮酒作乐。   自然也少不了某些受邀而来的江湖人,这些大侠或者门派掌门或是什么庄主,本质上都是群文化人。   穷文富武,倒也没有什么武者和文人互相敌视看不起彼此的说法,在大秦境内的习武者和侠客跟什么圈子都能融的来,也吃的比较开,江湖名声比较好的侠客,大多都是舌绽莲花的交际花,身上也有‘妇女之友’‘麻将会友’‘美食家’‘品酒家’‘家族企业家’‘投资者’等等一系列标签。   真正为了走江湖而走江湖的人,终归是少数,侠客们赚的名声能图个什么?自然是做的以名换利的买卖,现代化的营销策略早就证明了一件事,有名就有利,哪怕是恶名也好过藉藉无名。   交际?   累人不累人啊。   白泷以手扶额,觉得这当真是一件生草的事,来了聚贤阁晚宴,更是懒得和别人打交道。   偶遇一两位侠客,结果一开口就是‘你吃了吗’,互相见到了对方眼中的尴尬,于是果断避让。   在晚宴上随便挑敛了点好吃的菜,大快朵颐后,白泷擦了擦嘴,离开了坐席,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   “我去走走。”   “公子慢走。”   白泷正要离开,却被谁拉住了衣角,回头一看是绣玉小萝莉。   “你想跟过来?”白泷用下巴指了指:“留在这里恰好吃的不香吗?”   绣玉一言不发,表示看她的脸色行事。   小萝莉的神情古井无波,白泷左看右看,只看出四个字——你得负责。 第140节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无萝莉实在太可爱了   ——是你带我进来的,我是你的女伴,你得负责。   这逻辑是没问题的。   可白泷仔细看着小萝莉的脸颊,所以说为什么我看得懂她想说什么呢?我没有自带翻译器啊?   白泷不喜欢熊孩子,但这么可爱的小萝莉还是可以贴一贴的,咳咳咳……   萝莉控退散,百邪不侵,枪毙警告。   “那你跟上来也好。”白泷伸出咸猪蹄:“要牵手吗?”   啪!绣玉拍掉他的猪手,眼神里满是不以为然。   她并不喜欢被当做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对待。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白泷没承认内心可耻的想法,只是摊手:“那你可得跟上了,小短腿走不快的。”   绣玉拉着他的衣角,用力的拉扯两下——快点走。   “行了,别催我。”白泷反而被她拖着往前:“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可爱。”   绣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可爱能吃吗?   “能吃,可爱多可好吃了。”   绣玉歪了歪脑袋——那是什么?巧克力吗?   “不是巧克力,也是甜品。”白泷露出狂狷邪魅的笑容:“在冬天躲在暖气房里吃可爱多的感觉,你一定不懂吧,就和夏天躲在空调房里恰重庆人火锅一样爽……”   两人说着,实际上只有白泷独自一人在说话。   这么诡异又平常的交流着,一大一小缓缓走入人流里。   华铃张大了小嘴,连手里的龙肝凤胆都不香了:“啊这……他们是怎么交流的?”   华中锦抚摸着胡须说:“或许,这便是赤子心和童心之间的互相感应吧。”   ……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整个世界,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人群之间,白泷哼着一首歌曲,声音很淡。   直至他哼完了这一首歌,绣玉才拉了拉衣角。   ——这是什么歌?   “平凡之路。”白泷说:“挺合适我的一首歌,还有一首无名之辈我也挺喜欢的。”   ——听着很是奇特。   “那是自然,纯粹白话文的歌曲。”   ——可歌曲不应该是有韵律,还需要唱词吗?   “谁告诉你的?唱歌又不是写诗,歌曲本就是自己的想法,爱我所爱,见我所见,唱我所想,这才是歌曲,哪有这么复杂。你是没见到全场几万人都随着一首歌而高唱的风景。”白泷道:“想唱就唱咯,嘴巴长在我身上,难道还不让我对世界去喊两嗓子?”   绣玉停顿了一下,这次她似乎什么都没想。   ——你说的很对,但是……   她虚起眼睛,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嫌弃。   ——你唱的好难听。   白公子被万箭穿心。   他捂着胸口:“歌的难听,我很抱歉。”   他又再度坚强起来,找理由似的嘀咕道:“或许也是没旋律配合吧,有旋律我就不一定会跑调了,谁让这儿没办法用电子产品,不然……”   白泷往前走去,并未注意的背后,绣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女孩的眼神里有些静默的失落。   她又垂下手,拉住白泷的衣角,悄悄的跟上,又拉拉他的衣角。   “嗯?”白泷回看。   ——再唱一遍。   “不唱了。”白泷果断回绝。   ——再唱一遍呀,我还没记住呢。   “不唱了。”白泷还是摇头:“我唱的难听。”   ——再表演一下那个嘛。   “那我给你换一首。”白泷决定挑战儿歌:“两只老虎还是小星星,让我们荡起双桨,你想听哪首?”   ——不要,就要听那首!   绣玉捧起小手,双手交叠捧在胸前,一歪脑袋,故作可爱。   白泷被击中,效果拔群。   ……可恶!区区致命伤。   “唱吧,那就唱吧,唱他妈的。”   白泷这次哼起旋律,绣玉已经走到身旁,跟着旋律踏着步子。   轻快的流行乐曲,对比措辞讲究古板的古典乐,自然是前者更受一般人的欢迎。   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是无法断绝的,白泷倒是有些惋惜,可惜这女孩嗓子坏了,不然可以教她一首歌了。   什么歌?请随意猜测。   ……   江心岛的某处庭院里,烟栖霞慵懒的靠在软塌上,香炉了点燃着熏香的味道。   她平静的拨弄着手里的茶匙,看向下方人群,这里位于楼阁上,能将江心岛的风景揽入眼中。   下方行人来来去去,有文人墨客正在舞文弄墨,有侠客正在交谈着自己的江湖传言,也有商人正在介绍着自己的商会,拉一笔大生意,总之都是笑容满面。   可她并不开心。   难得画了几分精致妆容,勾了眉头,佩了朱钗,可她的脸色比以往都难看。   好几个上楼的宾客都被她的神色吓退了。   ……好慢。   她心想,公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找来,难道真的是被别的女人勾引走了?   她没有问,是认为公子大概是不会带上谁的,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几乎没有主动邀请过谁,公子将漂亮的女子视作洪水猛兽,如果指望他主动才是怪事。   信赖包容是一回事,不会动心又是另一回事。   烟栖霞内心知晓公子绝非是草木,他肯定明白,却不愿接受。   就连那位高傲到不可一世的魔女也曾凄然惨笑,质问公子的心是不是石头做成的。   这样的公子……哪有可能主动去对女性示好?倘若是有,必然有着另一层意义在。   烟栖霞十分的确信白泷的感情事业注定是泰坦尼克号,爱情巨轮只有沉没的份。   可公子迟迟不来,反而令富婆心生奇怪,不由自主的开始频频走神。   想到的可能性莫过于两种,要么就是被谁给截走了,要么便是忙着陪女伴,无暇管其他人。   不论是哪一者可能,都让烟栖霞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即便如此,她却也不能动身去找公子,因为……   烟栖霞的视线转向另一侧的兰香雪,少女将承影剑置于膝盖上,在朦胧月光下呼吸着,运转着气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每一次呼吸都绵延悠长,她的功力在确实的进步着,绝学剑典在公子指点之后已初窥门径。   ……不愧是公子钦定的剑道天才,其天赋绝不弱于小梨妹妹,真教人羡慕啊……   烟栖霞换了个坐姿,抿了口微凉的茶水。   今天便是第七天,血衣楼主不会无的放矢,今夜他理应会出现。   烟栖霞猜到他将会最后一日再来,索性布下一局。   既然血衣楼主决意要动手,那她故意将兰香雪带上江心岛,直至天亮后再回去。   若是血衣楼主来不了江心岛,那他也必须履行承诺。   若是他出现在了江心岛之中,不论输赢他都难以全身而退。   江心岛上,先天高手的数量何其之多?   倘若是留在烟云府中,等着血衣楼主上门挑战,反而少了许多的免费帮手。   善用局势,方为智者。   示敌以强,示敌以弱,不过顷刻局势。   这样的自己是否能更接近一些他的想法呢?   烟栖霞轻声呢喃,美丽的女子靠在扶栏上,凭栏眺望,不论如何,在天色渐明前将会见得分晓。 第141节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没茅台   此时,白泷的确是被阻住了。   他也是以看热闹的神色,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这附近的人群有些多了,他便好奇的多探望的几眼。   这座阁楼里正传来了许多喧闹声。   他本以为是个什么热闹的场所,走进去一看才注意到,也只是个普通酒庄。   酒楼的中央有高台,高台上正有两个武林人士正在交手,打的你来我往。   看的出没有下狠手,只是普通的切磋,并没有猴子偷桃、沙暴掌法之类的招式出现。   稍稍看了几眼便没有了兴趣。   绣玉好奇着打量着四周,酒楼、赌坊、青楼之类的场所,她肯定是见所未见。   白泷打算从酒楼里穿过去,却在走过拐角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白公子?”   “澹台姑娘?”   白泷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酒楼的角落里居然藏了个澹台紫月。   他奇怪的看向澹台紫月的杯子里,心说难道她已经逐步朝着御姐的方向进化了?   御姐有三好,啤酒,洗澡,吃嫩草。   他不禁欣慰道:“澹台小姐成长了啊。”   “啊,不是,我没有喝酒的。”澹台紫月急忙说着:“这只是水,只是水而已,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喜欢在酒楼里买醉的女子。”   她有些手忙脚乱的解释着,还把茶杯递了过来。   “不喝酒,来酒楼做什么?”白泷和绣玉的细微表情有一瞬间的同步。   “这里人多也比较嘈杂,反而容易藏着。”澹台紫月轻声说:“我不太适应那个圈子,有些压抑,便寻了个机会走了出来,散散步。”   “你没和富……烟栖霞待在一块儿?”   “我没见到她在哪里,如果有她在,我也不用藏着了。”澹台紫月小声抱怨着:“即便是坐在这儿,也时不时的会有几人靠近,所以我不喜欢这类晚宴,可义父还是要求我来露露面。”   “这倒是奇怪。”白泷摸了摸下巴:“韩大佬没跟过来,他这么放心你的吗?”   澹台紫月露出心累的表情,随后注意到藏在白泷大衣后的小姑娘。   “这位是?”   “这是我的女伴。”白泷半开玩笑的介绍道:“她叫绣玉。”   绣玉听到‘女伴’两个字,大眼睛望着白泷,随后稍稍欠身行了一礼。   “真是可爱的女伴。”澹台紫月没有表露出警惕,因为这女孩年纪着实很幼小,她善意一笑:“我是澹台紫月,承蒙公子照看了。”   “澹台世家的嫡女,千金小姐。”白泷补充道。   “更像是笼中之鸟吧。”澹台紫月幽幽道:“我可比不上栖霞,她可不会像我一样从人群里逃开。”   “那可不好说。”白泷莞尔。   他想起过往的烟栖霞也曾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   后来不知是怎么突然觉醒了本源,发现了真我本我超我,好似接触到了愉悦后的麻婆,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时日就已经发展成霸道总裁式人设。   这证明每个人的成长道路都有足够的可塑性。   M和S是可能互相替换,恰如两攻相遇必有一受。   再遇到命中人之前,谁都不敢确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都充分的展示了人类的‘可能性’。   或许论证过程有点问题,但总归是褒义。   澹台紫月眼睛一亮,似乎听到了某些有趣的事,她下意识的旁敲侧击:“公子和栖霞认识的很早吧?”   她对两人之间过去发生的事感到很好奇。   白泷点头:“几年前吧。”   澹台紫月又问:“说起来,几年前的栖霞和如今确是判若两人。”   白泷说:“是啊,算是女大十八变的典型吧,可能跟蔡姐姐学了七十二变。”   “那……”澹台紫月正要问,这时酒楼中走来小厮,她话锋一转:“公子想喝点东西吗?也给绣玉小姑娘点杯饮品吧,这里理应有椰奶。”   “叶奶?”白泷一怔:“什么时候天球交汇了?狂猎死咩?”   “?”澹台紫月听不明白这蠢驴梗。   “那是我搞错了。”白泷感叹:“你说的这个椰奶,是椰羊产的吗?”   澹台小姐头顶问号增加了三倍。   绣玉踢了一脚白泷的膝盖——这笑话好冷。   “没事,没事。”白泷打了个响指:“小二哥,来杯椰奶,要温热的。”   “好的。”负责接待的侍者打扮的并不像是小二,而是穿着长袖青衫的专业服务人员:“那位小姐呢?”   “大红袍就好。”澹台小姐随意的说。   侍者接着又看向了白泷。   “有茅台吗?”白泷随口一问。   侍者楞了一秒,四周走过的人群也诧异的看了过来,眼神里多少有些古怪。   气氛有些古怪和凝滞。   澹台紫月和绣玉也投来疑惑的视线。   唯独只有白泷这个当事人摸不着头脑。   在周围一圈‘你怎么回事小老弟’的注目礼中,他又问:“没茅台?”   “有的。”侍者迅速回神,收敛了表情,也整理了一下情绪,他竖起手指:“只有一壶。”   “所以?”白泷问:“要钱的吗?那我不要了……”   “您误会了。”侍者摇头:“想要茅台,需要费点功夫。”他介绍着酒楼里的规矩:“整个江心岛只有三壶茅台酒,您得去台上,连胜十人,然后才能得一壶,机会只有一次,台上的各位都是在争夺这壶茅台酒。”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白泷问。   “因为茅台很名贵,纵使是聚贤阁的酒楼里也仅有一壶,此外在文会那边还有一壶,需是文魁才能取走。”   “名贵???”白泷百般诧异:“你没开玩笑?”   “是的,很名贵。”侍者笑的很礼貌,可眼神里藏着轻微的蔑视,心说这是哪来的乡巴佬,一张口就要喝茅台,却不知道这酒的价值?   白泷默然,他说:“那没事了,你忙吧,我吃柠檬。”   侍者礼貌的欠身……等等,哪来的柠檬?   白泷有些走神,百思不得其解,呢喃道:“茅台,很贵吗?”   “公子不知道?”澹台紫月轻声解释:“这可是国宴级别的专用饮酒……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聚贤阁能有三壶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就连市面上的仿制品都很少,一壶酒都能卖出好几百两,而真品的茅台酒,一壶价值百两黄金,而且有价无市。”   ……这是哪来的郁金香骗局啊!   白泷内心怒声咆哮着卧槽。   其他人把茅台当做酒中极品,但他认为这是一个可耻的谎言。   因为……这世界最初可是没有茅台酒的!   名字还是他给取的!   那种酒的味道不错是不错,但远不及真正的玄级酒酿、琼浆玉露。   只因和真正的茅台酒味道相似,所以白泷才给这酒取了这种名字。   现实里的茅台酒的确昂贵,但也没有贵的这么离谱,一瓶上百万,还是人喝得起吗?   这里的茅台酒居然直接被定义为国宴接待外宾专用,就特么离谱,是谁故意把这玩意炒上天价了?   白泷暗暗道:“这还真是非常恶劣的商业骗局啊。”   现实里的茅台喝不起,所以来异世界喝伪茅台。   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伪茅台的价格就反超了真茅台,更加喝不起了。   这世界为何如此魔幻?   他惋惜的叹了一声,目光有些惆怅和悠远。   不久之前,它还是只有贫者才饮的无名酒。   他缓缓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酒楼。   “其实啊。”白泷自言自语的说:“茅台一点都不好喝。” 第142节 第一百四十章 有茅台!   酒楼地下室。   侍者们正在处理着一瓶瓶的酒酿。   聚贤阁属于专门定制晚宴的场所,江心岛也属于其产业之一。   十多名侍者穿梭在酒窖里,供应上百人的酒水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   负责统筹的是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他有个在古人听来很奇怪的职称。   一名年轻的侍者拿着名目单子走近:“经理,流水宴席的酒水已经送去了。”   黑衣的男人看了眼名目,说:“可以了,开始着手处理下一批,酒水供应不能缓慢……”他说着也看向酒窖,三分之一的格子已经空了:“你永远都猜不到,这群文人侠客是多能喝……”   蓝衣侍者笑,毕竟这是免费的好酒,自然会喝个醉生梦死。   经理淡淡道:“茅台酒还没人取得走?”   青衫侍者回应:“是的,当前最高纪录是七连胜,这么焦灼下去,或许今晚没人能取走了。”   蓝衣侍者耸了耸肩膀:“毕竟宗师们不会来凑热闹,而金陵的武林,这年青一代的武者、侠客实力大多接近且并不出众,登上人榜前两百的都寥寥无几,和明州、川地、北岭、南陵等地差了许多,没有大宗门坐镇,世家的底蕴也差了不少,反而是文官士林更为出众。”   青衫侍者问道:“那边的文会如何?”   蓝衣侍者又道:“读书人规矩多,说话也多,光是起个雅令,流觞饮酒便少不得几个时辰,而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比武人讲究,反而不看重名利,以清白清高留名者居多,因而也不是很在意茅台酒的争夺。”   青衫侍者唏嘘道:“这茅台酒,喝的也是个名利的滋味,江湖人争名逐利,可要比文人直接果敢……先前在北岭那地儿,为了一壶酒,多少人打了个头破血流。”   蓝衣侍者却笑:“也不是如此,武人在意茅台,而文人在意的却是另一种,云麓学宫大祭酒祭礼时所用,为了这一杯,少不了几番唇枪舌剑。”   黑衣经理哼了一声:“说够了?”   两位侍者立刻低头,不敢言语。   黑衣经理淡淡道:“来者皆是客,你们的态度还是有些倨傲了。”   年轻侍者们齐眉顺色道:“是我们僭越了,经理。”   “聚贤阁不养闲人,有这时间碎嘴,赶紧去干活儿,想被扣绩效和年终奖吗!”   “是,我等一定努力!”两名侍者打了个激灵。   正要离开时,黑衣经理突然道:“先等等,忘了问了,这也是例行公事的一问。”   两名逝者对视一眼:“是?”   黑衣经理问道:“第三壶茅台酒,没人来点?”   黑衣侍者摇头说:“没,文会上没有人直接点。”   蓝衣侍者脖子一僵:“第三壶茅台可以直接点?”   黑衣侍者奇怪道:“你忘记了?这可是上面定下的规矩。”   蓝衣侍者这时才迟钝的想起来,一条快要被他遗忘的新规矩。   大约在一年多前,聚贤阁的一位贤人新增了一条规矩。   聚贤阁举行晚宴时都必会提前储备三壶茅台酒。   这三壶酒由这位贤人负责提供。   其中两壶茅台酒可以随意使用。   这对于聚贤阁有益无害,自然其他贤人不会反对。   随后有人问起——第三壶酒如何?   祂提出了一个要求——第三壶茅台酒必须保留,直至被指定的人点走。   而这位‘被指定的人’……   他是一位男子。   他是一名英俊青年。   他有着一双异色瞳。   他的左瞳是深红,右瞳是漆黑。   他一定会点走这壶茅台酒。   蓝衣侍者的瞳孔放大了,他这时终于想起了曾经背的滚瓜烂熟的规矩。   可因为太久太久都没有被点走,以至于他已经下意识的遗忘了还有这条规矩。   然而就在刚刚,真的有一名英俊的青年这么点了一杯茅台酒。   他的左瞳鲜红若血。   “……我……艹……”   蓝衣侍者瞳孔剧烈收缩,发出生草的感叹。   他感到有些天旋地转,胸口沉闷,呼吸艰难,仿佛快要心肌梗塞。   他如同疯子一样冲出了地下酒窖,急冲冲的奔上了一楼,再无之前的从容和平淡。   可当他穿过人群看向角落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空空荡荡的坐席上放着没有凉透的茶水和椰奶。   却无人取用。   这一刻的侍者无法形容自己的惊惧和恐慌,只知道自己铸下大错了。   留下茅台酒和点走茅台酒的两人之间必然有着一层默契。   这是双方无需言语的友谊,只需饮酒品味,仿佛友人就在身旁。   这是无价之宝,远比茅台酒还要珍贵千百倍。   可这份默契,这份友谊,这份无价之宝……却被他亲手给打破了。   甚至致使这位宾客被他人嘲笑、误解、戏谑!   违背了贤人定下的规矩是小,得罪了这位贤人和这位神秘的宾客才是大事。   两位大人物之间的友谊何等弥足珍贵,其容得下他这侍者来玷污?   若是被人所得知,聚贤阁绝不会留他,他这辈子几乎是毁了一半。   蓝衣侍者的脸色惨白,他差点没站稳,跌向后方,踉跄了三两步,差点摔倒。   直至后方一只手撑住了他的肩膀,他才扭过头。   蓝衣侍者双目失神:“经理,我……”   黑衣经理面沉如水,他什么都不用问,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事关聚贤阁的名声,他也不得不严肃着应对。   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聚贤阁作为奇楼望阁的声誉少说瓦解一半。   声誉并不在于宾客们是否知晓,而是在于顶层的大人物们是否知晓,是否满意。   若是上面的人物知道了这件事,贤人一怒,这聚贤阁办事不利的印象留下……   黑衣经理道:“通知所有人,立刻找寻那位阁下的所在!”   黑衣侍者明白大难临头,他急忙扭头冲回酒窖。   聚贤阁的员工们顿时忙碌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规矩,也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   蓝衣侍者的手正在颤抖着:“经理……”   “别问。”黑衣经理冷漠的说:“问了也没用,你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哪怕这件事能过去,我也会如实上报,你最好祈求那位阁下会原谅你。”   他的神色流露出一丝敬重和惧怕。   定下这条规矩的阁下,绝非良善之辈。   若是处理不好,他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完蛋。   看似沉稳的经理的手指也在颤抖着,他只能期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   “晚了,很™晚了!”   白泷随手拿着一瓶鲜榨果汁敦敦敦一口灌下,嘴里碎碎念着:“谁要喝茅台,健康美味还有营养的果汁,它不香吗?小孩子才想喝酒,大人闻到酒味就想吐了。”   他俨然还对之前的事怀抱着怨念。   一来是因为自己丢人了……这条理由占了九分。   二来是痛心疾首过去没能买几坛茅台等着升值,这得喝了多少两黄金啊……这条理由占了余下的九十一分。   苦果汁入喉心作痛,敦敦敦——!   白泷咬牙切齿……如果让我知道谁故意炒高了茅台的价值,绝对没有你的好果汁吃!   澹台紫月望着他,既有几分无奈,又觉得这男人竟该死的直率可爱,没忍住莞尔一笑。   她心说……倘若公子真的想要茅台酒,我绝对会给你送来,只怕公子会不乐意收下……   这个丢下的是面子,茅台酒本身倒是无关紧要了,这聚贤阁也的确太过于失礼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思索之间,绣玉抬起清澈的眼瞳,她看向前方……凤舞苑到了。 第143节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曲神天响(上)   凤舞苑,字如其意,就是龙飞凤舞,龙凤呈祥,颠倒龙凤的地方。   “哎呀,我的膝盖!”白泷还没说完,就被绣玉一脚踢在了小腿上。   萝莉瞪着他——你当着小女孩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你能听懂就已经很玄幻了。”白泷一甩头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这里……”   “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这里不是花舫,被里面的人听见,你会被打的哦。”澹台紫月提醒道:“凤舞苑今天可是有天香楼阁的弟子们受邀来出演呢。”   白泷眼睛一亮:“哦?有剑舞可看?”   他上次倒是没能把剑舞看完,还有些心疼那张价值十两的票。   “理应是有的,不过表演何时开始还不清楚,进去瞧瞧吧,或许已经满座了。”   澹台紫月观过几次剑舞,对天香楼阁的弟子也印象深刻,女子舞剑时随着音律起舞,这幕场景称得上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演出了,可比什么京剧、相声都更加直截了当的刺激感官。   白泷踏入了凤舞苑,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别苑风景颇为别致,很适合作为露天舞台。   放在现代世界,到了晚上六七点,绝对就有大妈大爷们扛着音箱过来蹦蹦跳跳了。   大秦和冲国古代很是相似,文明和思想有着细微差别,但也十分接近。   由于儒家思想讲究礼乐制度看重传统,所以男女婚前不可肆意接触,结婚后也大多相敬如宾。   这点截然不同于西方,也自然产生了宴会上的分歧。   白泷和九成以上的男生相同,都是不会跳舞的类型,因此没有参加过舞会,也不会去参加舞会。   去歌厅蹦迪的人或许不少,但那也并不属于正式的舞蹈,只能说是扭扭脖子动动手脚,广播体操就够了。   倒是有些老色批去学交际舞,因为能名正言顺的触碰和接触女孩子的身体,这理由真实的令人落泪。   可惜正统舞会的概念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白泷走遍南唐,去过大秦三分之一的郡地,都未曾听说过有这类习俗。   也只有在草原之地才能找到与之相近相似的圣火舞。   唯有热情奔放的草原女子,在会主动拉着意中人跳舞,围绕着火堆翩然舞动。   她们看上谁就会在成年时拉着对方去自己的帐篷,敢爱敢恨。   可一旦拉着对方跳舞就代表对你有意思,也算是一种隐晦的爱情表达。   这和现代化的交际舞属于截然不同的开放程度。   要说白泷为什么会知道,这就属于很痛的领悟了。   敢爱敢恨这四个字是何等意思,他可以说‘没人比我更懂’。   总之,异世界没有舞会。   舞蹈是一种技艺,是一种表演,是一种武艺,也是一种谋生手段。   大多人都是观众,只能看着,不可能上台表演,更别说大家放一首disco,快乐的蹦跶起来。   这种剑舞无法炒热气氛,反而有些严肃和呆板。   舞台和观众之间总是存在着一层距离感,初看惊艳,久而久之便失去了新鲜感。   所以春节联欢晚会中,最受欢迎的节目不是歌舞而是小品和特殊才艺表演,譬如说魔术。   天香楼阁的剑舞的表演形式是有些单一了,整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来。   看着漂亮小姐姐们是很养眼,对一般人而言也已经足够了,看着四周这群侠客面露欣赏且色与魂授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好了。   奈何这还不足以打动白泷,他西方的什么国家舞蹈没见过?   不太够,缺了点内味。   ……仔细想想,可能是衣服穿多了。   ……这个衣服指的是身上的坠饰太多了。   ……有时候紧身衣更好看,芭蕾舞服,黑天鹅看过吗?   白泷寻思着如果自己开始进军戏剧业,恐怕很容易就在这个时代掀起一场娱乐业的革命吧。   舞台上可表演的形式太多了,哪一个拿出来都会形成降维打击。   京剧好看,相声好听,可惜前者需要门槛,后者略显单调。   他想了想,又摇头失笑,自己怎么又开始往种田文方向发展了,说好了不干涉就不干涉了,总是时不时的展现出作为穿越者的本性了,老想着改造异世界。   这或许就是冲国人的种田本能吧。   不多时,舞台上的剑舞结束了,接下来进入十分钟的广告辣鸡时间。   白泷随之起身,正打算离去,他猜想烟富婆或许已经被鸽到炸毛了。   即将离开凤舞苑时,注意到了门前站着位有些眼熟的少女。   当白泷看过去时,她也看了回来。   小芽惊讶道:“呀,公子!您也来了江心岛啊。”   白泷在明亮的灯笼下看了几眼才注意到:“你是那位绿衣的姑娘。”   “对对,我是小芽。”少女自我介绍道:“我还没能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当初若不是白泷将她推开,小芽心说自己可能就已经死在歹人手里了。   “这没什么。”白泷本来就不是为了救人而去,当然受不得此等感谢。   “公子真是谦逊。”小芽的好感度又提升了:“公子这是要出去吗?不多看会儿剑舞?”   “已经看过了,很精彩。”   “还有更精彩的。”小芽连忙说:“七师姐的剑舞,上次公子都没看完。”   “七师姐是说商姑娘?”白泷记得这名馋刀人,还答应借她半个月的刀,他微微沉吟:“下一场便是她的剑舞?那倒是可以看一看。”   “原本预定是这样的,只是……”小芽幽幽道:“乐师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找了好一会儿没见着。”   乐师是剑舞时负责奏乐的职位,即负责播放背景音乐的人工。   现代很多歌舞节目或者现场演唱会,除了主唱之外,都需要其他副唱现场和声,也是同理。   没了乐师,缺了音乐,现场的调动感顿时缺少了一大半,少了背景音乐加持,气势直接也损失了一大半。   “的确,没有bgm可不行。”白泷深以为然道。   “可不是嘛?但乐师不见人影,节目已经退后好几次了,七师姐迟迟上不了场,所以临时请来的乐师就是不靠谱……”小芽怨念十足的说着:“肯定是想着去白吃白喝了!”   ……别骂了别骂了,白吃白喝白嫖有错吗?   白泷干笑:“商姑娘上不了场也着实遗憾,我就不打扰了,还是……”   小芽拉住他,挽留道:“别啊,公子……七师姐可感谢你了,我也想着如何谢谢您呢,就这么走了,七师姐知道后,一定会敲我脑袋的……对了,您要不要来后台和七师姐说说话?”   小芽用一副‘来嘛客官’的神情语态,很热情的推着白泷后背去了天香楼阁姑娘们所在的后台。   白泷想要拒绝,却没架得住她,几步距离就绕过了人群,进了后台。   天香楼阁的后台确是一群莺莺燕燕,虽说是舞台后方的化妆室、换衣间,但仍是井然有序,不会乱成cp展会的厕所,进去后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厕所挂错了牌子。   负责管辖的自然是商雨薇。   此时的馋刀人正愁眉不展,没了乐师,她迟迟上不了场,只恨自己不会影分身。   “七师姐!”小芽甜甜一喊。   “找到了吗?”商雨薇惊喜的回过头,结果表情从惊喜迅速淡化成失望之色:“啊,原来是公子啊。”   “你不觉得看到我第一反应是失望叹息,这很没礼貌吗?”白泷嘴角抽搐。   商雨薇苦涩一笑:“我这不是在微笑吗?”   “强颜欢笑更不礼貌,仿佛我是欺男霸女的恶人似的。”白泷摇头说:“看来你压力挺大。”   “嗯。”商雨薇幽幽道:“其他乐师都不会这首曲子,我无法登场,算是没能聚贤阁委托,所以……”   “你要白给?”白泷突然嘴角上扬,终于有人要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吗?   “要扣掉一半收入。”商雨薇悠以手扶额:“真是太气人了。”   “气人?不是难受吗?”   “我居然就值一半?”商雨薇冷哼:“本姑娘的剑舞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自信啊,希望你耗子尾汁。”白泷面无表情的鼓掌。   “公子能帮个忙吗?”商雨薇忽然微笑:“公子听说过入阵曲吗?”   “我不会。”白泷果断摇头。   “这首的确很难,公子不会,但理应有人会。”商雨薇抛出诱饵:“送您可以用十次的票券如何?”   “……”白泷陷入了思考,没有立刻上钩,他其实想问的是这票券一定要本人使用吗?可以卖吗?   这时,小绣玉拉了拉白泷的衣角,两人的视线对上,自动翻译触发。   她说——我会。 第144节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曲神天响(中)   坐在了乐师的席位上,和观众席隔着一层薄薄的竹帘。   白泷神色有些不太适应,他应该在台下,不应该在台上的。   结果还是稀里糊涂的被请了上来。   白泷对着女孩投去了问询的视线:“真的没问题?”   他的心情自是有几分忐忑,什么入阵曲,他根本是闻所未闻。   绣玉没有回答,静静点头,她坐在古筝前方,手指轻抚着弦,轻轻调试着古筝,看上去很熟悉。   “这若是出了问题,丢人的可是我啊。”白泷揉了揉眉心。   绣玉拨了拨古筝琴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这话说出来可是要负责的啊。”白泷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怎么和人精似的,一点都不可爱……对了,古筝需要带指套的吧,不然手指会疼,还有你这摆放角度不太对,上方第二根弦的声音听上去不对劲,松了,要不然就是快断了。”   绣玉摇了摇小脑袋,投来询问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   白泷单手按着膝盖,托着下巴:“这是基本的常识,亲爱的。”   绣玉皱起小脸,一句‘亲爱的’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女孩抖了抖身体,随后瞥了眼白泷——我才不信,这是哪门子的常识?你真的不懂琴瑟?   “涩情我懂,搞颜色我很在行,毕竟都是老色批了。”白泷说道:“音乐这块嘛……古琴,箜篌,编钟,琵琶什么的,我也是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的……”   他笑着,明摆着说的是谎话,绣玉自然也不信,但他不愿说,自然也不方便追问。   随着小萝莉继续调试琴弦,白泷才流露出少许浅浅的缅怀神色,这令他不禁微微一笑。   他也不算说谎,他不是音乐声,比不了那群中式乐器的学员,但听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音乐素养取决于家庭环境。   小姨是民乐大家,耳濡目染,听了十多年,自然懂了很多。   换成外地人去北京住个十年,也能说得出一口流利的京腔儿。   白泷望着古筝,下意识的回忆起那名性格有些倔且始终嫁不出去的亲人了。   然后他就被锐利的视线瞪了。   绣玉警惕的盯着他,只因他居然对着幼女萝莉的背影傻笑了半分钟时间。   “你误会了,我只是回想起了熟人……”白泷解释。   ——看着萝莉回想起来的熟人,又能是什么正经熟人?   “我™……”白泷竟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带的翻译系统肯定出了点问题。   这时,舞台上传来了声音,是商雨薇传音入密。   “——准备下,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泷和绣玉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再争论其他,在帘幕后正正经经的坐稳。   马上剑舞就要开始,入阵曲是单人独奏的曲目,不需要和其他乐器配合。   表面上是白泷在弹奏,实际上是找人代为演奏,他也不能从后台离开,把绣玉一个人丢这儿。   随着一声清亮的声响敲响后,代表天香楼阁真传弟子的剑舞即将开始。   这可以说是压大轴的一场表演,凤舞苑内近乎是座无虚席,好些人都挤在一起,本就不宽敞的庭院被堵得水泄不通,可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安静的很,只等着起音调。   随后,绣玉拨动了第一道弦。   铮的一声,声音开始响起,紧接着她拨响了第二道和第三道。   入阵曲的旋律环绕在凤舞苑之间,仿佛有金戈铁马之声回荡。   商雨薇顺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旋律,双袖起舞,剑藏于长袖之间。   她的确是会弹奏的。   白泷稍稍安心,但仅仅持续了不到二十秒的功夫,绣玉的手中突然音阶一断,就如同被刚刚开始高唱的百灵鸟突然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声音戛然而止的断开。   客人们刚刚进入状态,还没来得及沉醉就被打断了。   舞台上的商雨薇的舞踏也缺少了旋律的配合而卡顿了一下。   白泷一愣,他投去问询的视线。   绣玉看了眼双手,罕见的流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她摇了摇头,继续弹奏。   可这次持续的时间更短,只维持了不到十秒时间就再度断开。   天香楼阁的弟子们懵了,这是哪位鬼才弹的曲子?   这令现场的宾客们也懵了,这乐师怎么回事?   商雨薇的舞踏又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停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她都差点没能回过气,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可节奏全乱了。   如果是练习的话,她可能已经掀开帘幕把乐师揪出来骂一顿了。   可偏偏这里是台上,她不情愿不乐意也不得不继续着舞下去。   然而后续的发展简直堪称灾难性的现场发挥。   有了这个时断时续的演奏拖后腿,根本无法让人进入状态。   试想一下布袋戏中各位大佬登场的时候,假若气势曲给它终将加上几个暂停,那好端端的霸气入场也会变成一幕默剧风格的搞笑场景。   再加上台上的人得被迫跟着乐曲节奏走,更是苦不堪言。   听众看客们面面相觑,止不住说了几句话,现场便迅速嘈杂了起来,声音甚至掩盖住了声乐。   天香楼阁的弟子何时吃过这等亏,后台的姑娘们已经乱作一团。   “小芽,你这找的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完了完了,我都没眼看了,七师姐肯定想砍人了。”   “这还不如不上台呢,乐师是谁啊,是不是故意的要落天香楼阁的面子?”   这些交谈声越来越大,白泷都能感受到台下传来的阵阵杀气了。   他止不住叹着气,如果自己也在台下,肯定会说——这乐师是不是拼夕夕团购来的?   但在近距离位置他看的清楚,这的确不是技巧不足或者弹着弹着忘了乐谱,而是因为……   啪……!绣玉又一次断了入阵曲。   她坐在椅子上,伸出小手,小脸满是不忿之色,可手指必须伸的很长才能触及那根弦的位置。   她很努力了,却不论如何都会影响弹奏,这幅古筝比她的单臂还要宽上一些。   白泷扼腕叹息,这也太惨了,不是故意演,可手不够长、身高太矮是硬伤啊。   当一名钢琴家的左右手都够不到琴键的时候,这俨然已经和技巧无关,是输在了年龄上。   白泷压低声音,传音道:“要不然,还是别弹了吧,商姑娘快被你折腾成马戏团的猴哥了,她一定压抑着大闹天空的火气,待会儿过来就要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当头棒喝。”   绣玉不言不语,仍然固执的想要弹奏完这一曲。   白泷劝说不成,无奈苦笑。   绣玉一定很窝火,这个破古筝针对她,欺负她小短手。   明事理的人都知道锅不该他一个人背,一定要雨露均沾。   可台上台下的人都不知道,黑锅肯定扣他脑袋上没错。   隔着帘幕都能感受到来自宾客们的嘲弄和台下姑娘们的杀气。   他也不能把黑锅丢一个十多岁的幼女吧?谁信呐。   真这么做了,杀气只会增加不会降低,白公子没了面子也没了里子,干脆别做人了。   终于,艰难万分的入阵曲终于走到了末尾,台下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以及嘈杂的嘲弄。   台上的商雨薇如同刚刚经历了严刑拷打,还没有回过神,神情颓然如同被玩坏的娃娃。   剑舞者自闭,演奏者也自闭。   绣玉咬着贝齿,幼小的女孩忿忿不平,她的情绪波动表现的十分强烈。   白泷宽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绣玉用力的摇了摇头,还执意要继续弹奏。   “你还真固执。”白泷无奈:“不过也好,我怕就这么走出去,会被人丢菜叶子和臭鸡蛋。”   绣玉的手指放在古筝上,小女孩正襟危坐着,随后手指波动了一根弦,铮的一声轻响,刹那间似有烟尘起。   弦音裂帛,黄沙穿甲,仙音寥寥,这首仅仅走过了前几个音节,便令现场嘈杂之声为之一肃!   宾客们皆无一人知晓,这是什么乐曲,可都听得出,这首曲乐气势恢宏。   反应最大的人,并非是别人,而是上一刻仍在淡然微笑的白泷,他的笑容怔住了,神色也一瞬凝滞。   他看向绣玉,神情难掩惊诧和错愕:“你怎么会这首乐曲……” 第145节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曲神天响(下)   古代的音乐和近现代的音乐,存在巨大的分别。   当绣玉的手指拨动了弦音,扩散而出的声音如同仙乐。   优雅之音中融合着高雅与仙气,急促而轻快的乐曲中,藏匿着几分神圣。   声乐乍起,在场无数人皆尽数默然。   从未有谁听过这首乐曲,纷纷诧异,下意识的闭了嘴。   台下和后台的嘈杂声音都为之一肃。   绣玉手指翻飞,展现出了超越了时代的弹奏技巧和手法。   柔弱的手指拨如裂帛,声势浩然,足足持续了十数秒,随后咔的一声轻响。   她的手指陷入了停顿,乐曲也骤然而终,戛然而止。   凤舞苑中陷入了寂静,片刻后方才有人恍然从声乐中回过神来。   “这首乐曲竟如此曼妙……”   “未曾听过的乐曲,但这等弦音……”   “了不得啊了不得啊……可为什么又不弹了?”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几乎所有人都再度将好奇的视线投向了乐师所在。   入阵曲都能弹的断断续续,却能奏响仙气十足的优雅弦音。   许多人面面相觑,好奇的心如同猫儿抓过似的。   焦急的望着,恨不得有一阵风能吹开帘幕,让人见一见这帘幕中究竟是何许人也。   商雨薇也看向帘幕后方,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没忍住传音过去,但没有人回答。   此时的乐室内,白泷也同样不解。   他问:“怎么不弹了?”   绣玉放下手,回过眸子,轻轻摇头。   ——接下来的不会了。   她一时气愤,却忘记自己不会后续的乐曲,只能弹个开头。   白泷张了张口,他倒是很想直接问个清楚,问她为什么会这首乐曲。   但他忍住了,绣玉很明显不认识他,直接问询不太合适,会显得唐突。   “这首乐曲。”白泷说:“很奇特。”   绣玉点头——是很奇特。   “但你还没学会。”   ——因为很难,我练习的不久。   白泷笑了笑,这首乐曲是很难学。   他的语气放的轻缓了许多。   青年柔和着问道:“是谁教你的?”   绣玉平静的眼眸中有了一缕波澜,她看向白泷,眸子里诉说着某个名字。   白泷不用去看她的眼睛,不用去阅读她的心声,也能猜得到这个名讳。   绣玉看向青年,两人的视线交汇,或许是心有灵犀的想到了谁。   时间静止了片刻。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白泷笑了,很愉快。   “……”绣玉的神色却很是认真,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白泷挺直了背脊,收敛了慵懒的气质,他保持着随意的笑容,轻声问:“那个人教你这首乐曲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绣玉还是无法说话,可她用眼神回答了白泷。   ——有过。   白泷看着她,耳畔已经听不见再多的嘈杂声音:“说了什么?”   绣玉张了张口,她摸了摸喉咙,随后轻轻摇头,正想用手写下什么。   白泷伸出手,抬起又放下了:“说了什么其实也不重要,这些话也不用说给我听。”   绣玉摇着头,她很想说些什么。   白泷却只是平和的微笑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方,对着女孩说:“嘘……”   他知道绣玉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只是几句话,几句关切,几句问候。   ……你还好吗?   ……你如今在哪里?   ……你还愿意来见我吗?   可这些疑问,他不想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   他想要安静一些,让自己的心也安静些,不要这么不争气的跳动的越发剧烈。   绣玉低垂着眼帘,她能望见这个青年流露出复杂且苦涩的笑容,他握着有些颤抖的手指,随后缓缓垂下右手,压住自己的膝盖。   短暂的思绪纷飞之后,他将这些思绪都抛之脑后,眼中重新回归了平静。   他淡然道:“不说这些了。”   绣玉抿着嘴唇,交谈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想要传达的言语,还没能说出口。   白泷又问:“你认识我,对吗?”   绣玉颔首——嗯。   白泷笑着说:“可我还不认识你呢。”   绣玉低下脑袋——对不起。   “我不是怪你,这又不是一件坏事,我其实很开心。”白泷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绣玉的眼眸有些许波澜——那为什么……   她不敢问,也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所以这一刻有着分外漫长的沉默。   白泷忽然笑了:“这首乐曲,只弹奏了一半,会很可惜。”   绣玉也垂下眸子,她知道很可惜,这么一首乐曲竟无人能演奏。   而教会她的人也不愿在外人之前弹奏这首乐曲。   一曲神天响,竟不为人所知。   可她接下来的部分已经不会了。   这时白泷靠近,漂亮的异色瞳凝视着女孩的眼瞳。   他问道:“你想学吗?”   绣玉的神色凝滞了一瞬间,她流露出错愕和不可思议的的神情,旋即认真的点了点头,凝视着眼前的青年,女孩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那你可要看好了。”   白泷行至古筝之前。   然后,一手扯下了帘幕。   竹帘落下,月光清辉洒落于这片庭院。   嘈杂的凤舞苑,宾客们皆看向那道身影,或好奇或嘲弄或戏谑或厌恶,这些目光似刀,只是站在所有人的审视目光之中,便令人感到分外的不适,宛若自己如同牢笼中的猴子。   可白泷并不以为然,这些目光与他无关。   他曾经直面千军万马,曾经俯瞰蛟龙破城关,曾经与凶名赫赫的狼王对峙,不论是哪一者都远胜过如今。   这群人的审视远不如几片飘然下落的秋叶以及这满堂的无华月光。   当然,他需要的也是这些,他需要观众和听众,也需要一个舞台。   这一曲神天响,岂能坐有虚席?   白泷静静的伫立于台上,他仰起头,眺望着月亮,精气神一点点的攀升,有一股久违的战栗感涌上了背脊,那是被颓然遮掩住的一种风骨,也是流淌在骨血中的一种狂放不羁。   垓下壁立千仞,死者行军。   天穹黑云遮月,天地同泣。   古城绝壁之上,一架古筝,一袭白衣,一曲神天响。   他找回了当初在古城绝壁上弹奏此乐时的心情,仿佛台下这群听众也都成了九幽古都不眠尸者的模样,枯朽的躯壳下深埋着对生者的痛恨,对生命的唾弃,对长眠的渴望。   ……原来我骨子里也还是那个少年人啊,还在怀念着过去的光景。   公子侧眸轻言:“绣玉,且听好了。”   他的指尖搭在了古筝之上:“此曲方为真真正正的……神天响!”   ……………   ps1:第三更结束,我不太喜欢把更新数写在标题上,但不代表更新就慢了,七八千字保底不知道你们有啥不满意的。   ps2:神天响的原曲实际上是有的,全名叫做伏羲神天响,来自霹雳布袋戏里的配乐,仙气十足,浩气激荡,这里只是借用相似名讳,算安利也算致敬,曲子来历完全属于书中世界。 第146节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天响!   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或许也真的是变了。   内核从慵懒现实的白嫖怪,切换成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桀骜公子。   他们似乎不同,却又截然相同,皆是白泷,只是不同的两面。   只要他存在于此,便没有谁能够忽视他的存在,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如同一尊猛兽之于羊群。   或许实力感知不出深浅,或许气质难辨真假,但这种压迫感,这种卓尔不凡的声势,诠释着何为威而不怒。   异色双瞳不过轻轻睥睨,便令人感到自己如同佛陀眼中的一介尘土,阎罗王眼中的一匹恶鬼。   眼中皆是亡者。   俯瞰尽是地狱。   而他是站在彼岸的超脱者,好似临云之上的谪仙。   喧嚣声早已停滞,别苑之中,宾客们左立皆不安稳,要么手指握住了扶手,要么绷紧了躯壳。   他们感到了紧张,第六感和灵觉告诉他们即将有什么会到来,可他们无法抗拒自己的感性,想要去聆听。   当他的手指放在了古筝之上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的停滞,屏住呼吸,凝视着那指尖,只待那指尖绽放出惊雷怒涛。   白泷不急着开始弹奏,而是轻声道:“商姑娘,做好准备。”   商雨薇迟缓回神,她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陷入长达十多秒的失神中,急忙正心。   当帘幕遮掩之时,她会觉得幕后的乐师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可当帘幕揭开后,她会觉得自己正在面临着无比沉重的考验。   她握住双剑,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直至不知是谁敲响了一声钟鸣,清脆的声响,宣告着此演将启。   旋即……   雷音奏响了。   那一瞬间,众人听到的仿佛不是乐曲,而是雷音。   电光霹雳做成的琴弦被弹奏,古筝中传出的声浪远超先前。   风格也截然不同于先前的余音袅袅,它是如此的狂放,如同狂风骤雨般倾泻。   仙气犹在,却变得杀气十足!   白泷的手指拨动琴弦,与其说是拨动,不说是用真气催动。   这一曲神天响本就是一门音律功法,需要借由不同的真气催动,方能发挥出最佳效果。   他以霸道极致的天魔真气弹奏神天响,扩散而出的音律也充满了霸道的气息,声势惊人,甚至如同接上了扩音器和电流麦,弹奏弦音如同电音。   仙气十足、浩然正气的神天响是用来安抚亡者的乐曲,落入他的手中全得以另一重诠释。   霸道无俦,仙魔共舞。   那是千军万马崩腾而过的沙场,那是汹涌澎湃海浪拍案的怒涛,那是撕裂苍穹的电闪雷鸣的绽放,那是高天之上仙人舞剑的杀伐。   一曲声乐竟是如此杀机重重,声浪扩散,每一人都仿佛感到无处不在的窒息感。   宾客们的躯壳前所未有的沉重着,如同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他们在这呼啸的声浪之前如同孱弱的沙粒碉堡,被轻轻一冲刷就会被击溃。   此曲声势浩瀚,此曲弦音浩然,此曲上达天听。   连凤舞苑四周走过的人群都忘记了行走,下意识停下了步子,看向声浪来源之处,双目放空,江心岛的三分之一都笼罩在这片音律下。   白泷奏乐。   商雨薇起舞,她双剑舞动,在仙乐中,她从未感到自己的剑舞竟是如此的贫瘠,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特色。   原本乐曲和剑舞本该相辅相成,可她的剑舞完完全全被掩盖住了光彩,沦为这乐曲的陪衬。   她感到失落,却不感到愤怒。   如若配不上乐曲,那是她的水平还不足够。   她顺着神天响急促的节奏挥舞双剑,内心忽然诞出无穷之多的感悟,每一缕感悟都令她对剑舞、剑道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简介,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也随着高昂急促的乐曲,感受到了自己剑锋中所缺乏的那一缕精气神,这一曲神天响给她带来的何止是启发,更是开悟和顿悟。   她的剑舞从未如此的流畅过,如此进步飞速。   她最初根本无法捕捉到神天响的韵脚,如今已经能捕捉到这区弦音的一缕韵脚。   哪怕只是踩住了这个韵脚,都让她的剑舞精进了几分,得了一丝神天响的神韵。   旁人不懂剑舞,可天香楼阁的弟子们懂。   “七师姐得传道了……”   “这曲子倘若让其他师姐听了……”   “这首曲子恐怕连长老和师傅们都恨不能拿到手吧……”   她们接连浮现出一系列的想法,随之而来的思绪再度被冲淡了。   神天响的旋律骤然一改。   从急促的短快转入另一层,霸道无俦的势也骤然一改。   不同于先前杀伐十足的阶段,转入了正气十足的浩然。   读书人闻此曲,胸腔深处的文心文胆仿佛随之共鸣,浩然正气,快哉快哉。   白泷收敛了几分天魔真气,将急促电音转入清亮高昂的正气之声。   被压迫了许久的宾客们这时方才吐出一口浊气,如同穿过了重重云霄,登上九重天之上,眼前骤然间大放光明,浩然大日浮现,一轮太阳穿破云海。   天地正气浩然之势,倘若有妖邪在此,必得呕血三升。   而这风景仅仅是短暂,浩然正气骤然一收,云层霍然开朗,左右手同时在古筝两侧奏响。   大日与雷霆的辉光交织,白泷猛地震动古筝之弦,连指尖都被锋锐所割裂,鲜血滴落在弦上,殷红色的鲜血也给这片风景增添了一抹殷红。   仙人舞剑与浩然之势相互契合,正气与杀机交融。   仿佛能够听见和看见仙人舞剑时的狂放,日光落在剑锋上,穿过云海,贯穿云层,击穿了九幽之地,光芒撕裂了昏暗,雷霆扫荡着大地。   天地为之一肃,豁然开朗,云消雾散。   这种震撼令宾客们无法言喻,他们的舌根都麻痹了,内心激动的难以自持,无可言喻的战栗感在背脊上游走。   剑舞也停下了,商雨薇已彻底跟不上这一曲的变化,她也由衷的感叹这曲竟是如此的惊艳。   一曲神天响能教十万亡灵永眠。   一曲神天响能教九幽再无哭嚎。   白泷的左瞳里仿佛寄宿着火焰,燃烧着,灼烧着。   他看见了过往,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也看见了他对着九幽之下竖起中指的狂傲。   他便是持剑的那个人!   白泷轻声的笑了,指尖的乐章也走到了最后。   白泷内心发出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轻声呼唤。   神天响啊神天响,就让此声响彻天际吧……   随着结束的最后一声落下,呼唤不绝的雷音击穿了天穹。   早已不堪重负的古筝的琴弦纷纷断裂,如同给这曲神天响献上最后的礼赞。   断裂的弦音如裂帛,将狂热释放,好似仙人舞剑后断裂的那把兵刃,它成就了这一曲无可复制的演奏。   朝问道,夕死可矣。   白泷抬起手指,指尖滴落着殷红之色。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生疏了神天响的技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忘却。   或许,技艺根本不重要,印刻在灵魂和骨血中的那股感觉和冲动才是神天响的精髓。   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原来自己终究本性难移……   公子闭着眼睛。   他酝酿了片刻后睁开双瞳,却发现根本掩饰不住。   这双眼中有着敛不去的血与火,   他已经重拾了过去的心情,又如何能顷刻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时间想要收敛了全部锋芒归于平庸,竟是有些不太现实和过于艰难。   他许久都不曾如此狂热了,要让这颗心脏归于平静,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白泷看了眼古筝,道:“挑弦一曲与谁听……可惜坏了一架古筝。”   转身下了台,留下遍地失神的宾客们。   他失笑:“也可惜,难得重奏神天响,竟无酒可饮,罢了罢了,一壶百金的茅台,谁他妈喝得起啊……” 第147节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凡人》   神天响的曲乐穿破了云霄,也响彻了江心岛。   白泷已经悄悄离开了台上,只留下了断了弦的焦尾琴。   他看向还沉浸于神天响的震撼中的女孩,挥了挥手。   “回神了。”   绣玉聆听着了一首真正的神天响,这种震撼感是无可附加的强烈。   她曾听过的神天响也无法达到这个水平,那不仅只是旋律,还有更深层次的气魄。   她无法将其言明,却知道能奏响此乐的风骨就藏在这位公子的躯壳中。   “你记住了几成?”白泷问。   绣玉摇头,她一成都未能记住,如此震撼的演奏,谁能记的住乐谱?   “没关系,乐谱并不是最复杂的部分。”白泷说:“大音希声……神天响的神髓并非藏于音律间,而是一种气魄,想要练成它,需要特殊的机缘,”   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合适的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禁流露出惋惜之色:“可惜适合练成神天响的地方距离太遥远,环境也太危险,更何况,九幽古都已经崩了大半,恐怕很难去的成。”   他摸着女孩的头发:“……寻常人想要习得神天响,已经是难事,哪怕是我有意传授,也很难将其神髓说个清楚,无非就是在于个人感悟。”   他随意的说着,忽然脚步一停,被绣玉拉住了衣角。   她听说过白泷受过重伤,这伤势导致了很严重的后遗症,灵识丧失,神慧蒙尘。   可如今闻他的一曲神天响,听得出神韵丝毫不损,浑然无缺,风骨犹存。   伤势之言恐怕只是幌子和借口,根本不重要。   女孩用眼神问询着——你还愿意回去吗?   “回去?”白泷失笑:“回去做什么?”   女孩的眼神里有很多回答,她想说——回去了,什么都能做成。   白泷摇头,毫无风度的嗤笑:“干我屁事。”   刚刚弹奏神天响时的余韵还留在身上,保留着有着几分风骨,存着几分魔性,有存着几缕神圣。   可随着爆了粗口后,这些气质仿佛瞬间就被冲散了,只留下了一个平凡又真实的青年伫立在这儿。   绣玉的视线有些呆滞。   白泷笑了:“你们这群人啊,在我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有些倔强,一根筋,少了变通,哪怕是入了盛世,不少人也还是看轻了自己的生命,有时候活了一辈子就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个人、为了一句话。”   他眺望着北方:“云麓学宫大祭酒,被一句话困在学宫三十年;洞虚湖真龙谭,有个天下前三的傻瓜,为了见龙一面,自愿守湖六十载;还有南唐,有个恨死了佛的佛敌,坦言一生灭佛,他若活一天便不会有万家生佛……他们都是傻瓜,也都是执著的人,我很尊重这些人,但我不想成为这类人。”   他看向绣玉,三言两语勾勒出了一个偌大江湖中的执着者。   女孩沉默了片刻,她静静的看着他——   白泷再度摇了摇头:“所以说你想的太多了,女孩子长得这么美,就别想的也太美了。”   他说的直接明白:“我不过一混吃等死的人,不要对我强求太多,我可过不来人上人的生活,哪怕这一辈子为了三室一厅的房子奋斗也是一种活法,我既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又不想背负什么义务,这么活着累不累?早在当初我就说过了。”   “倘若是来找我谈谈心,喝喝酒,我很欢迎,可若是让我去做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还是算了,俨然这江湖更适合我这类人。”   “望庭院花开花谢,看天空云舒云卷。”   “自在逍遥,神仙也管不着。”   白泷笑的潇洒。   绣玉也不想追问了,她只是代为传达。   于是她拉了拉白泷的衣角——要喝酒吗?   “小孩子可别喝酒。”   白泷说:“等你再长大些吧,变成漂亮的大姑娘再说。”   他眯起眼睛,淡淡的笑着:“而且我说过了,其实茅台一点都也不好喝。”   绣玉认真的看他——说好了。   “放心,不反悔。”白泷抬起手。   女孩抬起小手,双手击掌,清脆一声。   拍掌起誓,有天地月光清风为证。   ……   他是走了,走的很潇洒,但是留下来的人群彼此面面相觑着。   失去了焦点的人群也无心继续欣赏接下来的表演了。   宾客们来参与聚贤阁不少都是为了结交人脉而来,震撼归震撼,除了震撼之外,是看见了此人的价值。   这一曲神天响足以让他成为任何势力的座上宾,足以被保送进入皇宫中,为帝皇奏乐。   身怀绝技者皆可为皇室的座上宾,哪怕不去投大秦皇室所好,去更爱艺术的南唐,靠着这么一手乐曲,运气好说不定都能挣个驸马爷当当。   白泷展现出的神秘感也足以让他们提前投资一笔。   可不是谁都能上得了天香楼阁的舞台,搞砸后居然还没人呵斥,也不是谁有胆子这么放肆,得罪了真传弟子还敢潇洒走人的。   可惜的是他走的太快了,神天响的余韵还没过去,他们刚刚从中品味出一点门道来,回头一看,人不见了,许多人都扼腕叹息,仿佛错过了最佳抢购价的苹某人。   叹息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有着敏锐嗅觉的人,还有许多女子。   前文提到过,凤舞苑里少不了许多女子,宾客中至少有三四成都是女性。   大多都是父辈们带着子女来见见场面,哪位少女不怀春呢,暗暗都寻思着能否在宴会上找到个如意郎君。   不同于小家碧玉的女子们至多只是寻思着情情爱爱的小说中的场景,最多是梦想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想着会有夜半时刻痴情人来叩响门扉,念出几句感人肺腑的感人词句来……她们的眼光不可谓不高,文武双全的弄潮儿才是她们的最佳选择。   江湖上传过的种种神迹,或是鸣动一洲之地的文人侠客,在她们看来才算是有了几分另眼相看的资本。   可道听途说终归是道听途说,光是听人说书可听不来其中的几分刀光剑影的危险,哪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的刻苦铭心。   多少大家闺秀的女子按着怦怦跳的心口,恐怕今晚闭上眼睛都能想起台上那位公子的样貌。   倘若是换成现代化的贵族女子,怕是已经拿着绿箭口香糖上前——听闻公子剑术了得,交个朋友了如何?   现代人不苛求爱情,哪怕贪得一时欢愉,那也是赚到了。   总不能只允许男人去青楼,不允许女子多发展发展人际关系。   这群各怀心思的宾客们先后匆忙离开了凤舞苑,被留下的自然是天香楼阁的弟子们。   其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这群姑娘们,先是被一曲断断续续的入阵曲搞了心态,之后又被一曲神天响抢走了所有风头,她们既不觉得自己亏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情颇为复杂。   小芽上了台,轻声说:“七师姐?你没事吧?”   商雨薇静静摇头,语气平缓:“我不好。”   小芽心中紧张:“您别怪公子啊,也是我们强求公子……”   “怪他?”商雨薇侧过眸子,眼中满是狂热:“是该怪他,倘若不是他弹奏了这首曲子,我怎么能如此心情激荡,完全静不下来。”   她咬着下唇,心说在聆听了这一曲神天响之后,自己已经看到了一条大道,自己的先天道并非可望不可即了。   只是副作用也并非没有。   从此之后,其他乐曲怕是难以入耳了,丝竹之乐靡靡之音都在此响前黯然之色。   她捕捉到了一丝神天响中的神韵,只想着如何能捕捉到这一缕神韵,只恨不能再听一次。   她问:“你注意到白公子去了哪里么?”   小芽摇头。   商雨薇深呼吸,她吩咐道:“你告诉各位姐妹,今晚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大家各自歇息。”   她说完便走向了高台,穿过人群,直奔凤舞苑之外而去。   小芽喃喃道:“七师姐还真是积极……”   下一刻她突然想起:“等等,其实我也想去啊,师姐等等我!”   江心岛上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却是无人注意到,原本负责的那名乐师究竟是何时消失不见的,而消失不见者只有一名乐师吗? 第148节 第一百四十六章 薄情的男人   庭楼二层,烛火摇曳。   灯笼照亮了有些晦暗的楼层。   烟栖霞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   她的目光柔和,却像是软刀子,刺的人浑身不自在。   白泷无可奈何的说:“既然看到我了,为什么不说一声?”   烟栖霞翻了个白眼:“让我上去打断公子的演奏,把你拉下来吗?那群宾客岂不是要疯?”   白泷以手扶额:“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烟栖霞说:“可你还是弹奏了神天响。”   白泷摊手:“顺势而为,没控制住我这胡来的双手。”   烟栖霞双手交叠放在下颌:“公子分明是故意的吧,我看你一脸享受的表情。”   白泷挑了挑眉毛:“这神天响确是很久都不曾……”   烟富婆冷哼一声:“被那群骚浪蹄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是不是很爽?公子为何这么熟练?你到底这样做过多少次了?”   ……感情你说的是这个‘很爽’?   被措手不及的拐弯甩出去的青年神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立刻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烟栖霞指证道:“你就是,你就有,我没胡说。”   白泷表情严肃的敲了敲扶手:“你这么指证可是要负责任的,哪来的骚浪蹄子?”   “哼!”烟栖霞虚着眼睛:“你当我没看见?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群女人的胭脂味了,一股子媚眼如丝的抛着眼神,骨子里都是狐狸精。”   “你这可是很严重的诽谤。”白泷说:“宾客们怎么想我不清楚,但天香楼阁里的姑娘可不会,或许人家只是追求高尚的艺术呢?”   “公子偶尔也会说出令人惊叹的话来。”烟栖霞掩唇一笑:“你不知道天香楼阁的女子一个个都恨嫁的很呐,她们都是眼高于顶,想嫁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能理解,可孤芳自赏者必然会有。”白泷摊手:“追求艺术总是无止境的。”   “哪来的什么高洁艺术,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而生活是什么?莫过于衣食住行和各种情感,情情爱爱俗气吗?俗气也不俗气,歌颂情爱的故事太多了。”烟栖霞吃吃一笑:“痴男怨女们互相折磨的故事都有人喜欢呢,公子大概是不知道,多少女人巴不得有坏男人来骗感情。”   “……可我上一次见到有个江湖行骗的俊美男人被你让大雷扒光后直接挂在了城楼上。”白泷虚着眼睛:“你居然不在此列?”   烟栖霞眯起狭长的眸子:“公子想听听为什么我不会被男人骗的理由吗?”   白泷果断摇头:“不想。”   烟栖霞微笑着:“因为对心有所属的女人,骗子的招式是不好用的。”   白泷想起来了:“以前霓裳也说过,可倘若这是真话,现代哪来的那么多牛战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人类的劣根性,红杏想出墙,家花不如野花香。”   烟栖霞抬起眸子:“公子摘过花吗?”   白泷一愣,还真没有。   烟富婆戏谑道:“公子没摘过花,怎么知道它是红的黄的绿的还是紫的?”   白泷捂着心口,他被扎心了。   没谈过恋爱的人总喜欢给别人做情感商谈。   年纪轻轻的仿佛对爱情很了解,各种理论知识张口就来,本以为是个渣男级别的大宗师,结果掀开面具头套一看,妈的还是个处男!   “说得好像你恋爱过似的。”白泷双手抱胸,强作镇定。   “谁说我没有呢?”烟栖霞莞尔一笑,她的手指绕着一丝长发,绕指柔发,浅笑言兮。   白公子神情凝滞了。   他陷入了沉思,烟栖霞过去其实有着很多精神方面的问题。   轻微自闭,轻微男性恐惧症,加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度是个三无,后来才逐渐成了正常少女。   她是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异性的。   那么谈恋爱的经历,自己都没有,她是跟谁谈恋爱的?   唯一能考虑的莫过于其他几人了,也都是白泷认识的人。   可这群人的性别是女。   “你……”白泷神色古怪,小心翼翼的斟酌着问道:“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回应他的是一个砸过来的茶壶。   烟栖霞翻了个白眼:“鸡同鸭讲!”   白泷接下茶壶,顺着壶嘴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随后顺着楼梯走上庭楼二层。   交谈后,他的心情也愉快了几分。   只是身上还携带着有些挥散不去的特殊气质,或者说是余韵吧。   神天响如果按照武学层次来划分,它是超越了绝学之上。   白泷尚未踏入先天,也无法发挥出它的威能,却完整的继承了这道神天响的神髓和精意。   天高九重,第一重玄关,第二重化元,第三重气海,第四重练虚,第五重万象,第六重天王。   踏入中三天后,修为本质发生了变化,练虚境界即炼神反虚,这不单单是修为的增长,而是要求精神层面也跟着同步增长。   当炼神反虚达到极致后,突破桎梏将踏入第五重的万象境。   万象即天地万象,这一境界的武者将能和调动自然和天地元气,并且形成独一无二的‘功体’,功体只有属性相似,却没有完全相同,哪怕一对双胞胎以同样的功法绝学突破到万象境界,获得的功体都不会完全一致,它本质上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蜕变,完全属于个人。   而在万象境界之上的天王境界,六重天的武者,即站在金字塔上层的强者们,他们具备着‘异象’,异象是功体的进一步延展,也是精神力量干涉世界的另一种称谓,异象的力量凌驾于万象之上,相当于凭空多出的一道属于自身的规则。   数千年去的战国时代,群雄割据,春秋大战十国并立,而想要守住国门,至少要一位身负异象的武者坐镇国都,其中诸侯王们为了彰显自己的无上权力,也为了威吓对手,便自诩为天王,而后时代变迁,这一称谓逐渐演变成了对第六重天武者的尊称,对应这一境界的名讳也被固化为‘天王’。   说这些,是为了解释神天响的来历。   神天响是继承自某位先天大限境,神天响极其难以练成,哪怕费心费力去教导,每一代的传承者最多有一位,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流传千百年,最后留下的只有棋谱,而失了神韵。   如若不是白泷运气极好的得了乐谱,又阴差阳错的去了九幽古城,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得了它的传承,只怕这神天响真的会彻底绝世,饶是如此……白泷得到的也并非是神天响的全部。   他猜想自己得到的神韵是来自于最后一位神天响的继承者,对方的境界大概是六重天,自然神天响的神韵也是停留在了六重天,远不及大限境,所以这算是一道残破的‘异象’,若是白泷以后有能耐突破六重天,便可自行完善这道神天响的神韵。   哪怕只是一道不完整的异象,对很多武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高贵,它的意境高远,并且被证明这条道路是正确的,足以达到大限境的高度,这一点就足以令天王们也心动。   施展了神天响,白泷的精神、气质都会被异象影响,对于大多传承者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保持着这种状态。   但白泷却因为这点很少弹奏神天响,他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仿佛全身都被打了聚光灯似的,走到哪里,视线就跟到哪里,卓尔不凡,仙气十足,正气浩然……这还是自己吗?   在下分明是个低调如斯的平凡人。   快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鲜花掌声和灯光。   他不喜欢,烟栖霞更不喜欢。   她欣赏公子的文采,欢喜他的气度,爱慕他的容貌,却迷醉于他的性情,爱煞了公子的洒脱和鲜活。   她不是需要意中人披着盔甲踏着五彩祥云来迎娶的弱女子,所以她不需要对方光芒万丈,也不希望他展露出锋芒毕露的一面,她见到的是真实的那面,最爱的也是那面。   谁若是家中藏有无暇宝玉,自是好好珍惜着收着,绝对不会外露。   可惜她藏不住,有些人注定要被万众仰视,哪怕他自甘平凡,也终究不会落入芸芸众生里。   烟栖霞望着凭栏眺望的背影,有些失神,她偶尔会想公子一辈子都聪明,算无遗漏,可倘若他有了感情,有了爱慕之人时,是否会算的错漏?   也不知,他这辈子究竟会爱上谁……那名女子又是该有多幸运啊…… 第149节 第一百四十七章 龙船之上   女子大多柔情似水,思虑着月色真美。   白泷没几分女人的玲珑心思,也品不出烟栖霞眼神里说不出的韵味。   他知道富婆不讨厌自己,双方是个知根知底的朋友,但倘若换成了谈情说爱倒是不合适,太俗气了不是?   好吧,这和俗气不沾什么关系,只是想不想的区别罢了。   白泷单身时长等于生命时长,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形单影只,倘若有个龙凤胎姐妹,好歹在娘胎里跟姑娘牵过手,先天上就有了几分追妹子的底气,然而并没有……他多多少少受到了来自现代文明的思想桎梏,没有超脱于道德法律之上的思虑。   终归追女孩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儿,难道对着烟栖霞一发壁咚,或者委婉的感叹一句‘你漂亮的像我媳妇’,这事就算成了?   不,后续才是麻烦,谈恋爱是要负责任的,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倘若结婚了,他难道一辈子都在这儿常住么?   回头再一思虑,是不是烟栖霞也不重要了,把烟栖霞换做谁的名字,都是同样的问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娶妻生子……这人生美满,却不适合他啊。   独在异乡为异客。   白泷轻轻摇头,将多余想法从脑袋里清空,看向另一侧。   兰香雪已经敛起了气机,一双眸子睁开,静静的看向他:“公子。”   “血衣楼主今晚也未必会来吧。”白泷说道。   兰香雪颔首,她又说:“我希望他能来。”   “你有赢下他的把握?”白泷问。   兰香雪轻抚着承影剑:“我有必须赢下他的理由。”   她言下之意,已是存了必胜之心,心境浑然无缺,自信的剑客是一把百折不挠的神兵利刃。   白泷点头:“承影给了你,算是不辱没了它的锋芒。”   兰香雪欣然一笑,公子的这句夸赞比其他人的一百句赞扬都好。   白泷这时被拉了拉衣角,他才注意到,失笑一声:“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绣玉小姑娘。”   兰香雪看向披散着青丝黑发如瀑的三无女孩。   女孩和少女看向彼此,忽然间似是有些心灵感应,望着对方,心中有些奇妙感触。   “你好?”兰香雪尝试着打了个招呼,她望着绣玉,不知怎么的,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绣玉歪了歪脑袋。   “她不会说话的。”白泷笑着说:“你们倒是有些相似。”   “相似?”   “气质上,外表上。”白泷仔细看了看:“最初见到你时,你也是这样,如果将头发留长一些,或许还真像是一对姐妹。”   “姐妹吗?”兰香雪流露出不真实的神情,她六岁时便家中遭遇剧变,全家人都葬身火场,哪可能会有这么小的妹妹,可她也并不厌恶这种突然的亲近感。   或许公子说的也不错,她过去也恰如这名女孩,三无且不爱说谎,气质上确是如此相似。   白泷道:“这次聚贤阁晚宴,连最终是谁举办的都不清楚,似乎也没什么可观赏的了。”   烟栖霞望着雾气弥漫的江心岛,她说:“待会儿去坐船吧。”   白泷问:“打算回去?”   烟栖霞摇头:“不是,是绕着江心岛转一转。”   白泷道:“顺流而下?回来可不容易,这里可没有纤夫拉船。”   烟栖霞莞尔:“这次要乘坐的是龙船,有龙鱼群牵动,根本无需人力也能逆流而行。”   艹,忘了这世界有很多神奇动物了。   白泷从善如流:“那去呗。”   ……   一行数人来到了龙船前方,路上也顺带叫上了老爷子和华铃。   华铃拉着绣玉的小手说着什么凤舞苑的事。   她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只是不清楚闹出动静的人就在眼前。   几人来到龙船前方,望着停泊的船只,不少人在港口位置谈笑着,可上船的人却寥寥无几。   待到白泷拾级而上,走上了甲板。   不远处一名负责看着船只的侍者瞪大了眼,忙不迭的狂奔了出去。   登船者本就是极少数人。   龙船一旦行驶出去,没有三四个时辰是回不来的。   留在江心岛看看吃吃喝喝,远比一艘船只游江更好。   “你确定那位公子上船了?”黑衣经理闻讯而来,手里还提着那壶没打开的茅台酒。   “千真万确,没看错。”侍者认真的说道,之前的神天响他也在场,却被一曲震撼的无可附加,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黑衣经理几番确认,确定白泷上了船只,这才也决意也要登船。   他原本该留下处理事务,但事急从权,好不容易抓到了白泷的位置,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否则那位冕下怪罪下来,聚贤阁可少不了许多损失。   黑衣经理心说的想尽办法先取得这位公子的谅解,这才是最主要的事。   他对着侍者使了个眼色,说道:“直接开船吧,不用等了。”   其他下属点头称是,等着经理人上了甲板便收起了楼梯,开始敲钟开窗。   甲板上,白泷站在人群的一侧,望着江水发着呆。   黑衣经理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着腹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靠近。   却被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彼时的龙船已经起锚,藏于水面之下的龙鱼游动了尾巴,龙船已经行驶了码头好几丈距离。   却见身影如灵活的燕雀,在码头上奔驰,足尖轻踏连点,展现出了草上飞级别的轻功素养。   商雨薇提起先天真元,一口真元压在气海,运转内息,腾跃而起。   “等等我——!”   身法轻功是最为难学的一种类型,可天香楼阁的剑舞也十分讲究身法和灵活。   加之女子都会控制好提供,先天高手的凌空飞跃再旁人眼中是困难之事,可在她展现的武学素养下,倒像是一场即兴表演,轻而易举的掠过袅袅烟幕,踏水而过。她手掌虚压这船体,借着一丝力道往上升起,凌空一提,以胸前为重心转动,侧身平稳落在甲板上。   就这一招改变重心的运用,没练过高尾斩的都很难做到。   白泷心说借给端木槿五十年修为,她绝对做不到。   商雨薇几次呼吸后才平稳了下来,胸口起伏着,她埋怨道:“走的这么着急做什么?”   一步一摇,有些令人眼花。   白泷眯起眼睛,真的有这么Q弹吗?   他轻咳一声:“商姑娘问我做什么?不是我开船的,我这个人最多爱好是开车。”   “我是问你为什么走的这么着急。”商雨薇走近:“怕我吃了你吗?”   “你这表情反而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白泷无奈道:“砸了场子还不走,我又不傻。”   “有几分道理。”商雨薇笑着说:“我只是想要和你聊一聊,说起来,公子如此神秘,我突然对你很感兴趣,特别是方才那首乐曲,可否深入的……”   “不行。”   冷漠的一句话插入了交谈里,同时一只手也阻挡了商雨薇试图靠近的步子。   烟栖霞的视线清冷的扫过商雨薇,以及她的胸口。   ……下作。   她淡淡道:“公子不想跟你聊这些。”   商雨薇初次见到烟栖霞,见她气质斐然,又是一副护食猫儿的神态,问:“这位姑娘是?”   “烟云府,烟栖霞。”富婆自我介绍:“你好啊,商雨薇姑娘。”   “你知道我?”商雨薇心说烟栖霞这名讳在金陵内也是如雷贯耳。   “自然听过,商姑娘是天香楼阁的真传弟子,剑舞出众,一舞引得万人空巷,代代天香楼阁真传都要列入胭脂榜,许多富商富家弟子都很挂念你,这个名字代表着他们梦中情人。”烟栖霞微笑着,笑里藏刀。   “知名度之于我们而言,既是成就,又是负担。”商雨薇听出了这绵里藏针的意图,笑容收敛了几分真诚,她也说:“烟大小姐又何必说我呢,您的知名度也是不弱于我,恐怕也没少出现在富商和世家子弟的梦里吧……当然,是噩梦里面。”   两女互相对视着微笑,这美丽且虚伪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让人后背生寒。 第150节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明枪暗箭   有些人天生就和另一种人不对付。   这无关于其他,只是生来八字不合,从第一眼见到起,就看对方莫名的不爽。   对方说一句话都令人自己下意识起身鸡皮疙瘩,心底或是产生抵触,或是产生敌意,或是敬而远之。   宛若食蜂操祈之于御坂美琴,好比流川枫之于樱木花道,如同狗策划之于玩家们。   烟栖霞和商雨薇互相走过一个眼神,当即就有了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一者是天香楼阁的真传弟子,大门派,地位超然。   一者是烟云府的当家女总裁,侯爵之家,纵横商场。   分明双方是不同领域的达人,却不由自主的想要上演一出对手戏。   或许,作为女人的第六感传达了某种特殊信号。   男人之间可以靠着击剑来解决,可女人之间总不能面壁来解决吧?   自然演变出了一场冷嘲热讽的对决,双方也不吐脏字,只是互相阴阳怪气,或是挑敛着对方的痛点说一说,不过分挑剔也不过分深入,点到即止,互有胜负。   双方扯了扯头发,各打五十板,彼此眼中都藏着些许胜负欲望。   烟栖霞的好胜性格毋庸多言,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她既是叱咤商场的女王,掌握着无数资金流动,骨子里便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人,资本论可是她最酷爱的一本书,而资本家是要站在高处吸血的,吸所有人的血汗,那必须是生态位极高的猎食者。   商雨薇相较于烟栖霞,战绩不显,她很少行走江湖,留下的战绩寥寥,列入人榜却没有太高名次,迄今为止都是韬光养晦,然而她的潜力极高,是唯一一位直接被收为真传的天才,江湖关于她的传闻稀少,却不代表她真的是默默不闻了十几年,这也代表了天香楼阁对她的信息保密程度之高,不让她光芒万丈是因为早已内定。   这两位一碰上,哪怕一人玩的是象棋,一人玩的是围棋,也不是不能黑子白子的碰一碰。   两人站在甲板上,连声招呼都不用打,连个姿势都不用凹,只需要凤目一瞧,就宛若两只骄傲的孔雀碰上了。   “我听闻天香楼阁的弟子大多才艺双绝,但终归是身在江湖,少了点礼仪。”烟栖霞眯起眼睛:“商姑娘这么飞上来,不担心裙底太薄而着凉吗?”   她嘲讽着对方直接飞上来不太注重仪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对于看重礼仪的世家来说,这的确上不了台面,就好比飙车进学校似的,被家长见到,腿给你打折。   “金丝雀不会飞没关系,可倘若要求猎鹰不会飞,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商雨薇将一缕头发撩至耳后,不温不火的反刺回去:“毕竟种族不同,本能也不同。”   “猎鹰?那被关在笼子里还真是太屈才了。”烟栖霞笑着:“可我见着的怎么是只百灵鸟呢?能说会唱,蹦蹦跳跳真可爱,是不是还会rap?”   商雨薇听不懂‘rap’是什么意思,可她被这句话呛的恨不得用rap回敬她。   可她忍住了,笑容缓缓隐没:“眼见未必为实,舞台上是个百灵鸟,出了舞台可就不同了,天香楼阁的副业是杀人,可爱的外表也只是种伪装色,烟小姐不也是吗?长得这般好看,却是个狠辣心肠,哦,抱歉……我不是损你,这反而是一句夸奖。”   “最毒妇人心嘛,蛇蝎之心是个好词汇,我平日没被这么少称呼。”烟栖霞眯起眼睛笑,她真的不生气,这反而代表了别人的惧怕,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做的外号:“你的夸奖我收下了,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这或许和你无关,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类花枝招展的女人罢了。”   烟栖霞的眼神有几缕冰冷,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我不喜欢金丝雀,也不喜欢百灵鸟,为博人一笑的生物,多可悲呀。”   商雨薇问:“你是讨厌戏子吗?”   “不,我挺喜欢看戏的,职业无分贵贱。”烟栖霞说:“我厌恶的只是这类生存方式,不依靠别人就活不下去的生态,如同寄生虫一样,哪怕你们不一样,也还是有些影子。”   商雨薇稍稍挑眉:“这句话我也奉还给你,我也不喜欢你这类人。”   烟栖霞一笑,笑的十分美,甚至令商雨薇有些失神:“那就对了,相较于被人喜欢,我更希望被人讨厌,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商雨薇哼了一声:“可以让我和公子说句话了?”   烟栖霞说:“不行。”   商雨薇皱眉:“讨厌我归讨厌我,说话都允许,你管的也太多了。”   烟栖霞又说:“讨厌你和不允许你和公子交谈,这是两码事。”   商雨薇问:“为什么?我过去得罪过你?”   烟栖霞摇头。   商雨薇又问:“公子对我有什么不满?”   烟栖霞还是摇头:“他甚至没提过你的事。”   商雨薇有点受伤,随后她流露出困惑和茫然的神色:“那为什么不行?”   烟栖霞流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因为天香楼阁的女弟子都很漂亮。”   商雨薇被夸奖了一句,她稍稍思索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没有……”   “你别误会,倘若仅仅是漂亮也没什么,漂亮的女子对公子来说,是洪水猛兽,你稍稍有那种意图,他就会避开。”烟栖霞神情更加复杂:“天香楼阁的女弟子不仅是漂亮,而且自带某些特殊的传统……恋人或是丈夫被异性夺走之类的……”   “道听途说!”商雨薇额头蹦起青筋:“都是江湖传言,已经近十年没出过这种事了!”   “也就是说,十年前有过?”   “……”她没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烟栖霞说:“据说,天香楼阁的女弟子,一旦被绿之后,就会功力大增,不知是何缘由,所以有些走火入魔的女弟子,想着宁可绿人也不要被绿,从而对有妇之夫下手……”   “这简直一派胡言!”商雨薇忍无可忍:“你好歹也是个大小姐,能不能听风就是雨?”   她呵斥声出口,毕竟良家女子没人不在意这种事,事关门派声誉岂能容忍他人抹黑。   然而愤怒之余,忽的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她又瞥见了烟栖霞眼神里的一丝戏谑,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差点被你给骗了。”她头脑冷静了下来。   “差点?不是已经被骗了吗?”烟栖霞微笑:“不过是些传言,太看重,反而是着相了,商姑娘。”   “我记住了。”商雨薇说:“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不行哦。”烟栖霞还是摇头。   “你还要胡搅蛮缠?”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不行。”烟栖霞的语气不再含着戏谑,而是归于平淡:“你在想什么,我知道,我也理解你为什么想要接近公子,但是……不行!不准!不可!”   商雨薇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倘若我一定要呢?”   烟栖霞露出笑容,美艳的不可方物,却令人遍体生寒:“那你恐怕会后悔。”   商雨薇的手指按在扶手上,捏住了一道印记:“后悔吗?”   烟栖霞看向江中月色:“这不是威胁,而是一句忠告,还望商姑娘记住,不要擅自打公子的注意,公子情愿借你双刀,是情分,还望你不要得寸进尺,至于‘神天响’更是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逾越过雷池的后果,你怕是承受不住。”   “可倘若你非要一意孤行。”   “你便是坏了规矩,哪怕你是天香楼阁的真传……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烟富婆眼中掠过一丝森然寒意。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商雨薇能听得见话音下藏匿的刀光剑影。   商雨薇低语道:“……们?”   不等她思考清楚,烟栖霞已经缓缓走近一步,抬起皓腕,轻轻拉了拉商雨薇的衣襟,整理了一下她平地起高山的曲线,将下作且碍眼的东西在视线下方藏好。   “身材不错,习武者确是比一般女子有更多优势,还望不要练外功岔气,以免满身肌肉,变成个蛮子般的体态,可就不好看了。”   烟栖霞微笑着,指尖捏着对方的衣领。   “我忘了,还有一句话没说明白。”   “天香楼阁真传大比快了,在此期间,希望你能保管好蓝蝶双刀。”   “可千万,千万……不要弄丢了。”   烟栖霞松开指尖,两张精致的面颊靠的很近,能感受到温热鼻息,闻得到盈盈体香。   商雨薇往后一步,挣脱了烟栖霞的掌控,而烟富婆也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商雨薇久久未平静,刚刚贴近时,她分明的感受到一把冰凉的匕首贴在咽喉上。   那把没有出鞘的匕首就握在烟栖霞的手里,尚未出鞘已心知绝非凡品。   “……”商雨薇轻抚着脖颈,残留的触感还在,她突然有些开始同情白公子了,被这么个女子喜欢上,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第151节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三更   龙船缓缓行驶,在龙鱼的牵引下,在江心岛周边行驶着。   船上的人很少,几乎看去一目了然。   除去白泷认识的人群之外,也只有不到十个人。   李判李太守望着长江下的月色,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他自然也受到了这张来自聚贤阁的邀请函。   虽说身在官场,但他并不喜欢交际。   这次登上龙船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心血来潮吧。   他看向一旁的人群,视线落在了白泷的身上,这名公子已经是第二次见了。   上一次并未看出什么特殊,此次再见到,却仿佛换了一人,显出了卓尔不凡的气质。   不是傻瓜都看得出。   他身旁的人也没有一人是平凡庸碌者。   李判看人的眼光很准,也自信自己不会判断错误,只是他也有着看不明白的地方。   既看不透这位公子的为人,又看不明白他所求何物。   人生在世,总有需求,为名为利,皆是欲望。   人类是靠着欲望来驱动的生物,没有目标就不知前进的方向。   谁都有自身的欲望,愈强者欲望愈深,看穿了一个人的欲望,就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可白泷的欲望是什么?李判无法洞悉。   要么是太复杂,要么是太简单,要么是太宏大,要么是太卑微。   可卑微、简单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他能出现在这里,身边聚集如此多的人,已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奇迹。   而复杂、宏达仿佛也并不适合于他,他迄今为止都没展现出超出规格的手腕、智慧、力量。   倘若真的有经世之才,又岂会藏于心底不愿吐露?   还是说,苦练了屠龙术,却无龙可屠呢?   李判心说,不论是何种人,在今晚便能得出分晓。   他抬起酒杯,正想饮酒,却注意到自己的酒杯空了。   这时,有人给他斟了一杯酒。   “多谢。”李判礼貌的致谢,侧身是一名年龄相较于他还大上好些的老者。   “李太守客气了。”华中锦笑了笑,他举杯,两人共饮了一口。   “老先生知道我?”李判有些意外。   “李太守或许是不记得了,但我是记得的。”华中锦说:“很久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噢?”李判问:“唐突的问一下,老丈可否提醒一下,是多久之前?在哪里?”   “大概是十五年前吧,在云麓学宫,我参与了当年的大典。”华中锦感慨着追忆道:“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已是解元。”   李判思索了片刻,又看向华中锦,他微微皱眉:“老丈名讳是?”   老爷子再度斟酒:“老夫,华中锦。”   “医仙之下第一人!”李判的手指猛地一颤,他想起来了,这张熟悉的脸孔,这可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名传江湖的医者,来自甘州的医药世家,却成年后离开了世家,另起炉灶,闯出了赫赫名声。   当世医仙一共三位,而他当年是医仙之下第一人,可见全天下对他的医术有多么推崇,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突然间销声匿迹。   “小声点,小声点,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名号。”华中锦老爷子看了眼那边,确定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老夫只是个被江湖遗忘的医师罢了……时代改变了,这名号也早就不好使了,医者之道的将来还得看素衣门的小年轻们。”   “先生谦虚了。”李判摇头说道:“当初太后聘你为御医,您都不愿,我可是记忆犹新,年轻人没听说过,但老一辈江湖岂会不记得?”   “哈哈哈,太后看得上我的医术,确是厚爱,我当初也承了她的恩情,但我的医道是仁医的道,医者不能只医贵人,而不医平民,从人群中来,归人群中去,才是我的道。”华中锦举起酒杯:“救人无分高低贵贱。”   李判肃然起敬。   “我过去是这么想的,现在也这么想,但真正将这个道理跟我说明白的,是白公子。”华中锦的感激发自肺腑:“老夫这辈子受到的尊重和敬意有无数,却不曾料想,如此了解我所奉之道的人,会是这么个年轻人……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   “好词句!”李判当即喊妙。   “是公子作的,送给老夫的。”华中锦昂首一笑,听到有人夸了,他浑身舒坦。   “他和老先生同是医师?”李判无语片刻后问。   “公子是何人,我也说不准,他是侠客,却有着心怀天下的气度。”华中锦缓缓道:“他才华横溢,绝妙诗篇信口而来,武艺扎实,先天道是迟早的事,而且我总是觉得,似乎这位公子没什么是不知道的,倘若你问他农桑,他会;倘若你问他经商,他也会;倘若你问他治政……”   李判追问:“如何?”   “我没问过。”华中锦抚着胡须:“老夫对治政不感兴趣啊哈哈哈!”   李判:“……”   华中锦也不打机锋:“倒是一句话,公子说过,老夫认为送给学宫毕业的文官比较合适。”   李判神色一凝:“愿闻此句。”   华中锦缓缓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李判忽然有种挥洒笔墨,将这一句誊抄下来的冲动。   他看向白泷:“断然不像是少年之言。”   华中锦点头:“他不像少年,少年人没有这份沉稳,可他又是少年,能一怒毙千金马者,方才少年侠客,自诩为江湖人的那群绿林,反而没这本事和心境。”   李判深吸一口气:“受教了,老丈可否替我引荐?”   华中锦失笑:“无需引荐,想去便去吧,不过老头子我可就不凑热闹了,只是靠近一些便被孙女给嫌弃,不得不提着酒壶躲远点,看白公子身边那群莺莺燕燕,你一大文官贸然靠近,不怕胭脂味太重?”   李判默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可他确实对这位公子越来越好奇了。   恰巧着白泷也在回头看来。   两人目光交汇,李太守微笑着拱手示意,白泷也抱拳回礼。   白泷收回了视线:“他谁啊?”   烟栖霞回道:“李判……金陵一带太守,马上就卸任,走马回帝都高升。”   白泷说:“哦,当官的,还有乔迁之喜,难怪满脸都写着高兴,和过年似的……这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吗?”   他已没了兴趣,官场如何,他根本不关心,大秦的士林文人还算比较活跃,这王朝盛世,距离暴毙还早得很,皇帝开明,文官们也有的是机会大展拳脚,他已经度过了抄诗装逼的初级阶段,对于文会什么的不感兴趣了,也不缺文会魁首的那点奖励。   “长安花?”烟栖霞脸颊微红:“公子又胡说什么?才情不能用在好点的地方?”   “你懂得真多。”白泷嘴角抽搐,长安花不是真的花,而是指青楼里的大姐姐,这首诗是孟郊考中进士后写了这首诗句,当时考上后他整个人都飘了,然而事实上长安花怎么可能在意这么小小进士,换成状元郎还差不多……但这诗句的确名流千古,留下了‘春风得意’‘走马观花’的两个成语,也算是另类的出名了。   白泷这么一提,烟富婆秒懂,她眯着眼睛,如同一只猫儿盯着自家的主子:“你是不是还想去勾栏听曲?”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猜。”白泷果断摇头:“不看花了,看你,你漂亮,你富婆,你说话。”   华铃说:“他好像在跟爷爷说着什么。”   白泷说:“或许老爷子跟他认识吧,一辈人和一辈人有话题,年龄有代沟,圈子别硬融,随他们去吧。”   绣玉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里透出些许警惕——甲板上有些人总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知道。”白泷也早已注意到了,龙船甲板,众人观赏长江月色,却有几人令人感觉古怪。   那个穿着黑衣、大晚上还带个墨镜的魁梧男子总是时不时的看过来,手里提着一壶酒却根本不喝,站在柱子下面,看着就很形迹可疑。   因此他被兰香雪防备着,少女刺客怀疑他要对白泷不利,至少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握着承影剑的剑柄,把对方盯防在十几步之外,丝毫不松懈。   除此之外,还有两三道人影披着黑袍,也是站在甲板的角落里,看不清体型和样貌,来参加聚贤阁宴会还穿成这样,刻意为之,不是行为艺术就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这龙船甲板颇为宽阔,但这么些人各个站在不同角落里,反而令人有几分压抑的不适应,一群身份各异的人,聚集在一艘暂时不会靠边的船只上,还是深夜。   白泷抬起眼睛,看见龙船顶层有黑色的乌鸦飞过,他便沉默了几分,心中暗道:“来者不善啊。”   他逐渐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每当有这种预感之时,都免不了会有血光之灾。   他的直觉很敏锐,预感也几乎没有不中过,虽然未必是自己,但肯定有人要倒血霉了。 第152节 第一百五十章 孤岛模式已启动   吹够了夜风之后,众人移步至龙船内部。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客厅,客厅内也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   白泷随手挑敛了两个包子咬了一口,他倒是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不过这也是聚贤阁的特色,反正钱不需要它给,会有举办此次宴会的人来负责。   一场晚宴,至少花掉中型商会足足一年多的营收。   ……真特码是民脂民膏啊。   ……所以我得多吃点。   几人就坐在客厅里聊天着,比较可疑的两伙人也跟着进了船内的大厅。   李判也本想着要不要聊两句,却刚刚开口说了几句止不住哈欠连天。   文人的身子骨比不得武者,熬夜太多了该秃还是得秃。   李判便中途离席告辞,推脱说是太累了,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随后还是那个看上去很可疑的黑衣经理来领路的。   他领着李判去了客厅长廊一端的休息室,距离大厅也就短短十步不到的距离。   李判进了休息室没多久,三个披着黑衣的人也先后起身,和黑衣经理说了两句。   黑衣经理点了点头,礼貌的退让开,还鞠了一躬。   白泷注意到了三个黑衣人似乎是来到了李判的休息用的房间,还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进去了。   大约过了片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个黑衣人又走了出来,转身进了隔壁的一间房。   “鬼鬼祟祟。”兰香雪说。   “形迹虽然可疑,但似乎并不是刺客。”白泷说。   “刺客的确不会暴露自己,杀手也不会轻易出现在目标之前。”兰香雪谈起这些很有经验:“往往是一击必杀最好,不要留下什么后患。”   “所以才不明白,为什么要披着黑衣,是担心被人看出身份来?”白泷喃喃道:“还是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而故意……”   兰香雪轻轻摇头表示也不清楚,她倒是有些走神。   白泷问:“在想血衣楼主会不会来了?”   兰香雪不假思索道:“我和他该有个了结,若是他不出现,我或许会很失望吧。”   烟栖霞慵懒的靠在座椅上:“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了?”   兰香雪说:“我很感谢烟姑娘。”   烟栖霞眯起眼睛:“心意领了,但不愿苟同……罢了,或许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用意,但倘若你不明白也没什么,不够聪明也是一件好事。”   兰香雪抿唇:“公子,我很笨吗?”   白泷点头:“是有点。”   刺客少女泄气。   绣玉踢了一脚白泷的小腿,露出不满的神色——你又欺负人。   白泷失笑:“香雪年纪还小,又这般天真可爱,不趁现在多欺负欺负,岂不是浪费了?”   这句话引来几个白眼。   白泷抬起手:“好吧,我说实话,她不够聪明并不是天资不够,而是少了点阅历,也就是基础知识的缺失,这是可以通过后天弥补的。”   兰香雪眼睛一亮:“要读书的吗?我也有读过,五经六艺,春秋论语都有看……”   白泷嗤笑:“那是什么辣鸡玩意,你需要的是足够优秀的启蒙读物,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射恵主义的义务制教育的力量了。改天我回去翻翻我的小学中学课本,给你带几本语文数学生物武力自然和十万个为什么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变成世界前列的聪明人了。”   烟栖霞咬了一口饼干:“十万个为什么好多册呢,公子上次丢了几本给小梨子,结果她当做睡前读物,每次一看书都睡着,最后还是改成了一千零一夜之类的故事集,这群天赋出众的武者真的有念书的天赋吗?”   兰香雪燃起了争斗心:“我可是书香世家……”   烟栖霞微微一笑:“来,算一算,一加二加三加到六千七百八十九等于多少?”   兰香雪当场哑火:“这,这怎么算得出来……”   烟栖霞蘸着茶水随手写了个等差数列的计算公式:“这种类似的运算规律,还有很多很多。”   兰香雪看着这一团符号,顿时头皮发麻,她苦着小脸:“公子,我还是练剑吧,我不想做聪明人了。”   “魔鬼藏在数学里啊。”白泷嘴角疯狂上扬,需要更多人来明白冲国学生们的痛啊,数学可是分科都避不开的魔鬼,他语气放缓:“不过你放心,还不至于教你这些。”   兰香雪松了口气,可随后白泷话锋一转:“因为你还不够资格学这些,首先先给我从九九乘法表背起吧!”   香雪号当场沉默。   然后白泷看向了华铃和绣玉,那温和的凝视令两个小姑娘下意识的一抖,这个人脸上写着‘你们缺少数学试卷的毒打’。   华铃缩了缩脑袋,她还是宁可去背诵医书,也不想看这种东西:“我我我,我要背诵医书,公子哥哥还是教绣玉吧,绣玉还小,需要学习……”   数学之前哪有好闺蜜,果断奔撤卖溜。   绣玉立刻疯狂的摇头,她才不想学这些。   “总是需要均衡发展的。”白泷微笑:“一门都不可以落下哦。”   两个小姑娘吓的蹦起来。   华铃拉着绣玉的小手,冲着白泷做了个鬼脸:“公子哥哥吓人,我们不陪你了!”   她脸蛋红红的,神色还有些焦急,拉着绣玉的小手跑远了。   白泷对老爷子问:“不去跟着?”   华中锦摇头:“公子以后结婚了有女儿,自然就明白了。”   白泷不解:“什么意思?”   商雨薇走过,戏谑道:“白公子聪明一世,也会糊涂一时呀,年幼的女孩也是女性,追问可不好。”   白泷懂了,他拱手:“多谢女侠提醒。”   商雨薇微笑:“不客气,下次让你家姑娘对我客气点就好。”   白泷礼貌道:“我家没有姑娘,只有我一根独苗。”   商雨薇一怔,随后扬起唇角,笑的很委婉,却止不住快意,走过烟栖霞身旁时还传音入密。   “原来是单相思呀,你可要加把劲,别让人给抢走了……”   烟富婆捏碎了手里把玩着的核桃,咔嚓一声,然后她摊开掌心:“吃吗?”   白泷摇头:“不了,谢谢。”   烟栖霞说:“有些人就像核桃……脑袋硬的和木头似的,得用锤子砸。”   白泷听着她捏碎核桃的声音,蓦然觉得有点脑壳疼。   少顷,白泷见到绣玉和华铃还没回来,便起身说起散散步,顺带看看这两个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   他来到过道前方,此时的黑衣经理已是等待多时,见到白泷靠近,难掩激动表情,刚要开口。   “厕所在哪?”白泷使用了打断神技。   黑衣经理不得已指了路,他欲言又止。   白泷去了趟船上的茅厕,原路返回时,遇到了华铃和绣玉。   两个四处乱跑的小姑娘正在一扇门前停留着,正在和黑衣经理说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呢?”   “呀!”华铃被吓到了,和绣玉一同,撞上了房门,虚掩的房门被推开,这门并非上锁。   白泷奇怪着走入,推开了房门,看向房间里,这里是一间会面室,也是休息室。   在镂空的木架后,有一道人影坐在椅子上,透过缝隙能看的见其样貌,同时也能听得到传来的些许鼾声。   是李判。   这里是李太守的休息室,他大概是不胜酒力,也或许是着实夜深累了,便坐在了会面桌的椅子上睡着了。   侧身右手边是正门方向,就这么昂着头,打着鼾,鼾声很大,呼吸悠长。   白泷看了眼李判,有些说不上的奇怪感,但没有深究说:“走吧,别打扰别人休息了。”   出门后华铃说:“公子哥哥,这个人可能生病了。”   白泷问:“为什么?”   华铃回答说:“医书上说,他的呼吸和鼾声不对,唔……待会儿我问问爷爷。”   白泷又看了眼将房门关好的黑衣经理,收回了视线。   绣玉突然拉住他的手指,可她却没有递来视线,低着头似乎有些走神。   白泷突然想到了自己坐立不安的理由,这么一艘在江面飘荡夜行的船只,完全的符合了某个场合的定义。   暴风雪山庄、孤岛模式…… 第153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者   回到了座椅上,几人又先后离席了几次。   烟栖霞和兰香雪先后离开,两个小姑娘也跑去甲板上,先后过了半个时辰才三三两两的绕回来。   虽然时间不长,但可见等待是一件消耗耐心的事。   白泷被自己的直觉弄的有点心神不宁,总是寻思着是不是有事要发生。   “公子哥哥,哪里不舒服吗?”华铃坐在他的身边,小声问:“要我给你把把脉?”   “啊,不是……”白泷见到她关切的眼神,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给我把把脉试试?”   华铃扶住他的手腕,认认真真的开始查询起脉象,她的医术水平必然比赤脚医生强许多,但和华中锦没得比。   摸索了一会儿,她看了眼白泷,想了想:“公子的心率有些快了,其他方面,好像没什么……但有些奇怪的地方,我不太说得准。”   白泷微笑:“哪里奇怪了?”   华铃伸出手小手,指着白泷的中丹田,即胸口位置。   她说:“这里,几个穴位血气稍稍运转不顺,不会觉得胸闷吗?”   白泷稍稍惊讶:“这都查得出来?”   华铃点头:“内伤不同于外伤,好转了也会留下痕迹,爷爷说过,大多武者的全身穴位的两成到三成都是受过创伤或者练功岔气走火入魔,从而导致了移位或者损伤,暗伤堆砌会导致武者冲击先天玄关时变得十分艰难,能保留全身穴道完好无损的武者十分稀少。”   白泷一笑:“是啊,走江湖的谁没受过伤呢?”   ……断胳膊断脚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华铃眨了眨眼睛:“所以,胸口不会气闷吗?”   白泷摇头:“不会,这几处大穴已经移位了,你还能看出什么来?”   女孩有些踟蹰和犹豫,下意识看向了华中锦,老爷子投来慈祥的目光,稍稍点头。   “公子哥哥……”华铃伸出手,顺着他的臂膀往上,柔荑小手最终点在了他心口的位置,她轻轻的说:“这里的一道主心脉有过损伤。”   她的声音很轻,可原本正在擦着剑的兰香雪的动作一顿,倏然间抬起眸子。   慵懒着的烟栖霞眼神也骤然阴翳。   偷听着的商雨薇也张大了小嘴。   绣玉也看过来,难掩惊诧。   主心脉乃是武者的要害,头和心脏均为要害,心脉受损,陆地神仙之下,任是谁都活不久。   不死已经是莫大福气,可少不了会折损寿命。   众人或凌厉或震惊的目光令华铃有些慌乱,她立刻低下头。   这时,白泷继续温和的问:“还有呢?”   华铃的指尖一停顿,她的眼神流露出莫名的神思。   女孩低下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颇为艰难的开口:“损伤位置在背后……”   女孩的声音很轻,但不亚于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兰香雪眼中几乎掩藏不住杀意,锵的一声推动了剑柄。   烟栖霞闭上了眼眸,五指成勾,指尖撕裂了柔软的坐垫。   商雨薇联想到了许许多多,眼神复杂难掩。   绣玉大眼睛看过来,又收回了视线。   沉默中,白泷感叹道:“真厉害,这都能探查的出来,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小医仙。”   他的态度很随和,似乎这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被背刺而已。   不过是差点丢了性命。   不过是中了奇毒第二。   不过是失了剑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年轻付出的代价。   华铃被夸奖了,她一点都不高兴,泪眼汪汪,好多大姐姐看过来,眼神好可怕。   白泷笑了:“别害怕,我让你说的,这又没什么。”   他拍了拍胸膛:“没事,我已经好了,过去的损伤早就好了。”   伤口愈合了,早就不痛了,有必要害怕别人揭开伤疤吗?   他横了一眼其他几人:“别剑拔弩张的,吓坏小孩子了,是个江湖侠客,身上留些伤不是很正常?这有算得了什么,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烟栖霞哼了一声:“你硬气!你是汉子!”她明显气不过,瞪了眼白泷:“就你懂江湖,就你最侠客!”   兰香雪没说话,她擦着剑,杀气更足。   绣玉捏着小拳头。   华中锦抚着胡须,神情复杂难言,这种痛楚他是理解的。   白泷听不下去了,起身正要说些什么调节下这僵硬的氛围。   此时忽闻一声暴喝。   “怎么回事——!”黑衣经理站在走廊里,露出震惊莫名的神色。   白泷闻言,心头一凝,身形一动,掠过十多米,三息而至。   他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顺着黑衣经理的视线看去。   见到被推开的房门后,房间之内溢出了浓郁的血腥味道。   鲜血染红了木质家具,也留在了镂空的木架上,墙面挂着白色的壁画,更是留下了泼墨般的血痕。   隔着木架往后看去,在会客桌子用的座椅上,躺着一道人影,而这个人影缺少了一个重要的部分。   没了头颅。   不祥的预感最终还是应验了。   一连串的暴风雪山庄、孤岛模式的词汇搅乱了思考。   浓郁的血腥味道令他止不住有些恶心。   白泷屏住呼吸,阻断了血腥味道,这浓郁的血腥味道有点干扰了他的思考。   其他几人也在靠近时被他呵斥住:“别过来,把孩子拉远点。”   华中锦沉稳的问:“白公子,发生了什么?”   白泷说:“有人死了,死的人恐怕是……李判。”   黑衣经理正要冲进去,却被白泷拦住了,他的声音依然冷静:“你冲进去有什么用?当心破坏现场!你又不是医师,人活着,你也救不了,死了你也探查不出原因,外行人就留在外面!”   黑衣经理冷静了一些,他还是看着室内:“需要等衙门的人吗?”   白泷摇头:“等他们来也迟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先进去看看吧。”   他走入了室内,眼中流露出些许审视。   整个房间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有着软塌的饮茶区域,一个是会客用的交谈区域,两个区域由一道木架隔开,木架是镂空的,放置着少许的装饰品,不能完全阻挡视线。   入门后,走过饮茶区域,跨过木架就来到交谈区域,也就是这个区域散发着大量的血腥味道。   一具无头尸体靠在椅子上,血液尚未凝固干涸,地面上一大滩鲜红色蜿蜒。   白泷让华中锦前去检查尸体,他是医师,对人体十分了解,虽然知道这是必死的尸体,但也要查个清楚。   而白泷自己则是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避开了血迹,观察室内。   从血迹来看,现场的血迹可以说很清楚,就是尸体被斩首留下的痕迹。   现场很明显是斩首的现场,被砍下脑袋之后,血液喷洒出来。   而斩首用的大刀挥洒携带的血液溅射到了墙壁上的壁画以及木架上。   除此之外,没留下其他什么痕迹,甚至没有刀气留下的刻痕。   他紧接着观察室内,整个房间只有两个地方可以通过到外面。   一处是房门,另一处则是通风窗口。   房门姑且不论,因为完全没有上锁,谁都能推开。   而通风窗口,它太小了,成年人根本不可能通过,只有孩子才能通过,但这个也并不一定,如果练过软骨功或者缩骨功也是可以通过的。   只是通风窗口外是江面,根本没有任何立足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   “通气窗上锁了。”烟栖霞也想到了这层,她站在白泷身侧,隔着尸体几步距离,望着通气窗:“还是这种门闩,从外是不可能打开的,也没有暴力开窗的痕迹。” 第154节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密室斩首案!   众人沉默着,室内只有少数几人,华铃和绣玉都被留在了屋子外面,对孩子来说,这幕场景太刺激了。   但除了这两个孩子之外,其他人都毫无顾忌的直视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早已司空见惯了。   这就是阅历上的差别。   白泷问:“尸体怎么样?”   华中锦摇头:“一击毙命,首级直接被斩下,大概在不久前也是活着的,血液没有凝固,而且身体还保留着一定温度,肌肉很柔软,没有僵死。”   白泷沉默片刻,他问:“可头呢?”   室内没有头颅,只有无首尸体,头颅已经消失不见了。   烟栖霞说:“或许是被扔出去了?反正外面就是江水。”   白泷觉得奇怪,斩首杀人必有其理由。   杀都杀了,有必要将头颅丢出去?   还是说为了隐藏死者身份?这就更蠢了。   “死者,真的是李判?”白泷问道。   “衣服是同样的,靴子也是,其他就不好说了。”华中锦摇了摇头:“毕竟我们之中没有谁对李太守很熟悉,除非有人熟悉他的身体特征,否则很难判定。”   烟栖霞说:“也有更直接的办法。”   黑衣经理问:“是什么?”   白泷看向尸体:“只要确定他没有走出来,那么死者只会是他了。”   黑衣经理脸色一阵变化,他说:“看来真的是李太守了……我一直都站在走廊这里,只要有人经过出入房间,我一定能察觉到,然而出入房间的只有两拨人。”   他看向墙壁,或者说,看向墙壁背后的房间:“只有隔壁房间的一行宾客,以及……”   白泷回道:“我,华铃,还有绣玉。”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们是在隔壁那行人之后见到的李太守,当时他正在房间里打鼾,当时很确定他还活着,头也稳稳的放在肩膀上。”   烟栖霞追问:“你确定在这之后,就没人出入房间了?”   黑衣经理严肃的点头:“我十分确定,没有任何人进入过李判太守的休息室。”   兰香雪看向通风窗口:“那么,唯一可能就是这里了。”   “是啊,倘若是有软骨功和缩骨功的武者,是可以把自己塞进来的,但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白泷说道:“可惜这里的窗口是锁上的。”   他走到窗台前,将木闩抬起,推开了通风窗口。   一阵潮湿的风吹进来,还夹杂着几朵江水碎末。   窗户外侧是潮湿的,内部是干的,在窗户边缘流淌着些许水渍。   “可以说封锁的很严实,如果不用暴力,很能破窗而入,而一旦使用暴力,动静一定不小,睡着的李太守也会惊醒过来吧。”白泷将门窗关好,拭去面颊上沾染的水渍:“我不能确定当时入门后,窗户有没有上锁,但即便没有,凶手从这里入侵,那祂又是怎么离开的?”   “倘若是从窗口离开,窗户无法上锁。”兰香雪低语道。   “可倘若是从门口离开,一定会被看见。”商雨薇站在木架之后,皱眉思索:“这根本是矛盾了……”   “不,这不是矛盾。”白泷摸了摸下巴,他确定且肯定的说:“而是十分经典的一个犯罪体系,不可能犯罪的密室杀人案!”   ……   暴风雪山庄,孤岛模式,加之密室杀人。   元素都凑齐了,之后不论是发生连环杀人,还是别的什么,自己都不会惊讶了。   自己的预感不可谓不准啊。   想着要出事,果然出事了。   死的偏偏是个金陵太守,是个四品大官。   白泷面沉如水,如果查不出真凶,船上的所有人都会被官府怀疑谋杀官员。   封闭了现场后,众人回到了客厅里,坐成一排开始梳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必须严肃对待。   商雨薇被卷入了这桩案子里,但她不担心,自己清清白白,更是没有杀害他的理由。   但她想不通,至少有三点想不通。   “谁要杀李太守?”   “怎么杀害的李太守?”   “为什么要杀害李太守?”   她接连发问。   “谢谢你的发言,很顺理成章的把推理的三个核心点带出来了。”白泷面无表情的鼓掌:“如果能找出这三个答案,这案子也就告破了,这就是凶手、杀人手法、作案动机,如果能剖析清楚其中一个,其他两个也都不难找的出来,事关推理诡计之王的密室,果然最重要的还是‘手法’。”   所谓的手法,即杀人手法。   破解密室,就必须破解凶手的杀人手法。   “手法什么的……”黑衣经理说:“或许是某种功体,能够掩人耳目。”   “你说的是穿墙术吗?”白泷摇头:“这不合逻辑。”   “又或者是潜入阴影。”烟栖霞说:“亦或者是鬼神作祟?他既然是读书人,文官,那么遇到这类事,似乎也并不值得稀奇。”   “这恒河里。”白泷竟无言以对。   这里可是怪异神佛都有的异世界,不说其他,就在这江里还飘着一只千年大鳌呢,这玩意可没办法用现代的生物学去解释。   倘若真的是鬼魂,会穿墙不是常识吗?   万一真的是某只恶鬼飘过来,把李判头颅给摘了,这去哪里说理?   “恶鬼理应不太可能。”华中锦摸着胡须:“四品文官,有朝廷气运文雀庇护,况且他也是立命境的读书人,浩然正气遇到鬼魅会自然激发,读书人最是不怕妖邪。”   商雨薇又问:“倘若是这么说,那我也不相信,堂堂一个四品官员,立命境的读书人,就这么死了。”   “不怕鬼魅,不代表不怕杀手和刺客。”华中锦摇头:“文人身子不比常人强悍,文官终究比不得武将,虽说读书人口吐飞沫成剑,磨的锋利的唇枪舌剑能杀人于百步之外,但终归还是普通人,对付他们的办法太多了,不论是下毒还是趁其不备的袭杀,别说是立命,哪怕是知天命、治国境的大儒,也有不小把握能杀死。”   “况且他还睡着了。”白泷以手扶额:“鼾声如雷的那种。”   “若是睡梦中的文人,是个刺客潜行靠近,都能一招枭首。”兰香雪低声说:“我过去也……”她停顿一下改口说:“我过去也认识个刺客,她杀过不少齐家、正心境的文人……”   ……这姑娘真是不太聪明的亚子,差点说漏嘴。   ……万一暴露了刺客身份,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你了。   “所以说,杀人者还是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华铃怯生生的问。   “或许是吧。”烟栖霞不确定的说。   “这么思考,对我们比较有利,倘若什么都推到怪力乱神的妖邪身上,也别追求什么司法公正了。”白泷的手掌按在桌案上,语气铿锵的说:“倘若是真的有鬼,也让它出来跟我打个照面,难不成还真的能钻出来个黄金和无限的的魔女不成?”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烟栖霞抬起小手:“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反对,大家都默许赞成。   “虽然说的这么肯定,但我也没什么头绪啊。”白泷靠在了座位上,苦笑一声:“说到底,就连这艘船只,都不算是完全封闭的孤岛。”   “擅长水性的武者,能轻而易举的游泳横渡,如果是某个和李太守有着仇恨的人趁着机会游上来,把他鲨了,哪怕破解了密室手法也毫无意义,还是找不到凶手。”   “倘若不研究密室的构成手法,要么能入手的部分就只剩下一个。”   白泷竖起一根手指。   “即作案动机。”   “暂时忽略手法,单看谁想杀他,确定嫌疑犯。”   “可惜,我们对这位李判太守,真的是一无所知。”   他给动机一栏也画上了叉:“此路走不通。”   ——————————————   ps:倘若说第一次案子太简单的话,第二次我就加点难度吧。密室斩首的谜题本身不难,但难点在于作案动机本身。 第155节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来的不是时候   这是一个密室。   却并不是一个典型的密室。   严格来说,它属于‘目击’密室。   即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中形成的特殊密室。   黑衣经理万分笃定没有任何人在白泷离开后出入这个房间,否则这个密室就无法成立。   现代人都很清楚,所谓的密室是一种作案手法形成的错觉。   完美的密室是存在的,但任何密室的达成都需要种种条件。   说到底,就是一种诡计。   精妙的密室构成有太多种,而密室之王曾经在三口棺材中书就的密室讲义更是极其经典,几乎囊括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所有密室构成诡计。   白泷不是推理小说的狂热粉,但他看过柯南,也挂过柯南。   其中给予他童年阴影的一个密室杀人案即名为诅咒假面的微笑,那种特殊的作案手法几乎是惊为天人。   因此,白泷对‘密室’这类案件有着特殊的爱好。   不同于其他类型的推理小说的线索零碎,密室属于很容易理解的诡计类型。   因为地点是固定的,与之相关的线索也往往不会太多。   涉及到的内容无非是两点,即凶手如何进入、凶手如何逃脱。   比较简单的密室构成即是凶手一开始就没有离开房间,而是躲在室内的某个视线死角,之后装作随着众人一同出现,假装自己先前就在室外。   但这显然不符合当前的情况。   事实上在李判死亡的时候,大多人都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杀人砍脑袋连十秒都不需要,只要在一个时辰内离开过,就没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杀人是需要动机的,更何况是密室杀人,肯定事前构思过。   密室杀人是精妙的,而大多人的思想行为都是随心所欲的,不太可能完全事前阅读,所以为了达成杀人计划,必须要做很多额外的准备。   所以完美犯罪的密室案大多存在很多种巧合,掩盖了准备时的罪证。   这么说来……   “登上龙船本就是偶然事件。”白泷双掌并拢:“为什么李判会登船呢?倘若他不登船,不去休息室,没有睡着,凶手的杀人计划岂不是无法构成?”   “这点是无法预读的,或许只是心血来潮。”烟栖霞回道。   “不像是。”白泷摇了摇头:“室内有两个区域,一个是摆放着软塌的茶室,另一个是只有凳子的会谈室,如果你想要休息,你会选择椅子还是软塌?”   “软塌吧。”商雨薇看了眼侧卧在软塌上的烟栖霞,她慵懒的如同一只黑猫。   “所以呢?”烟栖霞随意的问。   “既然是要休息,李判却选择了坐在椅子上,而不是软塌,并且是正襟危坐。”白泷敲了敲桌子:“试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坐?为什么不在软塌上休息,而是在椅子上坐正?”   “这……”没有几人想到这一层。   “是为了和谁会面吗?”兰香雪猜想道。   “bingo。”白泷打了个响指:“正是为了和谁会面,所以才留在椅子上,等着对方出现,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锁上房门的缘由,他是被谁叫上龙船的,双方已经预定好了会在这里会面。”   “那会是谁?”烟栖霞问。   “是不是那三个披着黑袍的人?”黑衣经理说道:“他们的确进入过会议室内。”   “麻烦你去请一下。”白泷认为有这种可能性,他停顿了一下:“罢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吧。”   他起身随着黑衣经理一同,来到李判遇害的房间旁侧,敲了敲房门。   大约几息之后,一名黑袍人打开了房门,这次对方并未笼罩着黑袍,而是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偏黑的脸庞,令人联想到昆仑奴的面谱。   “什么事?”此人的嗓音有些沙哑。   “是这样的……”黑衣经理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可否请你们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黑面人看了眼白泷,随后推开了一步,房间里有三个人,布局和另一个房间相同。   有一人正抱着双臂坐在软塌上,似乎正在睡熟,面前放着酒壶,靠近后闻到一股酒味,似乎是个酒鬼。   白泷来到桌子旁侧坐下,此时看向三名黑袍里的话事人,她坐在桌案的另一端,摘下了黑袍却佩戴着面纱,通过发誓和身段看得出是一名女子。   给人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白泷问:“还未请教?”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说,李判死了?”女子的嗓音经过真气改换,听着有些失真。   “是,我想问询,你们和李太守是否相识?之前进去和他交谈了什么?”白泷手指敲着桌面:“以及……是不是诸位将李太守叫到船上来的?”   女子沉默了片刻,面纱遮掩着她的五官和神色,她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泷平静的说:“各位形迹可疑,遮面而行,不肯言明来历,倘若不说实话,官府怀疑的必然是各位,而不是留在大厅里的我们。”   女子反问:“这是威胁吗?”   白泷摇头:“这是劝说。”   女子回答:“我们和李太守认识,交谈的只是些关于自己的事,事关秘密不方便透露,而你最关心的答案,我告诉你……不是!”   白泷继续发问:“案发过程中,可有听到什么异动?”   女子还是摇头:“并没有,一切正常。”   白泷不信:“连落水声都没有?”   女子摇头,不等白泷继续追问,她已经盖上了兜袍,淡淡道:“送客。”   黑脸男子走上前:“请吧,白公子。”   白泷突然看向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黑脸男子不慌不忙道:“我的耳朵很灵,甲板上听到的。”   白泷不言不语,坐在椅子上,沉吟着,似乎是想做些什么。   女子淡淡道:“你连先天都不是,乱来的后果,只会是被丢进江里,还望自重,白公子。”   白泷看了她一眼,他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走出门外后,他确信这三人组中至少一人他是认识的,但偏偏对黑脸男子毫无印象,而这女子也藏的十分严实,恐怕摘下对方面纱也没用,一张人皮面具就能遮掩原本容貌。   一番交谈,似乎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对方说的不论真假,在查清来历前都不能信,可隔壁三人的确不太可能是杀人者,因为黑袍几人走入室内之后,李判仍然是留在了室内,那是他还活着……除非有机关能让墙壁成为隐藏门,否则就不可能隔墙杀人。   至今为止李判的头都不知去了哪里。   “说起来。”黑衣经理想起了一件事:“刚刚喝醉后熟睡的那个黑袍,他似乎喝的太多了,是另一人搀扶着走的,进门时还能行走,出门时就踉踉跄跄了……会不会有猫腻?”   “或许吧,这三人肯定有古怪。”白泷断言道。   可不清楚古怪在哪,这句话等于是一句废话。   白泷抱着满心疑虑冲回了船舱大厅,却在踏出走廊的顷刻间,感受到了空气里的肃杀。   他蓦然间抬起视线,视线看向大厅之外的正门入口。   灯笼悬挂着的正门入口吹起一阵寒冷的夜风。   月光和烛火摇曳之间,有一道鬼魅身形缓步踏入。   顷刻间,整个大厅内的烛火摇曳,明亮的光焰似乎参入了些许的幽绿色。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闯入者的身上。   一袭黑衣,如同披着夜色的贵公子,苍白色的皮肤仿佛褪去了人类的温度,青色血管在瓷器般的苍白肌肤下清晰可见,而那双比白泷左眼还要鲜红的眼瞳,更给他的存在增添了一丝恐怖,森然的点缀在黑与白之间。   白泷直视着来者,心中警铃响起。   【鬼已出现】   对方也似有感知,直视着白泷。   天魔冷笑:“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楼主回道:“我是来践行承诺。”   今晚,他和兰香雪,只能活一个。 第156节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切不出意料之外   倘若用一句经典的话来形容白泷此刻的心情。   ——我的徽章在震动,这附近一定有魔力之所……   此句话出自著名的女术士打桩机杰洛特猎魔人先生,关于这句话也有多个经典的改版,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可能已经触及到了某些危险的边缘。   白泷也有这种感觉,他倒是设想过这个玄级难度的任务中的‘鬼’到底是什么水平,却是没有预测到,这个鬼居然就是血衣楼主本身。   好在于,这家伙不请自来,免去了自己去找寻他的麻烦。   坏在于,血衣楼主既然有胆量前来,代表他有一定自信能全身而退。   白泷暗道麻烦了。   倘若李判还活着,四品大儒在此,安全就有保障,可回头一看,自己这边能打的没几人,似乎也就商雨薇和兰香雪有战斗力,其他两个孩子,一个老人,一个富婆,算上自己这个只能和小兵一换一的雅木茶……   完全没有安全感!   这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么?   白泷想了想,上一次被迫穿梭时空才得以离开,从对方的黑手下逃得一命,现在界门的冷却时间还没过,开门跑路的选项是不存在的。   对方还是一名顶级的刺客杀手,如果不在这里把他干掉,想把他揪出来的难度会很大,玄级难度的任务很少会有补救的机会。   任务失败倒也还好,但万一被惦记上,以后上厕所都得小心会不会从茅坑里捅出来一把沾着味的刀子。   可能人不会立刻死,可万一得了破伤风,在这儿是几乎致命的病。   因此今晚必须把他弄死,否则寝食难安。   虽然心间已经在磨刀了,但表面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实力差距。   血衣楼主的实力更在兰香雪之上,再加上不做人的特殊不死种族增益。   白泷有些遗憾,没能抽出一把不死斩给兰香雪装备上。   他侧过视线看向少女,刺客女孩已经起身,手持承影剑,行至船舱中央。   凌冽的杀气,眼神交错刹那便迸发了出来。   船舱大厅内的气温骤然降低,烛火摇曳,仿佛隐约看得见刀光剑影。   先天武者注定要锤炼精神修为,凝练的意志与武道雏形戚戚相关,释放出的杀意、杀气、威慑均属于精神修为的一种运用。   第一轮交锋从眼神对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意志上的针锋相对,精神上的互相冲击,倘若一方流露出弱势,势在动手之前就散了许多。   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持续太久,古龙风格的剑客对峙虽然适用于某些场合,但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如此沉默,只有两名都是取人性命的杀手刺客才会较为沉默寡言。   血衣楼主俨然不是一名常规意义上的杀手,甚至兰香雪说他不是个杀手,也不是一名刺客。   这说的是正确的,从外表来看,血衣楼主更像是一名老派的江湖人,沉稳内敛且目光沧桑。   因此他的杀机厚实沉重,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有些压抑。   而兰香雪的杀机与之不同,更加精致,如同从天而落的细碎雪花。   她平日总是内敛着这股杀机,尽可能的不想将自己作为刺客杀手的本质暴露的太过于彻底。   可虽然试图改变,但双手染着的血腥味道没有散去,她的杀意和杀机看似轻微,却如同无处不在的寒冷低温,悄然之间冻结生命。   不那么凌冽,却刺骨寒心。   血衣楼主缓缓收起了杀意。   他语气平淡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满意:“你确是成长了,成长了许多。”   兰香雪也收回了那股刺骨的寒冷杀意,她的手按在剑柄上,语气冷漠道:“拜你所赐。”   血衣楼主低沉的说着过往的回忆:“回想当初,你还是我亲手捡回来的……得了寒疾的小丫头,连青楼都不要,丢出来等死,还是我给你了你一口饭吃。”   兰香雪精致的面颊毫无波动,她可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温情。   “为了这一口饭吃,我杀了很多很多,第一次是头野兽,第二次就是人。”   “这也没什么不对,你这样的人,只能靠这种办法活下去,不然就是入青楼卖身。”血衣楼主讥嘲的笑:“怎么,难道你会觉得这样的人生更合适?”   “这些问题,我从未思考过。”兰香雪淡淡的回道:“之后我会慢慢想,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未来的事,不过……”   她握住了剑柄,承影剑出鞘三寸。   “得等到杀了你之后。”   “这算是被自己养的狗咬了啊。”   血衣楼主露出更加嘲弄的表情。   “打感情牌吗?当一个人开始说这些无用的废话的时候,代表他已经黔驴技穷了。”兰香雪不动声色的说道:“希望你不要太让我失望了。”   “哦?”血衣楼主被这句话刺的有点杀意溢出:“失望?小丫头,你可别忘了,你的武学是谁教你的,自打你从筑基练气开始,就是我看着的……你真以为你赢得了我?”   “当一名江湖人不以实力作为论据,而是用辈分和资历来压人的时候,你不觉得这种人往往说的都是废话吗?”兰香雪眯起眼睛,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却显得嘲讽力度十足:“况且,你以为你以为就是你以为?你以为我早该死了,可事实上,我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的很滋润。”   “……”血衣楼主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起伏的心情。   话疗,也是一种江湖人常用的手段。   杀人诛心,攻心为上。   聊天杀始终都是十分好用的战术,有心算无心。   当血衣楼主注意到杀意和气势上无法正面压制兰香雪,他便意识到了此女已不可同日而语,不知那位白公子使了什么神仙法术,令她短短几日脱胎换骨,已经有了正面和自己交锋的决意和自信。   作为沉稳的老江湖人,血衣楼主试图用话术压一压兰香雪的气势,却适得其反。   对方的准备很周全,一个‘不善言辞’的小姑娘都变得如此伶牙利嘴。   “我还是被你骗了,当真以为是个闷葫芦。”血衣楼主换了个思路,出言感叹:“没想到你心机如此深,可真能隐忍,也不知道你现在的饲主看没看清这点。”   “呵……”兰香雪这次却笑了,展颜一笑,轻柔的如同梅花绽放,言语却宛若一把尖刀刺的对方生疼:“你在把自己和公子相提并论?就凭你……也配?”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耳光,血衣楼主再无开口的打算,满心都填满了漆黑压抑的杀心煞气。   船舱内的众人表情止不住精彩了几分。   对话属于嘴炮范畴,奈何说话的人恰恰是不显山不漏水的兰香雪。   白泷也稍稍吃惊,没想到香雪这耿直姑娘居然也能说会道、学来了唇枪舌剑。   这是什么时候去祖安进修了营养学?   话说这口吻其实是有点熟悉的。   疑惑时他注意到了烟栖霞挑了挑眉毛,眼神里都是‘不出意料之外’的神情,有着骄傲,还有几分轻蔑。   ……难道说……   白泷想到了什么。   烟栖霞的感应器察觉到了公子的视线,她微微侧过螓首,托起精致的下巴,稍稍歪着脑袋,既有着娇蛮可爱,又有着青春活力,回以他一个魅力无穷的wink,意思是说——如你所想。   兰香雪当然没有这么机灵,她还不能自然灵活的应对来自敌人的话术干扰。   倘若她有这份机灵,何必苦苦当了这么多年打工人,直接叛逃不香吗?   自然,这不是兰香雪灵活应变,而是烟栖霞编撰的一套话术。   特意为了对付血衣楼主而特意准备的一套话术和剧本,包括推演对方的交谈内容和侧重点,开发了一些万能句式以及专门应对的话术。   所以她才稳坐钓鱼台,毫不慌张,也毫不惊讶,这可是她亲手撰写的台词,自然有着浓郁的女王气场和风格,两者叠加,效果出奇的好,完全预测了血衣楼主的嘴炮,令其偷鸡不成蚀把米,打算成了妄想。   白泷已经了然前因后果,稍稍放心了一些,同时回了个赞许的目光。   烟富婆心满意足的收下,可惜后续的媚眼被躲过了。   两人的眼神交换没有悄悄隐藏,而是光明正大,自然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包括血衣楼主。   血衣楼主开始懊恼,果然……又是他的手笔,这位神秘公子到底有多少层心机! 第157节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又懂了   “要动手,出去动手吧。”白泷随口说道:“我看着船顶就挺好的。”   兰香雪应承道:“那就依公子所说,还望你不吝赐教了,楼主阁下!”   血衣楼主冷笑着,他如同鬼魅般往后退去,来到甲板上,足尖一点地,腾空而起,跃上龙船顶层。   一行人接连起身。   白泷看了眼华铃和绣玉,稍稍皱眉:“两个孩子还是别跟过去了吧。”   华中锦抚着胡须说:“医者可不会惧怕刀光剑影,也不会怕死人。”   华铃认真的说:“公子哥哥,我不怕的,绣玉我会捂着她的眼睛。”   白泷稍稍停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来到甲板上,稍稍抬起头,便能看见在龙船三层加高的顶楼上有着两道人影在月下对峙独立。   月光如洗,银灰洒落。   今天意外的不是黑风天,江上有雾气弥散,但并不影响视觉,反而给人一种淡淡的缥缈感,给了旁人一种错觉,仿佛这舞台是架构在白云之间。   白泷过去没有少见到过先天高手之间的对决,但这么直接了断决个生死的却是少见。   大多情况下,都是打不过受了伤就立刻退走,很少会非要分出个生死,越强者越小强越惜命,所以人榜前五十、地榜之间高手对决的武评不能说常见。   眼下这一战大概率是要死人的,有了这一层前提在,免不了蒙上一层宿命感和悲壮感。   白泷眯起眼睛,旋即又放松了些许,他心底自觉有些紧张,但很快便舒缓了情绪。   倘若兰香雪练成了剑典雪,胜算一定是有的,这点已经有剑典·风的使用者证明过了。   商雨薇忽然小声问:“为什么非得让他们去顶上打?甲板上不是更方便?”   她虽不明白事情详细经过,但这生死对决,身为江湖大派弟子,哪怕看不清里子,也能看得清面子。   不等白泷回答,烟栖霞已经解释了:“高处和我们不处于一个平面,这段距离作为缓冲也够了,毕竟谁知这血衣楼主有没有底线,会抓个老弱病幼作为要挟对象?”   华中锦则是从另一方面解释道:“高处风大,落脚不平稳,更考验身法和基本功,更容易决出胜负。”   商雨薇说:“可对先天来说,这不算是难事吧。”   白泷翻了个白眼:“没那么复杂,我之所以说去高处打,因为高手本就应该站在高处……同时也是为了烘托氛围,渲染出生死决战的气氛,紧张起来才好。”   他把话说的直白了,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商雨薇秒懂:“哦,原来如此……不愧是你,这种事还这么讲究。”   白泷说道:“这是情怀和致敬,你们是不会懂的。”   他仰起头望着兰香雪的背影,念道:“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周身一圈顷刻间沉默数秒,几人齐齐吸了口气,正要开口。   白泷直接强制打断:“别问,问就是抄的,看比赛,不对,看决斗,要开始了。”   龙鱼群在这时灵巧的转了一个弯,也拉着龙船摆了一个尾巴,沉重的船只稍稍吃水侧倾。   站在顶楼上的二人的衣袂随之摇晃翻飞。   血衣楼主的脸色毫无生气,是一片苍白色,月光照落下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可他的眼瞳是赤红的。   兰香雪却与之不同,每一次呼吸都能吐出温热的白色雾气,她面色红润,眼瞳却极冷,如同化不开的坚冰。   双方凝视着彼此,眼里都蕴着杀意。   一者沉着,一者冰冷。   兰香雪知晓公子正在看着自己的背影,她也不愿再等待下去。   已经等待的够久了!   她要在这里斩了此人,结束她的过往,开启新的人生。   船体轻轻摇晃,随着她的短发稍稍摇曳,少女的面容顷刻间在暴露在月光下,她右手握住剑柄,拔出了剑锋,手臂扬起,拔剑顷刻间,便有沛莫能御之势呼啸在劲风之中。   她早已将无匹剑意压制在了承影剑锋之上,从出鞘三寸开始就为了第一手发难做足了准备。   一出手便是王炸!   ——挥剑决浮云!   这一剑的锋芒几乎掩盖了璀璨的月光,难以形容半式绝学在旁人眼中是有何等的惊艳。   白泷见过一次,第二次见面却是在这江面上。   承影剑从阴影中拔出,迸发出无俦辉光,这辉光从月光中牵引而来,又洒在了江面之上,波光粼粼,泛着银色的流明辉光。   这份美好的景象却遮掩不住剑气环绕的杀机沛然。   兰香雪一剑去向对方首级所在,这一剑是她掌握的剑术中的最强攻伐。   血衣楼主要么避,要么挡,没有第三种解法。   可不论选择哪一种,他都面临兰香雪准备好的第二剑、第三剑!   血衣楼主的真实实力始终都是镜花水月,倘若缓慢试探反而是一种愚蠢,所以兰香雪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全力以赴,这也是任何计谋都无法弥补的地方。   实力的区别,是靠计策无法填补的。   因为,力可以破巧!   于是兰香雪一剑横空,承影剑如同刺入了灌满了血水的麻袋之中,手里的手感有些轻巧的不真实。   可她确实的一剑贯穿了血衣楼主的胸膛,虽然不是心脏要害,但对方仅仅只是挪动了几步,不曾直接避开这一剑,这对于任何决战来说,都可以称之为结束。   兰香雪顷刻间也感受到了震惊、疑惑、不解种种心绪。   直至从伤口中的一滴血溅出来,洒在了她的手臂上。   少女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如同被冰霜领主抚摸了一次手背,她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他的血是冷的……   兰香雪意识到这点的顷刻间,一只手也扼住了她的手中兵刃。   血衣楼主发出低沉声音,仿佛根本没有受伤似的,毫不惧怕疼痛的扼住兵刃,封锁了兵器,也代表封锁了兰香雪的攻击距离,紧接着,他挥下右拳。   压缩的劲风直击兰香雪的胸膛中央,打算以牙还牙。   兰香雪见到闪躲不成,踮起双脚,腾空一跃,反身一脚踢过去。   膝撞和重拳碰撞,顷刻间传来骨裂之音,空气中又是一阵爆鸣,震荡令船只都发出吱呀的摇晃声。   倒是血衣楼主摸了摸伤口位置,不多时,伤口已经愈合,甚至见不到什么痕迹。   “你这一剑相当不错。”他咧嘴一笑,露出纯白且尖锐的牙齿:“可惜一点都不疼,也杀不了我。”   兰香雪啐了一口,她扶着右腿膝盖起身,刚刚那一拳差点震碎她的膝盖骨骼,站立已经稍稍不稳。   “你已经不是人了。”兰香雪记得上一只叫做血妖的怪物。   “人有什么好?寿命百年,就衰老然后死亡,不死才是更完美的存在。”血衣楼主踏前一步,他也不掩饰了,不在装了,双眸越发血红,浑身释放出阴冷的煞气,浑浊着些许暗红色。   “先天三重巅峰……”兰香雪眼瞳一阵收缩,这是跨两个境界交锋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不死之躯,怎么样才能重创杀死之?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困难,更别提还有境界的差别。   “我以身试剑,现在才是确认了,你果真不知道。”血衣楼主咧嘴一笑:“这还真是有趣,倘若这位公子提前告知了你,你必然有所防备,说不定也有了什么应对办法,如今看来根本没有提前知会你,真是害的我提心吊胆许久……呵,看来这也是给予你的试炼啊,香血!”   血衣楼主通过这一剑已经彻底明白了。   他懂了!   这一战是公平的,对双方皆是公平。   兰香雪得了剑术和指点,而自己得了新生和不死躯壳。   这公子倒也是言而有信,自己按着规矩求战,他真的什么都不说了,哈哈哈……!   倘若如此,他已是胜券在握,要么也不必再畏畏缩缩的藏拙。   大喜过望的血衣楼主已经理解到了大气层,他缓缓卷起袖口,摆出了武学起手势。   决斗将启。   兰香雪看向自己破损的膝盖丝袜,心说着可惜了公子带来的衣物。   旋即她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承影,已是知道仅仅绝浮云不足够。   少女杀手的指尖轻抚着承影剑锋,摆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剑术起手式。   她轻轻吸了口气,眼中归于静默,那一瞬间,她便是漫天雪华。   ……   江水之畔,一只黑影乌鸦掠过长空,落地顷刻间,火光燃起。   乌鸦抬起头颅,发出沙哑声线:“李判已死,目标就在船上,天亮之前是绝佳时机!” 第158节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他妈的公平   听得乌鸦的汇报,饕餮令主的心情出现了些许浮动。   他心痒难耐。   按捺了足足两天的时间,他的耐心几乎已经消磨殆尽。   今夜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错过的最后契机,为了挽回局面,也为了夺回目标。   实话说,他恨不得直接杀过去,奈何实力并没有强到能无视一切敌人的程度。   对于莽夫而言,什么计谋,什么隐忍,什么谋划,都不如自己的利爪和獠牙来的有用。   可他偏偏不得不等。   所以等到乌鸦的汇报声传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不带任何犹豫的挥手。   此行他带上了最后的三十名精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饕餮部众,也是非常符合他心意的实力强劲者。   至于其他问题,他没有考虑过。   譬如说李判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譬如说船只上还有多少高手,以及可能藏着多少高手。   这些疑惑,他都全部抛之脑后。   他只知道,机会就摆在这里,他不可能错过,也不会放过,哪怕乌鸦没有传来这条消息情报,他也会在天亮之前踏上龙船的甲板。   乌鸦适时的出声道:“目标不出意外,便是那三个穿着黑袍的人之一,是那名女子。”   饕餮令主点头,看了眼江面,低沉道:“走——!”   他发出号令的同时,船只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江面,湍急的江流之中,它仍然笔直前行,水性极佳的两名水属化妖拖曳着船只追赶向了龙鱼船的方向。   今晚,注定要血染江流。   ……   嗤!一点殷红血液飞溅,溅落在了白泷的脸颊上。   他抬起手,轻轻拭去脸颊上的血液,血液有着些许温热。   已经距离这么远,却还是被血溅到,可见这一战远比看着还要凶险。   望着指尖的一缕鲜红色,白泷倒是想起了,哪怕是看似公平的决斗,也并非不能用手段。   譬如说可以嗑药。   自己身上还有几枚疗伤用的丹药,她若是在对决中吃下一枚,本身就占了几成优势。   念及此,白泷拿出了那枚白玉色的瓷瓶,心说可惜现在没办法递过去。   “这是?”商雨薇望着瓷瓶:“丹药吗?”   “待会或许用得上。”白泷说着,却有些遗憾:“我倒是希望用不上。”   他望着高楼顶端,距离分出胜负不会有太久了。   彼时,兰香雪的背影已经有了几分摇摇欲坠,实力、境界、经验上都有着太大区别,单靠一部绝学,一把名剑,不足以填补这巨大的差距沟壑。   唯独没有紊乱的便是她的呼吸。   呼吸没有乱,代表心境没有乱。   她始终保持着冷静,思考不能断绝,也不能被情绪主导。   她记着公子的教诲,日益精进着剑术,也不曾忘却搏杀的基本功。   可惜的是,她没有太久的时间,倘若多一年半载,这一战她绝对输不了。   血液从手臂上滴落。   兰香雪平举剑锋,她不过掌握了第一个剑式,来来回回用了这么多次,也已经招式用老了。   不过,那又如何?   她仍然挥剑而落,剑光纷乱如雪。   “又是同一招。”血衣楼主冷哼。   这一剑式初见会觉得无比惊艳,可看了太多次,已是意兴阑珊。   剑光纷乱,得其形,却不得其意。   招式精妙,但杀不了人!   惊艳的剑术起落,纷乱如雪的剑光刺来,血衣楼主抬起手指,不偏不倚的迎向了剑锋。   他微微一哂……真是辱没了这把名剑。   实力境界的强悍,令他无需避讳承影的锋芒。   没有剑意,唤不醒名剑的灵韵,它也不过是一把稍稍锋利的钢铁,这样的剑锋,靠着手指就能拿捏住。   手指和剑锋碰撞,纷乱踏落的剑光和错落有致的残影交织。   发出一连串的叮叮叮的声响,针锋相对的碰撞声清脆的宛若打铁。   兰香雪剑式用尽,在足尖落地之前,被血衣楼主抓住契机,他运发真元,手掌发力,隔空一拍,倾泻出排山倒海的隔空掌风。   轰鸣声中,兰香雪被劲风击中,如同断线的风筝,砸落在龙船顶层,撞碎了木质栏杆,也碎了几十块装饰用的琉璃瓦。   承了如此一击,寻常武者连脏器都要被震碎。   兰香雪从顶层缓缓起身,她咳出一口殷红血液,伤势越发沉重。   观战者皆流露出‘快结束了’的神色。   血衣楼主似是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连剑式都只练成了这么一招,倘若没有其他的本事,你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想来你也没什么藏拙的可能性……”   兰香雪脸色如雪苍白,她淡淡道:“你早该下杀手了,却一直留着三分余力,能直接震碎我的心脉,却不动手,是担心公子出手,还是担心杀了我,你也要留下来陪葬?”   血衣楼主的手指敲了敲手肘:“你倒是不蠢……”   兰香雪轻声道:“可你还是想杀我,又何必遮遮掩掩。”   血衣楼主眯起眼睛:“你是在求死?”   兰香雪不答,只是摆出了同一招的起手式。   血衣楼主呵出一口气:“那我成全你罢!”   狂风呼啸而过,氤氲白雾被撕裂了,血衣楼主五指成勾,他不再保留余力,他知道兰香雪一定还会用同一招杀过来,他只需要复刻之前重复了三次的防御反击即可。   这一次,他会确确实实的撕裂她的心脉。   兰香雪垂下三尺剑锋,她轻声开口,第一次念出了这式的名讳。   ——雪落无痕。   又一次漫天飞雪,剑光冷冽。   血衣楼主内心冷笑,来的好,明明吃亏了三次,还要继续,当真是愚不可及。   可这一次,他的手指与剑锋碰撞了一次,两次,三次……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疼痛感从指间传来。   他猛然看向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指甲已经崩裂,鲜血溢出,疼痛感扩散,撕裂的痛处中,还有一道道锋锐的剑气顺着伤口逆流。   这是……   血衣楼主瞪大双眼,他在纷乱斩落的剑光中慌乱后退,防御出现了纰漏,身上接连迸出血光。   楼主失去了先前的从容,只能后退闪避,可这一剑招本身没有留下闪躲的空间,漫天而落的雪花都是剑光,你往哪里逃?   他不明白,前三式都接住了,为什么第四次接不住了!   这不是什么伤势的积累,而是这一剑式的本质发生了变化。   他又惊又怒道:“你居然临阵悟到了剑意!”   这种初窥门径级别的剑意不具太强的杀伤力,剑意需要孕养,可要命的在于这兰香雪手里的是一把冠世名剑,承影剑被剑意激活,释放出灵韵,如同增幅器,瞬间将剑意的破坏力提升了一个层级。   装备碾压带来的破甲效果,令血衣楼主如同被剥皮的刺猬,变成了真·血衣楼主。   血衣楼主咬牙切齿:“去他妈的公平——!”   他暴退逃去,却躲不开密密麻麻的剑光,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问题,驴打滚似的从顶楼摔落下来,而在他狼狈坠落的那一刻,兰香雪的剑式骤然一收,繁乱飘散的雪花聚散离合,重新归束于手中一剑。   她平举剑锋,居高临下,气势攀升至顶峰。   挥剑决浮云!   这一招将会决出生死胜负,而众人眼中皆流露出震惊和激动之色,这次翻盘仅在短短一招之内。   可谁人都不曾预料到,异变突发。   一声嘶鸣划破长空,寒光迸射,穿透了层层夜幕,凄厉声中,白雾暗中投来的短匕刺中了兰香雪。   少女于半空折翼坠落,血染了满堂月光。 第159节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凶险之局   突然的袭击惊骇了众人的视线。   兰香雪在即将斩获第一滴血之际,被一把匕首刺中了后背。   白泷腾空跃起,接住了坠落的少女,随后落回到甲板上。   他看向兰香雪的后背,伤口不浅,伤到了肺部,她正在咳着鲜血。   本就是运气发招之时,被匕首贯穿了胸口,内部真气逆乱,令她此时因剧痛而颤抖战栗。   “公子……”   “先别说话,抱元守一。”白泷取出一枚生机丹,他说:“张开嘴。”   兰香雪听话的张开嘴,服下了生机丹,药力在腹中化开,如同全身浸泡在了温水中,疼痛感稍稍远去。   白泷拔出了她后背的匕首,这是一把短匕。   检查后,他松了口气,好在是没有涂毒。   白泷将瓷瓶递给了华铃:“麻烦照顾一下她。”   华中锦点头,有他在,兰香雪死不了,作为医师的自信让他保持着淡然的态度。   但相较于兰香雪受伤这件事,华中锦警惕的是到底是谁暗中出手偷袭。   这也是众人都在思索的事。   白泷面沉如水,他看向手掌染着的温热鲜血,片刻后血液便散去了温度,在夜风中变得冷寒刺骨。   血衣楼主已经结束了狼狈的驴打滚,他从地面上爬起来,浑身还在流着血,外表狼狈,但表情没有惧怕之色,反而是在隐隐的冷笑。   白泷没有贸然靠近,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说:“这就是你胆于单刀赴会的勇气来源?”   血衣楼主说:“是。”   白泷淡淡道:“果真是不该对你这种人抱有什么太高的期待。”   血衣楼主说:“我是怀抱着公平对决的心思来的。”   白泷反问:“你说的公平对决就是背刺?”   血衣楼主冷哼:“你还有脸跟我提公平对决?”   白泷挑眉:“兰香雪靠着自己的本事赢的你,与我何干?”   血衣楼主怒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白泷脸色冷漠,他已经不想跟对方废话了,直言道:“你可以把自己的帮手叫出来了。”   血衣楼主说:“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甲板四周忽然跃起数十道残影,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们接连出现,踏落在甲板四周。   安静的,悄无声息的出现,这群人从阴影中走出,出现的同时,连船只上的灯火也仿佛黯然了几分。   白泷神色不变,却心中警惕。   因为人数太多了。   这也是血衣楼的刺客?血衣楼主哪来的这么多人手?请的演员吗?哪来的演员这么高质量?   “啧……”白泷咋舌,情况是有些麻烦了,他又说:“你的这群帮手,和我想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血衣楼主捂着伤口,他疼的龇牙咧嘴:“你以为我会说明白吗?想来以阁下的聪慧,也很难猜得到吧。”   “小人得志的猖狂嘴脸。”白泷冷冷睨了他一眼:“迟早要把你撒了。”   血衣楼主立刻收敛了表情,他说:“阁下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今日这里的老弱病残可不少,可得护好了。”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继续说:“或许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谁受伤,这其中利害可得想好了。”   他这句话是一句警告。   黑衣人们没有动,只是站在甲板四周,暂时控制住了局面,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没有杀意,也没有敌意。   白泷更是疑惑,因为这样才显得诡异。   为什么这些人不动手?   难道说目标并不是我们?   如果不是我们,那目标是谁?   他联想到了先前金陵太守李判蹊跷的死亡,顿时更是落入了雾里看花的困惑中。   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布局,他感受得到,却看不见这个局的边距。   只缘身在此山中。   白泷看向四周,身边具备实际战力的不过商雨薇,自己或许能周全一二,但正面开战,必然占不到便宜。   他很想趁着血衣楼主受伤的当下,给他来一套刮痧疗法,把他活活刮死,完成逢鬼必斩的界门任务。   可为了一己之利,把其他人也卷进来实在是触犯了为人底线。   烟栖霞姑且不论,她已经习惯了这类事,指不定正在跃跃欲试。   但不论如何也不该将华中锦爷孙、天香楼阁卷进来。   白泷敲着手指,单方面发难肯定没有胜算,只要对方不动,他也没有先动的理由。   不是有一句话吗?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   白泷双手抱胸,他也着实想不透对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自己熟识的人都在附近,似乎对方要做什么,不会直接损害到己方。   这么一想……就这么看着好像也没什么不行,不也挺好吗?   “不动手吗?”商雨薇反而是压抑不住的那一方,她瞅着白泷,眼神暗示‘你快让我砍了他们吧’。   “可以动手,但没必要。”白泷摇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里我们还是稳健一点吧。”   他的发言令其他几人有些莫名。   情况很危急了,为什么他还能如此淡然,居然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倘若换做其他人,众人会倾向于认为白泷是不是从心了,但这里的是白公子,他的言行必有深意在。   只是,不等众人理解到几层意思。   激烈的响动自船舱内部传来。   如同重锤砸落在石臼上,宛若开山裂石的声响,伴随着裂帛般的嘈杂声线,一系列的音效会令人产生怀疑,这船舱里是不是有独狼级别的铁血战士和异形女王正在打架。   随后很快,船舱被撕裂了,碎裂的木屑飞溅,船楼的建筑被摧毁了五分之一。   几道人影从其中暴退,正是身着黑袍的三人组。   其中一名黑脸汉子手臂夹着昏睡的第三人,而为首的女子则是有些狼狈弯着腰。   这行人才是被盯上的正主儿。   烟尘飘散的空洞船舱里,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走出,右臂拖拽着一根梁木,他的手臂巨大,一只手臂上布满了毛发,肌肉疯狂增殖,和体型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比例相当不对称。   这不是人该有的体态。   所以那也不是人,而是……   “化妖。”白泷呢喃,只有化妖才能拥有这样的体态。   这群黑衣的袭击者均是化妖,而血衣楼主与之有着合作关系。   它们的目标是这一行人,而血衣楼主的目标是兰香雪,双方目标都在船上,所以达成了合作。   这是个巧合吗?   白泷心中的某些疑惑正在被串联成行。   饕餮令主扭了扭脖子,盯着黑袍遮掩下的女子,他的劝言显得毫无耐心:“乖乖束手就擒吧,在这里,没谁帮得了你们,再不然就是我打断你们的手脚带回去,对我而言,这都没什么区别。”   黑袍女子冷笑:“除非我死了。”   饕餮令主平静道:“你想死都不可能。”   没什么嘈杂的声音,交流从开始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现场的局势看似有些复杂,实则一点也不复杂,无非只是被对方控制住了局势。   将这群人理解成一群海盗窃贼恐怖分子即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劫持人质。   如此一想,这剧本似乎也有些老套,玩不出什么新意。   饕餮令主自恃实力高强,四周都是忠心耿耿的手下,而船舱上也没有能匹敌他的实力者,李判更是莫名其妙的被斩首杀死,这里的局势完全在控制之下,形势稳如泰山,任务已经无限接近于达成。   然而可惜的是,饕餮令还是不知去向。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这时有声音响起:“能麻烦快点么?你们公事公办,我这儿还有私事要处理。”   饕餮令主一阵烦躁……什么人敢在他的主场里大放厥词?   他猛地侧过连,然后视线凝固了大约三秒,表情骤然狂喜。 第160节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就叫做惊喜   饕餮令,那是饕餮令。   饕餮令主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己遗失的令牌。   其他人想必是不认识的,但他不会认错!   令牌对每一位令主都意味着身份权利地位,平日不会予他人手里。   他将令牌交付出去,也正是为了重建饕餮部而付出的一部分代价,是为信誉背书。   令牌丢失时,他宛若遗失了生命的意志,一度迷茫的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如今重见了饕餮令,曙光近在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狂喜?   饕餮令主眼中再无其他。   唯有那块饕餮令。   他嗖的一声飞出去,跨过数十步距离,快的连残影都没留下,无人反应过来。   实力距离天王境相去不远的饕餮令主,在全天下的武者之中,都属于群峰中的一枝独秀。   饕餮令主掠至近处,他根本没想着怎么开口去要东西。   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令牌,既然在别人的手里,那就把他杀了,然后把东西夺回来,如此简单。   这甚至没有几缕杀意。   人踩死蚂蚁的时候会有抱着杀意吗?   当然不会。   可人走近时,被阳光投射下来的阴影,笼罩了地表,蚂蚁会感受到整个世界骤然黯淡了下来。   因而众人感受到的是同样的光景,好似整个甲板顷刻间被涂抹上了一层森然的血色。   饕餮令主对着白泷的方向挥手,动作普通,仿佛毫无力道。   可商雨薇、华中锦两个仅有的先天已经看出了其中利害,脸色剧变。   商雨薇甚至来不及拔出双剑,直接双掌拍落。   华中锦则是双手一旋,将白泷拖曳向自己的方向。   可二人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因为饕餮令主已经走到了跟前,站在了近处,他的手也已经探出,即将印上白泷的胸口中央。   然而就在即将印下的那一刻。   他的手停下了,僵住了,也落不下去了,不得寸进。   饕餮令主撤回了右手,随后往后暴退,足足拉开二十步的距离。   他猛然靠近,又猛然后退,如同撞上了墙壁的篮球,弹跳了回去。   重新站定的饕餮令主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手掌已经触碰到了白泷的胸膛,对方的躯壳早该在那瞬间就四分五裂的炸开,如同被吹爆的气球。   然而并没有,不仅如此,他的右手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寒霜,整个手臂上都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升起了冷烟,不是蒸汽,而是夏天冰棍上释放的低温冷气。   他的右手被冰层覆盖,不过这层冰霜便消退了,被冻伤的痕迹也没有进一步扩展到整条右臂,手腕以下的青紫色逐渐恢复正常,手指再度能够动弹,他握了握右手,还有几分僵硬感。   饕餮令主面沉如水,这幕场景他是第一次见,但在江湖中,这种异象却是如雷贯耳。   太阴真气,明月功体。   令主用凶鸟般的眼瞳盯着白泷,或者说,盯着搭在他肩头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在月光的映照下,释放着淡淡的冷烟,宛若汇聚着月华,如同水晶又恍若白玉,倒映着光晕。   那只手的主人立于白泷的背后,她侧着身,露出半张面容,却给人留下无数美好遐想。   黑发如瀑,五官精致且更加清晰,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双眸侧视,如谭中之月,盈盈生辉。   气质出众,似空谷幽兰,令人见之难忘,其年龄大约二十岁。   她悄然出现在了队伍之间,几乎无人察觉到她是何时出现的,除却华铃之外。   此时的华铃正呆滞的望着女子的背影,还有她遮掩着大半个身躯的黑色长发,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众人都不识此女。   可饕餮令主认识,他扭了扭手腕,既有几分敬畏又有几分阴沉。   “好一手太阴真气!”   众人震惊。   “太阴真气?竟是太阴真气?”商雨薇看向白泷身后的女子,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   ……太阴真气,是大秦镇国一脉相承的绝学,绝不外传。   华中锦心想,她必是出身梵月谷。   ……而且是一位大人物,梵月谷可不是普通宫女都能学太阴真气。   烟栖霞低声呢喃。   ……更重要的是修为境界,她的实力远在寻常先天武者之上,刚刚轻易逼退了对手,极有可能是天王境。   兰香雪咬着下唇,她根本看不透两人的层级。   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并未解释什么,她只是无声的看向白泷,投去问询的视线。   白泷稍稍一怔,刚刚还有了一瞬震惊,心说这是哪里钻出来的大妹子。   这时眼神相触,他顿时恍然,因为自动翻译触发了,从眉眼中也能窥见熟悉的迹象。   “我没事,多亏你出手了。”白泷回道。   女子轻轻摇头——我才应该道歉,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高贵而纯粹的血脉。”白泷嘴角一抽:“原来如此,倒是能解释的通了。”   大秦镇国,护国公主,自是血脉高贵。   只是没想到,跟在自己背后的小丫头,居然会是这等高贵身份。   更没想到,她也根本不是小丫头,而是返老还童后的成年女子。   所以当初她弹琴的时候,手不够长,是因为不习惯这个身体。   所以她先前的种种表现都和幼小的年龄不相符,听得懂诗词,也深谙琴瑟之理。   绣玉的目光有些忐忑——你生气了?   白泷摇头:“有些吃惊,还谈不上生气……要说的事或许有很多,但暂时还是不说了。”   他的思绪有些凌乱。   绣玉神色从容,眼神淡然——放心,之后我会听你说的,很快这场闹剧就会结束。   白泷问:“你有把握?”   绣玉颔首——你以为我是谁?   “既然你有自信,我也不阻止你,不过……”白泷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你先遮一下。”   绣玉接住外衣,她一直站在白泷背后,也正是因为衣物已经不合适的缘故,需要借着他遮挡一下视线。   她轻轻一个转身,将外衣披在了身上遮住肌肤,从后颈握住头发,三千青丝从衣领中被捞出,披散在肩头,太阴真气凝聚而成的寒霜冰晶散落在空气中,晶莹剔透。   做好这些准备,她扬起眉梢,看向了终于将太阴真气拔除的化妖首领。   饕餮令主扬起右臂:“差点还真搞错了人,被你们给瞒了过去,不过好在歪打正着。”   绣玉不言语,不回答,视线直视着饕餮令主,冷漠、肃杀。   饕餮令主阴沉道:“上次被你逃了,这次可没有机会了。”   绣玉思索着白泷的表情,学着他流露出一个轻蔑的嘲讽脸。   饕餮令主顿时暴怒,喝道:“饕餮部众,不用留情,动——手——”   这些乱战会让敌人分心,饕餮令主面对护国公主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他必须倾其所有手段。   他懊恼着自己手里没有饕餮令,否则不必惧怕太阴真气。   好在局面仍然在他的控制之下,化妖们接连上前,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船只上势必要血流成河。   烟栖霞说:“还真是闹腾成了大事,这下怎么办呀……公子?”   白泷摊手:“凉拌……只能杀了。”   商雨薇笑:“我同意。”   披着黑袍的三人也靠近了,意图很明显,有了共同敌人,可以暂时互助。   白泷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烟栖霞问:“公子打算?”   白泷看向地面一行蜿蜒的血迹:“我去找人算笔账,收个人头。”   烟栖霞又问:“当真?”   白泷平静道:“捡人头这种事,我是专业的,他方才就该死了,不论如何都不该活过今晚,我也只是替天行道,收了他。”   直面重创的先天非人高手,自己能有几成胜算,倒是尚未可知。   但心知肚明的是……已经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玄级难度的任务免不了需要铤而走险。   白公子循着血迹离去,接下来,他将一次不死并且单杀血衣楼主。 第161节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毒药心理博弈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那是靴子敲打着木质甲板的声音。   白泷循着血迹,不急不缓,一步步顺着滴落的殷红血色走向前方。   在他的眼中,鬼的血液和人的血液是截然不同的,释放着一种非人的戾气。   不化骨可不是什么好文明。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经由不化骨的血液转化而成的鬼类生物,和饮下了真祖之血变成的死徒在本质上倒是颇为相似。   总而言之,都不是人。   非我族类嘛……   更何况,原本他是人,如今不做人了,背叛了过去的阵营,就如同内鬼奸贼般令人生厌。   在白泷的眼中,对方的踪迹太过于明显,根本没有被遮掩的可能性。   超级瞄准已经部署,锁定按钮都点了下去,想逃也太迟了。   他停下了步子,视线看向船舱通道另一端尽头位置的屏风。   他说:“你以为躲着就有用吗?”   他又说:“你以为耍小聪明有意义么?”   他继续说:“屏风后面没有人,你藏在侧面,等着偷袭呢?这一招,有个东瀛老贼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白泷没有靠近,而是双手抱胸,站在大约二十步之外。   大约过去了半分钟后,血衣楼主从角落里走出,他果真是没有藏在屏风后方。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内心各有所思。   双方皆保持着镇定的神情,却是不知这份镇定有几分真实。   白泷嘴角稍稍扬起,露出玩味的笑容,至少在气势上,他的演技绝对够格,不会让对方看出破绽来。   这可是经过了无数江湖高手鉴定过的,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在这种时候怯场。   声势上不落下风,但仅仅只能维持局势的僵持,想要斩鬼,需要更多。   他心中清楚,论经验、论硬实力,他都不如对手。   但眼下也绝非没有胜算。   江湖中从来不缺少以弱胜强的例子,实力没有绝对,只有相对,倘若不能让自己变强,就让对方变弱,一己之长攻敌之短,这即是江湖相对论。   利用好当前的优势,找寻毙敌之命的机会。   对方深受重创,兰香雪的剑气剑意入体,大量失血,实力至少被压制七成。   但困兽犹斗,走到了绝路上的野兽才最为可怕,这种时候猎杀反而需要耐心。   白泷提醒着自己不能焦急,同时保持着从容镇定的姿态。   他需要装的很有把握,且得装出水平,不要让对方相信,也要让自己相信。   白泷保持着玩味的笑容,语气淡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必要玩些猫戏老鼠的游戏,太过于掉份,现在……我们可以来好好聊聊了。”   ……好好聊聊?   ……聊聊我怎么死吗?   血衣楼主恨不得立刻插翅而逃,奈何他没有一苇渡江的能耐。   这和最初说好的不同,乌鸦说好了回来接应,但人此时不见了。   这证明对方组织也已经陷入自顾不暇的阶段,根本无暇顾及他一个外人的生死安危。   血衣楼主暗道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认为胜券在握,反而失去了以往行走江湖时的小心翼翼,没能提前准备好脱离的船只。   倘若有一块浮木,他也能抱着木头跳进江里。   可如今身受创伤比料想的还要严重,他不认为自己有余力在大量失血,虚弱不堪的情况下,能横渡湍急江流。   说到底,皆是时运不济。   倘若是组织的人能赢下来,他能化险为夷。   可谁能想到,这位白公子竟不管不顾组织,也不管其他人的安危,朝着自己追了过来。   另一侧的事态才更加危机的好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一个陪衬用的小角色这么上心!   血衣楼主的心情在段段时间里经过了几番变换,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人一旦面临危机,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求生的本能会让思维骤然发散。   好在是血衣楼主能勉力保持着冷静,他问:“公子阁下,想要聊些什么?”   “嗯……我想想。”白泷摸了摸下巴,随意的说:“不如聊聊你的墓志铭怎么写吧?”   血衣楼主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脸色一紧,忍住没有回话。   白泷继续说:“也麻烦你留个姓名和生日,方便我去订制墓碑,上次那个打扮的跟和道人似的刺客,什么信息都没留下,我只能随便丢进乱葬岗里,竖个无名碑了。”   ……损道人,果真是死于他手。   血衣楼主屏着呼吸:“阁下倒是好善心,连刺客杀手都给留个棺椁和墓碑的吗?”   白泷答道:“玄黄好生。”   血衣楼主低语道:“好一句天地有好生之得,既是如此,阁下也不能给我留一条生路?”   他好不容易重返青春,为此舍弃了无数,牺牲了无数,绝不愿死在这里。   求一条生路,好过自己主动找死。   白泷双手抱胸:“生路吗?敢问,我给你的机会,少了?”   他意有所指。   血衣楼主联想到了许许多多,包括过去的对话,包括此次对决。   机会他有过很多次,也有过很多次收手的机会,可惜没有一次把握住。   血衣楼主咬牙:“最后一次!”   白泷哂笑:“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随后他说:“很好,不愧是你,我很欣赏你这种臭不要脸的性格,毕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仅从这一点来说,比什么侠客绿林都要真实可信。”   白公子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态势:“现在我可以给你指一条生路。”   血衣楼主硬着头皮说:“请说……”   他意识到这条生路不一定好走,但只能赌一把九死一生的路。   谁都看得出这艘船上地位最崇高者就是他,因而只要白泷点头,他就能够离开,毋庸置疑……更何况白泷从来一言九鼎,没有谁会忤逆他的决定。   白泷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容易上钩,果真是穷途末路了。   既然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往坑里跳。   白泷不急不缓的取出一枚白玉色的瓷瓶,然后倒出了两枚丹药,每一枚丹药都是半个指甲盖的大小。   “这是两枚丹药,外表看上去截然相同。”   “其中一枚是大还丹,另一枚也是大还丹,不过……涂上了剧毒。”   “你来选一枚吧,如果选中了有毒的,你必死无疑;如果选中了没有毒的,你就能活。”   白泷说出了规则。   血衣楼主脸色剧变,这个选择简直诛心,于是他质问道:“倘若两个都有毒呢!”   白泷的笑容逐渐狂狷邪魅,仿佛是在等待对方这么问:“这就是最精彩的部分了……听好了,不论你选了哪一个,余下的那枚丹药,归我。”   他抛了抛手里的丹药:“一枚有毒,一枚无毒,由你来选。”   血衣楼主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道选择题来决定生死。   更疯狂的是,白泷居然有意和他赌命。   倘若是要让他服下丹药,他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但恰恰是因为加入了这么一个条件,反而令血衣楼主无法拿捏住白泷的意图是什么。   “阁下,是要跟我赌命吗?”血衣楼主的声音都藏着战栗感,他内心涌现出被蚂蚁撕咬的酸痛肿胀感:“阁下这条命和我这条命相比,不是同级别的尊贵,你舍得?”   “你以为这是赌命?不,根本不是赌博。”白泷摇头,语气平淡,目光傲然:“这不是赌博,而是博弈……而我有着必胜的把握,你不论如何都会选中有毒的那枚丹药。”   血衣楼主视线冰冷:“博弈?你真的这么自信?”   白泷反问道:“你以为我是第一次和别人玩这种游戏?”   他抬起手,将手里的一枚丹药抛投出去,血衣楼主信手接下。   白公子的笑容在烛火中明暗交替:“猜猜看,我丢给你的这枚丹药,到底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 第162节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更   每个人都有赌徒心理。   或浅或深。   在实际坠入赌博的深渊之前,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自律的。   然而诱导赌博的行为充斥在各个角落里,每个人的一辈子都避不开这种概率学的选择。   可是……将生死的概念压在一次选择上,这种疯狂之举,却很少会有。   白泷将毒药的心理博弈放在了明面上,逼迫着血衣楼主做出选择。   他很有耐心的说:“你可以慢慢想,直至天亮都没关系。”   血衣楼主望着掌心的这枚纯白色丹药,一时间头皮上宛若有电流流过。   局势早已失控,他既不能自救,又无法求救,只能顺着别人给出的生路前行。   他并不愚蠢,意识到了这种选择下暗藏的种种可能性。   因为白泷给出的条件太宽厚了,以至于这种单选题也充满了可操作性的诡异。   倘若两枚丹药都有毒,而白泷提前准备好了解药呢?   他却不敢去质疑。   因为一旦开口质疑,他将会失去这最后一条生路。   他还是要赌,赌白泷信守承诺,赌他不会在这场博弈中动手脚。   这并非毫无可能,事实上,这位公子的确很信守承诺。   换个角度去思考,倘若白泷真的进行了公平的博弈,这代表两人的性命各自放在了天秤的两端被衡量。   这令血衣楼主有一种人生价值得以生还的畅快,以及产生了自己能极限零换一的错觉。   他的心底涌出了一种名为兴奋的战栗。   对方在掌握绝对主导权的情况下,宁可自降台阶,和他站在了同一平面上博弈,这种气魄已非常人所有。   血衣楼主生出了些许钦佩之意,但很快这种钦佩就被另一种阴暗的情绪所覆盖。   他想要让这位白衣公子血洒当场。   用他自己的毒药!   他绝不是被对方激将了,这种小儿科级别的激将法谁会用?   他相信对方所言非虚,这种博弈或许不止有一次,可终归胜算只有五五之分,既然选择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不可能会输给对方。   “我和你赌!”血衣楼主咬牙切齿的答应了,这是装出来的,实际他的内心狂喜。   “好,你选哪一枚?”白泷说:“我手里这枚,还是你手里这枚?”   血衣楼主说:“就我手里这枚丹!”   白泷说:“可以。”   在两人仰起头,将要吞下这枚丹药时,楼主突然说:“等等!我要换一枚!”   白泷说:“可以。”   紧接着调换了一次,血衣楼主接连叫停了三次。   白泷每一次都保持着足够的耐心,只是笑容越发讥讽,仿佛嘲笑着对方只是无谓的挣扎。   血衣楼主也迅速明白,这种做法也只能拖延时间,他不可能试探出答案,索性放弃了。   “还要继续调换?”白泷问道。   血衣楼主摇头:“不用了。”   “我可要提醒你。”白泷笑着说:“那枚丹药有问题。”   血衣楼主狞笑:“就这枚了!”   他的左手已经捏碎了木栏,没有了最后的耐心。   两人举起手里的丹药,当着对方的面,将丹药吞服了下去。   这一刻,楼主的心情又变得再度平静,视线锁定了二十步外的青年,竭力掩饰着嘴角的讥嘲。   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他,也缺乏了许多的弱点。   白泷提出用毒药,他不反对的其中一条理由便是……他不惧怕毒,哪怕是见血封喉的毒,也杀不死他。   血液早已冰冷,心脏都不再跳动的非人之鬼,怎么可能会惧怕浸入血液中的剧毒呢?   所以不论有没有中毒,他都不会死,最多只是有一些轻微的副作用罢了。   因而他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血衣楼主用力的咽下了喉咙里的丹药。   接下来,他要见证胜负之刻……   他本事这么想着,可忽然间,一股肿胀感从腹中传来。   他低头看向小腹,腹中传来排山倒海的爆裂声,小腹骤然隆起气球大小,同时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晕眩感袭来。   他正要开口,却在刚刚长开口的瞬间,从嘴巴里喷出了大量的黑色烟雾。   刺激性气味的烟雾味道浓烈,口鼻中都涌出大量烟雾的同时,他的双眼也呛出了血泪,下意识扼住喉咙,恶心反复到作呕的剧烈不适感直冲而来。   五感失灵,昏天黑地。   不仅仅是嘴巴和小腹,就连肠道也被直接冲击了,括约肌有着失控的风险。   血衣楼主的心神瞬间炸裂,他心说这不可能是剧毒,一定是什么别的东西。   然而已经说不出话了。   哪怕仓促运功镇压,也根本控制不住在体内各个管道里乱窜的膨胀的黑色烟雾。   内里控制不住,五感被剥夺,整个人七荤八素。   他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扭曲失神状态,而这样漫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死上三次了。   白泷掠过回廊,闲庭踏步而来。   手中寒光一掣,蓝蝶翩然舞踏。   双刀交错,生死血光,一闪而逝。   朴实无华,大巧不工,双刀枭首。   一刀贯穿心脉,一刀斩其首级,一条鲜红丝线从脖颈之上蔓延开来。   在弥散的瘴气黑雾之间,没有温度的冷血洒满了屏风的正面,万里江山图变成了血流漂橹。   一颗人头从断裂的首级上落下。   已是行尸血鬼的血衣楼主竟还留着一丝神智,他的眼中涌出血泪。   他想要开口发出质问,但已经没有了喉咙的发声器官,连愤怒的呐喊声都喊不出。   白泷也猜得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于是平静的回道。   “那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瘴气丹。”   “你选错了,仅此而已。”   血衣楼主的血泪潺潺流下,枉他自诩聪明,却直至最后也没能脱离对方的算计。   他不怕毒,可对方用的根本不是毒,   眼前一片漆黑,他的生命这次终于是彻彻底底的断绝了。   血衣楼主,死。   这一刻,血衣楼这一江湖杀手组织也将彻底在江湖中除名,不复存在。   白泷望着已经没了半点生机的尸体,叹了口气。   他吐出了嘴里的丹药,丹药砸落在地面,也释放出了一团黑烟。   其实两枚白玉色丹药都是瘴气丹,但只要含在嘴里,就不会爆发。   可倘若直接吞下去,五脏六腑都要被瘴气洗礼一遍,没有任何人承受得了这种冲击。   自然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这一套计策不算复杂,同样的蓝本能玩出十多种不同的变种。   白泷过去实力不济,当然是需要点旁门左道的功夫来自保,以弱胜强对他而言,早已是常态了。   只是这种以弱胜强,总归是胜之不武,没有武德。   他将兵器上的血色擦拭干净,视线有些寂寥,表情略微自嘲。   “倘若是有的选,倒也不想用这种老阴比的手段去算计别人。”   “攻心计是很好用,可惜有些太损人品,真男人还是应该用拳头莽过去才对。”   “堂堂一个先天高手,偏偏不做人,也注定留不了一个体面,真难为你了,碰到的偏偏是我。”   白泷不排斥杀人,更何况这种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首领。   他只是可惜,难得这么一个高质量的反派,却死的这么轻易。   而自己的快意恩仇的形式和最初设想的也不太一样。   “或许,这就是头脑派吧。”   “这也算是标准的太阳骑士战法了……”   “终归强敌伏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自我安慰着,白泷迈步而去,留下尸体躺在冰凉的血泊之中。   等到太阳升起,这里留下的只会是一片黑色的灰烬,而今夜,也将尽了。 第163节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凝冰真君(第三更)   “第十三个……”   商雨薇将兵器抽回,看着上面的血迹,稍稍皱眉。   她呢喃道:“没想到,杀人太多了,也会让剑变钝。”   她望着一旁剑光如雪的兰香雪,稍稍挑眉,和她斩杀的敌人不同,兰香雪出剑干脆利落,几乎伤势只有一处,但一处便是致命伤。   自从兰香雪恢复了伤势后,清扫这群化妖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实际上也并不是特别轻松,这群化妖在爆衣转换姿态后,往往都有些棘手。   其总数量接近三十,变身后的化妖几乎实力都能媲美先天一重境。   商雨薇本以为这会是一战苦战,然而比她料想的还要容易。   那名穿着黑袍的黑脸汉子,以及不动声色的华中锦,这两人乍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可实力绝非是普通的先天武者,至少也得是个四重练虚境。   那么饕餮部众的数量优势便完全发挥不出来了,质差的太大,量堆上来也不顶用。   烟栖霞在一旁发出冷笑:“给你们机会也不中用啊。”   她这柔柔弱弱的女子形象只是个伪装,先前有一名化妖自作聪明,试图将她挟持为人质,刚刚靠近没几秒,下一刻脖子就被切开了。   她的确不是先天,但这杀人手法的果敢不弱于江湖儿女。   藏匿在衣袖之下的匕首锐利惊人,倘若不提前堤防都可能被杀。   这匕首绝对是破防专精,再加个淬毒特效,捅谁谁死。   眼看甲板上已经杀的血流成河,不少尸体丢入了江水里,龙船上遍布着血腥味道。   烟栖霞眯起眼睛,似是有些怀念眼前的场景,曾几何时这样的噩梦风景线折磨了她许久。   随后有脚步声。   “公子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开的口,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脚步声的源头。   白泷双手抄在口袋里,步伐平缓,看上去不像是去杀人,而是去外面逛了一圈。   他受到众人的瞩目礼,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几只化妖:“还没结束吗?”   烟栖霞说:“你指的是哪方面?”   白泷说:“两方面都是。”   兰香雪问:“公子,血衣楼主他……”   白泷随意道:“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商雨薇眼神错愕,脱口而出:“你怎么做到的?”   白泷说:“我用了很正义的战法,以你目前的觉悟,我很难解释给你听明白。”   他也知道自己杀了血衣楼主,哪怕对方已经身受重创且精神不太对劲,但这仍然属于了不起的战绩,难免会有人不信,索性也不多解释什么。   白泷只需对一个人解释。   青年看着几步之外的少女说:“总之,他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兰香雪握紧了承影剑,她停顿了很久,她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并不如所想的那么欣喜,也并没有多么的如释重负,却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在心间化开,她有些走神,看着青年发着呆。   少女看向公子,又垂下视线,她张了张口,神情几番变化,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颊:“对不起,公子,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白泷听到这句话,他望见了女孩有些复杂的神情,于是说:“我想……你只需要微笑就好了。”   兰香雪听话的露出笑容,这对她而言,可能会比较困难,最终也只有浅浅的一笑。   或许是少女豆蔻年华时,她竭力微笑时,脸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平添了几分可爱。   白泷轻松道:“你得多练习练习,这么可爱的脸,不会微笑多可惜。”   兰香雪埋下脑袋,酒窝多了几分醉人的酡红:“听公子的。”   她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这么平静了。   其实血衣楼主也好,血衣楼也好,刺客杀手的身份也好,对她而言早已不是束缚。   当她第一次见到公子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心的安息之地,那是她心中的圣地。   她的心早已挣脱了枷锁了,却也再也无法自由了。   公子所说的话,比其他什么都更加重要。   烟栖霞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目光对视:“咳咳咳,我嗓子有些干了,不知是不是吹夜风快感冒了。”   白泷挑了挑眉,对烟富婆翻了个白眼,随后说:“既然血衣楼主已经死了,那么骚乱也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要看的结果是……”   绣玉和饕餮令主的一战结果。   他并未在甲板上见到两人的身影。   商雨薇指着不远处的江面:“他们正在江面上交锋。”   白泷奇怪:“江水上可没有落足点,双掌水上漂的只有鸭掌才行。”   烟栖霞靠在栏杆上说:“没有落足点,创造一个即是,足下这江水皆可化作坚冰。她既是太阴真气的修行者,练成了明月功体,倘若全力施为,能叫江水大潮也被冻结在一线天之外,凝冰渡海亦不是做不到。”   白泷一愣:“好家伙,又是一个凝冰渡海真君?”   商雨薇奇怪的问:“又?”   “咳,我只是想起了爬山渡海模拟器。”白泷修正了自己的口误,纠正了话题:“也就是说,他们正在江面上交锋?可惜这雾气太大看不见。”   “不是雾气太大,而是看不见,看见了也看不见。”披着黑袍的黑脸汉子低沉的说道:“境界差的太多了,看了反而容易被牵引走心神,搞不好就会走火入魔,索性看不见更好……这弥散在船只四周的,皆是太阴真气凝聚而成的冰雾,是故意遮挡视线的。”   “那么,谁优势很大?”白泷又问。   无人能回答这个疑问,所有人都不清楚,冰雾之外的战场到底是何等情形。   龙船之外,大约百尺江面早已凝结着一层厚重的冰霜,冰层厚度大约有九尺,沉重的冰块没有被江水冲散,宛若构建在江面的一个巨型台景。   而在这片纯白色冰霜台景的正中央,便是黑发如瀑的女子。   在女子的前方,有一头巨大的猛兽,它身高数米,全身布满毛发,獠牙毕露,双眼闪烁着赫赫凶芒。   怪物浑身缠绕着沛然的赤红血气,它朝着女子发起冲锋,一步,两步,三步。   每踏出一步都震的冰层碎裂,每靠近一步,都伴随着无数冰晶碎裂,每冲锋一步,缠绕在躯壳上的冰晶锁链,覆盖在毛皮上的冰霜便厚实了几层。   冰层在被打破后迅速重新构建,在这江水之中,水之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太阴真气为赦令,绣玉徒手摄入云雨水汽,无需更进一步,紧靠目光凝视,目及之处皆得冰封。   饕餮令主在最差的地形,碰上了最惧怕的敌人。   他不懂术法,空有一身蛮力和肌肉,始终是靠着蛮横的力量横扫一切敌人。   但离开了地面,困于江水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被对方所牵制,这漫天水汽,冰霜锁链,不断的剥夺着体温,损耗着化妖的气血沸腾。   这是一场拉锯战。   是猛兽的气力耗尽,还是凝冰真君的真气先耗尽,显然是后者占据了更大的胜算。   饕餮令主已经发起了数次冲锋,但最终还是停在了绣玉跟前,被冻结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它试图挣扎,可冰层越来越厚,凝聚成型的太阴真气锁住了它双腿,如果想要拔出来,它得付出将整个立足的冰冻板块都踏碎的巨力。   可它无法理解:“你分明,你分明应该身受重创,怎么可能还有如此……”   绣玉没有回答,她也回答不了,眼神平静依旧。   她确是受伤了,并且被迫变成了幼女,但伤势可以被治愈。   她从瓷瓶里取走了一枚生机丹,哪怕是暂时性的,也让她得以重回了全胜时期。   更重要的是……你以为汝等布局很完美,可事实上……都是故意为之的陷阱。   绣玉的指尖萦绕着几缕银色的真气,她有预感自己的气力即将耗尽。   ……该结束了。   她对着巨兽的冰雕摊开纤细纯白的五指。   巨兽在冰雕之下的眼瞳剧烈收缩,生死之前,它也无法泰然。   实力境界虽然存在差别,但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它得拼死撑过过,只要撑过去,就还有胜算!   先不考虑其他,当下情况,活下来才是最根本! 第164节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明时分   武者杀人讲究高效,不是所有人都会练七八个大招随意乱丢。   真气存在上限,乱用大招对轰,只会个自己平添破绽,一般来说,是不会用的。   可眼下的情况属于例外。   太阴真气已经封锁了饕餮令主的躯壳,它如同被丢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减速加禁锢,根本动弹不得。   这种时候,威力极强的杀招孕育而出,没有一丝一毫的偏颇,必将会命中。   饕餮令主内心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硬接对方杀招。   奈何他没有选择!   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开,只能靠着自己作为化妖的身板以及肉成坦克的外皮硬接。   倘若不是最后一丝作为强者的自尊支撑着,只怕它已经忍不住宣誓效忠了。   当绣玉摊开五指的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气逸散,致命的预感敲打着他的脑神经。   在这片苍白月色中,白雾和霜气倒映着这片江水更加惨白,冷冷的白光着落在冰层上,也印照着饕餮令主的脸色满是惨白。   白玉璧人呵出一丝仿佛没有温度的白雾。   巨型化妖的躯壳迸发出金城铁壁的铿锵。   惨白脸色的饕餮令主咆哮一声,声音甚至震裂了太阴真气凝聚而成的厚重冰层,它狰狞的爆发了,架起臂膀,护在了躯壳前方,气血流转。爆发的红黑气血缠绕躯壳,形成密不透风的罡气防御,它属于典型的肉身强化型,极端强化物理攻防。   “来——呀——!”   它用咆哮声回应,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驱散自己内心的惊惧和恐慌。   生死关头,拼的就是一线生机。   它赌对方手里的是最后一发子弹,用完之后,就再无反抗余力。   绣玉双眸清冷,她不言语,用行动作为直白的回应。   她将五指猛然一收,顷刻间,天空落下的月光收成了一束,笼罩在了足下方圆三十步,形成了纯白色的圆形领域,这片领域之中,连声音都在月光中泯灭。   旋即,苍茫的白色月光落下的同时,整个圆形空间都猛地一沉,月光似是有了重量,落在了这片领域中,聚集为一把锋锐的兵器,半空之上,一把月华构筑而成的纯白色宝剑高悬于头顶,它浮现的顷刻间,释放出的光晕便震散了无数白雾白霜,连江水都静谧了几分。   裁月镂云,河倾月落。   月华流光,月落星沉。   剑坠落,山河倾覆,它本由月光所构建,该是轻盈万分,却在坠落之时,威力势若山崩。   滂沱大势坠落,这一把东方版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头劈下,根本留不下任何反抗的余地。   虚虚实实的剑刃贯穿了饕餮令主,连通它足下的冰层也同样一剑斩裂。   贯穿了冰层的剑光落入江水之下,余波扩散三百尺,整个江面被一剑破开。   中端江流自中间被破开,水流朝着两侧倾覆,化作两座波涛小山。   这江河宛若被牛油刀切开的蛋糕,掀起数丈的水波,倘若江河中藏着一条潜龙也要被惊的从床铺上弹起来。   扩散而出的波涛小山并未立刻归于平整,这可是以太阴真气催发的杀招,被斩开的江水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冰霜,它在被切开的瞬间,水流冻结成冰,分成两片的浪涛峰头被凝固冻结成了冰色,同时也将深深凹陷下去的裂谷痕迹印刻在了冻结的江面之上。   而在裂谷的正中央,是生机断绝的饕餮令主。   它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躯壳被一剑贯穿,双眼中神采尽数散去,凝固为冰雕,再无一丝生气。   饕餮令主,死。   他死的却也不算憋屈,死在此世少有的高手手下,也算是与有荣焉。   至少胜过血衣楼主许多。   绣玉垂下右手,她望着眼前的光景,流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倘若是有别的办法,她也不愿消耗本源施展这一招月落星沉。   损耗太大,堪堪恢复了些许的气机再度损耗,已经超过极限。   绣玉看向自己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水,自己的身高也在迅速缩小。   生机丹带来的效果本就是暂时。   她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躯壳有些摇摇晃晃,额头发烫,浑身酸痛痒麻,脏腑中传来的不适感更为强烈,太阴真气封锁在丹田,精神封锁于紫府。   走火入魔带来的副作用每一次发作都让她痛不欲生。   此次更是严重。   女孩踉踉跄跄,耳朵又是一阵嗡鸣,眼前骤然漆黑,天旋地转的眩晕中,她直直的倒下。   这时,有一只手搀扶住了她。   “辛苦了。”   青年抱起幼小的女孩,低温的夜色中,他的怀抱是温暖的,驱散了绣玉身躯的冰冷。   绣玉抓着白泷的衣角,疼痛感远去,她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瞳,呼吸均匀的入眠了。   她知道,在这个人的身旁……可以心安。   白泷抱着体重轻盈的女孩,仰头看向远方,江水的尽头泛起了鱼肚白。   水平线的尽头,太阳洒落一丝微光,天亮了。   ……   一夜骚乱算是结束了。   杀了不少人,死了不少妖。   血色冲刷着甲板,聚贤阁的侍者们忙碌个不停,光是拾掇和整理船舱便少不了许多麻烦。   白泷本以为要和聚贤阁扯皮许久,结果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刁难。   戴着黑色墨镜的经理对他的态度恭敬十足,令人奇怪万分。   白泷寻思,或许是没闹出人命,免了上头对他的责罚之类的缘由,也没有深究。   更是令他心情不错的是……对方很懂事,给他送来了一壶茅台酒作为谢礼。   换做以往,他肯定寻思着要不要将这壶酒卖去黑市,换个百两黄金。   但经过一夜折腾,白泷也不想着白嫖和白给的事,将这壶酒分摊开,请其他人饮了一杯,散一散寒气。   太阴真气留下的冰川痕迹一时半刻无法溶解。   这江河上的冰河裂谷的风景线至少还能保留个三两日,给金陵城增添一波旅游销量。   白泷望着江面冰川,站在甲板上感叹,饮下一口茅台酒:“这便是此世高手的实力吗?爱了爱了……”   商雨薇轻声说:“却也不是每一位武者都有这等实力,能干涉天象,逆乱外景,神功绝学亦是必不可少。”   兰香雪望着手中承影,又悄悄看着白泷的目光,心中若有所思。   但凡是武者,没有谁会不向往这份超凡境界的实力,谁人不想抽刀断江水,挥剑破山岳?   谁都不想遇到这样的敌人,但谁都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对于力量的追求,刻在了江湖人的骨子了。   真正不在乎的只有少数几人。   华铃照看着绣玉,她握着女孩的小手,神情复杂,本以为是个小妹妹,结果突然成了大姐姐,她想起前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还有自己说过的许多话,心情更加奇妙。   华中锦饮着茅台酒,这老爷子打了个酒嗝,他低沉的笑了笑:“神功绝学能有几人?绣玉小姑娘承习了太阴真气,自是梵月谷中的高贵者,大秦境内可也没有几位,寻常武者和她比较纯属不智,谁能有神功绝学傍身,有着和她一般独一无二的先天优势?”   怀抱着承影剑、练着绝学剑典的刺客少女没说话。   大宗门真传弟子,同样掌握绝世武学的剑舞者也沉默了。   只有连先天都不是的天魔本人毫无逼数的点头称是:“言之有理,和学霸学神比较,那是自讨没趣。”   烟栖霞望着江面景色,没听下去别人的谈话,心中的想的却是——想吃刨冰了。   聊了片刻,白泷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对着不远处的黑袍人招呼道:“你们也要来喝一杯吗?”   黑脸汉子停顿片刻,倒是佩戴着面纱的女子开口回答:“好。”   白泷拎着酒壶靠近,给对方上了一杯茅台酒,将酒杯递过去:“请。”   黑衣女子便要伸手接过酒杯,这时,白泷故意倾覆了手里的杯子,酒杯从两人的手中交错,滑落下去。   女子下意识双手去捧住酒杯,可下一刻,她的表情僵硬了。   白泷收回了右手,掌心多了一块面纱。   他望着低着头侧着面容的女子,叹了口气。   “还需要遮遮掩掩的吗?”   “澹台紫月……” 第165节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答   白泷摘下了黑衣女子的面纱。   身着黑袍的女子本是侧着脸颊和眸子,试图闪躲。   此时被叫破了真名,顿时身子一僵,浑身佯装出的怒意顿时卸去了九成九,只余下些许忐忑。   女子柔柔的一叹,摘下了黑袍,露出熟悉的面容。   “公子……”   澹台紫月神色有些不安,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高冷卓绝的气氛,被扯下了面纱之后,她的气魄根本提不起来,在公子的视线下抬不起头来,仿佛做坏事后被抓到的孩童。   白泷的视线掠过了澹台紫月,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黑脸汉子,继续说道:“韩大佬,还要继续戴着面具么?不觉得闷得慌?”   黑脸汉子表情一僵,无奈的抬手扯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古风中年帅脸,苦笑道:“结果还是没能瞒过白公子啊……”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一开始也是反对的?”白泷双手抱胸的反问。   “是这样的。”   “给你半壶酒,自己喝去,但凡有一颗花生米,都不至于让你们干出这种破事来。”白泷瞪眼。   韩枭哭笑不得,这件事上的确是理亏。   “公子,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澹台紫月小声解释,她听得出也看得出白泷此时处于极度的不爽状态,急忙开口,试图说明情况。   “我不傻,看得明白,化妖和澹台世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你们不参与进来才是奇怪。”白泷挑眉:“隐藏身份也是必要举措,不和我们表现的太亲近也是为了让敌人麻痹大意,是的,道理什么的我都懂……”   “公子明事理就好。”澹台紫月松了口气。   “但一码归一码。”白泷的手指敲着手肘:“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这……”澹台紫月犹豫了几分:“其实,是我自己……”   “你有这智商?”白泷直接拆台。   “公子……”澹台大小姐有点委屈,但这句话也没说错。   白泷没好气道:“有时间给我在这里撒娇卖萌,还不如干脆点把事情给我说明白,闹腾了一晚上,我好不容易来参加一个晚宴,你们就给我整这处?简直放肆。”   澹台紫月不肯承认:“我们只是未雨绸缪,要怪也怪不得我们呀,可不都是这群化妖自己打过来的?”   “那李判呢?”白泷反问:“金陵太守莫名其妙的被斩首,又是怎么一回事?”   商雨薇一愣:“啊,好像还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我都给忘了。”   兰香雪思索着说:“公子是说,金陵太守是澹台姑娘杀的?”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澹台紫月立刻否认,她才背负不起杀金陵太守的罪名。   “其实……”韩枭正要开口说,就被白泷打断了。   “我知道,其实李判没有死。”白泷淡淡道:“或者说,死的人不是李判。”   韩枭点头,旋即失笑,他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白泷,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华铃轻声说:“怎么回事?可那个人不是被斩首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的确是有人死了,但死的不是李判。”白泷淡然道:“另有其人。”   “可这不对啊。”华铃奇怪的说:“公子哥哥和我都看见了啊,我们最后在屋子里看见的人还活着,在没有人进出的情况下,是怎么完成密室杀人的?”   “这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简单,只是一种戏法罢了。”   白泷已经想明白了,当他猜到韩枭和澹台紫月身份的同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众人均是在看着他,参与者或者未参与者都在沉默着。   白泷缓缓叹了口气:“也罢,就当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这个密室,我顺带给解了……首先你们需要明确一点,的确有人死了,尸体也是新鲜的,虽然没有了首级,但一定存在死者。”   黑衣经理也凑了过来:“真的,不是什么隔空杀人?或者什么妖魔鬼魅?”   白泷瞥了他一眼,语气笃定:“绝对不是,一个立命境儒者,怎么可能被鬼魅索命?这只是普通的手法。”   华铃嗓音清脆的问道:“公子哥哥,如果这是手法,是不是代表密室并不存在呀?”   白泷点头道:“不错,所谓的密室,只是一种手法构建出来的密室,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密室。”   商雨薇思忖着:“你是说密道?”   白泷摇头。   兰香雪抱着宝剑,她灵光一闪道:“是……窗户?”   白泷打了个响指:“正确!正门有人看守,唯一能通过的便是窗户了。”   黑衣经理奇怪的说:“窗户不是上锁了吗?木闩卡死了。”   “是在我们进入之后卡死了,然而在这之前,门窗有没有开启,你我皆是不知情的。”白泷竖起一根手指:“倘若一开始是没有上锁的,那么刺客就可以通过这个窗户入内。”   “这倒也是。”黑衣经理暂且接受了:“但问题在于,即便能够通过窗户入内,又是如何离开的?窗户可是从内部上锁的,不可能……”   “并非不可能。”白泷再度打断,他肯定的说:“即便人不在室内,也有可能上锁。”   “怎么办?”   “简单,用冰块就行了。”白泷望着江面上的冰川裂隙:“冰可以将木闩暂且固定在某个位置,不会掉落下来,也不影响出入,等到关上了窗户之后,只需要稍稍提升温度,片刻就会融化成水,木闩自然下落,落在卡槽中,自然形成了封锁……这不过是一种简单的延时机关……只是三流的密室手法。”   此言一出,好几人的表情都变了变。   “这是不是有些……”商雨薇奇怪的问:“异想天开了?”   “不,事实上,窗户的卡槽里的确有水迹。”白泷说。   “或许是江水呢?”   “最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我想了想,这里存在一个双重的可能性。”白泷缓缓道:“如果这是江水浸没留下的痕迹,这代表飞溅的水沫都能打湿窗口,那么窗口即便被封住也并不严实,留下的缝隙足够让丝线通过,那么不需要冰块固定也能撬动木闩,只会让手法变得更容易。”   他双手合掌,拍出清脆声响:“换而言之,不论如何,只要那卡槽里出现了水渍,这个窗口就绝对有问题,要么是不够严密,要么是有人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总之,这个密室都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说……凶手是通过窗口进入,杀死了死者,然后又设下了机关,从窗口离开的。”华铃简单梳理后问:“公子哥哥,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认为死者不是李判呢?”   黑衣经理也急忙求证,虽然密室被看破了,但是这还不足以证明死者不是李判。   商雨薇也好奇的问:“为什么不是?”   白泷也平淡的给出答案:“很简单,因为尸体被斩首了。”   他给出三段式的逻辑推理:“尸体被斩首,那么此举必然有其意义所在,这让我们无法确认死者身份,只能假定推断死者是李判,所以斩下头颅,将脑袋抛出江中,防止被人认出死者身份,因此……死者不是李判。”   很简单的逻辑链条。   倘若为杀死李判而来,根本不必要斩首,斩首必然是为了某种诡计,而最常用的即是身份调换的诡计。   白泷的确是在推测,但不需要其他人表示赞同或者质疑。   他直接向当事人求证:“我说的没错吧,二位。”   澹台紫月没有说话,可眼中流露出了无比的欣赏和尊敬,这已然是默认了。   “那……李判去哪了?”华铃奇怪的问:“我们当初见到屋子里的确是有人的呀。”   “我们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李判,那时就已经被调换了。”白泷淡淡道:“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三人组进入了室内,并且停留了片刻时间。”   黑衣经理点头说:“对对对!我记得是!”   “所以,这就是换人的时间点。”   “当初华铃说过,打鼾的人呼吸不对,这是因为打鼾的人就是死者,因为他早已身受重创。”   “这和李判的情况不相符,所以那时起,人就已经被调换了。”   “我们都认为当初三个黑袍人,进去是三个,出来也是三个,所以没什么问题。”   “这恰恰是误区,因为我们根本不能确认,到底走进去的三个人和走出来的三个人,是不是同样的三个人。”   “而且,除了澹台紫月和韩大佬之外,最后一个黑袍人一直都没动弹过,始终都在沉睡着。”   白泷径直的走向了第三个黑袍人,不疾不徐的说道。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带着死者进入了房间,替换了李判,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简简单单的走了出来。”   “之后有谁进入了房间杀死了死者。”   “而真正的李太守……一直就在这里。”   他揭开了第三个黑袍人的头罩,面罩之下,是闭目沉眠的李判本尊。 第166节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解答   李判始终都没死,他一直就在这里。   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沉睡着。   哪怕天色明亮后,也仍然呼呼大睡,全然不知什么刺杀,不知有人来袭。   华铃张大了小嘴,几乎能生吞一颗鹌鹑蛋。   死者就在眼前复活,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法堪比大变活人的魔术。   从未见过这种密室手法,现场推理解谜的女孩此时如同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无法想到还有这种骗人的手段,也没想到这样厉害的障眼法会被公子看穿。   “公子哥哥好厉害……”她由衷的感叹着。   “是很厉害。”商雨薇自愧不如,至少在动脑这件事上,她认为再给自己两个脑袋都想不通。   兰香雪静静的望着那道身影,眼中是毫无动摇和隐晦的尊敬之色。   “不愧是……”澹台紫月轻声说:“全中……全被公子看穿了。”   “这点程度值得吹捧个锤子。”白泷反而很是暴躁。   小儿科级别的推理,连他都弄得明白,换成某歌,或者把端木槿拉过来,分分钟就给你破了。   这么简单的谜题自己居然被瞒了大半个晚上!   白泷想到这里就感到了深深的羞耻。   他瞥了眼还在安睡的李判,真恨不得给这个李太守两个耳刮子,把他干脆点打醒过来。   为了‘你’的尸体,折腾了这么久,搞了半天你还活着,是不是该跳江谢个罪先?   “那,死者是谁呢?”烟栖霞饶有兴致的问:“公子应该猜的到吧?”   “废话。”白泷秒答:“是骨面吧,就是闹腾了天香楼阁的那只化妖,这家伙被榨干情报后,全身被折腾的遍体鳞伤,索性拖过来,给它一个痛快了。”   “是。”澹台紫月也很干脆:“多亏了它给的情报,我们才能提前布局。”   “你们?”白泷视线若有所指。   “……”澹台紫月抿着嘴唇,她目光游离的说:“嗯咳,总之……结果死的还是化妖,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吧,公子也不必如此介怀。”   “这对我们也算是好交差了。”黑衣经理心情大悦,他拍着胸口,随后抱拳道:“多谢,多谢……”   “你这时候应该骂这群人两句。”白泷摇头叹道:“乱折腾人。”   “岂敢啊。”黑衣经理失笑:“某家闯南走北这么多年,倒是很少能经历这样的一晚上,当真是爽快莫名,回头一看,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的刺激,却又不曾失了什么,可见诸位的分寸还是拿捏着的。”   白泷笑道:“你倒是坦率。”   “还望公子阁下不要见怪。”黑衣经理的恭敬是发自真心的,他观人无数,这群人的绝对核心便是这位白衣公子,他能轻易压服当场所有人,实力、胸襟、谈吐、见闻、性情……皆是令人看不穿。   “不会,你送了我一壶茅台酒嘛。”   “不敢,这可不是我送的。”黑衣经理立刻摇头,同时拍着胸口保证道:“倘若公子需要了,随时差人来聚贤阁取茅台酒,要多少有多少。”   “……再说吧。”白泷心说我可买不起,打骨折的也买不起。   聚贤阁一夜风波将尽。   天色明亮之时,众人乘着龙船登上了岸边。   小桃红已经提前备好了马车在等待,见到白泷衣着上几缕血迹,好生心疼着。   几人乘上了三辆马车,只余下白泷还站在马车一旁。   烟栖霞原本有意上马车,却被白泷拉住了手腕。   桃红有些奇怪的看过来,听见白泷说道:“我和她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侍女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止不住扬唇一笑,娇滴滴的应了一声。   她或许是认为公子这根硬木头也终于开了花,难得会提出要求主动和小姐走一走,或许可以换个称呼了。   桃红一直认为‘姑爷’这个称呼可比‘公子’要亲昵多了。   烟栖霞望着马车远去,她一袭月白色长裙,长发盘起,只有一根白色朱钗,打扮的干净素雅,经过一晚时间,其妆容也没有几分淡化,朱唇胭脂鲜艳依旧。   她嘴角勾勒几许笑意,一双灵韵十足的眼眸瞧过来,眼中藏着几许期待。   “公子偶尔也有解风情的时候嘛。”   “我刚刚杀完一个高手,全身血气都没散开,你跟我说个锤子的风情。”白泷松开了手,看了眼烟栖霞:“让你陪我走走,是有话和你说,别想着花前月下的事。”   “这可是公子说的。”烟栖霞稍稍歪着脑袋,故作可爱:“我没有这么想过。”   “是吗?”白泷不吃她这套,也松了口气说:“那算是我自作多情了,那没事了,你自己搭车回去,我回去躲在被子里哭。”   说完便要走。   烟栖霞揪住他的衣角,美目里皆是埋怨:“这也太无赖了。”   白泷无心和她打情骂俏,淡淡道:“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不是跟你谈笑。”   烟栖霞松开柔荑,柔柔一叹:“那我陪公子走一走吧。”   她盯着他的手掌看了片刻,可惜没能伸出手去,因为知道即便伸出手也握不住,握住了也会被躲开,这个人就是这样,正经的时候,碰都不让碰。   白泷一直都在留意着烟栖霞的神色变化,她在商场上是叱咤风云的女暴君,一言便让多少人倾家荡产,可这时反而是柔弱顺从的小姑娘,看上去颇有几分温柔如水的姿态,乖巧可人,低眉顺目。   然而……装出来的。   白泷太了解烟栖霞的性子了,她的伪装色霸气修为不输给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道上,并不是并肩而行,烟栖霞紧随着白泷之后,悄悄之中,气氛少了几分融洽和温馨,多了几分沉重和紧迫。   此时天色,街区行人已有不少,些许嘈杂声响不影响交谈。   大约数分钟后,白泷方才打破了沉默,他说:“是你设的局。”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句式,笃定的语气。   烟栖霞将一缕发丝撩至耳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公子说的是什么?”   白泷直言道:“今晚的局。”   烟栖霞浅浅的笑着,有些不依不饶的问:“什么样的局?”   白泷早已打好了腹稿,捋清楚顺序,他说:“引蛇出洞之局。”   烟栖霞莞尔一笑,并未承认是自己:“公子不是问询过了?这可是……”   白泷步伐不停,摇头说:“澹台紫月没有这个水平的智计,她也做不到这样完整的布局,也做不到这样的统筹规划,单论一点,她便不行。”   烟栖霞仍然追问:“哪一点?”   白泷骤然停下步子,回头凝视:“让华中锦给李判下药。”   烟栖霞视线毫不闪躲,迎着公子审视的目光:“为什么公子会这么认为?”   白泷淡淡道:“不是我这么认为,而是只有这种可能性,李判昏睡一整夜,除了被人下药之外,别无其他理由,而和他交谈的人中,只有华中锦和他是旧时认识,他又是医者,暗中下药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如果他是帮手,这一切发展都在默许之下,同样的……能和他达成合作关系的人,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你了。”   烟栖霞托着下巴,她走近一步,秋水双眸轻抬:“或许是华中锦自己的决定呢?”   白泷说:“那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布局让李判假死,这对他毫无益处,更何况还携带着华铃,他不可能不知道今晚的情况危急,把孙女带入这种场景,后果会如何?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你认为他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对实力过于自信?显然都不是,而是他认为布局万无一失。”   烟栖霞微笑醉人,她注视着公子的背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还有呢?”   “引蛇出洞的布局,需要建立在数个前提之上。”白泷继续说:“其一,必须在船只上;其二,必须让李太守假死,减少阻力;其三,必须有血衣楼主和兰香雪的决斗吸引注意力;其四,必须让化妖们确定目标人物就在船只上;其五,必须保证己方的安全。”   烟栖霞细细品味着他的分析,轻声说:“很对。”   白泷目光深邃:“这些条件,单独一条拎出来都不容易达成,因为牵扯到太多人了。”   烟栖霞眸子明亮的问:“然后呢?”   白泷给出结论:“所以,只可能是你。”   烟栖霞抱着双臂,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欢喜,像极了被心上人接住绣球的姑娘。   她明知故问:“为什么?”   白泷说:“要求我们登船的人……就是你。”   烟栖霞的胸口随着深呼吸而鼓起,旋即她满足的深深叹息:“果然还是瞒不过公子。”   白泷眼中却无这位绝色美人,而是带着几缕审视之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烟栖霞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她真是爱煞了公子的这番性情,当他如此薄凉时,反而令她深深的着迷。   她轻声问道:“小女子导演的这一出戏剧,能入得了公子法眼吗?” 第167节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你献上喝彩   白泷以手扶额:“果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是我太蠢,没看破。”   烟栖霞岂会相信,她嫣然一笑:“公子只是陪我完成这一出好戏吧。”   白泷淡淡道:“我还没有从容到这一步。”   烟栖霞轻声说:“也是啊,唯独有些出乎我意外的是,公子真的会为了兰香雪而去杀了血衣楼主……那时候我是有些嫉妒了。”   ……我只是为了界门的任务,帮她是顺便。   白泷说:“你认为她赢不了。”   烟栖霞摇头:“她能不能赢,不影响到最终结果。”   白泷又说:“最终结果么……所以,今晚的这一局,你有百分百的胜算。”   女子轻轻颔首:“是。”   白泷吐出一口气息:“但对我而言不是。”   烟栖霞抱着双臂托起胸口:“公子不妨直说?”   白泷淡淡道:“我本想的是李判是否会出手,但他只是睡了一整个晚上。”   “所以?”   “所以李判并不是明面上的布局,而是一道保险,既然是你们药倒的他,一定有有唤醒他的方式,但直至最后都没有这么做,只能证明在启用这道保险之前……有比他更强者。”白泷低沉道:“是绣玉。”   烟栖霞不言语,等待着白泷的分析和推断。   “绣玉是最重要的一枚底牌,也是稳固局面的最重要一手。外表上她只是幼女,没人会过于注意,看似在身边只是个累赘,实则却是一张足以倾覆局面的底牌。”   “想来,杀死骨面的人,也是她吧。”   “通风窗口只能容纳小孩子的身体通过,她正好符合要求,而且她使用的也是太阴真气,凝聚水汽制造冰块再容易不过,杀死化妖对实际上是成年人的她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她是潜藏最深的一枚底牌。”   “事实上,也的确是绣玉救了我一命,否则我少说也得重创。”   “你没有动用李判这个保险,是因为有她就足够了……”   “之前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她自从踏入了江心岛之后就始终跟着我,寸步不离,我跟她远没有那般熟悉,直至去了凤舞苑之后,我才逐渐明白,理由有二。”   “其一,她需要保证我的安全,也要确定我的行动轨迹,或许是你的要求,因为我不清楚你的布局,随时可能不按照你的预定计划走,她是一道保险。”   “其二,她知道我是谁,既然她学习过神天响的乐谱,证明是故人之旧,倘若是这番缘分,认出来我也不奇怪,但她先前始终不曾表露……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白泷停下了步子,看向三步之外的烟栖霞。   “她没有理由在认出我的情况下,却刻意隐瞒这么久。”   “她实际上并不认识我,或者说仅仅只是道听途说,却也不敢确信。”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样确信的?自然是需要一个渠道,即……通过你确认了我是谁。”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绣玉的身份。”   白泷的推断有着不容置喙的确信。   烟栖霞笑容绽放。   “是的,我知道。”   “是我让她隐瞒的,也是我安排了这幕演出。”   “早在从得知了她的身份起,这一切就没什么悬念了。”   烟栖霞坦然的承认了,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她毫无负罪感。   今晚的演出原本就是她撰写的剧本,大家只是尽情的表演一场。   除了乱入的商雨薇、黑衣经理之外,其他人皆是她请来的演员。   变量始终控制在范围之内,她为此上了多重保险,保证了万无一失。   并且也没有谁因此而损失什么,反而大家都皆大欢喜的得到了好处。   澹台世家剿灭了化妖,烟栖霞卖了一个大人情,让他们亲手手刃了仇人。   绣玉击杀了饕餮令主,化险为夷,不用担心继续被这群化妖觊觎。   兰香雪获益匪浅,临阵突破,也随着血衣楼主之死而获得了自由。   白泷也顺利斩了鬼,完成了界门的任务,度过一个刺激的夜晚。   而那些被卷入者也没有额外的损失,最多只是有些心惊肉跳。   这些,白泷都看在眼里。   因此,烟栖霞才会笑的如此灿烂。   她虽然隐瞒了,但不是出于恶意,或许有少许恶趣味。   然而无论结果还是过程都在计划之中,都是皆大欢喜。   倘若是换做别人来,看不穿计划的全貌,自然会认为自己被当猴耍了,少不了几分火气上涌,对她怒目而视。   可她清楚公子不是短视之人,当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些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看破了全盘布局和所有谎言,所以他找不到责备自己的理由。   烟栖霞可从未将公子的生命当做玩笑,让绣玉时刻跟随。   反而是她自己身边没有护卫,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受伤重创甚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她也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关键信息没有说。   这甚至谈不上是善意或恶意的谎言。   女子浅笑言兮,明眸皓齿,双眸眼波流转,仿佛三月阳光下的湖面。   她静谧的伫立着,乖巧的等待,用期待的视线看着公子,似是在期许着什么。   白泷沉默了片刻。   他要问的都问清楚了,烟栖霞也没有赖着或者不承认。   他心头的几分火气也已经在这一问一答之中散去了数成。   捋清了头绪的如今。   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说是有些佩服了。   真亏她能布下这么一个局,让所有人按照她的剧本来走,一整个局看似并不复杂,但细细切分开,没有一个人在这幕演出中是多余的。   谁都发挥了作用,谁都是不可或缺的,除却那些乱入之外,谁都占据着一席之地。   反观白泷自己,他在这幕演出中没有被安排位置,有没有他都不影响到发展,他并不是剧本中的演员,也并不在舞台上有着一席之地,换而言之……   “我其实是被放在了观众席上啊。”   白泷心中呢喃着,他找到了自己被赋予的定位。   他参与了进来,却也没有参与进来,就像是一幕舞台剧,光有舞台上的人是不够的,还需要观众。   他便是那名观众,这名看客,看似可有可无,实则极为重要。   因为演员们卖力的演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观众。   失去了观众的演出将失去存在价值,也少了几分灵魂。   倘若是演出结束时,没有万雷的喝彩和雷鸣的掌声来收尾,反而是显得这场演出是多么落寞,分明演出是如此的精彩,又怎么能缺少观众的认可?   这种时候,可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倘若是愤怒的冲上去讨要一个说法,或者失望的摇头叹息转身离开,反而是落入了俗套里。   在烟栖霞的注视之中,白泷抬起双手,轻轻鼓掌三次。   并不是很响亮的三次鼓掌作为谢幕。   他说:“很精彩的剧本,很精彩的演出,很精彩的布局……为你献上掌声和喝彩。”   烟栖霞欠身回礼,优雅行礼,笑靥若花:“谢谢公子的夸赞。”   她想要的正是这般的回应,这声夸赞令她宛若在炎热夏天喝下了冰凉的酸梅汁一样,爽快极了。   不论是布局时的思索,定下剧本时的考量,还是最终执行时的谨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其他人都得到了想要的,而她自己呢?她所谋求的又是什么?   不过是期许能够得到公子的一声夸赞。   烟栖霞很清楚此时的愉快心情源自何处,哪怕在商场中碾碎无数个敌人,也不如和公子击掌相庆的瞬间开怀,这份心情一定能保持很久很久,每当回想,都会令她回味无穷。   可这还不够……她得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有些贪心了,想要更多。   烟栖霞稍稍踏前一步:“公子,我可以索要一份奖励吗?”   她抬起皓腕:“回去的路上,希望公子能牵着我的手呢。” 第168节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大秦风气又开放,男女结伴牵手而行,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白泷作为现代人,牵不牵女孩的手,都不是一件值得他面红心跳的事。   平心而论,是个便宜,占就占吧。   于是……   白泷很干脆的翻了个白眼:“得寸进尺,这边要牵手,待会儿是不是要公主抱举高高?”   烟栖霞瞪眼:“公子!”   白泷没理会她的撒娇,女人撒娇可不能惯着,否则后患无穷。   他转身便走,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态度,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了。   什么仙女、侠女、魔女、妖女,全都是一视同仁的对待,他是真正的女(平)权主义者,所以会毫不犹豫的对异性施展飞踢和破颜拳。   烟栖霞幽幽一叹,但还是跟了上去,这次她没有跟在后面,而是并肩而行,说:“这样公子也要拒绝吗?”   白泷礼貌的拉开一步距离:“你随意。”   “……”烟栖霞无语片刻:“真不知为何公子要将美色视作洪水猛兽。”   “刚刚才讨论完了严肃的命题,现在就跟我聊这些,你觉得合适?”白泷虚着眼睛。   “这不是换换话题。”烟栖霞随意的说:“终归你想要问的事,栖霞能给公子解答的都有限度,不如等绣玉醒了之后,亲自去问她,况且……”   “况且?”   “和公子行街已是许久未有过了,难得有这样机会,何必聊些无趣之事?不如谈一谈花前月下……”烟栖霞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那我们还是聊一聊高等数学吧。”白泷的回答花式不解风情。   “哎……”烟栖霞继续叹着气,这柔媚哀怨的声音能教再钢铁的直男都软了心骨:“我一直都很佩服公子的自律以及意志,但现在我不仅是佩服,而且是怀疑了。”   “怀疑我喜欢男人吗?”白泷仍然平淡:“这也没什么,我对哲学也是有所研究的。”   寻常男人肯定争先恐后着否认,倒是白泷完全不在意这些。   你说我是基佬,那我就是了?   那我脱下裤子,你敢来击剑么?   “我怀疑公子是不是过去喝了无情水。”烟栖霞怀疑的却是另一方面。   “你要这么问,该奇怪的反而是我。”白泷表达了疑惑:“为什么许多人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情情爱爱什么的很有趣吗?爱情又是个什么东西?是武功太好练,还是家里太有钱?该死的,这群江湖侠客难道不用考虑生计问题,也不要上班的吗?”   烟栖霞说:“那公子认为,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白泷奇怪:“你这是在跟我论道吗?”   烟栖霞摇头:“大多人是求道者,人活着为了自己的道,可倘若自己无法达成那份道,便只能让道传承下去,因此人生在世,避不开情爱之说。”   白泷无语片刻,说到底不就是为了繁衍后代么?   “你这说法,倒是让我想起了外道。”   外道即正道之外,即通常所说的魔门。   自古以来门派之间冲突少不了正道魔道之争。   天下外道一共外九道,大秦盛世之后,魔道渐渐式微,九道如今只剩下六道还说得过去。   魔道也并非真的和社会不融,大多情况下,正道魔道是互相掣肘的关系,数千年的纠葛倒也是说不清的。   白泷说的外道,是比较有名的一个外道。   即合欢宗。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宗门,事实上这家宗门的对外产业就是开青楼的……懂得都懂。   合欢宗的道讲究的是有欲而无情,男女双修功法也称得上是名满天下了,以至于大多江湖儿女结婚后都会偷偷买个阉割版本的回来练习。   毕竟古代青楼不犯法,只要不作奸犯科,或者干一些会被丢上淫贼猎杀榜的脏事,往往没人会在意。   至于男性侠客被合欢宗妖女盯上,那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只能说这个时代男孩子真是艰难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平心而论,白泷也不是不能理解合欢宗的道,有欲无情的做派恰恰是不少现代人所追求的‘开放’。   “是啊,公子过去也不是没被合欢宗的妖女们盯上过。”烟栖霞说起这件事时,眼神稍稍变化。   “算是有点共同话题吧。”白泷说:“宗门的道由百家演化而来,不过是殊途同归。”   “有欲而无情,可公子也无欲啊,更是无情。”   “我和那群妖女妖人有本质区别。”白泷淡然道。   “所以视美色为洪水猛兽?”   “不,平心而论,我欣赏美。”白泷补充道:“也不会刻意的敬而远之。”   “可你总是会避开,避的远远的。”烟栖霞声音低了几分:“为什么呢?公子的心难道真的是石头做成的吗?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他回道:“可终究道不同。”   “无情道?”   “我说的道和你理解的道,不同。”   他的道不在这方世界,一个异界来客,也不可能真的永远停留在这里,谁知道什么时候门就消失?   “公子说的道,我不懂。”烟栖霞说:“裳姐姐也不懂吧,小梨子也不懂……刀剑争锋,策算天下,言出法随,种种道妙,公子似乎什么都懂,又似乎什么都似是而非。”   ……你再骂?   “确是似是而非。”白泷说:“不仅仅是你们不懂我,我其实也不懂你们在想的是什么。”   “是?”   “有那么多未竟之事,哪有功夫去想什么爱情?”白泷唏嘘道:“小梨子守在独孤城,霓裳肩负重担,长夜守着玄甲……不尽是如此?”   烟栖霞眼波流转:“公子不懂吗?”   白泷反问:“我该懂吗?”   烟栖霞移开视线:“公子聪明了一世,却不明白人心。”   白泷摇头:“什么人心?结果还不是江湖四散?爱情就是一瞬间的错觉,你以为你以为就是你以为?别闹了,长大后,过去的刻苦铭心就成了过眼烟云。”   烟栖霞说:“所以连牵手不乐意吗?”   白泷忽然感到指尖传来些许触感,有些冰凉的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他没来及挣脱,便被烟栖霞紧紧的握住。   她柔声道:“可我还是想要牵手……至少现在,我和公子走在同一条道上。”   白泷很不适应:“放手。”   烟栖霞摇头:“不放。”   白泷皱眉,旋即又无奈:“你这态度倒是和那魔女一样的无赖。”   烟栖霞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倘若公子是个好色之徒,那该多好。”   白泷听着别扭:“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烟栖霞反问:“倘若是,公子为什么还在躲躲闪闪?”   白泷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你还不够漂亮吧。”   烟栖霞突然神色僵硬,陷入漫长沉默:“……”   这句话把天聊死了,当场绝杀了少女情思。   烟栖霞用了几分气力,握着白泷的手,白皙手指蹦起青筋,被握着的那只手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她微笑着,笑容绝美依旧。   “公子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再说一遍?”   白泷知道踩了地雷,他看向远方,转移话题:“你手劲挺大的。”   烟栖霞哼了一声,暗暗咬着牙齿,内心更是发誓。   ——迟早有一天,要让你向本姑娘求饶!   喀嚓——!   白泷听着自己骨骼的爆鸣声,眼皮狂跳,这么被她用力的拉扯揉捏着,自己这条胳膊可能要脱臼了。   “富婆啊……”   “嗯?”   “求求你轻点。”   “哼~” 第169节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刺客少女隐瞒之事   烟云府正门。   大雷这憨汉子守着门,时不时探出脑袋去看看,一副贼兮兮的举动搭配上这张憨脸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他回想起小桃红回来时那副蹦蹦跳跳的高兴模样,又听到了她嘴里念叨着‘姑爷’‘嫁妆’‘填房丫头’之类的话,见到她捧着小脸,满脸一副害羞,狂锤立柱的奇妙反应。   老实人内心更加忐忑了几分。   不多时,他就见到了街道另一端走来两道人影,万分熟悉。   定睛一瞧,正是白公子和大小姐,他急忙开了正门,站得笔直。   “终于到了。”白泷揉着自己酸疼的手掌:“你太用力了,倘若不是我足够坚挺,搞不好会受伤。”   “那需要我来为公子涂点跌打药吗?”烟栖霞回以媚眼:“待会来别苑?”   “不麻烦了,这种体验不想来第二次。”白泷说:“过于刺激。”   “这还不是怪公子乱说话。”烟栖霞语气幽怨。   “我的。”白泷这次承认的很果断,他不会在同一个位置摔倒两次。   “也是我太幼稚了。”烟栖霞温婉道:“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不会弄疼你了……还觉得不舒服的话,要我帮你吹一吹吗?”   “不用,待会儿我就自己挺过来了。”白泷运转天魔真气:“我没什么缺点,就是恢复比较快……不过我得纠正一下,你还想要下次,那是不可能的,大庭广众下,稍微收敛点,藏着捏着我容易吗?”   烟栖霞抚着长发一笑置之:“回府吧。”   两人的交谈声没有刻意压低,所以守着大门的大雷听得一清二楚。   “哟,大雷,站岗呢。”白泷打了个招呼。   大雷迟缓的应答了一声,就这么看着白公子和自家大小姐谈笑着走过去。   他愣在原地,回忆着交谈声,大约三十秒后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抱住脑袋,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听到了什么。   刚刚的交谈声,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噢噢噢噢……真的公子要变成姑爷了!   不清楚误会者们此时心底的狂欢。   白泷和烟栖霞迟了几步回到了烟云府,此时众人都在休憩着。   毕竟是一整晚没休息。   安顿好了绣玉之后,华铃已经忍不住在床榻旁边睡着了。   澹台紫月和韩枭返回了澹台世家,带走了白泷赠予的最后一枚生机丹。   回来时,院子里只有兰香雪、华中锦二人还在。   兰香雪正在打坐练气,调整气机,而华中锦则是在思索着什么事,见到白泷归来,二人接连起身,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白泷抬起手表示不着急,反正迟早都要说个明白,他决定等绣玉苏醒后再问。   华中锦去了药房煎药,烟栖霞回了房间补觉,只余下白泷和兰香雪留在了院子里。   “你也该去休息了。”白泷说道。   “我不累。”兰香雪静静摇头:“我陪着公子吧。”   “不打扰你练功?”   “不会。”兰香雪说:“陪着公子比练功有意义。”   “可我也想睡觉。”白泷打了哈欠,有些放肆形骸,他并不是太注重自己的形象,不至于打个哈欠都要和娘炮挨鞭子似的:“你也要来陪?”   少女刺客停顿一秒,她默然说:“公子需要的话,也不是……”   “开个玩笑,你这时候该说的是‘为什么要说也’。”白泷无奈的叫停打断:“吐槽都不会,烟栖霞都教了你什么?基础的都不教吗?有待长进啊。”   “香雪的确很笨拙,不太懂这些,所以需要公子指点。”兰香雪握着小拳头,认真的说:“现在不会,但我可以慢慢学。”   ……这丫头也太正经了。   白泷问:“你真的睡不着吗?”   兰香雪点头:“公子放心,先天没有这般脆弱,区区几日不休息,不会过劳。”   “是昨晚发生的事太多,让你心思乱了?”白泷问。   “短短一夜反而令人觉得无比的漫长。”兰香雪按着心口:“我的心思是有些乱的。”   “是因为突然自由了,觉得无所适从?”白泷坐在了凳子上,翻开茶杯:“其实这种时候我也有过。”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突然间无所适从,很多选择直接丢到跟前,以前从未想过。   兰香雪心说不是这样,她从未觉得自己无所适从。   自山神庙获救之后,她只想着留在公子身旁报答救命的恩情。   只是公子身边似乎没有适合自己的位置,她对此有些苦恼。   如今血衣楼主死了,她似乎没能偿还公子的恩情,反而欠下的越多,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张了张口,又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公子总是如此坦然应对,反而是自己总是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这一番对比,更是令她感到羞愧。   她显然给自己成为有用之人,却发觉自己终究是无用的人,一味的依赖着公子,寄生于此。   这种苦恼令她始终辗转难眠,唯有练剑时才让自己心情平复,暂且忘却这些。   她苦涩的想着,直至如今才终是体会到烟栖霞曾经说过的那种心境。   ——因为配不上。   “你还是很紧张,来,坐一会儿。”白泷倒了两杯茶水:“喝点茶,放松下心情……这若是一杯昏睡红茶,保管你现在睡得香甜。”   兰香雪捧起茶杯,她抿了一小口茶水,品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其实你也无需忐忑,人生在世,少不了许多变化,即便你不愿意,也总有谁推着你往前走,船到桥头自然直,所以说人生这个东西啊,总是不断变化的,变化既是苦难也是精彩,就在于你怎么看待它。”白泷说着一些话,开始给少女灌入心灵鸡汤,开导她要积极面对未来,不要让心态变得消极,说着一些假大空的话。   直至兰香雪轻声问了一句:“公子,打算离开金陵了吗?”   庭院宁静了片刻。   白泷搓了搓指尖:“谁告诉你的?”   兰香雪摇头:“无人说过,只是香雪有这种感觉……公子或许是要去江湖上走一走了,公子说过,这江湖有些太过于无趣了。”   白泷抿了口茶水:“你的直觉挺准。”   这金陵是待的有些太久了,的确是该出去走走。   半载时光,真把自己消磨成了咸鱼,倘若不是这番风波,或许自己也懒得翻个身。   但如今内心已经是忍不住了,他开始怀念纵酒而歌的岁月了,哪怕只是为了缅怀一下少年时代的轻狂,也该去江湖走一圈,拜访几位故人,听听巴山夜雨。   兰香雪轻声问:“公子已经决定了?”   白泷摇头:“只是有想法,还没决定,具体去什么地方,还要再等一等,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   兰香雪问:“我能和公子一起去吗?”   她想看一看公子所走过的江湖会是怎么样的一番风景,那一定和她过往经历的那些不同吧。   刺客杀手所经历的江湖,只有背叛、利益和杀戮,除此之外只有枯燥乏味的修行和身陷险境的生死危机。   但公子眼中的江湖一定不是,他谈及时眼中泛着憧憬的光亮,证明那江湖一定是写意的虚实之间。   她的声音藏着忐忑,因为她生怕被拒绝,倘若被拒绝一次,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第二次开口的勇气。   白泷默然,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兰香雪是一名天赋绝佳的剑客,假以时日,别说人榜前三十,登入地榜也有极大可能。   把她绑定在自己身边,能得到的好处自然有,多一人旅行便少一分负担,漂亮的妹子随行也养眼好看,而且还能作为保镖,不用担心被拖后腿,利大于弊。   但问题在于,白泷不是一名普通意义的江湖侠客,他终究是要回去的一来一往的时间差如何解释?被迫独行侠了这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   白泷斟酌着言词,在兰香雪忐忑和期许的视线中,他正要开口,却被一人出言打断。   “兰姑娘可不要为难白公子了。”华中锦老爷子双手抄在袖口中,缓缓说道:“你的身份注定不能随意的行走江湖,不论如何……你注定是要回去的。”   兰香雪神色黯然了几分,她倔强道:“我还没答应。”   “那你也应该告知白公子。”华中锦放下了煎好的汤药,语重心长道:“隐瞒不会带来好的结果……老朽不妨做一次恶人罢,你终归是要回去的,回梵月谷。” 第170节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镇国血脉   梵月谷,大秦秘境之一。   亦可以说是最出名的秘境之一。   江湖一共六大门派,其中太白剑派、素衣门、龙虎山的宗门总部皆位于秘境。   少林寺需要人间香火,天香楼阁遍地生意,云麓学宫广收天下学子,都位于俗世之内。   但这不代表这三大门派没有秘境。   秘境即‘外景’,大世界中的小世界,倘若将世界看作一整张画卷,那么小世界便是粘粘在大世界边缘的一张贴纸,内有乾坤,自成法则。   先天九重之上的天外天境界,即陆地神仙境,有一个重要的表现,即能随心所欲的演化外景。   如今的所有外景世界,都是过去纪元中的遗留物,天生的洞天福地极少,九成以上的秘境外景都是陆地神仙后天演化而成,自己作成的一幅画。   梵月谷是罕见的天然形成的洞天福地,原本属于世界的一块,却因此天象变化而分裂了出去,早在大秦开国,甚至在两朝以前便存在了。   最初它是作为前代周朝的帝王陵墓,后来大秦把周朝的皇帝的坟给扒了,靠着这一大批死人财填补着国库空虚,度过了开国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如今的梵月谷仍然是属于大秦皇室,只是不完全属于嫡系皇族,而是属于皇族中的一脉分支,即‘镇国一脉’。   镇国二字,字如其意,镇守一国,需要的不是其他,而是极端强悍的武力。   过去就提到过,在这个世界造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永远不知道皇室供奉有几个天王级甚至圣元、无极境的高手,寻常刺客前去刺杀根本有来无回。   只要这群强悍如斯的武者犹在,愿意忠心耿耿的守着皇室和大秦江山,任由农民们挥舞着镰刀锥子也很难靠着一句‘宁有种乎’来改朝换代。   不过供奉注定是外人,大秦皇室也不会将全部的信赖都托付给外人。   封建制存在一个巨大的弊病,即权利的交替不稳定,每一代皇权交替,新人换旧人,少不了许多风波。   倘若是顺利过渡还好,可若是不顺利,太子无能,其他皇子皇女有意,那就是一番争夺皇权的权力斗争戏码。   古代穿越小说可喜欢这些了,女频里不来几个皇子串一串cp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写的是女频,这类剧情想必不论看没看过的人都耳熟能详,毕竟人类的核心竞争力,倘若不是来自‘下半身’就是来自于‘权力欲望’,无非是一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大秦皇帝自己再厉害不可能保证自己的崽儿都跟自己一样文韬武略,开国皇帝那么牛逼,堂堂天王境界,结果死的比他老婆还早,早些年开国皇帝的实力实际是强过皇后的,然后当了几年皇帝,他老婆一路升级到无极境,他自己反而不进反退。   由此可见,作为人间帝皇,很难有文武兼修的能耐,毕竟掌握一整个天下,那么如何保证后代足够强?   倘若是采取养蛊方针,无非是平白损耗皇室力量,留给阴谋家可乘之机。   大秦皇帝苦思冥想了十天十夜,最后得出的答案就是开枝散叶。   将嫡系分出两支,一支继承大统,一支镇守国脉。   顺带一提,大秦开国的皇帝和皇后是表兄妹,双方实际上血缘关系就差那么一点就走到了三代以内,拆分家族的过程中,将大秦皇后的一脉封为了镇国,封地便定为了梵月谷。   你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   当然不是,时间一旦长久,正统皇室和镇国一脉,必然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失衡,武力的差别是决定性的,不可否认镇国一脉有夺取皇权的意愿。   所以大秦皇后做了一个决定,即镇国一脉只留女子。   代代习武的皆是女子,不存在嫁人,只有男方入赘。   倘若后代是男孩,则会送出梵月谷外,交由男方家庭抚养,姓氏可以随男方姓,但倘若是女孩,便会留在梵月谷,归于镇国一脉。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情况。   例外情况,即镇国一脉的女子嫁给大秦皇帝,隔着几代联姻一次,保证双方关系稳定。   这听上去像是包办婚姻,实际上也差不多,大多都是青梅竹马从小开始培养感情,婚姻嫁娶几乎水到渠成。   毕竟皇帝娶多个老婆又不犯法,不存在天降系干碎青梅竹马的可能性,情况只会发展成‘你来的正是时候’。   镇国一脉在大秦中地位极高,几乎和皇室互为表里。   皇室是面子,镇国一脉即是里子。   镇国一脉的招牌绝学即是‘太阴真气’。   招牌的真气功体亮出来,还没出手,大多人便惧了三分,这这个名头在江湖上可比皇室好使多了。   绣玉即镇国一脉的公主,她的太阴真气修行至少是五重天,俨然是得到了真传,全盛期是何等境界尚且未知,她又是如此年轻,必然地位尊崇。   到这里白泷都能理解。   可为什么兰香雪也要去梵月谷?   他眼神里流露出几缕诧异之色,难道说她也是镇国一脉?   兰香雪抿着嘴唇,她也显得几分无所适从。   在她的记忆和印象当中,她出生于书香世家,父亲是才子,却没有几分关于母亲的记忆,家道中落时一把大火烧光了全部,问她关于过往的记忆,她哪里还记得?   如今突然告诉她,她是镇国血脉的继承者?   “不,这也可能是真的。”白泷摸着下巴,他若有所思道:“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血衣楼主要杀你了,为什么他不惜和化妖勾搭,不惜做局,自断一臂也要杀你……倘若对方的目标是镇国血脉,那么你的体内也的确有对方需要的东西。”   他总算是捋清楚了。   兰香雪难以置信道:“因为我是镇国血脉吗?”   白泷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其他可能了……这群妖怪贼胆包天,连贵为公主的绣玉都盯上了,顺带处理一下你这个落单者,不足为奇,只是似乎没打算抓活口。”   兰香雪停顿了一会儿,她已经平复了心情:“死人的用处会更大一些吧,或许我死了,反而方便他们实施计划,真正的目标是绣玉,而不是我,也许我只是一个诱饵。”   “这还真是阴差阳错。”白泷托着腮帮:“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真的吗?”兰香雪低声问:“公子不是让烟姑娘查一查我的身世来历?”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是香雪误会了。”兰香雪不追究,表现的有些心情低落,她端起苦涩的汤药,仰起头,一饮而尽,旋即对着白泷行了一礼,去了练功室。   白泷看着她几分落魄的背影,低声说:“我说错了什么吗?”   华中锦叹了一声:“知道了白公子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自然心中难免抑郁寡欢。”   ……我做好什么打算了?   白泷的视线有了几分沉思:“她又懂了什么?”   华中锦无奈道:“老朽时而会觉得,白公子这份温柔心肠,偶尔也会伤人更深啊。”   白泷满脸问号:“???”   老爷子哈哈大笑:“不懂也好,不懂也好呀,有时候明白了反而是落入俗套里了。”   白泷嘴角抽搐:“您老年纪这么大了,还喜欢说谜语呢?”   华中锦摇了摇头:“看破不说破,是一种老人家的智慧,老朽没有偏颇的意思,倘若是乱说话,反而是乱了次序,会引来不满。”   他已经注意到不远处的小桃红投来不经意的注视。   有时候外人多嘴两句,反而会好心办坏事,所以还是交给当事人来处理的好。   过来人的经历也未必好用,华中锦自认为也没有处理过这样复杂的情感问题,他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位女人,也娶了对方为妻子,虽因为妻子先天有缺,没能白首偕老,但爱情早已圆满,有了子嗣,何来什么遗憾……他倒也没什么能对白公子说的,真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也该是为自家孙女考虑考虑。   白泷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别说了,乱七八糟的,我真是不明白。”   华老爷子呵呵笑道:“那聊一些别的事吧,此事了结,我便要和铃儿暂别金陵了。”   白泷稍稍一顿,他说:“看来分别也是迟早之事,倒是这样也好,免得我和你主动道别了。”   华中锦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本也不打算这么快离开,还想着让铃儿多打一打基础……”   白泷摸着下巴:“是出了什么事?”   华中锦神色稍稍严肃了几分:“此事大约还有一年半载左右,事关丹道医道之争,老朽过去有心无力,如今已不愿坐视不管,此事关乎万民安危,可不能让医道被丹道给压一头……”   白泷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来来来,先坐,我有茶,你有故事,慢慢说,不着急。”   他这幅闲适态度反而冲淡了几分严肃气息,华中锦一怔,随后笑道:“也好,老朽给公子说一说吧。” 第171节 第一百六十九章 医道与丹道之争   华中锦抿了一口茶水,用唠嗑闲话的语气问道:“公子,认为什么是医道呢?”   白泷想了想,随口答道:“医道,所以救死扶伤之道也。”   华中锦点头:“不愧是白公子,一言一语便道破其精髓,老朽也是这般认为的,医道是救死扶伤之道,不论是是采取何种手段,救助伤患病人始终都是医道之根本。”   他顿了顿,道:“老朽出生于甘州,一个传承千年的医药世家,常年在药王谷中占据长老席位,可以说是地位尊崇,我自幼学习药理,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从未将此当做职责,而是作为谋生的手段,以老朽当初的天赋才情,倘若是活到了四十岁,成为家主却也不难吧。”   白泷问:“可你提到过,自己离开了甘州,离家出走了。”   “是啊。”华中锦提到这件事,不仅毫无悔恨,反而笑容怀念,隐有几分自豪:“是一名女子改变了我,一名体弱多病的女子,她普普通通,不过商贾之女,样貌平平,却有着令老朽着迷的魔力,我最初和她相识是因为一场争论,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争吵,继而变成了我发誓要治好她的病……”   “也就是因为这么一个赌气的约定,我开始接触她,了解她的病根,找寻病灶,研究病理,最初是赌气,而后是开始认真,最终反而有些沉迷……当老朽见到她数次呕血之时,竟是发现自己心痛不已,届时才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个生命所剩无几却还坚毅活着的女性给迷住了。”   白泷喝了口茶,咽下一嘴狗粮,他问:“然后就是你的家族棒打鸳鸯,逼迫你娶亲的桥段?”   华中锦失笑:“不错,父母长辈都不允许我娶一名普通女子,甚至是将死之人为妻子,斥责我挥霍年华,救一位救不活的人……最初我还试图解释过,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他们这群人和我看见的是不同的。”   老爷子眯起眼睛,笑容有了几分暗沉:“他们学医者,不是纯粹为了治病救人,也不是有什么高远志向,而是为了利益,给达官贵人治病,给来求药的江湖名门看病,往往一纸千金,医者获得了人脉,也得到了利益,金钱地位都有了,这便是医术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白泷淡淡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没什么理由不让医者变成富人,倘若是医者富了,才会有更多人乐意学医……”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除非,医术被垄断,不断抬高医疗成本……”   华中锦不太明白这个名词,听着新鲜,却觉得说的十分精妙。   “白公子果然是明白的,不错……想要学高明医术,云麓学宫可不会教授,只能去门派或者世家或者自己钻研,大多医者都是敝帚自珍,更何况真的有金锄头的那群医药世家?”   “他们垄断了医术,却不会轻易为穷人看病,光靠着一些赤脚医生,又能救活几个人?普通的郎中应付普通伤寒可以,但若是大病重伤,多少人都得等死。”   华老爷子语气沉重:“过去在家族中看病治人,就是坐在家里,等着病人被送过来,诊脉后施针或者写出药方,躺在床榻上的病人有人照顾,治好之后还要被对方家人千恩万谢,除了诊金之外还少不了厚礼。”   “正因为老夫和妻子接触,才知道她看见的风景是如何模样,有多少普通民众百姓无钱看病,多少人散尽家产也买不起一枚救命的丹药和一纸药方。”   “那时起,老朽的观念就被颠覆了,原来治病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天下有那么多治不好的病,也有那么多的穷苦民众在等死,可有能力的人却不施为,选择了视而不见。”   华中锦感叹:“所以老朽和家族决裂,不仅是为了心中所爱,而且是为了心中正义,为了不让自己误入歧途,不让自己内心的医道被玷污!”   白泷听着老爷子的话语,内心感慨,这样的医生在这个时代真的很罕见,不过在他的时代已经很多了,用爱发电、坚守医道的医生何其之多呢,可惜社会对他们不公平,真™不公平。   ……好在现代的社会制度是会逐渐变好的,也相信他会逐渐变得更好。   可这边的时代可没有什么社会制度的变革,缺少内部变革的力量,也缺乏外部的积压。   “你所说的,我大概都明白,无非是医者们都想着怎么用医术挣钱,却不管大众死活了。”白泷想了想说道:“但医术不可能真的用爱发电,药材实打实的需要消耗,金钱不论如何都是需要的,穷人治不起病……这是一道千古难题,几乎不太可能被彻底解决。”   ……哪怕现代的医疗保障也无法百分百覆盖全社会。   “我自然明白。”华中锦叹道:“打个比方吧,一枚治疗锈蚀之毒的丹药,至少需要两份二十年的药材,七份十年的药材和九份五年的药材,这些都是损耗,哪怕秘境中的灵药生长速度极快,也终究是不低的损耗,算上培育的辛劳、炼药时的技术成本,加上医师本身的疗养,至少三百两银子……”   “三百……”白泷内心卧槽了一句。   他知道什么是锈蚀之毒,也就是现代的破伤风,三百两相当于现代的上百万了,一个半沪州的卫生间治疗一个破伤风?哪来的天价医疗,这是从漂亮国开来的账单吗!   白泷又问:“那……倘若不用丹药?”   “会低一些,大概五十两吧,只是需要煎药熬煮,也未必能彻底治好,还要看运气。”华中锦语气默然:“丹药的效果确是比普通的药方要好很多,所以如何炼制丹药早已是众多医药世家研究的重点,他们研究的丹方本就是药方的一种。”   白泷皱眉,这不是好事,虽然丹药效果越来越好,但势必会损耗越来越珍贵的药材,因为面向的都是权贵,或者江湖中上层,反而催生丹药朝着越来越昂贵的方向发展。   这和现代医药截然不同,现代药物研发前期需要投入巨大成本,但目的就是为了降低制造成本,庞大的成本是研究投入,也就是技术成本,可这里不同,即便研究成功了,也没能降低制造成本,反而不断拔高,最终的结果就是……原材料市场稀缺,价格被不断抬升。   白泷呵出一口气,发出一字感叹:“艹!”   华老爷子却是笑了,他哈哈一笑:“多谢公子。”   “谢我什么?”   “你听懂了。”华中锦笑着揉了揉眼角:“虽然公子什么都没说,但老夫知道,你都听懂了,而且老朽的所思所想是没有错的,对吧?”   “你也真是挺不容易的。”白泷捏着茶杯:“在一群蠢材里当个聪明人。”   “老朽可不是什么聪明人,他们也不蠢。”华中锦叹道:“只是……他们装作不明白罢了,只要和自己无关,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白泷无可否认:“也是……”   这个世界的人,国家民族概念始终是淡薄的,世家弟子、门派弟子,只知家不知国,想想江湖人总喜欢给朝廷找麻烦,唱反调就知道矛盾源自哪里。   他说:“做个明白人,不好受吧。”   华中锦叹道:“是很不好受……”   白泷说:“这也是你说的,丹道和医道的冲突所在么?”   华中锦点头:“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医道会沦为丹道的附属,它本是为了服务于民众的救死扶伤之道,又怎么能显得高高在上。”   白泷顿了顿:“不是还有素衣门么?”   华中锦苦笑:“素衣门的动机很好,治标不治本,长久以往,它又能支撑多久?救得了整个天下的民众吗?纵使不断概念丹药,也终归是有限度的。”   白泷托着腮帮,随口一猜:“也是,转嫁了成本给素衣门,再大的门派也顶不住……或许现在已经顶不住了,这也是你提到的医道和丹道之争吧?和素衣门有关?”   华中锦感慨:“公子果然洞若观火,足不出户,却能捕风捉影,知晓天下事。”   ……不是,我瞎猜的。   ……也不算是完全瞎猜,毕竟涉及到道争的,也就几方大佬。   白泷说:“继续夸,我听着呢。”   华中锦失笑,旋即低语道:“老朽也不过尽一份微薄之力,能做到如何程度,谁又知道呢?只是不希望自己后悔,或许医道免不了被丹道所噬。”   白泷淡淡道:“医道关心民众疾苦,才是正道,丹道服务于社会中上阶级,是因为社会现状导致的结果,因为对方掌握了过度的社会资源,诚然想要从本质上根治这一切,需要强硬的手段来整合并拢重新分配医疗资源,可惜这点如今是做不到的,虽说治本不行,但治标的办法……”   华中锦手指猛地一颤,看向白泷:“白公子知道?”   白泷没有回答,只是喝了口茶,这淡然的态度是一种默认。   这个世界的医道想从对丹道的依附中脱离,必须打破对丹药的盲信,立足于更加根本的部分,需要革新理念,建立现代科学医学理念。   直接照搬过来就行了,一套成熟的现代医疗体系,对人体和病理的研究绝对不弱于这个世界对丹道的研究,关于这点相信一具具解剖台上的大体老师很有发言权。   医书,他买得起,直接找毕业的医学科的学长学姐们买就行了,几百块就一麻袋,论斤算钱。   但将现代医学带入这个时代的影响,会有多么巨大?   白泷还远没有推动文明进程的打算,所以沉默以对。 第172节 第一百七十章 叛逆   白泷的沉默被老人看在眼中。   华中锦人老成精,他怎么会不明白白泷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身怀屠龙之术。   这句评价一点都不为过。   他倘若想要在这世界掀起波澜,别说丹道医道之争,便是这王道霸道天道之争,也会被他踏个粉碎吧。   只可惜,公子有屠龙术,却不露锋芒。   “和白公子交谈,果真是有趣啊。”华中锦朗声道:“便是不知计将安在,只是这么一番交谈,也令老朽受益匪浅了,有着一名忘年交的友人,人生足矣。”   “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要去寻死觅活似的。”白泷好笑:“你也不用激我……如今我给不了你任何一句承诺,毕竟在下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呐。”   “胆小?”华中锦没想到他会这么评价自己。   “勇武和胆小并不冲突。”白泷缓缓道:“我时而能看见千秋风景,回望历史,也能看到无数王朝翻滚轮回,时代终归是在原地转着圈子……我知道,却不想说,也没想着种下什么果实,等到千秋万代之后再收获,毕竟我是现实主义者,胆小,所以只想望着今生。”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也有些感叹。   白公子呢喃道:“人生在世,但求个三室一厅啊。”   华中锦思忖道:“不想着千秋万代,而只求一世逍遥……快意恩仇,所以行走江湖。”   白泷笑道:“侠客之道,说到底,不过只是一种精致的利己主义罢了。”   他嘲讽着众多江湖人,也嘲笑着自己的怯弱。   换个大胆的人来,也许早就大刀阔斧的影响这方世界,开始种田攀科技,想着把这边世界也给解放了。   华中锦道:“公子看的如此通透,老朽倒也无话可说了。”   白泷仰起头望着天空:“我也就是唠嗑厉害点,没这张嘴皮子,早就让人挂起来剥皮了,有些话,你听一听也就得了,唔……不过我虽然不能帮你,但可以给你灌一口鸡汤。”   华中锦嗅了嗅鼻子:“今天中午有鸡汤?”   “不是,心灵鸡汤。”白泷双手十指交错:“老爷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愿闻其详。”   “从前,有一个老人叫做愚公,他家门口有两座大山挡住了去路,每次出行都不方便,于是他想着,要把山挖平。”白泷缓缓说起一个故事:“可他不是什么武者,也不是什么陆地神仙,只是普通的农民,于是就有个叫做智叟嘲笑他,说他挖一辈子都不可能将山移平,简直是不自量力。”   华中锦说:“的确,普通人怎么可能移平山脉?有意愿固然是好事,但这的确超过自身的能力范围……”   白泷继续说:“然后愚公说道,我有儿子,我的儿子也有儿子,等我死后,还有无数代后人,迟早有一天,这两座山一定能够移平。”   华中锦蓦然动容,沉默不言。   良久,老爷子轻声道:“老朽惭愧,还不如这么个老人看得透彻……正确的事终究是正确的,只要有无数人践行,终有一日,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轻松了许多,肩头重担轻了许多,看似不可能达成之事,一旦联想到千秋万代,似乎也变得轻而易举。   白泷继续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想要达成,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望耗子尾汁。”   这不过是一碗心灵鸡汤,算是安慰安慰老人家受伤的心灵,这种励志的心灵鸡汤对大多人都是非常好用的,更何况是这个尊文道的世道,大家都有点文学鉴赏能力,灌鸡汤都容易些。   “好一句‘绝知此事要躬行’。”华中锦啧啧称奇:“为何白公子总是能出口成章,你才多少岁啊……为什么没有去学儒道?这等才气,绝对冠绝天下,独占八斗。”   “这个嘛,可能是因为我学的太杂了。”白泷视线漂移:“我不是方某,做不到一本正经的抄袭,或许是屁股问题,也或许是脸皮问题,或许是课本问题,我总不能学分都不要了吧……”   他说着说着也叹了口气……妈的,倘若能躺着抄诗,我也想啊,不动脑子多好。   他见到老爷子的眼神有点奇怪,立刻转移话题:“说起来,刚刚愚公的故事,还有其他改版。”   “哦?”   “当愚公说出自己的后代终有一天能移平山脉的时候,突然间,智叟问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有老婆吗?”   “……”老爷子手里的杯子当场裂开。   “因为没有老婆,没有了后代。”白泷一摊手:“于是愚公放弃了移山。”   华中锦以手扶额,这也太现实了。   “公子……”一旁传来小桃红幽怨的声音,她一直在偷听,很不满意这个改版。   “博君一笑,何须在意?”白泷笑容狂狷:“反正故事只是故事,着相你就输了。”   “不行不行。”桃红不依不饶道:“公子再说一个故事,这次要好听的!”   “也好,反正时间还有不少。”白泷换了个坐姿,轻声道:“这次就给你说个名为‘恶意’的故事吧。”   ……   是夜,残月如勾。   化妖、血衣楼,两个心腹大患已除,不用担心被莫名其妙的刺客给盯上,白泷的心情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不知不觉就已经睡着了,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沉,身上披着御寒的毛毯。   桃红和烟栖霞都知道,白泷不喜欢旁人在睡着后触碰他,这也是源自过去的应激性后遗症吧。   没了杏树调节温度,睡着了倒也免不了几分寒意。   运转功法,驱散了寒气,白泷将身上的毛毯叠好放在一旁。   烟云府内已经归于寂静,该休息的也该休息了。   他打算接着小憩,却在走过回廊时,听见了些许的声响动静。   烟云府中居民很少,仆人们居住在外院,内院内长期只有烟栖霞的别苑才有灯火,并且到了深夜灯光烛火自然黯灭,这回廊深院自是没有人打理的,也没有灯笼。   秋色深沉,在这片寂静的月色中,萧瑟的落叶散落的庭院之间,一名女子抱着膝盖坐在栏杆上,悠然的望着随风飘落的落叶,眼中倒映着秋日的萧瑟月光,手里提着一瓶酒壶,仰起头喝下一口,饮下一口烈酒,随后发出呛声,她也是不习惯喝酒的,或许这是第一次碰。   月下独饮,对影三人。   女子喝的是寂寞,是苦涩,也是意兴阑珊。   这幕风景倒映在眼中,扣人心弦,难以忘却。   不过庭院中不只有她一人,还有另一个更娇小的身影,黑发如瀑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可爱,她面无表情,试图夺下女子手里的酒壶,却被频频闪过。   “你没有功力在身,碰都碰不到我。”兰香雪摇晃着酒壶,有了三分醉意的脸颊不复白皙,濡染着一层玫瑰色的红晕,她又仰起头,饮下一口烈酒,然后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烈酒打湿了衣襟,滴落在胸口:“咳咳……江湖儿女,喝瓶酒又怎么了?”   绣玉皱着眉,她很不高兴,眼神里在训斥——你怎么能这么放纵糟蹋自己!   兰香雪似是看懂了,只是横眉相对:“要你管我?”   绣玉继续上前抢夺,又再度被闪开,她皱眉——把酒壶放下!你喝太多了。   兰香雪根本不予理会,她低声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当浮一大白……”   咚——!   绣玉扔出了一块石头,指尖运出一缕太阴真气,击穿了她手里的酒壶,迸发出的酒水在半空凝结成冰。   兰香雪的动作僵硬在半空,她丢下手里的酒壶,瞪着绣玉。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根本不想去那所谓的梵月谷!”   “我的家早在十多年前就焚毁了,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什么带我回家?不觉得可笑吗!”   她咬着贝齿,目光敌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镇国血脉!我也不认为因为它而变得高贵了几分!你又凭什么管束我?连喝酒都不行?!”   她不在乎这个身份,反而恨不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血脉。   狠狠的踏碎了足下的酒壶,她的指甲刺入栏杆里。   绣玉蹙眉,神色苦恼,她不知该如何劝服这位少女,不论怎么说,她们都是亲人。   “说不上来就出去!离我远点!”兰香雪红着眼睛呵斥:“别打扰我喝酒!”   绣玉纹丝不动的站在庭院里,无声的看着兰香雪。   一大一小的两人,盯着那张和自己有着七成相似的面庞,月光见证着少女的初次叛逆。   ————————————————————————————————   ps:总觉得这么高频率的更新下去,我距离卡文就不远了,事实上已经卡了不少次。   这本书的题材其实能写的内容是很多的,有很多想法都塞进去了,但莫名的没写出来。   仔细想想可能就是舞台小了,或许写到现在为止也就是是个开篇。   等白泷出了金陵城,才算是真正走完了序章。 第173节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兰香雪本不该喝醉。   先天武者哪有这么容易喝醉。   可她还是醉了,不是因为喝酒而醉,而是因为想醉所以饮酒。   这个时代没什么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说法,倘若是书香世家的女儿家,便是一生不饮酒也很正常。   可她早已不将自己当做一个书香门第的寻常女儿家看待,饮酒又怎么了?   她已不是刺客了,只是这江湖中的浮萍。   公子告诉她,未来还有很久,她可以慢慢找寻自己的方向。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往何方,只想着待在公子身侧报恩便好。   倘若是早一些知晓自己的身份,倘若是早一些明白这血脉的牵引,或许她就不会如此的心绪不宁,也不会想要就着月色醉一场。   公子或许一开始就知晓她的身份了。   烟栖霞说的是对的,公子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他早已看见了更加遥远的风景。   让人查询自己的身世来历,也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镇国血脉的继承者。   也就是说,公子救下自己的缘由,正是源自这份姻缘。   谁说不是呢?   绣玉和公子是认识的,有一份旧时因缘牵挂着。   公子救下自己,或许是因为一份香火情,又或许顺手为之,再或者往深处思索,公子为了布下这么一局,她活着是因为棋盘上需要她这枚棋子。   否则这一切的发展岂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兰香雪想不透,她心知自己远不及冰雪聪明,做不到顾全大局,连结束后的分析局势都做不到。   她只是自己是局中的一枚棋子,是在公子指尖下方的一枚落子。   可她不在意,过去的经历告诉她,有利用价值不是一件坏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她兰香雪是什么人?江湖的一名刺客,下九流的杀手,死了都无人在意,十年煎熬,早已看透尘世冷暖。   不论公子目的是何,她内心都不曾在意过。   公子救自己于将死之局,斩断过往束缚,信手灭了血衣楼,还她自由之身。   这是再造之恩。   不仅如此,公子更是毫不忌讳她的过往,予她衣食,赠她名剑,教她绝学,宽慰其心,待她之好,令少女匪夷所思,这早已超过了升米恩斗米仇的概念,甚至令她感到些许惶恐。   这份恩情,她或许做牛做马几辈子都还不清。   然而公子什么都不要,既不贪图她的皮囊,又不需要她下跪宣誓此生忠诚,他笑着说自己讨厌奴隶制,并且希望自己能找到未来的方向。   他的好意,兰香雪明白,公子不需要自己变成一把剑,也不想她沦为附属品的花瓶,他告诫她理应堂堂正正独立自主的活着,不要沦为随波逐流的落叶。   可就连这份好意,她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兰香雪很早就想问个明白——为什么待她这么好。   她如今明白了。   她却不觉得轻松,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倘若是知道了便代表着离别的到来。   不论是公子惦记着过去的香火情,亦或是这一局布局结束,兰香雪对他都不再重要了。   公子不需要她常伴左右,待她之好,或许是以照顾着后辈的心情,所以才始终那般温和。   可兰香雪只认为公子是这般残酷。   当她开始依赖时,他什么都不说,当她逐渐习惯时,他若即若离;当她彻底依恋时,他说该分别了。   烟栖霞所说的一切言语都在逐渐应验。   她根本不了解公子,也不清楚他的温和态度之下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没谁能真正了解他的内心。   她不是例外,她只是其中的一员,或许以为自己很特殊,可这份特殊又能保持多久?   曲终人散时,她也是一样的黯然神伤、魂不守舍。   终于,兰香雪体会到了那种心情,那种难言的苦涩。   内心仿佛空了一个洞。   她哭不出来,或许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可鼻子酸涩着,头脑昏沉,连练剑时的指尖都在颤抖。   于是她想着,倘若能忘却就好了,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提着酒壶,月下独饮。   她不该去责怪公子,难道要责怪他待自己太好吗?   却又无法不去埋怨他,想埋怨他不愿将一切说明白。   可倘若早已知道,倘若心知肚明,她就不会落得这般狼狈地步吗?   兰香雪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望着满堂萧瑟月光,拎起酒壶灌下一口烈酒。   然后,绣玉来了。   她讨厌这个女孩,最初便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许多看不真切的话。   如今她更加讨厌这个装嫩的姑娘,明明年纪很大了,却装作十岁幼女样貌。   而且这份样貌分明和自己的过去是那么的相似。   同性相斥,没有谁会希望世界上突然多出一个自己的双胞胎。   最令她厌恶的,是绣玉的态度。   这种长辈的态度令她感到可笑,也令她觉得悲哀。   她对梵月谷没有一丁点的归属感,那儿不是她的家。   她想要骂出脏话,却发现自己连脏话都词穷,怎么说都不是。   她能活着,能获救,能和公子相识,也是因为这身血脉,倘若是诅咒这身血脉,她或许根本不会出生,也不会遇到公子了。   “真可笑。”兰香雪抱着膝盖,眼神有些涣散。   绣玉保持着三无小脸,看似云淡风轻。   实则暗暗皱着眉头,内心都快被问号塞满了。   她哪里知道兰香雪为什么突然间就苦酒入喉心作痛了,年纪轻轻却仿佛刚刚经历了蓝色生死恋。   绣玉头皮发麻,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毕竟她可不是真正的年长者,哪怕抛却这天山童姥的外貌,她事实上也不过是相较于兰香雪大了五岁,年仅二十多岁,距离人老成精还有很远的距离。   自幼不能言语的女孩性格能不自闭就很不容易了,指望她能体贴人心简直是异想天开,她这三无这气场这样貌,换身和服直接阎魔爱,剪个短发染个色贴个美瞳当场绫波丽。   她本是满怀欣喜,因为见到了自己的堂姐妹而开心。   结果还没来及认亲,便被对方呵斥了几声,相较于不高兴,更多是不明白。   她越不明白,就越想弄明白。   可自己不能说话,只能试图用眼神沟通交流,让对方冷静一些。   然而能从她这张三无小脸上看出文字翻译的只有白泷一人,兰香雪看不明白,只觉得令人烦躁。   一个心情烦躁只想着饮酒发泄,另一个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想要好好谈一谈。   就这么南辕北辙,她们就这么陷入了沟通误区。   他人即地狱,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于是,局面僵持。   简直是一场灾难。   白泷都看不下去了,他贴着墙壁等了好一会儿。   一边开启绅士……鹰眼视觉悄悄观察,一边好奇着她们会谈出什么来。   事实证明,什么都谈不出来。   只有一个人开了麦克风,能交流才有鬼。   气氛越来越僵硬,这么下去,即便不说话也迟早会聊崩。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白泷立于走廊另一端,缓步走来:“没想到两位姑娘也睡不着?”   随着他主动开口,抱着膝盖的兰香雪抬起眸子,她的几分醉意顷刻间清醒了几分。   纵使内心埋怨公子,她也不想让自己醉酒时的狼狈模样被看在眼中。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她的姿态和过往形象差了许多,心中知道自己并不好看。   她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过往可不会在意自己美不美,或许是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作祟,她下意识背过身。   “公子怎么来了……”   “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白泷看向绣玉:“你已经醒了,看来伤势无碍?”   绣玉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白泷稍稍沉吟,他问道:“你是说……你这伤连华中锦也治不好吗?” 第174节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觉得可以   华中锦倒是没隐瞒自己的身份,他过去少说也是个大佬。   白泷如今也是弄明白了,华中锦的江湖地位和医术医德都是江湖超一流水平。   这类事,他已经逐渐习惯,甚至见怪不怪了。   毕竟自己偶尔路上认识个什么人,没点身份背景反而值得奇怪。   路遇一位南唐郡主,随便捡个剑道魁首的弃徒,文会上一首诗钓个圣教魔女……   基操基操,勿六。   这边绣玉不也是镇国血脉,那边兰香雪不也是山神庙里遇到的吗?   华中锦这老头是个医仙之下第一人,也没什么值得震惊的。   早已习惯这群人隐藏着马甲了,除了我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之外,这世界真的缺少诚信啊。   抛却这点不说。   白泷奇怪的倒是别处:“华中锦居然治不好你?”   绣玉点头,她神色平静——我的伤是内伤,走火入魔导致的逆生长,不仅功力消退,而且寻常方式治不好。   白泷问:“所以要回梵月谷?”   绣玉颔首——我需要回去闭关。   白泷点了点眉心:“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返回梵月谷,而是选择来一趟金陵?”   绣玉一怔。   白泷又问:“更加确切的说,我想知道你受伤的理由,你的走火入魔和此次事件是无关的吧。”   绣玉默然,她疑惑的看去。   “你不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是简单的推断。”白泷说道:“华铃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幼女的样貌了,况且化妖们决定捕获你,绝对不可能不将你本人的反抗算在内,可事实上他们并未投入超过天王级的战力,要么是实力不济,要么就是认为你不会反抗。”   “倘若是全盛期的你,没有被盯上的理由,对方又不蠢,既不下毒,又不盘阴招,而是打算走绑架的路线,这得有多蠢?所以反向思考可以推断出,你理应是受伤后来到的金陵,并且你受伤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让对方得了可乘之机,我猜对了?”   绣玉抿了抿嘴唇——你猜的很对。   白泷心说,这当然不可能猜错,这是和烟栖霞、华中锦聊天时候推演出的答案。   他也不是蠢材,琢磨几分总能察觉出几分猫腻。   “你作为镇国血脉,而且地位尊崇,受伤情况下,绝无可能任由你在外面行走。”白泷继续说:“所以理论上,你是外出后才受的伤……可近来江湖中少有武评,没有几个打的天崩地裂的大战,倘若不是天听地视的组织特意抹除了与你相关的情报,要么便是你自己藏着。”   他又停顿了一下:“可我认为不会是一件巧合,你的走火入魔理应属于早年便留下的暗伤,弱点为人所知,你这次的受创也属于可以预见的结果。”   兰香雪插入了话题:“公子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谋划中的布局?”   “我认为是。”白泷说道:“对方布局澹台世家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开始,目的不仅是千年世家的掌舵权,也是为了埋伏澹台忠一手,利用世家的安危逼迫他站队,倘若是一个三品大官都受制于人,绣玉来到金陵更是沦为瓮中捉鳖的下场。”   “事实上,倘若不是澹台世家的布局被破,澹台忠没有殊死顽抗,恐怕绣玉都没有逃窜的机会,直接会被对方抓个正着,甚至可以说是自投罗网……计划可以随着情况而变化,但提前的准备早在一年前开始,这证明一切皆不是巧合,对方确有把握在。”   白泷说到这里眯起眼睛,他一瞬间脑子里掠过了无数的阴谋论。   有罪推定的话,看谁都像是凶手,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泷再度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其实猜到了几分答案。   绣玉静静的站在月光下。   她的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啧……”白泷咋舌。   “公子?”兰香雪不解。   “可能性只有两种。”白泷靠在栏杆上:“一是为了接你回梵月谷;二是……”   ……为见我而来。   他的心沉了几分,也是不久前猜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太巧合了。   堂堂镇国公主没理由在身受重创的情况下,还四处乱跑,除非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她身份高贵,武力超然,名利都打动不了她,也不缺乏绝学。   余下可能唯有两种,要么是兰香雪,要么是他。   这还真不太好猜。   若是为了兰香雪而来,毕竟是梵月谷血脉在外,但真的舍得着以身犯险?   至于为了自己而来,白泷更是捉摸不透此女在想些什么。   今日不比过去,以前做事不经脑子思考,靠着一个人就想把整个江湖掀个几番。   以往靠着胆识和浪不死的体质疯狂作死,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倒也有几分英雄气概。   可现在白泷还没做好去接个难度极高的主线任务的心理准备。   绣玉不回答,她只是看着白泷,意图已经十分明确。   她的确不是为了兰香雪来的,或者说更多的目的是为了见白泷。   不可否认,她也想要接兰香雪回去,只是这未必是真实目的。   白泷皱眉:“是你自己来找我的,还是有人让你来的?”   绣玉歪脑袋。   白泷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他叹了口气,骂道:“MMP。”   兰香雪哑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骂人,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白泷以手扶额:“真把我当枪使?傻逼才理会你!”   绣玉稍稍一正神色,静悄悄的竖起一根手指。   然后白泷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指戳了戳她光洁的脑门。   没了功力护体的镇国公主往后一仰,差点跌了个踉跄。   白泷瞪着眼:“少给我打这种哑谜,见到这种招牌动作,我看着就气,自以为很萌很可爱?”   绣玉捂着额头,还有几分错愕在,她过去可没被这么对待过,大家都毕恭毕敬的,倒是白泷的态度,仿佛真的是把她当做几岁孩子看待了。   她心说,倘若自己是完整姿态,他还敢这么无礼吗?   然后她看了眼白泷藏着几分不爽的眼神,那态度说倨傲也不算,却看不见半分卑微。   ……大概是敢的。   ……还记得过去对这位公子的评价。   ……哪怕是皇帝圣人在他眼前竖起中间那根手指,他也敢戳对方脑门。   分明是如此大不敬,可想到那幕场景却令人觉得分外有趣。   绣玉垂下手掌,眼里透着问询之意。   白泷拂袖道:“去他么个锤子?说不去便不去。”   绣玉默不作声。   白泷道:“我有心去南唐,去雪国,去大漠荒山,哪怕去圣山上点火玩儿,也不乐意去那破地儿。”   绣玉满眼无奈。   兰香雪听不明白,她不太喜欢被排斥在外:“公子不想去哪里?”   白泷嗤之以鼻:“大秦帝都。”   兰香雪一怔,这算是破地儿么?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繁花之城,不夜之城啊。   白泷自然也知道,那是天子脚下,盛世长安,全天下多少人都想着梦回大唐看看封建王朝的顶峰。   他以前去过,只去过一次,之后便不想再去第二次。   “我走我的江湖路,去什么帝都?”   “政治斗争,权谋杀人,何其无趣。”   “说是藏龙卧虎地,实则龙盘虎踞,谁都夹着尾巴做人,连卖糖葫芦的看你说外地口音,都敢贵三文钱!”   白泷怒斥,对着帝都真的是看不上眼。   绣玉幽幽一叹,她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换了个说法。   ——那便不去帝都,走江湖路,去梵月谷。   兰香雪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看懂了,她瞬间清醒,抢在白泷之前秒答:“公子,我觉得可以!!!” 第175节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香楼阁支线任务已触发   天明时分,有女子停驻于玲珑小筑门外,沁人心脾的杏花香气萦绕四周,令人心旷神怡。   商雨薇是初次来到这片地方,她不曾涉足江湖太深,来到金陵已有半载以上,却连许多酒家都没去过。   说到底,宗门弟子多多少少都是不自由的,更何况天香楼阁真传,少不了几分约束。   她来到这偏安一隅之地,最初觉得几分阴冷,心中还少许疑惑,可走过长街,来到这巷道,闻到杏花香气,有如柳暗花明,眼前霍然开朗。   她稍稍感叹这别苑的特殊,心说虽是小巧别苑,但也有几番风味。   女子抬手敲门,叩响三声,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踏入门中,庭院中,一袭黑底色秋衣的青年低着头正在喂鱼。   白泷见到她,笑了笑:“我寻思你也该来了。”   商雨薇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但很快掩去神情。   她确是不得不来了,距离宗门大比只余下半月时间,她必须准备离开金陵。   此番来到玲珑小筑,是希望白泷能履行先前谈好的约定,将手中双刀借她暂用半月时间。   白泷随意指着桌子上的蓝蝶双刀:“喏,自己拿着吧。”   商雨薇见到他这般洒脱态度,反而有几分不自然,她小心的问:“不要……打个欠条什么的?”   白泷问:“你是不打算还了?”   “不是,绝对没有此意!”商雨薇立刻摇头,她心说倘若可以不还当然是最好,可她不是厚颜无耻的魔道:“我有不是横行道的劫匪。”   横行道,即横行霸道。   外九道之一,也是最泛滥的一道,几乎山贼劫匪都属于横行道范畴,讲究的就是一个胖虎逻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倘若你会还,欠条无用,倘若你不还,我还能拿着欠条去你的宗门讨债么?”白泷将手里的鱼饵洒进池水里,随意一笑。   “公子倒是真的洒脱。”商雨薇行至近处,捧起蓝蝶双刀,这对名刀入手,她还有几分不真实感,没想到真的是随手便能拿走,她小心的问:“倘若我真的违约了怎么办?”   “借不借是我的事,还不还是你的事,可倘若你不还,怎么拿回来就是我的事了。”白泷说:“总之,不会刻意的给你添麻烦。”   商雨薇背脊一凉,她倒是想起眼前这个是不声不响就杀了先天的狠角色,这句话意思是说要打上门抢回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绝无不还之意……”她注意到白泷似乎在整备行李,问道:“白公子是打算外出吗?”   白泷点头:“对,打算离开金陵了,再过一两日便走,你便是今天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你。”   “离开金陵?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吗?”商雨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对白公子一无所知。   “自然是去江湖走走。”白泷的语气听着有几分蛋疼:“你也是打算回去宗门了吧。”   “是,宗门大比。”商雨薇忽然提议道:“公子是否有打算来天香楼阁宗派看看?”   “宗门大比,涉及宗门机密,外人能看?”白泷奇怪:“不会看完就灭口吧?”   “不会。”   “那不会看完就当场逼婚,说什么不娶就别出门……”   “公子眼中,我们是有多恨嫁啊?”商雨薇无语道:“我们天香楼阁的女弟子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我倒是知道。”白泷斜眼……很受到某些特殊爱好者的欢迎是真的。   “天香楼阁可是剑舞出名,哪怕是宗门大比,也并不是绝对的封闭式,会有不少人前来观礼。”商雨薇道:“公子若是想来观礼,雨薇绝对欢迎。”   她借了双刀,不太好意思,这算是投桃报李的小恩惠。   商雨薇取下一枚腰牌放在了桌案上:“腰牌可以作为凭证。”   白泷奇怪道:“你确定要请我,而不是请个哪派大佬?。”   商雨薇昂首道:“公子此言差矣,这名刀我也是藏不住的,况且哪派的人会乐意把兵器借给我?”   白泷想了想,并未拒绝,能和大宗派接触的机会不算多。   这腰牌本身就价值不菲,加之上面独特的纹样和象征意义,整个天香楼阁也没有几枚。   “得值不少钱吧……万一没还刀,也能回点血本……”   他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商雨薇没听清。   “感叹一下你们宗派也真的挺穷的。”白泷立刻改口。   “穷……吗?”商雨薇心说我们这行可是娱乐业的高利润啊,虽然我不行,但不代表其他姐妹不行啊,赚的甚至不必那群皮肉卖笑生意的青楼楚馆少!   “可不是嘛,一对蓝装看把你高兴的。”白泷还记得这装备抽出来的就是闪着蓝光的。   “…………”商雨薇无语片刻:“公子你是在炫耀吗?”   “不是,我是在很真诚的回复你的问题,倘若是顺路的话,我会去的……天香楼阁的宗门地址在哪?”白泷拾起了腰牌,贴身之物还保留几分余温,沾染着些许胭脂香气。   “此次宗门大比在天府州。”商雨薇回道。   “天府之州。”白泷想了想,发现自己的地理知识一如既往的贫瘠,连自己国家的省市都记不清,更别说异世界了,大秦这边的地图的确没仔细研究过,反而对南唐更了解一些,记得天府州距离金陵并不是很远。   “倘若是乘龙马,大约三日即达,随着商队也最多七八日,步行可能需要半月许。”商雨薇倒是善解人意的说:“宗门大比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时间上是赶得上的,其实公子不妨和我一同……”   “不了。”白泷摇头:“我这边还要耽搁一两天时间,不是那么着急。”   “这样啊。”商雨薇颇有些遗憾,她可不仅仅馋刀,也有些馋白泷的古筝技艺,神天响,人生能得几次闻?   又聊了片刻,商雨薇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原本借到了双刀,她本该开心,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触,心情失落了几分,离开了玲珑小筑。   待到商雨薇离开后,白泷才有空闲功夫和杏树聊起天。   “她倒也是话多,看得出她对神天响感兴趣,但漂亮女人都是麻烦,更何况天香楼阁还有那么毒的诅咒,跟她扯上关系,少不了些许麻烦。”白泷对着杏树抱怨着。   杏树晃了晃枝丫表示赞同。   “虽说红颜祸水,但天府州还是想去一趟,毕竟是顺路。”白泷看着手里的腰牌,放进了背包里:“也难得是别人的一番好意,还有剑舞可看,不去白不去,我的人生信条就是白嫖即快乐……”   杏树吹起一阵微风。   “你可别乱说,这和傲娇有什么关系?”白泷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是馋她什么,虽然天香楼阁的漂亮妹子多,但个个都是母老虎,直接一亮阉刀,谁碰的起?不怕某天醒来就鸡飞蛋打、割以永治?”   杏树没有反应,默不作声,这对它一棵书而言,可能有点难理解。   “你倒是回句话啊?”白泷摊靠在座椅上:“其实商雨薇怎么都好,大家不太熟,麻烦的是另一边……这次说着要去走江湖,本不打算这么着急,继续存钱发育一波,却不知怎么的昨晚被忽悠了,一不小心就遭受了三无幼女的可爱攻击,我大意了,没有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答应了带着她们两回梵月谷。”   他拍着脑袋:“后悔啊,总之就是很后悔,但是追悔莫及。”   红鲤也吐着泡泡,似乎在说什么。   白泷丢了石头下去,砸起几片水花:“你再骂?”   红鲤委屈的摆着小尾巴。   白泷翻白眼:“说人话,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这鱼一点都不灵性!”   红鲤把肚子翻过来,开始装死,这会儿倒是灵性的不行。   杏树摇着树枝,似乎在传达什么意思。   白泷佩戴着通灵宝玉,大致能感知它想表达的意思。   他体会到的是一种惜别的情绪,拍了拍杏树,它是在舍不得自己。   一旦他离开了金陵,传送点便不会固定在这儿,会随着他的移动而产生移动。   迄今为止,界门都没有所谓的传送功能,他也不可能直接从一个地方瞬移到另一个地方。   虽然不方便,但也很真实了……令人想起没有开捷径时的魂系地图,简直折磨神经。   玲珑小筑住了五月时间,和杏树相处却不止五月。   他抚摸着杏树的躯干:“此番离别,不知道回来会多久时间,可我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吧?还有一大片森林等着我呢去开采呢。”   他又笑道:“不过也不用感怀伤秋,你是灵木,理应知晓天理循环光阴如梭,对你而言,寒暑春秋眨眼即过,我终是会回来的。”   随后他又看了眼红鲤:“这鱼每逢佳节胖三斤,倒是等我走了,会不会活活饿死?”   红鲤当场翻过身,挥着小尾巴,开始献殷勤。   白泷好笑道:“什么时候你有本事跃龙门了,再求着我带你走吧,只能用腮呼吸的生物不配上陆地。” 第176节 第一百七十四章 和善的提醒   烟云府别苑。   烟栖霞奇怪道:“你看上去挺开心的样子?”   小桃红眨了眨眼睛,笑容不减:“小姐看得出来吗?”   “你都傻笑了半个晌午了,谁看不出?”烟栖霞合上书本:“你是被公子翻了牌子?这么开心?”   “诶嘿嘿,小姐没必要遮遮掩掩啊。”桃红捧着双手,笑着说:“是不是很快就要定制嫁衣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小姐和公子不是已经……”桃红小脸微红。   “已经什么?”   “小姐别让我乱说话嘛,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呢。”桃红不好意思往下说。   “你果真是想歪了。”烟栖霞卷起书本敲在她的脑袋上:“和公子不过是牵着手走了走,你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当真以为那木头会铁树开花?”   桃红收敛了笑容,奇怪的说:“小姐这么好看哩,公子还看不上?这也太奇怪了吧。”   烟栖霞哼了一声:“或许是本姑娘该不够漂亮,非得是胭脂榜排名前十的女子才能让他稍微高看几眼……”   侍女悄悄凑近,附耳道:“小姐,真的没发生什么?”   烟栖霞眯起大眼睛:“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桃红支支吾吾的说:“也就发生点……出人命的事。”   烟栖霞啪的一巴掌将鱼肠剑拍在桌子上:“对,我昨天拿着这把匕首去找公子,抵在他脖子上,逼着他把衣服脱了躺上床去,然后……”   桃红惊呆了,旋即她摇头:“小姐真丈夫也!”   咚,她脑袋又挨了一下。   烟栖霞翻着白眼:“这你也信?我这么做,他就会从了?连十邪丧志散对他都没用。”   桃红张大小嘴……难道有用你就真的打算这么做?   侍女泄气道:“所以,什么都没发生吗?锅里的姑爷飞走了?”   烟栖霞好笑:“你真有本事就别惦记着让你家小姐出马,自己去勾引试试?你这妮子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了,也是小家碧玉,还是个安胎形,或许主动一下……”   桃红打了个寒颤:“小姐饶命……”   烟栖霞一愣:“你还真这么做过?”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桃红这么做了,会被人间蒸发的。”侍女满脸都是弱小可怜害怕的神色。   “或许是吧。”烟栖霞突然想到了什么,讽刺道:“都矜持,都矜持呗,吃不到只顾着眼馋……”旋即她又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叹:“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这么长的时间也没几分进展,他也要走了。”   “公子要走了?去哪里?”桃红露出天打雷劈的震惊之色。   “离开金陵,去江湖了。”烟栖霞幽幽道:“他终归是个闲不住的人,金陵不过一弯池水,留不住潜龙。”   “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么突然?”桃红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的眼眶都红了:“是不是被哪家的狐狸精给骗了?敢对公子出手,我立刻就过去把她给……”   烟栖霞莞尔,她推了推鱼肠剑:“好啊,你去把她杀了,顺便把这狐狸精的皮给扒了。”   桃红眼里厉色一闪:“教着狐狸精见识见识圣教的能耐!小姐,狐狸精在哪里?”   烟栖霞指着别苑门口。   门口位置,兰香雪神色古怪,她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我不是狐狸精。”   烟栖霞又说:“不是狐狸精,那便是小三了。”   兰香雪疑惑:“什么?”   “清秋碧池。”烟栖霞道。   “香雪小三。”小桃红接道。   “???”兰香雪楞了两秒:“这是在骂我吗?”   “不,这是在夸你。”烟栖霞虚着眼睛:“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小三。”   “……谢谢?”兰香雪呆头呆脑的回了一句。   “啧,还怪可爱的。”桃红学着某人的口吻,咋舌了一声。   兰香雪聪明的选择不追问,她和这对主仆相处有些时日了,知晓深究反而会让自己狼狈,言语间玩世不恭的恶趣味有几分公子的真传,她选择有话直说:“我是来……”   烟栖霞说:“我已经知道了,公子提到过了,你们要走了,回梵月谷去。”   兰香雪颔首:“是,特意来向二位辞行。”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烟栖霞托着腮帮。   “倘若能陪着公子,我自然情愿。”兰香雪坦言。   “你倒是干脆。”烟栖霞轻声道:“虽然我不太高兴,但也没有阻止你的理由和办法。”   “我很感激二位。”兰香雪认真的说:“我知道你们待我很好。”   “不,你不知道。”烟栖霞侧目:“倘若不是公子所托,我岂会管你死活?只是公子的托付罢了。”   “但受到照顾是事实。”兰香雪轻声道:“公子说过,烟姑娘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跟你客气两句,你倒是认真了?”烟栖霞哼了一声:“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是。”兰香雪知晓。   “虽说早在最初就知晓你不是个普通人,却也没想到会是梵月谷的人,但我的想法没什么变化。过去你是刺客杀手,生死随天,我看不起;如今寻本溯源,你是镇国血脉继承者,这也不能让我对你高看几眼。”   烟栖霞按着桌子,眼神严肃,声势惊人,身为烟云府之主,大商盟的头脑,翻手倾覆云雨的人物,她的目光仿若带着实质的重量。   纵使在公子眼前,她也不乐意做个花瓶玩偶,谁不知道一名乖巧可人的女子更讨人喜欢?可她偏偏想要展露几分手腕,这证明她绝不是个乐意屈居人下的女子,也不甘愿,不情愿变成仅仅只是好看的花瓶。   烟栖霞性情多变,看似柔情看似温婉,却也有着几分骇人的冷酷手腕,设计坑杀化妖时根本没半点犹豫,她既多变也并不多变,一颦一笑皆有针对之意,能对兰香雪笑脸相对只是因为公子携的一份香火情,如今分别在即,她也自然卸下了这份伪装,淡然的吐露真心。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倒不如说,倘若你抛下这份感激是最好不过。”   “过去我不针对你,是因为你太弱了,欺负你就和大人调教孩童,毫无乐趣。”   “但现在不同了,你有了归宿,背靠梵月谷,不再是形单影只的一朵娇嫩黄花,这才让我提起了几分兴趣。”   烟栖霞眯起眼睛:“不过如今的你仍然是不够的。”   她抬起手捏住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掰成两块。   “有些话公子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终归不能坦然告诉你,所以只能由我来,给你细细的说明白。”   “你手里的这把承影剑不仅仅是杀人的兵器,它比你想象的更重,也更难握的住。”   “但你拿住了,便不要再松开,这是你持有的一份资格,你若不蠢,就不该和商雨薇一样,眼中只有剑。”   “这次你陪着公子走一走江湖,也好开阔开阔眼界,看看公子眼中的江湖是什么样的风景。”   “很快你就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梵月谷你回去便回去,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兰香雪脸色微变,正要说些什么,又被打断了。   烟栖霞轻笑:“这是一句劝告,而不是警告,你是该紧张,但不该对我紧张。”   “我不是武者剑客,这把鱼肠剑连自保都难,不过蕴了几分舍身成仁的气概,距离白虹贯日还差得远。”   “武学造诣我远不及你,天赋才情更是缺失,因此我不会对付你,况且我有几分自矜,又有公子在附近,不好意思以大欺小。”   “我不欺负你,却仅仅只是在金陵,出了金陵,可就不好说了。”   “我负责照看你许久,终究需要留着几分薄面,但有人不情愿,试想一下,倘若是你爱慕入骨的男子身旁忽然多了几只狂蜂浪蝶,谁会忍住不把它掐死?”   “哪怕不主动出手,可使个绊子让你摔一跤,吃几口泥水,也不是难事。”   “你可要小心点,免得哪天起床便见到自己手边多了一枚绿色的朱钗。”   兰香雪默然,烟栖霞的意思很明确。   过去她只是杀手刺客,无人会在意她,即便出手也保留几分矜持,但现在不同了。   一旦出了金陵,重返梵月谷,是风光无限的镇国一脉嫡系,已是处于同一水平线。   届时少不了许多麻烦,最麻烦的在于,她根本不知道会有谁来。   兰香雪小心的问:“最危险的会是谁?”   烟栖霞三指托着脸颊:“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言毕,她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再言语。   兰香雪拱手答谢,默然离去。   “小姐,真的让她走了?”桃红还是不太高兴。   “会有人找她麻烦的,我何必自讨没趣?况且此番告别又不是最后。”烟栖霞看向手中书本:“公子要走了,我也没必要继续守着金陵城……是该换个地方居住了,是时候去帝都了。”   烟栖霞飒然一笑,逐渐褪去了温情的外衣,流露出刽子手般的冷酷目光:“烟云燕,你等着我……” 第177节 第一百七十五章 魔门外道   戈壁滩。   北漠荒凉,一片黄山满天。   几十屁骆驼排成一条直线,在戈壁滩上前行着,商队中的男男女女们以纱遮面。   穿过风沙,看过沙暴,见过海市蜃楼的风景,商队中的许多人望见了前方的绿洲风景,无一例外的露出由衷的笑容,终点站到了,前方便是绿水,再往前便是大秦。   商队中的领头人调转了方向,乘着骆驼来到商队中央,这商队中央有一只纯白色的骆驼,在沙漠行商的老人都知道,白色骆驼意味着好运和生还,也意味着尊贵。   这种骆驼大多都有天生的预感能力,属于天生灵物,不会臣服于凡人。   如今这匹骆驼的驼峰上却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轻纱遮面,披着遮挡风沙的斗篷,看不出身材曲线,唯独留着一双水灵的丹凤眼在外。   领队的中年男子低下头,轻声道:“大人……”   女子侧过眸子,轻笑道:“出门在外别乱叫,显得我太大年岁,叫我姑娘就好了。”   中年男子摸了摸后脑勺,干笑一声:“小姐,前方就是绿洲了,咱们这趟路走的对了。”   女子平淡道:“当然是错不了的,有白骆指路,蹚出一条近路来没什么。”   见到姑娘平静的态度,领队人暗暗一叹,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从北漠横穿而来,一路上可是遇到了不少奇异景色,海市蜃楼就见了两次,更是少不了许多流沙之地,黑色沙尘暴,便是稍稍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这一行商队上百人,差点都命丧黄沙之下。   领队真是佩服这位姑娘的定力,也不知她是怎么笃定这条路一定走得通。   通过北漠的路线不过几条,早已被各式各样的行商们知晓,赚的都是血汗钱买卖,虽说是一本万利,但总是少不了许许多多的危险,光是这变幻莫测的荒漠加之沙漠劫匪等等,便足以让很多商人望而却步,加之官道被把持着,一路补给艰难万分,不是关系户走下来的利润十之八九都要被赚走。   横穿北漠的几条丝绸路已经多很多年没变过了,偏偏在她的指引之下,奇迹般的蹚出了一条新的道出来,路线图也早已详细记录,有了这条道儿,以后走丝绸路比其他队伍至少快上半个月,还不用担心被沙匪们盯上,货物安全是一点,路上周边更是发现了好几处绿洲补给。   领队轻声叹道:“有了这条路,圣教行商何止便利了十倍。”   中年人用尊敬万分的视线望着女子,圣教这些年日子不好过,生存空间受到了严重挤压。   魔门在江湖中的地位本就不堪,加之生存环境不同于南唐、大秦门派,少数民族,差别信仰,种种缘由,都让他们沦为外九道之一,虽说不至于沦落成横行道这类过街老鼠,但日子真的不好过。   派别两分,守旧一派把持着教义和过去不肯松手,已是垂垂老矣,却又老而不死。   青壮一代后继无力,想要变革却有心无力,发展找不到出路,空有人力却坐吃山空。   若不是出了位八面玲珑的殿下愿意做些旁人眼中低眉折腰的实事,恐怕教内早就因为资源匮乏而乱了。   一想到这里,中年人便忍不住骂了两声:“就连此次,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那群老不死真是什么都不懂,抱着守旧的心思,想着去死么?”   白骆上的女子不以为然道:“此次在他们眼中也是豪赌吧,倘若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愿让出这条路来,然而的确没有那么闲工夫整合内部了,只能先稳住人心……”   中年人提起几分心思,问:“大……小姐,这条道不是你……”   白骆上的女子眯起眼睛,微笑着看过来,悄然不言的一笑,却有种令人如坐针毡的恐怖。   领头男子打了寒颤,讪讪道:“啊,快绿水了,我去招呼招呼大家。”   女子半闭着眸子,足下的白骆感受到主人的心意,脱离了商队,迈着步子走向了另一侧。   她回眸看向这北漠风景,心中涌起几丝感怀和苦涩。   这条路是公子和她一起走过的道。   见到路上那些以假乱真的海市蜃楼,便会想起当年经历的生死之难。   她抿了抿嘴唇。   这条路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如今却也献给了圣教。   倘若是有选择,她也不乐意把它上交,只是没什么选择。   “发展才是硬道理,经济决定上层基础。”   “金钱、利益才是决定一切的基石,与其一两句话让别人去死,还不如带着族人走向共同富裕。”   “公子说的都是对的,比起打打杀杀的事,这样脚踏实地的做生意,反而要容易许多,什么正道魔门,魔门又怎么了,魔门难道便不用吃饭吗?”   她呢喃着,乘着白骆来到绿洲边缘的一家商铺,白骆打了响鼻,女子从骆驼上落下,她摸了摸白骆的眉心,倒出一些水,白骆舔了舔她的掌心,低下头喝水。   女子拍了拍身上的沙尘,摘下防尘外衣披风,只留下面巾,走入了绿水畔的一家商铺。   这家商铺养殖着许多飞禽,形形瑟瑟的飞鸟停留在支架上,不需要笼子,它们见到陌生人前来也不害怕,反而歪着脑袋打量着客人。   女子走到柜台前方敲了敲桌子,正在打瞌睡的掌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来人:“哟,这不是北姑娘嘛?这是有一月多不见了?”   “确切而言是一月半,四十七天零九个时辰。”女子的笑容藏在面纱之下,平静的答道。   “嗨呀,愧不敢当,我记性居然不如姑娘好,没想到姑娘这么惦记着咱。”掌柜的是个中年油腻脸,见到是熟人,又是个漂亮姑娘,止不住打趣口花花了一句。   随后他便感受到了一股热气。   一双轻浅的丹凤眼稍稍眯起,店铺里的气温骤然提升了数度,屋子里的群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再叽叽喳喳,连凶狠的猫头鹰都不再咕咕咕。   仅仅只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便透露出了足够危险的信号。   她并不是一个能随意开玩笑的人,或者说,这句玩笑并不适合对她用。   掌柜立刻严肃了表情:“信我给北姑娘收着呢!就在这儿!”   他立刻取出了两封书信,讨好着笑,搓着手,生怕惹到这位大佬,哪怕是熟人不至于被打个半死,但这店铺万一被点着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见到姑娘放过了这件事,转而开始看信才松了口气,打开自己的演义小说缩了缩脖子。   女子拿着两封书信,有些奇怪,才不过一月半,居然连续两封。   她打开了第一封书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展开后第一页第一行字便令她眉头紧蹙。   她皱着眉看完了早到的第一封书信,眉宇间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难掩的煞气。   “承影剑主,雪字篇……好一个兰香雪……”   她握住手里的书信,刹那纸张炸裂成无数块,飘摇四散于空中,旋即凭空阴燃化作灰烬。   她的养气孕神至今已有小成,但江山易改,遇到不顺心的时候,仍会迸发出暴戾火气。   “本以为风璃承袭了这石头心肠自毁根基的三分剑骨和霸道太阿,便是得他独厚……”   “如今有来了一个雪剑……”   “白公子啊白公子,你还真是薄情,非得看得她们自相残杀才心甘情愿?”   她冷笑了几声,旋即扬起唇角,这倒也和她心意。   北姑娘拆开了第二封书信,和第一封书信不同,从看到第一行文字开始,她的眉宇间便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可谓顾盼神飞。   看完之后,她已是巧笑嫣兮,又细细看了好几遍,最后方才将纸张折好收入婀娜细腰上束带里。   离开时的翩然一笑,宛若阳春白雪,美不胜收。   通篇黑纸白字,墨迹染雪,她恰是一字未入眼。   梵月谷如何,聚贤阁如何,化妖如何,血脉如何,她皆是不在意,统统可以暂且忽略。   唯有开篇落款两行字最刻骨。   金陵留不住他。   公子将入江湖。   女子眺望青峰抱翠,视线越过江河山川,葱白色的指尖轻抚着手腕的一枚红镯。   这红镯颜色似红似紫,通体平滑,没有任何雕刻,却在她的指尖下方转换着色调。   色彩流转指尖,隐约可见一只引吭高鸣的神鸟,好似翻腾流转的烈火,又宛若川流变换的云层。   仙人境界,能点化死物,使枯木龙吟,可她的修为远不及此仙人境界,而寻常人纵然拿到了名兵,也很难唤出其神韵,更别说使之通灵。   可眼下她轻抚红镯,竟能令器物与之心意相通,如若不是修为高深,便是造化通玄。   红镯名曰梧桐,是她最钟爱的兵器。   见镯如见人。   梧桐锁清秋。   北冥清秋莞尔一笑。   公子入江湖,她也该回去了。   没有他在,这江湖便也好生无趣。   如今他回来了,又怎么少得了她?又怎么能容忍这冤家把她这位魔女给忘了? 第178节 第一百七十六章 独孤城楼   独孤城,南唐四大名城之一。   这座古城历史悠久,早在南唐开国之前便有。   它隶属于南唐境内,却不属于南唐的国土,这座名城由一介武夫所建,自成一派规矩。   独孤城内门派林立,每天都有门派在此扎根,也每天都有门派被人摘走牌匾就此扫地出门。   南唐之内,有数之不尽的门派在这里开源,也有许许多多的武林高手在这里闯出声名而后又昙花一现。   天下人皆知,独孤城主乃地榜第三。   何为地榜?即天榜之下,即天下。   独孤城主是地榜第三,便是天下第三。   说是第三,也该说是并列第三,地榜前三不分先后,都是十多年不曾动武的老怪物,排名难以测定,没有谁敢胡乱发一篇武评去揣测这几位绝世高手的深浅。   有着天下前三的高手镇守,独孤城更像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武帝城,就这么巍峨耸立了足足好几千年。   彼时,天明时分。   独孤城楼上,一名有着红色长发、身着紫衣的少女睁开双目,看向远方鱼肚白,吸纳着昼夜交替的一缕紫气,锤炼着双目中蕴着的一抹神韵,头顶隐有紫气升腾。   紫气东来,此为上等道家养气之术。   倘若换个说法,就相当于是游戏中增加蓝条长度的技能,属于不可不练的范畴,量走到极致发生质变,需发招时,提起一口紫气,真气长河滚滚而来。   她盘膝静坐,消化纳入这一抹紫气,良久方才呵出浊气。   这时,恰逢另一道身形踏着城墙登上城楼,双足平稳落地,发出哒哒两声轻响。   这独孤城楼没有阶梯,想要登楼便只能凌空飞渡,或者借力腾跃,没有先天修为和上乘轻功,绝不可能飞跃这拔地而起的百丈城楼。   来者同样是一名女子,她披着狐裘大衣,剪着干练短发,在这世道里,哪怕是风气开放的南唐也几乎见不到留着短发的女子,如此一看,这名狐裘大衣的短发女子反而称得上是标新立异。   “练完了?”狐裘女子问道。   “嗯。”   “你都将要进入练虚境了,何苦每天早晨来这地儿吹着冷风养气。”女子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每一天养气也不能教你御剑多一弹指时间。”   红发少女盘膝坐着,没有动弹:“公子教的,不敢不听。”   “听他瞎掰扯,他教你的养气道,自己都没练,道家功法适合百家,对你并无太大裨益。”短发女子走近,拍了拍少女的脑袋:“你也不傻,那扎着羊角辫的老头就没告诉你真指望靠着紫气东来练出一袖龙脉是不可能的吗?有这本事的,也无需这么弯弯绕绕,还不如直接一剑劈出升仙路来。”   红发紫衣少女晃了晃脑袋,只是说:“我知道。”   “那你还整天来这儿?”   “想来看太阳啊。”   “为什么?”   “公子就在东边。”   短发女子一愣,她沉默了几分,喃喃道:“倒是显得我太没良心了。”   少女认真点头:“公子说了,裳姐姐性子太薄凉,杀人不留情面,还喜欢砍人脑袋,大胜仗之后,最爱筑武军,一身戾气散不尽,这么下去迟早要……”   “变成杀人魔是吧?”霓裳郡主嗤笑一声:“难不成真的要我南心陌去整日礼佛,吃斋念经,求个来世福报?那还不让我高高兴兴的去削人脑袋。”   南唐郡主,霓裳南心陌,战功赫赫,人榜前十,亦是令黑白二道都闻风丧胆的狠人,虽不是魔道,但手下人命比魔道还多了几分。   她年仅十三岁从军,此后十年都在军旅生涯中度过,可谓杀人如麻。   过去天龙古刹有开了天眼通的高僧一语断言她是罗刹命格,于是好些年来,不少高僧眼睛放光便要说服着这位郡主皈依佛门,不仅扫清了一位杀神,也能为佛门添一位八部龙众。   结果惹到这位爱好筑京观的狠人,下场如何也无须多言。   什么是京观?京观即武军,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南心陌和蛮族打了好些年的仗,修建的京观数量三十一座,可谓是尸骨累累,一将功成。   她虽说在战场上是个疯女人,但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邻家大姐,对熟人很是照看。   这次特意来了一趟独孤城,或许也是时间久了,心底有些寂寞,来见见小姑娘,舒缓一下心情。   “我突然有些羡慕你了,能整天呆在这儿望着太阳发呆。”南心陌又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低头看向少女的满头红发,便不由得想起过去的光景,这长发的颜色倒是和血色融作一体了:“想他了吗,小梨子?”   风璃回答:“没有一刻不想。”   南心陌失笑:“女孩子该矜持一些。”   风璃歪头。   南心陌不言语:“不懂也好,你不懂,总好过某些人装作不懂。”   风璃没说话,望着远方升起的太阳:“好久了。”   南心陌也说:“快一年了,恐怕今年的赤水观潮他是赶不上了。”   风璃又说:“新一届的人榜之争也快了吧。”   南心陌道:“你在乎这些虚名?”   风璃摇头:“我想走高一点,让公子看见。”   南心陌戳了戳她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如同在搓面团似的:“别说的这么认真,听的我心里不是滋味,好像你这么痴心,反而落了我的几分存在感。”   风璃挣脱开南心陌的手,晃了晃脑袋:“现在不行,等我练成了风字篇的入骨境,就要向裳姐姐讨几招。”   南心陌抱着双手,发育成熟的御姐好笑道:“为了你家公子,对照看你这么久的姐姐下手?见色忘义。”   “十个姐姐都比不得公子重要。”   “有你这么说话的,也太伤人了,姐姐好伤心,得蹭蹭脸才能缓过来!”   “那在姐姐眼中,难道小梨子就比得上公子吗?”   “……那的确是比不上,再来两个可以考虑考虑,毕竟你这么可爱,我也没个妹妹,只有几棍子打不出响儿的蠢材臭弟弟。”霓裳郡主以手扶额:“大家半斤八两,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想挑战我,还是太早了一些,人榜之争没有那么容易,别说前十,前二十都很难有太大变动,倘若要我说,你的胜算都不大。”   风璃眼中有些不服。   南心陌失笑:“凤九歌是娘娘腔,也不会和人交手,左狂徒是个神经病,能不碰就别碰,至于最善御剑术的太叔颜跟你相性太差,我寻思你绝不会希望自己手里的太阿剑被她给取了,铁升你不是对手,这家伙和公子有怨,差点被打断精气神,如今破而后立,有能耐争夺前五;至于玄空,金刚境的佛门弟子,没谁会乐意去碰,思来想去你若要欺负,你或许只能去欺负苏若水,但也未必稳赢,她若是不死的太早,反而可能是最先证道者。”   “为什么?”   “武学和道本就不同,武只是通往道的一种方式,而她的办法比我们走的容易,不需要太多弯弯绕绕,水到渠成,便是什么时候练出一个圣元无极都不值得吃惊。”南心陌随意道:“天下武评,人榜前十,哪有谁是真的好相与之辈?况且人榜仅仅是列出了年青一代的高手,还有不少老家伙都混在这个层次。”   “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中有三个都是练虚以上天王以下的好手。”   “大秦宦官曹忠善破天王异象,不是天王境,却能杀天王境。”   “还有各大宗门的历史遗留者们,高手之多,你是不可能打的完的。”   听着南心陌的话语,风璃眼中反而燃起斗志:“我希望能早些破境,去游历江湖。”   霓裳郡主笑道:“我看你是想去见他吧,他终是坐不住,又入江湖了,不知会闹出什么来。”   风璃也不掩饰:“嗯。”   南心陌幽幽道:“可他会想见你吗?未必吧……否则为何会多了一把承影剑,多了一个梵月谷的兰香雪?”   突如其来的一句疑问,风璃默不作声,她或许也是不明白,只是眼神稍稍黯淡,旋即又归于平静。   南心陌冷哼:“倘若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我是不信的,他连胭脂榜前三的女人都不碰,反而几次三番的拒人千里之外,差点把我亲爱的小老妹气到自闭,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入赘当个上门女婿,除非……真不知道他又在筹谋什么,这次要布局落子在大秦帝都?”   她轻声呢喃道:“可不是我想的那样,假设说他是收了心思,只想和不认识的女子去过逍遥仙侣的日子,我是该不信,还是该信呢?”   风璃轻声说:“那就去抢。”   南心陌说:“抢回来也不是你的。”   风璃说:“那也要抢。”   南心陌笑了笑:“那便在允他一段时日……倘若还不回来,便把他从大秦抢回南唐来,到时候谁拦便杀谁。”   小梨子甜甜一笑,露出两枚梨涡,应声清脆:“好!” 第179节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武器,新武功   踏过界门。   白泷回到了公寓内,吐出一口浊气。   待在异世界时间久了,反而不把自己当做现代人来看了,倘若不是偶尔要提醒自己随身带着点厕纸,找茅厕也不方便,否则还真是有点乐不思蜀。   放飞自我习惯了,就很难回到规规矩矩的生活里。   就好比暑假结束后的刚开学时间,多多少少都有点暑期综合症,明明屁股都沾着凳子了,脑子却没回来。   他揉了揉脸,换了换心情。   即将离开金陵城,他也没打算立刻就走,反正不赶时间,索性还是回来待一会儿。   两侧世界的时间流速比较奇妙,这边哪怕多耽搁许久,另一侧过去的时间也才一两日。   也因为这种奇妙的时间流速,白泷留在哪侧的时间更长,另一方世界的时间也就越发缓慢。   这就导致了双方时间的不同步。   白泷在异世界里至少有三四年了,而在这边才过去仅仅大半年时间。   正常来算白泷的年龄理应往上调整三四年,可他少年时便是娃娃脸,成年后更是不显老,总是翩然的青年帅哥模样,长这么大都没买过刮胡刀。   再加上练的天魔功上面明确表明有驻颜美肤塑形体改善肠胃等等功效,别说是三四年,哪怕是三四十年,他也仍然是个精神小伙模样。   虽然这对男性到底算不算好事还是二说,白泷内心还是有些憧憬大叔的沧桑样貌,青年的帅是一种,中年的帅又是另一种了,这备注的功效一度让他怀疑天魔功的创造者是不是个妹子。   值得一提的是,杀了先天境界的血衣楼主,外加他是个鬼的身份,这让白泷的魔气修为更加精进,刚刚站稳第八转后,已经朝着第九转的方向迈进。   打怪就能变强,斩鬼屠妖,俨然是第四天灾流派的发育模式。   他倒是很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经验条升级,不需要整日枯燥打坐,天魔真气靠挂机基本不涨经验,只有多打野怪和gank线上才能保证发育。   视线落在界面上。   【天魔任务】   【任务名称:逢鬼必斩】   【任务说明:斩杀不死窃生之鬼(1/1)】   【任务难度:玄级】   【任务奖励:五百业力点数;五式震雷;辟邪灵血;随机武学(不限)】   业力点数又涨了一截,这倒是其次。   白泷更在意的是这新的装备,蓝蝶双刀因为重量比较轻,属于女子使的双刀,携带着挺方便,他用的颇为顺手,暂时不打算交予他人。   倒是这五式震雷看名字却不清楚是个什么。   他点击了一下界门上的旋钮,将兵器提取了出来。   界门中的字样由虚转实,不同于蓝蝶双刀的蓝光泛滥,这次提取出来的五式震雷上隐约闪烁着浅浅的紫色。   “嗯?”   白泷来了点精神,这是出高级装备了?   他得手过许多装备,高级装备却不算多,承影算是半个。   他心中不在意装备,主要原因便是从开箱的时候就知道是不是好东西了。   蓝天白云的装备送出去也不心疼,只有这类带着点紫色或红色的装备才能让他在意些。   白泷开启了箱子,一道迅电流光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房间内疾走,速度之快,顷刻间便在墙壁上弹跳数十次,拉出一道道炫目的光焰尾巴。   这疯狂反复弹跳的雷电由蓝转紫,漂亮的很,却有点不太听话。   白泷几番伸出手都让它从指间溜走出去,逗弄几番后有点失去耐心,爆发了天魔真气,连续三度抢断,用杯子把它蒙住攥成一团,看着噼里啪啦往外窜的电弧,他心生疑窦。   其他人看见恐怕会以为他是徒手擒住了一根高压电线呢。   白泷一招釜底抽薪,从下方拿住了蓝紫色的电光,拿捏住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器物。   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手臂传来一阵酸麻痛痒,电光顺着手臂流走,流淌到背脊上,异样感持续不久。   旋即漆黑的天魔真气驱散了电流,反过来将电光包裹住,封锁之,暴躁不安的电光仿佛遇到了什么克星似的,最终是不甘的颤抖了几次,好似被驯化的暴躁狗子,没入了白泷的掌心之中。   抽回右手,仔细看了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手腕至手臂的位置,多了一条纹路,它位于手臂经脉之上,看上去像是一条蓝紫色的刺青,又像是一条非常显眼的青色血管,但仔细看去的时候,会发现它并不是简单的纹身,而是仿佛会呼吸似的,随着心跳而闪烁着明亮。   白泷挠了挠皮肤,触觉还在:“这是什么玩意?”   白泷搞不明白,这理论上是兵器,怎么突然就寄生了?   甚至没有说明书?这又不是替身,觉醒了就自然明白能力。   他尝试着将真气运转至手臂,并没有什么阻碍感,随后尝试着摊开手掌,继而五指成钩,忽然手指间迸发出一缕蓝紫色的雷光,皮肤上的雷云纹亮起,在手指上疾走闪烁,噼里啪啦的甚是漂亮。   他竖起手指,看着指尖上雷霆电光流走,大致是明白了什么。   五式震雷,不是有形态的兵器,而是某种特殊的能量体。   万物有灵,便是一道电光也可能生出灵智。   有人铸造兵器锻剑锻枪锻斧钺,自然也有人锻雷锻火锻风云。   这五式震雷便属于极其特殊的能量造物,并且有一缕灵韵,维持核心便不会消陨。   要说这类灵物,不论是后天制造还是天地灵物,都属于天下仅有的层级,甚至前者比后者更难,它的品级其实不弱于真龙、四灵等。   是好东西!   白泷顿时喜笑颜开,要说雷电可是好东西,现代社会的能源几乎都是电能啊。   他寻思能不能靠着这手徒手摩擦生电的技能去挑战一下河马的物理学,尝试着来一发超电磁炮。   他已经眼馋炮姐的各种技能很久了。   然而在努力研究了一两个小时之后,白泷的热情下跌了一大半。   指尖闪烁的雷光,大概成不了信仰,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威力有点弱了。   道家玄心正宗的掌心雷法至少也能随便击倒大树,可这边五式震雷的全力发电功率远远达不到霹雳雷霆的级别,而且持续充电效率极差,维持不到一两分钟的放电后就萎靡了。   这个过程之中,自己用了两三年的菠萝手机不甘的跳动了百分之一的电量,然后半分钟后又跌了回去。   电量耗尽,不论白泷怎么唤醒,它都没反应,自然恢复的速度大约要二十多个小时。   无奈之余,白泷只能拿着充电器的头,捏住充电器的usb接口,然后就看着手臂上的雷云纹开始亮起来,就好像电池图标似的,一点点亮起来,五分钟不到雷云纹全亮,它充满了抛瓦,再度雄起,然后放电一分钟,再度萎靡下去,瘫软在地,半死不活。   Emmmm……   “这怎么跟吉尔似的,不应期也太长了点吧,还需要外力刺激才能补充电量。”   白泷想起了一部老电影的一个冷笑话。   太阳能手电筒,必须用另一个手电筒去照着它才会发光,如果没有光照着它,它就绝对不会亮。   只能顶一分钟的电池,留你何用?   充电二十小时,使用半分钟?   白泷果断放弃了靠这玩意给手机充电的想法,别说手搓超电磁炮了,自己手扔硬币都比这个强。   所以说,蓝条不够就别想着当法师了,还是当物理莽夫这种很有前途的职业比较合适自己。   他无可奈何的看下其他奖励品。   ……辟邪灵血,不知道干嘛用,先收着吧。   开始抽武学了,这次是不限制品级,可能高也可能低,运气好就是绝学。   他扭动了转盘,看着上面的武学开始轮转。   轮盘开始转动,这种老套的转盘反而不如氪金手游的界面来的吸引人。   以至于他逐渐习惯,不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面无表情。   呵,不就是个抽奖吗?   肯定出垃圾,这种假概率我见多了。   你就算给我发个两袖青蛇……   【叮!你抽中了绝学】   “卧槽牛逼!” 第180节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明镜止水,龙吟之声   抽到了好东西,白泷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便想着庆祝一下,奖励自己一瓶肥宅快乐水。   推开房门,结果公寓大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按键声。   白泷回头看去,只见到客厅里的电视机亮着,在沙发上,八咫鸦三只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荧幕。   它举起两只翅膀,像是法国军礼,黑色毛裤下的两只鸟爪子狂舞,如同在街机厅里坐扶着栏杆狂踩按键的跳舞达人,对着游戏手柄就是一通猛操作。   按键传来的震动声随着爪子传导至身上,它的身体也随之妖娆的摆动着,强烈的震动反馈令这只鸟找到了老年人蹦广场舞的快感,爪子啪啪啪的点个不停。   然后白泷看了一眼屏幕,绿色体力槽耗尽之后,一名灰烬猛男倒在了飞龙的烈火喷吐之中。   然后噔的一声,黑白屏幕中央浮现出血红的‘you die’。   一顿操作猛如虎,仍然是个二百五。   白泷开了瓶阔落,就这只鸟的下饭操作喝了一大口。   砸了咂嘴的天魔意犹未尽道:“可惜没有花生米,这操作至少得顶三碗不过岗。”   八咫鸦瞥了眼白泷,没有理会,祭祀场复活,继续走起。   这才不过短短一两天时间,它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俘虏待遇,不仅是随遇而安,而且主动找着乐子。   作为阶下囚居然还懂得开主机玩游戏,玩的还是黑暗之魂这种受苦游戏,这叫苦中作乐吗?   在受苦的日子里找乐子,结果还是在游戏里接着受苦,真是令人掬一把同情泪。   害,真是个鸟才。   白泷坐在了沙发上,敦敦敦的同时,也看着它玩了会儿游戏,同时指点了它两手。   在连续落命七八次之后,总算是干掉了两头石翼魔,可惜是没能断尾成功。   眼看着八咫鸦跃跃欲试还想继续玩下去,白泷倒是皱了皱眉头。   “你就这点骨气?一款游戏就把你收买了?倘若我把旷野之息给你玩一玩,你不得当场跪下对我宣誓效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八咫鸦晃了晃腿上的锁链:“你把锁链打开,我立刻就走,眼睛都不眨一下,都是阶下囚还说什么骨气不骨气的,反正等其他神到了,自然会有人来解救我的。”   白泷咋舌:“你倒不如自己去说服羽生怜得了。”   八咫鸦一愣,它扭过脑袋:“还是算了吧。”   它觉得这天魔突然态度好转了,肯定有问题,怕是又要坑人。   白泷翻了个白眼:“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他也不管了,索性放了一盆生米在桌子上:“我要出门了,饿了自己吃。”   八咫鸦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我乃八咫鸦,高天原神族,你就让我吃这个?!”   白泷想了想,又拿出一枚生鸡蛋,敲开壳子倒在白米上。   八咫鸦更加愤怒了:“你加个蛋用啊!”   白泷又拿出一个鸡蛋来:“给你凑一双?”   八咫鸦突然冷静了:“麻烦给我加热一下。”   啪,白泷一巴掌打过去:“矫情,你把我当便利店小二呢?爱吃不吃,饿死了,也不用浪费尸体,反正有的是人馋你身子,做成叫花鸡一定很香。”   八咫鸦很想怒斥他一句你欺负动物,奈何这天魔实在太可怕了。   直至白泷走出房门,八咫鸦才松了口气,它嘀咕了一句:“这日子太煎熬了。”   然后它啄了一口鸡蛋拌饭,发现还挺香,再然后视线看向电视屏幕,小爪子推动摇杆。   一边恰饭玩游戏,它一边继续感叹。   “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   白泷回来的时间是临近傍晚时分。   离开归来大约过去了十九个小时。   他心情舒畅,便外出走一走,顺便去购物。   考虑到离开金陵后,物品补给都不方便,这次得采购多一点。   以往的游历经验告诉他,最好准备半个月到一个月的份额,食物可以少带一些,反而异世界灵气充沛,随便都能打打野味儿。   但是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带够的,譬如说卷纸、譬如说牙膏牙刷、譬如说袜子还有内裤,个人卫生得注意。   最好是把帐篷睡袋也带上,可他没有空间戒指,这些东西太大了,也不方便出行。   空间装备真是个好东西,白泷眼馋很久了,奈何一直没有抽到。   以前白泷出门时还习惯带些驱虫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天魔九转入门后,蚊虫不侵,蛇鼠生物都不敢靠近,夏天都少了许多烦恼。   他瞥了眼货架上的六神花露水,流露出时代变了的眼神——老东西你已经没用了!   拾掇了一下各类商品,在售货员那双‘又是个单身汉’的死鱼眼的注视中,白泷提着袋子出了商店大门,全然一身轻松。   彼时天色暗沉,路边多出了不少职员,只不过大多不是下班,而是赶着出来吃一口饭,吃完之后还要回去继续加班,其中不少仅仅比白泷年长五六岁的青壮年们都显得有气无力,精气神上透着颓靡的气息,虽然身着西装革履,背脊挺得笔直,但少了朝气。   不仅仅是发际线上移了几公分,也不仅仅是肚腩膨胀了几厘米,更是一种眼神的麻木和行为上的惯性。   白泷站在人群的一侧,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走过万水千山,看过人生百态,偶尔也会感叹现代社会对人性的压抑以及对人的物化。   所以自己才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那边的世界吧。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有刀光剑影,有侠女柔情,有红袖添香,还有血肉横飞,以及一点点生死刺激。   可比游戏里的要真实的多。   如果没有界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在几年后,变成和这些人一样。   倒不是说这是什么坏事,随遇而安也是现代年轻人的一种表现,随波逐流,一成不变。   可倘若是有的选择,谁会心甘情愿的过着碌碌无为的一辈子?   人行道的灯光由红转绿。   白泷迈步走入人流之间,人群迅速将他淹没,如同浪潮里的一朵浪花。   他不觉得自己太过于特殊,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哪里的大人物会提着厕纸和牙膏招摇过市?怎么看都是市井小民吧?   不愿随波逐流,是心中的一缕念想,因为不想此生过的太无趣。   很多人说自己不甘平凡的一生,心里想的,并不是竖起一根中指把天捅个窟窿或者驭着飞剑去把自由女神像劈成两半。   那不是不甘平凡,而是中二病犯了,就像是驾驶员坐上高达的驾驶舱,就忍不住吼两嗓子的中二台词,和小屁孩手里提着一截柳条,幻想自己手里是把绝世神剑,下意识挥两下听听响声一样。   相较于这种剧本,很多人宁可接受天降一位古代人、未来人、宇宙人、非人种族的美少女,跟自己唱一曲青春赞歌,大家轰轰烈烈恋爱一场,结束没有遗憾的青春,在找到真爱后,幸福美满的度过一辈子。   这平凡吗?其实也挺平凡的,抛却那些多余的身份坠饰,不就是个爱情故事吗?连电视剧里演都比这波折。   这固然平凡,却并不平庸,人可以甘于平凡,却不能甘于平庸,平凡是福,而平庸不是。   白泷的心态也是如此,他可以接受平凡,在金陵度过五个月的咸鱼生活,但内心抗拒着打怪练级的平庸和枯燥,所以终究还是决定踏入江湖。   他太了解自己,既没有改变众生的意愿,又没有革新世界的梦想,看似大道天成,实则混吃混喝,好一个白嫖怪,这样的自己能做的不过是……   他顺手拂去一位行人肩头的阴冷气息,扫清了嘈杂声音中的一缕异响。   不过是顺手而为。   不英雄,也不懦夫。   白泷行于人流,心如明镜,明镜止水。   周身行人脚步如雨落,他静心去听,竟也能分辨出方圆十步内一共十七人。   心境上有所开悟,距离内天地圆满更进一步,冲击先天玄关更多了一重把握,所谓顿悟便是如此吧。   白泷心有所得,悄然一笑,忽然,一缕异样气息流过,他若有所感,刹那间仿佛听见少许龙吟之音,龙吟声浅淡,隐有玄黄之气,眼中掠过一抹飒爽的马尾辫的残影。   白泷天魔真气自动触发,他僵立三秒压住翻滚的真气,回头看去,却没能看见那道身影。   天魔沉吟,他回想起八咫鸦所言……龙吟之气,龙眠之地……难道神州大地真的有龙长眠? 第181节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不说人话·泷   一夜安眠。   白泷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见到八咫鸦红着眼睛在那边继续折腾四公主。   哦,好像它眼睛本来就是红的,那没事了。   刷完牙,他继续开始日常练功,轻功已经走到一定境界之后,似乎单靠次数上的练习已经没办法继续长进了,只能练一练控制力。   肌肉的控制力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点,入微级的控制力是重要的考核标准,举重若轻容易,可举轻若重便难了,怎么将一把小刀用出斩金破石的力量,是无数武者都头疼的学问。   当真以为肌肉男都是莽夫吗?   不是,那是用肌肉思考而已。   白泷新得的这门武学终于不再是花架子,也不是什么性别限定、职业限定、武器限定的特殊种类,而是一种人人都可以有功练的绝学。   其名为花神七式,前六招是基础,第七招是绝杀。   单看前六式都不难,虽然奥妙,但谈不上玄妙,也就是五虎断门刀、形意拳、打狗棍法的级别。   但它的第七式将这一武学从中等级别一口气推至绝学层级,可见这最后一招的‘落花飞叶’有多劲儿。   虽然从名字到招式都表明了这是更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但白泷根本别无选择,错过这一绝学,就只能去练锤法了,他不想变成白大锤,只能硬着头皮练下去这花神七式。   白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运气太差,得的不少武学九成都是女性专用,不限定性别的绝学,他也就得了两三本,可就连这不限定性别的武学,听上去也是女子用的。   就连得手的兵器也更适合女子使用,从外形到功能都明摆着说漂亮姐姐优先。   白泷简直无言以对……或许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白给兵器和武学的理由。   熟悉了一下花神七式的前几招,白泷进步飞快。   这花神七式讲究身法和招式配合,他有绝学轻功打底,学新招式事半功倍。   前三招他只有了一个多小时便琢磨出了它的形,虽然暂时不得真意,但登堂入室只是时间问题。   越高品级的武学,得其形并不能得其神,而难度低的武学形神兼备,很容易初窥门径。   花神七式是绝学级掌法,看似柔柔一掌,实则蕴着千钧力道,不如拳法凶狠,却比拳脚阴毒内敛。   天魔真气霸道无俦,倘若谁想不开跟他对掌,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小手掌拍你胸口碎大石’的威力。   ……可以,我很满意。   ……以后更有自信去cos香帅了。   花神七式的动作轻柔为主,如轻歌曼舞,但白泷刻意的减去了几分妖娆柔媚,放弃了多余的肢体动作,增加了几分干练凌厉,不像是蝴蝶,反而像是苍鹰。   武学秘籍是死的,人是活的,尽信书不如无书!   招式好不好用,给自己增加难度这不重要,强不强是一时的,帅不帅是一辈子的!   白泷内心坚定的认为自己领悟出来的才是最好的   说实在话,让他学着刻晴真君翘臀摇屁股,臣妾做不到啊。   晨练时间结束,天色明亮了几分。   白泷回去冲了个澡,热了两块面包,煎鸡蛋加香肠,看着还在熬夜红眼黑眼圈苦战五狗弑神阵的八咫鸦,幸灾乐祸的同时,有点心疼电费。   今明两天都是双休日,可以不用去学校,只要不是考研狗,双休日都属于放飞自我的青春时刻。   白泷也没打算出门,打算待在家里懒散个两天,接下来就要去异世界闯荡江湖了,赶紧趁着现在放松,享受一下假期结束前的狂欢。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刚刚前脚抬起来,后脚没落地就听到了手机叮的一声。   这让白公子警惕了起来。   他可是恶名远扬的带恶人,平日在班级群里都属于绝对无人艾特的那种万年潜水党,生活中没有几个朋友,大家连开黑都会自动忽略他的昵称。   这样恐怖的人缘,怎么会受到一条新的信息呢?   这个红色的数字一,难道又是尻尻黄钻官方惦记着我,还是哪家的公众号大酬宾了?   白泷小心翼翼的点开了信息栏,第一眼见到的是个陌生的讨论组。   打开讨论组,里面只有三个人。   端木槿、羽生怜、白泷。   端木槿的昵称叫做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头像是坐着轮椅的熊猫头。   羽生怜的昵称叫做才不怕呢(日文),头像是御前黑猫,点开看之后会发现它正在踩奶。   白泷的昵称叫做遵纪守法真君,头像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狗狗表情包。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九点半,校门口集合。   才不怕呢:收到!猫头认可.JPG   遵纪守法真君:?   白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都不知道怎么被拉入的讨论组。   遵纪守法真君:这是什么意思?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字面意思,九点半校园门口集合。   遵纪守法真君:有什么事?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难得的双休日,三个人集合外出一趟,这也是怜的意见。   才不怕呢:是呢,学长,是我和学姐说的,你也要一起来呀!   遵纪守法真君:郊游?踏青?不了,我要忙着教家里的三眼鸟传火,还要忙着拯救四百年前的海拉尔大陆免于王国毁灭,更要去讨伐英格兰的逆贼们……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整天呆在屋子里打游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遵纪守法真君:你这逻辑有问题,想找女朋友,还可能窝在屋子里打游戏么?况且,和你们外出就能解决单身问题了?   才不怕呢:学长……这和单身无关,只是普通的外出见面,不用这么警惕吧。   遵纪守法真君:我不是警惕,而是认为没有必要,外出浪费金钱精力时间,但我能收获到什么?快乐吗?快乐难道在家里打游戏不能收获一大堆吗?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至少你能体会一下有个女朋友之后的种种麻烦,算是抢先体验了恋爱酸臭味的后遗症了。   遵纪守法真君:你是来扼杀我纯情的吧!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只是希望你早点放弃用下半身思考。   ——你说我的慧根怎么了?   白泷正要点击发送,然后默默删除编辑好的文本,人在网络上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变得闷骚和放飞。   这样可不行,得保持冷静,得保持高手风度,他删除了文本后重新打字。   遵纪守法真君:我一直在用理性思考,所以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个双休日,我决意要懒散的度过,为了蓝色清净的世界,待在家里更有利于自然环境!大家周一再见!   他果断回绝了所有邀请。   还赶着去闯荡江湖呢,怎么可能陪着两个妹子外出游玩,简直有损我的大侠气概。   ……好像去闯荡江湖,也有两个妹子陪着……   白泷果断掐死这个想法,什么都不想了,拍了拍手回到房间里,打开游戏,准备无双个痛快。   可信息并未断绝。   林黛玉,不对,端木槿直接拨通了通讯。   白泷本想干脆挂断,奈何这姑娘给他开了工资,只能无奈接通。   “我说老板娘,哪怕是打工人也有休息日啊。”   “护花使者的机会给你,你居然不做?”端木槿反问。   “花?”白泷斜眼。   “带刺的花就不是花了吗?”端木槿淡淡道:“玫瑰花不行?”   “……”白泷沉默了一会儿:“你可能搞错了,你虽然带刺儿,但不是玫瑰,是榴莲。”   “你这句我记住了。”端木槿淡淡道:“信不信我用绑头发的皮筋做成弹弓打你家玻璃?”   “你是小孩子吗?还有这么威胁人的?”   “怕了?那就过来。”   “我担心你会绝望。”白泷随意道:“我住在六层,如果够得到,你就打吧。”   “这可是你说的。”端木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白泷捂着心口,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门铃声传来,白泷一个滑铲闪到墙边,透过猫眼看去,顿时心中一惊,门外是端木槿和羽生怜。   糟了,她们早有埋伏!   ————————————   ps:我™寻思了十天十夜,怎么样才能写出谈恋爱之前的男女勾心斗角的曲折感。   然后我放弃了。   爱咋样咋样吧,为难我一单身狗。 第182节 第一百八十章 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喧闹的人声,嘻哈的欢笑,白泷站在人流的最中央,望着前方这巨大的招牌,表情逐渐生草。   人之初,性本欠……欠×的欠!   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人的钱没还,才会跟着来这种地方。   说到底,为什么早在半个小时之前,自己要开门呢?如果不开门,如果守住那扇大门,自己就守住了心中的圣域,自己一定是中了合欢宗妖女用七情六欲大法,才会鬼使神差的开了门。   倘若有时光机的话,白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跨越时间回到半个钟头之前,然后抡起四十二码的鞋底痛击被鬼迷心窍的自己,改变这该死的世界线。   然而时光机是不存在的,世界线也没有跳跃,所有的设想全部木大。   事实便是……   白泷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望着不远处那红色白色的漂浮状物体,上面勾勒着一张张奇形怪状的面庞,只是稍稍看上一眼便会令人感觉心神不宁,而负责分发这些物体的是一个个有着不成比例脑袋和手脚的怪异生物们,它们皮肤根本不是皮肤,而是某种绒类材质,摸上去教人鸡皮疙瘩直冒。   眼前的这片场景是如此的宏大却又奇特,无数人根本不自觉的踏入那扇涂抹着五颜六色油漆的巨大钢铁闸门之中,不仅面带微笑,而且会主动打开自己的背包钱袋,如同虔诚的信徒般展示着自己的献祭品,他们难道没有意识到一旦踏入门后便会任人宰割吗?   哦,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可憎的魔法,莫不是旧日支配者的狂信徒们刻意操控的陷……   “陷阱你个大头鬼!”   一瓶饮料顶在了白泷的后腰子上,冰凉的触感令他下意识一弯腰。   三流的安乐椅侦探端木槿正翻着白眼:“你下意识碎碎念着什么呢?克系小说看多了,连见到游乐场大门都要过一个灵感检测?”   白泷面色严肃:“我不认为我以上的描述有什么问题?这绝对很诡异,这种完全抽象化的吉祥物,仔细看看就和糖豆人的本体一样恐怖,退一步而言,微笑着掏钱进入游乐场,被当做韭菜猛地噶几下,随后还心满意足的走出来,买了一大堆没有食用价值的物品,这难道不诡异?”   他认真的说:“这一定是阴谋!”   “是是是,是资本家的阴谋。”端木槿托着腮帮:“喊你出来逛一逛游乐园,没想到你这么不乐意,早知道就换个娱乐项目了。”   “换什么?”   “蹦极,滑雪,高空跳伞,徒手攀岩。”端木槿一连串报出一大堆激烈运动。   “我说……你是不是自虐成习惯了?”白泷眼神古怪:“你这么说,你自己心不会痛吗?”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需要自己上了?”端木槿反问:“听着别人蹦极跳伞的时候叫出杀猪声,不也是另一种别样的享受么?”   “言之有理。”白泷表示同意。   “知道你们二位惺惺相惜,我们也该进去咯。”羽生怜拿出三张票据:“我买了三人的学生票,还有折扣,果然带上学生证来是对的。”   “谢谢,让你破费了。”端木接下票据。   白泷倒是不想接,他满脸纠结的看着游乐场大门,扭扭捏捏,全然没有了纯爷们和带恶人气场,反而像只见到了诊所大门的柴犬。   “我说……咱们这三人组合,一定很奇怪。”白泷虚着眼睛:“你们两个人玩不好吗?为什么要捎上我一起?不是说异性只为繁衍后代,同性才是……”   “不是不是,学长胡说什么呢!”羽生怜红着脸:“这又不是约会,您误会了!”   “不是很懂你在怕什么。”端木槿托着腮帮:“只是同学一起外出转一转,和郊游踏青一样,难道去博物馆听音乐会逛漫展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有的。”白泷一本正经道:“以上你说的经验,我全部都没有,所以在下不是很懂。”   “这不是给你机会了解一下?”   “你为什么很自然的认为我很想了解?”白泷轻蔑一笑:“难道你看到眼前有一本奥数题集,第一反应就是拿出纸笔,做个痛快吗?”   “难道不是吗?”羽生怜和端木槿同时反问。   “…………”白泷咋舌道:“真没意思,太虚伪了,这么热爱数学,为什么还想着来游乐园玩?”   “想来就来了。”端木槿回答的很干脆:“人生在世,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说得好。”白泷满脸严肃:“可我需要个理由来说服我自己进入这个连阔落都比外面贵一倍的韭菜地!”   端木槿莞尔:“你想想,等你老了,动不了了,躺在病床上,回望自己一生,连一次和女孩子一起去游乐园的经验都没有,只怕你死了都不会瞑目吧。”   白泷摇头,很平淡的说:“这倒是没什么……倘若是跟女孩子去了游乐园,我反而不一定就会瞑目了。”   羽生怜呆呆的问:“为什么?”   白泷反问:“谁知道白首偕老的会不会是这个当初的女孩?”   羽生怜的小心脏扑通一跳,这句回答有点戳中她的萌点了,学长……意外的纯情且单一啊。   白泷又说:“况且……”   “?”   “我一直认为游乐园真的很无聊啊。”白泷瞪着死鱼眼说道:“真不知道哪来的沙雕情侣们会选择来这种地方约会,一定是被日剧韩剧洗脑了,啧,都是资本家的阴毛。”   且不管呆滞的羽生怜,端木槿鼓掌道:“精彩,很精彩,不愧是你,把它贬的一文不值……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家英雄所见略同。”   “但是?”白泷主动提出转折。   “但是,总有些事是需要体验一次的。”端木槿晃了晃手里的票据:“你已经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来了这里,难道还要再做一个小时的车回去?票都买了,你真的不想试一试?”   她莞尔一笑,眼神里透出挑衅的意味,那睿智的目光令白某人心底一沉。   糟了,自己的行动模式和思维逻辑被看穿了!   难怪会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难怪连开门都成了下意识动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开的门!   这个端木槿已经彻底的把握住了本人的弱点!   白泷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露出艰难抗拒的神色。   是的,他是一个白嫖怪,而白嫖怪有白嫖怪的尊严。   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白嫖的男人,但凡脚下有一块钱,他就一定会低头去捡。   而端木槿就是靠着随手提着的水果果篮骗他开的门!事到如今又是故技重施!   可恶,所以故意没有告诉目的地是游乐园,又趁着自己方寸大乱的时候,假借上厕所为理由,安排羽生怜直接购得了三人票!   她太清楚自己不可能容忍一张学生票被浪费,与其被游乐园白白赚了钱,还不如自己来白嫖!   先斩后奏,强迫自己上车,车票都买了,车门都给你焊死,你还想跳车?   白泷手指颤抖:“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端木槿微笑:“什么计划?”   白泷冷哼:“端木槿,你算计我!”   他算是明白了,这女人内心里真的住着一只魔鬼。   假装柔柔弱弱的弱柳扶风林黛玉,实则™的能倒拔垂杨柳。   而魔鬼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总能抓住你的把柄,弄清你的软硬,好教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嗯?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白泷纠正留意下跑偏的思绪,不论如何,眼前这个端木槿太过于危险,万一自己妥协了一次,就有无数次的坑等着自己跳下去,难道还要这么重复下去么?   在下可是恶人,带恶人!   瞧瞧咱这暴脾气,绝对不会对你言听计从,今个儿我还真就不白嫖了——!   白泷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但是,我拒……”   端木槿打断了他岸边露伴式施法,转头微笑着看向羽生怜:“怜酱,我记得今天是有活动来着?”   “啊,对的。”羽生怜点了点嘴唇,拿出一张传单来:“我记得今天是这家游乐园的周年庆礼活动,所以参加活动就有礼品拿,好像说是竞赛活动,前三奖品有一台路由器。”   “呵,路由器?区区路由器……”白泷不屑冷笑一声,瞥了眼传单上,那黑白二色的方块状武器瞬间闪花了他的天魔之眼,连声音都瞬间变形:“五代目——!”   他破防了,随后难以置信的看向端木槿。   林黛玉小姐轻轻一抚黑发,扬起下巴,问道:“可以进去了吗?”   白泷认真道:“今天这游乐场,我逛爆!”   ——————————————————————————   ps:上个月更新了九十章,不多不少每天三更,期间还动了个小手术。   根据不封顶的数据悬赏来看,肯定加更的章节数是更多的,还肯定还清了。   悬赏也结束了,我算是无事一身轻,下午没码字忙着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总之爽到。   一天三更的频率自然是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每天保证基本全勤不断,但在这之上我就很难保证了,不过我更新向来稳定,在双开第二本新书之前,大概三更还能持续一些日子,在这之后嘛……看缘分吧。   要问为什么双开的话,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也想试试新鲜玩意。 第183节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快乐三人行   游乐场,主力游客有两类。   一种是情侣,这类纯属白给,消费力有限,除了撒狗粮之外毫无用处。   一类是家庭,这类属于消费主力军,既有一定经济基础,又会因为拖家带口而必须提高消费。   所以行走在游乐园里,要么是你侬我侬的情侣,要么是小孩子拉着大人再走。   热闹也热闹,但看多了反而有几分吵闹在。   白泷宁可去研究自走棋,也不情愿在这里呆上一天时间。   虽然穿着吉祥物的服装一天日薪都不低于搬砖,但着实是太苦太累太折磨了。   倘若这是一部披着二次元外衣的青春恋爱小说。   那么进入游乐园之后的内容就该是全程发狗粮。   要么学着番剧的形式,放几张ppt加点暖心音乐来表现过程的欢快,既省了经费,又拖了时间。   可惜这么好的办法在小说里用不了,更何况以白泷的性子,哪怕是三人进入了游乐场,也完全没有和谐相处三人行的氛围,如果画出来绝对是沙雕风格。   他全然是冲着活动前三名的五代目路由器来的,所以妹子的想法并不是很重要。   女人能有游戏好玩?游乐场里游戏还少吗?又能白嫖游乐园门票又能白嫖五公主,傻子才不进来!   白泷燃起了全身干劲。   端木槿、羽生怜也莞尔,她们恰恰是不在意被人忽视的类型,既然是自己把白泷拉入了游乐场,后果是什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端木槿没打算做甩手掌柜,给白泷指了一条明路,按照游乐场设定的周年规则,需要在晚上六点之前通关五个惊险又刺激的项目,经过工作人员盖章之后才能得到参与正式角逐赛的资格。   寻常人做一次云霄飞车火流星便双腿发软,喊出驴叫;更别说再来个高空坠落、大摆锤等等……五个超级刺激的项目,硬要咬牙坚挺肯定是能坐完的,但是大多人不会乐意吃着苦头,来游乐园是寻开心,谁会有事没事来折腾自己受苦。   但这对于一名精通闪现、疾跑、拥有多达五段位移的男人来说,连挑战都算不上,比刷日常任务还要容易,大多武者都没有恐高症状,而且体感稳的一塌糊涂,原地转个一百圈都不会晕眩,海绵体十分坚定,所以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们连跳崖都毫无犹豫,那一个个张开双臂自由翱翔跟乳燕归巢似的,见到悬崖就想着试试高度。   白泷从火流星上下来时可谓是满脸不屑,眼中写着‘就这’,除非把他的安全阀给开了,或者放个工藤牌洗衣机和两瓶黑厂酒在上面,才能有点额外的刺激。   倒是前排有个哥们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练习佛门狮子吼,在缓缓爬升的过程中就已经尖叫出了女儿声,等到下来之后他已经没声了,因为太害怕尖叫声丢人,所以提前叫到叫不出来……真是个小机灵鬼。   羽生怜虽然是个胆小的姑娘,但在云霄飞车上反而放飞着自我,小脸红扑扑的,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   她过去经常见到各类鬼怪,胆子越来越小,需要释放压力大声尖叫的时候,就会去游乐园玩刺激项目。   也只有在这类项目上才能全身心的尖叫,不需要任何掩饰,她也就逐渐爱上了这种释放压力的方式。   她的尖叫不能称之为尖叫,反而是全身心的放松……等等,这不就是申吟吗?   “你还真喜欢飞在天上啊。”白泷吐槽了一句。   “对呀对呀!”羽生怜毫不犹豫的回答:“学长不觉得这感觉很舒服吗?”   “你这是一库了?”   “……?”羽生怜歪了歪脑袋,那纯洁的视线让白某人闭上了嘴。   车技并不是很娴熟的白公子并未遭到嘲弄。   因为另一旁的端木槿小姐已经自顾不暇,她扶着轮椅,脸色惨白,仿佛被真的林黛玉给附体了。   她不是残疾人,只是下半身没有行走的气力,不代表没有知觉也完全无法动弹,坐个飞车是没问题的,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海绵体……海马体的坚韧程度。   和自己就能飞檐走壁的天魔,以及酷爱极限尖叫的见鬼童女相比,她这个凡人不存在任何先天优势,再聪明的脑子如果飘在高空感受自由落体也注定无法平静思考,因为膀胱括约肌的警告比什么都实在。   “头好晕。”端木槿说。   “喝点热水。”白泷倒了杯热水。   “心跳的好快。”端木槿按着心口,侧着脑袋看向他。   “嗯,多喝热水。”白泷运转真气散着高温。   “脸色发烫,目眩神迷……这种感觉好奇怪。”端木槿的眼睛水汪汪的。   “张嘴喝热水,再把这枚晕车药给吃了。”白泷说着排出一枚白色药片。   “不行,我现在有一句话必须要说。”端木小姐拉住白泷的袖子,嗓音万分柔弱。   这时候理应加上一层粉红色的滤镜。   轮椅上的女子轻轻蹙着眉头,脸色苍白,额头滴落几滴汗水。   她艰难且急促的呼吸着,身体柔弱而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而开合,那副娇弱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可不知是什么样的一股意志支撑着她还在坚持着,她的眼睛里有光芒,那种光芒支撑着她竭力的不肯放弃,似乎有着什么样热烈的情感即将呼之欲出。   她注视着青年,眼中透露出万分的热忱,连着荒凉的秋日也在她的目光下变得热切。   白泷也感受到了那股热情,下意识惊慌失措了起来,眼神躲闪,几乎难以直视她眼中的那份渴求。   那是……   “卧槽,你不会是!”   “我想吐……”   “你妈的,袋子袋子!袋来——!”   那是来自胃部的反抗,也是来自食道的反哺,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强烈生理反应。   漂亮妹子也会呕吐,这很真实,这让白泷想起了某个被他‘打动’的姑娘,挨了一拳头之后也吐了,蹲在墙角哭了很久……当时忙着催吐救人,也没想太多,就一拳下去,吃定彩虹。   在吐出了彩虹状浆糊之后,端木槿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但看到后续还有三四个项目,她脸色由白转青,立刻躺在轮椅上装做弱女子。   极限大摆锤和高空坠落的项目,不论哪一个都能轻易夺走端木小姐的半条生命,她的恐惧条已经填满了三分之二,血条也只剩下三分之一。   继续玩下去,轻则忍不住要尖叫出声,重则当场晕在跳楼机上。   她可不是羽生怜,不能尖叫的肆无忌惮。   端木小姐和白先生同样都有相应的偶像包袱。   一者冰山沙雕,一者天生恶人,前者的关键词是高岭之花,而后者则是满脸写着无敌。   她怎么都不能允许自己被恐惧感压垮而尖叫出声,以至于被恐惧感撑到吐出来都不选择用战吼释放。   天知道这位姑娘一旦开了金口,是虎啸山林,还是猎豹喵喵呢?   不得不说,白泷挺感兴趣,于是促狭了几句,让她上大摆锤,端木槿自然是誓死不从。   白泷调侃到位就放弃了想法,为了五公主,他没时间跟端木槿软磨硬泡,想听尖叫娇喘,五公主里到处都是,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甚至不是人类的尖叫声咆哮声都是应有就有,何必跟安乐椅上的林黛玉过不去。   于是接下来的三个项目都成了白泷和羽生怜的秀场。   前者坐完之后面不改色,心率平静,毫无波动,结束后给出评语‘不过如此’,让吉祥物听了都想打人。   后者则是一路尖叫不断,嗓子好的出奇,过于高昂的嗓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尖叫鸡转世成人,但同时那带着几丝畅快和享受的呐喊声更加令人怀疑她是不是不仅很爽而且十分享受……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不仅很爽快,而且还想再来几次。   对此端木槿有一句评价:“喜欢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妹子……将来一定很擅长骑马。”   羽生怜没听懂。   白泷则是回道:“比起骑兵,我更喜欢步兵。”   羽生怜更没听懂。   终于,结束了前面四个项目之后,众人来到了最后一个项目。   不同于之前明面上一看就很刺激的游玩项目,这个项目是一间鬼屋。   恐惧是一种刺激,就和辣味一样,喜欢上了吃辣的人几乎恨不得顿顿吃辣,完全不顾自己钢门的反对;经过恐惧感刺激之后的人,也有不少人爱上这种一惊一乍的恐惧感,在惧怕中感受到生命的鲜活……老抖M了。   大多鬼屋都是三流水平,全靠一惊一乍的来吓人,水平低下,趣味性极低,挑战度不够,但眼前的鬼屋似乎不同,它不是线性模式,而是开放式的一大块区域,允许玩家自行闯关挑战,据说是特色项目,投入研发许久,设计水平追赶世界三大恐怖屋。   将这个项目作为压轴挑战,证明游乐场对它的吓人水平很有信心,这次活动恐怕也有为鬼屋做推广的意图。   来到鬼屋前方,白泷开始怀疑这鬼屋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同样的想法也浮现在其他两人的心里。   “进去吗?”白泷问。   “进去,为什么不进去?”端木槿果断道。   “人家怕啊。”白泷低声说。   “学长,你别这样……”羽生怜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怕不小心把工作人员送去往生。”白泷语重心长:“有时候,真的分辨不出来是活的还是死的。” 第184节 第一百八十二章 啊,我好害怕呀!(三更)   众所周知,人在极端害怕的情况下,是会给地球梳中分的。   恐惧虽然可能带来惊慌失措,但也会带来下意识的防御反击。   白泷属于常年开启自动攻击和自动反击的类型,武者灵觉是关不了的被动技能。   有危险靠近,他第一反应就是先放倒对方,如果打不过,那就撤一步先。   他也很担心自己被吓到了,然后不小心放倒了一个工作人员,之后就麻烦了。   难道真的要一路欧拉过关?   恐怖游戏打成格斗游戏,再打成无双游戏,最后打成节奏音游?   自己这点存款绝对赔不起,所以还是稳妥点来吧。   哪怕是遇到什么扭曲点的奇形怪状的生物,也都不要激动,要保持随和的心情。   他深呼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不能动手,不论如何都不能对人动手。   白泷下定决心,哪怕见到真的鬼也别随手超度了,万一是被请过来的阴间工作人员呢?   保持着冷静的白某人内心已经无所畏惧。   倒是羽生怜推着端木槿的木椅,走的小心翼翼颤颤巍巍。   她原本就害怕鬼,又来到这种阴森森的场地,联想到了过去,心理阴影泛滥,更是举步维艰。   如若不是白泷端木槿都在,她绝对没有勇气进来。   走过长廊,侧面是一面镜子,当他的身影出现的时候,镜子突然就裂开了。   羽生怜吓的呜咽一声。   端木槿也稍稍皱眉,这场景互动有点厉害。   只有白泷愣了三秒,看向碎裂的镜面,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难以置信道:“居然……被我帅到裂开?”   冷空气飘过,冷场了三秒。   “别这样,很尴尬。”端木小姐说。   “哪里尴尬了?你看看。”白泷指着镜子。   镜子从破裂的地方开始流血了,渗出红色的血迹,染红了洗手池。   “看到了,然后呢?”端木槿问。   “它同意了我的说法啊,它说——老子血帅。”白泷双手抱胸,回以一本道。   端木槿没说话,推着轮椅往前,她说:“你还真是不在怕的。”   白泷反问:“有什么可怕的?人吓人而已,机关道具,场景设计,加上一点森然音效,来点一惊一乍的东西,你看看,信不信待会儿那扇墙后面就有个举着刀子的精神病患者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过来吓人?”   他说着,脚步轻快的抢先几步走过去,拐角位置正好和一名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色制服、画着恐怖妆容的女人碰面了,对方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   正要出来,却和白泷碰面,下意识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打工人的精神支撑着她,三秒后她意识到自己是要吓人的,于是她举起没有杀伤力的假刀子,试图展示一下自己从恐怖片和员工培训手册里领悟到的演技。   但被白泷一只手点在了脑袋上。   她不知怎么的就被摁回了墙上。   “辛苦了,麻烦你省点力气吓唬下一波人吧,不用管我们。”白泷善意一笑:“还有,建议你放个凳子在这儿,站着时间久了,会跑不动的。”   假扮的杀人魔小姐姐当场愣住,旋即有点泪目,这人是在关心我吗?   我要你关心我有个屁用啊,你好歹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啊,你怕一下会死吗?   端木槿皱眉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   打工人小姐姐立刻点头,对!你们要尊重我一下!玩鬼屋的怎么能这么淡定!   端木槿又说:“你吓到别人了知道吗?”   打工人再度陷入呆滞。   白泷沉吟三秒:“抱歉,是我疏忽了。”   ……你道歉个卵啊!!!   小姐姐想骂人,可工作问题她不能发声,只能咬着牙,嘎嘣嘎嘣作响,瞪了一眼白泷,哼了一声。   三人继续往前走。   羽生怜经过这插曲,反而不害怕了,她说:“刚刚那个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因为剧本不是这么演的。”端木槿随意的说道:“剧本中,你应该害怕的被对方追着跑出个百米最快成绩才对,这里看似开阔,但实际是单行道,只有一个出口。”   白泷接着说:“而来到这个出口位置,她就不会追过来,这时候切换场景进入下一关。”   羽生怜问:“你们好熟练啊。”   白泷摇头:“其实和熟练无关,我知道藏了人,是因为听见了脚步声。”   羽生怜诧异道:“这都听得见吗?”   白泷说:“多带耳机打FPS游戏,你上你也行。”   端木槿说:“我只是根据场景做简单分析,而我判断这扇门大概率有个机关,会吓你一下,判定点大概率在是门把手,或者在门框上。”   羽生怜伸出手握住了把手,随后房门内部传来一声尖叫声,溢出了些许红光,顶层滴落一滴红色的液体,颜色殷红若血……哪怕提前猜想到了,她仍然被吓的小脸苍白。   “别怕?”白泷轻声安慰:“你想想,这又不是触发式炸弹和地雷,死不了人的。”   “说点人话好吗?”端木槿叹息,这家伙居然会有女人缘,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这么个教人咬牙切齿的家伙偏偏帅的恰到好处。   可被这么一说,羽生怜不怕了,因为白泷说话的时候低下头,凑在耳边,面颊有息吹触感。   她唰的一下红了小脸,心脏咚咚的跳动着,畏惧感被羞涩感掩盖住,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急忙一下子拉开了紧闭的门。   随后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踏过这扇门,仿佛是回到了上个世代的民国风景的建筑中。   这里的灯光还算明亮,却有些昏黄,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似乎民国风格的恐怖怪谭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自然也少不了一部部辣鸡电影。   既然是民国风格,应该不会蹦出来一只陈大锤吧?   白泷踏入了房门,评价道:“这场景切换还可以,一扇通道后,通往这座阁楼,不过我很好奇这个空间布局是这么做到的,话说这恐怖屋里原来藏着这么一个完整的建筑物?”   他说着往前走去,同时打量着四周:“因为这建筑风格没什么奇怪的部分,所以很难断定有什么地方藏着惊喜,倒是有趣,难道是开放式探索?”   他看向传单:“传单上并没有提到恐怖屋的具体内容,只提到了通过率并不到百分之三十,我倒是很意外,这里居然采取的是传统的中式恐怖剧情,这类和丧尸片不同,不会弄的那么血腥,而是制造心理上的恐惧感,这倒是好事,倘若是有个提着电锯的疯子直接冲过来,我第一反应就是赏他套罗汉百裂拳。”   他忽的笑了起来:“好歹歪果仁都知道整点制服诱惑什么的,寂静岭里也少不了要塞进去护士这类生物来吸引眼球,理所应当这边吓人的怪物也要稍微凹出点风采不是?既然是民国风格,旗袍、旗袍、旗袍什么的总的有吧,不求高开叉,好歹有点风情摇晃。”   他说着又稍稍正色了一点:“我这倒不是色批不色批的问题,大家都是正经人儿,既然来鬼屋里见不到什么恐怖吓人的玩意,那只能期待一点额外的惊喜了,否则乐趣从哪里来?这时代不少人在正经游戏里想着法子偷窥底裤,却在正儿八经的黄油里搞建造,我这在恐怖游戏里寻求奇迹暖暖似乎也没什么不行。”   ……什么垃圾的恐怖屋,只能图一乐,真吓人还得去异世界里的山野老庙呆一宿,保管知道什么叫做一夜操劳殚精竭虑。   他一边唠嗑着一边在屋子里行走,走过了长廊,四周仍然灯光通明,却恰恰是安静无声。   没有什么诡异的氛围,也没有触发什么奇特的被动,也没什么恐怖音效,就是长廊上有脚步声回响。   一路走来,也快走了三分钟了,还没走到尽头。   白泷心中稍稍奇怪,背后还有轮椅和脚步声,他摸了摸下巴:“你们跟紧点,我加快点步子,难道这里是什么奇怪的迷宫不成?”   他继续往前走去,大步流星,终于在走廊的另一端看见了细微的区别,找到了一处拐角。   来到黯淡位置,转过了拐角,仅仅一步距离,却看见了有身影迎面而来。   他警惕了一瞬间,随后看清了来者,流露出三分诧异:“羽生?”   “学长!”羽生怜表现的很激动:“你刚刚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可能不是我迷路,而是你弄丢了自己。”白泷很奇怪:“你不是在我后面么,穿模了还是开的传送门?”   “学长你在说什么啊,我进了那扇门后,四周就没人了啊,我也在找着学姐和你。”羽生怜低声说道。   “?”白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一开始就就走散了?”   ……如果一开始就走散了,那刚刚跟了我一路,究竟是什么玩意?   白泷回头看向拐角位置,传来了轮子转动的声音。   那种滚轮碾压木地板的声音,就如同天花板上的弹珠声响,听着令人寒毛直竖。   白公子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心知肚明任何恐惧都是发自肺腑来自人心,既然声效可怕,那就用别的声效把它抵消就行。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毫无波澜的朗声棒读道。   “——啊!我好害怕呀!哎呀,我真的好害怕,救命啊,有没有谁来救救我——呀——!” 第185节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反击了我的背刺   事到如今,白泷再傻也清楚自己已经落入了某种特殊境地当中。   他不仅皱眉,没想到这鬼屋居然真的雇用到了非正式的阴间员工。   好巧不巧偏偏是给他碰上了。   麻烦啊。   他尝试着装作害怕一点的样子,让对方主动靠近过来。   结果吼了两嗓子之后,拐角后方反正没有了反应。   “好家伙,居然看穿了我千锤百炼的精湛演技。”   这不能怪他的演技烂,哪怕是再强的影帝也有发挥烂的时候。   迄今为止,在现代社会,只有别人怕他,没有他怕别人的时候。   白泷的性格特征就是心底越慌,表情越镇定,情况越危险,笑容越狂狷,好像任他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永远藏着一招后手,总比你更高一层。   眼看没有了动静,见引蛇出洞无效,白泷沉吟道:“既然你不来,换我过去了!”   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踏去:“我要进来了,让我康康!”   绕过走廊一看,另一端已经没有了其他身影。   跑的倒是挺快。   白泷若有所思:“这鬼,讲武德啊。”   羽生怜歪头:“什么武德?”   白泷淡淡道:“跟了我一路,不偷袭,这不是讲武德吗?我不回头,它就不动手,这或许就是……嗯?等等嗷,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有了一个想法,随后对着羽生怜招了招手:“羽生,你过来。”   羽生怜听话的走近:“学长想到什么了吗?”   白泷严肃的问:“你看过JOJO吗?”   “听说过。”羽生怜震惊道:“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我不知道替身使者存在不存在,倘若是存在也没什么稀奇的,谁知道荒木老贼是不是究极生物?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记得吉良吉影这个普通上班族最后怎么死的吗?”   羽生怜鼓着小脸,食指按着额头,努力思索,最后她一拍手:“……是被乱拳打死的!”   “某种意义上也没错,你再自己想想,是不是还有谁补刀了?”白泷又问。   “……救护车?”   “很接近了,的确救护车把他带走了,但是望这之后呢?”白泷眯起眼睛:“还记得他是怎么魂飞魄散的?”   羽生怜苦恼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白泷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因为他回头了,所以你可千万别回头。”   他一推羽生怜的后背,转身道:“去出口!”   就在他转过身的顷刻之间,那种怪异的声音再度转来,吱呀吱呀的怪异音调中,这晦暗长廊中仿佛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将要呼之欲出。   一阵冷风吹过走廊,烛火明亮的走廊骤然一片漆黑,隐约可见阴影中有一道轮廓飞奔而至。   白泷扬唇一笑:“来的好——!”   他屈指一弹,五指摊开,指尖流淌蓝紫色的电光。   随着烛火熄灭,黑暗彻底覆盖白泷面容的那一瞬,他动了。   白泷洞若观火,避开两道交错而过的劲风,足尖踏着走廊顶层行走三步,错身而过。   掌心悬停于怪异生物的面容之上,隐约的电光照亮出一张宛若惊惧面谱般的五官。   “给你充个电。”   一掌摄风雷。   黑暗中迸出刹那雷光。   顷刻间,眼前的怪物立刻散落成了一地不知成分的扭曲零件碎片。   烛火再度点燃,白泷挥了挥手,散去了掌心的雷霆特效。   别看这一招声势赫赫,手掌推出雷霆电光,但实际上就是灯泡炸开的威力。   电闪雷霆,伤害是小,天魔真气摧枯拉朽,伤害为大。   这五式震雷,白泷想来想去,似乎除了加点特效之外,就没什么太大用处了。   但是,强不强是一时的事。   而帅不帅是一辈子的事!   怪物死了,但是四周幻境并未立刻消散,难道还不止一只?   白泷回头看了眼,羽生怜已经不知去向,或许是出去了,前方又多了另一条路。   “跟迷宫似的,这地图设计……”   白泷撇了撇嘴,往前走去。   他倒是没心情在这里刷副本了,满心都是想着怎么出去。   如果不是担心打坏了设施要赔钱,他会选择直接一路破壁。   一路往前,白泷再度撞上了好几只鬼,是的……撞上去了。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下楼下楼下楼,穿过不知道多少个走廊,后来干脆施展轻功在屋子里奔跑。   路上也顺手撞死不知多少只鬼怪。   魔气值+1+1+1+0.1……   割草的经验值提升了,可他并不高兴,满心惦记着找寻出路。   这里的鬼的数量有点多,而且好菜,居然连接得住一招的都没有。   话说明明是刚刚开的鬼屋,怎么会出来这么多鬼怪?说好的龙眠结界呢?   经过不知多久的狂奔,在白泷连续开了六道雾门,杀了一个弱脚后跟,一个弱门,一个弱火鬼怪之后,终于是来到了这件鬼屋的第一层。   他算是弄明白了,这屋子的构造是一半藏在下方,当游客走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三层了,下方还藏着两层,没有地图只能靠记忆力,多跑几遍就懂了,这叫魂式记忆法。   这边他总算是来到了一层正门门口位置,推开正门,屋子外的风景映入眼中。   这里仍然是游乐园之内,却看不见任何游乐园的设施,血红色的暗沉天幕下方只有一栋古老的民国风格的住宅,以及占地宽广的院落,院落的尽头是钢铁的栏杆,牢牢的封锁着。   白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自己似乎根本没必要警惕,屋子里的鬼怪都被灭的差不多了,又不是坐个火就能刷新,接下来只要找寻出路……   喀嚓,喀嚓,喀嚓……   突然间有诡异的声音传来。   白泷平复心境,寻声而看,施展轻功,放缓脚步声,顺着声响来源位置,悄悄的摸了过去。   走了一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形迹有些鬼鬼祟祟,不像是个正派人士。   果然人在江湖久了,总是不知不觉间就会变成老阴比,连潜行跟踪都能无师自通。   越靠近声音源头越觉得哪里诡异,阴冷的气息越发浓厚,而白雾也越来越浓。   白泷握紧拳头,搓着手热着身,做好了开boss战的准备。   打完这一仗就能通关鬼屋,然后出门迎娶五公主,完美!   开启雾门,确认boss,果断锁定,释放技能。   白泷身形掠过白雾,对准了声音源头位置,手臂挥舞,电光逸散。   ——吃我松果体弹体闪电五连鞭——!   他靠着绝妙轻功悄无声息的从后方接近,正打算趁着没拉到仇恨的时候,给对方一招背刺。   然而在靠近之时,他忽然注意到这道背影似乎并不是什么boss,没有半点危险气息。   他落招的手稍稍一停顿,正打算站定后看清到底是不是鬼怪。   谁知那道身影突然往后一仰,手里仿佛拔出了什么东西,猛地一挥。   呼啸的狂风声中,白泷被某凶器侧面糊脸,当场面部肌肉被打成表情包。   咚的一声,好听好头,公子坠地,当场痛呼。   “——哎呀!”   白泷当场被击落,什么绝学轻功,不过如此。   偷袭的人永远不会想到对方藏着一手防守反击。   白泷趴在地上,手指扣着地面,内心被羞耻度填满。   疼倒是不疼。   但丢人是真的丢人。   抡起铁锹击落了白公子的人此时才回过神来,她蹲下,手指戳了戳他:“那个……”   “我没事,我挺好,这地上挺舒服,让我安静的躺一会儿谢谢。”白泷以面贴地,不愿起身。 第186节 第一百八十四章 顾青衣   顾青衣早已不是第一次来这儿挖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里开个坑,抄起铲子挖坑打洞。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里会时不时的变个色加个滤镜,又会多出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她还是坚持着,时不时过来打个洞,继续往下挖。   她不是土拨鼠,也不是蚯蚓,并不是天然就喜欢开坑打洞,来这里挖坑当然有目的在。   只是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先是偷偷溜进来的时候差点被保安抓住,原本逃票用的路线没办法用了,还需要再找一条新的。   然后是进入恐怖屋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太过于敬业的员工,被追了好久。   再然后是天色突然变化,又回到了这间民国风格的古宅子里。   最后就是挖坑的过程中,抡起铁锹,回头一看,背后已经躺了一个人。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景里遇到活人。   “你真的没事?”顾青衣看着对方脸上的铁锹印子,刚刚她拔铁锹的时候可是没留半点力气,这一发能把人敲成脑震荡都不奇怪。   白泷擦拭着脸上的印子,急忙抬起手表示:“没事没事,你这攻击还破不了我的防御,我很好,不能再好了,区区铁锹何足挂齿……”   “小哥哥,你真的没事吗?”顾青衣怕把对方的脑子敲坏了:“这可是铁锹,不是塑料。”   ……我过去都被诛心剑穿过胸,区区铁锹算什么?都说了凡人的武器是伤不了我的。   以上台词,白泷都只能卡在喉咙里,不能说出来,否则看对方怀疑的眼神,绝对会把自己当做神经病。   “人体是有抗性的。”白泷一本正经的说:“就像是锻炼身体肌肉就会增加一样,我的抗性也会随着捶打而提升,早在亲朋好友的棍棒教育下练出了不败金身,你这一铁锹对我来说,和抚摸没什么区别,也就是留下了一点印子,根本不算什么……”   他尝试用认真的口胡办法让对方忽略自己丢人的事实。   顾青衣的眼神也更加不对劲了,她握着铁锹打量了对方好几眼,然后叹了口气:“我就当是真的吧,你没事当然最好,万一有事,我只能……”   “给点汤药费?”白泷表示这个可以有。   “再给你一锹。”顾青衣果断扛起铁锹说道。   “?”白泷警惕的后腿,他说:“你有问题。”   “把你敲晕了,就不用付医药费了,说不定还能帮你解决失眠问题,忘却某些不好的回忆……”她小声的念叨着:“我也可以趁机一走了之。”   “你可真恶毒啊。”白泷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对双方都好啊。”顾青衣挺起胸口:“说起来,你是游客?为什么会在这儿?啊,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顾青衣,算是这儿的工作人员吧。”   白泷打量着这名女孩,她很明显还没到十八岁,样貌年轻,皮肤白皙,发量充足,头发呈现出少许曲卷,并且发丝顶端有颜色渐变,那是染发留下的痕迹。   她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将运动服绑在腰间,上半身是衬衫加上羊毛衫,下半身是运动裤和球鞋。   衣服皆称不上崭新,并且正在挖坑而染上了不少泥土。   白泷呵了一声:“你搁这儿挖藏宝图呢?”   “我说了我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搁这儿挖藏宝图呢?”   “你跟藏宝图过不去了?”   “哪怕是后勤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在这儿挖坑。”白泷淡淡道:“这地儿也不是一般人进的来的。”   “诶?不是买了票就随便进吗?”顾青衣故作惊讶。   “买了票就能进里世界,你以为你搁这儿刷深渊呢?”白泷揭穿了她:“别装了,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在这儿挖坟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从被铁锹糊脸的情况中回过神后,白泷察觉到了眼前这名少女,有着异样的气息。   不同于妖气、魔气、灵气,而是沾染着一丝玄黄之气,伴随着少许的龙吟声。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黄色的气息,龙的气息。   白泷作为天魔,感知到这股龙气绝不弱于他的天魔真气,能在质上匹敌天魔真气的特殊能量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玄黄之气的数量不多,但确然源自顾青衣。   难怪能在这种地方行走自若,和天魔真气不同,这股气会自发护体,妖怪邪魅都不敢近身。   顾青衣也奇怪怎么会在这种场景下遇到其他人。   她小心翼翼的问:“里世界?你说这儿是里世界?”   白泷说:“游乐场里哪来的这种古宅?你觉得这正常吗?”   顾青衣摇头,随后又点头:“我不是第一次来了,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没太多想……”   ……这姑娘可真是心大。   ……换做普通人来这儿,早就变成宅子里的员工了。   ……打工人留了下来,变成了打工魂。   白泷奇怪的问:“不是第一次?你来这儿挖坟很多次了?这里难道会刷出什么好东西吗?”   顾青衣单手叉腰:“谁来这儿挖坟了?我才不是来挖坟的!”   白泷无言看向地面,他说:“哦,我懂了,你来盗墓的?”   顾青衣将铁锹跺地:“这儿哪来的古墓啊!再者,盗墓要带洛阳铲洛阳铲!我带一把铁锹怎么盗,你有没有常识啊!乱说话,真是气人!”   白泷斜眼:“你可真专业,洛阳铲都懂,姑娘是摸金校尉吗?”   顾青衣吸了口气,随后吐出来:“我只是来这儿挖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白泷背脊一凉:“你不会是死人吧?来这儿挖自己骨灰?”   顾青衣露出阴冷神情:“这都被你知道了,看来我只能杀了你,嘎嗷呜——!”   她摆出一副小脑斧要吃人的表情,露出虎牙,绷紧小脸。   “可以,很萌。”白泷摸着还有点僵硬的侧脸:“现在怎么出去是个问题。”   “从正门出去就行了。”顾青衣平淡的说:“出去就是游乐场。”   “你怎么这么熟练?”   “我都来挖很多次了。”   “兄弟出货了吗?”   “嗨呀,今天的爆率那叫一个高啊。”顾青衣很随口的就接上了梗。   白泷诧异了:“你还真是个现代人,不像是里世界的住民,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废话,妖魔鬼怪能像我一样吗?”顾青衣挺起胸口:“再说了,遇到了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她踢了一脚铁锹,有几分重量的器具在她的手中转了两圈,随后再度刺入地面,如同在手中挽了一个枪花。   这么随手一摆,看似普普通通,但铁锹刺入的位置和方才相差无几,她的手臂没有颤抖,十分稳定,臂膀肩膀手腕接连发力,让力道流转的很自然,双足平稳。   ……有两把刷子。   ……不对,有一把锹子。   ……不是花架子,招式稳定,且有点水平,练得是枪法吗?这握枪握的很稳啊。   白泷问:“你是学武的?”   顾青衣摇头:“我不是学武的,我是教别人练武的教头!想学的话……”   “你教我?”   “教学费就行。”顾青衣拿出一张名片,虽说是名片,但是手写成的硬纸片,字迹歪歪斜斜不是很好看。   “龙门武馆,强身健体,练武塑形,美白丰胸,增高长发,治疗失眠……”白泷虚着眼睛:“小小年纪就学会打虚假广告了啊你。”   “这又不是假的,只要好好练武,自然身材就好了,睡眠稳定了,就不会掉头发了啊。”顾青衣认真的说。   “普通的锻炼身体不也一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顾青衣挺胸说:“有我这个漂亮可爱的教头在,好过自己一个人练啊。”   “我……”白泷正要说什么时,忽然间看见四周的环境震动了一番,如同电压不够而闪烁起的电灯。   灯光明暗,连古宅也变得飘忽不定,白雾散去了一些,转而是血红色的光亮开始升起。   “哎呀,时间到了。”顾青衣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古宅,眼中既有怀念又有些许的难过:“看来今天只能挖到这儿了,只能改天再来了,快走吧……这儿到了晚上就更可怕了。”   “晚上?”白泷的表情僵硬了。   “嗯呐,一旦白雾开始散去,就代表要到晚上了。”顾青衣随意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怎么他妈的就晚上了!”白泷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天黑了,活动赶不上了,五公主嫁给别人了! 第187节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   “我真傻,真的……”   羽生怜红着眼睛,懊恼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我就不应该听学长的丢下他不管。”   “这都好几个小时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呀。”   “万一学长回不来了怎么办?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不行,你可不能这么想,你这个笨蛋,诅咒学长出事吗?”   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眼眶都红了。   也不知是不是脱离了危险后,她已经逐渐恢复了多愁善感的性格,变得感性了许多。   见到鬼神遍地都不会流泪,现在一想到下落不明的白某人,她便有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在意亲人以外的安危,茶不思饭不想。   端木槿见她已经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了,又是一副神游天外思念故人的神情,时而擦擦眼角,时而呜咽两声,看的她无言以对。   ……他还没死呢,你能别这样吗?   “怜酱,你坐一会儿吧,冷静一下好吗?”端木槿说道:“已经联系了工作人员在寻人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他的实力,你心里清楚,放心吧,不会有事,或许是割草上瘾了,玩的不亦乐乎呢。”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羽生怜咬着下唇:“我还是很担心。”   端木槿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流露出少许无奈之色。   为一个人的安危而流泪难过,这已经是足够危险的前期征兆了。   可又该如何提醒羽生怜注意到这点呢?   虽然不想做个恶人,但着实是不太看好这两人的前景啊。   毕竟这家伙也是个有些闲不住的人,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从来不说。   端木槿拎起茶壶,给杯子里添水,她看向窗外,天色都快暗下来了,她也下意识的思维跑远。   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不想要限定发售的路由器了吗?   还是说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   ……不行,可不能胡思乱想,可不能心乱,保持冷静吧。   端木槿有些走神。   “端木学姐?”羽生怜唤道。   “什么事?”   “水,溢出来了。”羽生怜提醒道。   端木槿这才注意到桌面上已经被溢出来的茶水浸染,急忙放下茶壶,抽出纸巾擦拭。   她低下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走神:“刚刚发呆了一下。”   “学姐也很担心吧。”羽生怜说。   “毕竟提议来这儿的是我,会有些责任感。”端木槿转了一圈茶杯:“只是没想到会把人弄丢了……这倒是和你不太一样。”   “我?”羽生怜奇怪的问:“有什么不一样?”   “你意识不到吗?那我做个假设。”端木槿轻声说:“倘若他真的没有回来的话……”   羽生怜立刻捂住端木槿的嘴:“不准胡说!”她下意识提高了嗓音,随后又压低声音:“就算是学姐,也不准这么说。”   端木槿又说:“那假设他回来了,但是已经不再是……”   羽生怜眼眶更红了:“不会的不会的!”   端木槿继续说:“他最后回来就是跟你道别一声,好去往生……”   羽生怜心头一颤,呜咽一声,挥着小拳头打在端木槿的肩头上:“学姐胡说八道,欺负人很好玩吗,baka!先辈也是baka,逞什么英雄!”   她打了几拳就放松了力气,坐在端木槿一旁,靠着她的肩头。   两个美丽的女子靠在一起,在夕阳下投下剪影,美如画卷。   端木槿温和的说:“所以说,担心也是不一样的,你太紧张了,也太在意他了,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就已经不习惯没有他在的日子了?”   羽生怜摇头,她的确是不习惯了,不习惯见不到学长的日子,所以双休日也会想着一起出来游玩。   她会把闹钟调快几分钟,想着出来晨跑会不会遇到同一个小区里的学长。   甚至会习惯性的趴在阳台上发呆,看向某一栋楼层,明明知道看不明确,却还是会看过去。   她只想着把学长当朋友来看,没有想的太深,但似乎内心想法一次次又一次的背叛了自己。   她似乎有些意识到了,清晰的感受到了内心传来的悸动感。   女孩松开下唇,她低声说:“学姐,我难道……”   端木槿温和的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你察觉到了什么?”   羽生怜突然有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将脑袋埋在学姐的肩膀上:“我,我也不知道,我有些乱……”   她接连说出好些话,却都是些心烦意乱的日文。   端木槿的劝解生效了,羽生怜不紧张也不担心了,反而陷入另一层面的纠结。   苦恼吧苦恼吧,人生本就是苦恼的,毕竟人生苦短,何不恋爱呢少女。   端木槿莞尔一笑:“我告诉你一句话,你下次找到机会了,就这么对他说……有句话,他很难拒绝。”   羽生怜眨了眨眼睛:“学姐请说。”   端木槿压低了声音:“你下次告诉他——如果不想努力了,就来找我吧。”   羽生怜从善如流:“谢谢学姐,我学会了!”   端木槿好笑道:“你还真信啊,这一招我都没用过,谁知道好不好用,都是零经验起步的新手,空有点理论知识在……况且,他整日富婆饿饿软饭的喊着,也不见得是真的想要傍富婆啊,万一是叶公好龙呢?”   羽生怜眨了眨眼睛:“那我可以这么问——如果我不想努力了,可以去找学长吗?”   端木槿被她这句话撩到了:“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两个女孩嬉闹着,少不了几分闺蜜间的亲昵。   这时,宾客间的房门被推开。   白泷瞪着失去了梦想的死鱼眼走入室内,视线落在了两个少女的身上,见到她们衣衫不整、耳鬓厮磨、一只手按在小腹,一只手抓着胸口,头发丝还有些乱的场景……   在黄昏的光影下,两名美丽的女性都带着几丝青涩,似乎正在悄悄的试探着彼此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这幕光景有着引火烧身的铯元素,竟还有点香艳,加点粉红色滤镜……   失去了迎娶五公主机会的白公子还没从失落的心情里走出来,见到如此场景,刹那间心神巨震。   他沉定了足足三秒时间,这三秒钟内,三双眼睛有着微妙的言语交流,动作僵硬在原地,大气不出一声,只有尴尬的迷之沉默在无声的回响。   白泷握着门把手,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定位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堂堂天魔,居然成灯泡了?!   他飒然后退,呢喃自语:“一定是开门方式出了问题。”   关门退出去,白泷在门后站了十多秒时间,然后再度拧动门把手,推开门。   这次一切正常了,端木和羽生保持着一段距离,正在平静的喝茶,只是端茶的手微微颤抖。   他走入室内,气氛仍然有些沉闷,三人各怀心事,房间里只剩下咕噜噜的喝水声。   但茶会喝完。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你不解释一下?”端木槿问。   “解释什么?”白泷不解:“那你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端木槿看向羽生怜:“你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羽生怜看向白泷:“学长需要解释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默契的低下头继续喝茶。   白泷没解释自己为什么消失了一整个下午;   端木槿也没有纠正刚刚白泷看到的场景肯定过于主观;   羽生怜更是没有整理好心情,向白泷说出刚刚学会后就忘记的那句话。   三人喝茶,就这么喝茶,掩盖着微妙的尴尬心理。   直至宾客会面室外传来争吵声,才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姓李的,我告诉你!我顾青衣就算死了,死外面,饿死在外面,也绝对不可能把武馆让给你的!”   “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你欠的我顾家的,包括被你改成鬼屋的祖宅,我都得拿回来!”   “黑心资本家,我一锹铲了你!” 第188节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一更   宾客室外的争吵声十分响亮。   顾青衣手持铁锹,冷笑两声:“姓李的,信不信我一锹铲了你。”   在马尾少女面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大约是五六十岁,虽说是西装革履,但一点也不像是成功的商人。   首先是面带油光,其次是大腹便便,然后是手戴金表,再然后是身上有着烟酒气息,最后是有点秃。   广告上的成功商业精英大多都是帅的人模人样,而眼前这位和‘帅’字全然不搭边,不仅体重接近两百,而且气质上也像极了屠夫。   中年人眯着眼睛,打量着顾青衣,和她手里哪根铁锹:“那你动手啊,你动手试试看?你敢动手,我就敢报警,把你送进看守所里,再要求你给个赔偿,看看你还赔不赔得起?”   顾青衣咬着牙关,瞪着眼睛:“你这混蛋……亏我家老头还把你当个朋友看……”   “谈交情?”李成功拍了拍衣领:“我是商人,只看利益,而且所有的运营都合理合法,该走的程序一个没漏,你还想说什么?”   “我……”   “别跟我闹,我已经容忍你很多次了。”李成功冷冷道:“你次次逃票进的游乐园,此次在设施里搞破坏,拎着个铁锹威胁工作人员,搞坏的设施器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好几次还把工作人员给弄伤了,我也都摆平了,这次你倒好,直接把客人给打伤了!”   他伸出手指着顾青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想怎么解释?”   “我需要跟你解释?”顾青衣冷笑:“我不仅要搞破坏,而且要砸了你的破游乐园,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搞到你开不了门为止!”   “你敢!”李商人一巴掌拍在墙上:“你敢再来,这次我直接报警!”   “报警报警,你报啊。”顾青衣将铁锹往地上一跺,脚下的地板顿时开裂,碎成好几块。   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刻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不远处的保安也脸色一变,这姑娘天生神力?   “好好好!屡教不改,今天不把你送去看守所,我不姓……”李成功正要说什么。   顾青衣挥动手里的铁锹,转了一个圈,险而险之的擦过了他脸上的油皮。   “我想走,你们也拦得住?”她捡起手边一个灭火器砸向了后方跟过来的保安。   保安也是个练家子,大概是过去的体育生,又或者是军伍退役,身强体壮,可在双手接住的同时就被砸了个踉跄,双手一阵发麻,连续三两秒都没爬起来。   顾青衣几步助跑,看着其他两名保安,撑起手里的铁锹,突然横起身体,接着墙壁踏了两步,从上空跳了过去,铁锹也在半空挂掉了两个人的帽子。   其中一名年轻人当场吓成了表情包,正常人哪见过能飞檐走壁的功夫,她随便一脚就能踏出一个坑,令人怀疑这是不是徐老怪的武侠电影的拍摄现场。   顾青衣轻松逃离了包围圈,随后一脚狠狠踹在了尽头的木门上,有着合金门框的木门当场脱离框架,从中断裂开来,仿佛正面吃了上百斤重量的暴击,只留下小半截的碎片挂在框架上。   “迟早我也要对你脸上这么踹上一脚!”顾青衣恶狠狠的比划了一个歌喉的姿势,随后用大拇指刮了刮鼻子,哼了一声,扛起铁锹,消失在门外。   李成功脸色铁青。   几名保安面面相觑,年纪最大的保安放下了手里的灭火器,他手臂还在酸麻:“不好意思,李总……”   “算了,你们也拦不住她,这小怪物……”李成功有些心疼的看着破碎的地板还有被踢碎的门,他搓了搓脸上残留的泥巴:“真晦气!”   端木槿在门口位置看清了全过程,她一只手撑着膝盖问:“居然真的有这种飞檐走壁的人吗?我还以为那只是动作电影什么的。”   羽生怜眨了眨眼睛,看向白泷,她问了问专业人士的意见:“学长觉得怎么样?”   “厉害。”白泷心中却说‘炫技而已’。   或者说,这甚至不算炫技,因为技巧上并不高明,比不得高深的身法。   顾青衣不懂得如何使用那股玄黄之气,并未达到练气境,但这股气时刻强化着她的躯壳肉身,随着情绪变化也会适当的提高增幅,这令她生来就强过普通人,也是所谓的天生神力的来源。   或许顾青衣也没拿出真本事,寻常人哪怕十个百个都不够她打。   “嗯,的确和学长比差了不少。”羽生怜亲眼见过白泷的五连闪踏追月赶星的身份,比这个要厉害太多。   “对方也没拿出真本事吧。”白泷双手抱胸:“姑且,我认为她至少留了不少余力。”   “听你的口味,你认识她?”端木槿奇怪的问。   “我不认识。”白泷视线游离。   “抱歉,给几位添麻烦了,也让各位见笑了。”李成功走近,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谢谢这位同学啊,没你帮忙,这次也不知道她偷偷溜进来了。”   白泷扭过头:“我只是偶尔碰到她……”   端木槿虚着眼睛:“哦?不是说不认识吗?”   羽生怜也追问:“学长,说起来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我在恐怖屋里迷路了,然后碰到了这个人。”白泷解释道。   “这事也是意外啊。”李成功跟着解释道:“这臭丫头无法无天习惯了,我也是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把客人也卷进来,差点把人弄失踪,出了这么大事……”   “什么失踪?”白泷严肃道:“我只是在恐怖屋里偶尔碰到了她……”   “然后就待了一整个下午?”端木槿似笑非笑,目光锐利。   “学长,我们可是很担心你的。”羽生怜不高兴的说:“好歹回个信息啊!”   两位姑娘在这里忐忑了一下午,你居然和女高中生在一起独处一下午?   白泷头疼:“我哪知道会过了这么久?而且里面没信号。”   端木槿轻哼:“和女高中生待在一块儿,时间流逝的很快吗?”   羽生怜皱眉:“真过分,我过去也是女高中生的,才过期没多久!”   “这跟女高中生有什么关系?”白泷不解。   “装,继续装。”端木槿淡淡道:“原来你对老女人不感兴趣啊,果真是个老二刺猿了。”   “二次元什么的……”羽生怜戳着手指:“我才是瀛洲人,也可以去了解了解。”   “停一停,你这地图炮有点狠,还有羽生,我求求你正常点,误会什么劲呢?”白泷按着眉心:“我都说了,我跟她不熟,这顾青衣还拿铁锹呼我脸了……”   李成功叹了口气:“很抱歉,这算是我们游乐场的问题,我们会赔偿的。”   白泷皱眉:“她到底是什么人?一般来说,光是逃票就很严重了,居然还让她提个铁锹到处乱挖。”   李成功苦笑:“她是个怪胎,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好透露……不好对付的理由,各位也看到了,她身手很好,如果是参加国家评定,恐怕年纪轻轻就是个职业级武师了。”   “啊?那是什么玩意?”白泷听都没听过。   “最近几年才出来的。”李成功说:“过去有武林嘛,最近些年,官方似乎也有打算号召全民强身健体,也有整顿整顿各地体育风气的意图,所以出了个武师评级,似乎也是对开武馆、体校什么的出了硬性要求,想了解去官方网站上就能了解到……总之她不是一般人应付得来的角色。”   “妖妖灵呢?也收不了这妖孽?”   “能有什么用?最多教训教训,就算进看守所里,她也没犯什么大罪,几天就出来了,说不定到时候我还里外不是人。”李成功揉了揉脸:“她才十七岁。”   “懂了。”白泷面无表情。   “什么?”羽生怜不明白。   “未成年人保护法。”端木槿说。   “那个,我就打扰你们了,晚上游乐园还有活动,各位可以尽兴啊。”李成功态度很客气:“至于赔偿,各位下次再来,门票给你们打三折吧。”   望着李成功走远的背影,端木槿说:“还真是个商人,这波赔偿,我们不亏,但他血赚。”   “商人是这样的,双赢是他赢两次。”白泷望着暗沉下来的天色,凄然道:“我已经没了兴致,错过活动的参加时间了,五代目路由器也拿不到了,走吧,该回去了……”   “慢着!”   端木槿一招王者之拉锁住白泷的右手。   “等等!”   羽生怜也反手拉住了白泷的裤子的腰带。   “做咩?”白泷不解。   “好不容易来一次游乐园,当然要去试试那个了。”端木槿气定神闲的说。   “哪个?”白泷不太理解少女心是什么样的。   “那个!”羽生怜指着不远处转动的轮盘,看着上面闪烁的霓虹灯,眼睛扑闪扑闪着。   “你们两个去就行了,拉着我做什么?”白泷皱眉:“我堂堂……”   十分钟后,摩天轮真好玩.JPG 第189节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请赐教   沪州很大,几乎没有人尝试过用脚丈量这座城市。   白泷来这里许久,却很少离开校园的范围外出。   作为全冲国经济最繁华的城市,它的夜晚繁华藏在白天的尘嚣之下,藏匿着纸醉金迷的一面。   此时是夜晚八点许,白泷从公交车上走下,看着四周,眼神稍稍有些陌生。   沪州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保持着繁华,也有某些老旧的建筑还没来得及拆迁,也有某些建筑物成了烂尾工程,这条街道显然也是没有太多人气的街道。   从站台出来,右转,走过半条街就明显没了人气。   四周商铺早早的关门大吉,不远处有几栋烂尾工程。   难怪这附近连地铁都没有,连公交路线都只有一班车,街边四周连路灯都没,全靠天上的低功率灯照着。   没有经济支撑,哪来的什么生活便利……   白泷拿着手里那张硬纸壳写成的名片,上面的地址记载还算详细,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便是了。   这条街道距离游乐场也只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甚至能看见巨大摩天轮的霓虹灯光。   他下意识的回想起一个半小时前发生的事。   过去虽然有过接触,但还是第一次认识到。   女孩子的身体原来是这么柔软的?   狭窄空间中的那股香气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还有近距离接触时的……   啪!白泷双手拍在脸上,强硬的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胡思乱想什么。   ……摩天轮的铁厢是不稳定的构造,动弹一下就会产生角度倾斜,又是身处于高空,自然会导致心跳加快,这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心动是因为对面,实际上不是。   ……说到底只是吊桥效应。   白泷揉了揉脸,让自己的思绪解脱出来,他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尽头:“武馆的位置应该就是这儿了。”   这里的气味不太好闻,附近有个垃圾场,经过的路上有个年久失修的公共厕所,道路两侧的污水渠也散发出一阵阵难以形容的气味。   眼前的道路尽头堆砌着大量的建筑垃圾,泥土、砂石、生锈的钢材,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在这堆垃圾遮掩的下,大约十米后方有着一栋平层建筑。   这栋平层建筑也属于年久失修的一类,至少得有二三十年了。   白泷来到门前,发现院子四周的墙壁上被涂抹着油漆,油漆很新鲜,上面不知道写着什么,这让他回想起了过去的农村,不少农村的房子或者墙壁上都会刷着白底红字的广告,虽然如今已经是见不到了……   推开外院的房门,踏入院子内部,正巧听到一声呵斥。   “给我滚——!”   武馆大门洞开,一道人影冲了出来,一招膝撞精准的落在某个人影的下颚位置,月光下清晰的看见了某个人的门牙飞了出来,但可不仅只是损失一颗门牙,下颚遭受重创,足以瞬间把人击昏至晕厥,少说也是个脑震荡,这人当即倒飞出来,人在半空就昏死过去。   白泷微微皱眉,这下手有点狠,他顺手托住此人后背,将力气卸掉,把人放下平躺。   低头一看,是个光头男,大花臂纹身,也是双手肌肉比他大腿还粗的一类,看上去像如龙游戏里的极道。   而武馆大门里,有个瘦猴般的青年张大嘴巴:“光头哥可是通过了武师认证的,以前打过拳击也参加过综合格斗的准职业级……怎么可能才三个回合就……”   “啰嗦个什么,什么职业级不职业级的?就你们这点水平也来踢馆?”顾青衣的马尾辫摇晃着,对着几个小子扣下大拇指:“滚回家吃奶去吧!”   “你欺人太甚!”   “跑我家来摘我家招牌,还说我欺人太人?”顾青衣捏着拳头:“真当我龙门武馆无人了?”   后方两个小弟看了一眼:“走,走就走!你别得意,光头哥只是我们馆里四个教头中的一个!你打伤了他,迟早会被……”   “快滚!”顾青衣完全没心情听他说这种标准的龙套才有的台词。   两小弟身体一抖,差点被这女孩的一吼吓到泪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吓人。   寻常人听不见龙吟,却感受得到威压,胆战心惊的两人扛起晕厥的光头男,急忙溜出了武馆。   顾青衣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她烦躁道:“还有完没完了,烦死了……打完架又饿了……”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武馆前方,回头看向空旷的武馆,叹着气:“这么下去不行的啊。”   白泷好奇道:“什么不行?”   顾青衣这时才注意到在门口位置站着一人,她先是警惕,随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咦?是你呀,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说起来你叫什么来着?”   “白泷。”   “对对对,白泷。”顾青衣恍然,随后她合掌笑道:“你应该是来拜师学艺的?快快,进来吧。”   白泷不置可否,他当然不是来拜师的,而是想要弄明白一些事。   换做以往不会这么积极,但事关玄黄龙吟之息,他的确有几分在意。   况且这游乐园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如果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是知道了,总不能不管。   他的性子较为懒散,很讨厌麻烦,所以当麻烦注定不可避免的时候,就必须把所有麻烦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进了屋子,一片漆黑。   “不开灯?”   “没钱交电费。”顾青衣随口道,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就连蜡烛也快烧不起了,平日我都是能省则省的,喝点水吧。”   白泷摸了摸杯子:“凉的。”   “对呀,本就是凉水。”顾青衣说:“没电费怎么烧热水?”   “你家没没煤气灶?”   “交不起燃气费。”顾青衣托着腮帮:“这附近也没有柴火,自然少不了热水。”   “你怎么不说水费也交不起?”   “院子里有井,水费不用交也没关系。”   “那你平日怎么洗澡的?你不嫌水太凉?”   “冷水澡又不是不能洗,我过去还喜欢去冬泳呢。”   “那你吃什么的?”   “我也会去出去打零工的,吃饭问题总有办法解决。”顾青衣说:“批发一些即将过期的面包,能吃很久,虽然吃不饱就是了,不过我很捱饿。”   白泷默然,良久才憋出一句:“的确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一般人这么生活,身体肯定会撑不住,而她仍然生龙活虎,饮用生水还能抗病菌,玄黄之气真好用啊。   “不说这些了,你不是来学武的吗?学费很便宜哦,一个月也就一千块,看在有缘,给你打个五折好了。”顾青衣随口道。   “一个月五百?”白泷说:“有点贵吧。”   “学得到真本事,不贵。”顾青衣摇头说:“学个一年半载,一个打十个不是问题!”   ……这是你体质特殊,普通人别说十个,三个都难。   “都现代社会了,谁学这个为了打架?”白泷说:“不过你的确挺厉害。”   “那是,本姑娘肩上能跑马。”顾青衣昂首道:“现在你加入,就是武馆的头号大弟子了!”   “你这武馆开了这么久,都没人来的?”白泷问。   “……这武馆从我父辈开始就没人啦。”顾青衣寂寥道:“只是一直没有关门大吉而已,老头子在外打拼了一辈子,也想着要重开武馆,说什么武馆招牌不能砸了。”   “所以你在这儿坚持着开武馆。”   “嗯……也不是吧。”顾青衣摇了摇头:“你大晚上过来,难道只是为了找我聊聊天?”   “不是。”白泷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什么?”   “你到底对自己的情况有几分了解,以及……”白泷目光如炬:“你到底用了几分真力。”   “你想试试我的实力?”顾青衣眼神骤然警惕,她低沉道:“说起来,一般人被铁锹砸了不可能毫无损伤,况且当时你也在场……你也是被姓李的教唆来砸我招牌的?”   白泷说:“你误会了。”   “哼!既然想动手,那就来试试。”顾青衣不由分说,她单掌拍案,烛火随之摇曳,龙吟震声:“龙门武馆,顾青衣,请赐教!”   白泷心知无可避免,拱手抱拳,自报家门:“界门·天魔一派……白泷,请指教。” 第190节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魔对玄黄   江湖门派,踢馆乃常见之事。   白泷抱拳行礼时,心中所想的倒是在独孤城中的诸多趣事。   当初也不是没荒唐过,靠着自己这点微薄修为,自然是不够资格去强者如林、宗派过百的独孤城中踢馆,无非只是狐假虎威,一同豪言壮语的放出去,嘲讽对方几句,再加上几句‘他急了他急了’之类的阴阳怪气,逼迫对方接招,然后呢?   然后他就退后一步,让能打的上前,自己在后面斟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完,不到盏茶功夫,这门牌也就摘下来了,你说这贱不贱呐?   那自然是很下流了。   但倘若说上流的话,靠着硬实力去踏碎别人家的门板不也是同样?   做这种事也算是自降格调,可惜当时的自己不明白,装逼打脸往往没有那么痛快。   拿着学来的高深功法欺负人家一姑娘,不也是下流吗?   白泷稍稍几分走神,却感受到劲风扑面而来,马步顶肘,招式已经轰至跟前。   他眯起眼眸,随着烛火摇曳,室内光影晃动,双掌一翻,一手抬手,一手虚压,足尖往后一踏,飘然往后,趁着双手,如同平移,说不出的轻灵潇洒。   这倒是让顾青衣错愕了视线。   这等轻身功法她可是从未见过,除非是脚下穿了溜冰鞋,否则怎么能凭空往后飘去?   ……有意思。   顾青衣来了几分兴趣,她平日打架根本不敢动用全力,自幼年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着异于常人的体魄,五岁时和其他孩子玩接抛球的运动,她随手一招扣杀就把三个人送进了医院,所以控制体魄对她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她必须限制自己的出力。   平常人或许认为吃饭走路都一件容易的事,可她直至十岁之前都不能控制好每一份气力,不知摔碎了多少碗筷,坐坏了多少张椅子,十六岁之后逐渐控制住了躯壳,将气力封锁在体内,尽量不要乱用。   但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同,好像多用点力气也不会把他打坏掉!   不知是不是天生神力的缘由,她的骨子里总是有些叛逆和暴力。   见猎心喜,她的速度和力量骤然暴增一截,后发先至,在白泷落地之前,她已经追赶上去,握拳平推,然后忽然变招,矮下腰身,抱住对方的腰肢,穿行而过,一个德式拱桥背摔。   被锁住了腰肢后的背摔,几乎是一招制敌,力气巨大的情况下,脊椎都可能断裂。   在她刚刚锁住白泷腰部的瞬间,对方已经按住了她的小腹位置,令她无法发力,背摔失败。   顾青衣也不气恼,索性放开手,抡住对方的手腕,靠着爆发的蛮力,将对方抛出,如同砸出一颗沉重的铅球。   青年被抛向墙壁一侧,如同一颗重石砸去,可落在墙壁上的时候,却声音轻微,只在足下留下了深刻的足印。   随后,他踏墙而归,双手收起,平推一掌。   一掌拍在了顾青衣的面前,架起双臂的少女被一掌震退,室内卷起一阵劲风。   她的马尾辫直接散开,被一掌退了三十米之远,直接飞出了武馆门外。   两人过招速度极快,不过兔起鹘落,便交锋了数个来回攻防。   白泷单手负后,收回右掌,此为花神二式,以掌力雄浑为基础发招,攻击威力稍欠,却有击退震散之效,且损耗真气很少,发招迅猛,可随意衔接。   他笑道:“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武学?学的是自由搏击不成?连背摔都用出来了,以你的气力,难道还要用地上的锁技?强人锁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顾青衣活动了一下手臂,抬起面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本就是打架,哪有那么讲究,我没使用去势腿就已经很克制了,现代世界,武学也讲究与时俱进,自由搏击的招式为什么不能用?没看过精武门么……能运用的好才是真正的招式。”   她如猎豹般压下身体,随后猛地发力前冲。   但仅仅一秒后,又被白泷一掌震退,整个人抛飞出来,但这一次她站稳了。   “唔,古怪的招式……你的力气也不大,为什么会这么难应付?”顾青衣不太明白。   “气之流动,绝不源自于力之一字。”白泷也从武馆中走出:“你的体魄出色,但技巧也好,运气法门也罢,都太过于粗糙了,唯有力道的控制还算不错,只可惜就连控制也远不及入微境界……”   白泷侃侃而谈,语气不急不缓道:“这或许就是天赋异禀带来的负担吧,你天生强悍,却也不知何为真正的武,也距离‘道’之二字差了千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青衣可听不明白:“虽然我承认你有点能耐,但也别用长辈的语气教训人,你才几岁啊,装的这么老成。”   “这是高手气度,你指望我和地痞流氓一样?是不是要放个狠话,还要带个卷舌音?”白泷莞尔:“你极道电影看多了吧。”   “的确,看上去是不太一样。”顾青衣望着月光下的青年。   白泷的衣着打扮是现代化的装束,并不复杂,也并没有古朴气息,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流转。   月光下,堂堂公子,丰神如玉,一双异色瞳在天魔真气运转时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泽,已不复年少轻狂的他,经过岁月洗练和蛰伏练心,有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谎言这东西,说一次是谎言,说一百次便是真话了,更何况,在演技这方面,他一直很有自信。   白泷踏前一步,道:“这就是你的全力了?”   顾青衣放缓了呼吸,她说:“当然不是,可我很久都没动过真格了。”   她拉开了运动服的拉链,脱下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一套夏天才会穿的吊带衫,不过是紧身的吊带衫,两条白皙的臂膀暴露在秋末时节的空气里,本该是寒冷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了,如同被高温炙烤后而变形。   在白泷的眼中,当顾青衣脱下了外衣,‘卸甲’之后,她身上那股玄黄龙吟之气如同揭开了一层封印,释放了束缚,本不成型的龙吟之气被释放,萦绕着几乎形成实质般的龙形,盘绕于女子周身,发出阵阵龙吼咆哮,声若浪潮,浪涛惊岸。   白泷受到龙吟挑衅,体内天魔真气自主激发,于背后具为一尊魔影,气势不弱半分。   他心说这顾青衣可真是个怪物,出生至今,年仅十七岁,不靠任何外力,就具备了如此强横的体魄。   不……寻常先天武者可不以锤炼体魄见长,她是靠着肉体就逼近了佛门金刚,难不成寄宿了一龙之力?   这灵气复苏的世界,果真也没有那么简单,总得出几个怪物。   按照江湖规矩,打一架后再问明白吧。   天魔翻掌,真气流转:“请。”   顾青衣绷紧手臂肌肉,白皙肌肤下,肌肉线条拉伸至浑然无缺,隔空一拳推来,玄黄之气化作的龙形呼啸而来,拳影未至,而狂风先至。   白泷足尖点地,丝毫不敢怠慢,运转真气,花神三式,一手为刃,劈出漆黑光刃。   可顾青衣全然不顾,踏步踏进,一拳证明轰去,靠着蛮力和玄黄之气的加持,一拳击碎了三式,真气溃散。   一头青丝在劲风中狂舞,她两三步追上,挥拳连打,白泷灵巧闪避,却总有闪避不及的时候,被一拳抡在防御的右臂上,看似安然无恙,可右脚踏着的地板裂开,脚踝一沉。   她正欲挥拳。   可仅仅只是拳头,谈不上什么精妙招式,纯靠几分蛮力,也让白泷看穿了攻击路数。   反手四两拨千斤,将对方双拳擒住,右脚一提一扫,将顾青衣双脚踢的一个踉跄,凌空被提起。   白泷原地一转,卷起顾青衣,原地转了七八圈,随后徒手丢开,看着少女被抛上了七八米高空,双足失了平衡点,视线锁定的同时,以逸待劳,运转几分天魔真气,纳元待发。   顾青衣飞了二十多米远,已经被抛出院墙之外,可她哪肯罢休,踏着建筑垃圾,靠着一龙之力,飞奔而回,接着奔跑飞跃之力,将九成气力都集中于双拳之上,一招俯冲之势,势不可挡,落在白泷眼中,那简直就是一条飞扑而来的玄黄之龙,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可白泷运气吐纳,丝毫不虚,决意以硬碰硬。   你以龙力压我,我自拳掌还击。   论霸道,我天魔岂有退让之理?   花神七式,他练的不精,天魔吼,此时用也来不及,他能用的招式看似已经没用。   但只是看似,精妙永远藏于一拳一脚之间,白泷习武,从未有一日落下的便是最为质朴的罗汉拳。   天魔蓄势而发,定教罗汉力降龙。   白泷挥拳回击,来的整合顾青衣之意。   少女眸子亮起金黄光芒,见猎心喜,狂龙之势轰入大地。   双拳于空中碰撞,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爆出气鸣无数,震的院落晃摇。   震荡之中,白泷双足压着地面,如同犁地般往后退了七八步距离。   以力较力,他输了。   不远处已经靠在墙上的少女,已经手脚无力,身体瘫软,一番赤膊大战后根本站不起来。   但比拼胜负,是他赢了。   ————————————————————   ps:我之前一直都在考虑现代世界观怎么写,现在想了想,有了个新的思绪,既然是灵气复苏,倘若是决定开始魔改世界观,能写的内容还是很多的,不过是需要在日常和实际剧情上做个适当的择选。   能不跳剧情就不跳,因为我这本书是没有分卷的说法,一旦跳了剧情,就很难找到精准落点,找不到落点人就开始烦躁,心情被消磨,最后看书也没了乐趣,这就跟你打游戏开作弊器一样,终归影响自己的体验。   我一向是不喜欢剧透的,但还是要说一下,异世界和这个世界,并不能互相割裂着来看,两个世界的接续点并不只有白泷。   正如异世界的剧情已经正式铺垫结束,进入新篇章。   这里实际上也是需要进入下一阶段了,深化世界观,加人物,开地图。   这方面我还不熟练,难免是有些拖沓的,之前没构思好,现在构思好了,剧情会加快,因为框架已经在心底搭建好了,后续发展就很舒服了,怎么说呢……前期偷懒没做好的准备工作,终究还是要还回来。   最后照例求点票,什么都可以,悬赏就不开了,我只想这本书的数据能好看一些。 第191节 第一百八十九章 顾青衣的故事   以武会友,也是一种交流方式。   很多时候,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打对方一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自古以来人类解决争端的方式无非两种,要么是嘴皮,要么是拳头。   白泷把顾青衣放倒了,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人外有天的事实。   他真心觉得这个少女恐怕真的不是个人类,而且是一条霸王龙转世。   就像是登录错服务器的游戏角色,永远不知道躯壳下藏着什么样的一颗灵魂。   顾青衣给白泷的感觉就是一个字——莽。   多加一个字,那就是——憨。   憨算是个中性词,稍微重一点就是傻,稍微轻一点就是呆,不过纠结字词没什么意义,表达的意思都是殊途同归,简而言之,白泷并未从顾青衣身上感受到现代文明人该有的价值观,她就像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农村里走出来的辍学娃,能吃苦耐劳,但少了点灵活的思维,神经大条不止一星半点。   白泷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咬着吸管,瞥了眼烛火另一侧的顾青衣。   她这边吃着汤面,嚼着汉堡,吸一口阔落,明明是垃圾食品,却吃的不亦乐乎。   明明有个帅哥在一旁看着,她却根本不计较什么形象问题,吃相狂野,双手油腻也不擦一下,时不时用相当贫瘠的词汇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叹,无非是两个字——好恰。   像极了第一次被人类收养后的流浪猫。   虽说大多人不在意形象问题,但白泷仍然有些不太自在,当初捡到兰香雪的时候,少女刺客是多么狼狈,却还保持着基本的自矜,她的教育水平几乎都是缺失的,长达十多年来的三观塑造全靠自己,而顾青衣比之差了太多,明明论义务制教育,分明是这边占据优势,你怎么还不如别人土生土长的呢?   白泷想了想,本寻思着要不要挑选着合适的话题开口。   顾青衣反而大大咧咧的优先张嘴了:“说起来,你很厉害啊,怎么练的?”   “自学自练,与人交手,被人指点。”白泷说:“我也不算厉害,比我强的人有很多。”   “唔,可为什么我没遇到过?”顾青衣奇怪道:“我练功都是自己练,学的架势都是家传的。”   “家传的?”白泷想到武馆的事:“这武馆也是你祖辈传下来的,你武功也是你亲人教的?”   “嗯,是我爹教的,只是太容易了,很快就练会了,十岁之前我爹还能教我练功,后来十二岁那年,我和他吵了一架,生气之下,两人交手了一次,我赢了。”顾青衣吸着可乐杯,平静的说着:“再然后直到他去世,我都没和他交手过了。”   “你父亲去世了?”白泷问。   “嗯,半年前走的。”顾青衣擦了擦手指上的油:“生病走的。”   “其他亲人呢?”   “不知道也不认识。”   “你不是还没成年么?”白泷问:“你没去上学?也没有政府补助?”   “我离家出走了好些年。”顾青衣说:“在外闯荡,说是闯荡,其实就是靠着我爹给的生活费在外鬼混啦,整天要么打架,要么骑着机车四处游荡,或者去游戏中心。”   “那你怎么回来的?”   “没生活费了啊,最初还能顶得住,后来没钱了,便回来了。”顾青衣低声说:“等回来的时候,迟了三天,没见到我爹最后一面。”   “然后你就喝西北风直到今天。”   “嘿嘿……”顾青衣尴尬的一笑,晃了晃马尾辫:“我也不想的,实在是发现自己没有一己之长嘛,只能打打零工,倒是有些不坏好意的人,想要骗我去做陪酒生意,说什么年轻很好做这行。”   白泷喝了口奶茶,心情平静,这类事屡见不鲜,比这黑暗的他见得多了,异世界逼良为娼的故事太多太多,没了杜十娘也有王十娘,大秦过往三百年历史,出过多少的秦淮八艳啊,一个世家变寒门,多少金枝玉叶都只能变成卖笑的女子,跌落枝头后谁不是卑微如尘土。   他说:“看来你是没答应。”   “我有洁癖的,不喜欢别人碰我身体,自己弄脏了倒是无所谓。”顾青衣说起这些时口吻很是生动:“别人一碰,我便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然后心情就会很暴躁,就想打人!过去也有人想要跟我处对象啊,那时候还很小,不明白是什么,我就说可以试试,结果过了三个小时,他搂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没忍住,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咳咳咳……”白泷呛到了:“然后?”   “进医院了。”顾青衣眨了眨眼睛:“然后我就成了那群不良青年们的老大哥,不对,老大姐。”   “可以,很社会。”白泷语重心长道:“能自尊自爱是一件好事,现代的思想开明开放,但也不要太傻缺,都是贰零二零年了,有借钱过生日的白毛女式现代广告就已经足够荒唐,可别出个被一顿饭骗了感情和身子的荒唐事,否则我简直无颜面见自己过去的大放厥词”   吹捧了那么多次射恵制度优越,万一被打脸就太精彩了。   “不会。”顾青衣认真的说:“我又不傻,哪有那么容易被骗?”   “你这么心安理得的吃着我点的外卖,万一我下了什么安眠药,请你喝一杯昏睡红茶呢?”白泷将奶茶放在了桌子上,似笑非笑:“那么现在你已经躺下了任人鱼肉。”   顾青衣伸手拿起半杯奶茶,毫不介意的捧起来:“那你试试好了。”   “喂,那是我喝过的。”白泷提醒道。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顾青衣抽出吸管,尝了尝甜味:“唔~真香。”   “你可真不客气。”白泷心说这顿外卖都花了快一百,果然慈善是有钱人才能做的生意,一般人的同情不值几钱,最多价值几个钢镚,他叹道:“你该去上学,也该找个正规工作。”   顾青衣忽然背脊一颤,她表情很是不适应:“你怎么学着我家老头子说话?肉麻不肉麻?”   “这是实话。”白泷说:“你不想天天吃顿好的?上学,然后找个班,至少不用喝凉水、吃过期面包。”   “我……”顾青衣欲言又止,不高兴的说:“你别教训我。”   “这不是教训你,是给你提意见。”白泷道:“吃了这顿饭,你至少得听我说几句话。”   顾青衣埋着脑袋:“我又不是不知道,但还有事要做。”   “去鬼屋挖坑?”   “那不是挖坑!”顾青衣声音提高了几度:“我是在找东西!”   “你找千年僵尸么?”   “那恐怖屋是我家祖宅。”顾青衣咬着牙说:“本来就是我家的财产,但不知道那个姓李的吸血鬼说了什么,让我爹签字同意了,祖宅作为抵押资产换取资金建造了游乐园,最后连通我家祖宅也都成了游乐园的一部分,我根本没办法进去,反正按照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商业协议,似乎我已经没有居住权了。”   白泷瞬间联想到了某些很恶劣的条款:“这手侵占他人产权的行为……老阅蚊了啊。”   “这还不算完,之前那群小喽喽你都看到了吧?他们是过来踢馆的,就是姓李的请过来的,否则我这小武馆凭什么到现在一个人都招不到,还要被这么频繁的找麻烦?”   “有一说一,确实。”白泷也不认为这个时代,武馆招牌还有什么意义,而且这龙门武馆这么多年没开张,说什么江湖威信也太假了。   顾青衣咬牙切齿:“这姓李的简直不是东西,过去我爹和他称兄道弟的,说是什么发小,但我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恨不得一锹给他拍个满面桃花开!”   “他为什么要给你找麻烦?为了阻止你开武馆么?”白泷察觉到了违和:“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开武馆?这里就算是地皮也并不值钱。”   “他只是为了给我找麻烦,警告我别去游乐园吧。”顾青衣靠在座椅上:“我没为我爹做些什么,他守着这武馆很多年了,我想他或许想要看到武馆发展起来的日子吧,这也是他留给我的唯一遗产了,所以想着让武馆发展起来,反正我也不会别的什么了。”   “嗷……”白泷若有所思:“可这跟你去打洞有什么关系?”   “我爹说过,祖宅下面有个地下室,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说在我长大后,再带我去看看。”顾青衣说:“可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看着烛火,自言自语的说:“根本不知道地下室的位置在哪,只能绕着那四周挖坑……不过那里都被水泥地封死了,我本来还打算拿着铁锤敲碎砖石,但后来进入了白雾世界,发现和过去的祖宅一模一样,于是隔三差五便会过去找找位置。”   白泷来了精神,终于说到了重点上:“可你说过晚上别去,到了晚上就会很危险。”   “会很危险。”顾青衣严肃的说:“这是我的直觉,一旦白雾散去,到了夜晚,会有赤红的光,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最好别靠近。”   “行,你说的我都懂了。”白泷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听过龙吟吗?”   顾青衣懵懂的摇了摇头:“没听过。”   白泷有点失望。   顾青衣又说:“但我梦见过,特别是最近,经常会梦见一条巨龙在树下沉睡……就是哈喇子流老长。” 第192节 第一百九十章 大乱斗   一番交谈,白泷发现顾青衣果然也是一无所知。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她做的梦,在她的梦中,有一条玄黄色的龙,在树下沉眠。   这幕场景是否意味着‘龙眠’二字,也代表着她作为龙眠九子之一的身份,尚不明确。   最终今晚来的一趟也称得上是没有太大的收获。   白泷兴致缺缺,无聊之余,看着时间接近凌晨,便打算告退。   可刚刚起身就被顾青衣告知,这里的公交车最后一班是十点。   白泷打开自动导航,距离自己的公寓足足二十多公里的距离。   步行回去,大概能在一点前到家。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倒是顾青衣很热情,说可以留他下来过个夜。   然而……   “你打算怎么过夜?”白泷指着仅仅只有一张的床铺,还有这单薄的被絮,摸上去通体冰凉:“你平日里就睡这儿的吗?”   “我不介意一起睡啊,还会暖和一些。”顾青衣大大咧咧道。   “我很介意。”白泷介意的不是同床共枕的小事。   他对于生活质量有着一定要求,这床被子太单薄,入夜后绝对会被冻醒。   他看着顾青衣的表情越发不对劲,她怎么会在现代社会里活的如同山顶洞人?   内心暗骂这MMP,白泷还是待了下来,他决定在这里打坐一晚上,运功入定,靠着真气御寒。   他下定决心第二天就把这姑娘带去社会保障局,社区和当局怎么都得保障一个未成年人的基本生活质量。   “休息吧。”   白泷吹灭了蜡烛,盘膝运功。   床铺上,顾青衣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而后缓缓的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难得她会有一个吃饱的夜晚,还有一人陪着她看着窗外的星光,似乎连这漏风的房子也没这么冷了。   ……   一间公司的办公室内。   李成功站在窗户前方,手指敲打着桌案,从窗户缝隙里吹来的冷风,令他稍稍一哆嗦。   他打算伸出手把窗户关上,但又收了回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大腹便便的商人打开了电话,接通了通讯,听着里面的汇报。   “又输了?”   “对不起,李总,找了好些踢馆高手,都不行,接下来的选择,要么是请职业级的拳法家,又或者是找在泰国、越南一代打黑拳的……”   “打黑拳的手脚没轻没重的,容易下狠手,我也怕他们被打死,还是请职业级的武师吧。”   “可职业级的武师价格不便宜是一点,也几乎不会有人乐意对这个小姑娘动手啊,一个龙门武馆,哪怕是过去有名的拳法家,现在也已经是……”   “真的一个都请不到?”   “很难……”电话另一端说:“不过,也是完全没办法。”   “怎么说?”   “国内的头衔战已经在准备了,迟早都要举办,以这姑娘的本事,只要成了职业级,不担心没人来挑战,到时候龙门武馆招牌还不是随便……”   “馊主意!”李成功斥道:“她要是成了职业级,以后谁制得住?有没有招牌都不重要了,龙门可以改成虎门,几个字的问题!”   “那咋办嘛?”电话另一端苦笑:“实话说李总,我觉得职业级都不一定是她对手,我可是亲眼看到她胖揍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跟玩儿似的,感觉都没出真本事。”   “废话。”商人说:“我比你清楚,全国内能压制她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那李总您不是没事找事吗!”   “一事归一事,我是不能允许龙门武馆重新开业的,她也压根不是这块料!迟早要砸了这块招牌,那还不如让我来把招牌给摘了。”李成功说着有些气喘,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对了,国内能压制她的人确实不多,而且不乐意动手,但国外不一定!”   “国外?”电话另一端说:“不是说不要黑拳的吗?”   “除了黑拳之外,还有其他流派,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想想……诶,李总您别说,还真有。”   “是什么人?”   “有两位,一个是寒国的崔明欢,一个是瀛洲的雨宫荧……崔明欢,虽然是一半的寒国血统,但自幼就在我国内随着许多名师学习,她是个天才,这次算是生又逢时,遇到了国家推行武改,年纪轻轻就成了职业级,这次即将举办的青年一代的头衔战,她绝对是头号的种子选手。”   “雨宫荧,她比崔明欢还厉害一点,今年二十六岁,已经蝉联三连冠,而且是‘剑道’‘柔术’的双冠,大大小小的赛事包揽,已经是史上最年轻的剑冠,有机会冲击剑圣称号的……据说她是有意来参加这次的头衔争夺,想要博个宗师称号。”   电话另一端停顿了一会儿:“……李总你咋不说话?”   “我让你说这么一大堆设定了吗?巴拉巴拉个没完了?你说这些别人听得懂吗?突然多出这些人,什么这个流派那个流派的!现代社会,你以为是南拳北腿少林寺金裆功的一代宗师?”李成功揉捏着鼻梁和眉心,语气郑重道:“你听好了,我可不管这些冠军不冠军什么的。也不管你请谁来,目的只是让这武馆开不下去!明白了?”   “呃……李总,这两位虽然都在国内,但也不是随便打个电话,撒点钱就能请来的,而且请来了,也未必能摘下龙门武馆的招牌。”   “那是你的问题,总之,想办法让她们碰上。”   李成功说完就挂了电话,可他心理仍然有些不太踏实。   万一这些人也仍然赢不了顾青衣,龙门武馆还会继续开下去。   哪怕是一个弟子都招收不到,哪怕会把教头活活饿死冻死。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时间也越来越紧迫了。   “不行,得想个预备方案。”李成功裹紧了衣服,他心说:“看来得下狠一点的手了,光是堆砌一点建筑垃圾还不够让她彻底死心,需要把这武馆给拆了。”   他看向桌子上的货车模型,心头有了个大胆想法。   ……   钱塘,一座古色古香的屋子内,有悦耳的铃声响起。   手机的主人打开了陌生的信函。   “龙门武馆……”绑着包子头的少女大约二九年华,她自言自语道:“明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始要开始打入围赛,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来这种信息,真可疑。”   她随手翻阅了信息,本打算就这么关掉不管,随后视线捕捉到了一个名讳,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兴趣:“雨宫荧……她也可能会来?”   她低语道:“沪州……沪州么?说起来,好像他也是在沪州上学?明天问白姨要一下联系方式吧。”   ……   隔洋相望,在又一间宽敞的道场内,穿着白色剑道服的女子正襟危坐。干练的短发和锐利的眼瞳,目光有些凶狠,并不符合女子应有的柔和,而她的气息也锐利的如同一把剑。   双手捧着手里的翻盖式手机,看着上面的信笺。   她又看了眼自己手边早已准备好的机票和护照。   雨宫荧低声说道:“这或许是天意吧,这信息来的这么巧,仿佛知道我早就要去沪州似的。”   随后,黑暗中也传来了一句回答,仿佛有个红色魅影漂浮在她的肩膀后方。   “的确是这样,这就是命运使然吧,这条信息你会感兴趣吗?”   “我对于让自己变强很感兴趣,为此也的确需要足够强的敌人,崔明欢……我听说过她,据说是神童,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小宗师的意境。”   “吹嘘谁都会……是不是真的可就不好说了。”   “能交手总归不是坏事,即便不能交手,或许也能遇到有趣的事。”雨宫荧说:“总归,我必然要去一趟沪州,哪怕不是为了这条信息。”   “也是,八咫鸦没了消息这么久,再不出动,神宫里外的老家伙都们坐不住了,鬼神遍地,幽世距离现世越来越近,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黑暗里的声音有几分急切。   “我对你们所说的这些不感兴趣。”雨宫荧话音骤然冰冷:“但如果有谁要伤害怜,我绝不会饶过!”   “守护巫女是吾等职责,我会竭尽全力助你……而你该担心的不仅是鬼神,还有龙眠之地潜藏的危险。”   “你话太多了,布都御魂。” 第193节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降系青梅   天亮了。   白泷看着泛起鱼肚白的东边,他就这么枯坐了一夜,还是在寒风凌冽中。   过去在山神庙里都有个暖炉可以烤火,而这边只有一根舍不得点燃的照明蜡烛。   太惨了,比卖核弹的小女孩还惨。   顾青衣或许是习惯了,仍然睡的很香甜。   在清晨微光下,白泷看了眼这姑娘,她才十七岁,还没彻底成年,眉眼没彻底张开,都说十岁到二十岁,至少会有三次的模样变化。   顾青衣不属于很漂亮的类型,至少相较于她的贫穷,她清秀的鹅黄脸蛋留给人的印象并没有那么深刻。   所以说就这么近的靠着,白泷别说冲动了,连想法也不会有一个。   不对,想法或许还是有的,他想用油性笔在这姑娘的光洁大额头上下一盘五子棋。   ……简直太恶毒了。   白泷感慨着自己内心一定住着一头魔鬼。   他起身走到了庭院中,开始活动身体练功,昨日交手,让他对花神七式有了更深刻的感悟,果然一味的闭门造车是无用的,练习不如打架。   自己的经验值都是靠打野耍来的,想要提升武功境界,自然也需要和实力相当者对练。   在异世界,白泷很少跟别人动手,能动嘴皮子基本不会出拳头。   为什么?   打不过啊。   兰香雪见面即是先天,可在一众白泷认识的人群里,已经算是起D低了。   和她们对练根本起不到效果,只能被一个劲儿的欺负,在对练过程之中还要随时提防被女人调戏,摸摸小手,掐掐脸蛋什么的,当真是叔可忍嫂不可忍。   和其他江湖人对练,心里很不踏实,几乎没找到实力对等者,遇到的情况下,那都是磨刀霍霍,今日比武,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生死之战能带来船新的感悟,感悟就是——生命不是用来舍弃之物,弱者为何要战斗,活着真好。   都忙着学黑崎草莓念俳句去了,哪有时间细细体味自己的进步。   还是现代化的世界好啊,找人多切磋切磋,还不用担心自己被打死,大家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和自己打个平分秋色的对手,这可得好好培养起来,以后就是专业陪练了。   白泷感叹了一句:“年轻的高中生真是太棒了。”   这时后方传来一个撞击声,顾青衣一脑袋撞在门板上,她裹着被子,小心的说:“……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没有高中文凭,我不是高中生……的说……”   “啊,不是,你误会了。”白泷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年轻真好。”   “你不是大学生吗?难道大学生活不好吗?”   “其实还行,嗯?……你是不是在搞颜色?”   “我不是,我没有。”顾青衣扭过头去:“我去洗漱了。”   “也行,你早点洗漱,待会儿去吃个早点,然后……”白泷突然想到:“你今天还要去继续打工吗?”   “不用,被炒鱿鱼了,因为端菜的时候,被喝醉的客人缠住了,没忍住给了他一嘴巴。”顾青衣双手抄在口袋里:“所以最近几天都没找兼职。”   “你真该束缚下自己的拳头。”   “我没用拳头啊,只是一耳光,谁知道他人高马大的,居然脆弱的和小姑娘似的,当场就被打哭了。”顾青衣耸了耸肩膀,她打了口井水,随后迅速洗漱完毕。   就着清晨的阳光,将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溅起好些水珠,随后甩了甩头发,眼里倒映着远方的阳光,看不出什么迷茫,反而充斥着蓬勃朝气。   或许这就是年轻人吧,不知道未来在何方,也能活的如此朝气蓬勃。   “高中生真是太棒了。”白泷梅开二度的感叹。   顾青衣欲言又止,她说:“……我真的不是高中生,而且高中生终究都有过期的时候。”   “没关系,或许世界上没有永远的高中生,但永远有人是高中生。”白泷说出了真理。   “这就是你想说的吗?总之我先报警了。”   “手机借给你,你报警吧,警察叔叔来了,也好带你去社会保障局办理最低生活保障。”   白泷正好拿出手机时,它就很合时宜的开始震动了。   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产生了自己被警察叔叔点名的心慌。   好在来电显示并不是妖妖灵,也不是沪州市某某地的分局号码,总之很陌生。   白泷顺手接通电话:“喂?”   “啊,接通了,我还以为你会睡懒觉呢?听这声音是彻底清醒了?”电话一端传来很轻快的嗓音,很是清脆。   “你哪位?”白泷问:“打错了吧。”   “没错没错,这电话号码,是向白姨要来的,当然不会错了。”女孩微笑着说。   “……”白泷听到‘白姨’的称呼,意识到这是说自己的小姨,还真是熟人,可这声音没什么印象了。   “还想不起来吗?果然是太久没见,你已经彻底把我忘了吧?”   “是的。”白泷很实诚的说。   “哎,这熟悉的口吻,也是,期待你对女孩子献殷勤,不实际。”女子又说:“我给你个提示好了……你还记得西湖湖畔……”   听到西湖二字,白泷立刻打了个寒噤,唤起了他的心理阴影。   他立刻道:“你是……崔明欢?”   “答对啦!”崔明欢嬉笑道:“我刚刚坐上高铁,最近在白姨这边借宿了小半年时间呢,刚刚从钱塘过来,你来接我吧。”   “不去。”白泷秒答。   崔明欢的笑声变成了沉默:“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来接我一下?不想看看当年的青梅竹马变成什么模样了?我们过去可是一起沉湖的好伙伴。”   “你不过是寄宿了一两年时间,算什么青梅竹马。”   “你这话好伤人!”   “你一次年都不来拜,所以我跟你不熟,而且五年多不见了,这时候突然找我肯定有麻烦事,有麻烦找警察,小麻烦问搜索引擎。”白泷语气平淡:“不认识路自己开手机导航,还不认识就打车,路上随便都有交警,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吧,就这样。”   “等等,白姨让我给你捎了些……”崔明欢还没说完,电话就啪的一下挂断了。   坐在高铁座椅上的女子有些懵,她看着手机,表情一度纠结到无可附加,握着拳头,怒火上升。   随后她缓缓松开拳头,平复了内心的怒火,最后变成无奈的苦笑,苦笑里还有一丝怀念。   他倒是完全不虚伪,是什么样的心情就说什么样的话,这才是最真实的反应啊……就是太没礼貌了,完全不知道客气是什么,活该他没朋友,也活该被判无妻徒刑。   可话又说回来,倘若他也变得圆滑了客气了,倒是很难想象。   “这次算是开门不利啊,果然是太久不见,感情淡了。”   崔明欢靠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衬衣下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她狡黠一笑:“还好已经提前问清楚了他的住址在哪,我就不信过去的玩伴找上门来,还能被你挡在门外不成?”   她看向窗外的风景,心中反而开始期待和白泷的再会了。   ……   与此同时,另一通电话也已经接通。   “荧姐姐要过来吗?”还有几分睡意的羽生怜一下子从床上起身:“为什么这么突然?”   “这也不是临时决定,毕竟是堂妹一人在外生活,我偶尔也需要去看看你怎么样了。”雨宫荧说道:“我早就想去了,却一直被各项赛事耽搁,没有行程,现在终于打完了比赛有时间能去看看你了,这半年多时间,你这小呆瓜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羽生怜小声的笑着:“总比在那边好多了,最初是很不习惯,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嘿嘿嘿……”   雨宫荧温和道:“已经交上朋友了?”   “嗯,是学长和学姐,都是些好人。”羽生怜点头。   “……有男人?”雨宫荧声音有了几分惊疑,她尝试着问:“怜,你没交男朋友吧?”   “没,没有啊,还……”羽生怜捂着嘴,差点说漏成了‘还没有’。   “那就好,外国的男人总要留点心,冲国不比瀛洲,可没家人照看你。”雨宫荧提着行李箱站在队列中:“我大概是上午十点多能到,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吧,快到登机时间了……我们待会见。”   “好,待会儿见。”羽生怜抱着手机躺在床铺上:“荧姐姐要来了。”   她心想,要不要介绍给学长认识呢……如果认识的话,算不算是提前见了家里人? 第194节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泷领着顾青衣走了一上午,最后才发现,她甚至没有个身份证。   最后还要先去一趟公安局,补一下遗失的身份证件,再然后才能开始办理其他。   社会保障局的负责人比较靠谱,说会以最快速度着手处理这件事。   顾青衣在公交车对白泷说:“我刚刚很想打人。”   “为什么?”白泷不解:“没见到那位大姐姐的同理心都快溢出来了吗?”   “你辱我了。”顾青衣不高兴。   “麻烦你解释清楚。”白泷说:“我怎么辱你了?”   “你把事实说出来了。”顾青衣抱着双手。   “……草。”白泷竟无言以对,他好笑道:“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惨?为什么还要这么倔强?老老实实寻求社会补助又不是坏事。”   “嫌丢人。”顾青衣回道:“我有手脚,力气比别人大,完全可以自力更生。”   “你还真是个江湖儿女啊。”白泷好笑:“要知道,不少人都是跪着赚的更多呢。”   “那是他们。”   “是啊,所以有骨气的人都不乐意跪着,接受一点补助又怎么了?”白泷问:“已经十二点多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沙县小吃,还是回去啃你的快过期面包?”   顾青衣低下头,她转而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沙县?因为便宜啊,还是说想吃黄焖鸡?”   “为什么要照顾我?”顾青衣问:“知道我过去处境的人都不少,其中还有好些都是店铺老板什么的,但他们都没这么帮过我,你还只是个学生,还没经济独立。”   “但我教你年长。”白泷靠在公交车的椅子上,语气平淡的说:“我的能力也比你强,比你见多识广,所以照顾你是没什么问题的,属于能力范围之内。”   “可,为什么呀?”顾青衣说:“你比我厉害,我也教不了你什么。”   “那当然,你不仅教不了我,你还需要跟我学。”白泷说:“我会教你武学基础。”   “为……”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白泷打断了她。   “我只是想知道。”顾青衣说:“因为我是高中生?”   “你都没高中文凭,是个锤子的高中生?”白泷神色平静的说:“我帮你自然有我的理由,这不是什么好心人不好心人,善心不能当饭吃,而且慈善是有钱人的生意,你可以将这理解成一种超前投资。”   “投资吗?”顾青衣想了想:“你想让我帮你对付谁吗?”   “和谐社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泷好笑:“你只要好好发育就行了。”   “发育?!”   “对,你发育起来,对我只有好处没坏处。”   “我还是个孩子啊。”   “所以才要等你发育,我会好好教你的。”白泷说。   “你是变态吗?这种事说的这么义正言辞!”顾青衣嫌弃道。   “我知道你没想歪,也别用这种眼神看过。”白泷将双手枕在脑后:“我只是懒得再去找个对手而已,你变强了,我也能有个人陪着对练,这对我而言,已经是大好处了。”   “嗯……”顾青衣点了点头,随后她又问:“真的只要陪练就够了?”   “不然呢?”   “没什么了。”顾青衣想了想,似乎这个人真的没想过陪睡之类的事,她问:“现在去哪里?”   “去我住的公寓,回去拿点东西。”白泷说:“你现在没有换地方住的打算,至少也得换套被子,给你添点生活用具,这类我存储了挺多。”   ……去异世界之前,总是习惯性的苟一波物资,还剩了很多没用。   “嗯,我住在武馆挺好的。”顾青衣晃着马尾辫。   “危房理论上是不允许住人的,还是建议你换个地方住吧。”白泷说:“那附近连供电都停了。”   “虽然是个很老旧的危房了,但也是我家啊。”   “你高兴就好。”   白泷也不担心她会被活埋,哪怕是房子塌了,她也一定能从瓦砾里破土而出。   下了公交,两人吃个顿午餐,去二手市场里买了件成色还算崭新的秋冬大衣,加上一条加绒的长裤。   白泷本以为自己会肉疼很久,实际却没有,或许是认为这笔财产投资的很有价值吧,看着被打扮后的顾青衣,内心生出了些老父亲的感慨,突然有点理解暖暖玩家的心理感受了。   为了妹子氪金,不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心理期望都是相同的,好看就对了。   顾青衣一路上也是打开了话匣子,和白泷聊着天,时而被他两三句呛的无言以对。   在她眼中,白泷的身上萦绕着神秘光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说话时觉得亲近又感到疏远,明明是个大学生,年长自己几岁而已,却十分老练,连和售卖旧衣服的大妈砍价时都面不改色,不仅厚颜无耻的一压再压,而且还真的让他成功的砍到了历史最低价。   明明是这般市井的做派,却不让人觉得他市侩,反而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成熟感,明明他颇为儒雅随和,也没有成功人士的气质,可就是这般人,让她觉得……很帅气。   或者说,洒脱。   他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连砍价时都表现的从容淡定,好似所有事只要他一开口都不算是难事,也并不会刻意去解释,更不会婆婆妈妈瞻前顾后,行事风格简约且干练。   仅仅这么短暂时间的接触,她还不能完全看明白白泷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几乎放下了戒心,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或许是在昨晚,又或许是在交手之后,她隐隐觉得对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她也清楚白泷肯定有什么没说,但那又如何呢,她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只要能办好武馆,哪怕被骗了,她也甘愿。   顾青衣不够聪明,也不想计较,她相信的是自己的拳头。   两人回到了公寓小区,时间是午后大约一点多。   白泷前脚刚刚踏进门内,忽然背脊一寒,停了下来。   顾青衣问:“怎么了?”   白泷面沉如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小区门卫处。门卫大叔捧着保温杯指路:“七栋就在那边,你直行拐个弯儿就到了。”   “谢谢。”崔明欢携着明媚的笑容,领着大号的行李箱走入了小区,行李箱的滚轮发出阵阵声响,她的心情也藏着几分欢快。只要见到他‘明明很嫌弃却又不好赶人走’的嫌弃表情,这一趟不算白来。   天降系青梅轻哼着小曲,噙着几分愉悦的笑意,期待着和许久不见的儿时玩伴的再遇。   ……   与此同时,一辆出租车停靠在了门前。   两名女子从车上走下,羽生怜很麻利的扫码付款。   雨宫荧说:“真是便利,明明二维码是瀛洲人发明的,却在这里运用的最广……而且这计程车好便宜。”   羽生怜微笑:“国情不同嘛,走吧,莹姐姐,先去我的住所,我养了一只很可爱的猫儿哦。”   “我知道,我也想看看它。”雨宫荧微笑着说:“你不是还有人要介绍给我认识?”   “嗯……也不知道学长在不在。”羽生怜拉着雨宫荧的手腕:“本想着介绍学姐给你认识,但她出行不方便,也不好打搅她,倒是学长的公寓靠的比较近。”   “你说的学长就在这个小区里?”雨宫荧若有所思:“会有这么巧?”   “就是啊,很巧合的,最初学长还故意瞒着我。”羽生怜吐槽道:“生怕我知道他住在这儿,而且故意上课跟我错开时间,说跟我站在一块就有麻烦。”   雨宫荧已经在路上听着羽生怜说了许多白泷的神操作,其中关于‘他很嫌弃漂亮女孩’这点有着充分且详细的描述,以至于这位短发大姐姐对白泷的印象处于奇妙的中间状态,既不好又不坏,她沉吟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我还想见识见识。”   “那是一定的,学长是个好人呢。帮了我很多次,真的非常感谢学长,如果他能和荧姐姐好好相处,我就放心啦。”羽生怜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雨宫荧稍稍沉默:“说得好像我会欺负他似的,担心我会用木刀敲他的头吗?”   羽生怜摇头:“这我倒是不担心,倒是如果荧姐姐这么做的话……”   “的话?”   “学长肯定会用飞踢踹你的脸。”羽生怜吐了吐舌头:“他说到做到。”   “有趣的男人。”   ……   “我再重复一遍。”白泷面色凝重:“我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第195节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交流太真实了   再不祥的预感,白泷也不能转头就走,毕竟天魔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他寻思着预感从何而来,却又有些捕捉不到哪来的危机感。   就这么一步步往前走去,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沉重。   直至他走过了一个拐角,迎面而来的是一名拖着行李箱的长腿女性。   两人都注意到了彼此,抬起视线,目光交错了一瞬间。   对方冲着他微微一笑,白泷也礼貌的点了点头。   原本这是很普通的无言交流,可擦肩而过的同时,强烈的熟悉感和违和感涌来。   他心想……怎么有点眼熟。   对于记忆力,白泷不是特别有自信,十岁前发生的事几乎是忘的差不多了,也只有某些印象深刻譬如玩雪的时候摸到一条冻僵的死蛇之类的记忆还留存着,其他的早已记不清了。   所以能让他产生记忆残留的势必都是有点深刻印象的人,单纯的一面之缘,他不可能记得住。   于是他停下脚步,陷入沉思,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停止了,白泷也从繁乱的记忆中捋出一条丝线,脑海中有电光闪过。   旋即他默念善哉,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你想去哪?”崔明欢笑意盈盈的拦在他的前方:“这么久不见了,遇到儿时玩伴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太不给面子了吧,明欢我好伤心啊。”   “不请自来者,都不算是客人。”白泷放弃了跑路,既然被抓到了,证明对方有备而来:“崔明欢,你不讲武德,偷袭我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是你没听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崔明欢抱着双手:“我可是给你带了钱塘的土特产,这都是白姨吩咐的,我可不敢不听她的话。”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白泷挥了挥手。   “你也太没礼貌了吧,至少让我喝口茶啊。”   “手机拿出来,给你三块钱,买冰红茶喝去。”   “我就喜欢看着你一脸嫌弃却拿我没办法的表情。”崔明欢笑容逐渐放肆:“我今个可没打算老老实实回去,来沪州又不是特意来见你的,干嘛这么紧张?”   “因为你是事精。”白泷冷漠道:“还有,我们不熟。”   “不是,我们很熟啊,过去还一起洗过澡呢。”   “对,一起泡在西湖里,也算是一起洗过澡,真特么大的澡盆,天下独一份。”白泷不忍再提:“你有话快说,来沪州到底是什么事。”   “唔……确切来说,是找人打架的。”崔明欢笑着说:“放心好了,不会麻烦你太多。”   “找人打架……”白泷若有所思,崔明欢过去便在钱塘寄宿于小姨家,她每天除了读书之外,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在练武上:“真意外,你还在练武?”   “武道无止境。”崔明欢认真了神色:“我过去就说过,我习武不是闹着玩的。”   “我过去以为你说的是国家运动员。”   “实际意义上很相似。”崔明欢昂首道:“我已经通过考核,如今是正式的武师,职业九段,等之后开始打头衔赛了,段位会逐步提升,我很有自信能夺下今年赛事的头衔之一。”   “职业?武师?”白泷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还有这说法么。”   “暂时不为人所知,但以后会逐渐发展起来,事实上,国内已经落后于国外一步了,不论是瀛洲还是北美都更快的建立起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赛事制度,并且发展的相当不错。”崔明欢竖起剪刀手:“你可以将武士当做运动员或者篮球球员、足球球员。”   白泷默然。   灵气复苏必然福泽寻常人,但寻常人不会得到太大的强化和增幅,可先天便具备优势的人,譬如习武者更容易掌握气感,譬如先天血脉者起跑线就高过很多人的终点线。   那么这种变化不可能一直瞒下去,迟早会被察觉到,那么官方必然会出手,只是没想到是通过赛事化和正规化来吸引人才,进行管控,这的确是很聪明且行之有效的方案。   世界各地都不约而同的举办赛事更是证明了这点,国内之所以慢了半拍,或许是因为龙眠之地直至最近灵气才开始逐步活性化的缘故,白泷得到了结论。   “那不是挺好吗……你怎么还有闲心来这里给我添堵?”   “好一句添堵。”崔明欢不乐意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嗯呐,而且我很忙。”   “忙着打游戏,还是……”崔明欢突然察觉到似乎一直还有第三者在场,她虚着眼睛看向一旁沉默的少女顾青衣:“还是忙着……谈恋爱?!”   她的嗓音顿时古怪,仿佛受到了某种沉重的精神打击,眼神里透着强烈的不可思议,视线开始颤抖起来,连通着她的脑回路一起……这怎么可能,这个钢铁直男居然会有女朋友!   “你误会了。”顾青衣见到她的视线,出口澄清:“哪家的女朋友会见到你们这么说却不搭腔?”   “就是,我有女朋友,会把她晾在旁边这么久都不做个介绍?”白泷说道。   “你会!”崔明欢肯定。   “确实。”白泷自己也认同了。   “她是?”   “游乐园里碰到的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说出来你可能不懂,详细说明又要浪费几百上千字的字数,所以你就当做了解了,大家走个过场就行,反正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白泷语速飞快道:“她叫做顾青衣。”   “顾青衣?”崔明欢眨了眨眼睛,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崔明欢,是这个铁石心肠的木头人的儿时玩伴。”   “五年都不来拜年的儿时玩伴。”   “啰嗦啊,我忙着去西伯利亚打熊,哪有时间过春节。”崔明欢哼了声,还有点可爱。   白泷不以为然,这是假象,这女人自幼就懂得装可爱,内心却是魔鬼,她能笑眯眯的把筷子插进别人屁股。   “顾青衣,龙门武馆的教头。”顾青衣自我介绍了一句。   两人的手也在这时握住了。   “龙门武馆?”崔明欢轻疑一声,随后试探着问:“你是教头?明明这么年轻。”   “这和年轻不年轻无关。”顾青衣回道:“你不信可以试试,而且你似乎也挺厉害的。”   她稍稍用了几分气力,崔明欢也扬起唇角,手指也加了几分气力:“也好……其实我听说过龙门武馆。”   “从哪里听说的?”   “昨晚,有人发了匿名信息来,请我摘下龙门武馆的招牌,就能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崔明欢抿唇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还真是缘分。”   “你是来找我的。”顾青衣抬起眼瞳,眸子里流淌着玄黄色的气息,她右手加重了力道:“我已经丢出去很多的踢馆的人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踢馆成功。”   崔明欢一笑,手腕轻轻一抖,很轻松的从顾青衣的手中抽回了手掌,轻柔的如同一块棉花糖般不着力:“别着急啊,顾姑娘,要动手也不能在这儿啊,你的确有几分实力,习武者见到有实力的人,当然是想要切磋切磋,摘下你的招牌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啰啰嗦嗦的,结果还不是要动手么?”顾青衣摊开手掌,做出放马过来的手势:“直接来就是了。”   崔明欢一摊手:“这姑娘怎么回事?不懂得委婉的说辞吗?”   白泷说道:“和武馆有关,她听到就炸毛了,也算得上是你挑衅在先。”   崔明欢问:“你不拦着吗?”   白泷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分明跃跃欲试,却装作矜持,真是故作矜持恶心心。   正巧,他也想见识见识,崔明欢练武这些年长进了多少,灵气复苏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优势。   “要打,去地下停车场打。”白泷说:“空间大,没外人打扰。”   “好。”顾青衣同意了。   “我还没答应呢。”崔明欢没说完,白泷已经走了。   “你爱来不来。”   “白泷,你这幅态度还真是可爱,比以前可爱多了。”崔明欢三步做两步的跟上,背着双手围着他转圈:“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你有这么高冷过?你这么酷,一定没有女朋友吧。”   “她嘲笑你,你都不还击的?”顾青衣听不下去了,她觉得崔明欢的态度好生做作。   “这是事实,不算乳我。”白泷很平淡的回道:“况且,说的她好像有男朋友似的,看她指甲剪的多干净,将来还不是要练揉道。”   崔明欢表情一僵,恼羞成怒:“姓白的,信不信我咬死你!”   三人吵吵闹闹,吸引了些许目光,不少路人频频投来注视。   无巧不成书,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原本还在说说笑笑的羽生怜目光一扫,便认出了已经很模糊的背影,心思并不单纯的羽生怜一眼看中了白泷。   “那不是学长吗?”她脱口而出:“旁边的人是谁?荧姐姐,我们快跟过去看看!”   雨宫荧被拉住手腕,后退式前进:“???” 第196节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女拳会友   地下停车场。   “突然发现了这里似乎很适合掩人耳目。”顾青衣嘀咕道。   “电影里不少情节都是在地下停车场里。”白泷双手抄在口袋里:“需要我做裁判么?有没有什么胜负规则?毕竟要走职业化了,总得有个条规吧。”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崔明欢活动着手腕,踮起脚尖舒展着身体:“输赢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做人不能太刃牙,什么阴招都来。”白泷顿了顿:“也不能太阿修罗。”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崔明欢冲着顾青衣微笑:“大姐姐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不见得。”顾青衣斗志十足道:“看着或许挺花哨,但未必真的有用。”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一向都是以实战为主。”崔明欢脱下了外衣,露出干练的紧身练功服,手臂上有很明显的肌肉线条,并不过分棱角分明,反而充满了一种流线型的美感。   白泷稍稍看直了眼,这肌肉……   崔明欢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神稍稍不自然:“盯着别人身体看很不礼貌哦。”   白泷反问:“我礼貌过吗?”   “……”崔明欢摇了摇头,她一定程度还是爱美的,肌肉线条过于明显是常年练功的结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总是需要牺牲的,好在练出气感之后已经缓和了许多。   她随后看向同样脱衣加buff的顾青衣,注意到她的双手仿佛软绵绵的没有气力,可刚刚握手的时候她的气力大的惊人,这或许就是天赋吧,真教人羡慕。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定。   白泷站在中间位置,他往后退了三步,宣告道:“开始。”   话音落下顷刻之间,原本还保持着谦逊微笑的崔明欢动的远比顾青衣更快。   她踏前一步,骤然间,气压向四周扩散,空气下沉,吹起了周身三步之内的尘埃。   “小心了!——”   崔明欢出手之前,发出一声低沉喝声,先发制人,先声夺人。   并非所有武者动手都不说话,有人不说话是担心打乱自己的呼吸节奏,而有人靠内腹发力,喝声是为了吐气,防止伤到自己,同时声音可以增加威势,震慑对手。   这属于有经验的武者才懂得道理,而顾青衣显然不懂,她的实力不俗,但交手的对象仅限于街头斗殴级别,正式的比武只有和她父亲以及白泷加起来的寥寥几场,远远称不上是经验丰富。   白泷故意和她硬碰硬,是迎合着她最习惯的打发,可崔明欢在力气上不占据上风,自然会选择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经验和技巧是她的弱项。   顾青衣没有被吓退,但她并不擅长后发制人,靠着蛮力打压制,这种暴力打发实质上也属于打先手、打气势的一类,被对方抢了先手,等同于开局失了两河蟹。   崔明欢一掌前推,有着澎湃的掌风,气势凌冽,落在顾青衣架起的手臂上,可第一掌落下,她并未感受到很重的重量,心说力道很轻,于是想要反压回去,可在她刚刚提起力气的时候,崔明欢的第二次推掌已经发力,她踏前一步,双掌推挪,硬生生靠着两段推力震退了顾青衣。   少女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已经被推开了好几步,她后背撞在了石柱上稳住身心,神情有些错愕,随后她缓过神,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再来!”   “好。”崔明欢微笑,她这次双手虚压,摆出八卦掌的起手势。   顾青衣主动进攻,双方战起,交锋期间,顾青衣展现出了凶狠的压制力。   白泷也站在一旁,跟着她们而走动,旁观者清,这种前脚上的交锋,本该是顾青衣的长处,她也不是真的乱打一气,家传的武功练得很扎实,还有自己研究的一套搏击格斗技术,正统交锋,如果再去练一练凶狠的泰拳,对付实力稍弱的人,绝对一两招放倒一个。   玄黄之气,龙吟阵阵,顾青衣的拳脚间迸发一龙之力,着实极具观赏性,再加上偶尔拳脚落在墙壁上,打出一个个坑洞,就更有看电影的感觉了。   与之相比,崔明欢则是不慌不忙,她的周身流转着一层青色的气流,其徐如风,不如玄黄之气浓郁,也远不能提供气力加成,别说一龙之力,便是一emoji之力都远不及,最多是几鹅的加成……这股气的质并不高,却随心所欲的运转着,在她的操控之下流转自若。   她的气是自己练出来的,不是先天赋予,所以掌控自若,紧靠这这份青气流动,她便可轻易的掌握住顾青衣的攻击轨迹,仿佛看破了她的路数。   这让顾青衣打的很难受,每每出拳总是不中,只觉得对方仿佛一只滑腻的泥鳅,失去了拳拳到肉的快感,她索性心一横,不以拳脚主攻,而是开始施展擒拿和摔技。   然而当顾青衣扣住了崔明欢的右手时,却被她反手挣脱,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和肩膀。   “顾青衣锁住了崔明欢?”白泷不太确定的说。   “是崔明欢锁住了顾青衣吧。”身旁传来声音。   “这地面太脏,想必她也不好施展地面技。”白泷说。   “不是地面脏不脏的问题,而是抓不住,她的技巧太娴熟,锁不住的情况下,根本无从施展投技。”成熟的声音继续说:“不仅挣脱了,反而是缠住了对手。”   “你对地面技很了解?”   “我练柔道,对摔投技很有研究。”雨宫荧答道:“崔明欢很厉害,不愧是击败了空手道断山流的人。”   “你也想上去试试?”   “先看看结果。”雨宫荧说:“我不太想在这里动手,也施展不开,如果有道场就好了。”   “也好。”白泷点头不再多言:“看比赛先。”   羽生怜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微微张大小嘴。   为什么学长和荧姐姐能在完全不认识彼此的前提下这么从容淡定的互相交谈?   他们真的没有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见过面?这难道就是武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她不明白,可看着前方两个姑娘交手之时带出的阵阵拳风,她便不禁感到不可思议。   在神州大地竟然真的有这么多高手,原来那些功夫电影不仅不夸张,反而是削弱?   这难道是传闻中的战忽局的手笔吗?   “淦!”顾青衣爆了粗口:“你别躲了!吃我一拳!”   顾姑娘暴跳如雷,爆发出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气势,踏前一步,马步下压,腰身扭转,全力一击。   地下室传来龙吟,劲风吹拂,惊得羽生怜小脸苍白。   崔明欢呈守势,本想着硬接,可似乎感受到了这一击的重量不同以往,便改换了思路,守势成太极。   四两拨千斤是谁都能念出来的武术技巧,但它极难掌握,巧妙在于拨字,很多人尝试拨的时候就变成了接,而拨千斤的要点必须找出对方的发力点。   可顾青衣呈一龙力,根本没有所谓的发力点,玄黄之气贯通,除非是点穴破脉的高手,不然根本拨不动。   毕竟所谓的四两拨千斤的前提要求是……你得有四两,她力不过千斤。   沉重的冲拳最终没能卸掉全部气力,崔明欢一退二十步,她如灵巧的燕子,在空中转了两圈,卸掉气力后从容落地,脸色仍然红润。   倒是顾青衣发出了些许喘息声,这也能体现出双方消耗体能的不均等,久战下去,少女必然会因为体能损耗而落败,而崔明欢会站到最后。   “年轻了。”雨宫荧轻声说。   “未来可期。”白泷淡淡道,他顺势踏前一步:“好了,胜负已定。”   “还没打完。”顾青衣不满道。   “输一招也是输,体无完肤也是输,有什么区别吗?”白泷反问:“你基础不牢,除非偷袭,否则没机会。”   “咕……可恶!”顾青衣憋着火气,却又无可奈何。   “以后会赢回来的。”白泷说:“技巧可以弥补,而天赋不行。”   “你说的好像我天赋不行似的。”崔明欢轻哼,她也是天才,而且是努力型的天才,否则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开了丹田气海,还练出了气感:“我也是很厉害的。”   “欺负小姑娘不算本事。”白泷说:“你什么时候突破了瓶颈再说吧。”   崔明欢的实际修为已经是练气九层之上,内天地圆满,距离先天就一步之遥,可这不是氪金抽卡,没有保底可言,缺了一点助力,全靠自己想要破先天玄关太难。   “你怎么……”崔明欢下意识的问,她想问白泷怎么知道她在瓶颈期的,她眼神惊疑不定,白泷过去那么些年从来不曾习武,也没有表现出超人一等的天赋,居然有这样的眼光?   “打扰了。”雨宫荧的出现也打乱了其他人的预料,她自我介绍道:“我是瀛洲人,雨宫荧……初次见面。”   “哦?你就是那位剑冠?”崔明欢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也对你早有耳闻了,宗师高足。”雨宫荧礼貌的说:“此次来沪州,也是想要和你见一面。”   “只是见面吗?”崔明欢微笑。   “这里不合适。”雨宫荧提议:“各位……介意换个地方谈一谈吗?” 第197节 第一百九十五章 达人之境   古色古香的道场,庭院传来竹筒砸落的声音,庭院山水风景也颇为不错。   这里是剑道社,也是雨宫家的居住地,是一栋采取了日式风格装修的别墅。   羽生怜是花道大家的女儿,雨宫荧作为羽生怜的堂姐,也是大户人家女儿。   瀛洲是伪装成现代文明的封建制国家,和伪装成国家的现代文明冲国截然不同。   所以少量财富和权利会集中在顶层人的手里,在国外留有一些不动产也属实正常。   “狗大户啊。”白泷感慨。   “雨宫自古便是武家,最早可追溯到源氏,也算是传承下来的大家族之一,这些年岁并没有断绝武艺传承,加之近来全球范围内都掀起习武热潮,所以瀛洲也有在国外开办道场的打算,这里就是预定的地点之一。”雨宫荧解释:“毕竟沪州对亚太地区的别国企业入驻的接纳率很高。”   “懂得,空手道、柔道,本质上都是文化入侵。”白泷随口道:“倘若是技不如人,输了也该心服口服。”   “是的,武道是纯粹的,胜负之说又何必担心别人乱嚼口舌?”崔明欢表示同意。   “两个歪果仁说的一本正经。”顾青衣吐槽道。   “学长,请喝茶。”羽生怜将茶杯呈上,她特意换了一身漂亮的和服,并不是最贵重繁琐的十二单,而是她过去居家时穿着的衣服,花道是瀛洲的传统文化之一,自然也是搭配传统服饰最合适。   能见到羽生怜这幅打扮,白泷也深感新鲜,果然人靠衣装,一套衣服一位新人,和VTB似的。   他捧起茶杯,抿了口绿茶:“倘若是端木槿来了,肯定要夸你两句好看。”   羽生怜眨了眨眼睛,笑着点头:“下次一定请学姐来做客。”   不愧是学长,夸我好看都这么拐弯抹角,真是可爱呢。   崔明欢的注意力被这边分散了,她的手指敲打着身下的软垫,视线不自觉的偷偷往这边看。   她很是警觉,因为注意到了羽生怜的眼神和一举一动里都透露着过高的好感,虽说保持着矜持,没有嗲嗲的发音,也没有那种勾魂摄魄的电眼逼人,但这少女的青涩好意总在不经意的小动作里流露出来,根本比不过同为女性的直觉探测,这狗粮味太重了。   可是!凭什么这种木头人也会有人喜欢?   这样不懂礼貌不贴心不怼人会死一张口就教人七窍生烟但唯独就是有点小帅的男人到底哪里好了!   崔明欢满眼都是难以接受,她可不是对白泷有什么好感,男人只会影响她挥拳的速度,但这份心中的郁闷又确确实实的存在着,她想不通,这瀛洲的小姑娘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了?难道是因为外国的月亮更圆?还是说瀛洲的男人真的遍地活尸死宅化了?   “崔小姐。”雨宫荧轻咳一声:“你看上去有点心绪不宁。”   “我,我没事,我很好。”崔明欢端着茶杯:“可能只是不小心走入了人生的困境里,就像是解数学题的时候碰到了一道黎曼猜想。”   “有这么夸张吗?”雨宫荧瞥了眼白泷:“我认为也就哥德巴赫猜想的程度吧?”   “你们……在损我?”白泷敏锐察觉。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随后步调一致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她们对视一眼,起身走向场馆中央,已经换上两套方便穿洗的衣着的两名年轻武道家准备交手。   白泷对着顾青衣说:“这次,你看仔细了,多看看高手之间的交手,对你有好处。”   顾青衣说:“可她们的打发跟我的不同。”   白泷回答:“所以才有参考价值,你基础薄弱,需要补全……多学学总没坏处,况且,既然武道家已经有了职业化的前景,你也可以走这条路,对于振兴武馆有好处。”   顾青衣没有回答,眼神悄悄的认真起来。   羽生怜悄悄坐近了一些:“学长,那位崔小姐和这位顾青衣都是你的熟人吗?”   白泷摇头:“不算很熟。”   “可崔小姐的语气很亲昵。”   “她对谁都这样。”   “那顾青衣呢?”   “她有天赋,浪费可惜了。”白泷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就是好奇。”羽生怜很聪明没有多问。   她当然会紧张,看着学长身边漂亮女孩逐渐多了起来,内心多多少少会有些忐忑。   还好学长还是学长,态度从容淡定,见到漂亮的女孩就像是看见肌肉猛男一样,全然岿然不动。   ……真不知道自己该为此而庆幸,还是为此而叹息。   羽生怜的想法,白泷无暇思虑,道场中央的两人已经开始交手。   第一阶段是空手对打,这阶段属于试探,双方进行拳脚上的对拼,考验基本功。   两女习武多年,自然有一套成熟可行的切磋方式,交手时无需言语沟通。   就如同电子竞技比赛,两个实力相近的队伍打出来的比赛总是精彩纷呈,哪怕是下饭也令人大吃一斤。   雨宫荧是柔道达人,兼修了空手道,空手搏斗技术次于剑道修为。   但这个次于绝不代表弱……李白的剑术也就比他的诗才弱了一些。   雨宫荧年龄已经有二十六岁,属于朝着御姐发展了,而崔明欢和白泷同龄,年龄差距代表经验差距。   并且瀛洲这些年来始终不曾断绝武道传承,这或许和神宫组织的存在有关,各类武道大赛也一直都在举行。   崔明欢则缺乏这种机会,只能在全世界各地找寻对手,譬如曾经挫败了空手道大湿兄的战绩并不是在正规比赛上,而是私下的挑战。   第一阶段试探,双方不分胜负,很快进入第二阶段。   崔明欢切换攻击路数,出形意拳。   雨宫荧则以空手道对敌,空手道本质就是锤炼拳脚的流派,尤其是各种华丽踢技的表演。   双方交手仅三个汇合,崔明欢周身青气流转,换拳为掌,拍落在雨宫荧的脚背上,欺身上前,双手迸发气劲,她骤然采取了猛攻之势。   可兔起鹘落之间,雨宫荧没有站稳,却反手握住了崔明欢的衣领,右脚勾住了她的脚踝,反手一个过肩摔。   “柔道摔技,还有些综合格斗地面技的影子。”白泷说着,现代社会的武和异世界的武走的是不同的方向,或许是因为刚刚开始发展,所以比较朴实无华吧,没有太多反物理学震撼牛顿棺材板的招式出现。   崔明欢这时才明白雨宫荧让她好心换衣服的意图,她有些懊恼,这身柔道服穿在身上反而方便了她被摔。   懊恼归懊恼,招式成型,她无可奈何,只能尽可能脱离对方的摔技的锁定,以擒拿手应对,扣住对方的关节部位,让对方无处发力。   交锋到这里进入第三阶段,前两个阶段,白泷都没能看清雨宫荧的气。   直至第三阶段,他才终于见到雨宫荧身上流露出一抹紫色的微光,不过非常细微,仅有一刹。   雨宫荧并拢五指,劈下手刀,这一记快若电光,很难想象人类的手腕能灵活和迅猛到这一步,白泷仿佛看见了手刀劈开浪涛的光景。   也就在这瞬间,崔明欢的足下忽然站稳了,她放弃了大开大合的灵巧打法,闭眸往后倾倒,避开这一击的同时,右膝盖抬起,顶住了雨宫荧的小腹和胸口,两人的动作静止了一秒。   崔明欢的腰椎仿佛上了发条,在白泷的眼中,她周身青色圆润的气流骤然爆散,不再周转而是集中于拳脚之上,爆发式的提升了灵活和迅猛。   她爆气了。   崔明欢挥拳连打,拳落如雨,狂风骤雨摧芭蕉,这种快节奏的连打,声音如同机关枪的扫射,哒哒哒哒哒,拳脚落实,拳风似刚钢,它出自被戏称为女人练的武术。   雨宫荧连吃五拳,不得不往后退开,她捂着有些酸疼的右手腕:“……咏春么。”   “关于拳法,我其实想藏着一些。”崔明欢轻声说:“八极拳过于刚猛,反而咏春我练的更多,却不太想用,或许是知名度太高,又或许是太耗费真气了,不论如何……”她收敛了爆散的青色真气,脸色有了一些疲惫:“我已经动了真格,而你还保留着至少三分力,算是我输了。”   “谬赞了。”雨宫荧摇头:“我的三成力都在剑术上,没有兵器在手,光靠拳脚我也赢不了你。”   “那就没办法了,我没练过兵器。”崔明欢吐了吐舌头:“还是找练八级大枪的陪你玩吧。”   雨宫荧的下巴有一块红肿,她摸了摸脸颊,严重怀疑崔明欢是打了她几拳后故意认输,不让她还手。   崔明欢心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可你也别装作无辜,你也心脏,让我换衣服好施展柔道摔技。   两女各自心怀鬼胎,心照不宣。   顾青衣看的技痒:“我也能来试试?”   雨宫荧微笑:“好啊,我们慢点来。”   白泷喝茶:“看来今天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羽生怜说:“学长今晚就留在这里吃晚餐吧。”   白泷从善如流。   晚餐之后,入夜时分八点许,白泷本打算离开道场,却被雨宫荧悄悄的拦住。   “白泷阁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谈一谈。”雨宫荧的眼中流淌出一抹紫意:“布都御魂也是。” 第198节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剑魂一体   天色深了,月色黯然,却有星光满堂。   剑术道场外的走廊上,白泷和雨宫荧隔着五步距离对坐。   “于是,你想谈什么?”白泷问。   “恋爱。”雨宫荧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的确不可能。”白泷说:“你年纪太大了。”   “…………”雨宫荧默然:“我的问题,不该开这种玩笑的,或许我以前就不适合用笑话来冲淡交谈的氛围,或许严肃一些更好……还有,我才二十六岁,并不大。”   “比我年长了四分之一,不算小了。”白泷毫不客气的说:“于是,你想谈的是什么?还有你背后的那东西又是什么?”   “我想谈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从瀛洲来的。”雨宫荧压下了内心的火气:“至于它的名字……”   “某是布都御魂,是来自高天原的剑魂。”雨宫荧背后的影子里似乎睁开了一只眼睛。   “所以之前我感受到的窥探都是来自你吗?”白泷瞥了眼影子里的紫色。   “不愧是天魔,感知真是敏锐。”   “不敢当,比不得你,躲在影子里,走路的时候二十四小时都在偷窥底裤。”白泷说。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张口就诽谤?”   “哦?那你没看?”白泷反问。   “我,我当然……”   “我记得是蓝白条纹。”白泷故意说。   “扯,分明是白……咳!她穿的是裤子,我没看见!”   啪——!雨宫荧一巴掌拍在影子上,布都御魂发出一声痛呼。   “真讲究。”白泷笑:“养这么一只老色批剑魂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不过我也没什么选择。”雨宫荧审视着他:“布都御魂说……你是天魔。”   “是。”白泷坦然到:“我是天魔,所以呢?”   “它说天魔很危险。”   “我当然危险。”白泷眯起眼睛:“它的警告很正确,但凡靠近我的人,就要有损失什么的觉悟。”   雨宫荧骤然警惕:“你是说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自然。”白泷淡淡道:“没有谁能逃离被我白嫖的命运。”   “白……嫖?”雨宫荧的中文还没好到能理解这种生僻词汇的地步。   布都御魂就更不懂了,它尝试着分析:“我记得中文里的嫖字指的是逛风俗店……”   “诶诶诶,别乱分析,我还是处男。”白泷敲了敲地板:“老子不是渣男,不骗感情不骗身子的,不要把我们白嫖怪理解成海王。”   “乱七八糟。”雨宫荧吐出一口气:“我暂且不纠结这一点,说说别的事,你对瀛洲了解多少?”   “你知道的我差不多也知道。”白泷托着腮帮:“这个地藏御魂……”   “是布都御魂!”   “这个老色批如果是来自于高天原,想必一定是催促着你前来找寻神宫巫女,你也该知道羽生怜就是巫女本人了。”白泷搓着手指:“那么你也该知道安息之地,幽世、高天原、神宫等等信息,对吗?”   “你真的都知道。”   “嗯,在粘板上滚一圈,那只鸟什么都说了。”白泷笑叹:“好一个铁骨铮铮啊,一只瀛洲的鸟,这么快就被射恵主义的价值观俘获了。”   “八咫鸦?它还没死?!”布都御魂惊的瞪大眼睛。   “快了。”白泷淡淡道:“在这么熬夜玩游戏,距离猝死也不远了,毕竟这只鸟完全不知道节制。”   “我以为它已经被吃了。”布都御魂低声说:“它那大腿看上去很香的。”   雨宫荧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布都御魂的眼球上:“八咫鸦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可你对怜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说过,你袒护了她很多次,但同时也在阻止神宫的人把她带回去。”   “阻止?”白泷想了想:“这可能是个奇妙的误会,事实上……我是帮了她。”   “故意的?”   “你认为可能吗?”白泷坦然言之:“我很像是免费劳动力?”   雨宫荧毫不怀疑这个男人是在说谎:“我相信你,的确对怜没有非分之想。”   “女人只会影响我练级的速度。”白泷说:“我是不恋爱主义者,要么结婚,要么免谈,结婚还早,至少得等两年再说。”   “为什么是两年?”   “冲国法律,二十二周岁领结婚证。”白泷说的十分直白。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不对,你不是人。”雨宫荧欲言又止:“好吧,我相信你的话,实在是理由过于充分,以至于我不得不信,虽然这荒谬,但……哎……总之,你对神宫、高天原没有敌意是吗?”   “自然。”白泷说:“我对鬼神感兴趣,或许能作为新的打野地点。”   “那我们可以合作。”布都御魂兴奋道:“这就是以恶制恶的手段吗?我喜欢!大爷我兴奋起来了!要不然今晚就出发吧,我带你杀东京的鬼王!”   雨宫荧轻声说:“我不希望怜留在异国他乡,她对此应该有知情权,所以我会告诉她这些事……我也不会逼迫她回去瀛洲,一切交给她自己来决定,只是我希望她做出决定的时候,你不要阻止她,也不要动摇她。”   “我为什么要阻止?”   听到这句反问,雨宫荧苦笑着,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这句话你可以当着我的面说,但不能当着她的面说,请你告诉她,让她自己来做出决定。”   雨宫荧问:“可以么?白泷。”   她不是以‘天魔’来称呼,而是语重心长的对白泷说着这些话。   “好。”白泷平静的点头:“就为了这件事?”   “不,这是我个人的请求,事实上,知道你不是敌人,纠纷也就不复存在。”雨宫荧轻声说:“没有发展成最坏的情况,实在是……”   “实在是太可惜了。”白泷抢答。   “?”雨宫荧抬起锐利的眼瞳,见到白泷起身伫立在走廊上。   “你的斗志和战意太明确了,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削减,整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你热身了,虽一言不发,但一直都在挑衅,憋了这么久,能不直接挥剑打过来,还真是辛苦你了。”   白泷走向道馆内,拾起木架上的一把木刀,往后一抛。   木刀被一只手接住,紫色的电光在阴影中闪烁,在握住木刀的那一瞬间,她压抑了一整个下午的气息被释放,一阵微风拂过剑道场馆,斗气与剑意革新了这片黑暗场馆中的空旷和冷清,取而代之的是锋锐和肃杀,如同置身于一片竹林之间,每一片落下的竹叶都是一缕剑气。   雨宫荧低垂着眸子,她的面颊藏不住浅浅的笑意:“被看穿了呀。”   她踏前一步,迈入道场之中:“既是如此,我也不必装作矜持了。”   雨宫荧视线锋锐如剑,吐气:“希望天魔阁下,务必和我交手一番。”   她双手握住木刀,紫色的电光从阴影中流窜,顷刻间流淌至她的全身。   封锁的气被释放,紫色的电光和雄浑的气机如同烈火蒸油,将剑客的气势推至顶峰。   她就像是一头出笼的野兽,亮出獠牙和利爪,寻求着鲜血。   这是白泷亲手打开的笼子,他唤出了这头猛兽,即便这时候叫停也来不及了。   可为什么要叫停?   白泷也同样寻求着一次突破,一名足够强劲的对手。   他拾起一把木刀,将木刀握在手里,剑锋指向下方,单手持刀,静若立松。   雨宫荧满意极了,她笑的像个得到了嘉奖的孩子,这份无邪的笑容越开心,她浑身释放的剑意就愈发浓烈。   她的眼眸中流淌着极意的紫,连一头黑色的长发也迅速生长,不多时便长至腰间。   “雨宫流·雨宫荧,见参!”   女子的嗓音中混入了布都御魂的声音,剑魂与之共鸣融合,极大幅度的提升了她的能力极限。   普通的刀剑伤不到鬼神,普通的气也不足以媲美天魔真气,但有了布都御魂的剑魂加持,她的灵力得到了神气的灌输,哪怕手中只是一把木刀,也等同于握着一把宝刀。   白泷无法判断她的境界高低,却心知肚明,她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崔明欢,直逼先天境。   看似先天高手遍地走,可实际上这是一道拦住了九成以上武夫的门槛。   哪怕是借助外力暂时突破了这层壁垒,也意味着等级和实力的绝对领先。   这一战,必将是一场苦战,但他自信自己不会输。   白泷平举木刀直指雨宫荧,天魔之声回荡在室内,嗓音冲击着鼓膜,热血沸腾,电光疾走。   “天魔流·白泷,请赐教!” 第199节 第一百九十七章 紫电一闪   这已经全然是超出了人力极限的交锋了。   两道身影在没有开灯的剑道场馆之内交错着,只留下道道残影。   倘若说崔明欢和雨宫荧的交手在慢放的情况下尚且能够看清楚诡计,看得出路数。   那么眼前这两人,即便是三倍的速度慢放也很难找到出手的轨迹和路数,比拼的不是反射速度和熟练度。   武者越强,灵觉越强,感知力越发敏锐。   内天地圆满的武者能轻易的察觉到方圆几步内的风吹草动,而这种感知力快过视觉、听觉、触觉的任意一者。   五感叠加,加之第六感,让人体变成一台高效运作的机器。   即便不去看,也知道背后的木刀从什么角度攻来,该如何防御。   甚至比电影的演出效果还要夸张,因为电影的镜头需要捕捉完整的运动轨迹,而这里不需要。   漆黑的环境中,伴随着爆散的紫色电光,每一剑挥出都会荡起雄浑的狂风,哪怕是手持防爆盾也会被击碎。   没有任何防御的机会,只专注于进攻。   见招拆招,以攻代守。   速度、力量、技巧,熔于一炉。   白泷的肩膀一沉,木刀敲落在肩头,衣着毫无损伤,但他知道自己的肩膀一块已经青肿,不至于直接击断骨骼,但肌肉拉伤免不了。   运转真气压制住疼痛感,即便断手断脚也能迅速恢复,他根本不介意这点‘小伤’。   然而这种小伤已经是第五处了,小腹、手腕、肩头、小腿、后腰都被击中。   白泷吐出一口气,他终归不会用刀剑,手持木刀,哪怕能够照猫画虎的摆出架势,但这木刀在他手里真的只是一根木头,而不是利剑。   反观雨宫荧,她的攻击凌冽,风格多变,时而迅猛,而是沉重,根据持刀动作和起手势的不同,剑术路数也纷乱变化,倘若她手里的是真刀,白泷已经可以丢下鼠标打出GG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虎口有点酸麻,稍稍退后一步,换了口气。   雨宫荧也并未选择继续猛攻,而是停了下来,她眼神里有几丝诧异。   “没想到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剑术。”   “不是不懂,只是还没练成。”   “或许是吧,明明不会剑术,但攻防都十分扎实,能接连接住我这么多次挥砍,我都在怀疑是不是被你看穿了剑路,但似乎并不是……”   “这是挨打的人才有的经验,你是不会懂的。”   白泷心说,多亏了过去找人自虐过,不然真的三个回合就要被劈的找不着北。   “需要我给你换一把武器吗?”   “不用,我本就不擅长兵器。”白泷说:“而且也差不多适应了。”   “适应?”   “你的剑术的确很扎实,但也就是扎实而已。”白泷空挥木刀,空气被划破,锐利作响:“作为竞赛用的剑术,已经足够,不……实际用来杀人也够了。”   毕竟历史上的剑豪剑客杀人,都不是冲着削肉断骨去的,只需要划破动脉就能杀人。   “谢谢夸奖。”雨宫荧说完,布都御魂却嗤笑一声:“你这傻姑娘,他可不是在夸你,而是在嘲弄,你的剑术杀人是足够了,但他可不是人,而是魔。”   雨宫荧神情一肃。   白泷说:“正是,你的剑术很扎实,但是太拘泥于形了,维持着每一刀每一剑的平稳,但缺乏足够的威力……简而言之,你的剑术只是基础,但缺乏晋升渠道,得不到上乘剑术,更别说证道了。”   剑形是通往剑道的途径。   雨宫荧的天赋出色,却被限制住了,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剑术被创造的目的是杀人,而不是斩鬼讨魔。   而在另一方世界,剑术极巅足以屠神诛佛斩尽妖鬼,太白剑派的至高剑典便源自仙人舞剑。   这是事实,却悄然激怒了雨宫荧。   “你是说,我的剑……不够强吗?”剑客的眼中流露出紫色电光,她轻声道:“也好……就让我用这一招来问候你吧。”   嗡——!雨宫荧手持木刀,可白泷却听见了金属嗡鸣的声音,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幻听。   紫色的电光顺着她的躯壳流动游走,宛若一条条紫色小蛇,缠绕在她的右臂上,收束于手中木刀。   紫色的电光如同呼吸般闪烁着,印刻在木刀上的紫色雷纹点亮。   双眸里满是澄澈的凌冽,灌输着货真价实的愠怒斗志,好似一把出鞘的正宗宝刀。   月光隐于黑云之后,室内黯淡了下去。   唯有一处还闪烁着紫色电光,雨宫荧双手持刀平举,剑锋下压,好似手持紫色的雷霆,像极了神话传说中驾驭着风暴和雷霆的武神建御雷。   集中力量于一点,挥刀横斩。   雨宫荧化身紫电,一闪而过。   千钧之势收束于剑锋之上,室内无声惊雷一掣。   满溢着紫电的一刀精准命中,太快了,根本无从闪躲。   撕裂了夜幕寂静的这一刀,视觉效果极其华丽,爆散的紫电宛若烟花,威力更甚过千言万语。   白泷撞碎了木制的墙板,双脚踏着铺着鹅卵石的地面,爆出天魔真气,靠着一股气力硬生生支撑着不到,可足足被击退了大半个庭院的距离,胸口阵阵气闷。   “这一刀,得劲儿……”白泷将木刀刺入地面,支撑着身体,缓缓起身。   “招式名为紫电一闪,观想建御雷武神像时得来。”   雨宫荧持刀而立,她显然还有余力,一刀不够,还想继续再来第二刀。   于是她再度平举手中木刀,紫电闪烁。   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她惊诧的望着白泷从遍地散落的鹅卵石中挺直腰板,以镜像的姿势举起手中的木刀。   ……单单看过一次就想模仿?   ……不知所谓!   雨宫荧沉下心情,击中灵力,压缩紫电。   可更加炫目绚烂的电光点亮了夜幕下的院落。   白泷的右臂上雷纹释放,蓝紫色的电流从五指间流动,没入手里这柄硬质木刀中,它既不是神兵利器,又不是传导灵力的神木,只是一把被真气附着强化后的木棍。   可当五式震雷没入了这木棍后,白泷感受到了变化,它仿佛替这根木棍打通了脉络,给它增加了一条经络,真气能轻而易举且畅通无阻的在它之中流动,顷刻间,他好似多出了一条手臂,或者说,手臂仿佛延长了数米,感知变得敏锐,如臂指挥。   ……原来,这才是五式震雷的真正使用方式。   ……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白泷呵出平静的吐息,剑锋下压,他改换了姿势,无需照猫画虎。   本就不擅长什么刀剑,也不必要在别人眼中班门弄斧。   他从正手握着木刀改成反手,将木刀置于左侧腰间,微微下压身体,双腿弯曲,蓄力待发。   此时的院落骤然静谧,悄无声息,好似连空气的流动也静止。   唯有两人分立于庭院两侧,中间隔着一条青色石板铺就的小路。   直至鹿威的竹筒悄落在石头上发出‘咚’的一声清脆声响,两人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刹那间的电光火石。   雨宫荧挥剑横斩,紫电一闪。   白泷动若霹雳,五式雷鸣。   横斩的木刀与上扬的木刀碰撞,瞄准的都是对方手中的兵器。   黯淡夜色被冲散,漫天星光也在迸发的光亮下黯然失色。   黑月之下,好一个紫电杀震雷。   咔——!两强相碰,终有一断。   雨宫荧手中木刀被正面击碎,断裂的木头在雷光中炸成数十块。   白泷反手挥刀的架势尚未停止,木刀前压,停靠在了纯白色的脖颈前方。   木刀静止,弹起一丝雷弧。   随后有喘息声传来。   雨宫荧低声的喘着气,汗珠顺着面颊滑落,滴落在锁骨上,她隔着一把木刀的距离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子,黑红分明的眸子波澜不惊。   她看着这双眼眸,而后垂下视线,看向这把褐色的木刀,品味着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滋味,既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轻松和甘甜。   雨宫荧轻声说:“是我输了。” 第200节 第一百九十八章 摆平这个男人   结束了痛快一战的白泷离开了道馆。   这一战让他感悟颇多,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   以战养战才是最合适也最健康的成长路线,这波经验值加的很到位。   目送白泷离开后,雨宫荧回到了庭院中,她捡起了自己断裂的木刀以及白泷手里的那把木刀,有些出神。   她使用的木刀已经断了,而白泷用的这把木刀,不仅没有断,反而残留着一道稻妻雷纹,虽有些损伤,但完全不影响使用。   “过刚易折。”雨宫荧轻声说:“武士刀的确太容易折断了。”   布都御魂说:“输给天魔,不冤枉……也试探出了他的实力底线,还没有强到无法对付。”   “你加我都没赢得了他,说这些不觉得像是自我安慰吗?”雨宫荧将木刀放在膝盖上,轻声道:“明明是不会剑术的人,却靠着剑赢了我。”   “他又不是人。”布都御魂吐槽道:“但你说的也不错,八咫鸦输给他不冤枉,我们输的也不冤枉。”   雨宫荧正想说什么时,听到了动静,不远处伫立着穿着和服的女孩。   羽生怜悄悄的走近。   “都看见了吗?”雨宫荧问道。   “嗯……”羽生怜说:“听见了,也看见了。”   “本就是迟早要告诉你的,但似乎有些太早了。”雨宫荧无奈一笑:“只是没想到姐姐我会输啊。”   “姐姐厉害,但是学长更厉害一些吧。”羽生怜笑容有些勉强,她心神不宁道:“荧姐姐,我突然觉得世界有些复杂了。”   她站在院子里,低声说:“我从小时候开始,逐渐看得见鬼神鬼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觉得那些十分可怕,于是为了逃离它们就成了我活着的唯一目标。”   “我试过很过办法,直至一次偶然后来到了这边的国境,才恍若得到了新生,从那时起我就心说将来一定要在这里生活,逃离那些鬼神,逃离那些噩梦。”   “我一边应付着家里长辈的要求,弹钢琴,学花道,偶尔也许观摩观摩剑道……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学习,学习晦涩难懂的中文,为了考更高分而努力。”   “我没有享受过同龄人的快乐,她们说的漫画我不懂,说的电影我也不懂,时尚打扮我也不明白,甚至连化妆品都不太会用……我过去就想养猫,可宠物身边也不总是干净的,我只能放弃……”   “我曾经会想,如果我没有这种能力,普普通通的活着,会是什么样。”   “但这样的想法,已经没有了,我已经不去想这些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这样活着很好。”   “我的中文已经很流利,别人都听不出我是瀛洲人,可以走在阳光下,可以不用担惊受怕,我也有时间去补偿过去失去的那些,能交到朋友,能养一只猫,能遇到……喜欢的人。”   “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太迟了……如果早一些说明白该多好?”羽生怜抱着臂膀,声音颤抖着:“在我刚刚开始全新人生的如今,突然告诉我这些,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声音不是哭诉也不是控诉,可听着便令人感到心疼。   雨宫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怜……”   羽生怜静静摇头,她此时什么都听不下去。   “我回去了。”   女孩摘下了固定头发的簪子和发髻,让一头青丝柔顺的散落在肩头,在月色黯然的黑夜里,她踏着木屐,追赶刚刚出门不久的青年。   院落里只留雨宫荧独自一人,她幽幽一叹:“这样好像我才是坏人。”   布都御魂也头疼道:“没想到巫女殿下居然不想回去啊。”   雨宫荧说:“见过外面的自由世界,谁还想回到牢笼里去?”   布都御魂翻着白眼:“你说这个谁懂?我们不懂得如何照顾巫女殿下的心情,只能先把她劝回去再说了。”   雨宫荧拍一下黑影:“所以你们就是一群老古董!她这样子,心都挂在这儿了,怎么劝得住?哪怕最终回去了,可人走了,心留在外面,长久以往,只怕会心生郁结,相思成疾……”   布都御魂吐槽道:“你太入戏了吧?相思成疾是什么玩意?”   “你看不出怜对白泷的好意?”雨宫荧问。   “what?!?巫女殿下看上那天魔了?”布都御魂震惊道:“卧了个槽,这可不信,大大滴不行,成何体统!我们神宫最靓的妞,怎么能允许被这个外来的天魔给拱了!”   “你同意不同意没人在意!”雨宫荧皱眉:“她都表现的这么明确了,你居然看不出来?”   “我只系一把莫得感情的刀……”   “那就闭嘴听我说。”   “你说你说……我只是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稀罕的,虽说天魔真的很稀罕,但很可怕的啊。”   “可怕?”雨宫荧看向膝盖上的木刀,她回想起先前的一战,以及最后近距离的对视,心跳稍稍加快:“白泷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不管是不是天魔。”   “检测到你的荷尔蒙浓度在提升……”   雨宫荧面无表情的扣住一下黑影里的紫色眼睛。   “啊,眼睛,眼睛!别抓我眼珠子!”   “你不是女人,不懂我可以理解,但别乱嚼舌根子。”雨宫荧低声说:“她是个迟钝的姑娘,有些呆萌,反应总是慢人一拍,可到连这种时候,她还能分不清自己内心最不舍的是什么吗?她并不是舍不得自由,在半年前,她也并未对这里产生归属感,可在这短短的一两月内改变了,令她产生归属感的……终究是人。”   “如果怜没有表现出对这里的归属感,她迟早也会回去……但因为多了这件事,我反而没有了把握。”   “怜似柔却刚,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劝也劝不住。”   布都御魂不折不挠道:“那也要把她带回去,事关家国……”   雨宫荧说:“过去怜在十五岁的时候,绝食了足足一周,就为了说服家人答应让她去沪州上学,她不是很在意别人的想法,本质上……她比我还要坚强的多。”   布都御魂说:“那就绑回去吧。”   雨宫荧淡淡道:“对付的了天魔吗?”   布都御魂哑然:“他也不见得一定会帮忙吧?而且……这天魔对巫女殿下不冷不热,态度平淡,巫女殿下真的竞争的过别人吗?”   “我不知道。”雨宫荧苦笑:“我有没谈过恋爱,不懂感情的事,但怜这般有魅力,应该不是问题吧?”   “天魔可不会用下半身思考,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啊。”布都御魂斜眼:“你没觉得他跟你打起来的时候都更加狂热一些?暴露本质了,这魔性的纯度太高了。”   “所以当下还是静观其变吧。”雨宫荧拾起木刀:“我打算在这里暂留一段时间,看看后续发展如何……如果怜真的做出了决定,我一定会支持她的选择。”   “支持?你难道要背叛神宫吗?要帮助她叛逃?”   “不会。”雨宫荧摇头:“我不会伤害怜,也不能不顾她的心情,将她绑回去,但有别的办法。”   布都御魂眼睛一瞪:“啥?”   雨宫荧手持木刀轻轻一挥,荡起一层气岚:“哪怕是连哄带骗,我也会想办法将白泷带去瀛洲!不惜一切代价,摆平这个男人!”   “所以你的高明手段就是个哄骗个天魔回去当上门女婿?”   “你有什么不满吗?”   “俺寻思你这么自信,迟早要输给路人女主……啊!我的刀眼!”   ……   回到公寓后,白泷倒在床铺上,久违的有些乏力。   仔细一想,自从昨天早上出门后,已经是两天没回来了,八咫鸦还没饿死呢?   白泷瞥了眼,它居然还在努力的跟活尸搏斗着,这么下去迟早猝死。   倒了一碗糯米放在桌子上,白泷往沙发上葛优躺,跟它聊了起来,他刻意没提到布都御魂的事。   “啊?你说你看到玄黄龙气了?”   八咫鸦的三只眼睛看过来,它丢下了爪里的手柄,顺手点了个存档。   能让它连玩游戏都集中不了精神,可见这件事的确是非同小可。   “玄黄龙气,龙吟之声,不出意外,你是遇上龙眠九子了。”   “龙眠之地有龙长眠于此,龙镇压妖魔邪魅,随着它的复苏,必然伴随着九子。”   “更多的内容,我也就不清楚了,或许想要知道完全的记录,你得前往神宫或者高天原找一找,或者你把我放回去,我自己查一查,这件事还真是很重要,这代表可能接下来龙眠之地就要发生大的变化了,搞不好会是地覆天倾的大事。”   八咫鸦低头恰饭,咽下糯米后说道。   “你怎么这么不中用?”白泷嫌弃道:“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记不住?”   “这关我什么事?”八咫鸦瞪眼:“你们人类历史书那么多,难道你会一卷卷一本本翻着看吗?史记你能倒背如流吗?不能还说我什么?”   “啧,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白泷又问:“那白雾世界又是什么?到了夜晚出现的红月又是什么?” 第201节 第一百九十九章 骤雨   “白雾、红月?”八咫鸦楞了一下,追问道:“你说的难道是天地异变?那是不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你见过?”   “幽世就是如此。”八咫鸦沉声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在安息之地,即瀛洲,高天原和幽世是两个开辟出的空间,和现世具有一定距离,但偶尔也会重合。”   “逢魔之刻时,幽世现世会连通,因而一旦鬼神出现,必然伴随着散不去的幽世白雾,倘若是血月高悬即为百鬼夜行,会造成非常惨烈的结果。”   “如果你真的看见了白雾世界,恐怕那和幽世同样,都是开辟出的空间,要么用于封印,要么等同于墓穴,里面应该沉睡着相当恐怖的怪物……”   白泷说:“的确里面有很多怪物,但并不强。”   “只能证明,还没苏醒。”八咫鸦说:“龙眠九子中的第一位觉醒,即代表龙即将苏醒,而它苏醒的前兆必然伴随着大规模的灵气复苏……”   “等等,觉醒?”白泷问:“可她自出生起就是这样,这还不算觉醒?”   “我不清楚,不过你似乎搞错了。”八咫鸦扑腾了一下翅膀,往沙发上一坐:“灵气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它过去都是在潜伏期,却也在缓慢的增长着,虽然一直都被龙眠结界所遏制,但随着龙的苏醒,已经代表潜伏期走到了末端,即将进入全面复苏阶段。”   白泷托着腮帮:“那为什么不能让这条龙一直睡下去?”   八咫鸦摇头:“这谁知道?或许它的沉睡也只是在等待灵气完整复苏的时候到吧,不论外面建造起了什么样的文明,作为过去纪元的生物,它并不会在意。”   “就像是冬眠。”   “对,龙必将苏醒,这是迟早的事。”八咫鸦挤眉弄眼:“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安生了,不如来安息之地,给你在高天原里留个位置还是很容易的,我看巫女殿下对你也有点意思,不如所幸二一添作五,领个证,生个崽……”   “好家伙,为了拉拢我,连巫女都能卖?”白泷拍了一下它的鸟头。   “卖?这不是情投意合……”八咫鸦急忙纠正   “吹,继续吹,反正强迫不强迫都是情投意合。”白泷咋舌:“我最看不起这种利益性质的联姻了。”   “啊?这算什么强迫联姻?”八咫鸦懵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高天原可不敢强迫巫女。”   “那就是道德绑架咯?为了XXX,你需要自我牺牲一下,瀛洲人不就喜欢来这套吗?为了集体利益牺牲个人,毫不犹豫的那种。”白泷淡淡道:“你继续说,信你一句算我输。”   “…………”八咫鸦陷入了沉默。   它看似一直在打游戏,实际上也一直在打游戏,可多多少少也是认真考虑了事态的严重性,苦思冥想了很久,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天魔。   直至它偶尔翻着游戏的时候,看到了某款游戏中的某个‘联姻’事项。   它当即就认为自己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这想法恰恰和雨宫小姐不谋而合。   不需要流血,不需要牺牲,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谁都不会受伤的世界完成了,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   八咫鸦旁敲侧击,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这方面,但是白泷的反应实在过于平淡。   它深深看了眼白泷,这天魔到底是哪条筋搭错了,就硬装作不懂?   还是说,他真的如此的不自信?完全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不不不,这再怎么说也太离谱,他分明是自信过剩才对。   八咫鸦问:“你觉得我们家的神宫巫女殿下怎么样?”   “你们家?”白泷挑眉:“羽生怜是个好姑娘,性格、身材、样貌都是九十分以上,偏差值很高,虽说有点天真烂漫,但这也不是缺点,平心而论,我得夸你们一句有眼光,可惜是瀛洲人。”   “诶?”八咫鸦震惊道:“这居然是缺点吗?我看你这里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瀛洲发行的游戏。”   “你骂谁二次元呢!你再骂!”白泷怒道。   “我,我没有啊……”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白泷轻咳一声:“我说可惜是瀛洲人,不是贬义,是夸她。”   八咫鸦用爪子挠了挠脑袋:“也就是说,你很看好也很看重神宫的巫女殿下?”   “不是。”白泷秒答。   “???”八咫鸦道:“你夸了她这么多,居然对巫女殿下没什么感情吗?”   “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能有什么感情?”白泷反问:“胡说八道些?你这鸟头里装的是什么?”   “我忍……”八咫鸦咽下一口恶气,它又问:“我换个说法,我们神宫的巫女殿下难道不可爱吗?难道不讨人喜欢吗?你看看那身段,你看看那脸蛋,绝对是好生养,而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气质一流!性格温婉!自尊自爱,简直就是完美的结婚对象啊!”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白泷好笑:“你还没放弃推销你家巫女?我说了,不喜欢包办婚姻,也对这种出卖女儿交换利益的行为嗤之以鼻。”   ……神™出卖!我今早看到巫女殿下时,她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   ……好,我再忍你一手!   八咫鸦改换思路,决定从他这边且入手,它故意问道:“那你觉得你自己怎么样?”   白泷傲然道:“颂吾真名者,轮回中得永生!哪怕背负界门,需一手托龙眠大地,我白泷仍然无敌于人世间!仙之傲,魔之巅,有吾天魔便有天!”   他单手负后,气势十足的念出开场白。   八咫鸦被震慑住了。   它良久后才道:“让你自我介绍,没让你吹牛逼,第一次见到这么臭不要脸的……”   啪——!白泷一巴掌上去,它被糊在了墙面上,鸟毛脱落了三两片。   天魔傲然一笑:“我堂堂天魔,镇压你一只杂毛鸟还不是轻轻松松,想试试本座的香香鸡做法吗?”   八咫鸦扬起翅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既然这么自信,为什么不好好的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白泷翘起二郎腿:“无不无聊?还在说这事,都说了我不喜欢这套,相亲比得上自由真爱吗?”   八咫鸦猛地点头:“好,自由恋爱好啊!你说我们神宫的巫女殿下如此娇小可人,倘若是被她亲口表白的话,你说还有谁能拒绝?拒绝的话,那还是人吗?”   白泷来了兴致,笑道:“哦?还有这事,说说她看上谁了,是哪个活该被猛犸象践踏一百遍的蠢材?”   ……你特么!   ……为什么这个弯儿就是转不过来?   ……我™这个助攻还送不出去了?   八咫鸦不演了,直接摊牌:“你直白点说,你看没看上我家巫女殿下!”   白泷打了哈欠:“这话你跟羽生怜说说,看看她拔不拔光你的毛。”   八咫鸦往后一仰,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的肝疼。   它这皮条拉的也太失败了,顿时全部心情都灰飞烟灭,索性往沙发上一趟,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白泷也关了灯,回了卧室,躺在床铺上,同样思绪万千,想的却不是八咫鸦说的话,而是有关于龙的事。   灵气复苏,九子觉醒,必将给社会带来主动变革和冲击,再加上瀛洲鬼神之争,麻烦越来越多。   过去在异界经常作协降魔除妖的卫道之事,他将这称之为打野。   天魔降魔除妖听上去有几分怪异,但这是增长修为的必经之路,魔道同类相喰,天魔是以一魔镇万魔的狠人。   白泷不排斥守卫正道,神魔本就一体,一念成神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提起屠刀我欲封魔。   可放在现代世界,总有些束手束脚的放不开,他还没有做好抛下平凡身份的心理准备。   可能是在老家放不开吧,如果是去瀛洲杀一匹鬼神赞经验值,似乎也不错,有人包机票和吃住就好了。   “先睡吧。”白泷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一切明天再说。”   ……   嘀嘀,汽笛声远去,背着从公寓里拿出来的睡袋还有许多生活用品的顾青衣心情愉快。   她已经很久没有度过这样愉快且充实的一整天了。   不仅是有架可打、有饭可吃这么简单,而是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结束这样得过且过的日子的希望。   白泷的帮助她看在眼中,内心对这份善意心怀感激,可她是个别扭的女孩,感谢的话说不口,只能默默决定将来一定要回报,等到自己力所能及时。   ……很快的,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自己会走上正轨,成为职业的武道家,然后在大赛中崭露头角,然后重新修缮老家的武馆,完成老爹去世前始终没打成的心愿。   她微笑着加快了步子,穿行过这条街道,她满怀欣喜回到家中,却在迈入家门的前一刻僵住了脚步。   夜色晦暗,顾青衣呆滞的站在武馆前方,看着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家’,久久没有回神。   红色的尾灯照亮这残破的光景,遍地的断壁残垣,鲜红一片。   有一滴冰冷的雨水打落在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如同一滴眼泪。   上一刻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少女低下头,她用力的撕扯下肩头的背包,咬牙切齿:“去死吧……” 第202节 第两百章 血色之夜   夜晚十一点许,正在房间内休息的李成功忽然听到闷雷般的声音,就像是迫击炮近距离的轰炸,如同虎式坦克的主炮的动静。   这一声闷雷炸响,不知多少人都在睡梦中惊醒,正在惊心动魄着查看着是不是哪里煤气爆炸了。   然而四处根本不见火光。   李成功从床铺上爬起来,只是披着一件厚重大衣就匆匆入睡的商人双足刚刚站稳。   他的卧室房门便被一脚踢成两截。   木门当场从中破开,一只称得上是秀气的拳头从中缓缓收回。   少女穿着单薄的运动服,一步步走入了卧室当中,她的发丝湿漉漉的滴着水,一步一脚印,足下的水渍在木地板上留下,继而又迅速蒸干。   李成功透过感应夜灯的光亮看见了自家被一脚踢破的防盗门,整个门框的框体从墙体里被破开,铁门的中央凹陷下去,砸入了一侧的墙壁里,碎石瓦砾洒落遍地,玄关门口一片狼藉。   他头皮发麻,拍着桌子吼道:“顾青衣,你怕不是疯……”   话音未落,顾青衣往前一步,单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体重接近两百的中年人单手提起。   少女的眼中流淌着愤怒,眼睛布满了血色:“我疯了?对,我是快疯了……仅仅是出去一趟,我的家就没了,被车撞成了一片废墟,那是我家的武馆!是我爹留给我的最后东西!”   她五指收紧,商人的呼吸渐渐困难:“你把我的家毁了,还指望我跟你讲什么道理?我已经忍耐很久了,我也终于看到曙光了,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偏偏你要逼我发疯!”   她看着脸色涨成猪肝色的商人,松开手,让他从墙壁上滑落下来,看着对方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的模样,她眼中全然没有一丁点怜悯。   “今天晚上,咱们就做个了断!”   顾青衣拖住了对方的后衣领,朝着门外走去,每一步落下,都有瓦砾掉落。   她挟持着李成功走入雨幕间,大雨倾盆而落,喧嚣着淹没了人声。   有一双视线望着顾青衣消失在斑驳的路灯之间,略微迟疑后,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短暂忙音后,电话被接通,另一端传来某个青年的哈欠声。   ……   人有兽性,根植于灵魂最深处。   战争和破坏,杀戮与摧毁,这种本能是生物的本能,流淌在血液之中,有时候人类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理性,哪怕是再如何坚定的信念,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就会被击溃摧毁。   一旦打破了某个界限,就很难回头了。   正如此时此刻的顾青衣那样。   她拖着李成功来到了游乐园,在倾盆大雨中踹开了恐怖屋的大门,堂而皇之的踏入了这片血色弥漫的领域。   她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底线,可已经停不下来了。   内心后悔不后悔的问题都被抛之脑后,她只是很愤怒,并且无从释放内心的愤怒。   或许她不会杀了眼前这个商人,但也可能不想放过他,至少也要让他脱掉一层皮。   那么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来到这里,让他见识见识残酷恐怖之物。   顾青衣露出残酷的笑意。   她心想也许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生来就比别人更加难以自控,仿佛内心沉眠着一头恐怖的野兽。   今夜这场大雨冲不走她心中的愤怒,也浇不灭火焰,反而会让这片血色的苍穹更加鲜艳,更加残酷。   她还是第一次在深夜来到这里。   夜晚的这里不再有白色的雾气,民国时代的建筑物也不再是影影绰绰,而是变得古老而阴森。   她站在庭院正中央,感受到这里的每一寸空气土地都释放着惊人的凉意,还有那股浓烈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这里是什么地方!”商人左右看去,他挣脱了顾青衣的双手,望着这片陌生的血色风景,一阵头皮发麻。   “你的墓地。”顾青衣冷笑:“我会在这里挖个坑,把你埋进去!”   “你敢!我可是……”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青衣一只手将李成功推开,看着他摔倒在地面,啃了一嘴泥,嗤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指望我会对你心慈手软?我从来没把你当做长辈看待,我顾青衣生下来就缺了教养……呵,结果什么都守不住,不论是这座家里的祖宅,还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武馆。”   她望着前方的建筑物,呢喃道:“一直以来,我都想知道,老爹曾经告诉我的埋在地下室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念想,我早就不来了,你真以为我稀罕?”   她扛起铁锹,站在了李成功跟前,低头看着他:“等我找到了地下室,再把你给埋了。”   商人望着她,气极反笑,他拍着大腿坐在地上:“那你干脆弄死我!”   “哟?硬气啊,你以为我不敢?”顾青衣视线冰冷:“你以为这里,其他人进的来么?还指望谁来救你?”   “可别指望我会对你跪地求饶。”李成功咬牙切齿的站起身来:“你这不孝女!”   咚的闷响中,顾青衣一脚踢在商人的腹部。   人仿佛一颗皮球般抛飞出去,撞在庭院里的树干上。   李成功瞪着眼,疼的额头青筋蹦起,他却咬着牙,咽下一口差点咳出的老血。   “动手,好啊,你干脆在这里活活打死我,对你而言是这不是挺容易的吗?”   “是我隔三差五就找人去你的武馆找麻烦,踢馆和拆你招牌。”   “你经常工作不到半个月就被辞退,也是我从中作梗。”   “这次武馆楼塌了也是我让人干的!”   商人喘着粗气。   “可惜你是个怪物,我怎么都抓不住你,不然……你真以为你能安然无事的活到现在?”   他没了起身的力气。   “说完了?”顾青衣提起铁锹,步步逼近:“那你也该给我……死!”   钢铁挥舞,猛烈的劲风刮过草地,李成功脸色惨白,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被这铁锹打爆脑袋。   然而铁锹并未没有打爆他的脑袋,而是掠过他头顶三寸,挥了一个圈,精准的打爆了另一只脑袋。   不知何时,一只模样怪异的傀儡出现在旁侧,四肢扭曲,模样丑陋。   顾青衣挥动铁锹打爆了一颗怪物的脑壳,明明是人偶,但破碎的脑袋里却流淌出了鲜红色的液体,草地上染上一层血红,浓郁的血腥味道飘散。   商人看到一颗眼珠子弹跳了三下,他急忙一脚把那玩意践踏成废物,打了个激灵,爬着站起来。   顾青衣脸色冷漠,看着已经鬼门大开的宅子。   好多扭曲的怪物都从中涌出,这扇门的另一面仿佛是血红色的河流,河流之中涌出的血滴洒落在地面,便化作一只只饥肠辘辘的鬼怪异形。   李成功急忙冲向出口位置,敲打着铁闸门,可怎么敲打都没用,进去的大门已经被焊死,谁都别想逃出去。   此乃冥地,遍地魑魅魍魉,只可进不可出。   顾青衣却笑了,笑的很开心,看来坑是挖不成了。   “到了晚上,就猛鬼出笼了,也好……”顾青衣挥了挥铁锹,抖掉上面的泥土和血渍:“能杀个痛快。”   她又回头看向已经腿肚子发抖的商人:“你不妨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我能杀个一整晚直至天亮还不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或许你还能活。”   商人气急败坏,手指颤抖:“你,你这不孝女是疯了!”   顾青衣不以为然道:“倘若我没能撑得住,早早的死在这儿,你就祈祷着自己能被留个全尸……又或者给自己个体面,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少女往前一步,倒提着手中铁铲,冲着前方数十只鬼怪杀去。   这姑娘或许是忘记了自己来做什么的,她大概心中也没个想法,就像是丢了玩具,又不知如何找人理论。   她把这些复杂的事都抛之脑后,眼中锁定这群从血河中游出来的魔物们,杀这些东西和杀人不同,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她平日没有打过这类怪物,但体内呼啸的玄黄之气根本不惧这种污秽的怨鬼血气。   顾青衣先是抛出手中铁锹,直接洞穿前方三头鬼怪的脑门,齐刷刷的从中劈开一道血口,随后反手扣住一只跃起袭击的鬼怪的脑袋望着地面一磕,顿时血肉模糊,她双手染上血色,手臂化作掌刀,将一头人面猿猴的鬼怪拦腰斩断,血液扑面洒来,她甚至无暇遮掩,任由面容被血污弄脏,双足踏地,站稳不过一息时间,四周涌来的鬼怪们数量不见减少,十步之外,数只蝙蝠状鬼怪已经发出尖锐叫声,声浪刺耳,扰乱了五感,顾青衣回以咆哮,靠着一声悠扬龙吟,反震死十多只鬼怪,随后又是一头无头战马踏着鬼火冲撞过来,高高抬起的马蹄落下直接能把人踩成肉饼,可靠着一龙力蛮横无忌的顾青衣压根毫不在意,正面撞上了这批无头马,鬼怪倒飞而回,砸在墙壁上,被血河中探出的几十把长矛撕裂成了一滩肉泥。   顾青衣抬起头,刚刚杀完了三十多只鬼怪,紧接着又出来了二十多个,这次是披着战甲的死者行军。   她呵出浊气,足尖一挑,提起铁锹,摆出一招外人从未见过的枪法起手势,双手持铁锹,横扫千军如卷席。   她最精通的并不是拳法,而是家传的枪术,只是杀伐过剩,她不敢乱用,龙力挥舞长枪,过于凶狠猛烈。   却是在此时,这些束缚变得无关紧要,她怒吼着,血染青丝,一步不退,当真是悍不畏死,鏖杀待天青。 第203节 第两百零一章 血染青衣   血液横流。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鬼怪的血。   顾青衣喘着气,眼中尽是一片刺目的红。   在这数量庞大的魑魅魍魉之间,她手里的提着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铲子,铲子如今也附着了一层血浆,染成了朱红色,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味。   她这辈子都没打过这种生死之战,和春秋战国、三国演义中描写的猛将有着本质区别,与其说是猛将,不如说是莽夫,靠着一口气支撑着,硬是半步不退,堵死了流淌着血河的大门,手持着铲子,挥舞着枪法,打爆一颗又一颗的脑袋,溅的遍地血浆,连落脚都难。   但释放出全身心暴戾的少女有如一头狂龙,双目赤红,肌肤血染,蒸发着白雾的高温,好似一台高效的绞肉机,手中的铁铲和手脚是最暴力的机械钢锤,轻而易举的碾碎着靠近的一切生物,好些有着三头六臂的怪物硬生生被她扯下手脚踩断了脑袋。   她的血腥杀戮本能和玄黄之龙气一样的印刻在骨血之中,种种骇人听闻的处决杀招信手而来,李商人在一旁看着现实版本的血腥女战神,把胃液都吐了一干二净,他哪里见过这般多的魑魅魍魉,又哪里见过连这仿佛地狱走出来的行军都能碾成肉泥的怪物,心中对顾青衣的忌惮提升了何止百倍。   吐的毫无气力的李成功眼中没有半点生还下来的庆幸,他的头脑反而更加清醒,渐渐的眼神里的悲哀盖过了骇然,只留下深深的懊恼以及无可奈何。   顾青衣强亦强矣,却是并非无敌,蚁多咬死象,一名先天天王高手也会被十万铁骑活活消磨至死,人力终有其极限,加之血河中走出的鬼怪也越来越强,甚至有了穿着明光铠的骷髅战将,硬生生接了顾青衣一拳不死,连续被三拳才打爆了胸口,临死前还自爆了一下回馈伤害,使得她倒退了三步,也恰恰是这三步距离,令顾青衣牢牢控制着的局面失衡。   后续走出的鬼怪或是役使兵器,或是生出骨刺,奇形怪状,却又危险十足。   当她的手中铁锹第几百次挥动时,终是不堪重负的断裂了,哪怕是在坚固的桐油木也不能在沉重的斩斧下安然无损,活生生被劈成两节,连通着削断了顾青衣的额前青丝,斩落了三根睫毛,她心中惊诧刚刚升起,疼痛紧随而来,攒射而来的弓箭,直接将她方圆五米之内的所有鬼怪都穿透了,其中一道箭矢贯穿了前方持斧士卒的胸膛,钉在了她的肩膀上,疼痛令她眼眸更加通红,她硬生生往后一踏,踏碎了早已崩裂的地板,碎石朝四方迸射,她抡起掉落的斧头一个平抛,旋转飞斧破开一道十厘米的横截面,清空了正前方一条直线的距离,血线刺目。   这本该是夺回先前退却的几步空间的好机会,将鬼怪压缩回到这小小空间内,就能将血河增殖的鬼怪数量压制在三十之内。   顾青衣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刚刚抬起右脚,却下意识的放了回去,身体一个踉跄,不仅没有前进,反而后退了半步,险些没能回气。   少女的视线有些天旋地转,她感到了气力亏空。   玄黄之气的龙吟声已经寡淡了许多,浅薄的龙气不复全胜,龙力亦有竭尽之时。   哪怕身负真气长河川流不息,也经不起这般糟蹋,她的龙力一旦释放就不会回收,不懂任何内功心法,自然没有所谓的运转周天之说,无法形成内循环,代表她根本不能有效的控制玄黄之气的流转来遏制力道,这代表她随时随刻都处于‘爆气’状态,这是何等的天赋异禀才能保持如此昌盛的战斗力,毫无疑问,顾青衣已经超越了极限,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别说滑铲猛虎,哪怕是剑齿虎和霸王龙,她敢一拳打爆它们的门牙。   可怒火是会燃烧殆尽的,她既不是女儿控的阿修罗,又没有瞎了眼的轮转王给她开死而复生的挂。   靠着愤怒压榨身体突破极限,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竭泽而渔,龙气损耗殆尽,走到极限,再无一丝新生之力,至少在短时间内,她不可能恢复。   然而距离天色明亮还不知多久。   都忙着杀鬼怪,哪有时间去管时间流失了多少?   顾青衣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却越擦越多,她看向自己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双手上染着血,七八道伤痕惨白着皮肉外翻,是有多么狼狈难看。   少女抬起眼,看着血河中再度涌现出的行军,毫无惧怕之色,只是重重的抹了一把苍白的嘴唇,唇上涂着猩红,她低头看向断裂的铁锹,接着又收回视线。   顾青衣心说自己真的不像是一个活在现代的人,倘若是早出生个百年、两百年或者五百年,或许还能在战场中、江湖上过的很自由。   可她毕竟生活在这个现代世界里,她的天赋不仅不是天赋,反而是枷锁,天生而来的枷锁,自从十二岁那年,和父亲切磋后,由于年少自控能力不强,加之好胜心过于强烈,便放松了对力量的管束,折断了老爹的臂膀,她便慌忙的逃出了家门,五年之内都不曾归来。   她怕了。   怕这么练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失手打死人。   老爹不想她埋没天赋,可她自己也知道,在这个机枪子弹能秒杀二十年练家子的时代,练武哪有什么出路,只能说是时不待我,这个时代没什么侠客风流。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没什么目标,得过且过。   等知道父亲的死讯后,她才赶了回来,才知道什么是后悔,知道自己的逃避带来了什么结果,然而她的性子注定不可能跪在墓碑前哭成一个泪人,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落下来,心中自嘲着自己真是薄情冷血的人,她却拾起了重新开办武馆的想法。   顾青衣将这当做一种吊唁,一种心理慰藉,她想着办好武馆,慰藉老爹的在天之灵。   可她自己也明白,这是一种借口,她太痛苦也太愧疚,伤口藏在心底,不能告诉任何人。   所以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心里好受,于是她将这件事视作父亲的遗愿,像是一种赎罪。   当武馆被毁掉的时候,她心底的最后一道底线就被打破了,连赎罪都不行,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已经一无所有的人,会变成如何疯狂都不奇怪。   而她的选择是自我毁灭的冲动。   以至于到了这一刻,她想着的还不是后退,而是往前。   短短一步距离,她的念头通达,忽然间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逝去的父亲,想到了自己还没去祭奠的墓碑,想到了四处漏风已经变成废墟的破武馆,想到了断裂的铲子还有没找到的地下室……最后她想到了才认识不到三天时间的青年,还有他描述过的未来光景。   顾青衣的悍不畏死的前行有了一丝停顿。   她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直至临近生死之前,才知道原来谎言说了一百次也会成真,她不是真的看破了生死,也不是真的无所图,心中始终藏着一个心愿一种恳切……她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寸方隅,找到能让自己活出率性的一条道路。   没有谁真的不怕死,如果是不怕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活了。   只有面临死亡之时,才会下意识的从无穷多的记忆中翻找出来,找到那个活下去的理由。   顾青衣看着近在咫尺的锋芒,一匹铁骑手持骑枪冲锋而来,从血河中拉出一条殷红轨迹,手中骑枪迸发残影,直取她的头颅,魑魅魍魉的恶意何其纯粹,只想着杀戮生者,将一切生者化作死者,填充这条永不知饱食为何物的血河,攻势猛烈,丝毫不存半点犹豫。   她不怕它,却突然间……不想死了。   心中有了杂念,赴死之意也就不再坚决,她最后提起搏杀的力气,竟也成了挣扎的后仰。   顾青衣内心自嘲,反正都注定躲不开了,何必要挣扎,冲上去拧断它的脖子岂不是更合适些?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骑枪刺来,猛烈的气劲划破空气,认命似的正要闭眼。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也就是刹那间的犹豫,救了她一条性命。   黑暗中有一道光穿破血色的夜幕,蓝紫色的电光,掠过她的耳畔,传出呲呲声响。   它仅有手指头大小,却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铁骑的骑枪正中央,刹那没入,骑枪如同正面撞上了一堵墙壁,手中的长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坍塌折断,扭曲成古怪的造型,继而整条右臂都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电光疾走,蓝紫色的雷纹迅速蔓延至半个身躯,铁骑当场半身炸裂,连通足下的坐骑脊椎也一同碎裂。   顾青衣死里逃生,眼神中不禁诧异,她的视线看向那抹击穿了铁骑的幽光。   幽光贯穿了铁骑的躯壳之后,砸在了门上,紧接着几番弹跳后,顺着原路滚了回来,落在了她的足下。   少女弯腰拾起了这枚幽光的来源,这是一枚玻璃弹珠,内藏着一枚深蓝色的茶叶,此时仿佛特斯拉电圈般内部布满了雷弧,精致且好看,好似将雷霆电光留驻在了这枚玻璃球体之中。   顾青衣预感到了什么,悄然回眸看去。   一名青年闲庭信步似的穿过了虚幻的铁幕栅栏,踏入了血色帷幕的血腥绞肉场,他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太干净也太澄澈,黑红分明的眸子里深邃不可见一如深潭,他的左手五指之间夹着几枚玻璃弹珠,在手中掂量着,右手握拳,大拇指扣于四指内部,抵住一枚玻璃弹珠,蓄势待发,隐有电光生。   白泷半闭着的眼敛没有几分精神,反而在正要开口之前,一只手捂住了嘴,打了哈欠。   迎着少女难以置信的视线,他缓了缓才说:“你这年轻人,不讲武德……连续折腾我两个晚上不让人睡觉,如果我得了神经衰弱一定是你的错。” 第204节 第两百零二章 天魔关门   白泷踏入血腥死寂之地,手里就捏着几枚弹珠,像极了揣着一兜游戏硬币就敢去单挑半个学园都市的御坂美琴,看着多威风?   然而事实上,他的精神状况并不好,主要还是消耗过度,加上睡眠不足。   过去称得上漂亮的双眼此时也就剩下了点死鱼味儿,看谁都像是待宰羔羊。   右手大拇指一推,五式震雷强化,天魔真气催动,一枚普通弹珠硬生生打出了狙击枪的威势。   雷鸣一线贯穿了十多个非人妖魔,弹珠落在地面上,滚落着染上层鲜红,然后被某个倒落的尸体压成粉碎。   这也是才发现的使用方式,最长射程不超过五十米,实际上超过十米就不算很快了,二十米距离杀伤力直接减半,加上本身材质就是个弹珠,一旦两三秒内强化失效,它也不过脆弱的一颗玻璃。   打活人还是有些难的,但是打这些鬼怪,一瞄一个准。   顾青衣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   白泷反问:“你小时候没打过弹珠吗?我出门时走的着急,雨伞都没带,没办法表演一下从电影里学来的巴顿术,据说绅士就该学着用雨伞戳爆敌人的眼球。”   顾青衣面对他生硬的话题转折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不是,我是说……”   白泷皱了皱眉:“麻烦你往后站站,你身上这么多血,我不太想碰,染血的衣服比染上西瓜汁还麻烦。”   顾青衣抿着嘴唇:“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泷说:“想来就来了,这里是游乐场,没什么理由不能来。”   “这儿又不是营业时间。”   “那肯定啊,不是营业时间来,就不用交门票钱啊。”   “谁跟你说门票钱了,我…………”顾青衣深吸一口气,她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声音艰涩的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泷停顿了一下,说:“这是企业秘密。”   实际上是因为顾青衣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就在她踢爆房门时,把某个林黛玉吵醒了。   她是亲眼看见顾青衣把李成功拖走,然后一个电话将白泷也打醒了。   端木槿有意无意的一个举动救下了两条人命。   得知消息后的白泷第一时间赶去了武馆,然后见到了一片废墟,还有掉落在地的行李。   之后他四处找寻无果,最终才想到了游乐园的恐怖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终于及时赶到。   他也是暗暗的惊出一身冷汗,虽然看着云淡风轻,但内心唏嘘如果迟了哪怕一秒都会有严重后果。   顾青衣不清楚这些,她只是呢喃着问:“你又为什么……要找来?”   白泷瞥了眼脸色惨白的李成功:“因为我得阻止你走犯罪的道路。”   顾青衣默然不语,她只是苦笑。   白泷也没说什么,现在可不是交谈的时候,血河还在源源不断的刷新着新的鬼怪。   他注意到,这里的血河并没有完全洞开,否则溢出的鲜血将会形成数以千计的怪异。   事实上它的产生速度不算很快,因为门扉并未完全开启,而是仅仅开启了一道缝隙,就如同封印上裂开的一道细小的缺口,缺口中窥见了深邃的死之河流。   或许只要暂时封闭了这道缺口,便能保障它暂时不会溢出来,至于这一扇门后的血河到底是什么,又沉睡了什么,俨然不是如今的自己有资格拜谒的。   先想办法封了这扇门。   他稍稍皱眉,只可惜没带上一把称手兵器,否则蓝蝶双刀在手,这群怪异不过是一群刀下的豆腐块。   青年走过顾青衣的身边,将把新拆了包装的毛巾丢在她的头发上:“自己擦擦。”   说着便往前一步,和她交换了身位,像是接过了接力棒的跑者。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躯壳还残留着几丝疲倦,倒是体内的天魔真气在这血色环境中前所未有的活跃,在他眼中这些遍地行走的魑魅魍魉也都是幻化成型的经验值,张牙舞爪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可爱,和野区里的石甲虫、三狼、六鸟没什么本质区别,杀了也没什么buff加成。   可惜他终究不是来打野的,眼中直视着前方的红色血河。   天魔开始沉稳的冲锋,他摊开双手,掌心一震,天魔真气将前两只酷似剪刀手的鬼怪震退,手指并未触碰,纯靠真气,往日计较着真气损耗的他这次毫不吝啬,毕竟没人想要去碰这些满身血污的肮脏玩意,随后大步跨进,没什么章法的一脚踢出,灌输着沛然气力的一踏威力十足,鬼怪们被踢成了连串的葫芦,统统往后退去,正前方的五步空间被统统清空,真教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招式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和仙气,纯粹是一股子蛮力,最擅长蛮力的顾青衣都有些招式,而他尽管直来直去,除了扎实的拳脚之外看不出多么厉害,饶是如此,也硬生生在阵型中撕扯出一道缺口,笔直的往前冲锋,不追求华丽的杀伤效果,而是朴实无华的往前推进。   顾青衣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血迹,眼中的血丝消退了许多,她仔细看去,心中莫名,为什么她把这群鬼怪撕裂了它们才不动弹,而白泷只是一脚踢过去,它们就仿佛死了似的断绝了气息。   不懂得用气的顾青衣终归是稚嫩的邯郸学步者。   天魔真气是一切魑魅魍魉的克星,就如同最伤害漂亮国的人永远是漂亮国自己,这不是单纯的属性克制,而是魔道真气最杀妖魔鬼怪,天魔真气侵入躯壳之内,会风卷残云式的蚕食吞并鬼怪体内的血气,化作精纯的魔气逸散至空气中,继而被他所回收。   白泷不需要追求血腥暴力的杀伤效果,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就能斩断它们行动的根源,这些基本神智都没有的鬼怪甚至不能称之为生物,如果他的修为足够强,等到先天境界,真气外放,稍稍释放一下王霸之气,它们就都得倒地暴毙,动弹手指的必要也无。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鬼怪都是弱者,终究存在几个强者。   身披盔甲的武将守在大门两侧,它们并未远离血河,如同忠诚的守卫,从外观看去便有几分威严,双眸赤红,一如身经百战的千夫长,见到白泷毕竟,三个守卫同时出手,铁戟往前刺来,往上一挑,直至胸膛中央,手中力气也是不容易被拿捏的铁戟,布满锋锐倒刺。   白泷抬起手指,弹出两枚弹珠,弹珠击落在盔甲上,发出清脆叮声,继而玻璃珠破碎,可见这防御远胜过之前的骑兵,然而雷弧并未散去,五式震雷的雷霆流动,瞬间制住了左右两侧的钢铠守卫,只剩下中间一位,白泷踏前一步,侧身而过,又见长戟一扫,再度腾挪两步,右手握拳敲在铠甲之上,真气爆发,瞬间烙印下三道拳印,中间的守卫抛飞出去,手中长戟脱手,白泷已经取代了中间守卫的位置,左右手平举,扣住左右两侧钢铠人形,强手裂颅,左瞳中赤芒一闪,两颗藏在盔甲的脑袋互相碰撞,咚的猛烈一响,万分清脆悦耳,洪吕大钟。   白泷松开双手,丢开两颗扭曲的颅骨,防止从钢铁缝隙里渗出的血色染红双手,旋即足尖一挑,倒提长戟,信手一抛,没有开刃也并不锋锐的钢铁棍子就这么插在了第三个守卫的脑袋上,把它当场刺穿,跪倒在地,化作一缕血色怨气消散。   面无表情的屠戮着这些魑魅魍魉的白泷当真像个货真价实的天魔。   他步伐不停,大步流星,血河生产怪物的效率似乎也是快了几分。   白泷感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从细微的缝隙之间有一条粗壮的臂膀探出,仅仅是一条手臂就长达两米,猛地一挥,便将整条道路给清空,这条手臂上布满了血红色的纹路,好似流淌着岩浆,皮肤漆黑,随着它的出现,温度骤然提升了数度。   ……精英怪?小boss?   白泷皱眉,他无法确定,但没有等着对方从者门缝里挤出来的打算,提起刚刚那把长戟,他纵身跃起,于空中挥动长戟如同挥动大枪,长戟抡成圆弧形状,猛地划过一道圆形,挥洒而成的圆弧充分的运用了离心力、重力和惯性,将倾力一击轰向了漆黑臂膀。   这粗壮臂膀和白泷手中长戟触碰,刹那间电光流走,火光刺目。   一头短发在劲风中拉直,白泷感到手下仿佛是在和一头蛟龙拔河,长戟的质量本就算不得绝佳,远远不及名刀名剑,双方较力之下,它已经压缩到了刺激眼球的弧度,几欲折断,眼看在真气强化之下,它也已经支撑不住,而虎口传来的疼痛感也让他意识到不能靠着蛮力,索性,他松开了手,一脚踢在弯曲的长戟上,接着弹力往后跃起,白泷一退十步,他重新站定,望着雷纹强化的长戟在空中弹飞回来,心生灵犀,一脚倒挂金钩将长戟踢出,锋锐兵器如离弦之箭,不偏不倚的刺入了漆黑臂膀的掌心,紧接着在白泷的一个响指之下,金属疲劳走向极限,过载的真气从内部爆发,直接炸碎了半条手臂。   血河中传来模糊的嗓音,不知是愤怒还是苦痛。   可失去了断裂的臂膀,守着裂隙的最后阻碍也没了。   白泷前掠疾驰,双掌拍在门上,猛地一掌落下,而大门缝隙微微一颤,朝着内部闭合,发出吱呀声响。   一掌不够便再来一掌,他双掌交叠,左手按着右手手背,不遗余力的灌入天魔真气,靠着一股蛮横力道强制闭合这道血色门扉。   令人牙酸的钢铁摩擦声宛若无数怨魂的尖锐叫声,那是来自血河地狱,还是来自无间炼狱的声音?   白泷不知道,可在大门闭合之前,他看见了一只空洞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眶,在血河里。   随后青年转身,背朝着这空洞眼眶,留下一个让它滚蛋的背影,一言不发,亦是魔道本相。   白泷望着面红齿白的少女:“这边完事了,该来聊聊你的问题了,你需要我给你话疗话疗。” 第205节 第两百零三章 女儿红   天色未明,血腥未干,遍地都是碎裂的断肢残骸。   白泷收拢了掌心的一缕天魔真气,看向浑身伤势的顾青衣:“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顾青衣摇头:“我,没事……伤势很快就会好。”   白泷想了想:“也是,人形暴龙,没理由受点伤就喊疼。”   顾青衣却是笑了,这人还真是老样子,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好在她也并不是什么需要怜惜的少女。   白泷看向一旁的某人:“那么……”   顾青衣也说:“这是……我的事,我会处理好。”   “处理好?”白泷看向断裂的铁锹,摸了摸下巴:“你是打算杀人灭口,还是大埋活人?”   “好主意。”顾青衣笑了,笑的很勉强。   “我也知道你没这个意图,否则他已经凉透了。”白泷淡淡道:“我只是个外人不太好插嘴,但或许这位李老板理应给个解释。”   “解释……是啊,也该给个解释了。”李成功按着膝盖,他到现在也止不住有些脚软,回想起之前的场景,又望着眼前的两位杀神,普通人早该吓的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可他反而越发镇定。   大腹便便的商人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顾青衣,我们好好的谈一次吧。”   白泷竖起耳朵,他想看戏,但想了想还是走开几步,象征性的走到一旁,实际上还是听得见。   见到白泷离开,李成功深吸一口气:“自从你父亲走了之后,就没有心平气和的谈过了,今天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楚,很早之前我就想说了。”   顾青衣眼神里任由着一层深沉的晦暗:“你想说什么?说便是了……要我承担责任?我会担负责任,要我自首也可以,但是别把外人卷进来。”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李成功语气很是苦涩:“我只是个会裹挟别人,唯利是图的伪君子,为了赚钱什么都能出卖。我也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就看不上我这个人,认为我浑身铜臭,偶尔还会惹上些债务,需要躲在顾大哥背后。”   顾青衣说:“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李成功说:“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很多事在商人的立场上,不能关乎感情问题!我拿下你家的祖宅,也就是为了这块地,为了建造这个游乐园,我承认这点!但是——我绝不是裹挟别人,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这宅子是你爹签下的协议,是顾大哥同意后,我才这么将它并了进来,改造成了恐怖屋,保留了基本的构造,没有把整栋楼都给拆了,而是修缮了一遍,这是他写在协议里的要求,我是一条不落的执行了!”   顾青衣目光平静:“这和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顾大哥为什么要签这个协议?”商人问道。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李成功语重心长道:“一个破旧的房子祖宅能值几个钱?还是这种偏远地区,没人开发,它就是一块废物的地皮!只有具备了经济价值,它才值钱!这个祖宅在顾大哥走了之后,就是你的了,按照规矩,你享有等同于这个祖宅价值的原始股权,能够每年固定的拿到游乐园给予原始股东的分红!为了给你留下一笔不愁吃穿的遗产,他才答应签下了协议!”   顾青衣抬起眼睛,她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老爹他留给我这些了?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来问过我吗?你去你爹的墓碑前祭拜过吗!我找上你的时候,你听过我说话么!”李成功叹着气:“你把我当成篡夺你家产的人了!”   顾青衣沉默着一言不发。   “对,我没告诉你,一毛钱都不给你,看着你挨饿挨冻,吃不饱穿不暖,这不算是顾大哥的本意,这都是我的私自决定,为什么?因为我也不喜欢你,讨厌你这个侄女!事实上,我这大半年来也是在报复你,我承认,我是个小心眼的人!”   李成功指着顾青衣痛斥:“你没赶上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你甚至没赶上葬礼,没在葬礼上落一滴眼泪,甚至没有去他的墓碑前上过香!离家出走足足五年,作为儿女的孝道你是一丁点都没尽到!所以我说你是个不肖女!你落到这一步都是你活该!活该!”   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儿女,我不懂教育,但我知道你这副模样根本不是为女该有的样子,你现在已经十七岁了,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顾大哥再世的时候,你的家境不差,却不去上学,整日在外面混日子,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你知不知道,你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到最后一刻都念着你,跟我说没照顾好你!还想再见你一面,跟你道个歉,不该强求你学武。”   商人语气有了几分苦涩的哽咽:“我跟他从小到大的交情了,情同手足,真的这辈子都没想到,我居然走的比他还早,也没想到他走的时候,唯一的亲人会不在他身边。”   顾青衣闭上眼睛,侧过面容,遮掩着自己的表情,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李成功继续说:“我答应过顾大哥,等他走了,我要代替他照顾你……我也尽量这么做了,我希望你像个正常人一样,希望你不要跟过去那样,整天想着混日子,放弃你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去念书,放弃你开武馆的想法!不要再想着靠拳头吃饭了!”   顾青衣轻声说:“所以你才阻挠我开武馆?”   “是,谁不知道这年头开武馆没前途?就连顾大哥也早就断了这个念想。”李商人说:“他打打杀杀了半辈子,到了三十后半才有了你这么个女儿,可前半生走南闯北争勇好斗,留下太多暗伤,更是在一年前和人交手后就不行了,暗伤爆发,没能活过五十五岁。”   “你是顾大哥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血亲,我知道你天赋出色,或许是天生的武师,但是你一个女子,难道也要学着你父亲一样在外面打打杀杀?哪怕你是考取了警察,成了武警,那会有多危险?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我怎么给你爹交代?我亲手把顾大哥埋进了黄土里,不想再把你也埋进去!”   李成功叹息:“你这半年来,每次找个兼职上班,总是时不时和人爆发冲突,内心的戾气消磨大半年都散不去,隔三差五换工作,你真以为按照正常情况,你找得到工作?都是我托人的关系,都是我联系的人,给你安排机会,你捅的篓子都是我擦的屁股!我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找工作,让你适应社会生活,可你怎么都融入不进去,还抱着想要开武馆的想法,就是死活不肯丢手!”   商人哭笑不得:“我找的那群人也打不过你,我以为他们是饭桶,但看来不是,是你太厉害了,可厉害不能当饭吃,你有这能力,搬运货物的又能比别人多扛几袋子大米?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所以只能把武馆给砸了。”   听着他一句句掏心窝的话,顾青衣已经逐渐冷静,心中的怒火早已被熄灭。   可她还是不懂:“武馆,是我爹留给我的最后遗物了,那是我的家……”   “放屁!”李成功斥道:“你的家?没人呆的地方,还是家吗?那不是家!那就是一栋破房子,一栋危房!你的家,早在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散了!你这么想家,为什么一次都不去看看你亲爹的墓在哪!!”   顾青衣说:“那你也不该毁了它。”   “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而是束缚着你的地方,它不毁掉,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商人呵出一口白雾:“而且,冬天到了,天冷了,住在一个漏雨的危房里,如果你就这么活活被冻死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替你收尸……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商人,我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你不肯走,我劝不动,那我只能把它给拆了,逼你来找我!至少我还能给你个有水通电不用挨冻的地方住!我……”   商人已经哽咽了,他叹着气,握着拳头锤着脑袋,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顾青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或许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商人外皮之下的真心。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是世界上彼此最亲的人,原本只要交谈就能解除误会,却在时间的推移之中让误会加深加重,变成互相的折磨。   顾青衣的伤口疼,可心更疼。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没能弄清楚,什么都没有看清,亏她还自以为明白了,还自说自话的憎恨了对方这么久,不过是一种责任的逃避,为了让自己感到轻松,就将对方当做恶人对待,然而代替了她为老爹送走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商人,他操办了葬礼,也负担了父亲生病住院的全部费用,照顾他许久,期间辛苦只字未提。   而后种种,仔细回忆,一切都如他所说,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察觉到,可她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她真的只是个不成熟的女孩罢了,不懂事,执拗,冲动,傻缺,软弱……   伤害了所有人,最终自己也落得遍体鳞伤,全然就两个字……活该!   “对……”顾青衣咬着嘴唇,渗出血色,她低着头,像个认知到自己犯罪的孩子,嗓音苦涩,惴惴不安的开口,说出迟来了很久很久的一句话:“对不起……李叔。”   李成功红了眼眶,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可最后还是放在了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有些不太习惯的说道:“我原谅你了,傻侄女,算是我和你爹上辈子欠你的。”   知错能改,还来得及,什么时候选择回头,都不算晚。   不论何时都愿意等待她回头的人,只有至亲。   白泷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望着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只是听着交谈声,对于来龙去脉便了解了大半,不论如何……只要结局好,一切便好。   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恶人。   心有所感,白泷踏前一步,随后察觉到了足下有什么东西,轻轻一踏便撬开了一截藏在地下的钢索,提起之后,注意到在前方多了一处储存用的地下空间,并不是很宽敞的地下空间里摆放着的东西一目了然。   那是一坛酒,一天封泥的酒坛。   白泷眼见心知,轻声感叹着原来如此。   顾青衣苦苦搜寻如此之久的物品,并不是什么神功秘籍,也不是什么家传神兵,而是一坛酒,是父亲为她而留的女儿红。   白泷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姓顾的老爹在这里留下这坛酒时的心情,他一定想着等着女儿长大成人,即将出嫁之际,亲手打开这坛酒,畅饮这酒水时,会是何等的欣慰与感慨。   或许,留下这坛酒的人已经看不见了,但他一定会知道……   他记挂着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第206节 第两百零四章 于是清晨如约而至   一缕微光照破了夜色,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   抱着一坛女儿红酒哭到弯了腰的女孩红着眼,她一步一踉跄的走出了白雾弥漫的世界。   白泷跟在后方,最后看了一眼白雾弥散的地方,他有预感迟早还会再回来,只希望到时候再回来的时候,不是血河泛滥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的朝阳,眯起眼睛。   一夜未眠,加上战斗留下的疲惫,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疲惫了。   “白先生。”李成功说:“接下来我要把傻侄女送去医院,你要不要……”   “我没受伤。”白泷淡淡道:“就不去了。”   “呃……”李成功有些诧异,他对白泷一无所知,这陌生的青年能来救人绝对是为了顾青衣,他倒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跟上来的意图。   “我上午还有课。”白泷翻着死鱼眼:“我几乎不逃课的,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点名不到要扣平时分。”   ……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李成功无奈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你先别走。”白泷伸出手。   “这是?”   “我手机没电了,没零钱,给我点打车费。”白泷直白的说:“拿钱来。”   李成功从保安手里拿了两百块递给了白泷,随后离开了。   看着商人离开的背影,白泷突然觉得有点吃亏,他呢喃道:“刚刚,我是不是该说我受了内伤需要他给点汤药费什么的……更合适?”   惋惜着自己失去了一次白嫖的机会,白泷乘坐上了出租,赶回向公寓的方向。   黑色轿车的后座上,顾青衣怀抱着手里的酒坛,有些走神。   “伤口疼吗?”商人问道。   “不疼,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顾青衣摇头。   “想的是关于白先……白同学的事?”李成功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才好,让他去尊重一名学生有些别扭,可对方确确实实救下了他一条命。   “是,也不是……我只是在想,以后的事。”顾青衣轻声说:“李叔,想我去读书上学吗?”   “我过去是这么想的,现在嘛,不是很强求了。”李成功说:“至少我还能再活个几十年,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活个一辈子,不是什么难事。”   “可我不想做个混吃等死的人。”顾青衣看向窗外:“白泷告诉我说……哪怕是武夫,在这个时代也会有一席之地,时代会改变,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你很憧憬他吗?”   “他很强,比我强多了,不论是武学、实力还是意志,他那么厉害,比崔明欢还厉害,或许比雨宫荧还厉害,却也没落下学业,更是从不显露特殊之处……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顾青衣说:“我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按照这个目标前进,一定能看到不同的风景,也让自己变得比现在更好。”   商人笑道:“这些话,你可以亲口告诉他。”   “现在还不行。”顾青衣低下头。   “为什么?”   “我太丢脸了。”顾青衣自惭形秽:“最丢脸的一面让他看见了啊,又傻又固执又不懂事理又蛮横不讲理,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所以现在不行,和他相比我差得太远了……等什么时候我改变了自己,变的不一样了,变得真正的成熟了,才有自信再去见他。”   李成功神色一滞,欲言又止,对于大龄单身汉来说有些难把握少女的思绪。   他注意到了顾青衣的目光,她的青涩气质、鲁莽性子正在进行着蜕变。   少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成熟,重塑着自己的三观。   阳光落在女孩的面颊上,她遍体鳞伤,却有着一双充满了朝气的眼瞳,看向了阳光也看向了未来。   有了一个可以追逐的目标,有了一个足以前行的方向,她的人生就有了光,不再是孤独一人,也不再需要徘徊着驻足不前。   清晨如约而至,顾青衣的人生也开启了新的篇章。   可喜可贺。   ……   有人如获新生。   有人彻夜未眠。   崔明欢苦思冥想了一整晚,却始终不得要领。   她年纪轻轻就是内天地圆满,和多年来的修行有着必然联系,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和宗师之间的差距仍然不小,昨天和雨宫荧交手,有所感悟,本想着接势突破,却力有未逮。   “临门一脚始终迈不出去。”   “我究竟缺少的是什么呢?感悟,还是技巧,还是积累?”   女子的心中有些许烦躁。   她很纯粹,将习武视作生存的唯一方式,可以说是,生来即是武痴。   不同于雨宫荧还要背负着振兴雨宫流剑道的责任,她连这些多余的压力都没有,纯粹是靠着兴趣使然,走南闯北,日复一日的锻炼,让自己变得更强。   单单一位雨宫荧不足以让她突破。   顾青衣也是同样,她太弱了,带不来什么压力。   白姨说过想要成为宗师,势必需要便览百家武学,闭门造车不可取,和其他武道家交手,终会有所感悟,一旦天人交感,宗师就近在眼前。   崔明欢看向双手,掌心青气盘旋,眼神里满是压抑和沉思,她还需要和多少武者交手才能摸到宗师的门槛?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不久之后开始的头衔战了。   首次开启的头衔之争,名曰‘麒麟’。   ……   “麒麟之争,海选在两周后开始,会持续十天,再然后进入淘汰赛。”   “因为是首次举行的武道家的赛事,势必会引发多方的关注。”   “据传闻,官方一共发出了至少十张邀请函,分别发往了世界各地,邀请各地的达人前来参与。”   “这是有意图将世界各国的武道家都聚集起来,借用其他国家大火大热的武道家们的名气,炒热此次的麒麟头衔之争,有意一举推动武道改革,直接将头衔战打造成世界级赛事。”   “本以为他们起步晚了,没想到居然会是借东风,反将一军,这就是古老的东方智慧吗?”   “姑且不论这一手选择有多少风险,但是这手笔以及魄力,便不是一般人做得出的,不愧是还没完全工业化就敢于加入世贸组织协议的官方,这一手会承担多少风险,他们心中有数。”   “这是自信于本地武道家的实力,还是有什么秘密武器?”   “倘若是再出个天魔或是龙眠九子……”   雨宫荧静坐在道场之中,骤然睁开眼瞳,素振木刀,将思绪斩断。   布都御魂说:“你今天不在状态啊。”   雨宫荧默然:“想的事有些多了,难免心思会乱掉。”   布都御魂说:“别想太多,麒麟战又不重要,你不想参加,不参加也无所谓。”   雨宫荧摇头:“我还是想和其他人交手试试,规则上允许使用兵器进行械斗,总归我也不吃亏,也正好可以看看我在这世界上能排入多少名次。”   布都御魂道:“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我知道。”雨宫荧放下木刀,来到走廊位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过一个半月,沪州大学的这个学期也就结束了,之后便是寒假,届时我会把怜带回去的。”   布都御魂说:“只要能提前搞定辣个男人,应该没问题……不过你搞得定吗?”   雨宫荧点头:“我有把握,只是需要点时间做做准备。”   布都御魂问:“啥准备?”   雨宫荧小声说:“现金。”   “肤浅!你居然想用钱收买!太肤浅了!”   “那我该怎么办?”   “那当然投其所好啊!”布都御魂认真的说:“我跟你说,我已经完全的看穿了这个男人的心中所想,但凡是男人没有不喜欢那件东西的!”   “是什么?”雨宫荧问。   “是原味胖……呀!我的眼睛!” 第207节 第两百零五章 午睡   午时,白泷迈着过于沉重的步伐推开了生物试验室的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茶香味道。   端木槿从轮椅上转身,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打扮:“午安啊。”   白泷没说什么,走到她跟前,把塑料袋丢在桌子上:“今天中午就吃点三明治面包得了。”   端木槿托着腮帮,她问:“你昨晚没睡?”   白泷翻着死鱼眼,表情木然。   很显然他昨晚根本没能好好休息,偏偏今天上午连续三节课,他只能马不停蹄的往学校赶。   “看来是和那个姑娘相关。”端木槿剥开包装:“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你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啊。”端木槿说:“主动帮人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太冲动了,而且没什么好处,还会暴露自己。”   “……暴露?”白泷翻着白眼:“以我现在的情况,还有什么暴露不暴露的说法吗?”   “人以类聚。”端木槿咬了口面包:“相似者互相吸引。”   “我既不是替身使者,又不相信引力。”白泷瞪着眼:“本来万有引力也是一种假想力。”   “那你还会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端木槿问:“为什么?”   “不想看着年轻人误入歧途啊。”白泷趴在桌子上:“看着多可惜?”   “同情心作祟?”端木槿的脸上写着不信。   “你想的也对,同情心又值几个钱呢?我说过很多次,慈善都是有钱人才做的生意……将白嫖作为人生信条之一的我,当然不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利益。”白泷平淡的说:“你这点就很让人舒服,至少不会擅自把我当做好人,要知道好人和老实人都是冤大头的代名词。”   “可我的确很欣赏老好人。”端木槿抿着茶:“很可惜你不是。”   “但至少我也不作恶。”白泷说:“利益交换罢了,很公平。”   “可顾青衣能带给你什么?”端木槿反问:“总不可能是金钱吧?”   “谈钱就太俗了。”   “那不谈钱的话,免费的才是最贵的。”端木槿若有所思:“你是在售卖人情么?”   “是。”白泷不假思索道。   “果然,人情是最贵的筹码,你可真会利用趁虚而入的机会。”端木槿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会工于心计,还这么狡猾?”   “你说的太直白。”白泷说:“这算是提前的一笔投资。”   “你在投资什么?”端木槿反问。   白泷选择不回答,事关灵气复苏和龙眠之地,不应告诉端木槿。   他选择了顾青衣作为接点,一旦发生了什么变化,便能通过她得知变化的到来,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未雨绸缪,为了应对未来的难处。   他接触顾青衣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论是为她提高生活质量,还是让她找到自己可前进的道路,亦或者是解开她的心结,内心的驱动力始终都包含了这点。   善意,好意……可以有,却不能被冲动支配。   不把自己当做好人来看,连心理负担都会减少很多。   人生在世,除了血亲之外,不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么,没什么可耻和忌讳。   白泷说:“总之,顾青衣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了,她之后会过的很好。”   端木槿舔了舔指尖的面包屑:“我相信你至少不会做出损人利己的事。”   “废话。”白泷翻了个白眼:“课本上的知识自幼开始就教育我们要追求双赢的结果,单方面的损人利己,哪有双方得益的结果更好?”   “那只是你这么认为。”端木槿轻声说:“在有的人眼中,双赢,是一个人赢两次。”   “歪理邪说。”   “可这世界上本就是邪魔外道横行无忌。”端木槿惊讶的问:“你难道是认为世界和平的理想主义者吗?”   “你再骂?”   “开个玩笑。”端木槿托着下巴:“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你有权知情,即便我不说,你也会想办法弄清楚。”白泷说:“索性跟你说明白得了。”他稍稍停顿:“也要多亏你给我的电话,不然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端木槿稍稍错愕了一瞬,随后露出浅淡的笑容。   冰雕美人的微笑显得微妙,她眯着眼睛,更像是似笑非笑。   “你那是什么滑稽眼神?”白泷被盯的不自在。   “我只是没想到,你现在能这么自然的说出心里话了。”端木槿眼神里透着新鲜感:“难道是太累了,所以愿意对人敞开心扉了?原来疲惫的时候也是心灵空虚的时候,心理学上说过,照顾卧病在床的人能使对方产生依赖感,并且很容易产生好感,你也是这样?”   “怎么?你希望我跟你表现的虚伪一点更好?”白泷故意板着脸,只是由于脑袋贴在桌面上,全然没有威慑力,反而像极了颜文字的_(:з」∠)_。   “你的虚伪,指的就是板着脸吓唬人吗?”端木槿差点笑出来。   “不行啊,这招可好用了,去打饭的时候,阿姨都不会手抖,没人跟我抢座位。”白泷面无表情的趴在桌子上,语气还有几分骄傲:“就像是一头猛虎。”   “那我可厉害了。”端木槿推着轮椅走近,大胆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有些蓬松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光,她眯起眼睛:“我连老虎的脑袋都敢rua。”   白泷拍掉她的手:“别闹腾我。”   端木槿不依不饶的伸出手:“真可怕啊大脑斧。”   白泷抓住她的手腕:“再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了。”   冰雕美人摊开手掌,掌心上有几片碎纸屑:“你这么可怕,头发上沾着什么东西,都没人告诉你,或许改天你头顶着一把斧子来上课,倒在桌子上,血流如注,都没人为你报警。”   白泷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处境,他不以为然的说:“那也是我的事。”   端木槿却说:“那关心你,也是我的事。”   白泷一愣:“你吃错药了?”   端木槿吹去手中的纸屑:“大脑斧也是猫科生物,仔细看还有几分可爱在,你不知道吗?”   白泷松开了手,瞥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失了智。”   端木槿坐在轮椅上,被推开几步距离,眼中丝毫不见懊恼之色:“下次多管闲事的时候,可把我也捎上,虽然是个累赘,但偶尔也还是有用的。”   白泷淡淡道:“你找羽生怜比较合适,她太柔弱了,随时需要你安慰一下。”   端木槿说:“或许,怜跟希望被坚实的胸膛安慰也说不定。”   白泷说:“那也一样,反正你的胸膛也足够结实且没有起伏。”   端木槿敲了敲桌子,没说话。   白泷趴在桌子上:“把你手上的凶器放下。”   端木槿丢下手里卷成棍的时间简史,她说:“看你睡不着,想帮你助眠。”   白泷没有回话,呼吸声均匀的传来,他已经睡着了。   冰雕美人推着轮椅靠近,青年侧着面容,在阳光下安眠入睡,心神宁静。   一番没什么营养的聊天之后,他的心情的确是轻松了,放下了心事才能酣睡。   端木槿望着他平静的睡颜,心说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想法和多少秘密?   她了解他的想法,看得通透他的性格,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看不真切。   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这是她永远无法得知的答案,真相永远影影绰绰。   因为她坐着轮椅,因为她太过平凡,所以她接触不到。   即使白泷就在这里,她也触及不到那层边界,看得见却看不清,伸出手却摸不到,明明知道还有神秘近在咫尺,但始终无法踏过这短暂距离。   端木槿收回了视线,她回到原位,捧起茶杯,稍稍发呆,随后她也靠在了椅背上,放松了僵硬的肩膀和腰椎,深呼吸一次,在午后的阳光中闭上眼睛。   她不是羽生怜,没有太多的私人情感参入,和白泷之间,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   友情是什么东西?爱情又是什么东西?   她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也不过是拒绝了这个要求。   如是而已。 第208节 第两百零六章 领取任务,重返异界   时间一晃便是四天。   结束了周五的课程,白泷回到了公寓楼。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回归了生活的正规,日常上下课,娱乐活动就是打打游戏。   八咫鸦这日子过的是越发习惯了,见到白泷下课回来了,第一反应就是招呼着他快来一把快乐的马里奥赛车。   平凡的日子也颇为舒适。   崔明欢这几天来了两次,不过并没停留太久。   ……肯定是被劝退了,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何必装作熟悉。   雨宫荧邀请白泷再去道场做客,但他以学业繁重为由拒绝了。   ……还想找机会打我一顿,当我傻子,不给钱谁当你免费陪练?   羽生怜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的样子也被他看了出来,可他也没有心思去管。   ……别人家里事还是不要乱管的好,免得说不清,乱说话容易刷高好感度,麻烦。   顾青衣倒是没有来,而李成功来了一趟,表示了正面的感谢,并且尝试着打听一些事,不过白泷守口如瓶,他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   ……这厮连个路由器五代目都不送,真该给个差评!说什么送礼就太肤浅了,我需要的就是你这么肤浅啊,作为商人见面有礼的传统美德呢!   总之,事情的余波已经过去,白泷本打算暂且休憩一两日便再度出发去往异界的想法落空了,不得已逗留了长达一周的时间,认真学习,好好游戏,在没什么起色的大学生活中默默扩散着自己的威名。   譬如路上偶遇持刀抢劫某学姐的校外人员,把劫匪头槌至晕厥后,再顺手把劫匪抢了。   譬如在端木槿的提议下,同意了摄影协会的要求,作为模特接受雇用,拿到了五百块的打工费用,拍了不少张照片……然后据说,这些本用于宣传和摄影比赛的照片都被谁谁谁暗中高价买断。   譬如在收到两张电影票的情况下,完全无视了某位神秘学姐的约会邀请函,自己一个人把那部电影看了两遍,出来时还上豆瓣给了差评说痴男怨女的爱情简直无聊透顶。   诸如此类的小小故事发生了五六个,皆是些小事。   白泷没有放在心上,也对此没有太大自觉。   等到了周五晚上,他终于有了种养精蓄锐结束的充实感。   很好,很有精神,说话都大声了。   这代表他全身心都已经恢复到了全胜时期,做好了准备迎接江湖之行。   此去也不知会停留多久。   他最长的暂留时间超过三个月以上,希望这次能把时间控制在一两月之内。   有必要控制一下时间,因为人类太容易被环境同化了,他必须随时提醒自己是个用冲水马桶的现代人,可不能习惯异世界的生活,现代生活多么滋润,何必要在那边受苦?   “gate open!”白泷抬起手,飚出一句英文。   界门浮现,紧接着轮盘开始旋转,又到了一次一度的紧张刺激的抽取任务的环节。   上次运气不错,抽到了逢鬼必斩的任务,洒了血衣楼主,也得了五式震雷和花神七式,感觉快把好不容易积攒的人品之力都花了个精光。   这次还真不清楚能抽出什么样的任务,希望不要太脸黑。   【随机任务】   【任务名称:贼寇讨伐令】   【任务说明:请讨伐位于天府州一带的水匪、山贼等帮派,要求帮派人数不得低于三十,总罪恶值不得低于三百(狼心狗肺),可重复讨伐,最高十次】   【任务奖励:业力点数一百五十;随机武学(上中下等)……可重复获取,最高十次】   【任务备注:讨伐过程中有一定概率能获取藏宝图等信息】   白泷顿时叹了口气,这任务……蓝天白云。   能重复刷的任务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的任务。   它就相当于是普普通通的每日任务似的,杀不死的丘丘人,打不完的史莱姆。   重复度极高也代表了它的难度之低下,更何况天府州附近治安良好,大概率是刷不了几个聚怪点的,而山贼土匪水匪们又不是原神玩家,噶了一波再来一波。   这毕竟不是网络数值游戏,怪刷了也需要时间才能从地里长出来。   这种任务属于鸡肋,刷了不涨多少经验,但比起垃圾任务强一点,实在是没得选,就它吧。   如果运气好,真的出个藏宝图,或者发现了某个被囚禁的NPC,或许就能触发跑环任务。   白泷以前就遇到过,在讨伐山贼的过程中,发现这群山贼实际上是当地城主(因为在南唐名城附近,所以有城主)所养着的一批私兵,这群暴力集团得到了来自城主府的资源补给,后续兵源雄厚且实力异常强悍,一度把白泷逼入了险境,虽然几度反抗,但最后还是屈辱的被捆绑了起来,抓了回去。   在他被抓了之后,在山贼的地牢里遇到了一个残废的人,一名儒雅的老者,两个人在牢房里聊的很是欢快,也是白泷靠着界门买了止痛药,给老者止住了血,也暂时遏制了疼痛,他才终于信任了白泷,并且告知了他才是城主的真相。   城主早已被暗中替换,这又是老一套的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不过麻烦的在于,敌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政变发起者,而是魔门,与横行道、圣火教、合欢宗等齐名的六大魔门之一的无极魔门,因为已经知道了真相,白泷也是由此触发了讨伐外九道‘无极魔门’的特殊剧情。   任务触发了,以他当时游戏异界的心态,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要掺和进来,充当搅屎棍。   只是单靠白泷自己一人,不可能讨伐无极魔门的众多高手,更何况整座城市几乎都落入魔门手中,眼看着他们就要在这里重建山门借尸还魂,唯一的破解办法就是找援军。   白泷从老人手里得到了一枚刻着‘南’字的令牌,并被告知唯一有能力驰援的援军,便是一百八十里之外的在云中关中驻守的南唐铁骑。   之后发生的事,说来便有些离奇了……白泷走的是一路曲折,半路遇到了一位佛敌,被无极魔门一路追杀,更是阴差阳错的被迫夜闯王府,这件事竟也成了他和南心陌相识的开端。   此时细细回想,不由得想要由衷感叹一句。   ……那时候没把自己浪死真特娘的是个奇迹。   白泷看向下一个任务。   【随机任务】   【任务名称:这是一个集卡游戏】   【任务简介:靠着你的才名和才学,收集不同花魁的卡片共计十张,收集方式你懂的(狗头.JPG),请根据事后的经历手写花魁评鉴,为你的lsp……风流之名奠定基础】   【任务奖励:业力点数三百;风月宝鉴(共计一百零八式的特殊修炼功法),倜傥流风扇(提升魅力值)】   【备注:别犹豫了!这种任务绝不会有第二次!又能白嫖又能拿奖励,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在犹豫这么下去,迟早又要被审核鲨了……为什么要说又?”   白泷面无表情,诚然他很想去画舫、青楼、教坊司里涨涨世面,开开眼界,感受一下士大夫阶层的情趣生活,但是……   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当做任务一样去对待?   情趣都没了,兴趣自然也没了,性质更是恶劣变质。   白泷叹了口气,这任务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哪有人会把去青楼找花魁当做例行打卡?   这得多无聊啊。   黄油玩家最喜欢在黄油里搞正经的游戏建造,追求五年计划、经济大发展不搞什么旅游型的侍奉国家。   你跟我们谈搞颜色,我们反而不想搞颜色,我们心底敞亮的很,就一个想法——搞建设!   “真是教人索然无味。”   白泷又想到了一件事:“说起来……大秦这边的花魁质量据说和南唐没得比,南唐花魁都能入的了胭脂榜,那才有被写入评鉴的价值。”   他说着,突然注意到任务名称又改变的意象,似乎打算把地点定在南唐那边。   白泷立刻切换到第三个任务。   【跑环任务】   【任务名称:江湖夜雨,人榜扬名(五环)】   【任务简介:第一环任务:三天内抵达青山镇,破解赤鬼灯之谜】   【任务奖励:第一环任务奖励:三百业力点数;青灵灯】   【任务备注:跑环任务,一环奖励高过一环,一环难度高过一环,全数达成时有额外奖励,但请量力而行,审视夺度对你而言并非难事……行走江湖,也需注意提升同行者对你的评价值】   跑环任务是随时可以放弃的类型,走多少进度就有多少奖励。   它的性价比很高,仅次于轶闻任务,可惜这次没能刷出轶闻来,但跑团任务就足够回本了。   走江湖有跑环任务作为指引,也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不需要和无头苍蝇似的乱碰。   五环跑团代表五个不同的环节,或许有的环节之间也存在连锁关系。   只要不是之前的那种逼着人当渣男太上忘情的九环任务就行。   白泷点下了接受任务,手掌压在虚实的门扉上,稍稍用力推动。   门扉由虚化实,而他由实化虚,穿过界门,去往新的世界,重启江湖之路。 第209节 第两百零七章 青山镇   山间蒸细雨,薄雾生白障。   青山镇是位于金陵和天府州之间的一座山镇。   在三百年前,这里仍是山镇,交通不便利,世代居住人口很少外出,也很少有外人进来,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山户,但大约在七十年前,有两个顶尖高手在这里约了一架,那一战打的天崩地裂,虽然两位高手顾忌着山村没有叨扰,但硬生生把四周的山头都削了个顶儿。   不仅如此,原本崎岖难行的山道也不复存在,本来这里还有数百米的栈道要走,结果随着神仙打架,半座山连通着峭壁直接被一掌平推成了坦坦大道。   一掌通透南北,直接永久性的解决了交通不便利的问题。   很快就有了官府前来,将这里的道路定义成了官道,之后几十年,青山镇就成了行商之人的必经路段,有了经济流通,自然就有了发展。   青山镇迎来了腾飞期,短短几十年就发展成了大城镇,人口突破十万人,劳动人口接近五万。   而当初神仙打架时削平的山头也形成了人工的不能再人工的掘石场,于是青山镇做石材生意,就此发达。   为此青山镇的居民们还给这两位高手竖起了石像,称之为‘开山劈石真君’和‘力贯南北真君’,建了个庙,还认认真真的拜了起来。   这件事传出去,至今为止没有任何高手来认这个称号,或许是觉得太朴素也太丢脸了。   坐在青山镇之外的茶铺里,白泷喝着商家自备的热茶,消解了山间独有的寒气,他舒爽的叹了口气,这两日来的赶路,哪怕是坐马车也有点费屁股,好在是已经到了青山镇门口,这才算是有了闲心,找附近的住户打听打听关于青山镇的种种传闻。   “以人力铸此景观,不是陆地神仙,也该相去不远了。”   兰香雪背负着承影剑,望着被白雾遮掩的光景,心生向往,任何习武者都会想象过这般光景,挥剑斩浪,足踏九霄,当走到此世武力的绝巅,会是如何想法?   绣玉安安静静的喝着茶水,她的态度反而平静,不知是不是见多识广,亦或者是身为高手,眼光比其他人更高,再不然就是见过比这夸张的光景。   “绝世高手啊。”   白泷侧过视线,从这里看去,的的确确是一线天,可见力贯南北不是一句夸张的言辞,这一掌至少平推出了三公里到五公里的平地,打出了现代施工团队七八年的苦工。   兰香雪本以为公子要说的是实力,却听见他感叹道:“真是浪费啊……”   少女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浪费?”   “难道不是?你想想,随手一掌拍出,打出了一个青山镇来,如果去其他地方多打几掌呢?如果去疏通一下弯曲的河流,搞搞水利工程呢?这得惠及多少民众?一定家家户户都立个长生牌位。”   青年咋舌道:“这份力量用来争勇好斗,却不用来搞建设着实太可惜了,完全可以多去中部开几个近路,或者修建水坝什么的,空有一身力量却不知该如何正确的使用,真是练的境界越高,越是往脑子里塞肌肉,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居然不知道去复制。”   兰香雪经过这些日子的耳读目染,已经听得略微明白,接受了部分全新的价值观:“公子是说绝世高手往往不做实事?不过,这才是江湖人吧,想着争名夺利。”   “对,可说的太对了。”白泷饮下一口茶:“当浮一大白。”   绣玉望着白泷。   他这边得到反馈。   绣玉是说——高手也不是无事可做的,更何况还有好多劲敌,出门都要小心翼翼,对他们而言,做这些可得不到什么好处,大多人不关心普通民众的死活。   “武林人士不关心,但皇室不该不关心。”白泷说:“读书人也不该不关心,这就是朝堂的问题了,说到底也是皇家的力量不够,否则金戈铁马踏江湖……”   绣玉眼睛一亮——继续说。   她对这些事很感兴趣,身为镇国血脉,可能天性就有搞中央集权的想法。   白泷停下了这个危险的话题,再这么说下去,他就要谈到未曾设想的道路了。   这些话放在这个时代算是犯忌讳,这要是有一名白衣大儒听到,怕是当场文胆破裂文心崩解。   他放下茶杯:“不说了,该进青山镇了,先找个客栈落脚,然后四处转转,这里能买不少东西,我也有预感会遇到有趣的事。”   绣玉不太高兴,每次都听了一小部分就没了,这个断章狗。   她气呼呼的走在最前方。   白泷和兰香雪跟在后面,三人走在一起,反而像是一家人似的。   兰香雪和绣玉的面容很相似,会被旁人看作家人,白泷自然会被视作兄长,为首是瞻。   来到了青山镇中,这里的风景谈不上多么的秀丽,倒是随着几十年的发展,已经逐渐有了些许繁华,因为是大自然石料的搬运工,地面上都铺着石砖板材,论繁华程度,或许比不得金陵,也追不上帝都,但着实人声鼎沸,随时随地都有做生意的人,四处可见各种客栈、茶馆、酒楼、面摊。   穿过半条街的集市,就像是走进了超级市场里似的。   当然,热闹归热闹,这里的治安水平显然不如金陵城,随意一瞥,人群里就少不了好些鬼鬼祟祟的人,大概是扒手或者其他什么人。   绣玉、兰香雪皆是高手,白泷也不担心她们被占了便宜,反而会担心杀手少女会不会直接动手切断对方扒窃的手指,好在她有分寸。   “公子不要把我当做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我过去可是刺客呀。”兰香雪很自然的说:“如果说这群小贼们是蝗虫,我就是麻雀了,其实他们很眼尖,哪些人好惹,哪些人不好惹,一眼便看得出来。”   绣玉拉了拉白泷的袖子,眼神示意某个方向,前方一名穿着锦缎的富家公子哥正在两个家仆的护卫中大大咧咧的看着摊子上的物品。   她是说——这家伙已经被盯上了。   兰香雪问:“要帮忙?”   白泷摇头:“观棋不语真君子,别人吃瘪我看戏,还是去客栈歇歇脚吧。”   然后正巧前方有一对父女走过,壮硕的汉子让几岁大的女儿坐在肩头上,手里拿着红色的风筝,欢快的笑声走一路传一路。   “绣玉!”白泷突然严肃的看向女孩,眼神认真。   “?”绣玉不明白什么意思。   白泷蹲下身体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想举高高’的起手动作:“我想……”   然后就听到清脆的咚的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公子就被镇国公主赏了一记头槌。   ……   捂着脑壳,还有些痛觉残留的白泷面无表情。   他大意了,见到萝莉头槌也没有闪,当场被撞了眼冒金星。   绣玉的伤势并未复原,需要回到梵月谷静修,只要还是萌萌哒的萝莉外表,她就无法动用真气。   可这毕竟只是外表而已,外表可是具有欺骗性的,越可爱越萌就越发致命。   哪怕修为损失了,可绣玉的修为至少也是五重天,这身体魄千锤百炼,缩水之后反而等同于装备精炼,更是提升了防御力,脑壳比峡谷先锋还硬,能直接拿去敲钟。   谁知道捏着还有点婴儿肥的萝莉居然是铜皮铁骨的铁头三娃。   白泷心说还得谨防她的小拳拳捶胸口,威力不亚于金刚芭比的抱抱。   这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想到了很久之前,那个雪发的少年人给他讲过的笑话。   传闻很久以前,有个不中用的合欢派弟子碰上了一个中了情毒的女高手,瞎猫碰上死耗子,只要跟对方双修,他就能一步登天,这位女子也是魔道,为求活命也答应了,结果两人努力了一整晚,女人还是情毒发作死了,就问是为什么?   白泷想到最污的答案也不过是鞭长莫及。   雪发的少年笑的很贱,他说因为是钢化膜。   两人没聊完这话题,就被恼羞成怒的某人从二楼上丢了下去。   一直以来,白泷认为这就是个荤段子,现在想想居然还有几分真实性。   兰香雪见到白泷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关切着问是不是疼痛。   白泷立刻否认,扼杀了内心的邪恶思想,带着几分无奈的耸肩说起别的话题。   绣玉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白公子的心虚,撇了撇嘴没理会,她堂堂公主,可不会随意乱头槌别人,就连头槌这个动作都有些过于孩子气了,惹得她自己脸皮发烫。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间客栈,前脚还没进门,就见到一道人影飞了出来,飞得好快!   而且好像有点眼熟? 第210节 第两百零八章 最伤人   影子即便是趴在地上,也要伸出手,指着客栈里的掌柜。   笔直的手指,如同要戳断对方的脊梁骨似的,发出控诉声。   “麻烦给点剩饭剩菜啊……”   “剩饭剩菜是给旺财吃的,你大活人有手脚不会去搬砖!”   “可我饿啊。”   “饿就去吃饭啊!”   “我没钱啊!”   “没钱就去搬砖!”   “可我饿呀!”   “饿就去吃……”   掌柜和眼前的影子大眼瞪小眼,两人连续来回复读了好几次,彼此之间竟不分胜负。   影子既抓狂又委屈,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脑袋不灵光,就是这掌柜的思想出了问题。   他怒道:“你不能让我赊一顿饭钱吗!我回头赚回来给你补上就是了!”   掌柜说:“可以,但得有抵押物。”   影子瞪眼:“你不要小看我,我跟你说,我唯独对自己身上一穷二白这点有着绝对自信!”   “你自信个屁啊!”掌柜甩了甩袖子:“赶紧走!实在饿了就去厕所里找点吃的!”   “我可以打工的!我老打工人了!你让我刷碗洗盘子都行啊!”影子不依不饶。   “我说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你或许去求求路边面摊,人家都会施舍你一碗汤喝!”掌柜想不明白了:“难道你认为我好欺负?”   影子下意识点头,然后立刻摇头:“不是,绝对不是,绝对不是看你长得像老实人,所以来蹭饭吃。”   “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掌柜的摸了摸光头:“我已经不当老实人很多年了,老实人吃你家大米了?”   影子想说什么,但掌柜已经不理会了。   掌柜愿意跟他扯皮这么久,却被一句‘老实人’伤透了心。   影子叹了口气,颓然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心中戚然。   来到青山镇三天多了,可他一路走来简直万分艰辛,经历的那叫一个惨。   主要是已经莫得钱了,过去在组织里好歹能混个温饱,有个睡觉的地儿,可再这么挨饿下去,别说找到默哥了,恐怕要去啃树皮吃香灰……   “这要是能有一口饭吃,哪怕是魔头大人,我都愿意啊。”影子颓然的低下头。   这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位朋友。”   影子回头见到一名丰神如玉的青年正打量着他:“你看上去好生眼熟啊。”   咕噜……   影子咽下一口吐沫,原本就干涩的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的大脑宕机了几秒,明明都离开金陵十多天了,怎么还能在这地儿碰到这位杀神?   他当初一招借花献佛时送礼让默哥和风叔气的第二天就决定跟他分道扬镳。   两人表示带不动这条菜狗。   可影子心说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当时不这么做,被看出破绽就要被这位狠人撒了,他明明操作的非常机智,为什么不夸他,还要骂他呢?   影子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   后来据说整个饕餮部都被一锅端了,这证明了他没选错,于是影子便踏上了找寻默哥和风叔的旅途。   他本以为上一次见面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白泷了,谁知突然间的一回头,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于是影子很自然的软了,哪里都软了,就一块地儿硬了。   头皮硬了。   不仅硬了,还发麻了,不仅发麻,甚至快要裂开。   上次在满月,他月棱镜威力变身成大号狗子,打不过还能走,然而现在是大白天,想跑也跑不了。   加上这些天来,挨饿受冻,饿的腿软,堆砌了一身的负面增益,见到白泷后突然惊吓,更是当场失声。   如果不是场面不合适,或许能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吓到七窍流血。   “你怎么了?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白泷说。   “没,没什么……”影子的嗓音都变了:“您看我哪里眼熟了?”   “这眼睛挺智慧的,我看着像是……”白泷想说‘二哈’。   话音未落,影子反手给了自己掏了一拳,给自己打出了黑眼圈。   “您看还眼熟吗?”   “有点,这额头……”   哐当——!影子一脑袋撞在了旁边的挂钟上,钟声和头铁声很是清脆,他当场头破血流。   白公子一时语塞。   然后他笑容渐渐变态。   这人好好玩啊,玩自残的哟,这么不想被认出来?   来到异世界后逐渐开始放飞自我的白公子的腹黑特质已经逐渐显现出来,笑容狂狷邪魅。   “说起来你这鼻子,哦,还有这嘴,这下颌骨,还有这耳朵,嗯嗯,有内味了……”白泷评头点足的说,差不多细数了对方每一块面部肌肉和骨骼,然后眨了眨眼睛,用‘我很期待你打算怎么殴打你自己直至面目全非’的目光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影子双手颤抖,他耷拉了肩膀,放弃抵抗:“咕,杀了我吧……麻烦给个痛快。”   “可以。”白泷秒答,而兰香雪很配合的锵的一声拔出了半截承影剑。   “等等!”影子抬起手:“杀我可以,但我有句话要说,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要达成!”   “什么?”   “至少断头饭给一顿吧老板。”影子瘫软在地:“我好饿啊,我想吃碗馄饨面。”   “雪儿,你怎么看?”   “禀告公子,我认为必有蹊跷。”兰香雪冷目:“他既然求死,直接杀了便是。”   “我就是要一碗馄饨面,能有什么蹊跷!”影子急忙道:“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犯法啊!”   “的确……但是,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白泷奇怪道:“你自己说的‘杀了我’,大家都听见了。”   “那只是一句标准台词啊,被抓了都这么说的!”影子立刻低头认怂,饶命不丢人:“我悔改了,我后悔了,我反悔了,当我没说过!大佬,阁下,公子,请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十八岁的风大叔要抚养;下有智力不全的默哥要照顾,您这一剑下去,至少得是一具尸体三条命啊。”   白泷又问:“那你馄饨面还吃吗?”   影子秒答:“吃!”   “可这是断头饭。”   “你不杀我,就不算是断头饭了。”   “也是……你成功的说服了我。”白泷走过影子身边:“走吧,进去吃面。”   影子则是一副‘就这么容易’的表情,他可能突然觉得他的逻辑辩驳能力提升到了白马非马的境界。   他立刻爬起来,满血复活,跟上白泷。   兰香雪小声的传音入密:“公子,他是说相声的吗?”   白泷摇头,回答说:“我不知道,只是看着有点眼熟,而且他似乎真的很怕我。”   三人寻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饭菜。   有钱好办事,上菜后,影子望着美味佳肴食指大动,正要动筷子,却被白泷提醒道:“吃面。”   “可,这里这么多菜……”   “吃面。”   “一块肉不行吗?”   “吃面。”   “我……”影子挑起清汤白面,闻着香味,默默吃着干巴巴的面条:“吃面。”   白泷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欺负隔壁家大黄的快感,不知为何……很爽。   可能他不是人,而是真的狗吧。   尝着青山镇里的山鸡野味,白泷随意的说:“说起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虾米?”影子吸着汤面,吃的狼吞虎咽。   “你是谁来着?”白泷问的很直白。   影子咀嚼的动作缓缓停滞,他眼神呆滞:“你……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需要知道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白泷的眼神很真诚。   “呜……”影子眼角湿润了,世间文字八万个,你是谁呀最伤人! 第211节 第两百零九章 九天雷霆双脚蹬!   影子本以为自己已经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   没想到,最终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伤人的一句话。   他恨啊。   还不如当初选择滑铲呢!   他愤愤不平的吸了一口面条:“你伤害了我,我要求加个鸡腿!”   白泷指着鸡屁股:“一个屁股,不能再多了。”   影子咬了一口鸡臀肉,心中稍稍满足,他的伤口被抚平了一些。   他说:“我是影子,那天我和风叔和默哥,大晚上敲门,然后……”   白泷掩住口鼻:“先别说话,麻烦你喝口茶漱漱口,你好骚啊。”   影子一愣,这是鸡屁股的骚味,跟我影子有什么关系?   兰香雪放下筷子:“当时有三个人,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   影子脸色一红:“因为我送礼了。”   白泷拿出腰牌:“哦,是这玩意对吧?我回去的时候鉴定了一下,似乎是叫做饕餮令来着,只不过当时只有半块,另外半块是我打死了一只化妖后拿到的。”   兰香雪警惕道:“化妖?”   影子摆了摆手:“我已经退组织保平安了,真的!你们不能杀我一个中立人士。”   白泷突然间明白了许多:“嗯,我说为什么澹台紫月什么都不知道,原来如此……”   他忽然一愣,等等,如果这不是澹台家送来的谢礼,那我不是真的被澹台紫月一直白嫖了吗?   说好的谢礼呢!说好的感谢呢!说好的诚意呢!   白泷止不住握拳哼了一声:“可恶!”   影子一抖,被这眼神吓的急忙吸了几口面。   死也要吃饱了再死。   好在白泷并没有真的挥手让兰香雪一剑刺死它,他收敛了心情,事关组织的事已经结束了,饕餮令主都死了,追究一个如此落魄的组织成员也没什么好处。   影子也就顺势说起了自己知道的内情,然而听着他嘴上唠嗑个不停,说了足足三万字,添了三碗面,他也才说到自己被组织找上,接受培训,然后送去当卧底,然后每天的任务就是扫厕所、扫马厩、扫地面……   对于澹台世家中的工作表示了深切的怀念,甚至还想继续在里面上班。   但是关于‘组织’的内容却基本上没有任何提及。   “三万字了,才说了第一天的上班内容。”白泷以手扶额。   “公子,它不是在装疯卖傻,可信吗?”兰香雪仍然怀疑。   “大概是可信的。”白泷说:“之前我们还是生死仇敌,它却敢坐在我面前,明明知道死到临头却还在吃面,如果不是自信实力,那就是……”   他深深看了眼影子:“的确是饿坏了,这是惨到了一定程度。”   “在它的说明里,我们了解澹台世家的工作制意外的有人文关怀精神,扫厕所还有奖金,看它说起这些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可见是真的对这项工作心怀自豪……再加上它被迫离开之后,连口饭都吃不起,对于过去的怀念就更强烈了,由此可见……”   “这组织的基层培训力度太差了,一点忠诚度都没有,简直是拉过来滥竽充数的。”白泷一针见血道:“没有任何思想灌输,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技能培训,你别说他是外围员工,说是临时工我都相信,这浑然天成的演技,不去横店跑龙套可惜了。”   兰香雪看着还在说着自己打工经验的影子,僵硬的点了点头:“看上去的确不太聪明的样子。”   绣玉打了个哈欠——哪里是不聪明,简直就是傻的冒泡了。   白泷打断了影子滔滔不绝的自白,说:“看得出来,你这些日子一定憋的很辛苦,能一边吃面一边说话,还如此吐字清晰,一听就知道你是用腹肌发声的甲壳类化妖吧。”   “不是,我是兽人类。”   “没区别,反正脑部构造差不多。”白泷说:“你是来找你的两个同伴的?”   影子放下汤碗,叹道:“是啊,我很怀念他们……”   “我比你更怀念。”白泷说:“真希望他们立刻过来把你带走。”   “他们在生气呢,可能来了也不会带我走。”影子说。   “无碍,如果他们不肯带你走,我就让你带着他们走,或者你们三个一起走。”白泷说的像是绕口令,却透着危险的气息。   “这样啊,谢谢嗷。”影子的理解力不足,可能是饿了太久后暴饮暴食带来的思维衰退。   “我打算在青山镇停留几天时间,可以帮你找一找你的同伴。”   “真的吗?”影子说:“那可太好了,我足足停留了一周多,打听了好多消息,但是就是没找到默哥在哪,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还是被人用冰糖葫芦给拐跑了,嗨呀,他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笨,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已经饿到挖土吃了……”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兰香雪脱口而出。   说完少女才意识到失态了,她轻咳一声:“你别打岔,听公子说话。”   白泷按着桌面:“我可以帮你,但不是免费的。”   “要钱的啊?”影子立刻说:“那我不要了。”   白泷心说果然穷鬼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唯独在涉及到金钱的时候,反应会格外敏锐。   “你也没钱。”白泷说:“不要钱,但需要你用别的方式来偿还。”   “大佬……”影子哭丧着脸:“我不是食材啊。”   “你想哪去了?”   “我这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卖出去有点损伤我的自尊,除非是富婆……”   ……你想得美?有富婆还轮得到你?   白泷咋舌:“当然不是。”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影子挠了挠后脑勺:“我给大爷您捶个背?搓个脚?剥个橘子和葡萄?”   ……你想得美?有这种好事还轮得到你?   兰香雪冷冷侧目:“怎么可能!”   白泷也不兜圈子:“你在这里停留了七天时间,既然在四处打听你那位需要爱的供养的朋友的下落,理应知道一些关于青山镇的事。”   “那是,我耳朵和鼻子很灵的。”影子摸了摸鼻子:“很多事闻一闻,听一听就知道了……不过我忘的也快,不敢保证什么事都记得住。”   “耳朵鼻子灵……你果然。”白泷推测道:“是个二哈吧。”   “二哈是什么?”   “是狼的有色变种体,简称色狼。”白泷一本正经的胡说。   “你说的不错,在下正是色狼二哈。”影子坐姿正经了几分:“你想问的是什么?”   白泷直言道:“你听说过赤鬼灯么?”   影子沉吟道:“赤鬼灯啊……没听过。”   白泷无情道:“那你没用了,合作取消,你可以爬了。”   影子立刻说:“不不不,我听过,也不是,我没听过,但是我知道青山镇有个地方,或许跟这个有关系!”   “什么?”   “柳家的宅子,这七天时间都挂着大红灯笼!”影子急忙说:“我下午可以带你们去,我经常去那边打探消息,他家附近的消息可香了!”   “香?”白泷听着不对劲。   “对,那消息,又大又白又香,软嫩多汁,一口咬下去都是……”   绣玉咔的一下捏断了手里的筷子,看向白泷——我能给这只蠢材降下天罚吗?   白泷端水倒茶,凡尔赛文学式的一笑:“公主殿下,您的意志。”   绣玉单手压在桌子上,黑裙摇曳,双足一并,飞起一脚。   小巧却魄力十足的双腿蹬在了影子的脸上,如同踹在一颗皮球上,人影走过一个抛物线,直接飞驰而出,恰如当初三人初来见到的场景,他又飞了出去,挂在了墙上,贴成了人饼。   影子扑街。   绣玉拍了拍双手,她呵出一口气,心中万分痛快,不踢这一脚,她全身都不自在。   能把三无萝莉说到忍无可忍,这影子去了现代之后,绝对合适做网络主播,当不了人气主播,也可以做气人主播,看得观众直接血压拉满。   白泷放下十两银钱:“结账,开房两间。”   掌柜用斗地主的口吻,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只有一间房咯~” 第212节 第两百一十章 这个世道还能不能好了?   青山镇柳家。   青山镇是在几十年前才发达起来的地方,加起来不过三四代人。   虽然靠着售卖石料、做生意出了不少富商家庭,但说到底也只是有钱,少了点底蕴,和正统世家差了太多。   真正的书香世家很少,柳家便是其中一个,当初的柳家只是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后来有了钱财才能上京考取功名,得了功名后荣归故里,也算是拉扯起了柳家的根基。   近来柳家挂起大红灯笼足足一周时间没拆,寻常来说,只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挂上这么多的灯笼,可外人也没听说过柳家要婚事,这样大户人家要办婚事,肯定是开办流水席,走过路过都可以入门得一顿饱餐,算是惠及镇邻的好事,必然传遍青山镇。   然而并没有,仅仅只是挂着红色灯笼,让这青砖白墙的柳家宅邸看着颇为诡异。   影子笃定的说:“这肯定有古怪!白公子,待会儿咱们里应外合,今晚就偷偷潜行进去……”   话没说完,白泷就已经走向了柳家宅子的门口,正巧有一名样貌成熟身材丰腴的妇人正要回去。   “请留步。”白泷出声。   妇人闻言,回眸一瞧,眼眸稍稍一亮,这位公子可真好看。   她被打扰了也不气恼,反而微笑着说:“这位公子是何事?”   “纯路人,有些好奇。”白泷问:“为何夫人家中没有喜庆之事,却要挂着红色灯笼?”   “灯笼?”夫人稍稍停顿:“此事关乎柳家私事。”   “可以详聊么?”白泷问:“在下想讨一杯茶水喝。”   柳夫人打量了一眼白泷,点头道:“看来公子也是为了此事而来,请进吧,一杯茶还是请得起的。”   两人谈笑了几声,白泷也就这么轻易的随着柳夫人进了府邸。   影子跟在一旁,呢喃着:“就这么容易进来了?”   白泷反问:“不然呢?你还想着夜晚钻狗洞进来?”   影子完全无法理解:“这不可能啊!我当时也是跟人打听消息,为什么你这两三句话,别人就放你进来了,而我,我会被守门的一脚踢出去?”   “这很简单。”柳夫人瞥了眼影子,淡淡道:“你第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鬼鬼祟祟,想问什么直白说明白,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偷偷摸摸?”   影子无可辩驳。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理由。”柳夫人说:“你长得不好看。”   影子顿感万箭穿心。   入了柳家宅子,来到主厅,客座上有好些人,并且样貌打扮年龄性别各异,看上去都不似是当地人。   来访的客人并不只有一个,在白泷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两批人正在等待。   柳夫人对着白泷投去‘我看你哦’的眼神,随后离开了主厅。   白泷挑了个位置坐下,兰香雪附耳道:“公子,这些人怎么打扮的这么奇怪?”   白泷看了这些人一眼,诚然这两批人打扮的都并不像是正统的江湖人。   走荡江湖的游侠往往都是从简,很少会为自己身上安置什么太过于显眼的配置,名声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走出来的,所以江湖人很喜欢凑热闹,而特立独行者不算多。   出名的侠客更要讲究牌面,要么白衣、要么青衣……总是浑然一色是最好。   可眼前的两拨人,一批人像是从山寨里走出来的,围着兽皮,佩戴着兽骨饰品,手边还放着一把九环大刀;   另一批人则是穿着道士的服饰,衣着上画着太极图,灰白二色,头戴道观,膝盖上是拂尘。   白泷说:“大抵是一些练气士吧。”   “练气士?”影子伸出狗头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白泷说:“一种职业的统称,走的是和武者不同的路径。”   “儒家有浩然正气,武者有先天道,南疆有巫师蛊术。”   “而练气士,世间谓之修仙者,尊其为仙人仙师,和真正的陆地神仙差远了,却有独到之处,练气士最善解决神鬼怪异之事,偶尔钻研钻研化学,大秦司天监、南唐观星楼都属于官方的练气士组织,而天下的练气士最出名的都在龙虎山上,道家玄心正宗,即练气又习武,两开花。”   白泷心说这其实没什么了不得的,简单来说就是武师和道士的区别,终归仙武和修仙也差不了多少。   兰香雪说:“既然是练气士,那么……”   白泷翘起二郎腿:“大差不差吧,这柳家恐有鬼魅作祟,不知道是什么鬼,还是什么妖。”   影子惊恐道:“有鬼?”   白泷见到他的表情,好笑道:“你自己就是化妖,怕鬼?”   影子抹了一把脸:“还有人还怕香菜呢!”   白泷鼓掌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多时,一名愁眉苦脸的中老年人走了出来。   他驼着背,在柳夫人的搀扶之下,颇为吃力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喘了一口气。   柳老爷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他浑浊老眼看向了大厅里的三批人次。   “各位,有劳你们远道而来了。”   “柳老爷哪里的话,只要钱给够,我们黑风寨……黑风洞随时为您老效劳。”围着虎皮的光头男,拍了拍自己健壮结实的胸肌,哈哈一笑:“不就是些魑魅魍魉嘛,砍了便是。”   “我们三才道观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见到鬼怪害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穿着道袍的年轻人回道,语气倒是不粗俗:“还望柳老爷把情况给我们说清楚,否则无从判断此事……”   “也好。”柳老爷缓缓道:“这件事是这样的……我柳家只有一个独子,过去是个好孩子啊,很听话,让他看书就看书,让他学习就学习,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可惜后来因为一件事,被带坏了……”   “哦?”道士追问:“是被什么鬼怪迷惑了心神?”   “不是……就是被狐朋狗友带着去了一趟青楼。”柳老爷叹了口气:“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去勾栏听曲,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甚至好几次夜不归宿。”   道士愕然,这™不就是单纯嫖上头了吗?   光头男哈哈大笑:“如果只是这样,那倒是简单,让贵公子去我们寨子里待一段时间,让兄弟们好好招待招待,保管他之后就再也不对青楼感兴趣了,只想着锻炼肌肉。”   柳夫人却说:“倘若只是去青楼也就罢了,主要是有一日,长子外出踏青,足足三天未归,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居然睡在一座坟头边上。”   柳老爷叹着气:“之后把他带了回来,他醒来后便大喊着要娶某个叫做小梅的女子为妻,闹腾的不行,我本想着,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玩也玩够了,找个老实姑娘成亲了也好。”   “然后我便问他小梅是谁,他硬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连连追问才得知,这个叫做小梅的居然不是个活人,而是个女鬼!每天晚上都会来到家里和他见面!”   “之后犬子的精神状况就越发萎靡,我想方设法让他断了和那女鬼的联系,把他锁在房间里,请了法师来擒拿那女鬼,结果这位道长一个照面就被女鬼打成重伤,那个叫做小梅的女子还说,必须在七天后的晚上,让犬子去娶她为妻,否则便要教我柳家血流成河。”   “这红灯笼,也是她要求挂上的。”   “可惜到了这一步,犬子还是不觉悟,整个人就惦记着那个女鬼。”   众人听得一阵面面相觑。   道士干笑道:“贵公子是有点不幸啊,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女鬼盯上了?”   一旁的道姑小声说:“是不是他外出踏青,打扮的太过于花枝招展,所以被女鬼盯上?苍蝇不叮无缝蛋。”   光头男摇头说:“这话不中听,只能说柳公子意志不坚定,缺乏锻炼啊,需要多练肌肉才能抵御住诱惑。”   柳老爷重重叹气:“不论如何,必须把这女鬼给铲除掉!一定要在闲言碎语出现之前,将这桩事给了解,我可不希望自己儿子给女鬼迷住了,这女鬼有什么好,去青楼我都不管了!偏偏是女鬼……”   柳老爷越说越气,拍着桌子。   “堂堂读书人,居然被鬼魅迷了心窍,他这将来还怎么养的出浩然正气,怎么考取的了功名!”   “而且之前那位道长说了,这女鬼喜好美男子,又吸取人的阳气精气!肯定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想我柳家的嫡系,居然会被一个女鬼给玷污了,这女鬼得大他多少岁,可怜我家孩儿才刚刚成年啊!”   “更何况女鬼又不能传宗接代!”   “这要是传出去了怎么办?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好端端的一个好孩子,被鬼玷污了,以后怎么嫁……娶的到良家女子!”   “被鬼碰过了,活人还会要吗?这要是娶不到老婆,我柳家岂不是要绝后?”   柳老爷气得浑身颤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差点老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流下。   老爷子叹道:“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   听着老爷子委屈的叹息,白泷有点掩饰不住表情。   他的嘴角缓缓抽搐……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位柳公子居然是位亡灵骑士。 第213节 第两百一十一章 爱只会转移和变质   行走江湖,总会遇到些奇闻异事。   三观什么的从建立起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   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请不要悲伤也不要心急。   因为急也没用,反而只会被人嘲讽‘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众人站在柳公子的门外,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咆哮声。   “滚,都给我滚!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梅娘!”   “你们不要痴心妄想逼迫着我去相亲,梅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哪怕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不吃,我也不喝,我今天就算是饿死渴死在这床榻上,晚上也要去迎娶梅娘,面对这么凄婉坚决的爱情,你们是阻止不了我的,一群老家伙,有什么理由阻止年轻人拥抱爱情!”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侍女和家仆都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白泷表情绷不住:“这纯度太高了啊。”   兰香雪也说:“是真心?还是会被女鬼魅惑?”   影子挖了挖鼻孔:“这撕心裂肺的喊声,我也就听到风叔被送出了天香楼阁入场券的时候喊出来过……这特娘的有可能是真爱啊。”   “真爱啊。”白泷嗤之以鼻:“他想做宁采臣,也得有人乐意做燕赤霞。”   没人敢再进柳公子的房间,大秦尚武,他一个公子哥有点武力在,寻常人制不住。   道士挥了挥拂尘,最先进了房间,然后三秒后他就出来了。   只是脸上多了一个鞋印。   “贫道去洗把脸。”道士在道姑的搀扶下走远了。   黑风洞的光头男子也是大步流星的走入了房间,这次动静没太大,没有什么激烈的肉体碰撞,更没有击剑入股之类的独特声响。   光头男子却在半分钟后出来了,面色平静的很,就是手不自觉的往兜里揣了揣,表示自己肚子疼,要去上厕所,不过大概率是被柳公子用私房钱的银票给收买了。   白泷走入了房间,望着遍地狼藉的地面,视线尽头是一名坐在床铺上的男子。   柳家公子……就这?   白泷打量了几眼对方的样貌,或许原本也算是个帅气的公子哥,但此时脸颊凹陷,蓬头垢面,眼神黯然无神采,不仅像是纵欲过度被酒色掏空身体,而且像是连续肝了七天七夜不睡觉的某社玩家,也像是了被福报折腾了五年的程序猿,满脸都是仙气。   这修为距离立地升天不远了。   白泷直接果断退后一步:“没救了,告辞。”   “等等!”柳公子不满道:“你几个意思?开口就说我没救了,我不仅活蹦乱跳,我还好着呢!”   “所以,你其实还好?”白泷站在门口,玩味道。   “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不就是冲着钱来的吗?公子我有钱!”   “别着急撒币。”白泷不急不缓的说:“你知道合欢宗么?”   “听说过。”   “那你知道为什么合欢宗的女子貌美如花、身材又好,却令不少江湖人都避之不及吗?”   “为什么啊。”   “因为她们是楂汁姬。”白泷竖起手指:“你和那个叫做梅子的女鬼……”   “是梅娘!”   “没爹还是没娘,我不关心。”白泷继续说:“重要的是,鬼新娘比合欢宗的妖女们更可怕……后者最多如狼如虎,而前者能坐地吸土……你先想想你自己的身板顶不顶得住吸尘器的功率。”   “嘶……”柳公子有点慌了,他强自镇定:“那不一样,我可以节制!”   “呵,那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白泷笑容戏谑道:“一旦你和她成婚,算是达成了和死者的冥婚,到时候哪怕上报去了司天监都不会受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算不算是家庭暴力都是二说,难道你还要逃去衙门,说你家媳妇太猛了,你顶不住?丢不丢人呐。”   柳公子涨红了脸:“你,你不要信口开河,梅娘可不是那种放浪女子,我们是清白的!”   白泷语重心长道:“柳公子,我劝你想清楚,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呢?”   柳公子默然,他缓缓起身,怅然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就是爱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我活了二十年,只有梅娘最懂我,她善解人意,也善解人衣,知书达理,温柔如水,在我眼中她是无可替代的,也是我主动说了想要娶她为妻,不是强迫。”   “明明才认识不久?”   “不久?你错了。”柳公子摇头说:“我认识她已经十年了,打记事起就认识她,她不是害人的鬼,是过去途径这里被山贼杀害的大小姐,后来被葬于这里,却因为身负怨念而无法超生,儿时我在山间迷路被她救过,她是鬼不错,却也是我心中的山峭。”   ……好家伙,居然不是天降而是青梅?   ……这么说,这梅娘玩的是正太养成?还真的有了纯爱内味了。   白泷稍稍震惊了一秒:“你原来自幼开始就……”   柳公子说:“我母亲去世的早,自幼开始就缺乏母亲关怀,不自觉的便喜欢上了大姐姐般的梅娘……”   白泷说:“我说的是……你居然从小开始立志做亡灵骑士。”   柳公子自顾自的懊恼道:“我也没想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打算和父亲商量着,可他们都不答应,还请了人来阻止,这位公子,看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份上,能请你选择袖手旁观么?请放心,谢礼一定不会少的!”   白泷笑着说:“柳公子,你小瞧我了,在下一介江湖人,怎么能看着你被鬼魅蛊惑,危及生命而无动于衷呢?哪怕是为了你好,我也必须要直谏啊,所以呢……”   他当着柳公子的面说。   “得加钱。”   ……   夜幕将至。   青山镇是山区,入夜后气温下跌,有些冷寒,   暖炉边,影子搓着手,他问:“今晚就是第七个晚上,要去接鬼新娘了吧。”   白泷说:“怎么?你也想牡丹花下死?只怕你做不成宁采臣,只能当花肥。”   影子摇着头:“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说,咱们真的管这事吗?”   白泷反问:“你指的是什么事?翻译翻译。”   “真爱啊,真爱无敌啊。”影子小声说:“这柳公子和梅娘爱的死去活来的,可都是别人家里事。”   “所以呢?”白泷淡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他是不是真爱?”   “你不对劲!”   “公子是来查赤鬼灯的。”兰香雪说:“柳家如何,与我们何干?”   “嗷,对哦……”影子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那我是来干嘛的?我不是来找默哥的吗?为什么变成在这里蹭吃蹭喝蹭暖炉了?”   绣玉拉了拉白泷的衣角,眼神打字问询——话说回来,那柳公子说的话可信吗?   白泷说:“当事人的话,除了罪己诏之外,一概不做理会,否则只会让真相变得影影绰绰,特别是事关情感的部分,一个字都别信。”   影子说:“所以,你还是不信他和梅娘是真爱?”   白泷摇头:“我信啊。”   影子瞪眼:“那你之前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是在逗我玩呢?”   白泷失笑:“我说不信他说的话,但我没说不相信真爱啊,爱是存在的,爱不会消失。”   ……爱只是变质和转移了而已。   ……这柳家公子自由缺乏母爱,十岁就立志做亡灵骑士,谁知道是不是孝心变质?   走一步看一步,白泷不认为柳家能找到赤鬼灯的线索,但也许鬼新娘会知道。   当天色彻底暗沉,月亮高高挂起,就到了迎亲的时候。   柳公子换上了喜庆的红色新郎官的服饰,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涂上了妆容的缘故,骑乘着一匹白色的马,领着队伍出了青山镇。   黑风洞和三才道观的两批人也混在了队伍里,按照计划,他们会在今晚阻断这场婚礼,击退鬼新娘。   白泷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一列。   众人一路出了镇子,往前走了,直至来到一座大山脚下,山峰巍峨,远观如巨神,山民们大多知晓规矩,不敢夜晚进入山间,好在也不用往前走了,前方便是目的地。   其他的人早已散去无影,只留下一行不到十人还在,白泷正闭目养神,听着山间的野兽叫声。   忽然一阵阴冷的空气吹拂而至,他睁开眼,山间晦暗之间亮起幽蓝火光,一尊八抬大轿缓缓驶来。 第214节 第两百一十二章 鬼新娘   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一尊八抬红色大轿自山间幽暗中浮现,八个轿夫腰间扎着红色的绳子,穿着红色的大衣,头戴红色的礼帽,动作整体划一,一走一震,每一步娇子都微微颠簸一丝。   荒无人烟的地带,寻常人见到这鬼新娘出嫁的场景,绝对要吓的肝胆俱裂,就像此时的影子一样,整个人都降至冰点,差点站着昏过去。   ……原来他真的是怕鬼的。   ……就像是二哈见到猛虎的反应一样,四足离地,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抗拒。   兰香雪的脸色也不好看,这姑娘大概是寻思着,死者尸骸怎么可能毫无道理的活动,还有这鬼魂新娘……如果真的人死产生怨念,恐怕她这类杀手早该被冤魂索命了。   白泷解释道:“江湖中七种神秘现象其一,黄泉返……生者肉体陨灭,而精神长存,亡魂不死,而是化作怨念或是执念残留于世间,是为灾害。”   他问:“害怕吗?”   兰香雪摇头:“不怕。”   白泷道:“那就好,死者没什么可怕的,区区死者竟敢在生者之前结成队列前行,本就是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行为,老老实实躺回墓地里才是。”   影子腿软道:“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啊?你好熟练啊,你究竟见过多少鬼新娘了!”   白泷耸了耸肩膀,这谁还记得,这些都是我的经验值啊。   前方迎亲队伍已经和红色轿子快碰上了。   柳公子喜出外望:“梅娘!”   轿子里传来一声浅笑,轿子最前方的一只鬼说:“柳公子按照约定前来娶亲,我们甚是欢喜啊,若是能完成这个冥婚,我等也好放下心事,安心转生了。”   柳公子微笑着说:“好,好!我一定会完成这个婚礼!”   这时有人忍不住了,三才道观的道士一挥拂尘,周身清气吹拂,他是传统的练气士,修的就是仙人道,没能凝聚出大黄庭,也没能修出金丹大道,但只要除鬼便可累计功德,对于日后有好处。   练气士的水平分为三六九等,他所在的道观不是一流,却也属于二流层级,培育出来的弟子,自然有点实力压身,更重要的是既是鬼魅,便有办法克制。   道士手中的拂尘和道袍看似普通,实则都是对鬼魅有克制效果的法器。   鬼物的攻击是魔法伤害,他堆了一身魔抗装备,手里的拂尘更是一抽一个暴击。   眼看着鬼魅已经现身,他也不再隐藏身份,直接扯下身上的家仆服饰,足尖一点地面,直奔红色轿子而去。   “女鬼,胆敢扰乱人间秩序,我要你原形毕露,灰飞烟灭!”   他心中倒是想着除魔卫道,这女鬼修为不浅薄,看似雷霆出手,实则也暗暗提防着。   出声大喝,不是为了提醒对手,而是为了故意逼迫对方选择反击。   然而这道士只看着前面,却没注意到后面,当他刚刚起飞不到三米距离,忽然一阵劲风拍面。   光头猛男直接撞了过来,浓郁的雄性气息的胸肌撞在了他的鼻梁上,帅气的道士鼻血横流的坠落在地。   黑风洞的光头猛男揉了揉鼻子,拍了拍胸口肌肉,精壮的肌肉砰砰作响。   “不好意思,小道士,这可是柳公子的大婚日,你可不能胡闹,这场婚礼的安保工作可交给我黑风虎了。”   “你!”道士捂着鼻子,他一身魔抗装备,而光头根本就是物理攻击,不讲武德:“好你个黑风寨的野蛮人,你这是吃里扒外!”   “呸,什么吃里扒外?柳公子就不是柳家人了?”黑风虎摸着光头:“我这是叫做成人之美,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柳公子能娶到这么贤惠漂亮的媳妇,而你不行?”   “啥——?!”道士大吼一声荒谬,一拍地面,凝聚山岩之力,对着黑风虎猛地一拍:“起!”   大地上骤然升起岩石之柱,却被黑风虎靠着一身肌肉硬生生震碎,他拍了拍胸膛:“练气士?不过如此!肌肉才是最强的力量!小道士,你还太嫩了!”   练气士和魔鬼筋肉人战做一团。   绣玉无聊的托着小脑袋,这场菜鸡互啄并不精彩,她悄悄打了哈欠,有些困倦了,她还是个孩子。   肌肉猛男和练气道士的纠葛姑且不管,但这两人闹起内讧,互相追着打着扯头发扇耳光的,也已经无暇顾及轿子这边,柳公子收回视线,对于这两外人之间的争斗丝毫不在意,反而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轿子里的朦胧身影,色与魂尽授。   “说实话,我好奇这女鬼到底有多漂亮了。”影子突然就不怕了,可能是下半身动了。   “再漂亮又如何?红颜枯骨罢了。”白泷淡淡道:“谁知道本体是不是性感的只剩下骨头的白骨夫人,还在眼眶里养着几只蛇蝎。”   影子说:“那或许真的很漂亮呢?”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而倾城,宁不知倾人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白泷低声念出李延年歌:“得有这个水平,才有资格教人魂不守舍,生死相依。”   绣玉一下子精神了,眨着眼睛——这首诗好!   兰香雪轻声感叹:“这首诗,胭脂榜前几才有资格吧?”   “与胭脂榜何干?她们乐意听,我还不乐意说给她们听呢,你喜欢,这首诗便送你了。”白泷。   兰香雪霞飞双颊。   绣玉眨了眨眼睛——我的呢!我的呢!   “你还是个孩子,你还要慢慢发育。”白泷搪塞道。   绣玉不依不饶的摇着他的手腕。   兰香雪别过头,没去点破这本体二十多岁的老女人的卖萌行为太可耻,她故意转移了话题:“公子,这鬼新娘似乎……好像……没什么问题?”   白泷见到她有些呆萌的表情,止不住失笑:“哪有这么简单。”   兰香雪意识到这是公子要表演了,她立刻问道:“公子看出来了?”   “还不确定,但不妨猜测一下。”白泷缓缓道:“柳公子收买了黑风洞的光头防止婚礼被破坏,证明他是足够重视这场婚礼,且不论他到底是不是急着当花肥,可见他很是心甘情愿,而这个叫做梅娘的女子的确是愿意嫁给他的,但问题也就在这里……”   “鬼新娘之事,各地都有传闻,这往往不是什么好的故事,大多情况下,是鬼新娘逼着男人嫁过来,男人往往会折了阳寿,而这边是男方恨不得鬼新娘赶紧嫁过去,如果是寻常老色批也就罢了,可偏偏柳公子生的也算俊俏,不缺婚配,过去也混迹过青楼楚馆,不至于为美色而如此心动。”   “所以美色不是关键?”兰香雪说。   “自然如此……倘若男人是被美色给勾引了,那他理应和鬼新娘认识不久,可若是认识不久,为什么有这份胆量和鬼新娘冥婚?”白泷又说:“先前柳家老爷子说了,他沉迷于风月场所,证明不久前还是个浪荡子,突然就收心了,还钟情于女鬼,这不奇怪?”   “那是为什么?”影子挠了挠脑壳:“说明白点啊。”   “就当是我乱猜的。”白泷说:“如果柳公子没说谎,他的确自儿时起就认识这名鬼新娘,而她也同样将柳公子当做孩子看待,可随着时间推移,柳公子孝心变质,对鬼女求婚……而这梅娘大概是以生死之别的理由拒绝了柳公子的求婚,从而导致他心灰意冷的到处乱嫖,但突然有一天,这个梅娘又答应了他愿意嫁给他。”   “啊这……”影子张大嘴:“是不是太牵强了一点。”   “所以全是猜测。”白泷摊手:“基于他们说辞的猜测,当然可能存在误差……但有一点无法解释。”   他盯着八抬大轿里的朦胧鬼新娘的轮廓。   “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要闹的这么大?他们都是成熟的人和鬼了,理应很清楚,生死之交、亡灵骑士都是个人的事,而婚嫁之事不得儿戏。”   “女鬼强嫁尚且说得过去,毕竟法律只能惩罚活人,对死者重婚罪无法适用。”   “但这种生死冥婚之事,完全不必要这么声张,偏偏还闹的这么大,以后柳家有个儿媳妇是女鬼必然瞒不住,是鬼新娘没有害人之心,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玩的愿打愿挨愿者上钩?这么一寻思,还真是有点毛骨悚然,老pua高手了,以前干过网易和米哈游策划?”   他呢喃自语着,唯独这点有些想不通。   于是他干脆放弃了思考,踏前一步,行至红色轿子前方,阻住了轿子去路。   柳公子疑惑道:“白公子……加钱的啊。”   白泷说:“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为什么梅姑娘之前不愿出嫁,却在突然间答应嫁给柳公子了?”   话音一落,柳公子脸色微变:“你是如何……”   兰香雪按住剑柄,她有所预感的说:“公子猜对了。”   白泷继续问道:“不愿回答也无碍,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太煞风景,只是还有一句提问,不知梅姑娘听说过赤鬼灯么?”   此声一出,忽闻阴风骤起,幽光四散,八台红轿砰然落地,轿子中传来女子清脆回应。   “赤鬼灯节,神鬼问路,这位公子是想要从小女子这里问鬼道吗?” 第215节 第两百一十三章 这年头连老虎找不到老婆了   白泷是个老谜语人。   有时候他能意识到自己在说谜语,有时候则是意识不到。   好比现在这一刻,他是在故意说谜语,而对方显然是上钩了。   哪怕他不知道赤鬼灯节是什么。   也不清楚她说的问鬼道是啥意思。   鬼道?破道、缚道、一刀火葬、赤火炮?   白泷说:“关于赤鬼灯节,敢问可否说明白一些?”   轿子里传来答复:“公子想问道,换做平日,小女子愿意给个答复,不过今日是我大婚日,小女子不想谈这些,只想着快些完婚,以免耽误了吉时。”   白泷沉吟:“也就是说,之后再说?”   柳公子也不耐道:“白公子,有话改日……”   “改日不行!”白泷骤然出声打断,语气有几分油盐不进。   柳公子一愣,心说他难道今天非要弄明白?   轿子里也散发出了少许阴冷煞气,清冷的山风不知不觉间变得冰冷。   这梅娘的修为少说也有半个世纪了,幽幽的冷气飘来,森然冰冷。   她的态度很明白,倘若白泷阻碍她成婚,那就用轿子直接碾过去。   正值这剑拔弩张之时,白泷却淡然的侧过身说:“改天可以,请记得下次一定。”   梅娘楞了一下。   兰香雪歪着脑袋和绣玉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她们没听懂这句话里藏着什么样的下流思想。   但也有人听懂了,柳公子的表情一脸尴尬,毕竟改日是他说的。   他咳了一声:“不说了,走走走,快走,别耽误了拜堂成亲。”   这件事算是谈妥了,白泷也拿到了‘下次一定’的默许,他心说赤鬼灯这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但真的有这么容易?   这就好比去领结婚证,只要自己单方面同意,这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可另一半成不成还得看缘分,往往这剩下的一半比用迅雷下载的进度条还难动弹。   这只鬼新娘肯定藏着什么话没说明白。   她虽然回答了白泷的第二个问题,却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要赶着时间着急成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白泷倒是猜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喃喃道:“不会是她妈逼她相亲去吧?”   绣玉听到后翻了个白眼。   影子也吐槽道:“这猜想也太离谱了,怎么可能是相亲?你说逼婚还差不多。”   白泷忽然一停顿,目光如炬的盯着影子。   影子被看的有点心头发毛:“不要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啊……我不好吃的。”   “我记得你鼻子很灵?”白泷问。   “那是,我能分辨出好几千种味道。”影子傲然一笑。   “那你没闻到吗?”白泷反问:“这空气里的气味……一股快要腐朽的血气味儿。”   兰香雪运转真气,刻意隐藏着自身,收敛气息的刺客少女骤然浑身覆盖上了一层银色的白月光,剑气临身,蓄势待发。   她察觉到了危险,行至归途之中,四周山林之间,居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是深秋近冬,夜晚也有活物出没才是,但不论是飞鸟还是走兽的声音都远去了,附近的流浪犬也不见,这种安静意味着危险,越安静的地方越发危险,第六感告诉兰香雪,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在附近。   影子被白泷提醒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当场口吐芬芳:“卧槽!好臭,呕……”   他趴到另一旁干呕起来了:“这是什么味道,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加上十五天不洗的袜子内裤一起放置七七四十九天后长出来的蘑菇研磨成粉后倒入胡椒粗盐香菜发霉的鸡蛋、过气面粉一起发酵成的……呕……”   没说完他又呕了,自己说的把自己恶心到了。   影子是化妖,闻得到空气里的恶臭气味,而其他人几乎没察觉到。   白泷是天魔,对这类气味也很敏锐,或许练气士也有所察觉,绣玉也悄悄捏住鼻子。   就在这样的前行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在能依稀看见青山镇灯火的道路边缘。   白泷走到柳公子身侧,问道:“柳公子,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柳公子揣了揣袖子:“要红包?拿走拿走。”   “嘿,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品格!”白泷将红包放入口袋里:“不过我不是要红包的,而是想问你,你们青山镇这儿有没有抢亲的习俗?”   柳公子声音都变调了:“抢亲?你在开玩笑吗?”   他想骂一声荒谬,这位可是鬼新娘,哪来的胆量来抢亲?你真以为亡灵骑士是个烂大街的职业吗!这可是只有死了都要爱的猛人才能获得的稀有成就!   “你要相信你老婆的魅力嘛,哪怕是死了,也是万人迷啊。”白泷说:“纸片人都有成千上万人喜欢,为之疯狂的买买买,女鬼又怎么了?你看不起谁呢?”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绝对没贬低梅娘的意思,姓白的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柳公子急忙解释,他紧张的看着轿子,脱口而出:“梅娘天下第一!”   “可以,不愧是你。”白泷鼓掌:“请继续你的孝心变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柳公子昂首挺胸:“你不要小看我对梅娘的爱!”   “……二位公子……”轿子里传来有些头疼的叹息声:“你们冷静点好吗?”   “那可不行,他这是在质疑我。”柳公子像个赌气的孩子,偏偏要在梅娘眼前表现的争气些。   “当然不行,不这么说,怎么有结婚的热闹气氛?闹洞房嘛,不寒碜。”白泷清了清嗓子,口吻庄重肃穆起来:“柳公子,我问你,不论贫穷或富贵,不论生老或病死,你愿意待这位女子好一辈子,与之相敬相爱,不离不弃,直至永远吗?”   柳公子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愿意!”   不等他说完,却听见半空传来一声爆喝,如同惊雷炸响。   满是愤怒至极的咆哮声震撼了山林,那是一声模糊的人声,也是一声凶悍的虎吼。   “——住口,给爷死!”   柳公子听到声音后反应及时的勒马,只见到暗中有什么东西飞驰而来,前方的地面轰然塌陷。   两人合抱的大树横空而至,砸在地面上,荡起尘土无数,砂石飞溅,地面坑陷,而后又是三根巨木落地,将前方道路堵死,差一点他连人带马都要交出去。   柳公子足下的白色骏马受到了惊吓,他的骑术也不高明,直接人仰马翻。   白泷撘了把手,才让柳公子没摔破相,他挣扎着爬起来:“怎么回事?”   白泷吹了声口哨:“我说吧,你看,抢亲的来了。”   柳公子瞪眼了:“还真特娘的有人抢亲?梅娘,你没告诉我啊。”   八抬大轿再度落下,轻轻的落地一声,地面一震。   轿子里传来女子的轻轻一叹,这叹息一声已经是默认。   鬼新娘轻声说:“白公子激将法用的巧妙,其实我本以为它今晚不会来的。”   白泷随意道:“不过试一试而已,看来哪怕是妖、哪怕是鬼,也不能容忍自己头顶绿帽。”   柳公子撸起袖子:“妈的,敢来抢亲,我被拒绝了五年时间,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来是怎么过的吗?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居然来抢我老婆,我今天就要让你不得超……”   话音未落,前方一道黑影缓缓显露在月光之下,那是一只近乎一人半高的黑色猛虎,体型庞大,不同于寻常的斑斓虎皮,它的虎皮是黑色的,身上的纹路是血红色,双目同样赤红,张开嘴巴喷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味,糜烂的血污气味中夹杂着刺痛皮肤的冷风。   血煞妖气。   货真价实假一赔十的嗜杀之妖。   一双血色的虎目瞪过来,大若车灯,目光煞气十足,威震山林。   柳公子当场被吓成了结巴,‘不得超生’的生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内心刚刚升起的勇气立刻变成汤姆猫的哀鸣声。   啊这……居然是山里的虎精来抢亲?   这个年头,连老虎都找不到母老虎了吗?   柳公子直接怀疑人生。   他挤出这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母老虎是可以买到的,我给你买个老婆,你放我过去,成吗?” 第216节 第两百一十四章 一张白纸   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个母老虎回来。   成吗?   那当然是不成的。   普通母老虎根本顶不住,它这体型太大了,这一鞭子砸下来肯定一步到胃。   白泷以手扶额,听着柳公子这糟糕的话术,没忍住笑出声。   黑色煞气缠绕的黑虎根本听不下去,怒吼一声作为回应。   往前喷吐一口煞气,只是咆哮形成的音波声浪便如同实质般冲击而来。   白泷提起柳公子往后一掠,他无暇去管剩下的白马了,这白马被音波撞上,当场炸裂,碎裂成了无数血肉碎屑,散落一地。   可音波撞碎了白马并未消散而去,白泷继续往后,直至落在了轿子附近时,一股冷风方才抵消了音波的冲击。   “你放肆!”轿子里的鬼新娘梅娘怒斥:“今晚可是我的婚日!”   “婚日?”黑虎眼睛一转,收敛了咆哮声,语气中有几分愠怒:“我可是说过,等我修行有成就会来娶你为妻,你居然要嫁给一个凡人!”   “凡人又如何?好过嫁给你这虎精!”   “我已经诞出灵智,再给我点时间,我距离化形期都不远了!”黑虎精道:“况且,你当初在这山中惨死,是谁给你的一处阴地修行!不是我护着,你早就灰飞烟灭了!”   “但是,我欠你的也都还清了。”梅娘冷冷道:“我也帮你了许多。”   “这几十年的交情,你都不看,我真不明白,这个人有什么好的,差点被吓到尿裤子!”黑虎精嘲弄道。   “可他仍然是个人。”   “人!人!人!人有那么重要!”黑虎精怒道:“我也快化形了!”   “可你终究是个虎精,你为了修行,吃了多少人,喝了多少血,最初是山匪,后来是行人,商队!”梅娘说:“你又炼了多少伥鬼?让它们变成你的走狗,四处害人。”   “人能吃牲畜,能杀山中野兽,我就不能吃人了?哪来的道理!”黑虎精的爪子刺入地面,摩擦出锋锐的声响:“力量就是道理,变强就是道理,我们这些精怪成妖,之所以被压制,不就是因为人道昌盛,多了那么些陆地神仙?否则怎么轮得到天生孱弱的人在上面作福作威,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它说着便咬牙切齿。   白泷适当提醒一下:“然而你说了这么多,这么看不起人类,偏偏还要娶一个鬼新娘做妻子?”   “那是,我看她很顺眼。”黑虎精说:“我早就说了,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可还行。”白泷奇怪的问:“为什么非她不可?”   “没有更合适的了。”黑虎精舔了舔獠牙:“而且,她的鬼气和我非常配合,我们双修了以后,只有好处没坏处,她还能替我掌控伥鬼,到时候……”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白泷指着黑虎精,扣下大拇指:“你那叫喜欢吗?你那是馋她身子,你下贱!”   黑虎精一愣,随后怒吼,声浪袭来,被鬼新娘隔绝在外。   “你们看,它急了。”白泷继续嘲讽。   “这位公子都说的明明白白,你只是一头虎精,哪怕你化作人形,你也成不了人,你不懂女人需要的是什么,你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关怀,什么是朝朝暮暮!”梅娘厉声喝道:“你需要的不是什么伴侣,只是工具,我便是魂飞魄散,也不会嫁给你,成为你把玩的伥鬼中的一员!”   “那我就把你也炼化了!”   黑虎精的回应令在场的女子都皱起眉头。   白泷心说这果然只是一头野兽,这么回答已经是彻底撕破脸皮。   别说它连前男友都不算,哪怕是前男友,这时候也活该被活活打死。   梅娘冷笑一声,声音没了半点温度,过去的交情在这么一句话下已经烟消云散。   女儿是记仇的生物,而且心眼小,男人中也有记仇的生物,譬如方丈。   撕破脸皮的如今,鬼新娘已经湮灭了最后一丝念想,小鬼已经散去,红色的轿子中,朦胧身影往前一步,血红色嫁衣之下抬起一只手,苍白如雪,气温亦是骤降。   黑虎精和鬼新娘,两个非人的怪异碰撞在了一起,顷刻间阴风大作,冷的仿佛来到了北方的冬季。   黑色的狂风形成了视觉阻隔,无人看得清内部正在发生怎么样的一场厮杀,听着声音便令人头皮发麻。   影子缩了缩脖子:“好冷!鬼、精怪都这么厉害吗?”   白泷淡淡道:“毕竟是能直接吸收日精月华成长的种群,不同于武者需要打通天地玄关才能汲取天地灵气修行,它们的初始属性便相较于一般人更高,不过要求也更加苛刻……阴气、煞气、血气的修行全靠天地很难获得,并且分量稀少,只能通过后天手段补全。”   影子问:“什么?”   白泷说:“翻翻历史书就知道了。”   兰香雪问:“鬼新娘赢得了吗?”   白泷摇头:“大概是赢不了吧,毕竟修为差距摆在这儿,精怪的修行品级和练气士差不多,都属于模糊范畴,练气士修成了金丹大道也仍然弱于天王境武者,而这黑虎精距离化形尚且弱了一线,大抵可以算作是……”   “七品!”有人开口说道:“它是七品!”   “七品是什么境界?”   “就像是……”先前被黑风洞光头男追着暴打的道士摸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他说:“大概修为不到百年,结成了妖丹,但不牢固。”   “它不是说自己快化形了?”影子奇怪的问。   “这虎精吹的一嘴好牛皮,它这点道行距离化形还差得很远!化形要四品!”道士啐了一口:“就它也想化形?它配吗?不想着草母老虎,还想着上人,美的它!”   “那光头呢?”白泷问。   “被我困住了。”道士说:“浪费了我不少气力,用了好些手段,哼!不过是个只懂得用肌肉的蛮子,如何懂得我们练气士的神妙道法仙术!”   “那你好棒棒哦,这个黑虎精,你应该打得过吧?”白泷用一副‘我看好你哦’的眼神问道。   “它的确有两下子,但我应该输不了。”道士绷着脸,他选择了要面子。   “那行,你快上吧,我们给你掠阵!”白泷一本正经的说。   “我,我说的是一般情况下,现在我受伤了啊。”道士支支吾吾道:“我不是全盛,有点没把握。”   “那你还不走?”白泷奇怪的问:“你明知打不过还要凑过来,不找机会开溜?”   “胡说,我们练气士,除魔卫道为己任,怎么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这黑虎精分明是食人无数的妖魔,我恨不得让它立刻伏诛!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但重要的是,我必须要站在这里!不能逃避!”道士朗声自证,嗓音掷地有声,背影上仿佛写上了‘正义’二字。   白泷被感动了:“那行,你上吧。”   道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犹豫,顿了顿道:“白公子,就我一人恐怕……”   白泷翻了个白眼:“看来你还是不行。”   道士顿感暴躁:“我不是不行,可为人做事不能冲动!”   白泷双手抱胸,摇头咋舌:“这位朋友啊,你不是说了降妖除魔是本分吗?莫不是怕了这黑虎精?那就按照我说的,怕了就赶紧跑,麻溜点,为了生存一时苟且算的了什么?真不丢人,如果是热血上头丢了生命才是可惜,掬一把同情泪就算完了,所以你还是听我一句劝……”   他还没说完,一句爽朗大笑声传来:“哈哈哈!你就别劝了,这小道士刚刚把真气用了七八成,现在连说句话都喘,哪来的本事去降妖除魔!”   黑风洞的光头猛男不知何时已经把上衣给扒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腰间围着虎皮,昂首挺胸的走来,完全没有受伤,血气方刚道:“这种事,自然还得交给我们来,肌肉才是最强!区区一头虎精,看我三拳给它打死!没力气的小娘炮就在那边看着吧!哈哈哈哈——!”   言罢,便气势雄浑的冲向黑虎精所在,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白泷对着左右两妹子假装窃窃私语道:“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猛男。”   影子也点着头说:“三才道观什么的就图一乐,真驱魔还得看黑风洞啊。”   ……竖子尔敢!   ……这我能忍?!   道士将手中拂尘一丢,二话不说,当场拔出了百年桃木剑,顿时眼睛红了,咬牙切齿道:“啊啊啊啊!大肌霸你欺人太甚!不就是一头黑虎精么!我说降就给你降了!妖孽看剑!”   他大步流星的追赶过去,脚步生风。   这脚步声真的清脆又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白泷说:“我突然有点负罪感了。”   兰香雪浅笑:“这叫做人尽其用,公子擅长把控人心。”   影子深以为然:“真是可怕的男人……我说我自己。”   白泷放下已经硬了的拳头:“先观望一波,发育一下,这么好的炮灰,不用可惜了。” 第217节 第两百一十五章 我配吗?   眼看这三英战吕布,鬼新娘、道士、光头猛男,两人一鬼围殴中间的黑虎精。   最先气力不足退下的便是梅娘,看得出她的修为根基不错,但缺少对敌经验。   太单纯了,一眼看过去就不是什么擅长害人的鬼,也没什么怨气,连二阶段都没有。   大多厉鬼被激怒之后,要么怨气缠身暴露本体死相,要么红衣加身戾气暴涨。   可这位鬼新娘甚至不会变身,差评!   因此被黑虎精一爪子掏心之后,她并未魂飞魄散,但阴气顿时散去许多,整个人被打爆然后重组,气息萎靡,连连往后跌撞,回到轿子里,躯壳变得透明了一些。   “梅娘!”柳公子靠近,面容苦涩。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走?”鬼新娘呵斥了一句。   “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管你娘亲!我就是不喜欢你这婆婆妈妈的黏糊模样,能不能果断一点!要跑快跑,还要我送你一程?”梅娘捂着心口,态度有了几分泼辣娇蛮。   “其实是我马死了,靠着双腿根本跑不了多远。”柳公子叹了口气,说出实话:“我跑了,它丢下你们来杀我,我必死无疑。”   “柳公子还算是个聪明人。”白泷拍了拍他肩膀:“哟,道士开大了!”   眼见前方金芒飞起,手持桃木剑的道士喷出一口老血,掐指捏剑诀。   道士拼出了最后一口真气释放出了大招,他抛出一大把符箓,符箓被桃木剑上附着的金色光芒所覆盖,化作数十道金色剑气。   “金芒讨魔,梅花大阵!”   喝声乍起,金光爆散,剑气随着他手中抛出的桃木剑飞驰而去。   这练气士俨然是把压箱底的杀招放了出来,金锐剑气横空而去,刺入黑虎精的躯壳,它芒刺在背,直接被扎成了刺猬,金锐之力入体,一时间竟也无法动弹。   “做得好!”光头猛男大笑一声:“看本大爷猛男天降,刀来!”   掠阵许久的小弟们将一把九环大刀抛出,光头猛男接住大刀,大刀抡起,摆出力劈华山之势。   武者招式朴实无华,而他本就是个粗人,全靠锻炼肌肉入的先天,靠着一个莽字诀降妖除魔。   黑风寨过去是土匪山寨,现在他成了当家的便想要改一改运营策略,改成做生意最好。   镖局显然干不了,太累也太危险也太麻烦,于是想着改成安保生意,为了打响名气才出了寨。   眼前这个机会他不想放过,这头虎精更是对口了他的专业,能打出物理伤害,直接一刀剁了就完事!   九环大刀叮铃铃作响,猛男当头劈落:“今晚就拿你的骨头泡酒喝!”   “就凭你!”黑虎精怒吼:“也配!”   黑虎精张开嘴巴,血盆大口中喷吐出黑煞之风。   这黑煞风中还染着一丝魔气,正在摸鱼的白泷雷达触发,立刻警觉。   黑虎精喷出的黑煞风中浮现出一抹森白色,那是一枚森白色的骨头,头盖骨!   这头盖骨造型奇特,不是普通的圆滑形状,而是在上面多出了两只角,一只尖锐,而另一只仿佛是被折断了。   光头猛男劈落的刀刃落在了森白头盖骨上,荡起一阵反震之力。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光头猛男的肌肉战栗,硬邦邦的肌肉此时疯狂的跳动着,如同一块被压扁的面团,他试图支撑,但最终抵挡不住,当场被镇入地面,手里的大刀也脱手,九环脱落了三环。   黑虎精头顶悬浮着头盖骨,比煞气更加深邃的气息涤荡开,它猛地一吼,后背上的金色剑气纷纷断裂,漆黑煞气震碎了金色符箓,同时一口咬断了将它钉在阵法中的桃木剑。   刚刚爬起来的道士呕出一口老血,百年桃木剑可是门派中少见的法剑,他心疼不已,差点当场窒息,这么一看更是伤上加伤。   猛男也好不到哪去,半截身体被砸入地面里,浑身提不起力道。   他说:“这是什么妖法……”   “妖法?这是魔的头骨,是魔气。”黑虎精低沉道:“这可是我花费了不少代价才得来的,本打算在赤鬼灯节上换点东西,没想到居然会被你们逼出来!”   黑虎精很是暴躁,他倒是不是害怕这个体修真的一刀把他脑袋剁了。   寻常情况下,这肌肉蛮子最多只能伤到他的表皮,麻烦的是练气士。   它以为道士这一剑最多蹭蹭不进去,谁知道不仅进来了,还捅到肉里面去了。   “你们都得死!”黑虎精怒吼着。   柳公子脸色都变了。   梅娘也暗叹一声今晚恐怕得香消玉殒。   哦,我好像已经死了,那没事了……   光头猛男从地面把自己拔了出来,喘着粗气,他没有受伤太多,但肌肉力量被魔气完美克制,血气方刚却顶不住对方的吸力太强,这太猛了,碰一下该硬的地方全都软了,这怎么顶得住嘛!   打是打不过了,猛男也猛不起来,只能选择走了。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是在下不够强,只能风紧扯呼!   光头猛男正想着退走时,却听到一句话传来。   “我觉得我可以出场了。”白泷淡淡的赶了过来,还对着他点点头:“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一时间,光头猛男觉得不是他有问题,而是白泷有问题。   什么叫做辛苦了?   喂喂喂,前面可是地狱啊!   你现在才出场是专程去送外卖的吗!   他所有话都没说出来,白泷已经飘然走到黑虎精的跟前,他究竟是真的傻子还是疯子,已经令其他人看不透了,就连黑虎精也看不明白。   可这不妨碍它杀人,黑虎精咆哮着落下爪子,失去耐心的它只想把一切血肉之躯给撕碎。   哭吧叫吧然后死吧!   它这么想着,却见白泷突然震惊的看着它的头顶上方,大喊道:“哇,飞碟!”   虎精不知道飞碟是什么,却还是下意识楞了一下,然后眼珠子往上看,落下的爪子也缓了一缓。   仅仅是走神瞬间,白泷一段闪现,二段垫步,从它头顶飞过,同时顺手摘走了漂浮在半空的森白头盖骨。   虎精眼看着此人如同谪仙般从头顶上空掠过,还顺手牵羊夺走了诱敌头盖骨,顿时怒不可遏,吐出黑煞风暴,却见到对方低头一笑,吐出一字,一声爆若雷鸣。   “爬——!”   天魔震怒,强制打断。   黑虎精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四肢落地的趴在了地上,它一瞬间心悸到了极致,如同遭受了天敌之怒。   白泷轻易的夺走了白色头盖骨,看着手中这个魔的头骨,稍稍挑眉,这其中残留的魔气依然不多,被消耗了不少,看来这黑虎精是吃杂食的,魔气、血气、妖气来者不拒。   黑虎精红着眼睛,它怒吼道:“敢耍我,你找死!”   白泷将头盖骨举起,然后对着膝盖一砸,咵的一声,头盖骨碎了,碎成两截。   黑虎精懵逼了,这可是魔的头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   白泷还没完,将折断的骨头继续对折,双手运起天魔真气,肆意揉捏着骨头,直至将它碾成粉末状,变成一地苍白色的骨灰,这才拍了拍手,结束了吸纳魔气的过程。   白泷扬了骨灰还吐槽道:“这魔的纯度太低了,怎么就这点,根本不够嘛?”   黑虎精的爪子刺入地面,现在恐惧的不是敌人,而是它了:“你你,你到底……”   白泷淡然一笑,拾起掉落在地的六环大刀,轻轻一挥,雷霆遍走。   他拖刀走来:“轮到你了。”   黑虎精掉头就跑!   野生动物讲尼玛的尊严!   然而就连这退路也被堵死,兰香雪手持名剑承影,寒光一线,剑气锋芒尽数收于锋芒,冰冷如雪。   前有剑雪,后有天魔。   黑虎精进退维谷,无路可走,而犹豫就会败北。   前后无路可退,它连爆发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眼中看见的是雪落无痕的剑光,也是霹雳雷霆的一斩。   这两招不说是人间极致,却也是它此生所见的最强,赤红色的眼珠流出血泪,表情不自觉的扭曲。   黑虎精消亡之前只有一个念头。   ……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不过一只不到百年修为的山野虎精。   ……我何德何能死于这样的联手杀招之下啊。   ……我配吗? 第218节 第两百一十六章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   山精鬼魅,前者凝聚妖丹,后者由虚转实,才算是踏过了修行的第一道门槛。   而这水平也大概相当于是人类的先天境。   甚至还要弱一点。   这便是先天有缺,哪怕修行的强大了,也存在不小的缺憾。   如果走近路,靠着血气、魔气、妖气来加速修行,自然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直至化形期到来,精怪化形,褪去妖躯;鬼魅修成阴神,不惧阳光,才算是脱离了先天桎梏。   这一境大抵等同于先天证道的天王境界,也等同于练气士的金丹。   境界从来都是模糊,也都有三六九等之分,就好比上大学,哪怕都是一类本科,也有顶尖和挂牌的区别,而哪怕是同一学府里,不同的专业也有王牌和拉跨的区别。   境界终归是个境界,就好比毕业证书,抵达了这境界,固然不易,但也并不能代表真的强大。   黑虎精属于刚刚修成妖丹不足三十年的山野精怪,它本该好好的苟发育,等待化形期的到来。   修成了妖丹,代表它的寿命至少增长了数倍,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会活活老死,可惜它耐不住寂寞也走了邪道。   于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降一位猛男把它给秒了。   黑虎精临死之前都在感叹自己何德何能。   它像极了一脑袋撞死在主水晶前的峡谷先锋。   满屏幕的弹幕上都写着‘牌面’。   猛虎精被一招秒之,死的明明白白,一只老虎变成了两半老虎。   由于场面过于血腥,也就不多加追逐了,好在是它消亡之后,躯壳中燃起了阴火,自然焚烧了躯壳。   不需要请出专业团队,它已经很自觉的自暴自弃回归自然了。   在燃烧的火光之中,掉落了几个物件,似乎是黑虎精囤积的家底,并不是很厚实,其中有一盏红色提灯,还有一小袋子的漆黑货币,漆黑纸张上残留着灰烬的气息。   白泷将东西拾起,旋即感受躯壳内的天魔真气稍稍波动了些许,果然这大部分的魔气都被它给吞噬了,可惜它根本没消化太多,反而让大部分的魔气自然消散了。   ……真是可惜,本来打算冲一波第九转。   白泷伸了个懒腰:“大概,就这样吧。”   其他人都看着他,大家都心说……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大一只黑虎精,就这么没了?   白泷见到有点冷场,便对这影子使了个眼色。   ——到你了,快上去丢人。   影子心领神会,拍这双手:“看什么看?快鼓掌啊!”   绣玉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影子rua的一声飞扑在地,打乱了有点僵硬的氛围。   柳公子感叹道:“没想到白公子不显山不漏水,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鬼新娘轻声说:“这位公子从一开始就在掌控着局势,你看不出来?”   “梅娘就别说我了。”柳公子无奈道:“我没这么聪明,但我有一点是他赶不上的。”   “什么?”   “我有个别人都羡慕不来的夫人啊。”柳公子嘿嘿一笑。   “贫嘴。”梅娘说:“我们该走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去拜堂成亲吧。”   “好勒!”柳公子正了正新郎冠,昂首挺胸:“走,回去成亲咯!”   ……   冥婚大喜之夜,这一晚定然很热闹。   但白泷没跟过去,他回了客栈休息。   掌柜的说只剩下一间房了,白泷也不方便和两姑娘住一起,她们是堂姐妹关系,同床共枕也就罢了,自己能怎么办?难道要睡床底下?   思来想去,最后盯上了已经重伤的道士,假装好意的把道士抗回了房间,然后……   然后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道士第二天早上醒来见到白泷在房间里,倒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   白泷解释说怕他伤势太重猝死,这才来看护了他一晚上。   道士这才放下心,忙说了感谢,他只是奇怪的表示为什么腰有点酸疼。   白泷说可能是他昨天晚上打怪的时候透支了腰力。   道士觉得也就这种可能性了,欣然接受了解释,却没注意到白泷不着痕迹的把凳子往床底下踢了一脚。   总之,一晚上过后,几人在客栈里再度碰头,吃完了早餐,去柳家结算工钱。   等到了柳家,才发现昨晚的大婚之夜,着实是刺激的很,堪称鸡飞狗跳。   柳公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半个夜晚。   柳老爷手持鸡毛掸子差点把他屁股打开花。   然而这没什么作用,柳公子坚持要娶,咬着牙拜了堂,掀了红盖头,梅娘算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冥婚完成后,出了什么问题都是自负,司天监都不会管这桩事。   由于请来的人都没能履行职责,柳老爷自然也是一概不想见,更别说后续的全款。   不过柳公子还是很高兴的补全了尾款,同时每个人送上了一个大红包。   黑风洞的猛男们拿了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可三才道观的道士和道姑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柳公子仔细说了说冥婚的各种忌讳。   首当其冲的便是行房的问题,鬼新娘已经具备了实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但毕竟是鬼,不论主动与否,必然会大量汲取阳气,一次顶十次都算是少了。   其次是气运问题,这辈子和女鬼冥婚,双方气运连贯,可能大富大贵之人这辈子也就落得普通人下场了,如果是普通人少不了命运多舛。   最后的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子嗣。   年轻人不喜欢被催婚被催生孩子,心说自己就是个孩子,还让我生孩子,这不是为难人么?   柳公子现在认为这不重要,但迟早还是要面对这问题的,整个家庭就这么一个嫡系,这下怎么传宗接代?   “柳公子,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娶妻生子乃人道人伦之根本,如若你非要坚持,至少也要娶个二房延续血脉。”   “我是道士,一心求道,却也知这些基本道理,日后倘若是想开了,不妨来道观找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门外传来道士的声音,屋内万分寂静,影影绰绰的红色嫁衣的女子坐在床铺上,如水声冰下咽。   白泷隔着十几米都觉得有些寒冷,鬼新娘啊鬼新娘,生死相隔啊。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做亡灵骑士呢?   他感叹了一声神仙爱情,随后说:“梅姑娘,或者称呼你为柳夫人更好?”   “白公子不必客气,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梅娘轻声说:“你帮了我,小女子自然知无不言。”   “那我直白的问了,赤鬼灯是什么来历?”   “人有人市,鬼有鬼市。”梅娘回道:“这赤鬼灯节便是鬼市的节日,三年一度,是极少数开放鬼门关,允许三界六道入内的日子。而赤鬼灯,是灯节所用之物。”   白泷想起了黑虎精掉落的红色提灯:“赤鬼灯是进入鬼市必须的凭证?”   梅娘颔首说:“是,没有这赤鬼灯便入不了鬼市,它点燃后只能用一次,最多持续六个时辰。”   白泷又问:“现在距离赤鬼灯节还有多久?”   “今夜子时,鬼市洞开。”梅娘回道:“手持鬼灯,驿外断桥等待,自有接应。”   “今晚?那还真是巧了。”白泷饶有兴致道:“不知道鬼市里卖什么东西。”   “公子倘若要去鬼市,请务必注意。”梅娘警示道:“一盏赤鬼灯只能允许一人入内,并且鬼市在天亮前会关闭,如果不能在那之前走出来的话,会被困在其中,届时再出来可就要等三年之后了。”   “嗯,记住了,还有呢?”   “鬼市内讲究以物易物,或者用冥币购买,但不是普通冥币,而是沾染了鬼气后的冥币。”梅娘稍稍停顿,摊开手掌,掌心漂浮起一枚红色提灯:“我原本打算暗中去一趟鬼市,换些能让我摆脱黑虎精的宝物,但如今也已经不需要了,这枚赤鬼灯便赠给公子吧。”   “谢了。”白泷拱手道:“我想问的事已经没有了,如此便不再叨扰你们新婚了。”   梅娘低下头,藏在红色盖布下的笑容显得苦涩。   白泷见状,问:“你是在后悔嫁进来了?”   “我毕竟是个鬼修,黄泉返者,说得好听些是如此,说得难听些不过是孤魂野鬼。”她低声说:“即使完成了冥婚,也注定得不到完整的家庭了。”   “那也未必。”白泷缓缓摇头。   “未必?”梅娘抬头,眼神诧异。   白泷侧过头,新房四十五度看向她,半真半假道:“我曾经听说过人与鬼之间可以通过特殊的仪式诞下子嗣,这种子嗣被称之为夜泉子或是黄泉子,我曾经见过,虽然代价不菲,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不妨试试。”   梅娘没有回答,白泷已经转身离开,他这次口胡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却是完全未知。   虽是谎言,但也不是恶意,等待并怀抱希望,且看蝴蝶的翅膀是否能卷起风暴吧。 第219节 第两百一十七章 任务第二环   自柳家宅邸出来之后,白泷若有所思。   跑环任务不愧是跑环任务,这套是一环扣一环。   赤鬼灯是进入鬼市的必要道具,这种线索式的任务设计在RPG游戏中属于最基础的部分。   只是他很奇怪为什么第二环任务还没有刷新。   赤鬼灯的谜团已经解开了,任务道具也拿到手了,难道还缺了什么?   这时影子找了过来,他一晚上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   “你一晚上做什么去了?”白泷打量着他:“刚刚拿了红包就去了窑子?”   “没有。”影子摇头说:“绝对没有!”   “那你身上哪来的香味?”白泷满脸怀疑。   “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吃的狗头锅子哪来的余香!”   白泷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就这点出息。   “你找到你兄弟的下落了?叫什么来着?”白泷已经记不得这两人的外号是什么了,他随口说:“姜戈?”   “是默哥啊默哥!”影子瞪眼说:“我昨晚就是去搜寻默哥的下落的,结果一不小心路过了一家巷子,正巧见到有人熬煮狗肉,我就寻思着去打听消息,但是由于太怀念默哥和风叔了,说着说着,我就潸然泪下了嘛,眼泪就从嘴角流出来了,对方就请我吃了一顿狗肉……”   “请?”   “对啊,我投桃报李的给了他半两银子,这是人情往来嘛。”影子认真的说:“我绝对是很认真的在找寻默哥的下落,只是人家这么热情,我实在是不好拒绝。”   ……吃个夜宵都能编出这么一段故事来,不去当气人主播真是太屈才了。   白泷以手扶额:“于是,你找到了?”   影子沉默了一会儿:“默哥可能是被抓了。”   白泷问:“被抓了?”   “对。”影子抄着双手藏在袖子里面:“这青山镇也不是个小地方了,但毕竟官府不如金陵、洛城等地,管辖的也不严峻,庙小妖风大嘛……默哥看上去挺精明的一人,但往往会犯迷糊,估计是在这儿中了招……哎,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路边谁给东西都敢乱吃,被拐了一定也不奇怪。”   白泷听着他嘀咕了几句,看了眼影子,问:“知道他去哪了?”   影子低声说:“鬼市,我们是化妖嘛,和我不一样,默哥这化妖还是比较尊贵,至少看上去能唬人,寻常买卖做不了,我想来想去只能去鬼市了。”   白泷说:“这也是那个卖狗肉的亲切朋友告诉你的?”   影子说:“我跟他说了说理,他最初没听懂,后来听明白了。”   白泷了然,难怪他在青山镇待了足足七天时间,也饿了这么久,这就是第一人称代入式找人法吗?   影子抖着双手问:“柳家宅子的事办完了?”   白泷颔首:“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今晚就陪你走一趟鬼市……这两东西你拿好。”   影子接住红色的提灯以及一个白玉色瓷瓶。   白泷说:“赤鬼灯是进入鬼市必备的东西,瓷瓶里是伤药,给你自己擦一擦,然后找个地方去睡觉,等天黑了来青山镇外的驿站断桥。”   他说完,领着兰香雪和绣玉离去,青山镇也不小,还有不少的地方可以走一走,他也打算去看看真君石像。   影子目送白泷离开的背影,从袖子里拿出手,手背上是血肉模糊的伤痕,他打开瓷瓶倒在手背上,一阵阵清凉感冲淡了火辣辣的疼痛。   “呼……”影子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   白泷看向足下,阳光照落留下的斑驳阴影汇聚成文字。   【跑环任务】   【第二环:被解救的默哥】   【任务简介:进入鬼市,解救默哥】   【任务奖励:五百业力点数,百战青龙甲】   【备注:可惜是个男人】   影子来了,第二环任务便刷新了,果然是一环扣一环。   白泷心中有数,脚步声也轻快了不少,不用苦苦思索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就好比旅游一样,两个人外出,一个人细心规划行程,订酒店找景点找餐厅,而另一个人负责把脑子扔了,只顾着无脑‘恩恩恩,刑刑刑,式式式’就完了。   能把脑子丢了,何必捡回来呢?   白泷表示轻松万岁,这才是行走江湖该有的亚子,跑任务打点签到就对了。   偶尔蹭一蹭别人的主线任务,参与一些大事件,带着瓜子、西瓜、西瓜子在旁边充当围观观众,多自在。   他是这么想的。   但有人并不是。   兰香雪欲言又止,她这短短几日见到的事物皆是过去闻所未闻的新鲜。随着公子走江湖,果真是见到了全然不同的那一面。   在她看来,公子一开始便是冲着赤鬼灯而来,证明他对于鬼市必然有所了解,而她认为这种种事项无一例外都在公子的掌控之间,公子想要去鬼市,必然赤鬼灯节中会发生什么大事,这鬼市里也理应会发生些什么,那么理所应当的……她应该跟过去!   可是偏偏被突然跳出来的碧池给……   兰香雪轻声道:“公子,打算和那个人一起去鬼市?”   白泷不假思索道:“系啊。”   少女刺客抿着嘴唇:“为什么是他?我也可以,而且我比他强。”   “刚刚你也听见了,他来找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在鬼市当做商品售卖。”白泷回答:“他帮了我,理所应该,我也需要帮他,这属于等价交换原则。”   “这也不一定是真。”兰香雪心中不忿,凭什么自己的位置会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给占了?   “大概是假不了。”白泷心说任务都发了。   “公子这么信得过?”   “我信我自己的判断。”白泷不解:“你很讨厌这种人?”   “……是的。”兰香雪鼓着脸颊,有些别扭的说,这种可爱的反应对她来说很少见。   或许不仅是影子,任何走的和公子太近的人,她都不喜欢。   “这个人的确不讲究什么形象,打扮邋遢,穿衣不讲究,节操几乎没有,智商也不能算高。”白泷评价道:“但有一点很好。”   绣玉眨着眼睛——重视友情?   “不,是死缠烂打。”白泷失笑:“你想想,他两朋友都跟他闹翻绝交了,他居然想了三天三夜还想不明白,最后能厚着脸皮追过来,这不是死缠烂打是什么?一般人做得到吗?”   “这算是优点?”兰香雪不解。   “是啊,有这样的厚脸皮,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白泷说:“人往往会某些莫名其妙的自尊束缚,可他没有,正因为没有,所以才找了过来,才遇到了我们,才得知了消息,不论最终结果如何,至少尽力而为过,没有昨日一别便是错过今生的遗憾。”   兰香雪默然,她说:“看来他的确很重视那个朋友。”   白泷会心一笑:“或许吧,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女孩子是不会懂的。”   兰香雪不自觉的又鼓起了脸:“公子这句话,真教我,教我……气抖冷!”   白泷视线余光瞥见,还真是气的鼓鼓的。   随后他又看了眼绣玉,这位是气了也不鼓的。   绣玉察觉到了恶意的目光,镇国公主皱起眉头——你在看什么?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白泷缓缓的念出诗句。   “?”绣玉头顶升起问号——你以前封侯拜相过?   “你还小啊,不懂很正常。”白泷停顿了一下说:“等你变大了,自然就懂了。”   绣玉额头垂下黑线,她很大了,已经二十多岁了,二十六岁在古代人眼中已经算是齐天大剩。   白泷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总之很微妙。   长时间和端木槿接触,他的车速也逐渐超越了常人,车技更是令人望尘莫及。   然而遗憾的是,这个世界没人能跟得上洒家的车速,纯洁的她们连尾灯都看不见。   绣玉拉了拉袖子——那你继续念诗呗。   “好啊,你听好了。”白泷傲然一笑:“朕与将军解战袍,从此君王不早朝。”   咚——!绣玉公主,头槌发动! 第220节 第两百一十八章 鬼市   驿外断桥边,寂寞沙洲冷。   白泷提着红色灯笼走上断桥,隔着断桥就见到了另一边提着红色灯笼的影子。   两人隔着断桥默默相望,仿佛一眼看穿了千年的恩怨情仇,然后……   “呕……”白泷别过头,干呕了两声:“这臭水沟,味太冲了。”   “见人就吐了,你也忒没礼貌了吧!”影子抬头望天:“在这里提着两个红灯笼,还真是有点喜庆。”   “对,如果你头顶在挂着两个红烛,手持两串鞭炮,那就更加喜庆了。”白泷双手抱胸,靠在断桥边上:“等吧,天黑了会有谁来接的。”   “谁啊?”   “鬼知道啊。”   “也是,去鬼市,鬼当然知道。”影子也蹲坐在了断桥边上:“我还真是挺意外,你真愿意帮忙找默哥。”   “我看上去像是连承诺也不遵守的人吗?”   “别闹。”影子拔出一根草叼在嘴里,咀嚼着草根的味道:“哪有人是信守承诺的?”   “你再骂?”   “别激动啊,我说的是实话,是个人都会说谎的,不会说谎的那还是人吗?那成神了。”影子说:“所以到底是不是说谎,在结果到来之前是没人知道的……也不是没人认为自己是个勇士,实际上去了战场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很怕死,想当然的结果是不同的。”   “你睡了一个白天,怎么突然觉醒了哲学家的天赋?”白泷震惊道:“思维逻辑清晰了不止一个层级。”   “你还真把我当傻子看了?”影子大眼瞪小眼:“我只是深知我自己的弱小,所以选择从心。”   “这点我同意,可你为什么要去鬼市?”白泷问:“那可不是什么安分地儿。”   “默哥出事,我不能不管。”影子说:“我们说好的,谁走的迟,谁就给谁收尸,我不想亏他个棺材的钱,只能尽可能把他救活了,让他给我送终。”   “你这逻辑清晰的让我无法辩驳。”白泷感叹一声鬼才。   “你又为什么要去?”影子摸着后脑勺:“看着你像是出来走江湖的,实力也很厉害,就为了长长见识?”   “这理由不够充分?”   “够啊,当然够了。”影子说着便低下头去。   白泷问:“你是不是想吐一口痰,然后骂一句‘神经病’?”   影子奇怪的抬起头来,他捂着心口:“你有读心术?”   白泷笑着,然后他呸了一口,骂道:“妈的智障。”   影子不知该如何反应。   “别觉着奇怪,我也不过普通人罢了,哪怕是上天入地的陆地神仙也都是普通人变成的,有什么本质区别?我不是什么怀揣着梦想走江湖的公子哥,也不是有点本事就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蠢材……倒不如说,我也是要数着钱过日子的,说金钱为粪土,那我宁可当个屎壳郎。”   白泷眺望暗沉的天色:“这浩渺星空无穷尽,却和一般人没什么关系,普通人总要低头看着大地,脚踩泥土背朝天的劳作着,过一辈子踏踏实实的日子,睁眼闭眼都是衣食住行,这才是许多人眼中的真实……你看不上江湖人,也不懂他们的梦想是什么,就寻思着能过一辈子踏实日子便好了。”   影子挠着后脑勺,被戳破心思也不尴尬:“你这人……挺怪的,怎么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我当然懂了,没人比我更懂,毕竟我的梦想也就是三室一厅。”白泷心中加了个前缀‘沪州的三室一厅’:“不是所有人都会羡慕飞天遁地的仙人。有时候,人并不是不甘平凡,而是不会原谅甘于平庸的自己,人总得做一件大事,不要等到自己老了,浪不动了,才开始后悔莫及。”   影子更加奇怪:“你又不是没得选择。”   白泷说:“为什么这么说?”   影子满脸羡慕道:“我听说好多富婆想养你,能不能教一教我啊,我也不想努力了!”   “可以啊,回头我找个有糖尿病的濨醒你,给你点甜头尝尝。”   “哎。”影子深深叹息:“所以说,富婆是不存在的对吗?”   “富婆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白泷手中的红色灯笼自动点燃了火光,他抬起手,盖上了兜帽,遮掩了面容:“我们该走了,走吧,去鬼市里给你找富婆。”   他话音落下,一家马车由远及近,仿佛根本没有任何重量,从道路尽头飘然而来。   “这车……”影子咽下一口吐沫:“不会是灵车吧?”   “活着体验一次灵车漂移岂不美赞?”白泷淡然道:“就算是去该隐赫斯特的车也不用慌。”   他坐上了马车,两人一路几乎没感受到什么颠簸,只觉得马车穿过断桥之时,有一道幽邃之门开启。   仅仅是眨眼之间,便穿过了一段漫长距离。   马车停靠在路边,前方已是集市入口,一座古城关隘。   白泷双足落地那一刻便清晰的感知到了空间层面上的感知扭曲,他有了一瞬间的目眩。   身为自由来去的穿越者,他对空间的感知尤为敏感,显然这鬼市并不位于苦境的主位面上。   对于高阶修行者,他的了解并不算深刻,见过的天王境也就那么三两位,在这之上的几乎没有见过活的。   死的倒是见过不少。   毕竟两年前的他经常倒斗,隔三差五的挖出强者遗蜕,其中不少墓穴仅仅是入口在主世界,而内体部分在秘境之中,恰如眼前这个鬼市,它极有可能也是外景。   白泷抬起手虚幻的感知了一下界面,随后神情放松,虽说是外景,但并不影响自己使用界门。   逃跑路线确认完毕,随时可以撤退,既然可以强退,还慌个锤子,开始整活!   手持赤鬼灯,入鬼市!   如了城头关隘,走过鬼门关,土地之间的阴气浓度教人骨髓里都生出寒意。   如白泷这般天魔真气护体的狠人,不论周身是灵气、妖气、魔气、鬼气、阴气、煞气,他都能行动自若,天魔真气向来是来者不拒,靠着霸道抹去一切锋芒,但影子没这本事,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些战战兢兢,像是没穿秋裤便上了大街的南方人。   “外景……或者说,阴府鬼国,有资格掌控这鬼市的少说也是个阴神级别的鬼雄了。”白泷呢喃道。   “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影子说话有点艰难,它很不适应这里的阴气。   白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抱着灯笼走,会舒服不少。”   影子招办了,果然,抱住了赤鬼灯,阴气的影响便下降了许多,他松了口气,这时才算是有心思打量四周的光景,这鬼市很大,也颇为热闹,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超过八成都是非人的鬼魅。   遍地皆是黄泉返,却也并不都是怨魂,大多都是修行者,人活着是练气者,死了也能成为鬼修,不少死者在阴地中魂魄不散,成了孤魂野鬼便是机缘不够,渐渐丧失神智,但如果有一道口诀保住神魂不散,逐渐壮大自身,凝聚阴气塑造鬼躯,自然和普通的幽魂怨鬼相差了太多。   然而,这里毕竟是鬼市,买卖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胭脂水粉、奇巧物件、书画笔墨。   影子随意一瞥,便在路边看到了一副肉摊,上面挂着新鲜的心肝,似是活人的!   一名男子冲到了摊子前方,嗓音沙哑道:“给我一碗灵鹿的灵血……”   摊主是个手持屠刀的屠夫,鬼气凝实,说:“十张冥币。”   “我用东西换。”   “可以,一副心肝。”屠夫淡淡道:“记得,要新鲜的。”   沙哑声音的男子眼睛一凝,说:“等着。”   言罢他扭头冲向街道之中,盯上了两个路人,便是狞笑一声冲上去,当街厮杀。   来的两人一男一女,也不知鬼市凶险或是别的什么,路上过拘谨,因此被当做了目标。   女子反应慢了一拍,男人下意识的护了上去,这种半个身体挡在前面的标准死亡站姿一出,他自然是活不成了,被一掌拍在胸口,整个人胸膛炸裂开,脊椎都爆散了,血肉、骨骼当街洒了一地,还有一滴血溅到了白泷的衣角上,惹得他皱起眉头,然而所有路人路鬼仅仅是停顿了一下,便绕开了行走,全程视而不见。   男子被杀之后,女人尖叫声也没发出来,震惊了大约两秒,拔剑怒吼着要报仇雪恨,然后仅仅一招,练气小成的女子便被疯狂的男子徒手拧断了脖子,尸体丢到了摊位前。   “新鲜的心肝。”男子摘下头套,露出枯瘦如柴的面容和四肢:“灵鹿血,快给我。”   摊主瞥了眼尸体,屠夫淡淡道:“我改变主意了,两副心肝!”   枯瘦男子怒起,但望着屠夫手里的鬼气森森的剔骨刀,他忍住了,正要回头再杀一个。   这时,一缕红色横空而来,以肉眼不及的极速轰落,直接贯穿了枯瘦男子的后脑勺。   一名女子缓缓走近,她的面容模糊,如同堆砌着不同人的眼鼻嘴,美却不真实,这是一只画皮鬼。   鬼魅收回了红绫,将枯瘦男子递到了屠夫跟前,笑着说:“两副心肝,给我一杯灵鹿血。”   屠夫开怀大笑,转头杀灵鹿放血,不多时便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血放在了摊位上。   画皮鬼仰头饮下这口热血,随后丢下杯子,舔了舔嘴唇,飘然而去。   影子看的目瞪口呆,寒意从心底沁起:“这就是鬼市……”   白泷同样大开眼界:“还有这种白嫖法,长见识了。” 第221节 第两百一十九章 第一更   监管制度越全面,律法的强制执行力越强,则社会越安全,普通民众的安全指数越高。   然而在古代,监管力度再强也是有极限的,不可能和现代一样将监控设施铺满大街,想要达成高度的监管体系,需要的是人力,而封建王朝没有这样大的财力来监管社会,所以很多时候就会出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情况,不同地区的管理只能靠着其当地的自制力。   寻常百姓如果居住在老家,或许十年八年都难以目睹一场江湖斗殴,哪怕是帮派混斗也是尽可能避人耳目。   然而一旦行走江湖,野蛮,暴力,血腥,残酷的一面就会徐徐揭开。   表面上以和为贵的儒家思想表层褪去,而背后为名为利的一套行为准则则是暗暗提高了优先级。   只是大多时候,不会撕破脸皮。   人就是江湖,活在侠客遍地的江湖世界,谁都要留人三分薄面。   就如同古代的镖局,往往并不是真的靠着武功走镖,而是靠着人脉关系走,是面子果实能力者。   可这套准则在这里已经全然失效了。   这里是鬼市,妖物鬼魅横行无忌,本就是人不该来的地方。   于是最后一层的温情面纱也被撕开,只留下残酷的生死法则。   走在这里谁都要小心翼翼,否则顷刻间就会被什么东西给生吞活剥了。   影子走在半路上,满是心惊胆战,抱着灯笼,怎么看都不太自然。   他忐忐忑忑的行走着,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女孩手里抱着花篮,笑靥若花的问:“大哥哥,要花吗?”   影子心说居然在鬼市里也有小孩,他将信将疑的问:“多,多少?”   “不要哦,免费送。”   影子看着花篮里的花朵,造型奇特,蓝紫色的很漂亮,正要伸手去拿。   白泷抬起手揪住影子的后颈肉,瞥了眼小女孩:“幼年期的尸香葬花也拿来送人?等成熟了再说吧。”   小女孩楞了一秒,切了一声,随后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脑袋后面露出另一张苍老面孔,推搡着人群走开了,骂骂咧咧道:“居然遇到个识货的……”   “尸香葬花?”影子扭过头。   “这是一种寄生于人体的特殊花种。”白泷说道:“幼年期的尸香葬花和普通花朵没什么区别,一旦触碰就摘不掉了,它会寄生在血液中,然后花朵逐渐深入心脏,抽干所有血液,最终人和花化作一体,变成了真植物人,继而结果……被寄生者会陷入幻觉,几乎感受不到痛苦,会在一个月内丧失五感,半年内瘫痪,一年后死亡。”   影子打了寒颤:“那如果我碰了的话……”   白泷扬起下巴:“就跟那人一样了。”   影子顺着视线方向看去,在街道另一端,有个青年手臂上就长着一朵蓝紫色的花朵,表情狰狞着。   “这人要成花肥了。”白泷淡淡道:“尸香葬花的果实可是好东西,少不了有人要用这招去坑害路人。”   “这也太绝望了吧。”影子寒毛竖起:“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因为我以前是摸金校尉。”白泷嘴角抽搐,玩家为什么了解地图?那肯定是跑过很多次了,各种陷阱都踩过,过去他也中招了,只得是壮士扼腕,斩断了和自己如胶似漆的小左才苟的一命。   他松开手,顺带拍了拍影子的肩膀:“总之,你站稳点走,这么担惊受怕的样子,不就是告诉别人你是个菜鸟,等着被薅羊毛?”   影子点了点头,尝试着提起勇气,他心说要勇敢,没什么可怕的!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拍了拍脸颊勇敢的往前踏出一步,我行的!   然后迎面走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对方就瞥了它一眼,就那么眼神交汇的顷刻间,他的勇气崩塌了,再度低下头,像极了发出哀嚎的二哈精。   嗷嗷嗷……败犬哀鸣。   黑熊精露出人性化的嘲弄表情,大步流星的走过,留下一句忠告:“你这年纪轻轻来逛什么鬼市,差点被吓的原形毕露了吧。”   白泷安慰道:“这可能对你而言太难了,慢慢适应吧,大不了下辈子再开始练习,争取零失误。”   影子委屈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这要不是在鬼市里,他完全可以放飞自我的乱丢节操。   然而在这鬼市里,引鬼注目的后果很可能是被做成十几道家常菜。   人与鬼的悲欢并不相同。   身为一个搞笑角色,在这要命的环境里待着真是太难为我了。   颓废的影子低着头。   白泷顺手拔除掉插在他身上的一些眼,即观察印记和异样气息。   同时暗暗的思索着默哥的下落。   这么大一个鬼市,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才不到五分之一,这估计得有一整个西湖那么大。   可算是大海捞针了,要去什么地方找他?   万一默哥已经化身神龙,被分裂成了七个部分,难不成还要把他重新凑齐了才能进行死灵召唤?   这要是被做成菜了,还得去厕所把老八打一顿,让他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不太可能,这也太离谱了,我又不是炼金术师,哪有从肥料里练成人类的本事。   况且游戏王玩家都知道,召唤出黑暗大法师的概率有多低,如果默哥真的被切分成了七等分,这任务不应该是‘解救’,而应该是达成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撒在九界最高的山峰上了。   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开启战神和他的狗子的奇妙冒险之旅。   “总的来说,我认为默哥应该还活着。”白泷经过慎重而又缜密的分析后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问题在于,去哪里找才好呢?”影子摸着后脑勺:“这里的鬼市没有标注商品区,如果有折扣区就好了。”   白泷脚步一停顿:“折扣区?”   “对呀,默哥这类商品,即便卖出去也肯定会被迅速卖掉贬值成二手,咱们去中古店和二手市场淘一淘就能找到了……”影子认真的分析道。   “你说的对。”白泷恍然:“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啊?还真的有打折区吗?你不会真的信了吧?默哥连二手商品都不算,肯定是被白送的附赠品!咱们还不如去城外的垃圾堆里翻一翻。”   白泷径直走到路边一个商贩,摆摊的摊位上是一些古董品,大多有着些许阴冷气息,作为摸金校尉,白泷扫上一眼就知道全是灌输了气息的假货,没一个是真正出土的陪葬阴器,但这也不重要。   “欢迎光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鬼修随意道:“看看吧,来来来,以钱赚钱啦。”   “不赚钱,只问路。”   “不买东西就一边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白泷掏出三张冥币:“这个,能问路吗?”   鬼修眯起眼睛嬉笑:“可以,但得加钱。”   白泷收起冥币,握住拳头,掌心悬浮雷光:“这个,能问路吗?”   鬼修往后缩了缩:“可以,免费的。”   白泷将冥币放在摊位上,又握住拳头:“那这个加这个,能不能问出个实在话?”   鬼修拱手道:“阁下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鬼市里有做奴隶买卖的没有?”白泷问。   “奴隶?”鬼修楞了一笑,随后摇头失笑:“阁下想买奴隶,可来错地儿了,该去妖市,而不是鬼市,这儿鬼魅居多,买卖的都是阴气、鬼气浓郁的修行所需,做血肉生意的也不少,讲究新鲜,却大多都是死物,活物进来都难,除了赤鬼灯节之外,哪来的活物肆意走动。”   他又指了指自己下半身:“再者,我们鬼修又不是活人,早就没有了这部分烦恼,也不追求传宗接代,你说我要这铁棒有何用?要这奴隶又有何用?”   “好家伙。”影子摸了摸鼻子:“好一个无用大棒。”   “大棒无用,其他有用。”鬼修桀桀桀桀桀的怪笑起来:“你们练气、妖族一定不懂神交已久是什么样的玩法吧,那可刺激多了,还持久。”   “这位兄台,我想……”   “你不想!”白泷给了影子一脚:“说正事,这儿没有奴隶买卖,但活物的买卖真的完全不存在吗?”   “妖物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而且几乎都是宰杀喝血吃心肝,不过好像也有别处……”鬼修犹犹豫豫的说:“可我这脑子有点糊涂,可能是死太久了,脑浆凝固,记忆不太顺畅……”   白泷面无表情的握住拳头:“我用祖传的修电视机的手法来帮你回忆一下?”   “不必麻烦,我自己来。”鬼修一拍脑袋,手穿透天灵感,刺入虚虚实实的灵魂里,揉捏了一回儿,他抽回手:“嗯,我想起来了,就在前面三条街,右拐直行,就有一条街,那边有几家人傀店……人傀是将活人做成傀儡,可供鬼魅藏匿的躯壳,即活死人,保养麻烦也容易损坏,但挺受欢迎,这行也讲究手艺,你不妨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的到新鲜的人傀。” 第222节 第两百二十章 影子:我太猛了!   人傀,简而言之就是马甲。   人会穿衣服,鬼也会,但普通的衣服穿不得,所以需要血肉之躯。   活人喜欢人偶娃娃,女孩喜欢芭比娃娃,男人喜欢硅胶娃娃,其实都大差不差,那么死鬼喜欢活人娃娃也属于情理之中,更何况漂亮的人傀还能穿,字面意义上的穿。   这和画皮鬼的神通近似,却要弱一些,首先是人傀的保养难度比较高,哪怕是活死人,也是需要保证鲜度,放在一旁不管真的可能会饿死,也要时常拉出去晒晒太阳免得长蘑菇。   对于大部分鬼修而言,人傀的作用就是一件漂亮的衣裳。   所以逐渐人傀的制作者开始追求精益求精,也出现了不同的分支,就像是有人想要生活用的家政机器人譬如底特律里的艾礼;也有人想要帅气能打的军用人造人譬如two b。   和机械人造不同,人傀的制作很吃材料,寻常人类根本达不到要求,只能寻求更好的材质,要么是实力强劲先天武者,要么即是……   “身负特殊血脉的非人种群。”白泷若有所思:“看来默哥的来历并不简单。”   “默哥以前不常说自己的来历,每次提到这些话题,他都会下意识回避,并且说自己已经是个垃圾了,难道出身好一点就不是垃圾了吗?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没追问过。”影子回道。   “一点想法都没?”   “那倒不是。”影子小心翼翼的说:“我以前摸过他的屁股。”   白泷立刻掠步而走,隔开五步距离:“你再说一遍?”   “那只是互相搓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影子急忙解释:“谁对男人的屁股感兴趣!虽说的确挺翘。”   “所以你想说什么?手感很好?”   “不是不是,手感其实挺差的,肉质粗糙的一塌糊涂,屁股还黑漆麻乌的,搓上去的都是一手泥巴,于是我就拿了刀……”   “?”白泷觉得这话题逐渐开始不对劲了。   “因为太脏了,我就拿着刀子刮他屁股上的泥嘛,结果这一刀上去,把他刮的惨叫出声。”影子比划了一个刮鱼鳞的手势:“两刀下去,泥巴掉了,三刀下去,刀断了。”   “这家伙的屁股是圆粒金刚石做成的?”   “差不多,我看着沾着泥巴的那块,是一大片鳞。”影子想了想说:“硬度很高,洗干净后还挺漂亮的,我说的是屁股啊,刮完之后就粉粉嫩嫩了。”   “原来是只鱼妖。”白泷若有所思:“不对,也可能是两栖生物。”   “总之,默哥的来历肯定不简单,谁知道是不是锤头鲨。”   “为什么是锤头鲨,不是大白鲨?”   “因为他头铁的像个锤子啊。”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两人一边聊着默哥的屁股问题,一边顺着之前摊主给的指引,来到了鬼市的一脚,这里的鬼流量少了些,显然更加安静,但危险度并未因此而减少。   其他街道的两侧都是商贩,行走在道路中央,总觉得被视线窥探着,道路两侧都有各式各样的鬼魅冲着你笑,指不定还要招一招手,说一声‘小哥要来看看嘛,有新鲜的,趁热哦’。   这一度让人产生了错觉,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走在大阪的飞田新地里,道路两旁的老鸨和小姐姐们都笑的万分妩媚,勾勾手指都能教人内心悸动。   区别在于,前者是怕,后者是怕钱不够。   而到了这条街道,态度就要谦逊了很多,仿佛是走在了东京吉原一栋栋的楼阁之间,表现出了很好的涵养,态度不显得过于热情,但如果稍微走近一些,就会有黑影掠过。   可能就是走量和走肾的区别吧。   白泷咋舌一声,试图用黄色眼镜来抵消一下来自街道店铺中的恶意,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非人物体扭来扭曲,隔着门栅也能看清起模糊轮廓,甚至其中一家店铺里挂着人体蜈蚣作为展示牌,看的人头皮发麻。   “伊藤润二的作品展览室么这是……”   白泷感受到了巨大压力,笑也不小了,表情逐渐严肃。   反观影子变得放松了许多,因为行人减少,他感受不到太多危险,脚步反而飘了。   白泷想说影子稳重一点,他奇怪的问:“你似乎不紧张了?”   “对呀,我可能习惯了。”影子昂首挺胸:“主要是这条街并不恐怖吧。”   “不恐怖?”白泷看了看左右,两侧街道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是我灵视太高了?   “并不恐怖啊,都是些普通店铺。”影子理所当然的说。   白泷指着一家店铺上挂着的人皮气球:“那玩意,不恐怖吗?”   “不就是个气球嘛,有什么可怕的?”   “那这个呢?”白泷指着一家家具店里的白色骨头制成的王座。   “普通的椅子,看上去不太牢靠,但是挺有创意的。”   “那这个呢?”白泷指着一家玩具店里的血淋淋的车轮。   “这么大的马车轮子?”影子诧异道:“我还是第一次见。”   “???”白泷心说到底是你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我见到真鬼都不怕,反而被这些东西镇住了,你居然觉得没什么?小伙子,你可能需要看一看猛鬼街全集和伊藤润二作品集,来增加自己对恐怖作品的鉴赏能力。   他心神疲惫之余,视线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然后脚步一个停顿,鬼使神差的靠了过去。   “这是?”白泷看着眼前的装置:“扭蛋机?”   和电玩城里的砸币装置截然一致的扭蛋机就这么放置在遍地猛鬼的鬼市里,还刷着粉红色的涂装。   这反差感太过于强烈,以至于白泷第一时间开始质疑,这家店铺是不是穿越者开的。   “灵魂贩卖机。”影子念出上面的说明:“好像塞入冥币就能转动三次,这里面圆球里都装着普通生魂,好像也有某些高质量的阴魂。”   “对于大多鬼修来说,生魂算是补品,一张冥币三次。”白泷算了算,然后迅速的放弃了思考,一摊手:“抽奖扭蛋怎么算都商家赚了。”   他抽出一张冥币塞进去,转动了一圈,咕噜咕噜抖动的扭蛋机中落下一只圆蛋。   “你不是说怎么算都是商家赚吗?抽不到好货的。”   “你出门买东西,谁不赚你钱?反正都是阴间的钱。”白泷扭动第二次:“啧,又是普通生魂。”   “有道理,让我试试!”影子也扭动机器,看着扭蛋机咕咕噜噜转动,最后落下了一枚涂成血红色的蛋:“诶?你看我这是不是抽到稀有品了?”   影子露出狗海豹的笑容,炫耀着自己手里这仿佛快要渗出血来的稀有蛋……   然而这二哈人可能已经忘了,在鬼市里开出来的稀有品级并不是什么传说史诗武器或者防具,而是要你命三千的冤魂厉鬼。   白泷顿感微妙,他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万一开出来只鬼新娘到底赚了还是亏了?   这时,忽然角落里窜出一道人影,一只五岁左右的娃娃夺走了影子手里的稀有蛋。   影子被夺走了稀有道具,顿时急了:“你给我等等!把蛋还给我!”   “略略略~”五岁大的小孩子的亡魂吐着舌头,满是恶作剧的笑容。   “这小鬼!”   “这是稚童的亡魂。”白泷看着手里开启的圆蛋,说道:“孩童夭折后魂魄不散,成了亡魂。”   “厉害吗?”   “很弱,生魂级别,最多只能恶作剧吓吓人。”白泷回答。   “那小鬼交给我!”影子撸起袖子:“快把我的稀有道具还回来!”   五岁大的稚童亡魂根本什么不懂,见到他要追过来,便以为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嘻嘻哈哈的撞开了店铺的门,钻了进去。   影子楞了一下,也鼓起勇气冲入了店铺。   白泷也并未阻止,反而态度平淡的跟了进去,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这家店铺便是他们要找寻的店铺,售卖人傀的店家。   古朴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这是一栋足足三层多高的建筑物,阁楼中灯光还算明亮,不同于其他店铺的阴森氛围,这里的照明很到位,而且各种商品没有挂在店门口吓唬人。   只是在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像,有男有女,大多都是英俊样貌的男人和面容漂亮的女子,偶尔也有一两张威武的将军画像,或者某些异兽的画作。   白泷本打算细细看看,却听到了店铺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   影子从一个五岁的小鬼身上找到了身为化妖的自尊,像极了玩游戏被欺负只能打打人机的塑料组玩家。   他吼道:“给我出来!”   他左顾右盼,孩童的欢笑声环绕在四周,是故意扰乱他。   影子左右看了看,终于在一张凳子下方看见一只小手,顿时大笑一声:“逮住你了!给我起来!”   右手抓住那只小胖手,往上面猛地一提。   然而白泷低下头一看,和藏在自己身后的小鬼面面相觑。   ……这影子,是不是抓错鬼了? 第223节 第两百二十一章 默哥的屁股,针不戳   影子可能从未觉得自己有过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明明是怕鬼的,现在却敢徒手抓鬼了。   一想到自己来到鬼市之后,一路上遇到种种心惊胆战,他便不由得热泪盈眶头皮发麻。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本影子要证明自己是个能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猛男!   他唰的一把抓住了钻在凳子下方的胖乎乎小手。   气沉丹田,昂首发力,摆出一副力拔泰山的气概,拧腰一提。   “给我起!”   他一把抓住了小手,把鬼怪从床底下提了出来。   影子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本想着要胖揍一顿这小鬼的屁股,结果突然觉得不太对。   这小鬼怎么小了许多?   而且皮肤这么红?   咦?好像还在滴血呢……我闻闻,好像不是番茄酱啊。   影子有点奇怪,同样这只红色的鬼娃也一脸懵逼。   在它并不漫长的鬼生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勇的人,居然徒手一把就把它拎了起来。   由于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勇太猛男了,以至于鬼娃也没敢动弹一下,就这么挂着,面面相觑。   这么对视了片刻。   白泷咳嗽一声,打破了僵硬的沉默。   影子回头一看:“白公子,你快看,我抓住小鬼了,我是不是很猛?我告诉你我超勇……的?”   他满脸堆笑,正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勇武,回头却见到那只小鬼藏在白泷后面,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影子愣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咽下一口吐沫:“这恶作剧的小鬼,难道会分身术的吗?”   白泷摇头。   影子又问:“还是说,你打开了第二个扭蛋?”   白泷还是摇头。   影子没敢回头,表情渐渐铁青:“那我手上的这是什么玩意啊!”   白泷回道:“你的稀有扭蛋啊。”   影子唰的一下把鬼娃丢出去:“去你妹的稀有!”   这时候血淋淋的鬼娃被丢出去的时候才终于反映了过来,落地后,趴着朝着他扑来。   影子急忙闪躲,店铺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先前他有多勇,现在就又多么的少女。   “救命啊!”影子大喊着。   “影子,你悔改罢。”   “我悔改了,我要出家,大师救我!”影子不想猛男了,他只想苟着。   白泷并未出手,或者说,在他出手之前,阁楼二层的门户骤然颤动,数道人影飞驰而落。   有穿着华彩戏服的优伶,有身披盔甲的武将,也有穿着身着古朝服饰的女子。   几道人影落下之后,阻断了鬼娃,将影子护在其中,其中穿着盔甲的武将骤然挥下手中关刀,但闻唰的一声,鬼娃当场被劈成两节,鲜血洒落,鬼气也迅速湮灭。   哪怕是稀有,也仅仅只是个稀有,最高级的可是传说史诗级。   影子扶着桌子爬起来,他还有点腿软,看向前面的披甲武将,颤颤巍巍的说:“谢,谢谢啊……”   可对方并不理会,只是僵硬的收刀伫立。   影子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走出去,却被脚下的血迹弄的一滑,撞在了武将的身上,然后顺势双手压在了对方的屁股上,就这么一摸。   他表情变了:“卧槽!”   白泷也一手扶额:“卧槽……”   影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震惊于手感。   白泷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真的喜欢摸男人的屁股。”   影子摇头说:“不是,你别误会,我想说的是……”   “屁股手感很好?”   “其实还行。”   “无耻,流氓,下流。”白泷压下大拇指:“一下不够,还想多来几下?”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影子咽下一口吐沫:“我想说的是,这屁股,是默哥的屁股啊!”   影子走到武将前方,一把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熟悉却没有表情的脸孔,他睁着眼睛,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前方的两人。   “默哥,你怎么了默哥,我是影子啊!”影子晃动着武将的肩膀:“你魔怔了吗?怎么都不动弹一下?夜游?还是走路的时候把脑子给丢了呀!默哥你说句话是默哥!”   武将依旧纹丝不动,表情冷漠的如同石塑。   此时,有个苍老的嗓音传来:“没用的,你叫不醒他,被练成了人傀,怎么都不会有反应的,那已经是活死人了,只听从命令行事。”   影子表情一僵,暗道自己还是来迟了。   白泷循声看去,楼梯上走下来一名老者,他穿着唐装,气息凝实,看不出修为深浅,并没有鬼魅的阴森鬼气,但也不像是先天武者的气血充盈。   大多先天武者,哪怕是将死垂暮,也不会透出这种半生半死的气息。   白泷看不透,既然他看不透代表他的阅历还不足以看穿,也意味着对方必然有两把刷子。   “老人家便是这家人傀店的店主?”   “想来这家店也只有老夫在管了,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唐装老人走来,挥了挥手,几个人傀纷纷退开,失去了神智后的人傀只是傀儡。   影子眼睁睁的看着默哥挣脱开,他久久没回神。   “怎么称呼?”白泷问道:“鄙姓白。”   “魏,魏槐。”老人自我介绍道:“我这铺子,倒是好久没活人来了。”   “我也没想到,开人傀店的,居然也是个人。”白泷说:“还是说,阁下的身体也只是人傀?”   “呵呵,我是活人,人傀终归是外物,哪有自己的身体方便。”魏槐低沉的笑了笑。   “能在鬼市里待上十几年,阁下也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啊。”白泷说。   “和鬼打交道,不比和人打交道难多少,其实这鬼市也挺好,不怎么喧嚣。”魏槐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说:“你们来店里,是来做生意的吧。”   “来人傀店,自然是来买人傀。”白泷指着古代武将打扮的默哥说:“他多少钱?”   “不贵,一千张冥币。”魏槐平淡的说着:“或者五百年妖丹,其他奇珍异宝,也可以换。”   白泷手里冥币也才五十张出头,这可是黑虎精全部家当:“一个人傀千张冥币,太贵了。”   “普通?”魏槐哈哈一笑:“的确,灵魂很普通,甚至有些颓废,根本没什么强韧意志,随随便便便被摄魂,能被一碗狗头汤骗到的人,也不可能多聪明……但这躯壳可不便宜,罕见的先天化妖,大多化妖是不能保持人躯的,偏偏遇到这么个难得废柴,生来便是人形,却也保留了血脉之力,做成人傀至少还有百年的成长期,可是罕见的保质又保量的商品。”   白泷问:“什么血脉?”   魏槐淡然道:“理应是龙属,不知是哪一种龙了,或许是璃龙、蜃龙、蛟龙、黑龙、角龙、灭尽龙……真龙以下的血脉分支太多了,谁知道是什么龙?总是龙人的化妖可不便宜。”   白泷沉吟。   魏槐见到白泷不说话,他拍了拍手,一名漂亮的女性人傀走出,做了个万福:“这个倒是便宜,过去的江南名妓,也就只要一百二十张冥币,至于那边的就更便宜了,这满屋子的画像都是人傀,都有得卖,你不妨多看看,便宜也有贵也有。”   他靠在太师椅上,背后的人傀给他捏了捏肩膀:“这人傀虽无理性,但保留了过往记忆和本能,并不是脑子僵化的活死人,我做生意的,自然要对得起自己的手艺,保质期三年,下一次来赤鬼灯节,给你免费保养一次。”   白泷说:“我要人傀,不是用来做工具,你刚刚也看见听见了,这人傀……”   “复原是不可能复原的。”魏槐冷笑两声:“他的魂魄早就散了,留个肉身,带回去好歹有个念想。”   “你!”影子再也忍不住,怒道:“你他妈——”   唰——!黑袍武将一刀劈在了影子跟前,阻住了他。   “年轻人说话客气点,不懂和气生财么。”魏槐淡然道:“抓你兄弟的人,不是我,这是我买来的材料,怎么用自然是我的自由……”   他望着白泷,假装不经意的说:“赤鬼灯节才开一次鬼市,错过,可就没有之后了。”   他低沉一笑:“要知道,这人傀是针不戳啊。” 第224节 第两百二十二章 等一手店破人亡   买,还是不买,这是一个问题。   对于众多挣扎于资本消费陷阱中的人而言,都一定面临过这样的艰难抉择。   白泷也陷入沉吟,正常来说,买肯定是买不起了,但好在他手里也不是没有东西。   先前有得到过一瓶辟邪灵血,辟邪是不亚于真龙的稀有妖族,成年即大妖,灵血更是罕见。   因而这一瓶灵血,价值最低也价值一枚千年修为的妖丹。   这瓶灵血对白泷来说确然没有太多作用,辟邪血和天魔功是对冲的,喝下去相当于烧刀子兑伏特加,只能当做嗜血药剂来嗑。   平心而论,换的起,但不想换,就这么换了,血亏。   堂堂白嫖怪,何时吃过这种被无良商家明摆着宰客的亏?   况且,这买回去的就一人偶娃娃,他肯定是不会要的,难道要留给影子带回去天天摸屁股?   噫,过于恶心心,想想便鸡皮疙瘩直冒。   正经点说,影子也不会要这个被卸载了系统的默哥,魂魄拿不回来,留下的躯壳也只是躯壳,送去金色大厅都动弹不了的人形按摩棒。   白泷给出万金油的句式:“我考虑考虑。”   他对影子试了个眼神,两人走上了二楼。   魏槐也不介意,只是平淡的喝着茶,开门做生意,不能赶人走。   他瞥了眼白泷和影子,暗叹自己也是过平和日子太久了,换做十年前,感受到这么直白且敏锐的杀气,早便动手捏碎这化妖的喉咙了,哪会等到现在也没动静。   他内心不太愿意承认有忌惮不显山不漏水的白衣公子的成分和疑虑作祟。   喝了口茶,魏槐躺在椅子上,这是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有一道身影推开了店铺房门,径直踏入。   白泷本打算和影子说些什么,让他收敛一下过于明显的敌意,在鬼市中开了十年店铺的老怪物底蕴不说深不可层,至少也是九尺冰寒。   这要是对方暴躁了点,主动掀了桌子,他都没把握能活着带影子走出鬼市。   影子或许也是知道自个理亏,所以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暗暗不甘着,这么大一个默哥就这么变成了只能阿巴阿巴的大号傻蛋,偏偏仇敌当前他还不能砍,只能说是窝火又窝囊。   沟通还没开始便被突然的来客给打断了。   白泷本不打算关注来人,却在对方出现在视界中的那一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立刻抬起手托起影子的下巴,强制让他闭了嘴,同时皱眉看向下方。   来人一袭鹅黄色长裙,没有黑袍也没有蓑衣斗笠,面色红润、手脚伶俐,俨然是活人……这就足够奇怪了,哪怕是白泷来之前也是特意准备了黑色外衣,让自己尽可能的泯然众人,为的便是不要吸引太多的关注,否则一片黑色之中就那么一点白,死了也算是自己没想明白后果路走窄了。   可来人恰恰是穿着引人注目的长裙,堂而皇之的穿行了鬼市来到了这家店铺。   并且她没有像白泷最初进入店铺一样打量四周的画作,而是直奔店铺大堂。   不论是不是熟人,不论是不是客人,都可能要出点什么事……   白泷有了这种预感,他眯起眼睛,放开听觉,暗暗关注下方的对话。   最好出点事,方便趁火打劫。   下方来人可算是讲究的很,穿着鹅黄长裙,手里撑着一把红色纸伞,是个女子,面容却看不真切,看的真切也不一定是真的,贴个人皮,该换一下面部肌肉没多难。   江湖上俊男靓女遍地开花,武功练到高深处,丑也丑不到哪里去,一白遮百丑,不然美颜相机怎么可能长期霸占着众多女性手机应用排行前列?   异世界在美容上的研究造诣可能并不亚于现代,这越发证明什么世界都看脸。   漂亮的脸有漂亮的脸的用处,丑的脸有丑的用处,倘若有人愿意自毁容颜,顶着一张古神之貌,一旦动武,只要视线对上了,敌人就要承受一次心灵暴击,那也是相当恐怖的威慑力了,古代有美杜莎被削了脑袋当宝具使,俺寻思这也可以。   ……也就想想。   白泷盯着红纸伞下方的鹅黄长裙轮廓,心思变化,思维跑偏,也恰恰说明了他也没底,甚至已经开始将这名女子当做了假想敌来看待。   不为其他,因为直觉。   鹅黄长裙的女子开口说:“这店儿还真不太容易找,路上问了几处路才找对地方。”   魏槐淡然道:“十年老店,童叟无欺,我也是做出信誉了,你是谁介绍来的?”   女子轻声说:“无人介绍,自己找来的,赤鬼灯节开了,三年一度的机会,自然不敢错过。”   魏槐问道:“看人傀的?”   女子摇头:“何须说的这么弯弯绕绕?我是冲着你来的。”   “我?”魏槐低沉笑了笑:“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和你这小姑娘可不熟络,我在外的亲戚朋友也早就没了,不要乱攀关系,哪怕真的是故人之后,老夫这儿也送给不了你什么,就是一些画像人傀,想来这些在外面也是派不上用场。”   女子靠在椅子上,手指转动着红色纸伞:“老前辈,我可是听着你的事迹长大的。”   唐装老人慢条斯理道:“道听途说的故事,未必是真的。”   女子又说:“我一度很想见识见识当初能叫龙虎山都手忙脚乱的人物是何等样人。”   老人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女子悄悄叹了口气:“看来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有些失望了,传闻中的事迹真假不知,可坐在你面前时,却连身份都不乐意承认,可就太了无生趣了。”   魏槐面色沉着:“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何必呢?直接了当的承认身份,还能保留一些体面。”女子转动着油纸伞的动作一停,缓缓说道:“魔道黑榜第十四的高手还真活成了一个老王八了?”   魏槐手里的杯子直接龟裂,沧桑面容眼神却一点也不老:“你说什么?”   “十年前销声匿迹,魔道榜上的高手换了又换,唯独你和一名太白剑遁者活的最久,没想到你是躲在外景里,难怪外界怎么都找不到。”女子发出银铃似的笑声,嘲弄道:“藏身鬼市十余年,人不像人,鬼不是鬼,这日子不太好受吧?”   魏槐捏碎了手中茶杯:“黄毛丫头,不知江湖长幼有序,我六十九岁的老宗师不跟你计较,快滚吧,这次我不跟你计较。”   “呵,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聊天而已?”女子微笑:“还是说,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出山?别太高看自己,你藏身十年,你熟知的江湖……老啦!”   “我在这里开店十年,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砸店的人。”魏槐怒极反笑:“活的久了总能见到年轻人猖狂的模样,你也着实是其中最猖狂的一个。”   “我对你其实没什么意见,纯粹是因为……你太老了,却又占着位置,这多不好。”女子幽幽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没了本事却能落得天下人惦记了十年,是该知足才是。”   “你真以为老夫老了,就会任由你们这些小辈站在头上随意颐气指使?”魏槐的心气转为怒火,十多年修养成的好气度不复存在:“就凭你,也想拿我的人头名扬天下?”   “名扬天下?”女子笑了:“这还不至于需要你来帮我。”她说:“我早已做到了。”   魏槐一怔,他根本没听说过这名女子。   “你藏身鬼市,呼吸的是阴气,用的是冥币,睡的是棺材木,半生半死,身体几乎都埋入黄土里面,贪生怕死也活不了多久,大概是想着时候转为鬼修,再谋个多少年阴寿。”   红伞女子讥嘲道:“你满心都想着生前死后的事,哪有心思再去看江湖事?十年来,出了多少篇武评,魔道榜上更替多少人,天地人榜日新月异……你如何接触的到?我早已问了人榜、黑榜……要说名扬天下,大秦、南唐的江湖人谁不知我名讳?可怜你活成了老王八,即便是死了转成鬼修,也注定成就不了阴神,只能躲在人傀的躯壳里数着魂飞魄散等死。”   这可以说是相当恶毒的诅咒了,女人骂起脏话来真是掏心窝的软刀子。   魏槐的头顶已经升起了很夸张数字的心灵暴击伤害,他忍无可忍:“你找死!”   “是啊,我来就是找死人的。”红伞女子淡然道:“不论如何,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你也不用担心鬼市的规矩什么,这附近的店铺已经关门了,一条街的店主我都打过招呼,乐意关门的关门,不乐意关门的也得关门,没谁来打搅……相信阴府之主也不会为难于我,我只摘你的脑袋,不会砸了他的整个鬼市。”   魏槐心知这一战无可避免,江湖新秀挑战老人,想要踏着老人的尸体扬名,属实正常,在魔道中人眼中,踩人一头即代表分出生死,不存在切磋,哪来的和和气气,想要扬名,那就摘了我的头颅走……不把我鲨了,你还想走出这道门?   唐装老人和红伞女子对坐,已没有半点和气氛围,只余下肃杀与冰冷。   白泷围观同时,心中暗暗猜想出两人身份,黑榜十四银手飞僵魏槐;黑榜十九人榜十一,红雨血伞依红泪。 第225节 第两百二十三章 魔道杀魔道   魔道黑榜,外道高手单独列出的一份榜单。   属于胭脂榜同类的额外榜单,也是大秦皇室的天听地视组织创办。   这份榜单相较于淫贼猎杀榜要安全一些,但也同样危险。   上了这个榜单的人,往往会面临来自正道人士的追杀,暴露了身份便有身死的危险。   魔道黑榜的排名存在几条规则。   其一、修为不是绝对的衡量标准,也要根据不同人犯下的罪行进行定量。   其二、只列堕入魔道之人的名字,然而并非加入外九道宗派即入魔道,需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此人罪大恶极。   其三、黑榜一旦入榜绝不撤榜,除非两种情况,要么此人死亡,要么此人修为达到六重天,一旦修为突破六重天,则直接列为‘魔头’,公布天下。   正因为这几条规则的不同,才让不少魔道弟子都更加看重这个榜单,而不是人榜。   毕竟魔道发育不太顺畅,也有不少大器晚成的类型,注定没办法和天之骄子们在年轻的时候比拼,但他们可以锲而不舍的修行,最终被列入黑榜,没有了年龄上的限制,哪怕是大器晚成也有可能名扬天下。   银手飞僵便是典型,他四十岁才开始成名,此前行走江湖二十年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却在实力突破四重天,踏入中三天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名。从他仅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便登上了黑榜十四便可看得出来,他手下有多少累累血债,之后退出江湖,开了鬼市也一样做的是草菅人命的买卖。   而另一位则是年青一代的小魔头,血雨红伞依红泪,天听地视对她的资料记载不多,来历成谜,不属于外九道的任何一个门派,甚至和无极门、横行道、合欢宗等等都有过冲突,但她的战绩极其详尽,自两年前起,人榜记载的实战案例便超过了三十。   理论上她手中的亡魂数量远没有达到魏槐的水平,可因为她没有规矩、没有宗门、也没有束缚,不仅杀魔门的人,也杀正道宗门弟子,虽然目前为止没有残害普通民众百姓的记录,但引发的动乱也曾经导致不少人无辜受到牵连,可谓是再标志不过的野生小魔头。   因其恐怖的发展潜力、彪悍漂亮的战绩,以及不受约束的特质,迅速的被关注,旋即登上人榜、黑榜两个榜单,并且全部列入前二十,人榜只差一个排名便能列入前十。   杀意正炽的年轻魔道,只想过平静生活的老年魔道。   两人都是先天高手。   魏槐十年来修为极有可能不进反退,但掉落境界的可能性不大,最差也是站稳了多年的四重天;   依红泪的强弱无法断定,既然是人榜十一,大抵是三重天的境界,她又擅长以弱胜强,曾经在百名之外便杀了两个人榜前三十的高手,实力难以言明。   终归,手底下见真章。   魏槐不知是老了,还是老辣,愤怒至极却并未怒火攻心,反而放弃了先发制人的机会,给了依红泪抢先出手的机会,她抬起脚尖,轻轻一踢,整个桌子翻滚起来,如同一颗在空中滚动的皮球,它转了十多圈都没能停下,旋即,一抹红色洞穿了桌子,姬红泪手持红伞前刺,气劲贯穿五米。   魏槐见招拆招,这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唐装老头抬起双手,手臂上覆盖上一层真气,仿佛染着一层银白,轻轻一拍雨伞,传来精铁交加的抨击声,撞击清脆的好似铁锤敲打着铁毡,依红泪一招不中也丝毫不推,轻轻旋步转身,柔软的腰肢扭动,鹅黄长裙转动时宛若一朵盛开的花儿,手里的红伞却如同红色的毒蛇不停的迸发致命的撕咬,这红伞不是软剑,却在她的手中灵活的如同蛇躯。   魏槐冷哼一声,他看得出姬红泪变化的根本不是雨伞,而是她的手臂,手臂异常柔软,加之真气的特殊性,如同一根弹簧般来回晃荡,这柔软躯壳证明了基本功的扎实,可这在老魔道眼中只是卖弄,他冷哼一声,心说就这点力气也想打死人!凭着你的柔骨功能挡得住老夫几成真力!魏老魔轰然踏步冲上前方,硬手一只手握住了红伞制住了依红泪的攻击,另一掌化作手刀横切向那令人垂涎的柔软细腰,这力道轰出,真气运转于掌心不外放,便是一条森蚺在这里也要被劈成两截。   依红泪尝试弯腰闪躲,但速度不及魏槐的手刀平砍,她心知老魔道是想着逼迫她松手兵器,她扭动手中红伞,原本看起平平无奇的红色纸伞中忽然爆发暗器银针无数,爆散的针筒贯穿了方圆三百六十度,从侧面迸发,近距离之下根本无从闪躲,其中一枚染着黑色毒素的针命中了魏槐的眉心,然而他的手刀也砍中了依红泪的小腹,两人一招交换,看似有进有退,实则……   依红泪的鹅黄长裙上染了一抹血色,便是这一手刀,她闪避却还是被真气划破,如果伤口再深一点足以看得见肠子,可她的毒针命中,以伤换命没什么不值得,然而魏槐冷笑一声,从银色的眉心摘下了那枚没能刺破皮肤的毒针,手指发力将它捏成碎片:“你不会以为这点小伎俩杀得了我吧?这就是年轻一代的魔道的实力?居然靠这种旁门左道,笑死人了!”   依红泪瞥了眼自己的血伞,讥嘲道:“不愧是老王八……龟壳够硬啊。”   白泷也小声说:“看出来了,是真的硬,估计这功夫已经练的没死角了。”   影子没看明白:“什么?”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难怪是银手飞僵,我寻思大概是一种观想自佛门金刚境的武学,练成之后,浑身如同披着银甲的飞僵,力大无穷也刀枪不破。”白泷手指敲着手肘:“……突然有点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绝学,可惜不一定有机会了。”   话音落下,依红泪打开红伞,挥动红伞卷起劲风,劲风呼啸着将四周的家具道具都统统砸向魏槐,银手飞僵见到各种杂物乱飞,心烦意乱的同时,徒手一劈,劈开了几个红木家具还有好几张的细致画作,顿时眼红了,这可是他的家底,当即大吼一声‘别拆我房子了’,双手呈开山式,一路冲向依红泪,唐装老人的双手银光闪烁,如同两把锋锐的刀,挥动之时留下的残影和刀气不断闪烁,五米之外也仍然锋利,拉出刀光又漂亮又致命。   双方一追一赶,在房子里左右闪烁来走,其中好几个人傀都被卷入其中,依红泪将其作为盾牌,随后被魏槐迅速以手刀分尸,老人家将人傀分尸的同时也更加愤怒的怒骂,一边砸自己家底一边追杀依红泪,这看似有些滑稽可笑,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是生死之斗,心疼肉疼是一回事,倘若他流露出半点不忍心和犹豫,绝对会被依红泪以此作为要挟抓住破绽,所以该砸还得砸,甚至要破坏的比依红泪更加彻底,才能断了她游斗时的侥幸心理。   饶是如此,那被不断分尸的人傀曾经也都是活人,望着遍地的尸骸血色肝脑涂地的景象,影子已经有些胃里酸液翻滚,好在他先前已经将默哥转移到了二楼位置,否则这下连屁股都没得摸了。   依红泪的拖延时间没能取得太多效果,她果真修为只是第三重天,第三重为气海境,低于练虚境界,加上魏槐的确是老魔道,他忍住肉疼,靠着银手活生生掀开了大半个地榜,破开了依红泪的防御,积压了她闪躲的空间,漫天散落的尘埃瓦砾都成了兵器,直指魔道十九的新秀,她撑开红伞作为防御,避开这雨般的攻势之后,刚刚抬起红伞,一抹银光已经递至跟前,唐装老人打算直接砍下她的脑袋,剖开她的心胸,招式狠厉。   本该是这绝命时刻,却见依红泪露出莞尔一笑。   这笑容使得本该分出胜负的时机变得危险重重。   依红泪一路示弱,靠着机关陷阱和游走缠斗来消耗了魏槐的耐心,砸了他的店铺,破了他的心境,从入店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停的给他的火气添着柴木,几番交手当中,她显得力不从心更是让魏槐怒烧心头失了平常的谨慎心思——你这么菜你凭什么来砸我的店铺摘我的人头!   魏槐越是暴怒,越是代表依红泪的算计精准,她示敌以弱,等待对方主动出击,招式用老的那一刻,也就是在攻击的那一瞬间,他的破绽也暴露到了最大,这也是依红泪选择还击的契机,看似生死一线,实则以身为饵,步步为营,她被水粉涂抹至朦胧的面容似乎是笑了一下,嘴角扬起,笑容放肆,挥起手中红伞,对着前方一指,毫不避讳的和银光闪烁的银手正面碰撞。   以硬碰硬?这不是螳臂当车?   白泷刚刚升起这个想法,却顷刻间将其抹杀,旁观者清,他清晰的看见了在挥出红伞的顷刻间,整个方圆二十米的空间都陷入了刹那静止,维持了大约一息时间,重力仿佛消失,旋即在这短暂停顿之后,一股气浪爆裂开,在满目的银色光亮之中,一抹红芒如同逆水行舟,敲在了无坚不摧的银手腕上。   随后,红芒中央传来龟裂之声,龟裂的兵刃前端并非陨灭,而是从碎裂的痕迹中显露出锋锐的光刃。   嗡——!   店铺被一抹红色剑光贯穿,唐装老人如同锥子般凿穿了墙壁,整体砸落在街道上,洒落一地鲜红狰狞。   他的整条右臂不翼而飞,有着接近于金刚境体魄的飞僵之躯壳,居然也挡不住这一剑之威。   魏槐的脸色被恐惧所覆盖,他震惊的望着破损店铺中走出的人影,依红泪手持一把红色的剑,缓步而来。   剑是红色的,却也不是,它分明是纯白色的剑身,但倒映出的颜色却是血红色,没有染着一滴血,却仿佛在血中浸泡着淬炼而成,血剑浮现,魂灵哀嚎,也不知有多少魂魄葬身于这把剑下,如今这数字又要再加一,这把剑中的亡魂也要再多一位。   断臂的魏槐已经破功,银光黯淡,可他还是挣扎起身,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你,你……”   “还有遗言么?”依红泪完全不认为自己胜的可耻,魔道就该有魔道的打法,论卑劣,全世界都一样。   “为什么?”魏槐不甘的问:“你就这么想要成名么?可你已经成名了,却还要如此嗜杀!是想要用高手的魂魄炼化培育你那把噬魂剑?”   “是,也不是。”依红泪轻抚剑身:“我只是很不服……凭什么我要落于人后?藏头露尾之人有何资格能人榜第三黑榜第七?我要告诉这天下,我才是魔道第一人!”   “阿嚏!”正在偷偷搬运准备开溜的白泷打了个喷嚏,很响。 第226节 第两百二十四章 真不熟   白泷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谁在说他坏话,不知为什么有点背脊发凉。   好在喷嚏声没有引来多余的注意,外面的对峙还在继续。   魔道杀魔道,没什么好说的,一剑秒了而已。   街道上安静异常,几乎是听不到半点动静和声响。   魏槐心知肚明自己死劫难逃,可死也得分情况,这里是鬼市,哪怕是死了,也不是没有成为鬼修的机会,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很久,虽然没有足够的把握,但主动赴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可能性,倘若是死在对方的这柄剑刃之下,只怕是生魂都要被剑刃炼化,以他这罪孽深重的魂灵,绝对是落得比死还要凄惨的下场。   念及此处,魏槐也不再犹豫什么,咬牙切齿的盯着依红泪:“你想杀了我,换取名声,拿得走你便拿吧,只是我这颗头颅不是那么好摘的!”   依红泪淡然道:“那就不是你来决定的事了。”   她扬起剑锋,赤血利剑横切而来,却被仅存的银光拦截住,刀刃切入了魏槐的左臂里,几乎要将骨骼和血肉切断,然而却留下了大约一半的距离,没能一口气直接斩断。   旋即银手飞僵收紧了手臂肌肉,疼着剧痛发出冷笑:“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魔道,哪怕是到了这一步,你以为我黔驴技穷,但我仍然有办法带着你同归于尽!”   他的腹部开始膨胀,肉身开始释放出不安定的气息和能量,四周的大气炙热,就连鬼市中的阴气也不自然的形成了漩涡形状。   依红泪意识到了不妙,试图抽回兵刃,却没能如愿,她眼中杀意闪烁,干脆不抽剑,反而横剑一斩。   “水调割头!”   “晚了,天魔解体·爆!”   魏槐在被斩首之际悍然自爆,死的那叫一个果敢壮烈,威力不亚于在胃里藏了十公斤的TNT炸药。   半条街道都被爆炸余波波及,扩散的热浪滚滚点燃了木制品,许多制作‘人偶’‘玩具’‘气球’的店铺也在热浪之中被摧毁推平,街道表面被挖去一层表皮,火光隔着几条街都看得见,硕大的仿佛火红色的巨大鬼灯,然后缓缓升起了一颗蘑菇。   爆炸是众生平等的,什么先天高手不先天高手,统统都淹没在了这股热浪、风暴和尘埃之间。   等热浪和风暴过去,大约十秒之后,影子和白泷从地面上起身。   影子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满脸非洲人限定的表情:“这也太猛了吧,这天魔解体……”   “说是天魔解体你还真信了?”白泷吐槽道:“去他妈的天魔解体,这家伙肯定是吃炸药了,你见过哪个江湖人打架的时候会自爆的?大家自杀都是自断经脉或者抹脖子好么!就他自爆了,那不正常的肯定是他!哪怕是神功绝技也要讲基苯法啊!凭什么他能自爆啊,他要是能自爆,我是不是也能学一招天魔炸弹!”   白泷拍着地板满脸愤愤不平。   “说起来,我们好像没事。”影子看向四周:“好像就我们这里没事。”   他们的脚下是保留了大约三分之二面积的店铺,自然不是他们自己挡下来的,而是因为……   “那个黑榜十九的给我们当人墙了,屏蔽了绝大部分的冲击波。”白泷平淡起身,衣着一尘不染。   影子指着白泷:“可你为什么这么干干净净的?而我满脸都是黑灰?”   白泷低头一看,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是天生的不会变脏体质吧,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人都是这样的。”   影子瞪眼道:“哪怕是神功绝技也要讲究基苯法啊!”   白泷摊手假装不知,其实心知肚明,这是饕餮令的作用,界门鉴定了这道具有吸收能量的效果,看来爆炸扩散的能量冲击也被吸收了,自然形成了屏障保护了他的安全,也让他没有变成限定版非洲人。   绝学就是奔撤卖溜的影子早就想走了:“那什么飞僵的应该是死了吧?咱们撤?”   白泷却说:“不着急,先看看。”   他走到店门口,先前的扭蛋机仍然顽强的存活着,依红泪已是疲惫不堪,她单手扶着剑,似乎站也站不稳了。   白泷保持着一定距离,谨慎的望着她,生怕这女人看似是‘哎呀,我摔倒了,我好虚弱呀’,在他靠近时突然一抬手‘诶嘿,我假装的’,然后一剑捅过来。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   啪嗒——哒哒哒——   石头打在了依红泪的肩膀上,滚落在地上,晃动了两三圈,没了反应。   黑榜十九蹙眉,盯着异乡人:“你做什么?”   白泷一本正经的说:“我在试探你。”   依红泪问:“所以丢石子砸我?”   白泷点头,然后又丢出一块,还认真的问:“你疼不疼?”   “有点。”   “那就对了。”白泷若有所思:“你伤的不轻啊。”   ……你才是伤的不轻吧,还是伤到了脑子。   依红泪神色古怪,可惜了这么个好看的青年,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使。   她抬起手打掉丢过来的一枚石子:“别丢了!”   旋即挺直了纤细腰肢,经过爆炸波的冲击之后,她的鹅黄色长裙也损坏了不少,战损的衣服更加能凸显出本人美好且婀娜的体态曲线,这点战舰爱好者们肯定深有体会。   依红泪先前的疲态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迅速掩饰了自己的疲惫之色。   白泷的试探也不是无用,至少一个傻叉的行为能迅速拉低警惕心。   魔道黑榜十九的女子眯起眼睛,她不得不在恢复前起身,也正是因为来了更多的不速之客。   要知道,这里可是鬼市,这么大动静瞒不住的。   她以为提前清空了一条街道就能保证安全,谁知道魏槐居然来了自爆自器这一手。   活生生的炸出了不少看客,像极了往qq群里丢了个红包,一枚深水炸弹顿时网罗无数深海鱼。   察觉到动向的鬼魅纷纷前来,这下她反而沦为了众矢之的,一名受了伤的先天四重武者,对任何鬼修都是垂涎三尺的食材。   这一路阴气暴起,无数鬼物形成洪流,少说也有几十上百,煞气阴风、尖锐厉啸、望着便是百鬼夜行、猛鬼出笼的场景,这群鬼修哪怕安分的时候也都不是个人形。   鬼魅们争前恐后,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践踏,好在魂魄没形体,即便被踏成了方方圆圆随手揉搓一下也能复原,但如果迟了一点,恐怕什么都捞不到。   依红泪冷笑,这群鬼魅真以为她是快死了,仿佛她成了自助餐似的,先到先得:“想吃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看看是你们吃我,还是我拿你们祭剑!”   言罢,血剑一掠,呼啸而来的阴风中的鬼魅当场被劈成两节,一头百年鬼修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连带着后方几个没来及踩下刹车、车门也被焊死跳不出去的鬼魅一同惨死当场,噬魂剑上血光流转,饱餐一顿,如同鲸鱼吸水似的吞没了阴森鬼气。   依红泪冷笑,挑起剑锋,朦胧的五官也说的风情万种:“再来呀!”   剑锋所指,鬼魅退避,顿时散作一团,整条街道无数鬼魅漂浮。   白泷站在她后面,心说这女子比我更像是魔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影子背着默哥,望着这么多鬼,咽下一口吐沫,又看着依红泪大杀四方的场景。   他原本很紧张,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不紧张了,低声念道:“这下,应该稳了吧,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看着猛鬼出笼似的,原来这么菜,排队来送呢。”   “你说什么!”好几只鬼修都看了过来,盯着影子,眼神不善。   “怎么?我说错啦,不好好去当你们的死鬼,以赶着投胎的速度过来被物理超度,是不是哪根筋不对?”   “我警告你,臭小子说话客气点!”好几只鬼魅暴躁道,声音越发阴冷。   “客气?”影子做乌蝇哥表情:“吔屎啦你!”   “你找死!”   “动手之前考虑清楚。”影子大拇指指着自己后方:“看到了那边了的大佬了吗?我朋友,我兄弟,拜把子的,拿剑的是我大姐,另一个是我二哥,刚刚才鲨了个黑榜十四,你们对我动手可考虑好后果了!”   狐假虎威,影子这幅态度摆出来,也叫鬼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下嘴。   这时,有一只画皮鬼柔柔一笑:“是吗?你再看看?”   忽然剧烈震动传来,白泷和依红泪足下地面升起一张深渊巨口,两人猝不及防,直接被吞入腹中,一尊体型庞大的鲶鱼妖鬼破地而出,闭上了嘴巴,挺起大肚子,屁股坐在地面,掀起一阵风浪,来的不仅有鬼修,还有妖鬼。   影子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二人组,僵硬着脖子转了回来,望着眼前几位笑容极其和善的厉鬼,打了个寒颤。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画皮鬼明知故问。   “拜把子兄弟嗷,杀了黑榜十四嗷,好好考虑考虑后果嗷!”剥皮鬼冷笑。   “来来来,再说一遍,我们没听见啊,你说大声点啊,没吃饭吗?”吃人鬼露出尖锐牙齿,噶蹦直响。   影子抖了一下,他声音很小很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其实,也就是认识而已……”   停顿了几秒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真不熟。” 第227节 第两百二十五章 整条街的智商都被拉高了   危,影子,危。   剥皮鬼、吃人鬼、画皮鬼,三鬼齐聚,要给他来一套从内到外的拆装。   刚刚放出的狠话显然是太早了。   影子强作镇定,大吼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一下!”   他瞪着眼睛,竭力绷紧了面部肌肉,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声音压抑着,发出一阵阵低吼咆哮:“你们胆敢再靠近一步!我!当!场!”   ……就给各位爷跪下了。   他忍住没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死到临头,影子不想白给,回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鲶鱼妖鬼,心中盘算着。   我也多多少少有点战斗力,虽然看不到月亮不能变身完全体,手指也能长出锐利的指甲,这指甲可以当做小刀和开罐器来使,绝对够锋利!   我就这么一个滑铲过去,切开它的胃部,把他们解救出来……   影子深呼吸,一边给自己洗脑。   我行的,我可以,我苦练这么多年滑铲,就是为了今天!   然后他亮出手中利爪,猛地一回头,正想滑铲,却见到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   鲶鱼妖鬼低着头,那硕大的眼球看过来,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好奇。   ——小老弟,你想干什么?   影子此时像极了进击的巨人第一集里那个守卫兵的大叔,满怀斗志的冲向了巨人所在的方向,然后跑了不到十步距离就从了心。   背后百鬼夜行,前方还有鲶鱼巨口,何等绝望的局面。   吾命休矣……   影子放弃了抵抗,化身绝望残党,凄惨的笑道:“默哥啊,看来咱们难逃此劫啊,以前是说过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其实我真没这想法,活着都不容易了,还想着去死……今日我们身饲恶鬼,也不知能不能下辈子再遇到,也不知还有没有下辈子,但说的话一定算数,我死也死在你前。”   说着说着,影子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然而默哥还是跟个尸体似的一动不动。   影子鼻音厚重:“默哥你太没良心了,老子都准备好为你而死了,你能不能说句话啊。”   没有回答。   影子叹了一声,随后一咬牙,大喊道:“白公子——!”   把你卷进来,本不是我所想,这辈子算是我欠你的情了,下辈子这恩情咱一定还给你,下次一定!你要在黄泉路上等一等俺,俺一路说唱蹦跳的好歹让路上走的不寂寞!   影子本性大义凌然的说出以上台词,甚至还想加一首辞世诗。   然而厉鬼已经没了耐心,剥皮鬼杀至跟前,手里的锐利刀子比剪刀手还要剪刀手。   生死前的大恐惧让影子说不出其他的话语来,仿佛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喊就成了最后的遗言。   正在这时,一抹红芒照破了阴森鬼气街道,鲶鱼妖鬼从内部被剖腹产了,切成两块。   一只手带着片缕电光,不偏不倚的映在了直冲而来剥皮鬼的脑袋上,徒手一捏一揉一按,剥皮鬼头皮发麻,如同被雷电法王从天灵盖打入电流无数,当场发型蓬松扩散,而后脑壳也跟着炸开。看上去就像是被摸头杀摸炸了。   白泷平稳落地,挥了挥手,仍然白衣片尘不染。   他看了眼影子:“你叫我?”   影子吞吞吐吐:“好,好像是……”   白泷疑惑:“有急事?”   影子说:“好像……也不是很急了。”   “那就待会再说。”   “好的。”影子什么都说不出了,明明是死里逃生,他却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怅然,内心空空荡荡的,明明情感都酝酿出来了,结果放了个哑炮,多亏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没把辞世诗念出来,不然太丢鲸了……   影子望着白泷的背影,他自顾自的往前一步,群鬼皆不敢接近,单单看着背影也有种盖世英雄的气魄。   鬼神辟易惧白衣。   他心说自己要是个女人,现在或许已经湿了。   食人鬼低沉道:“点子扎手,画皮鬼,我们撤,你怎么缩在这儿不动弹?”   画皮鬼瞥了眼说:“我湿了。”   食人鬼被震撼了:“啊这,你明明是鬼……”   画皮鬼往后飘去,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被吓的人鬼不分了,明明是个鬼,差点被吓出人形。   一通乱斗后,鬼市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鬼修也不是傻子,知道吃不下这块肥肉,只能悻悻离去,骚乱终结的比预想更快。   依红泪疲惫的坐在地上,顾不得什么风度,鹅黄长裙染着血污和灰尘,她的损耗最大,不仅提前杀了一条街的鬼,还和黑榜十四打了一场生死莫问友情赛,回头又杀了大半条街的鬼,到现在都没能油尽灯枯实属狠人,以她的能耐,哪怕来个一千铁骑也磨不死她。   这样的魔道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一种灾害,是理应被拔除的。但白泷完全不在想这些,他只想着一件事。   ——扭蛋。   扭蛋机已经损坏了,所以将它的壳子拆开后,取出一枚枚的蛋慢慢开。   就这么放出了不少生魂,也放出了几个稀有的冤魂厉鬼,顺手物理超度。   依红泪有些好奇的看过来,问:“喂……”   “我不叫喂。”   “我不太擅长记别人的名字,被我记住的,要么是要杀的人,要么是已经杀了的人。”依红泪问:“所以你想被我记住?”   “也是,被老师记忆深刻的学生总没什么好结果,重点关注的福气不是谁都消受得起。”   依红泪听不懂,但不妨碍她认为此人有趣,或许是她受了伤,话才变多了,又或者她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继续问:“你在做什么?”   “雨女无瓜。”   “我在考虑要不要记住你的名字。”   “你搁这儿写记仇小本本呢?”白泷随口道:“你们魔道中人都这么不讲理?”   “当然不是。”依红泪骄傲的说:“只有我最不讲理。”   “看出来了,你是不讲理,不讲道理,也不讲物理。”白泷又开了一个扭蛋:“我在开蛋,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魏槐在这里经营十年,每一个人傀带进来的时候都是活的,可他还不是鬼,也不懂如何炼制魂魄,跟没有到吸取人神魂苟活的地步。”   “那是,他的实力退步了,但功体没有衰弱,六十九岁,还能再活个二十年。”依红泪笑:“可惜遇到的是我,算他不走运,被我查到了住处。”   白泷继续说::“他做成人傀后,多余部分的的魂魄几乎没有合适的处理方式,卖出去也得不了高价,于是就做成了这么个扭蛋机放在这儿,我来鬼市走了许久,也只有这儿才有,所以我推测这扭蛋机就是他处理圣魂的办法,通过器皿保存着魂魄,那么……”   “只要打开了这里的全部扭蛋,就能让人傀恢复神智?”依红泪挑了挑眉毛:“你倒是挺聪明的。”   “不敢,如果不是你帮忙杀了店家,我倾家荡产都出不了货吧。”白泷说:“我能白嫖是姑娘的功劳。”   “嗯嗯,你这人长得不错,说话也好听。”依红泪眯起眼睛:“一定很讨人喜欢吧?”   “你是不喜欢听人说好话的类型?”   “算是,我喜欢听人哭喊着求饶。”   “你这话怎么听着如此如狼似虎?”   “?”依红泪不解,眼中有几分诧异,没见过敢对她这么说话的人:“你在拿我寻开心?”   “是啊。”白泷不假辞色。   “你……”   “这里可是鬼市。”白泷说:“打下去,咱们两败俱伤,我还有个哥们能拖着走,大不了上人力拉车,而你倒了便倒了,哪怕是魔道也不想落得一个万鬼噬身的下场吧。”   “你威胁我?”依红泪软硬不吃。   “对,我不仅威胁你,我还要你客气点。”白泷面朝着她说:“我给你一个理由,一个简单的理由。”   “什么理由?”依红泪皱眉不快道。   “胸大无脑的女人,整个鬼市见证你杀黑榜十四的人就只有我们。”白泷说:“我们死了,谁给你做宣传?你找鬼去宣传?鬼都不信!” 第228节 第两百二十六章 他攻略人一直很行的   离了鬼市,赤鬼灯距离燃尽只剩下不足半个时辰。   白泷望着依红泪的背影,缓缓道:“真是可惜。”   他的叹息货真价实,含着惋惜之情。   影子听得浑身不自在,这叹息仿佛依依惜别送走了心上人似的牵肠挂肚。   “别啊,白公子,你还年轻,犯不着看上这么个女人啊?”影子小声说:“那兰姑娘不得比这位好多了?再不济也不至于跟个女魔头计较吧?”   白泷以手扶额:“你想说什么?可以再粗俗一点。”   “她五官都看不清,还不知是丑是美呢,也就是腰细了点。”影子嘀咕着说:“我老娘说过,这种女人肯定不好养活,找媳妇不能要这类。”   “你是不是想说,床上这类也是性冷淡类型?”   “这个嘛……”影子不敢直言:“我不懂这个。”   “那你说个锤子?你要这铁棒有何用?”   “我是认为这女人……不行,真不行。”   “行不行你说了不算,我觉得其实还可以,可惜是个坏女人。”   “江湖人啊,都喜欢劝坏女人从良,哪有那么容易?”影子有所感触道。   “我倒是有办法,很简单。”白泷缓缓道:“倘若是死了,被做成菜了,就变成好女人了,至少味道很好。”   影子一时间没听出这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白泷的表情有几分认真,虽然言语是在说坏女人玛奇玛被做成菜的梗,但他是真的想过杀依红泪,因为她太魔道也太邪性,难以把握她的喜好,放任的话太过于危险。   这女人什么时候去找人榜前十的麻烦都不奇怪,偏偏其中有不少是白泷的熟人,而她的实力太强,万一动手真的杀了谁,他一定会后悔今天没动手。   所以他在找机会,却没找到机会。   依红泪受伤却瞧不出破绽,路上越放松就越教人不敢贸然出手,有几个试图偷袭的老鬼都被迅速抹杀。   而白泷手中没有兵器,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噬魂剑锋芒?   几番权衡,最终还是目送着对方出了城门,出了鬼市。   于是白泷很是惋惜,这次没动手杀她,下次可能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希望下次不要在遇到这个魔道。   说实在话。   这里(指心口)怕怕的。   如果不是怕了慌了,白泷也不会动了杀意。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这女人迟早有一天要来杀他的既视感,不过等到那时候……   不一定需要惧她。   白泷握了握手掌,杀了几只妖鬼,阴森鬼气转化效率不高,却也着实强化了他的功力,距离第九转不远了,第九转之后,便是内天地圆满,距离先天玄关已经是没有多远的距离了。   果然相较于待在一个地方练级打怪,行走江湖遇到的变数多了,自然增长的曲线也会更加明显,天魔啊天魔,以战养战,果真是镇压了一个时代的狠人,自己练了这套功法迟早也要走上这条路,以后也得全靠打怪来升级。   他按住眉心,暂时不去考虑这些太复杂的问题。   回头招呼了一声影子:“我们也走了。”   “噢。”影子应了一句。   上马车前两人都回头看了眼鬼市。   影子暗暗说了声晦气,下次绝对不再来了。   白泷则是想着看来是自己格局不够,甚至没见到这阴府鬼国之主是谁,三年的规矩也只是对普通人定下的,只要境界够了,等不等三年,想来想走都可以。   他的心境产生了波动。   人一旦开始行走在江湖中,五湖四海的水浸染出的血色都会影响到人的心神。   不至于会心浮气躁,但对于力量的渴望无疑会更上一层楼,江湖游历是最磨砺人的一个方式,就如同锻刀的过程,如果刀承受不住便会断裂,武者也是如此。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白泷拍着马车的扶栏:“也就是说要找个人磨我的剑了。”   影子听见后说:“白公子,帝都的教坊司可是好地方啊!建议去那儿磨剑!”   “那磨出来的不是梅花香,而是石楠花了。”   ……   等马车停靠在青山镇郊外时,天色蒙蒙亮。   白泷下了马车,看向已经泛起青色的天空,半闭起眼睛,被清爽的山风吹拂过,散去一身杀伐气息。   走下马车是,界门提示跑环任务的第二环已经达成,默哥的灵魂归位,不多时便会自动转醒。   白泷和他来到刚刚开张不久的早点摊位,点了三碗面汤。   影子喝了一口热水,缓过一口气:“这一晚上过也正是太刺激了。”   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己几斤几两,除了搞笑艺人的天赋之外,连扮狠都不会,没有白公子跟着,他根本连鬼市都进不去,称得上是因果循环。   这叫什么?这叫做自己的礼送的有先见之明啊。   没礼,白公子不可能乐意帮自己这么个大忙。   所以还是我厉害!   影子在脑子里走了一套完整的逻辑链,回头把自己夸了一顿。   他倒是忘记了分道扬镳的理由就是因为他冲上去把礼送的原因。   影子乐呵呵傻笑着。   一路上感谢的话都说了不少,影子也没有继续说,免得白泷听到不耐烦,但闲下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白泷主动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影子果断说:“当然是去找风叔了,但我不清楚他在什么地方,只能和默哥打听着情况,找寻他的下落,据说风叔的老家在帝都那边,我打算往那边走。”   “也就是没什么计划?”   “没有,但是我的第六感很准的。”影子昂首挺胸,很骄傲的说着自己全靠直觉搜寻。   白泷默默喝水,他突然理解了默哥和风叔的心情,影子肯定是在队友偷大龙的时候跑过去跳舞嘲讽引鬼子过来的神经刀类型。   他说:“这样啊,那祝你好运了。”   影子怅然:“虽然才认识了几天,但我跟白公子一见如故,恨不能拜个把……”   “不必了,你高攀不起。”白泷说。   “……”   “不必了,我低攀不起。”白泷又说一遍。   “不用强调了,我懂。”影子小声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比我厉害多了,面对女魔头都面不改色,我只想着能找个地方上班,或者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不过白公子也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帮我这么多次,又担心我心里有负担,才说这么狠的话。”   “?”白泷疑惑:“你别乱脑补,我不是,我没有,你又不是漂亮妹子,自顾自的攻略什么劲?”   都是界门的任务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跑环任务,早就一脚把你踢回伊丽莎白圈里待着。   “我懂。”影子说:“白公子说什么都对,您是个实诚人,咱打心眼里看着舒服,可惜我影子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能耐,做不了肝脑涂地的事,您要是不介意,我把默哥叫起来给您说个双口相声?”   “你们,还真会说相声的?”   “以前我们三个在路边吃饭后没钱给,就掐架互相埋怨推脱,说了半个时辰时间,结果大厅里的人一边吃饭一边乐呵,等我们说完了不仅饭钱够付了,而且还多了半个月的盘缠。”影子一脸惆怅:“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江湖生活,所以在那之后……”   “就不说相声了?”   “嗯,改演小品了。”影子怀念道:“除了每次我都要被踢出门之外,都挺好的。”   “你们三个可以考虑练习生出道转脱口秀、相声表演……”白泷心说一定有钱途。   “以后再考虑了,找不到风叔,我们兄弟三人都是不完整的。”影子语重心长道:“而且我听说风叔老家特别有钱,可能去他家门口讲相声演小品能赚更多。”   “为什么?”   “因为风叔家里人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就会花钱让我们赶紧走。”影子认真说。   “绝了。”白泷顿感财富密码到手:“如此妙计,可以有。”   “可以个屁啊!我听不下去了!”默哥拍案而起:“狗影子,你给爷爬!” 第229节 第两百二十七章 慈静斋   大秦风气尚武,且崇尚道家天人之说,龙虎山有望气之术,也是代替着大秦皇室守着大地龙脉。   大秦的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同样,绵延甚广,就如同南唐的佛门根深蒂固。   儒释道三教圣道之争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才形成了儒者入仕、道佛两立的格局。   大秦人对道家的信奉,与其说是神祗,不如说是一种祖先信仰,拜的最多的也不是什么三清、玉皇,而是当地人有什么庙就拜什么庙,商人最爱财神庙,渔民喜欢拜河神海神,农民喜欢拜土地神,平民百姓则是去城隍庙,正统的龙虎山修道练气习武炼丹,什么都会,也无需香火之说。   不少崇尚道家的信徒们试图朝圣,结果山顶都上不去,累到在半路上,登龙虎山的难度可真是像一首歌唱的那样‘三百六十五里路哟’~   而道家思想说到底是什么呢?可以,都行,无所谓。   道长不会见人就说给你开个光,你说求姻缘,他反手一本恋爱心理学,你说求学业,他反手一本三五练习题集,你说求路上平安,他告诉你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这精神老务实了。   说这些没什么太大意义,主要就是科普个局面,即大秦当地有很多的道观、江神庙、城隍庙、土地庙等等供奉神祗之地,除此之外,也还有静斋。   静斋是女人待的地方,男女有别是现代都绕不开的弊病,毕竟厕所都要分男女,寺庙也要分尼姑庵和普通寺庙,那么道观自然也是,有专门女子居住的静斋。   并不是每一种道人都能降妖除魔,练气士可能是道士,而道士不一定是练气士……有的道观是宗派,有的不是,而几乎所有的静斋都不是修行的宗门,而是留给身世可怜的女子居住的地方,平日靠着香客、法事、社会捐赠来维持开支平衡,算是半公益性质的社会福利机构之一。   天府州以南二十里外,便有这么一座慈静斋。   这座静斋算是香火不错的静斋,这里的都是道姑,虽不会和尼姑们一样削了头发,但也几乎都是剪了短发表示一心求道,不受尘世干涉,也不会还俗。   这儿的斋主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道姑,她面容算是年轻,也有着相当不俗的养气功夫,不俗只是不俗,谈不上高深莫测,她坐在静斋二层的静室内,眼前是一张桌子以及两杯热茶。   她静静的翻阅着手中书籍,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眼前的热茶快变成凉茶的时候,斋主方才将手里的书籍合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看完了?”桌案对侧另一人是名穿着青衣的女子,她的打扮在古人眼中看来尤为奇怪,没有任何修饰,头发自然的垂落在肩头上,黑长直发,青丝如瀑,随着微风拂来,清爽而干净的黑发乌黑靓丽,她端起茶杯:“我以为你会看的更慢一些,没想到这才三天你便看完了。”   “不是看完了。”道姑叹道:“是不敢看完啊,我仅仅只看了三分之一,就是这么三分之一的内容,也让我收获匪浅,足够我用十年去实践和体会了。”   “要不了十年,最多两年,你便能感受到变化。”女子莞尔一笑:“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自是相信的,过去姑娘的一句提议便让静斋的状况好转,如今有送来这份大礼……”斋主稍稍停顿:“这本书的内容,都是姑娘自己写的?”   “你认为我写的来吗?”青衣女子说:“我没这本事,都是别人说后,我随手记下的,稍稍总结归纳推演了一番,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一些修整……说到底就是创造价值的手段,我这些只是皮毛了。”   斋主惊讶:“根据这本书中所说,这创造的财富价值,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皮毛,如此发展下去,便是形成宗派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会这么做吗?”青衣女子问。   斋主稍稍停顿,摇头说:“我本没想过这么做,只是有些忐忑能否办好,但倘若真的按照姑娘的构想,将静斋分段式建构,需要进行正式的工作,开设加工制造行业,投入生产后半年内回本,之后赚取的资金用来创建供女子上学和读书写字的学堂,短期只需三五年,长期也最多七八年,她们都能迅速投入工作生产,或者找寻其他职位,这样一来的性质又是截然不同了……”   “当然不同,宗门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小型的利益集团,眼光短浅,发展到一定后必然会遇到瓶颈,甚至随时可能会因为内斗、经营不善而迅速衰败,除非能做到一方垄断,变成六大宗门这种庞然大物。”青衣女子冷笑:“可这庞然大物也只是勉强顾全自身,哪怕是这天香楼阁也没本事护着全天下的女子。”   斋主默然。   她如何不明白这种感受?她年轻时也是风华正茂的女性,却嫁人之后,丈夫死去,被说克夫,之后再无婚嫁,只能失魂落魄的来到静斋成了这里的一员,就这么过了二三十年的时光。   自从成了静斋的斋主,睁开眼就要考虑这个月的开支平衡,这种半公益性质的静斋里有着好几十口人等着吃饭,又是个靠天吃饭的行业,她精打细算也只能说勉强温饱,可到了冬日,日子就越发难熬……好在两年前,斋主遇到了这名青衣女子,两人聊了几句,投机之余,女子一句提点给了斋主点名了出路。   组织人手、进行手工业生产、再进行售卖、创造价值去售卖,同时开始打响名气,有钱之后自然许多活动就方便了,也可以和有钱人打交道,拉到赞助,进行手工业再生产。   简单的循环,却让斋主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喝茶也能喝得起好茶了,静斋也扩建了好多房间,香客比以前多了太多,连商人们都经常来这里捐赠做慈善赞助。   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斋主本就这么满足了,直至这名青衣女子再度出现,她带了一本书。   她才知道这原来是一盘大棋,帮助静斋发展起来只是第一步,后续是更大规模更详尽的计划。   开办工厂,形成产业链,创造工作岗位,继而开办学堂,让更多女性接受教育,再投入社会生产,这样一来的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   “女子地位的提升。”青衣女子眼神狂热:“谁掌握了生产资料,谁就是老大,社会的运转也有其必然规律,谁都无法忤逆这个规则,从小的方面来说,女子能挣到钱了,而且比丈夫挣钱更多,说话就有底气,从大的方面难说,女子能独立自主的生活,投身社会生产,创造额外的财富,也不需要依托于男性,直接摆脱了低下的社会地位,可以活的更加独立。”   斋主说:“很多人思想难以改变。”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所以我会选中你们,静斋里的道姑大多是被舍弃者,是报团取暖的一群卑微女子,如果你们都能站起来,甚至活的比她们更好,凭什么其他女子不行?学堂也是,只需要自幼给她们灌入女子也能独立活着的思想,等一代代人长大,她们就会活的比上一代人更自幼。”   斋主轻声说:“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会这么容易吗?”   “当然不可能,这一点也不容易,但值得一试。”青衣女子手指敲着桌子:“公子说过,改变需要流血,可难道因为知道要流血,所以就选择不改变了?”   斋主深深看了眼女子:“你可知道,这些知识告诉了我,如果我有歹意……”   青衣女子随意笑道:“那你尽管试试,我保证你会失败,而且败的很惨,因为一知半解是很可怕的,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就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你还想走自私的路?”   斋主苦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舍得?”   “金钱需要流动才能创造价值,而知识握在我手里也只是腐朽之物。”青衣目光温柔的看着手中书本:“只有他能让腐朽化作神奇,他将奇迹告诉了我,我又何必让它烂在我手里,成为腐朽之物?”   斋主叹道:“我还是不看好,仅凭一个慈静斋,不够。”   “会有更多。”青衣女子说:“更多的人会意识到什么是‘平等’。”   “男女平等吗?”斋主问。   “不,是人人平等。”女子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斋主呼吸一滞,她静默了很久才说:“这句话我便当做没听到过……”   她又说:“不过我这五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的热血沸腾,或许人活一辈子就为了一件事,倘若是为了这个目标,便是知道是绝路,也想着试一试啊,姑娘啊,你让我看了这些,注定是让我无法后退了。”   “不会后悔?”   “不去试试才会后悔。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女子和我落得同样的遭遇了……”斋主宣道:“无量天尊。”   “那便好。”青衣说:“我很开心,希望将来你还能保持下去,这样我可以少杀一人。”   “姑娘如此果决,也是好事。”斋主不意外,看了这本书,要么选择加入,要么就地死去,因为知道太多。   “公子说,缺了武力支撑,一切形式上的谈判、抗议、斗争都是空谈。”青衣呢喃:“我不介意做个恶人。”   “敢问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斋主奇特的问。   女子说:“你不必知道。”   她又说:“全天下都不必知道。”   语毕,便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寒冬,山脚隐有白雾,慈静斋前道姑们正在施舍热粥。   白雾层叠,影影绰绰,阶梯上浮现几道身形轮廓,拾级而上。   几人夹杂在受冻受灾的民众之间,以一人为首,走的不急不缓不骄不躁,让饥肠辘辘者先行,颇有风度。   青衣女子霍然起身,打翻了掌中把玩着的茶杯,茶水打湿了她的罗袜和裙角也浑然不觉。   只因拾级而上者,白衣异瞳。 第230节 第两百十八章 帮急不帮穷   离开青山镇已经过了大约五天时间,这一路上走的算是比较缓慢。   时间已至冬日,帝都位于赤道以北,越往北方天气自然就越冷。   武者虽然不惧严寒酷暑,但平常人不会,在这土地仍然是主要生产资料的异世界,大多务农的家庭在冬日是无所事事的,只能说是养养牲畜,期待一场大雪。   白泷一行三人凑巧跟上了一个车队,三个人付了少许的车票银钱,跟上了车队顺路走了四天。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连续五天一路也是见到了不少独特的风景线。   说到底也就是看山看水,毕竟这不是玩游戏,也不是开放世界,也不是真的跑几步就能到下一个镇子,能一步缩地,丈量大地山川的可都是陆地神仙境。   路上无聊,白泷的注意力便自然转移到了绣玉身上。   不要误会,这个兴趣指的是调教萝莉的兴趣。   先是教她神天响的曲谱,然后教她数学、物理,再然后是简单的诗词歌赋,继而是哲学或者心理学。   兰香雪也跑不了,这姑娘需要恶补一下文化课程,所以这四五天时间,一大一小两位姑娘一睁开眼都嘴里发苦,时而被白泷训斥着的抬不起头来。   绣玉是萝莉外表,索性抱着脑袋呜咽着装可怜——别骂了别骂了,人都傻了。   兰香雪已是大姑娘,学不来绣玉那套卖萌求饶大法,并且事实上卖萌了也没用。   绣玉试图反抗摸鱼的结果是被白泷以方程式、几何、化学、生物四种绝世武艺来回揉搓,如果不是她不会说话,或许在梦里都要念着公式定理。   香雪反而是因为基础薄弱缘故,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接受几种绝学的传承,外刚内柔的她是个听话小媳妇的模板,心中知道自己需要学习,有着刻苦之心,同时她在学习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世界观的蹦碎之中。   白泷谈及了浅显的物理、化学、生物的知识就已经足够惊世骇俗,而他偶尔聊起从这些基础学科中延伸出的空气动力学、应用材料学、钢铁冶炼、现代医学,更是差点震碎了少女的三观。   她由此更是知晓这些知识才学皆是前无古人的大学问,于是便逼迫着自己去记去学,就这么僵硬着表情做着白泷随手布下的练习题,正在挣扎于初一级别的数学题集里。   这就是年轻了。   数学是研究世界的工具,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这套工具的用法,因为应用数学的门槛实在太高了,所以太多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学数学,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加减乘除之外的难题,从来没遇到过还需要泰勒展开和傅里叶变换才能解决的问题。   白泷也知道这点,其实相较于教她们数学,还不如谈一谈地理、生物、化学、政治、哲学之类的话题,说起这些话题时,她们的兴趣浓度会提升很多,而且理解的足够快。   可说起这些就太容易产生深入了,他流淌着红色血液,一不小心就会气突苏,过去为了装逼也是什么都学什么都看,知道的不多便想着卖弄,索性现在尽可能三缄其口,不谈论学术以外的东西。   偶尔给她们画个饼,然后告诉她们好好做数学题,然而真正的屠龙技还是不教。   这就有点奇怪了不是?   毕竟他能传几本经济金融学必修给烟栖霞,为什么不能传授几本化学、生物给她们?   一来时间不够,短短几天学不到太多;二来影响太大,镇国公主梵月谷不开玩笑;三来,他乐意见到别人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的表情。   见到她们为数学题抓狂,他就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高中初中岁月,曾经数学老师也是以这样的表情监考的……   这感觉,真是……   太爽了!   所以说这狗王八蛋已经不是人了。   白泷从来不掩饰自己追求愉快的本性,来到异世界就是浪的,何苦活的跟现代一样老实本分。   天色明亮后,三人从驿站和商队分道,得知距离天府州只有二十里地,便打算慢慢赶路再走。   走了没太远距离,便注意到了道路两侧多了许多难民。   从这些人的交谈中得知,入冬前后附近的一些山贼流寇便袭击了村子,或者派人来威胁村落交出过冬存粮,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恶性的袭击案子。   虽然已经上报了数次,但官府前来派遣处理时都有些敷衍了事,因为没有真的死人或者屠村,受到影响的又是些小村落,而袭击者大多都是山民,虽然位于天府州附近一带,但四周大山太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山民们难以被管束,往年官府会发放一定粮食保持村民过冬食粮。   但今年天府州的太守三月前去了帝都渎职,新的太守职位待定,其他官员不太方便处理,一层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结果便是政令没能走出天府州,传到村子里的时候,劫掠的流寇山贼们已经来了三四趟了,余粮没有多少的各家各户得想办法熬过这个冬天,打算去天府州里告事。   三人也一路跟着走,来到了慈静斋。   这里的静斋有免费的粥可喝,哪怕只是一碗米汤,喝下去也能多撑一两日。   “大秦盛世啊,好一个盛世。”白泷笑容不自觉有些讽刺。   绣玉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拳头紧握着,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仓有余量,国库充盈,GDS年年增长,却还有人要挨饿过冬?   这个疑问由兰香雪问了出来:“这类事明明很少见,却不料在天府州附近遇到了……”   “少见吗?”白泷摇头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每年冬日到来,这类事都少不了,在大秦各地都有发生,只是没能带来太多影响。”   兰香雪一滞。   “我在南唐国都,在四大名城都见到过沿街乞讨者,饿的面黄肌瘦,唉声无力,哪怕是最繁华的都市也避免不了这种在冬日饿死的乞讨者,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些比较落后的郡县里,这些人的遭遇又是偶然现象?”白泷反问:“自然不是,在这个时代,总有人冬天里要挨饿的。”   可……为什么?   绣玉望着白泷,眼神里透着疑惑。   “因为粮食被抢了。”白泷说:“这是最直白最简单的理由。”   这我当然知道。   绣玉欲言又止——我想问为什么,不是这个,而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法正确的表述出自己的疑惑在哪。   这其实是简单的逻辑链,因为食物被抢了,所以要饿着肚子过冬,所以有难民。   但她想不通的不是这点,不是这套简单的丛林法则,而是她认为这是偶然事件,不是最常见的事,白泷却如此断言,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能产生这种疑惑,证明你已经脱离了一般人的视角,这很好,也得益于你生来便是权贵阶层,但也正因这点,所以你会想不通。”白泷说:“不能说这是‘何不食肉糜’,但很接近,都是一种隔雾看花,终归单靠我给你说,你是不会懂的,所以我们走近点去看看,这算是我给你上的一堂社会教育课。”   他说着便走在灾民之后,拾级而上。   隔着不远距离便见到了不少民众蹲坐在地面上,喝着热粥,其中有不少孩童小脸通红,往手里哈着气。   大人们排成队列等着静斋施舍的善心粥,道姑们在前面手脚麻利的盛粥,开了几大锅同时烹煮,一袋袋的米和水往锅里倾倒,都是实实在在的米粥。   白泷难得没有发挥白嫖怪的本性,绕开了队伍,来到静斋前。   一名道姑见到一行三人,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三位香客看着有些面生?”   “初来乍到,叨扰了。”白泷礼貌道:“天寒地冻的,走了一段路,便想着找地方歇脚,却一路上没遇到商家,一口热饭菜没吃上。”   “原来是这样,不介意的话,请来静斋吃个斋饭吧,正巧这边也在施善粥。”道姑很热心。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白泷随着道姑走入了静斋中,看着这静斋的陈设,一眼便看出了这静斋一定经营的相当不错,他装作不经意道:“贵斋能在这个天为饥肠辘辘的村民们施舍白粥,确是了不起。”   “斋主心善。”道姑微笑回应:“我们总不能见到有人饿却无动于衷吧。”   “有善心是好事,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白泷说。   “是?”   “有能力施舍白粥才是真本事。”白泷微笑道:“相信这群村民以后也不会忘了静斋的好,必然有心想之事时都会来此上香求签,如果贵静斋还有什么产品顺势推广一下,他们有所富余时也必然会欣然接受,这便是帮急不帮穷和人情最贵的道理吧。”   道姑的脚步一顿,眼神透出惊诧之色,这青年何方神圣,居然一眼便看出了这是在做慈善生意?   白泷注意到对方眼神中的警惕,笑道:“别太戒备,我只是有感而发,也有些眼熟。”   “原来如此,公子大概是在别处见到过。”道姑暂且放下戒备:“不过公子似乎有些误解了用意……”   “我懂,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不论怎么说静斋都帮了他们,一碗粥能救不少人,这是好事。”白泷有样学样:“无量天尊。” 第231节 第两百二十九章 魔榜第七   来到静斋内,三人喝的也是白粥,和外面的没区别,只是多了几碟咸菜。   白泷进门便说穿了一些事,有些不太礼貌。   可谁让他态度好,认错果断,长得也好看,两声‘姐姐’一叫,道姑便也不再计较这些小事。   有些事即便看穿了也无用,更何况静斋做的慈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生意。   坐下喝粥,味道不咸不淡,加上腌入围的咸菜,朴实的令人怀念。   绣玉没什么胃口,她时不时看向外面,许多人在寒风中喝着热粥,其中有不少都是几岁孩子。   她轻轻一叹,神情罕见的有着几缕忧国忧民的惆怅。   白泷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有政治抱负?可我记得梵月谷是不理会政局朝堂之事吧?”   绣玉点头——梵月谷和皇室互不干涉,哪怕梵月谷的女子成了皇后,管辖的也只是后宫。   白泷说:“也是,朝堂哪有江湖有趣?这儿的刀光剑影都看得见,相较于那边的软刀子杀人诛心要好多。”   绣玉不言语——但我现在看见的风景不是刀光剑影。   白泷笑:“这是因为你看见的不是江湖。”   绣玉侧过视线——怎么说?   白泷问:“雪儿,你来说,倘若是交给你决定,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兰香雪略微思索后说:“拔剑,杀人。”   白泷托着腮帮,以玩笑的口吻道:“这时候你出门在人群里走一圈就能找到村中长老,就是头顶感叹号的那位,去跟他聊两句,表述一下民生疾苦,暗示自己十岁差点打倒野猪,回头任务接到了,提着剑骑着马去杀人,砍菜切瓜无双潜入,再然后万事安好,大家开开心心过冬天。”   他一摊手:“你看,多干脆?这就是最简单的‘为民除害’的支线剧情任务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先天去屠了劫掠村子的贼寇山民,把粮食拿回来,既除了害,又赚了名声,何乐不为?”   绣玉低下眉头——是很简单,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个办法。   “那也容易。”白泷继续说:“咱们之后去了天府州,你亮出身份,以梵月谷镇国公主身份下场,丢给当地县令一张红牌警告,迫使他开仓放粮,处理好这些事,至少这些老老少少们不用挨饿过这个冬天,这波啊,这波是封建官僚体质的胜利,你本就是人上人,也不需要考虑用草莽的方式来解决。”   绣玉眉头紧皱——你讽刺我?   “不是,这确是有效可行的办法。”白泷平静道:“我认识的人不少便是权贵阶层,封建制度的社会条件,本就是允许特权存在,更何况,你是在做好事,有什么不能用?”   绣玉低头不说话了,她别过头去,藏着表情,不让白泷看见。   白泷见不到也没了翻译,便笑了笑,自顾自的喝粥,回头见到兰香雪也在若有所思的发呆。   “还想着呢?”白公子轻声道:“要不要我给你出一道奥数题,让你提提神?”   兰香雪惊的差点丢了筷子,立刻丢下所有念头,认真吃早餐。   只要别让她做数学题,给公子当暖场丫鬟都乐意。   ……   此时,静斋二楼隔间,女子悄悄走到另一侧窗边,隔着一层竹制帘幕,望着那道身影,眼神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哀怨无奈。   “虞兮虞兮奈若何……”青衣低声呢喃。   “姑娘。”斋主轻咳一声:“老身还在呢。”   “我知道。”青衣女子回眸:“反正你会当做看不见的。”   斋主点头后道:“我方才下去时,听见了道姑跟我说起这白衣公子的事,他很轻易的看透了静斋的运营理念,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所以我也装作不经意的听了听,他倒是说起了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青衣多了几分兴致。   “关于灾民的。”斋主复述了一遍白泷的说法。   “你认为他说的不对?”青衣平淡的问。   “不,这很干脆且果断,符合江湖人的思考,也不乏市井市侩的实用主义。”斋主说:“第一种方式快刀斩乱麻,第二种方式稍微迂回,却也不错,都可以解了这燃眉之急。”   “肤浅。”青衣女子瞥了眼斋主:“你的理解不够。”   “哦?”斋主也不生气:“愿闻其详。”   “这两种解决方案,一者对应江湖人,一者对应权贵,一者对应武力,一者对于权力。”青衣女子说:“换个角度来思考,他所说的两种方案,其实就是两个阶级,平民百姓以及官僚阶级,倘若说江湖人可以考武力来解决;而权贵靠着权力地位施压来解决,那这个问题本身就不算大,对吗?”   “是。”斋主点头。   “那为什么这群人还是得饿着肚子呢?”青衣指向排成队伍的长龙。   斋主哑然。   “因为江湖人不乐意做这种危险又赚不到名声的苦力。”青衣淡然道:“江湖人太精明了,七成侠客大多都是沽名钓誉,有真才实学往往出自名门正派,又怎么会计较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想着修行证道,想着破天关,成那冷眼看世间风云的神仙,谁会低着头看路,一个个眼高于顶。”   她讽刺冷笑:“公子说的不是江湖侠义能解决问题,恰恰相反,如果它能解决问题,也不会拖延到现在,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少了吗?一点也不少,但有谁管了?不过是心里见着不舒坦便避让开,都不乐意去趟这浑水,主要是和自己无关便可高高挂起。”   青衣说:“侠义?道德?无用至极……这只能用来约束自己,而不能用来约束别人。”   斋主无奈:“姑娘自己也是江湖中人吧。”   “正因为我是,所以我才说侠义精神靠不住。”青衣断然道。   “那位公子也靠不住?”   “……”青衣默然,瞪了一眼斋主后她又说:“我撤回前言,不是侠义精神不行,而是这届的江湖不行。”   斋主失笑,这姑娘也太可爱了,明明如此聪慧,却在这方面意外的好懂:“姑娘说了江湖靠不住,那么官府又如何?过去可都是它来赈灾的,也确实有用,只是今年出了点纰漏……”   青衣女子摇头:“我不懂怎么当官,但这绝不是纰漏,而是处理方式出了问题。”   ……   “出了问题?”兰香雪小声问:“出粮赈灾不对吗?”   “对,假如是天灾,可以赈,但这是人祸。”白泷淡淡道:“这里距离天府州不过二十里路,却还是出现了山民劫掠的事,这证明官府从过去就一直在默许这种行为,都说养虎为患,而官府的默许造成了劫掠成风,每年冬日索要粮食也变得自然且毫无风险,百姓敢怒不敢言。”   “于是年年加剧,于是日积月累,治标不治本的行为迟早都会爆发,而现在就是结果,山民已经不是山民而是成了山匪,或许第一次抢劫粮食是因为再不抢就会饿死,而现在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心想着反正还有官府赈粮,多抢点也无所谓。”   “他们平日可以假装是无害的平民百姓,却随时可能变成张牙舞爪的罪犯,在十里八乡横行无阻,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暴力犯罪集团,你想想这么多年来的粮食能养多少人?是不是早已和什么人暗通曲款兵强马壮了?最终就是形成一块难以根绝的毒瘤,彻底失控,变成一群犯罪者的武装集团。”白泷放下碗筷:“我不敢说自己的猜想绝对正确,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可能对方的下个目标……”   “就是这儿了。”   马蹄飞扬由远及近,慈静斋前方一片骚乱。   村民们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去,望见了由远及近的八十骑,心头一凉。   村正呢喃道:“怎么会,他们怎么回来这儿,正要把人赶尽杀绝?!”   一旁的汉子抓住村正的手:“快,快进静斋里躲一躲!”   村正苦笑道:“这么多人?怎么躲……”   他心底是明白的,对面这些贼寇早已不是当初饿的被迫抢粮的山民了,一个个高头大马,这些年都已经披甲换了兵器,普通人怎么斗得过?这静斋里的姑娘都是普通人啊,又不是仙师,哪来的一剑破百甲的能耐?   他们这么多人就算藏在静斋里,也根本挡不住,如果挡得住,粮食就不会被抢了。   可没人想死,见到这群高头大马的劫掠者们追来,立刻慌了神,都朝着静斋里涌去,道姑们也拦不住,人群挤着人群,差点形成践踏,其中一个孩子摔倒在地,眼看着后方人群挤压了过来,下意识抱住脑袋,瑟瑟发抖了片刻,却没感到疼痛,羊角辫的小女孩抬起脑袋,见到是个格外好看的大哥哥护住了她。   白泷扶起了女孩,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进去吧。”   女孩被娘亲找到抱着带入了静斋,在大门闭合前都看着门外的白衣背影。   白泷站在静斋门前,原本拥堵的人群迅速散去,只留下清冷的长阶。   隔着十米高的石阶相望,八十骑山民,不,山匪露出凶恶狞笑。   满眼皆敌,白泷凝神静气,当真是做不得好人,只能做魔头了。   白衣异瞳,魔榜第七,只身一人踏遍人间三千里。 第232节 第两百三十章 白衣猩红   八十铁骑。   不过一群杂兵,哪怕受了点训练,也远不及正规军队的战力。   虽然身穿的装备有模有样,手里也提着长矛,但眼神表情都看得出只是一群土匪流寇,本质上就是骨子里写着野蛮,和说话都要带着卷舌音的日本极道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对待这群人就太简单了,握紧拳头,然后挥出去,需要注意的是得稍稍避让一些,以免被血溅到,毕竟自己这身白衣染了血就太显眼了。   白泷垂着双手,拾级而下,态度淡然的如同在璃月街道中闲逛的岩王爷。   兰香雪悄悄的跟着,慢了大约三个台阶,轻轻垂着螓首,乖巧服从的样貌下藏匿着锋锐至极的杀气。   八十骑山匪的领头人是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精明,也有几分当家山匪的气概,也不知是对着身旁的兄弟耳语了什么,大概是说些‘男人杀了,女人留着……巴拉巴拉’之类的言语,都是些将死却不知自己将死之人的老套古板台词。   其中一个手持十字枪的好手发起冲锋,他笔直的直冲而来,骑兵冲锋的威力极强,这种兵种能在战争时代活跃了千年不只是一笔记载,此人是山匪里的好手,平日得过不少秘籍,也勤加练习,有练气七重的实力,加上勤学苦练,不弱江湖人,加上他从一个退伍老卒身上学到了骑术和持枪冲锋技巧,更是有自信能在第一个冲锋杀了比自己高半个境界的江湖人。   此人露出冷笑,他认为江湖人不算什么,大多都是些酒囊饭袋,大多藏身在山中的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江湖侠客,或者又把一些没本事的九流草莽当做了江湖人的常态,不相信靠着自己的滚堂刀法加上一对兄弟群起攻之还有杀不了的人,他认为自己不再此列,过去也对江湖人有过不少了解,甚至亲手杀了不少,在他看来,哪个江湖人会穿成这样走江湖?就你还白衣胜雪?你在这儿假扮什么西门吹雪呢!   他狞笑着冲锋而来,见到青年不仅不退让,反而往前一步,内心更是嘲弄,就打算一招把他直接捅死,反正今天之后,他们就要立起山寨,去别处争功立业,不会留在这里了,所以临走前才想着劫掠了这附近的大户人家,而静斋被盯上纯粹是因为它太弱了。   距离走到最后十步距离,马贼已经调整了精气神,靠着人力马力,这一贯之力足以击穿山石,种种游戏画面中将人直接刺穿的场景都是血淋淋的真实,绝不是靠着这种落后冷武器的锋锐度,而是靠着绝对的力量,势大力沉,凶猛无俦。   可它偏偏撞上了不该撞的对手。   眼前残影一掠而过,骑马者在最后的冲锋距离已经丢失了目标,眼前骤然一黑,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踏着马儿的脑袋站在他的跟前,白泷一掌落向此人的面庞,手掌轻而易举的凹陷在了柔软的面骨当中,同时一脚踏上骏马的后颈,用力一跺,骨折声清脆,骏马当场脑袋砸向地面,摔成骨折粉碎,在泥土地面上拉出一条凄厉的痕迹,此时飞出的人影仍在半空,飞了大约十五米之远方才落地,落地时,整个面庞都凹陷进去了三五厘米,血迹从七窍当中溢出,死的无比凄惨。   白泷轻巧落地,有片落叶停落在肩头,他仍是白衣,滴血不沾。   山匪们瞬间噤声,对强者的敬畏让他们知道眼前的青年有着真本事。   大当家抬起手,靠着自己平日建立的威名让同伴们稳住心情,随后抬起手示意众人亮起弓弩,他们列出半月阵型,数十道箭矢同时激发,白泷挑起足下落下的十字枪,轮转一圈,挥动的十字枪速度极快,形成圆形大盾,泼水不进,这抡棍子的基础功早在当年看西游耍猴的时候就已经练了三成,他挡下所有箭矢之后,投出手中长枪,兵刃附着了一丝雷光和天魔真气,直接贯穿了阵型,穿过了两人一马的躯壳却还不停,斩断了一颗一人合抱的树木后才没入了山石之中,只留下半截枪尾,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黑榜第七拍了拍手掌,大步流星继续往前。   大当家怒喝一声,提起自己的红缨长枪,招呼着四周兄弟们一同并肩子上,单挑打不过,群殴没道理不行,蚁多咬死象,他踢着马腹,一匹黑马当前冲来,其他人受到鼓舞也纷纷冲来,兰香雪稍稍皱眉,她拔出背负的承影长剑,既不想打扰了公子的单独表演,却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于是便踏着树梢起身,隔空划出一线距离,斩断了阵型的同时,将半数以上的马贼都阻拦在外,一人一剑,淡紫色长裙摇曳,剑锋指向便留下悄无声息的死者,这便是杀人剑的锋利。   白泷见到兰香雪的举动,稍稍感叹这姑娘的确是玲珑心思,还留了一小半给自己清理,他倒是很想干脆抄着双手表示你都杀光了没关系,我看得乐呵便行,可逼都装出去了,现在说这些太掉份,保留一份白衣世无双的薄面,也说不出搪塞的言语来,只能动手杀人了。   他目光一凝,望着扑面而来的红缨枪,左手轻轻一弹,将长枪震开,这群山贼没有严明治军的本事,阵型松散和紧凑层次不清,长枪被震开后直接刺入了右侧一匹马的眼窝里面,当场摔死一头骏马也连带着将人压在地面,随后就这么被另一匹马踏碎了颅骨,大当家看的目眦欲裂,这可都是他好些年的积攒,收回红缨枪大喝一声‘我要你死’,却连这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掀翻了坐骑,白泷一手托起骏马的下巴,真气毫不忌讳的爆发,连续三发落花掌分别拍在胸腹下腹和脑袋上,骏马三重借力,飞了五米多高,后背上的大当家被掀翻过来,背朝着地面,凌空无处借力,就成了活靶子,白泷笑眯眯的等着他落下来被自己炮制,大当家的自然不想死在腾空状态,拔出背后的大刀凌空劈落,一刀落下,被白泷以花神四式的指法擒住刀刃,两指一捏便扣住了兵器动弹不得,随后他捏着手里刀刃打算就这么切入对方的胸口。   这时,旁边小弟终于反应过来,齐齐对白泷发起偷袭和攻击,他正要呵出天魔震怒的一字,却停顿了动作,侧过头避开大当家藏在袖子里的淬毒利剑,大当家趁机落地,一个驴打滚,随后翻身上马,丢开自己一个同伴,那马贼没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飞向白泷所在,被当做踏脚石踩断了筋骨,而他往后一掠,藏入了正在奔驰的马贼之间,穿过马腹,肩膀一撞其中一人,手里运转武器抡起个混圆,潇洒的踏在马背上,靠着绝世轻功稳定下盘,他在马背上站立也丝毫不觉颠簸,直追试图策马撤出去的大当家。   其他马贼也立刻追来,一行人一跑一追,在丛林之间来回窜动,从阵地战变成了追逐战。   大当家怒吼道:“动手,杀了他,别给他缓过气的机会!杀了他的人,就是二当家了,重重有赏!老子出钱请你们去城里玩花魁!”   一个马贼的承诺能有多重?白泷倒是不明白,但他看得出这群人听到‘花魁’之后,纷纷眼红了,或许是下半身动了吧……真该说这些人总是下半身驱动,要知道打到了现在,自己可是还没出全力呢,他们真以为自己能赢?自己只是懒了点,可不是真的病猫啊。   他侧过头避开几道夹杂着射来的长矛,但足下骏马没这好运,直接被扎穿了脑袋,这群人一个个实力都在练气五层上下波动,远胜过一般的庄稼户,也不知道是谁帮忙练出来的本事,白泷思忖着这群人大概是将自己当做梁山好汉了,想着出山去争个天下,可梁山泊里的恶人都比你们狠得多了。   他正打算升空,却见到上空落下了套索,这是山中猎户捕捉野兽的方式,回头正要落地,却注意到一旁有人正在往地上丢捕兽夹,这种方式倒是有趣的很,他随手拾起一个捕兽夹丢向了一人,对方脑袋当场开花,马贼们见到白泷拾起了其他捕兽夹纷纷退让开,却反而露出了阵型的破绽,他徒手接住半空的套索,扯了一下,破开空中的洒落的网罗,双臂发力,原地转了一圈,直接将来不及松手的几个马贼扯下马背,在地面摔的皮开肉绽被捕兽夹重创,到这里已经死伤了接近二十人了,其中三名壮汉红了眼睛,再也忍不住,跳下马背,扯下皮甲,露出浑身健壮肌肉,提着手里的碎骨钢刀便直奔白泷,冲上来悍然对轰。   白泷并指为刀,劈碎了其中两人的脊椎骨,拧断了试图置他于死地者的脖颈,随后抬起头才发现大当家已经跑出了五十米开外,这马贼首领根本不顾其他人死活,只想着自己独自逃命,损失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去别的地方如法炮制重新拉扯出一个新的团伙来,所以绝不可能允他活着。   他心存了几丝杀意,运气发力,目标在五十米之外,空中传来连续数道声响,白泷在树林之中有得落脚,连续爆发五次瞬身,独步天下变成了五步登天,追星赶月的速度拉出残影,宛若连续弹射的闪电,一步十米,五步五十米,逆风而行,他追上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大当家的运气太好,他奇迹般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到了死神正在回头,生死边缘大吼一声挥刀斩去,白泷气力用尽,刚刚双足踏在马背上,来不及回气,也无暇闪躲,只能架起左臂,运足了真气抵御这一刀,刀刃切肤入骨,却卡在了坚硬如铁的骨头上,白泷左手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半截衣袖,疼痛使人暴戾,他的眼神也变得极冷,五指握拳,也顾不得什么染不染血,去特么的儒雅随和,徒手挥拳轰去。   一拳落下,西瓜牛奶洒落一地。   白泷起身,刀刃从伤口中滑落,他活动了一下左手,好在没伤到手筋,皮肉伤很快就会恢复。   他的左手滴着血,回头看向三十步之外的马贼们,明明已经见血受伤,却令这群马贼们更加不寒而栗,死了大当家,他们做鸟兽而散,来势汹汹如豺狼虎豹,去时如同惊弓之鸟。   白泷不打算学着南心陌的办法做武军京观,否则把尸体带回去,挂在村子大门口会更有威慑力。   他的左手滴着血,回了慈静斋,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兰香雪是先天杀这群先天之下有着天然等级压制,剑气斩首,加之承影剑是玄铁盔甲也难防不住的锋锐,短短几分钟,她便利落的杀了三十人,留下十个跑了,没有追赶,她安静的守在静斋前等着白泷归来。   见到公子身影之时本是开开心心,却刹那间变了脸色。   兰香雪纵使面对生死也没有战栗颤抖过,但此时她的心在颤抖着。   视线停落在白泷的左手衣袖上再也移不开,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滴落着鲜艳的红。   ……公子受伤了。   茕茕孑立的青衣女子手掌贴在冰冷的石壁上,手指呈钩,刺入石壁,刹那间双目欲赤。 第233节 第两百三十一章 错的不是我   自然垂落着左臂,血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便止住了,疼痛感逐渐习惯。   小拇指撞到桌脚比这痛多了。   兰香雪低头盯着白泷的伤口,眼神流露少许自责和心疼的神情。   “我大意了,没闪开。”白泷抬起左手:“不碍事,皮外伤罢了,很快就好。”   这也只能怪自己太菜了,打低等级的马贼都会受伤,只能说是他菜了,我急了。   兰香雪掩饰着表情,强颜一笑:“嗯。”   白泷回头看了眼遍地的尸体:“交给官府收拾吧,我们该走了。”   兰香雪问:“不回静斋一趟么?”   “为什么要回去?”白泷反问:“接受村民的感谢,交付一下任务,拿把全村最好的剑?”   兰香雪稍稍一怔,公子可是挡住了这群气势汹汹的马贼,还杀了过半人,保住了静斋和村民安全,难道受不得这群老老少少的一拜?   这可是救命的恩情,可以心安理得。   “现在我心安理得,但之后则未必。”白泷说:“去了静斋,要跟这些人说些什么才合适?你别忘了,我们也放走了三十多个马贼,你听说过除恶务尽这句话吗?”   兰香雪点了点头,她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我们杀了这么多人,和这群贼寇已经是生死仇敌,虽然一群马贼根本不成气候,但对平常人而言仍然是个麻烦,如果和村民们牵扯上关系,难免需要继续动用武力去清缴余下的马贼,他们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到时候老老少少低头跪下求你帮忙,你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白泷抬起左手:“反正我不想再挨第二刀了。”   兰香雪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清扫马贼很容易,但这不是理由。”白泷淡淡道:“富甲天下者有,烟富婆那么有钱,你见过她为贫民施舍过几次善心,修剪过几座庙堂?”   “公子的意思,不想管吗?”兰香雪轻声问。   “不是,如果我不想,方才一走了之便是。”白泷低声说:“可我还是做了选择,不想看着血流成河的场面,只能擅自将生命做了一次衡量,我选择了弱势的一方,所以结果就是眼前这样,同样是血流一地,不过是地方不同,死的人也不同了。”   他站在林木落叶之间,看向遍地尸骸,怅然道:“可我真的不喜欢杀人,如果他们不来,我倾向于用第二种办法去解决这个麻烦。我本就不喜欢靠着蛮力横扫来解决问题,如若可以,还是希望通过对话来解决最好。”   “公子没有错。”兰香雪坦言道:“马贼不值得公子的同情,他们是自己找死。”   “我知道。”白泷收回视线:“可杀了这么多人,心里终究是不太舒服的。”   兰香雪默然片刻,她杀机毕露:“公子,给我一日时间,我会处理干净。”   “别闹。”白泷无奈的叹道:“我又不是招呼你去杀人,而是说,接下来不需要我们处理了。”   “可马贼还有……”   “官府会处理的。”白泷说道:“他们又不是白痴,事情走到这步,压不住了。这里已经死了太多人,又是在天府州二十里的范围内,官府不可能熟视无睹,任由着群已经兵强马壮有武装且敢劫掠四方的马贼继续存在,他们已经踏过了那条底线,而且连马贼头目都死了,更是成不了气候,注定会成为地方军队争军功的活靶子,如果还保留了点智力在就知道该逃跑了,否则只是等死,所以我们也该走了,没必要逗留。”   兰香雪心说原来如此。   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公子自有看法,虽然她还有很多疑惑没问出口,但还是聪明的选择不问。   可她不问,不代表无人会问。   绣玉站在路边,精致的小脸满是不高兴,神情藏着几缕焦躁。   她无言的问——为什么不把马贼全杀了?   白泷见到她紧绷着小脸,无奈的抬手:“我太菜了,杀不了那么多人。”   绣玉不信——兰香雪可以,你让她不杀的。   白泷说道:“雪儿已经不是杀手了,加钱也不行。”   绣玉蹙眉——直接杀了,可以一劳永逸,否则之后会很麻烦。   白泷淡然道:“之后官府会处理的,留点残羹冷炙给他们,既彰显了官府的权威,又增加了民众信心,这是两全其美的结果。”   绣玉质问——你是不是胆小鬼?杀人都不敢?男子汉大丈夫,杀人都畏畏缩缩的?   白泷敷衍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不敢杀人,我胆小鬼,我生来怯弱,毕竟我又不是天王境高手,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惩奸除恶?”   兰香雪看不明白绣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帮着解释道:“公子只是不喜欢杀人……”   绣玉瞪眼——不喜欢杀人?可这群马贼本就该死!   白泷神情凝滞,呵斥道:“闭嘴!”   绣玉一怔,她被一声呵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实力直逼六重天的先天武者竟被这么一句呵斥吓住了,虽然短短片刻,但她确然有了一瞬心悸。   不是因为白泷多可怕,而是因为她几乎从未见到白泷愤怒过。   他总是那么温和平静,既有着从书山中走出的书卷气息,又有着寻常民众的市井性格,性子有些跳脱,时而幽默时而腹黑,却不是喜怒无常,逍遥且自在……这样的人仿佛是没有脾气的,他也几乎没有愤怒过,哪怕是在杀人的时候都是内敛着情绪,冷言少语。   绣玉认识白泷并不久,却已经足够了解他的为人,加上这几日的传道受业解惑,他知识渊博已足以被尊为师长,正因这样,在被呵斥时,她才有种被长辈教训的既视感,下意识低头,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他生气了?   绣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明明是自己在质问,他突然发火什么,自己又没说错。   她眼神里的疑惑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畏畏缩缩着,或许是外表缩小后,性子也回归了儿时的安静柔弱。   白泷眼神严厉的纠正了绣玉的错误:“你,可以说他们找死,但不能说他们该死。”   ——这,有什么不同了吗?   “自然不同,有很大的不同!”白泷深吸一口气:“找死是自寻死路,死了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路走窄了,非要挑战律法;但谁都不是生来就该死,哪怕是马贼也一样,如果他们愿意放下屠刀,接受劳动改造,去山里挖矿,去林间锯木,凭什么不能活?”   ——可他们不会啊。   “你怎么知道不会?”白泷冷冷的问。   ——如果他们会,就不会当马贼了。   白泷觉得可笑,他叹了口气:“行恶者,斩之,杀无赦……你明明是个镇国公主,却站在江湖人的角度看待,哪怕是执政者的角度来看,答案都是不同的。”   绣玉疑惑——会有什么不同?   白泷娓娓道:“我之前跟你说过,马贼之事有两种解决方法,但都是治标而不治本,这是无可避免的事,”   ——所以就不杀,任由他们去了?   “是啊,这不就是官府的做法?伤筋动骨之前,不动手,等着壮大之后在一锅端,快刀斩乱麻,省略了繁琐步骤但确实有效,打一针管十年,再来一针再管十年。”白泷说:“你就没考虑过为什么会这样?”   绣玉回答迟疑了片刻——因为怕麻烦?   “因为人是杀不完的。”白泷给出了冷血的回答:“总会有马贼。别说大秦,南唐,人间各个地方都无法避免,总会有马贼、山匪、贼寇,横行道的贼人数不胜数,就和杂草一样,杀了一批还有下一批。”   绣玉抓住袖口,紧接着就被一个问题砸中脑袋。   “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白泷质问。   绣玉摇头不知。   “因为总有人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快饿死了,只能上山占地为王,靠着武力去劫掠。”   绣玉抿着嘴唇——这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吗?   “放屁。”白泷爆了粗口:“这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不是!是没人教会他们这些,他们生来大字不识,道理不懂,有人给一口饭吃就愿意上山寨做打手!你或许觉得这群人可恨,但他们也可怜,根本融入不了社会,也成不了正常人,所以才走向邪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给这些人一个选择权。”   “因为地方和中央官府的无能,他们没本事让每一人都吃饱穿暖,没办法脚踏实地的教会民众怎么种植高产粮食,没做好人口统计调查和精准扶贫政策,没本事革新科技创造更多社会财富提供工作岗位让劳动力白白浪费!甚至没告诉山民们怎么挣钱,怎么打工,怎么不让自己饿死!”   “你说这些人都该死,可当他们快饿死的时候,谁去管过这些山民了?”   “民众愚昧,难道要责怪民众本身?这难道不是当权者没能做到广开明智的责任!”   白泷语气漠然:“我本希望你自己能站在这个视角看待,但你看到的只是片面的善恶,也正因如此,我不想靠着杀人来解决问题……不论杀了多少人,时代都不会变得更好,解一时之痛罢了!错的不是马贼,而是这个世界。” 第234节 第两百三十二章 挽裙结   白泷同情的不是马贼,而是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被逼上绝路,无路可走,就像是过去四分五裂的神州大地中的劳苦者一样。   直至新中国成立,各个地方才抛去了门户之见,在几代人努力下建立起了和过去几千年都截然不同的新国。   正因如此,他看待事情的角度是不同的,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站在成功者的肩膀上,站在几千年历史的最顶点俯瞰风景,才有了这样的心情。   平日白泷不想说这么多,却止不住有些叹息和愤然。   时代的悲剧不是一个人铸就而成,说了再多又如何?倘若有一个陆地神仙沾染了点红色思想,这世界都不至于落入封建制的循环套娃中不可自拔,也正是因为个人的武力太强,一个人的思想就足以阻止时代浪潮的更迭,能压制住科技生产力的发展,更是遏制住了文化的推广和思想的解放。   白泷长叹一声,异世界就图一乐,真学习先进思想还得回现代。   然而思想在这个世界可能是最无用也是最需要的东西了。   只有思想是不够的,但倘若没有了思想,有了武器和科技也只能陷入无止境的内耗。   他能站在第三层看待世界,却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第三层,这也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事,他没这本事,更是缺乏了动力,只能嘴炮几句,指点江山,发发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念念诗句也就罢了。   他不愿屠龙,便是龙就在眼前又如何?   白泷抬起手,摸了摸被骂傻的绣玉的小脑袋,随性而过。   “罢了,也是我孩子气了,就当我没说过这些,告诉你也只是让你们徒增烦恼,走吧走吧,江湖人就该有江湖人的亚子,谈什么忧国忧民的话题,大秦都没亡国呢,我唱衰个什么劲,马贼死就死了,我只是心疼这群劳动力去挖矿肯定抵得过不少钟离……”   发火结束,白泷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主动闭口不谈,说些其他的话冲淡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转移了话题,也躲闪了来自绣玉的回击,反正这姑娘不会说话,装作看不懂就是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兰香雪眼中,一截衣袖染血的白衣背影是如此的寂寥。   公子踽踽独行,言语间夹杂几声叹息,如同是在嘲笑,既嘲笑这世道荒唐,又自嘲自己看的太明白。   有着经天纬地的国士才情,有着放眼天下的胸襟气魄,有着落子千年的视野高瞻,公子选择了放歌江湖,却不愿丢了那份骨子里的骄傲思想,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无奈。   这样的人,真教人佩服,也教人心疼。   兰香雪红了眼眶。   天知道这位姑娘在短时间内到底脑补出了什么样的故事和人设。   对公子神秘莫测的来历,天下几乎无人知晓,但越是如此遮遮掩掩,越是让他的神秘莫测更上一层。   没人知道的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公子!”兰香雪止不住喊道。   “嗯?”白泷停步回身。   “我……”兰香雪想说自己愿意陪着公子走江湖,走一辈子都可以,或许没人能懂公子的想法,但我会试着去读明白,香雪一定……   她的话到了舌尖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话音未落,白泷已经低下头往下方看去,他自然的往前几步,在兰香雪惊骇欲绝的视线当中低下腰弯下身,在她淡紫色的落地的长裙上挽了个裙结,被泥泞染着些许泥泞的裙摆不再拖着地面,变得好看了几分,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起身拍了拍手,仍是白衣异瞳,笑的那么温和。   兰香雪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白皙脸颊羞红的快要滴出血,小脑袋一片空白,呼吸完全紊乱。   剑典雪中说什么心若冰清,她已全数忘记,只留下一颗心脏在胸腔当中跳的飞快。   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便胜过了万语千言,天下能有多少男子愿意弯腰替女子挽裙结呢?   别人弯腰时仿佛丢了尊严,须得咬牙切齿,而他弯腰时却呼吸谈吐自若,毫无一丝波澜。   或许公子从未把自己当做一把剑看待吧……   兰香雪这么想着,却已经成了低头鸵鸟,不敢去看公子的眼睛,少女低头盯着自己的裙角,望着裙结,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舒心。   她舒心,白泷也舒心。   他心说怎么会这么巧,居然在兰香雪脚下能看到两钱银子,多亏了我手脚够快,挽裙结捡银子一气呵成,肯定没人发现我的小动作。   运气好是这样的,走在路上都能白捡到银钱,他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了几分。   ……   慈静斋的大门闭合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直至外面的动静半天都听不见了,才有人期期艾艾的推开了门。   斋主斗胆走出门外,见到了一袭青衣的女子站在阶梯上,有些走神的望着道路尽头。   “姑娘?”斋主小声问。   青衣回神,她背对着静斋:“都结束了,公子出手帮了你们。”   “那位公子?”斋主松了口气,她已经望见了不远处的狰狞血色,不禁有些后怕的问:“那些马贼?”   “官府会负责处理好后续,你就不用担心了。”青衣女子侧过面容,她说:“我也该走了。”   “姑娘要去哪?”   “本打算去把马贼都杀光,他们敢教他流一滴血,我要他们全部以死谢罪。”她嗓音暴戾,透出滔天戾气,令人感到窒息的压抑,旋即她又收敛了这份杀机:“但这就违背了他的意愿……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们中的许多人不是生来该死,而是没得选择……错的不是个人,而是无能的当权者,也是这可笑的世道。”   青衣心中感叹,她听见了公子愤怒之言,声声入耳,震撼人心。   过往随着公子行三千里时,她仅跟随了不到三月时间,便因种种缘由而黯然离去,可这段时日中,她学到了太多太多,不仅仅是那恐怖学识,更是一种思想上的蜕变和进步。   这让她对圣火教义有了全新的理解和解读方向。   ……这世间人人生来平等,谁又何必苟活?   ……政府是为民众谋福祉的机构,而不应是用于统治的官僚机构。   ……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功练,放弃三教九流的眼界,这世界终将被星星之火燎原,时代的浪潮无法阻挡。   ……矛盾的根源都是源自阶级的对立,弄明白敌人是谁,再给我说什么正魔之争,简直可笑至极!   ……你以为你算老几,你一个人就是全世界了?没了人给你种粮食,没人给你做衣穿,你等着回到石器时代生活,经济发展和生活福利才是根本,忙着捯饬你那破教,整天想着杀人打架,活该破产!   她追忆过往,这些话既怀念又振聋发聩。   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巴掌,活生生把她从梦中打醒,她成熟了,不再是过去的魔女,自认为眼界也超过了寻常的魔道和正道,早已不拘泥于过往。   可今天的话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再如何解读教义,也只是从公子的思想境界中截取了一小个片段罢了。   他的眼界太高了,目光太毒辣,轻而易举的看穿了本质,洞悉了根本,而最可怕的在于,他知道如何根治。   马贼可恨,可成为马贼之前的人是可怜的,当他们可恨时,人人都想杀,当他们可怜时,无人关心他们的生死,这又是哪来的道理?   圣火教义讲究扶持弱者,讲究平等,说要散播希望,可她也知晓这太过于困难,她只能选择解放女性权利开始努力布局谋划,寻求点变化。   北冥清秋从心底到灵魂里都固执的认为公子和她是天生一对,只有她能明白他的思想见解多么深刻,他也能为她要实现的大义铺平道路提供方法,这不是天作之合又是什么?   换成其他女人,她们能明白什么?她们又能懂什么?她们配吗?   南心陌?一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女人,罗刹命格,整天修筑武军京观的杀胚,除了打仗一无是处。   风璃?靠着卖可怜上位的小丫头,当初就该偷偷给她送走,坑害的公子最惨,偏偏最得他的照料。   烟栖霞?这倒是个聪明人,经营手腕有一手,知道小桃红是自己的人也不顾忌,有大气魄,不瞻前顾后,是个狠角色……好在她被仇恨蒙了心,根本无暇顾及什么儿女情长,反而威胁最小。   北冥清秋想了十天十夜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受待见,一再挫败。   或许是自己太激进了。   她本是这么想的。   但当见到公子低头弯腰在那淡紫色裙摆上挽了个裙结时,她认为自己错了,自己还远远不够激进。   这可是她从未想过,也从未见过,更是从未体验过的照料。   公子何时对其他女子这般亲近过?低头弯腰折眉,却笑容平静,她将心比心,倘若自己是那女子,不知心中是何等满足和欢喜……   可不是!   北清秋的心态连通表情直接扭曲,如果呼吸有味道,她的鼻息一定是柠檬味。   圣教魔女以手扶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绝不允许! 第235节 第两百三十三章 好看   天府州,大秦十二州之一,风景秀丽比不得苏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   自古起,天府州便是通往北方的门户,素有北国门钥,南国门户,乃兵家必争之地,南北商贾云集。   大秦开国皇帝的祖籍就在天府州,也有着九朝帝王天府籍的说法。   也因为历史名人比较多,这里虽然风景谈不上秀丽,但反而比高不成低不就的金陵更像是名城。   越往北越是冷寒。   路上行人不少都穿上了厚重的冬衣,或是披上裘绒,天府州有钱人家很多,世家大户超过五指之数,肉眼可见行人的生活质量都高了一个等级,白狐大裘已不算高档胡,仅在塞外才有的雪豹皮毛做成的衣服偶尔也能见得到,可见这里的市场经济繁荣。   也难怪最入世的天香楼阁将这里选作宗门驻地。   天府州的街道上多了一行人,远观近看,三人由远及近,颇为亮眼,不经意看上一眼,便难以移开视线。   青年白衣黑发,眉目清朗,五官分明,一袭白衣在灰色街道上行走,比穿着白狐大裘的女子还要引人注目。   他的左手一截衣袖染着鲜红,给这抹白衣点缀一点血色,如同白雪地中一点红,无伤大雅,反而多了一份江湖人特有的潇洒气度,引人瞩目。   许多人瞧着一时间也分不出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还是行走江湖的名庄少爷。   他的身旁跟着两名女子,一大一小,一者淡紫长裙,明眸皓齿却不苟言笑,冷淡气质令见者都觉得冷了点;而另一个小巧女孩更是沉默不言,五官精致如同人偶娃娃,初看觉得可爱二看觉得虚假。   这样一对比,反而是那名公子给人的感觉更有人气。   三人走来,青年帅哥、冷艳少女、三无萝莉,属性值拉满,属于做成人物卡丢到卡池里都要被二刺猿抽爆的标准高颜值能打人设。   相比之下,四周的人群难免自觉长得有些潦草。   这三人便是白泷、兰香雪和绣玉,二十里路程对于日行百里的武者而言,不过只是一两时辰的事,天府州距离金陵很近,骑乘龙驹最快一日可达,马车三日,步行七日,哪怕是走马观花也已经在晌午时抵达了天府州,一行人在青山镇耽搁了两三日,用了大约十日时间才抵达了金陵,算是比较晚了。   此时的天气已经彻底入了冬日,武者不怕冷,但普通人怕冷,白泷一眼看去没见到美丽冻人的大白腿,心生欣慰,还好不是抗冻的现代人种,他过去逛漫展的时候见到有女孩穿着泳装站在寒风瑟瑟中拍照,内心里完全无法苟同这种人类迷惑行为。   想穿泳装可以去室内游泳池,喜欢拍照也可以去天台的室内泳池,有必要在这零下三度的气温里如此袒露胸襟么?回头裹着单薄衣裳瑟瑟发抖,何苦来哉。   白泷想到这儿又看了眼绣玉和兰香雪,他说:“你们可能需要买件新衣了。”   兰香雪急忙说:“武者不惧寒暑,反而是轻薄点的衣服穿着方便。”   她心说不论冬衣是如何材质,终归是有些臃肿的,不方便行动,弄脏了也不好清洗。   绣玉也点头,她的体魄强过兰香雪,除非是雪国寒域,否则连条围巾都不用加。   没有人喜欢穿太厚的衣服,三件毛衣都觉得不够,有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   白泷摇头:“你们对于女性羽绒服一无所知。”   他认为穿秋冬装更好看些。   男女皆是。   他不介意给两位姑娘打扮的漂亮些,但考虑到羽绒服略有些高昂的售价,他暂且熄灭了这个玩真人暖暖的心思,人家游戏宣传语说的很清楚了。   ——你养不起我。   那是真的养不起,我连自己生活费都要打工,午餐都是白嫖的呢。   勤俭持家,努力活出人样。   白泷挺直腰板,至少在这儿他是有钱人,怀揣几百两,说话都有底气。   找了一间酒楼,来到二楼,他拿过菜谱递给绣玉:“先点菜吧。”   绣玉满脸写着——我无所谓;兰香雪也说:“公子决定吧。”   白泷将菜谱拿了回来,每次吃饭点什么对他来说,还真是个艰难的问题。   现代人往往都有选择困难症,打开外卖软件,第一感觉是看一眼就饱了。   白公子今天不想动脑子计算价格,寻思反正捡到了两钱因子,隔壁村儿的打更人一钱银子就能勾栏听曲一次,两钱恰个饭绝对够了,他对小二说:“来三盘招牌菜吧,温一碗茅台酒,加一碗茴香豆。”   小二尬笑道:“没茅台,也没有茴香豆。”   “那上壶好茶就行,去吧。”白泷说着看向二楼窗外:“这天府州的确不同于金陵。”   “公子是说风土人情吗?”   “不是,是有钱人多,韭菜就多了,难怪天香楼阁会在这里开总店。”白泷唏嘘道:“一流的服务娱乐行业必然在一流的经济都会里产生……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说出来是不是让人觉得有些俗不可耐?”   “不会,公子说的很浅显易懂。”兰香雪摇头说:“况且天香楼阁做生意,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和我过去不同,虽然我也来过天府州数次,却都是匆匆而去。”   “哦?”白泷也不忌讳这姑娘的日常自爆,兰香雪能谈及自己的过去是一件好事,她不把这份经历当做负担看待,反而很随意的提起,代表心中并不介意,那不是伤口,只是过去的事罢了:“你对天府州的印象比较深刻吗?看你的眼神似乎……”   “我的……”兰香雪压低嗓音:“刺杀任务达成率是百分之百,哪怕是被伏击时,任务也达成了,但在我漫长的刺客生涯中,天府州给我的印象深刻仅次于帝都。”   “怎么说?”   “江湖人太多了,不容易完成任务。”兰香雪苦恼的叹了口气:“出个门都会被谁撞见,少不了一些好事之人,总会碍事,好几次都被打断了。”   “你夜里出门也会?”   “不少游侠喜欢在半夜里蹲在楼顶,等着夜贼出没,来个以黑吃黑,都是老手了。”   “哇,这也太阴损了吧?”白泷摸着下巴:“这我倒是没在金陵南唐碰见过啊。”   “帝都也没有。”兰香雪说:“因为大秦治安好,金陵没有,是因为金陵江湖人少,但天府州、明州等地不同,门派多人杂,自然会乱,便多了许多不成文的规矩。”   她终归是个行走江湖多年刺客,对于某些行业规矩深谙于心:“譬如说,现在几乎无人乐意飞檐走壁,除非是被逼的没办法,可以一旦走了房顶就要担心某些防空的机关陷阱,或者从下方丢来的暗器,也没有谁敢穿着夜行衣出门,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有鬼,大多是披着黑色大衣,藏个面罩什么的……”   她说着说着便低声幽怨道:“那群江湖草莽真是太烦人了,不知为什么,我几次来到这里执行任务,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打扰,先是被缠上,又是被另一伙人看见解围……然后两伙人打了起来,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就从他们当中走了出去,等我离开了也没人注意到我,很奇妙。”   绣玉端庄的坐着,眼神奇特——还有这回事?   兰香雪这次看懂了她的眼神,点头说:“不仅有,而且很多,如果走了人少的地方,还会遇到不少心怀鬼胎的贼人,倘若是流氓也就罢了,如果是个当地的纨绔,我也只能避开,否则暴露身手会引来麻烦……哎,又让我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了,我记得有次忍无可忍,把一个太白剑派的弟子打成了猪头。”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辛苦啊。”白泷感慨道:“人命买卖也不好做呐。”   “嗯。”兰香雪歪着头:“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   “噗……”白泷差点打翻茶杯:“倒霉?”   “是啊,我真的很不走运啊。”兰香雪认真的说:“直至遇到公子了,才开始走运了。”   “狂蜂浪蝶挡不住啊。”白泷望着呆萌的刺客少女,瞥了眼绣玉:“我觉得你需要给这位姑娘提供点指导。”   绣玉被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吐了吐小巧的猫舌,又迅速收回了舌头,保持端庄坐姿和优雅风度。   她不解的看向白泷——指导什么?她说的有什么错误吗?这就是很倒霉啊。   “嗯?你不对劲。”白泷虚着眼睛看向绣玉:“我姑且问你一句,你到底行走过几次江湖?”   绣玉想了想,心虚的打开手掌。   “行,你直接奇异博士吧。”白泷心说也是,这位公主肯定没什么江湖经验,如果有,就不会特意来金陵自投罗网,如果不是自己误打误撞的破了组织计划,她可能现在真的要被当做研究素材了,结果必然是公主无惨……所以江湖经验浅薄,除了能打之外头发长见识短,胸不大也无脑。   绣玉觉得被轻视了,不高兴板着小脸——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白泷失笑:“所以你们倘若走在路上,不被人惦记才算是奇怪。”   “为什么?”兰香雪问。   “好看呐。”白泷自然的答道。   香雪号再度被击沉。   绣玉不再板着小脸,被哄好了。   倒是不远处的帘幕后方,有人咔嚓一声折断了筷子,喝下了一小口醋。 第236节 第两百三十四章 说书   这酒楼也算是会做生意,白泷本是对当地特色菜谱有些感兴趣,但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另一地。   酒楼里人群络绎,生意颇为红火,而在屏风之前则是始终空着一个座位,本以为是装饰,不料盏茶时间便有一对爷孙来到大堂,一名十五岁少女手里捧着琵琶,而身旁是一位戴着眼镜的老者,他鼻梁上的是黑色晶石墨镜,并不是墨镜,制作工艺截然不同,效果也不同,不过是个道具。   不多时,老人一拍手下的惊堂木,便开始说起书来。   白泷经常去金陵的饭店里听天津师傅说相声,却很少见到有谁说书,对说书感兴趣的除了平民百姓之外,便是江湖侠客了,许多奇闻轶事都是通过这些人的口头传述。   虽然武者大多不是文盲,但能将一场武评大战说的绘声绘色的本事,也只有这些善口技者了,再加上一旁的少女手里拿着琵琶弹奏配乐,节奏感更是极佳。   这种传统艺能在现代几乎绝迹,但在这里能听到原汁原味,白泷也不禁是分了些许注意力。   这位老先生说的故事比较新鲜,并不是一些老生常谈的神鬼聊斋,而是江湖之事。   不过近来大半年,江湖没出什么新武评,前十的名次变动也很少,自从北冥清秋被挤出前十之后,前十的名词就这么固定了下来,足足大半年没变动过。   老先生说的故事也并不是最近发生的事,而是大约两年前发生于南唐境内的一次大战,即无极魔门和霓裳郡主的一场血战,地点位于南唐四大名城之一的白帝城,这不仅仅只是一场人榜武者之间的征战,更是一场罕见的魔门和军队之间的血拼,双方投入的兵力人数加起来接近五千人,在不举王旗,不是国战的情况下,投入这样庞大人数的大战是几乎罕见。   白泷一时间也听入了神,他是当年这场血战的实际参与者,对其起因、经过、结果都了解的非常详细,但毕竟个人视角有限,不太了解其他人眼中的战况。   这一场血战看似声势浩大,但死伤惨重的表面数字后方,决定了战役胜负的是并非是兵力,而是能否制住无极魔门的天王境,白泷当时误打误撞引了天龙古刹的金刚境入局,加上当时还未成名的玄空和尚,南心陌以三千铁骑的代价留住了其中一位天王境守关,然而当时他不知道还藏着另一位天王境高手……   期间危险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给这场战役落下定音一锤的是白泷的嘴炮,毕竟不论如何,当无极魔门暴露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窃城计划就已经失败了,最后双方谈妥,撤离了核心,最后死去的都是些留下来平民怨的弃子。   白泷了解的真相是这些,然而在老者的讲述之中,却是换了另一种视角去看。   老人讲述大战血腥,首先视角是以南心陌代入的,说是她最喜欢用流星重锤,谈到她一锤子破甲两百时,听众们纷纷啧啧称奇,继而谈及这位郡主如何足智多谋,封锁了一位魔门天王境,使之被动守关三日;而后开始切换视角,又说起了城内城外两处战局不同,到了关键时候便喝上一口水,态度不急不缓,不少人听得入神,急忙该打赏打赏,该投票投票,让老爷子继续往下说。   老人听到叮叮当当的打赏声,心满意足,这才继续说起后续,然而说到一半,眼看故事已经走向结局时,他却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人。   “世人皆知这人榜第三是神秘莫测者,他的真实身份是如何,至今无人知晓,来历不明,飘忽不定,人榜不愿列出其武评,倒是这事迹流传甚广,各式各样都有,相信不少人都好奇,这声名不知真假之人,到底有何能耐能列入人榜第三呢?”   老人眼里绽出精光,又开始徐徐叙说第三个视角,这个视角便是这传说中‘人榜第三人’的视角。   这第三人运筹帷幄,既有本事引的来霓裳郡主的五千铁骑,也有本事独人在无极魔门占据的白帝城中来去自若,得罪了魔门却教人心服口服,利用了金刚、罗刹却能全身而退,最终白帝城解围,而这人榜第三人也是悄然而退,老人说起尾声。   “便在那城楼之下,纵你有铁甲三千,如何力敌二位天王?”   “无人知晓这无极魔道是否存了殊死一搏之意。”   “唯一袭白衣当着两尊天王缓声道出一言一句。”   “汝等已败。”   “此言落下,两尊天王怒破山岳而走,无极魔门败退。”   说到这儿,整个茶楼之中已是落针可闻,只余下琵琶声还在作响。   片刻后,方才有人传来叫好声,众人震惊之余也震撼于这其中故事,心说不知是真是假,但着实是长了见识。   不少江湖人默默喝茶,心说如果真有这等本事才担当得起人榜第三。   绣玉听直了耳朵,暗暗的想着还有这等奇人。   兰香雪也深感震撼,她不太确信的说:“或许,只是编撰的吧?”   白泷说:“自然是编撰的,许多情节都太夸张了,说出去谁信,一个先天不到的焫鷄怎么可能在无极魔门的眼皮底子下面反复横跳还能安然无事?”   虽说前因后果差别不算太大,但过程实属夸张了,这故事当中他明明是被卷入者,这样诉说来,他反而更显是一个谋划者,仿佛这局面皆是他筹谋而成。   听过这些故事的人,根本分辨不出这人榜第三是好是坏。   不远处的帘幕后,青衣女子手里捏出半两银子,对着小二说了两句话,小二领命,将半两银钱放在了桌案上,随后对着说书人笑着说:“上面有位客人,问你还知不知道别的事,她对着人榜第三感兴趣,让你多说两个。”   “要的,要的。”老人挣到了不菲的银钱,笑容满面,他一拍惊堂木,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后道:“不过老头儿我啊,对于这位的了解也不多,要说是人榜第三的故事,也只听说过一两个,其他的道听途说难免差错太多,也不够精彩,倒不如说另一个可信度比较高的故事。”   人群来了兴致,忙问是什么。   “刚刚小老儿也说了,这位人榜探花实力非凡,行事风格却是诡谲,难辨善恶,便是六扇门都查不清他的所思所想,只能将他定义成魔门,可能不少江湖人都知道,这人榜第三和那魔道黑榜第七极有可能恰是同一人,我们这故事都是从魔道黑榜第七的经历中查缺补漏找寻出来的。”   “虽然还没有确实证据,但未必不可信。”   老人落下惊堂木,表情一肃:“这次咱们便来说说,这位魔榜第七人和人榜第九凶名赫赫的草原凶狼王铁升之间的仇怨……这事儿要从塞外流沙集说起。”   白泷听到这里便喝了口茶,看了眼桌子上快冷掉的饭菜,动了动筷子,开始面无表情的恰饭。   说什么不好,说铁升。   求求别恶心我了,这个狗东西追杀了老子半个大草原。   我当初就不该心疼自己,直接一剑带他走,哪怕拼着全身粉碎性骨折的后果。   下方的故事说的真真假假,听着好生精彩,是两位顶尖高手之间的斗法较技,这在电影里叫做双雄对决。   可白泷心底清楚根本不是,他当时只顾着跑了,反杀什么的并没有想过。   两人横跨大半草原,直至出了铁升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后,来到了荒漠附近,白泷开了轶闻任务,两人闯进了一个秘境中,铁升运气差,一路上吃了各式各样的机关陷阱,等白泷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状态极差,比东邪西毒里的欧阳锋好不到哪里去,之后沙漠地起龙卷,两人卷入沙尘暴……   哎,这一路辛酸苦楚,想想就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白泷都忍不住眼眶湿润,想必铁升回忆起更是可能掩面痛哭吧。   毕竟他这狗东西比自己惨得多了,当时有望四重天,结果反而跌了一个境界。   再然后白泷横穿大漠,靠着界门晃悠了很久才找到出路,走出了死漠,来到了圣教领地,第一次直面了正魔之争,了解到了外九道中最为神秘的拜火圣教……   琵琶声不断。   白泷在追忆之中吃完了这顿午饭,回头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绣玉和兰香雪听着经过了艺术加工的故事颇为入神。   直至白泷起身了,她们才反应了过来,好在故事已经结束,说书老人额头见汗,同样是满面红光。   白泷付了饭钱便出了门。   小二喊道:“客官,找零!”   “给说书的吧,请他喝茶了。”白泷走向大街。   绣玉眨了眨眼睛,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大方了,白公子平日花钱绝不大手大脚,她看得出来。   兰香雪说:“公子也喜欢听这故事吗?”   白泷顿了顿,也说不上心情好坏。   他只觉得行走江湖能听到有关自己的传闻,或许不算件坏事。   等三人走远,青衣女子面覆轻纱,走到说书老者前,又丢下一两银钱。   “谢谢姑娘。”说书老者和孙女一同致谢。   “这是你们应得的。”青衣女子走出酒楼,步伐轻快。   她的眼眉里透着欢喜,她看得出,那个人没把过往的一切给忘了。   说书人忙着清点着今日的收获,高兴的满面红光,但或许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面对着人榜第三魔榜第七的白公子,说他才应是当世魔道第一人。 第237节 第两百三十五章 名门大派   既是来了天府州,白泷便是冲着天香楼阁而来。   来者是客,既然真传之一的商雨薇邀请他观礼,见证这难得一见的大宗门一年一度的门派大比,他也不必要矫情,直接去了便是,扭扭捏捏的像个影子似的反而万分不自在。   ……主要是能省个住宿费。   天府州比金陵城还要大一些,虽说没有一江河横贯南北西东,但城内规划也算是区域分明。   商贾之城,咽喉要塞,道路两边树木摇曳,走了半个时辰,便是各种风景都看了一个遍。   路上少不了许多江湖人,也有不怀好意者接近,但无一例外都被兰香雪毫不掩饰的剑意逼退了。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女人。   实力高强的女人远比男人可怕,这是江湖上的常识。   “天香楼阁是名门正派,但市井气息最浓郁,素衣门弟子入世活人无数,却也知道把宗门放在避世的秘境之中,反而她们堂而皇之的在天府州里开设宗门之地,毫不避讳,或许这便是骨子里的生意人吧。”白泷缓缓道。   绣玉皱眉——这样练武不是落了下乘?   白泷摇头:“武道没什么上乘下乘的区别,无非是天分、努力、灵感的堆砌,每个人的先天道都不同,难道谁都要苦修么?更何况天香楼阁练的本就是入世剑,无人观赏的剑舞算是什么剑舞?”   绣玉不认同——武道至诚,容不下其他什么。   白泷反问:“可天香楼阁不也有陆地神仙在?”   绣玉瞥了眼白泷——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况且那位只留下了一个外景,之后便不知所踪。   白泷奇特道:“果然是天香楼阁也有外景秘境在,比之梵月谷如何?”   绣玉傲然——人造的如何比得上天地自然奇景?   白公子又问:“这外景难道就在天府州之中?”   绣玉不知——进去看看便知道了,这次宗门大比,必然是在外景秘境之内。   兰香雪说:“前面便是天香楼阁了,唔,看着确比金陵的要气派许多。”   白泷看向前方,这里已可以说是一个园林了,倘若上面书写着‘天香楼阁’几字,他会认为这里是一个公园景点什么,大宗门之下的一品宗派也要讲究排面,大秦南唐,似乎苦境的人都讲面子,它们往往狡兔三窟,宗门产业、宗门办事处、宗门驻地都是分开的,但天香楼阁则不然,这里既是宗门办事处,也是接待所,也是宗门产业,并且完全不忌讳把招牌拿出去做广告。   白泷没听说过龙虎山牌子的龙精虎猛丹,或者太白剑派的太白剑袍、太白剑;素衣门专用医药葫芦之类商品,但天香楼阁专用的胭脂水粉、衣着品牌,甚至连装修风格也是独具一格,屏风、家具都有得卖,这生意做的可真是巧妙,毕竟实体行业,扎实稳健,比蚂蚁……咳咳……   来到天香楼阁之外,白泷靠近了二十步之内,正在守门的一名姑娘便睁开了眼睛,毕竟是宗门驻地,守着门的弟子也是内天地圆满,两名女子一左一右,是一对双胞胎。   “请留步。”双胞胎同时开口,声音清脆几乎别无二致,听着像极了索尼大法好的双耳道环绕音:“这位公子,宗门近来一月不营业,不接待任何陌生客人。”   白泷信手一丢,抛出手里玉牌:“我有预约。”   双胞胎接下玉牌一看,低头又一瞧:“你是白公子?”   “是,受邀而来。”白泷颔首道。   “三人请进。”双胞胎侧身让开:“七师姐已经等你有些时日了。”   白泷有些意外,虽说是真传弟子打了招呼,但这么轻易就让入内没问题么?   “公子不必奇怪,我们毕竟做生意,和其他宗门不同,对此地管辖并不严苛。”双胞胎的一人说道:“只要师出有名,也不必要过多盘查。”   “况且我们每一届弟子之间都是情同姐妹,七师姐提及过绝不可为难公子,毕竟……”双胞胎另一人莞尔道:“她说过,公子可是个令鬼神都惧怕的人。”   兰香雪默然,她想起了公子淡然而去淡然而归,谈笑间提着血衣楼主脑袋回来的场景。   绣玉也沉默,她想起了在白泷手下临死前还在怀疑人生的黑虎精,以及早晨训斥她时的可怕模样。   她们不约而同的想……有一说一,确实。   白泷头疼,凶名赫赫还真是两个世界的通用称号啊。   他尝试着辩解一下:“其实我是个好人。”   双胞胎也笑答:“看得出来,白公子很豁达。”   “嗯?”白泷听着‘豁达’两字有些不对味。   “我们都知道了,七师姐也没有故意瞒着,她特意取了一对名刀应付这次宗门大比,藏也藏不住,索性坦白了,大家都知晓,也好奇着哪位好心人如此大方,昂贵兵刃说借便借,一来二去便谈到了白公子身上,说起来……”两名双胞胎眼中闪烁好奇之色:“公子也深谙音律?”   白泷面无表情:“略懂。”   他没想到这商雨薇居然什么都说了,虽然这是她家,说了也没什么,但居然这么口无遮拦?   夸我豁达是假的,想要白给才是真的,这群人不会将我当做冤大头了吧。   他强调道:“我欠了商姑娘一个人情,借她双刀一用,不过是互有往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什么机会走入天香楼阁的宗门里。”   双胞胎发出银铃似的笑声,不到十八岁的女子们性子活泼的很。   一路上走来,整个园林的面积宽阔,一步一景,亭台楼阁,园景秀色,哪里都凸显着人为布置而成的讲究。   但想必大多人来到这里是没心思看风景的,因为天香楼阁的宗门女子全部都是女性,从十岁到五十岁都有,莺莺燕燕的蝴蝶成群,会令人误以为自己走近了女儿国,一路走来少不了许多好奇的视线,兰香雪和绣玉还好,白泷是男人,被女子肆意打量着也难免有些不自然。   天香楼阁的女子有着被绿的被动,所以一生都愁嫁。   要不然早早熄了心思安心练功,辈分逐渐从师妹变成师姐再变成师姑再变成师太……   要不然早些出去行走江湖,找个如意郎君嫁出去,毕竟被绿这种诅咒也不是百分百生效,看人品。   可不论如何,天香楼阁的女子对陌生男子的好奇心绝对足够强烈,其中不少胆大的就正大光明的看,她们平日登台演出绝对不怕的便是被人打量,一个个看帅哥看的理直气壮,哪怕回看过去,她们也毫不规避坦然受之;至于胆小的都是些小女孩,十多年岁,藏在师姐旁边偷偷看去。   白泷并不是李淳罡,这里也没有绿袍儿,远远的看一眼出不了什么问题。   穿过半个园林,来到了一间茶楼,这里是特意用来招待客人用的地方,琉璃红瓦,雕栏画栋。   气派是气派,却在茶楼之外种植着一颗龙抓槐。   槐树之下有一只鬼。   白泷下意识便运作了天魔真气,他对这方面感知比较深刻,这股气息有些阴森,却也不同于鬼修。   定睛看去,槐树下立着一个朱红大袍的阴物,没有三头六臂的怪异模样,而是红袍女相,阴物双手握着木制推车的握柄,其造型酷似轮椅,轮椅上是一名十五岁稚嫩少年作书童打扮,正打着哈欠。   兰香雪也察觉到了危险气息,便看着木推车后方的阴物,皱起眉头,她的阅历认不出那是什么。   绣玉自然更加看不出。   直至少年人主动开口说:“别这么紧张,这是我养的,就和普通人养个蜥蜴、毒蛇什么一样,你看我都光明正大的呆在这儿,天香楼阁都没赶我走,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白泷没走近:“那是什么东西?”   “这位小哥,你别盯着我的东西,看着我不行吗?”少年人满脸无奈:“我才是正主儿啊。”   “好。”白泷问:“那你是什么东西?”   少年人一愣,虚着眼睛:“你这人,好不礼貌啊。”   “不,我顺着你的要求说的。”白泷淡淡道:“怪我咯?”   “小哥,你这厚颜无耻的模样,我很欣赏啊,有没有兴趣来龙虎山练气?就凭你这脸皮,掌教一定喜欢。”少年人挤眉弄眼的同时显露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来自什么都会一点的龙虎山,能炼丹,会练气,懂武学,还能降妖除魔,玄心正宗。   白泷虚着眼睛:“龙虎山和厚脸皮有什么关系?而且堂堂玄心正宗现在和茅山派抢饭碗吃了?”   “我们这行厚脸皮很吃香的,谁能厚脸皮去忽悠人,谁就能过得好啊,我看你很有当道士的天赋啊。”少年人摊手:“至于这玩意还真是从茅山派换回来的,茅山立派千年,只算一品宗派,却擅长炼器和符箓,道法只是三流,开山立派的茅山老祖宗终究没能成陆地神仙,临死前留下遗蜕,后人将其封入十二具尸骸中制成了活死阴物,如今只留下六具,其中一具就是我背后这玩意,这也不是我抢来的,而是暂时保管,还要送回龙虎山去。”   听到这儿,白泷猜出对方是谁了,有本事从茅山派手里拿东西的人不算多。   “人榜二十一,雏龙幼虎陆小堂。”   “别叫这破名号。”少年人满脸郁闷:“欺负我十五岁小练气士!听着真晦气。”   “没想到龙虎山也来观礼。”   “来的何止我一个啊,还有人呢。”陆小堂眼神撇着茶楼里面:“里面还有两位呢。” 第238节 第两百三十六章 求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天香楼阁宗门大比,既是内部的事,又是一次对外的展现。   一年一度的剑舞大比,少不了前来观礼者,既热闹了氛围,又能和其他门派沟通交流,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解决门派弟子单身问题,可谓一石多鸟。   但这毕竟不是事关门派名誉的大事,也不会特意邀请什么名门正派的长老带队前来,而是看各个弟子的意愿,看看不同真传的交流圈,长辈们不会干涉,这些长老们很愿意看看这一代的真传弟子能否请到什么人过来观礼,根据不同真传的性格不同,请来观礼者也自然各有不同。   龙虎山的陆小堂都被请了过来,他是人榜前三十的人杰,称得上是名扬四海,而前三十之间的绝对实力并没有差的那么大,只是名词会不断波动。   过去北冥清秋位列第九,但硬生生被挤到了第十二,反而被依红泪压了一头,这也是因为这大半年来她再无战绩,销声匿迹的缘故。   陆小堂被阴物推着走向茶楼,白泷也随着走入,心说这茶楼里的也不应该是平平无名之人。   茶楼一层坐着一名青年,儒雅长袍,他穿着朴素的衣着,木钗固定着有些长的头发,看着便让人觉得很舒服,手里捧着一本书籍,见到来人便放下书籍,语气随和的说:“我劝你还是多晒晒太阳的好……受了伤就别乱蹦乱跳的,老老实实晒太阳,多喝热水……”   “喝了,晒了。”陆小堂翻着白眼:“我都喝了八壶热茶了,人家天香楼阁的姑娘以为我是来骗水喝的,还暗示着提醒我,这些杯子之前没姑娘用过,让我不用舔的这么干净!你看看你出的馊主意,我还是自己回龙虎山炼丹治我自己得了!”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青年悠哉道:“非得让我把你衣服扒开,还扯着我的手放你身上放。”   “诶诶诶!你这话听着不对劲,我让你把个脉怎么被你形容的这么……”陆小堂瞪眼:“我还是个孩子!”   “是啊,孩子不听话就该打。”青年儒雅道:“其实吧,就算你不按照医嘱来也没事的。”   “你不是说我伤的挺重吗?”陆小堂傻眼:“你欺骗我的感情?”   青年继续说:“也不能这么说……你才十五岁,年纪轻轻问了人榜二十一;家庭和睦,父母健在,还有一对刚出生的妹妹,可谓人生多福气,就算是现在走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不算夭折,是喜丧……”   陆小堂按着胸口,差点当场内伤。   真教人看的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没事’法?   “这货……这位神医是素衣门的。”陆小堂捂着胸口,苦着小脸说:“他是这一代素衣门入世弟子医术最好的,就是缺了点医德,喜欢把人气个半死再救活回来。”   “我又没说谎,怎么能说没医德呢?”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是没事儿!”   两人争吵着,白泷想起来了:“人榜二十九,方寸,又称碎嘴神医。”   “那都是误解,世人不懂方寸。”青年悠悠道:“我一生救人何须解释太多?”   “这就是别人快死了你说没事,别人没事你说事情严重了的道理?”陆小堂瞪眼。   “给将死之人心里安慰有何错?即便无事也要认真检查又有何错?”方寸不急不缓的说:“医者啊,医治身体的同时也要治愈心灵。”   “那我呢,我的心灵呢?被你伤害的千疮百孔了。”陆小堂一副我很心痛的表情。   “你如果有事还能在这里跟我闲聊?”方寸挥了挥手:“你比我年轻,努努力能把我送走的。”   听着两人互动,白泷也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一个龙虎山,一个素衣门,那还有一个呢?   陆小堂瞧出白泷的疑惑,他也问:“方寸,他去哪了?”   方寸一愣,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尴尬:“还能去哪了,有些事看破不戳破,比较好。”   白泷听不懂这哑谜是什么意思:“能解释的明白点?”   陆小堂翻了个白眼:“想吃天鹅肉了呗……”   方寸以手扶额:“舔是病,治不好的那种。”   白泷秒懂,避开了这个话题:“那就暂且不提了。”   绣玉拉了拉袖子,很是好奇‘舔’是什么病。   白泷没理会,只是回了个眼神——小孩子别问。   差点镇国公主没忍住对他使用炎拳,被兰香雪迅速抱住后安分了一些。   可惜蹭了两下自家堂妹的柔软胸口后,她又感到悲从中来,从香雪的怀里挣脱了出去。   白泷和陆小堂、方寸二人聊起天来,这两人算是人中赤兔马中吕布,大秦内的六大宗门他接触的不算多,这次碰到反而算是新鲜。   人榜名列天下高手,而大秦的宗门中上榜者不少,却散落于天南海北,少了点冲击感,终归天下人最先看见的是前十,而不是前三十或者前百。   好在陆小堂年纪轻轻,对声名看的很淡薄:“都是大秦皇室的任务罢了,什么人榜高手,前十每天想着怎么应付刺杀都头疼呢,正排进去,谁受得了啊?”   方寸说:“其实只要小心点别暴露身份就还好,哪怕是行走江湖,也没有谁想不开去杀南心陌,左狂徒和铁升这类顶尖高手,直白点说……有点胜算的是老一辈,可超过三十五就不算入人榜了,动手也没什么意义;而三十五岁以下,哪怕站着不动让他们杀,胜算也极小。”   陆小堂头疼道:“话是这么说,但那群老家伙也总喜欢阴人,不想着自己怎么刻苦修炼提升等级,反而对扼杀后辈这种事很是热衷,我就是着了茅山的道儿了,妈的该死的五雷轰顶,有缺陷不肯告诉我,硬生生给练炸膛。”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人家说了概不负责的,还送了阴物给你做保镖保养身体。”   “你是不是我朋友啊!帮他们说话!而且这是我自己赢回来的,早五十年就该给龙虎山了!”   方寸没理会小孩子的胡搅蛮缠,继续说:“我倒是听说过别的有趣的事,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倘若是有人想要害你也就罢了,但最可怕的往往不是这个,而是亲近者的下毒。”   白泷背脊一凉,直接被唤起心理阴影。   陆小堂好奇道:“还有这种事?熟人朋友也下毒的嗷?你对我下毒了吗?”   “下了。”方寸说:“改天就给你下三斤泻药,谢邀了。”   “那你还不如改成三斤鸡腰子……”   “鸡腰子没有,但是某种催发情欲的药物还是有的。”方寸谈道:“我认识某位人榜百位的侠客,家在赣州,也是了不起的人杰了,在外面漂泊过程中去了一家亲戚借宿,本以为是每年总能见一面的亲人,可以信得过,谁知道还是中了招,被下了大羿射日散……”   “这是什么功效啊,听上去好猛啊。”   “一日九射。”方寸说:“当晚便控制不住自己,把自家表妹睡了,第二天醒来,见到床榻上的娇艳女子,看着满床落红不是无情物,他那个悔恨啊,但又能如何?只能回了家乡举办婚事……其实一家子都乐乐呵呵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因为他喜欢的是天香楼阁的四姑娘,千里迢迢打算见她一面,结果面都没见到就……”   “这也太惨了,我一个十五岁孩子根本听不懂的。”陆小堂故作听不懂,事实上他靠在木椅上,叹着气:“但这其实都还好,万一是被自己的兄弟睡了,不是更没道理?”   “也不是没有……”方寸叹了口气:“你以为过去没人来向我购买这些药物吗?”   “你答应了?”   “没有,你当我什么人?”方寸迟疑了一下说:“男人全部驱逐了,但其中一两位相思成疾的姑娘,我还是没忍住帮了帮,也不知后果如何了。”   “你这是歧视男性,我气抖冷。”   “需要看情况的,有的姑娘都以死相逼了,我能怎么办?”方寸叹了口气:“情之一字很难说清楚,不怕别人是贪图你的家室、你的财产,就怕是贪图你这个人啊,得不到就会走极端,这往往才是最危险也最无法防备的,你根本意识不到……诶?白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泷目光悠远,早已魂飞天外,直至被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露出十分勉强且疲惫的笑容。   心理阴影面积扩散,他无比的内伤。   先前在酒楼回忆起了危险且刺激的过往记忆,可这边三言两语就让他心惊胆寒到了极致。   哪怕是穿胸一剑也只是略疼一些,咬牙忍忍,也死不了。   但连续自我发电十二次是真的会死人的呀……   白泷的眼神失去了高光,他怅然一叹:“我想静静……”   陆小堂眼睛一亮:“白小哥也是四姑娘的粉丝吗?”   ……原来天香楼阁第四位真传弟子是静静,又学废了没用的知识点。   白泷干笑一声不做解释,他的痛谁能懂?喰种bgm起……   好在惆怅没能持续太久,一抹冲霄剑意打破了这场闲谈,由远及近,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看去茶楼之外。   “好凌冽的剑意!”方寸暗道。   “好精纯的修为!”陆小堂暗道。   “好刺眼的光芒,是谁在装逼……”白泷脱口而出。 第239节 第两百三十七章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武者百种兵器,而剑是最受青睐的兵器,没有之一。   侠客江湖佩剑而行似乎都成了标配,剑乃百兵之君,握在手里都有魅力值加成。   倘若手里不是一把君子剑,而是一把碎龙骨大剑或是鸡腿大棒,这画风一看就知道刚刚从楔之神殿里出来,气质反向超凡脱俗,令人不忍直视。   虽然拿什么兵器并不代表练什么兵器,恰如剑法的最高境界是开枪,但兵器是一个人的缩影,手中兵刃之名甚至能直接代替武者的名讳。   天下学剑者多如过江之卿,以剑字开宗立派的宗师也不少,宗派更是从一品到九品,数之不尽。   然而真正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剑道大门大派,不过两者,在大秦境内执牛耳者莫过于太白二字。   六大宗门之一的太白剑派,开宗立派千年以上,老资历,如果在视频网站上开个官方账号,关注度理应破千万,门下弟子数量仅次于少林寺,比素衣门、天香楼阁更有大宗门气魄。   过去提到过,六大宗门各有传统艺能,天香楼阁的‘被绿’是属于槽点比较高的;素衣门的‘杀一救一’是属于宠粉的;龙虎山的‘爱信不信’是属于养生的;少林寺的‘我佛慈悲’是属于物理攻击的;云麓学宫的‘骂死人不算故意伤人’是属于精神攻击的。   而太白剑派的传统艺能名为‘注孤生’。   这是一个由直男直女组建而成的门派,从上至下,从古至今,太白剑派的弟子都以情商低下而闻名于世。   虽不是全部,但大约七成内门弟子,五成外门弟子,以及全部嫡系真传都情商低下。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倘若这男人是太白剑派嫡系,可能隔得就是一层金刚纱了。   太白剑派的弟子智商不低,并不笨,却不喜欢将思考用在人情世故上,这导致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性子太直,不苟言笑,也缺乏情趣,一旦看上了之后,那就是一场花式沙雕的恋爱头脑战。   过去曾经有个娶了太白剑派嫡系真传弟子后来入赘成了太白剑派长老的江湖大侠,在年老后写书著了回忆录,当中称和结发妻子的相识相恋耗尽了他大半半辈子的聪明才智,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博取女子欢心,却连续被婉拒了一百六十九次,最后心灰意冷之时以开玩笑口吻问出‘当我媳妇呗’,对方方才直白回答‘好’。   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教人拍案叫绝,这本回忆录还直接卖到加印了。   然而在这些文字的最后还有一句话。   ——‘这也直接导致了我后半辈子只能变成一个吃软饭的可耻暖男……’   众所周知,属性是矛盾且对立的。   虽然太白剑派的剑客高冷、不近人情的像是剑打造成的工具人,但一旦突破了某层限制,它就会展现第二重传统艺能,也就是‘软饭’。   天下之大,哪怕是大秦也不过开国三百年罢了,而太白剑派等大宗门已经过千年,属于坚毅不倒的大靠山,十分稳固,抱上这个大腿注定一辈子衣食无忧,哪怕是内门弟子也有大好前途,更别说真传了,这个软饭吃一辈子绝对没问题,然而吃软饭容易消磨心智,最直接后果就是‘废柴化’。   太白剑客眼高于顶,想要被对方多看一眼,必然在实力、才情上有所出众,吃软饭须得自身硬,可自身硬了还吃什么软饭呢?   无数人纠结于这个问题,也有人不信,但是实践出真理,江湖人在一次次见证太白剑派靠着一碗碗软饭硬生生把人喂成废人之后,不得不承认是太白剑派比较强。   不管你之前是仙子、豪侠、练气士,敢嫁过来,敢娶回去,这辈子你就别想过独立自主的日子了,这是你的软饭,捧住了不准丢,不想吃也不行,一口口喂到你嘴里。   无数江湖人惊呼太狠,把人养废是真的有一手的,远超东映养猪场。   可以说也正因如此,从此之后,江湖之中对太白剑派的说法又多了一种。   因为软饭带来的负面效应,导致了‘注孤生’的效应加剧,也正因为‘注孤生’的效应加剧才更加催生了‘软饭’效应,两者不断循环,导致如今太白剑派的弟子只能靠内部消化来解决终身大事了。   可两把剑是不可能谈恋爱的,剑需要搭配剑鞘啊。   所以这类事只能随缘了。   好在太白剑派不需靠着血缘关系来传承剑术剑道,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衰败,但想了想便觉得有趣。   不论是天香楼阁还是太白剑派,两个宗门跺一跺脚大秦皇帝晚上在梦里都要骂脏话,可偏偏它们这么厉害也解决不了婚姻问题。   结婚,从来都是世界性的难题啊。   “可这和太白剑派的弟子来天香楼阁有何关系?”白泷疑惑。   “有关系,而且是很大关系。”陆小堂说:“白小哥,你想想,我们龙虎山怎么解决终身大事的?”   “呃,找个师兄弟凑合下?”   “嗯?你是不是对道士有什么误解,我们是道士,不是太监,不需要菜户。”陆小堂翻了个白眼:“还俗啊还俗,想结婚了,基本上就不做道士了,离开了山学到本事也不至于活不成,所以龙虎山是没道姑的,而且龙虎山来去自由,没太大约束,所以宗门不管这些事,也不会故意棒打鸳鸯,除了真传之外。”   “而少林寺又都是和尚,虽然已经是武学圣地,和南唐的佛门呈了两个趋势,但终归是吃斋念佛的。”方寸平静道:“自然也不用考虑婚配之事,而素衣门……会医术的医师不愁婚嫁,任何时候都是如此,我推脱婚约亲事不下于十多桩了。”   “云麓学宫读书人,结婚生子也不难,甚至和江湖无关,从这点来说,我很羡慕,我承认我酸了那群儒生各个都有老婆。”陆小堂说:“回头一看,也就天香楼阁和太白剑派的弟子终身大事搞不定。”   “于是它们就凑合一块了?”白泷了然:“这倒是……挺合适的……吧?”   “也不一定,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试试。”陆小堂不以为然:“天香楼阁都是女弟子,但太白剑派又不全是男性弟子,两个大宗门联姻岂是这么容易的事?最终一来二去,双方弟子反而默认了是剑术交流为主,不谈情说爱,令两宗长辈们头疼。”   白泷默默喝茶。   双方父母拉着自家孩子去相亲,结果两孩子表面配合私下一句聊天都没有。   太有画面感了。   正常人谁想相亲啊。   “事情没成,偶尔出现一两例子,却也比较少,但太白剑派派遣真传弟子前来观礼的习性却留下了。”方寸说:“没想到会是她,不过这也不算意外吧。”   “她外出游离已经半年了,四处找寻宗派拜剑,迟早会来这儿。”陆小堂托着腮帮:“来也就来吧,还释放这么强的剑意,天香楼阁里的姑娘们怕是不答应了,在别人老家里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既然是为了拜剑而来,也就没必要走那些弯弯绕绕的礼节吧,毕竟是太白剑派的人,性子太直,不懂得转弯。”方寸给出了评价。   “软剑可以转弯啊!”   “但太白剑派哪有软的妹子?”   兰香雪问:“拜剑是什么?”   白泷说:“一种仪式,也不是只有太白剑派才有,江湖成名最快的方式便是挑战,踩着别人的头上位,就和打斗技场挑战一样,循着名家名宿挑战过去,找剑名流传在外的剑客‘拜剑’,意思是说要拜见对方手中兵刃……即挑战的一种说法罢了,但太白剑派做的比较彻底,拜剑即是拜剑术拜剑道也是拜剑本身。”   兰香雪紧张了几分,看向自己的承影剑:“要夺剑么?”   “只是借来一观,以太白剑派的名气,不少剑客是愿意的,不愿意也不会为难后辈,这次来天香楼阁大概就是为了拜见这儿的灵剑吧。”白泷说:“以他人之剑养自身之气,你以后若是有机会,也可以试试。”   绣玉打了哈欠——需要这么麻烦吗?   她不练剑,不了解剑客的弯弯绕绕,练功习武又不难,就是每天例行功课,自然而然就成了。   白泷好笑:“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梵月谷练的是太阴真气的绝学,条件严苛,能练的人本就一日千里,不能练的人多少年都突破不了一层,这就是天赋,只能证明你是天选也是唯一。”   绣玉骄傲——那是当然的。   几人闲聊之时,一道身影已由远及近,因为过于沛然的剑意不加掩饰,强烈的存在感令人无法不去注意。   茶楼之外的龙抓槐的枝头也在微微颤动。   来者是一袭白色布衣,这是一身十分简朴的剑袍,甚至不是好看而实用有诸多模仿者的太白剑袍,粗衣布服虽然干净但难免简陋,天气冷寒而她只穿着单薄布衣,袖口肩头皆有破损和修补痕迹,在这遍地红袖添香轻歌曼舞的天香楼阁,她这身打扮着实显眼的有些寒酸。   只是没人会对这样的女子流露贬低之色,这剑意实在是太过于凌冽,森森然散发着,伫立在那里便好似一把出鞘利剑,仿佛不用拔剑,只靠着意志力便能御剑而行,这等压力让同为剑客的兰香雪生出了肃然之色。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白泷说:“人榜第七,太白真传末席,凌云剑·太叔颜。”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太叔颜迟缓的回过头,正要转身,但动作太快,导致了左脚拌右脚,身体自然前倾。   旋即咚的一声摔倒在地,颜面刹车,五体投地,没进门就给众人磕了一个响。   现场空气骤然安静,安静里夹杂着一丝尴尬。 第240节 第两百三十八章 三位真传   太白剑客,真传末席,先天三重,剑气凌云。   脑壳磕地,平地摔。   这两段文字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以至于在场的众人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白泷遮掩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妈的有点可爱。   方寸则是装作没看见……我是君子,我得忍住。   陆小堂直接脱口而出:“哎呀,这位姐姐,太客气了,这怎么受……”   没说完就被方寸堵住了嘴,他瞪眼……你不怕她一剑把你劈了?   此时太叔颜若无其事的重新爬起,剑气运转,散去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的看向屋子里,视线这时才稍稍凝聚,同时躯壳内释放的惊人剑意开始收敛。   她刚刚一直都在发呆,所以平地摔也是很正常的。   御剑久了自然就忘记了怎么走路。   至于丢不丢人的事,她没考虑过。   太叔颜早已习惯了一遍走路一遍走神,不断的孕养剑意和神蕴,甚至好几次差点掉进猪圈和粪坑,除非是遇到生命危险,否则很少会醒过来。   ……我这是走了天香楼阁吗?   ……点了自动寻路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太叔颜并不是路痴,甚至可以说记忆力好的出奇,地图看过一遍就记录在脑子里,一旦她开始走神,就会被动打开自动寻路功能,因此哪怕一次都没来过天府州,她还是无比精准的找到了天香楼阁的宗门驻地,又靠着自动激发的太白剑意一路走进来。   如果白泷不喊那一声,她可能要在这里站着不动了。   结束自动寻路后,不就是搁这儿挂机升级么?   太叔颜看了眼室内……嗯,一个人都不认识,挺好,不用打招呼了。   随后她也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走近,然后寻了个位置坐下,乖巧.JPG。   众人对视一眼,啊这……开着太白剑意直冲天香楼阁大门,大家以为你手里一把杀人剑叠满了等着进门虐泉,结果你就站在高地前面看风景?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陆小堂忍不住了,挣脱了方寸捂着他嘴巴的手,蹦了出来:“我说……”   白泷先一步问询:“你是太白剑派的太叔颜?”   “是。”她平静的回答。   “来天香楼阁拜剑?”   “是。”   “拜谁的剑?”   “苏若水,楚静静……这两位真传实力与我最为接近。”太叔颜说:“如若可以,希望也能一观天香楼阁的镇派灵剑飞月摘星。”   灵剑,自成灵韵的仙剑,陆地神仙留下的兵刃。   白泷了然:“太叔姑娘一路江湖见闻许多,想必拜过许多名剑吧。”   太叔颜平静道:“拜剑三十一柄,距离目标还差了许多。”   “你是自己来的?”白泷问。   “不,是我请来的。”   太叔颜回答之前,一个声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龙爪槐下,有三名女子款款走近,她们穿着款式相近却又有所不同的门派服饰,大体款式相同,却因为每个人的穿法、坠饰、头饰、气质的不同而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天香楼阁的真传弟子服饰以浅蓝为基色。   这份蓝色在为首的一名女子身上,凸显出的是一种流动感,如水温婉。   她闭着眼眸,样貌美丽但少了几分惊艳,多了几缕沉稳,腰间藏着一把流水软剑。   天香楼阁的真传首席,苏若水,人榜第八。   在苏若水的左侧,是另一名女子,她身上的蓝色是静态的,似乎蓝色更加深一些,凸显出如冰的质感。   她左手握着一把蓝色剑鞘,面色静默,眼瞳里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但她着实漂亮,颜值追平烟栖霞。   江湖人爱好追捧美人,并且性格冷漠的冷美人更是如此。   真传弟子第四席,楚静静。   她并不在人榜前三十之列,而是在百名之外,没有实际战绩,单靠修为列入。   可她也并不是声明不显之人,恰恰相反,无需人榜,天下皆知她的名讳。   因为她是胭脂榜第九。   最后一人则是另一种翩然的蓝色,如同一只翩然的蓝色蝴蝶。   真传第七席,商雨薇。   不同于苏若水的温婉、楚静静的冰冷,商雨薇的气质是灵动,她腰间背着蓝蝶双刀,笑容欣然,虽然和两位师姐比较名声不显,但她并未介意这种名声,反而是由衷的高兴白泷能如约而至。   苏若水走入茶楼:“太叔师妹是我请来的,我知晓她有拜剑之一,加上两宗较好,便顺势传书邀请她来,至于陆师弟和方先生都是六师妹的客人吧?”   陆小堂满脸认真道:“虽然我表面上是六姑娘请来的,但我只是跟过来凑热闹的,实际请来的是方寸,其实我是四姑娘的真爱粉丝啊!”   楚静静淡然道:“这句话我听习惯了,似乎六宗弟子都喜欢这么说,不仅欣赏我的剑舞,而且欣赏其他人的剑舞,可真是博爱……这就和男人走青楼一样,这所谓真爱也就是一月一换罢了,难道龙虎山的道士不用还俗,你的师长知晓你打榜吗?小小年纪不如花钱多买点补品吃,看看你才几寸高?”   陆小堂摊靠在推车上,握着把手,颤声道:“你再骂?”   四师姐满脸嫌恶:“呵……小屁孩。”   陆小堂满脸幸福,安详的靠在椅子上,显然是爽到了。   十五岁少年竖起大拇指:“四师姐的辱骂……赞!”   此等人间迷惑行为看的绣玉和兰香雪满屏幕的示意敌人不见。   方寸轻咳:“人有所好。”   白泷喝茶:“我懂,太懂了。”   ……咱过去老钉宫厨了。   苏若水侧过面容:“那边的几位是初次见面吧?”   “鄙姓白,一介江湖游侠罢了,没什么可说的。”白泷随意一笑:“我们不过市井小民。”   绣玉点头——对,市井小民。   兰香雪也说:“纯属路过。”   苏若水记起:“原来是白公子,我听七师妹说了,最初还担心你不会到呢。”   白泷奇怪:“我不过无名之辈,何德何能被苏大家记挂着?这话可得说清楚,我不想一条消息传出去,被那群红了眼的听众们追讨。”   苏若水开得起玩笑,她扬唇一笑:“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也担不起大家的称呼……这次观礼人数比较多,各位姐妹都请来了客人,若是七师妹没请来客人,难免面子过不去,都是些家里琐碎小事,我希望尽可能和睦些比较好。”   “那便好,生怕被贵楼阁赶出去,我可是抱着蹭吃蹭喝蹭住的打算来的。”白泷说的是真心话,可听上去像是一句客套话,说完就见到商雨薇对他使着眼色。   “公子说笑了。”苏若水道:“天香楼阁绝不会驱逐客人,反倒是希望公子这般人能多留几日。”   兰香雪心头一惊,这里可是女儿国啊,常住能有什么好事?你们都盯着我家公子?   白泷摊手:“我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楚静静看了眼商雨薇的背后:“七师妹这人情不小,住宿餐费抵消也不够。”   商雨薇柔声道:“四师姐说的极是……我会好好照顾白公子和二位姑娘。”   “嗯,你自己的客人,自己可别怠慢了。”楚静静望着装作乖巧的商雨薇:“我也应当去接我的客人了,理应是快到了,大师姐和客人们聊一聊,我先走一步。”   “师姐慢走。”商雨薇万分小心的送走了楚静静。   白泷起了身鸡皮疙瘩,这是商雨薇?换了个人吧?   商雨薇见到白泷微妙的视线,她故作娇嗔的抛出个眉眼:“其实,这个才是妾身的正常样子……”   白泷见到后只翻白眼:“你快把刀还给我,我赶紧走,再看下去我折寿了都……”   商雨薇羞红了脸,装乖巧怎么了,谁从小到大还没个怕的人了?你小时候没害怕过班主任和老师吗? 第241节 第两百三十九章 他会个锤子   茶楼内更加热闹了。   苏若水和太叔颜相遇,两人在人榜上排名仅差一个。   天下不少人都想看看她们确确实实的交锋一场之后,谁胜谁负。   太叔颜的态度比较直白,有问便有答,很少主动说话,也没有太多反应。   而苏若水居中调解,八面玲珑,有着很强的交谈能力和业务处理能力,为人做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名门闺秀也养不出这样的气质。   “这位才更像是位公主。”白泷说了句。   绣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场地不合适,她一定对白泷使用头槌。   这家伙就是头铁,就是欠缺头槌!   绣玉当然不知道,被小萝莉实用头槌攻击的时候,他其实是暗爽的。   那是真的可爱……   商雨薇最初认为这只是普通的宗门内部的大比,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九位真传弟子,在大宗门中已算是比较多了,事实上天香楼阁的阁主长老不到五个。   商雨薇、苏若水、楚静静皆是掌门收下的真传弟子,自幼亲近,而其他的六个姐妹则是其他长老的麾下弟子。   年少时还好,可随着年龄增长,反而开始了暗暗较劲。   九个真传,其他八位都请来了人观礼,如果她没请人过来,反而说不过去。   真传之间更是在暗暗较劲,请来了不少有名望有名声的人,反而她请来的并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借给了她双刀用的朋友,虽然没什么不满,但她知道自己气势上弱了不少。   可没办法啊,金陵这地方能有什么高手?   难道自己能挖出一个人榜前十来?   做梦呢。   商雨薇斟茶后问:“你们是路上耽搁了?”   白泷点头:“是啊,中途在青山镇遇到了一些事,见到一位亡灵骑士,帮了一个狗头人,剁了一头黑虎,杀了一群鬼修,还扭了不少的蛋。”   “你这么解释谁能听懂?”商雨薇皱眉:“你和鬼修接触了?”   江湖人大多不愿和鬼神接触,太过于玄乎,也太过于危险,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是杀人无形的恶鬼。   “我去了一趟鬼市,涨见识了。”白泷顿了顿后说:“进了一家人傀店。”   “噗……”陆小堂喷出一口茶水,飞溅的水珠被苏若水挥了挥衣袖震落在地面,他擦了擦嘴:“白小哥,城会玩啊!人傀你都敢碰,我只敢玩这种年岁比肩我祖宗的阴物。”   “那你不是比我厉害?”白泷说:“年龄生死都不能阻止你了。”   “那是……诶不对,我骄傲个屁啊。”陆小堂瞪眼:“人傀这玩意就是活死人,你可……”   “你想哪去了?我有必要买人傀?”白泷皱眉,我一身正气,连飞机bei都莫得,女朋友想都不敢想,你居然认为我偷偷买真人娃娃!   “确实,没必要。”陆小堂看了眼兰香雪,又看了眼绣玉,又看了眼商雨薇……的胸。   “你眼珠子往哪儿看呢?”商姑娘竖起眉梢。   “咳,我只是十五岁的孩子,我不懂这些的。”陆小堂问:“那你去人傀店做什么?”   “救人。”白泷托着腮帮说:“但没料到一系列变故,这人傀店实际上是银手飞僵开的,是个在鬼市里活了十多年的黑榜十四的高手,再然后我亲眼目睹了人榜十一的红雨血伞的杀人经过……她正面和银手飞僵交手,战而胜之,而且是完胜。”   这下苏若水的神情也稍稍变化:“魔道黑榜,长达十年不死者很少,银手飞僵死了,这依红泪绝对要进一位,危险程度已经媲美老牌魔道。”   “进的了人榜前十么?”方寸思忖道。   “大概进不去,玄空是最强守门员,谁想要踩着他进去,可不容易,依红泪的招式对金刚境不一定管用。”陆小堂打了哈欠:“这和尚成了第十之后,前十的位置都是稳如泰山,我真是想为魔教圣女的北冥清秋叫个冤枉,被挤出前十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太叔颜问:“所言属实?”   “我不开这种玩笑,否则依红泪一定来找我麻烦,我有必要为一个魔道扬名?”白泷坦诚道。   ……我没必要为魔道扬名。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鬼市中白泷和依红泪互相认真探讨了一番后,双方讨价还价,以当场现金一百两价格成交,成为她的自来水,帮她宣传这一战的成果,这个时代没有自媒体也没办法使用uc震惊体来吸引眼球,只能尽可能的传播消息,而最好的途径就是眼前这群人了。   商雨薇若有所思:“白公子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苏若水低声说:“若是如此,或许也算是件好事吧,银手飞僵毕竟是魔道。”   陆小堂说:“过去踩着龙虎山的名头登上魔道黑榜,死的活该,我毫不同情,甚至还想吐两口吐沫。”   “做人傀的魔道,死不足惜。”方寸更加直白,医者对于任何漠视生命的行为都厌恶到了极致。   “依红泪用的是剑,我认为是窃魂剑……能叠层数的,不知道有没有上限,或许叠满了后能直接冲泉水杀人。”白泷说:“不过我没见过这类兵器,本想问问太叔颜。”   “剑,有利剑,有名剑,有灵剑,也有善良之剑和邪恶之剑……”太叔颜说:“吞噬生魂的剑或许是有吧。”   “善良之剑是什么说法?砍人之后给对方加生命值吗?”   “善良之剑不喜杀伐,所以它选择不出鞘。”太叔颜说。   “拔也拔不出来吗?”   “绝对拔不出来。”太叔颜万分肯定的说,可见太白剑派一定有把善良之剑。   “那邪恶之剑呢?”   “唔……触碰后会令人性情大变什么的吧。”   “性侵大便?这真是太恐怖了。”白泷变了脸色:“可怕至极,邪恶之剑!”   “兵器只是兵器,如果剑道稳固,剑如何不重要,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亦可斩尽无杂。”太叔颜说话时,声音清脆的如同剑吟,阐述时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太叔姑娘拜剑六十一,一定见过不少名剑,便不说名剑,也一定见过无数剑招吧。”白泷感兴趣道。   “是。”太叔颜颔首:“各派高手的剑术各有所长,或精妙,或厚重,或奇特……剑道阡陌,无一相同。”   “但总有强弱吧。”白泷问:“你见过最强的剑是什么?”   “这当然是太白剑派吧。”陆小堂随口道:“这都是公认的……”   “不。”太叔颜却耿直的摇头:“固然长辈们掩饰的剑术其中不乏绝学,甚至有绝学中的绝学,但我过去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招‘仙剑’。”   “仙剑?最强一招吗?”苏若水轻声说:“你确定?”   “不会是补丁吧。”白泷问。   “是仙剑,毫无疑问。”太叔颜摇头说:“剑术、剑道是不同的。剑道是境界,而剑术是杀人技巧,这两者虽然不相悖,但存在矛盾争端……求剑道者,如果常年钻研剑术,反而是误入歧途,失去了求道之诚,因此自古以来,剑者就有剑术、剑道之争端,绝学亦是一种剑术,剑术可以学,而剑道只能自己悟。”   “我在大约两年多前进入十方凶地历练,在一座巨大瀑布的前方见过一次,虽然仅有一次,而且隔着一段距离,但我至今印象深刻,我认为那是一招近乎完美的剑,不仅是剑术,而且融入了剑道……从一招之内悟出剑道,从剑道之中感悟剑招,这已经是仙剑了。”   “威力如何?”苏若水追问。   “瀑布逆流,倒悬于天。”   仅仅八个字,勾勒出一幅画面,众人为之叹绝。   “哪来的剑仙?”陆小堂也没了嬉闹心思,直直的问。   “我不知道,也没见到,我呆了很久,一天两天三天才回神。”太叔颜低声说:“之后我一直在追寻这一剑,直至偶尔随着师长去了一趟独孤城,才在独孤城的剑壑上找到了一缕残留的气息……后来师尊告诉我,独孤城主便是毙命于此剑下……没人知道这一剑是什么名字,只知此招一剑光寒了南唐十四城。”   “独孤城?”苏若水有所耳闻:“难道是那件轰动天下的大案。”   “是。”太叔颜说:“杀独孤城主的剑者,是人榜第三。”   “呼……”陆小堂低声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许多江湖人都说那是沽名钓誉之辈,可我现在觉得或许是天听地视自己查到的消息,自己都不敢确信是不是真……这人榜第三,当真只是个第三?”   “可惜是不知真假。”白泷平静的说:“这人榜第三,谁曾亲眼见过么?”   “天听地视一定知道,却故意不肯言明。”太叔颜肯定道:“我迟早要去趟帝都六扇门,问询四大名捕人榜第三的去向,倘若此生此世不找祂拜剑一次,我会心有遗憾。”   剑客拜剑天经地义。   白泷自言自语道:“拜剑?他会个锤子的剑……” 第242节 第两百四十章 桃花朵朵开   天香楼阁内,一处荷花池塘,因为已经是冬季,池塘里只有些许干枯的荷叶。   池边有棵柳树随风摇曳,一名青衣女子站在树下,三千青丝被风吹拂着。   她听见脚步声,回眸看去,见到蓝衣女子无言的神情,止不住一笑:“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没盘什么外招,别这样盯着我。”   楚静静说:“我可以接你进来。”   “那样太引人注目了,我可不愿,大秦不比南唐,这里的江湖更加分明一些。”北冥清秋戏谑一笑:“你这么出名,跟你走在一块儿,想不被关注都很难。”   “你还会在乎这种事?”楚静静不信。   “我毕竟是魔教之人,也在黑榜上,被名门正道见了,一剑杀了,我去找谁说理?”北冥清秋眯着眼睛:“你以为这种自诩正道的人会很少吗?”   “这里是天香楼阁。”楚静静回应:“我请来的客人,谁敢动你?”   “怕你咯。”北冥清秋轻飘飘的说。   “你……”楚静静神色流露出一丝愠怒。   “开玩笑的,你的人品我信的过,虽然只信七成。”北冥清秋抬起手指,看着阳光下闪烁的指甲:“我不是针对你,而是说几乎所有正道的人……我都信不过,七成已经很高了。”   “称你一声魔道,真不算冤枉。”楚静静冷哼一声:“魔女。”   “是圣女。”北冥清秋纠正道,随后玩味一笑:“看你整天板着一副面孔,白白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将来嫁出去了,也打算这么黑着脸过日子?等你熬成黄脸婆了,绝对会过的郁郁寡欢。”   “嫁人?”楚静静全然不想提这个话题,她瞥了眼北冥清秋:“你似乎一直都在顾左右而言他,这么小心翼翼反而不似是你的风格。”   “哦?我的风格该是什么样?”   “你这魔女理应是堂堂正正的被请进来,然后去那群正道人士的面前走一圈,随后挨个点名嘲讽一边,最后堂而皇之的走出去,气到对方七窍生烟,却又忌惮这里是天香楼阁的地盘而不敢动手。”楚静静很了解这群魔女妖女的做派,这种做法不仅解气而且安全。   “你可真是了解我呀。”北冥清秋抚掌而笑:“那就这么办吧,我们现在就过去……”   她说着便要去茶楼方向。   “别装了,我看得出来,你不想靠近那边。”楚静静点破了她的佯装做派:“我们认识也有五年多了,没姐妹情也有香火情,能不能不要这么假装的这么虚伪?”   “姐妹情都是泡沫做的呀,我可不敢跟你互称姐妹。”北冥清秋微笑着摊手:“小心思被你看穿咯。”   “你到底藏着什么?”楚静静蹙眉道,她下意识陷入思索,凝重道:“到底茶楼那边有什么威胁?”   “你误会了。”北冥清秋看向池水:“没什么威胁。”   “大师姐不会为难你,也不会落我的面子,陆小堂、方寸虽是人杰,但一者受伤一者医师,都不会主动出手,唯一有威胁的便是太叔颜。”楚静静迟疑道:“她理应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对你出剑,你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可她剑心通明,不应有这种私心,难不成你杀了太白剑派的弟子?”   北冥清秋好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说了没有,太叔颜我压根不认识,方才好奇才打量了一眼,一个平胸丫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唔……要说在意的话。”魔女小姐走到楚静静之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望着对方的眼眸:“反而可能是在意你吧,你长的这么漂亮,简直就是勾人的妖精……”   楚静静脸颊飘起不自然的红晕,打掉了北冥清秋的手:“不放心我?担心我被谁骗走?你会有这心思?我看你是巴不得见到我被男人骗了。”   “那可未必,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我会在意也是自然的,真的哦。”北冥清秋眨了眨眼睛。   “刚刚还是泡沫呢,现在就成了好姐妹了?”   “你这性子,看似冰冷,实则念旧,别人待你的好,你记得清楚,所以容易被骗。”   “待我好的人很多,门派里到处都是,天下不少人也闻胭脂榜排名而来,你以为我缺爱吗?”楚静静问。   “那只是记忆不够深刻。”北冥清秋顿了顿:“倘若有个人,救你于危难,助你于水火,不顾自身安危,背着你走出困境,在你快死的时候,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割破手腕,用自己的鲜血喂你,替你续命,握着你的手跟你说话,生怕你没了反应,那是整个天下最不希望你死的人……”   楚静静怔了怔,神色复杂道:“清秋,你……”   “你会如何?”北冥清秋问。   “我不知道。”楚静静摇头:“我没经历过,我怎么知道?”   “我也是啊。”北冥清秋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似乎应该以身相许?”   “那不行。”楚静静说:“以身相许也分情况,可以考虑来世再报。”   “真像你会说的话。”北冥清秋将此事姑且丢之脑后,随后正色:“谈谈正事吧,我这次来不仅是为了观礼,也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第一件事是关于慈静斋,我需要你偶尔去露个面,也希望能让天香楼阁负责它的安全,至少有所表态。”   “可以。”楚静静回答的干脆,静斋本就是弱女子的聚集地,这符合天香楼阁的门派规矩。   “第二件事。”北冥清秋说:“不要暴露我的身份,这点尤为重要,我需要悄悄的潜入,太高调可不行,整个天香楼阁里知道我身份的人就你一位,所以尽可能要藏好一些。”   “这倒是简单。”楚静静疑惑:“你到底在忌惮什么?不对……策划什么?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话?”   她不确信,北冥清秋是个魔女妖女,很擅长装可怜也会变脸,令人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当然……”北冥清秋稍稍犹豫后说:“当然不是。”   “唉……我也很难想象你被男人骗了的可能性。”楚静静收敛了疑惑之色:“但如果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建议你早点跟我说明白,这里毕竟是宗门,乱来的后果很严重……”   “怎么会?”北冥清秋信誓旦旦道:“肯定不会影响你们门规便是了。”   ……修罗场和搞男女关系什么的不算破坏门规。   ……谁让天香楼阁全是女子。   ……根本没有这条门规呢。   “这句话我只信一半。”楚静静眯起眼睛:“看来你真的在瞒着我什么,我现在对那群人感兴趣了那么一些,不介意我去查一查来历么?”   “请随意。”北冥清秋毫不介意的眯起眼睛:“但小心别自己掉进火坑里哦。”   “?”   “好奇心会害死猫,你难道也想靠着头戴绿色朱钗来变强么?”   天香楼阁真传的传统艺能,被绿了就能变强,绿化强一倍,黑化强三倍,加把阉刀强五倍。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楚静静哼了一声:“你先跟我来吧,给你换件衣服,再加个面纱,不想被认出来,我需要给你化个妆。”   “麻烦了。”北冥清秋欢喜着走进,漂亮的脸蛋凑在一块儿,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不愧是我的好姐妹,琴棋书画化妆厨艺样样精通,能打还好看……可惜偏偏是天香楼阁的真传,哎,传统的力量太强大了。”   “你在讨打?”   “你现在可打不过我咯。”北冥清秋抬起手腕:“看我这镯子漂亮吗?”   “这便是梧桐?这是兵器?”楚静静稍稍一怔,定睛细看:“好似快生出灵韵了,你从哪里得来?”   “这是别人送的。”北冥清秋收敛了笑意,眯起眼睛。   “这么好?给我也整一个呗。”楚静静哪里会信,半开玩笑,这极有可能是她从哪里抢来的古物。   “好呀。”魔女说:“待会儿就去抢一对刀来送你。”   另一侧,离开茶楼后,商雨薇不自在的摸了摸手肘:“怎么突然有股寒气?”   “雨薇。”苏若水脚步停顿,轻声说:“我要与你说些事。”   “什么事啊师姐。”商雨薇问:“又要校考我功课?”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问你这些。”苏若水说:“这位白公子……你怎么看?”   “神秘。”商雨薇说。   “是啊,太神秘了,而身份来历不清之人,都存在风险。”苏若水继续说:“我观人一向很准,这位公子没有恶意,但着实不适合深交。”   “因为身份不明么?”商雨薇不解:“大师姐是担心他是魔道中人?”   “直觉吧。”苏若水说:“白公子知得进退,彬彬有礼,不惹人讨厌,可他这般真诚坦然,却始终隐瞒身份,问及出处也是闭口不谈,两位姑娘也是,这样藏匿身份,很难让人不生疑心。”   商雨薇默然,她说:“我听师姐的。”   “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难得你交到朋友了,只是……”苏若水柔柔一叹,师父说过,天生异色瞳的男子一定面相特殊,以相人之术观其面相,可名……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第243节 第两百四十一章 夜访白公子   眼看暮色将近,众人在茶楼中等待着,按说这时候应该是有饭吃了,再不济也要请吃食堂。   然而天香楼阁没有动静,连住处都并未提前安排令人感到些许奇怪,这种疑惑很快便得以解除。   苏若水来到茶楼之中,领着众人去往了天香楼阁的核心地区。   众人穿过一道门扉,看似只是普通的亭台楼阁之门,却在眨眼之间斗转星移。   不知不觉已经置身于另一片风景之中,眼前是一片宽广的风景,原本天香楼阁的办事处就已经很大了,堪比一个大观园,而眼前的这片区域已经大的有些过分。   兰香雪在迎宾的道路之上低头看向足下,足下是一面湖泊,湖水清澈,呈规则的圆形,这并非是人造的湖泊,从上方俯瞰而去,如同一朵莲花,而在这湖泊的不同方向,按照高低落差,还有足足八个湖泊,这九个湖泊形成一个完整的莲华图案,是为九莲心湖。   仅仅是这道风景也足以人叹绝,更别提比外面还要花枝招展的各色亭台楼阁。   白泷也感叹,现代人造奇迹工程在全世界范围内遍地开花,但很少有余力去建造奇观。   奇观误国是一点,实用性不高又是另一点,但在这个世界,奇观也是一种象征,对实力的象征。   神功绝技遍地的这个世界,武者一掌就能推平山岳,真要动用全部力量搞基建,也指不定谁比谁更强呢。   如果白泷是个土木狗,这时候理应深感痛心疾首,有这能力就不能去多修几个蓄能水电站、造几个大坝么?   “这里才是真正的天香楼阁的宗门基地。”苏若水不无自傲的介绍道:“这里便是我门的外景。”   外景的知识点已经科普过了,这里不再赘述。   太叔颜收回视线,太白剑派也不是没有外景,甚至比这里的还要巍峨壮阔,足足十六座剑峰悬浮于天穹之上,天然而成的外景,比这里的人造九莲心湖还要壮阔。   陆小堂倒是感叹,这里比龙虎山要好,龙虎山本就是外景,只要走到龙虎山顶,过了山门就是外景,曾经的龙虎祖师的仙居,除了道观就是道观,可没这么讲究。   道家嘛……随便,可以,都还行啦。   唯一比较感慨的或许便是方寸了,这幕光景令他眼角略微湿润。   因为素衣门太穷了,造不起奇观,也造不起这么多建筑物,有点空地儿就忙着种药材了。   见到这些金光闪闪的奇观、建筑群落,他不禁湿润了眼眶,差点潸然泪下。   白泷收回视线,见到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场景,问:“怎么了,方兄?”   “不禁想起了素衣门啊。”方寸感叹。   “素衣门也有这般壮阔吗?是想家了?”白泷表示理解。   “不是,想起我们素衣门的贫穷了。”方寸碎碎念道:“虽然我们造不起这些,但我一点都不羡慕……虽然素衣门的外景必须留很多地儿种药材,但我一点都不羡慕她们能随便铺地……虽然我说的看上去像是我在酸,但我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白泷蓦然无言片刻,安慰道:“没事,不能种田的土地,留着也没意义,只是好看而已,就跟月土似的。”   “是这样的。”方寸抹了一把脸:“我真的不羡慕!”   众人被领着去了住宿的客房。   天香楼阁的外景内总居住人口可能近千人,除了弟子之外,还有许多孩童也在这儿生活,许多十多岁的孩子已经要学着处理工作,平日还要学文字、练剑等等,路边便有不少可爱的小女孩,萝莉成分很高。   然而令萝莉控失望的是,众人的客房属于单独的一个区域,四周无人打扰,建造规模和大使馆相似,这辈子没住过五星级总统套房的白泷对房间表示十分满意。   绣玉撇了撇嘴——马马虎虎吧。   白泷敲了敲她脑袋——万恶的权贵阶层。   分配好了每个人单独的一间客房,众人也在招待下吃了一顿晚餐。   同时也遇到了别的观礼者。   九位真传,每人都请来了客人,总人数自然超过了十人以上,这余下几人中,有来自士林的儒者,也有天府州的高官,还有某些武林名宿,更有一些不认识的人。   天香楼阁的关系网确实很宽广,渗透在了武林江湖之外的各个阶层,做生意需要财源广进门开八方,仅仅有一身武艺而缺乏了玲珑八面的心思和蕙心兰质的聪慧,肯定做不了天香楼阁的掌门人,由此看来,苏若水作为大师姐确然比商雨薇、楚静静更合适。   饭局之中,众人皆没有选择饮酒,武林年轻辈大多比较克制。   白泷自从练了天魔九转后就再也喝不醉了,可这么多人,不喝似乎也不合适,推杯换盏是一种饭桌文化。   本想说着以茶代酒,白泷想起自己还有没用完的饮品,拿出了一大瓶阔落来,在绣玉悲痛欲绝的小眼神中,给各位武林人士科普了什么是碳酸饮料,连苏若水、商雨薇都忍不住尝了尝,对阔落表示赞不绝口,只是喝的比较克制,没能敦敦敦,少了点趣味性。   倘若能见到这种古典美人仰头一口快乐水,喝完之后在打个注入灵魂的饱嗝,那一定很带感。   可惜他小看了武者的能耐,她们只是呵出一口气便将碳酸饮料中含有的二氧化碳散了出去。   哪怕是女中豪杰也是在乎形象的啊,当人面前打嗝放屁什么的是不能忍的。   白公子的险恶用心没能达成,倒是一旁的方寸一边喝一边打嗝,乐不可支。   只有陆小堂简单尝了尝便没有再喝,十五岁少年居然不喜欢喝阔落,倒是奇怪。   白泷看了看上面的logo,难道因为是可口而不是百事?他没买无糖的啊。   这顿晚餐,宾主尽欢。   除了绣玉之外,这姑娘留着这瓶阔落是打算慢慢享用的,结果被白泷拿了出来……   可她也没办法反对,只能默默独自一人敦敦敦。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老父亲买了一台游戏主机回家给孩子看见了,孩子压下狂喜的心情带着一丝担忧的问老父亲这游戏机是怎么回事,结果老父亲笑了笑问他喜不喜欢,孩子说那肯定喜欢,老父亲很满意,然后转头就把这台游戏主机送给了领导的儿子。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含泪继续搓自己的小霸王了。   ……   入夜了,理论上说,此时理应是夜深人静的休息时间了。   兰香雪哄着很萌很可爱的绣玉回了房间,她的修为已经超过了白泷,彻底站稳在了一重天巅峰,眼看已经能冲击二重天,绣玉在一旁可以指导,而白泷在一旁只能口胡了。   如今绣玉已经背了琴谱,白泷也无所事事,便留在了房间里发着呆,心说为什么第三环跑环任务还没触发,留在这外景天地里,他寻思着要不要拿出几本大学教材复习复习,应对一下即将快到来的期末考试。   但有不请自来的客人打扰了他认真学习的念头。   “听说,你会抚琴,会唱歌,还会写字?”   白泷侧首,在窗户边上,一名鹅黄长裙的女子背对着他,晃悠着脚丫,看着外景天穹上的月光。   ……依红泪!   白泷本以为上一次不见,下一次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谁曾想居然会在这里再遇。   他瞬间提起警惕心和斗志,但又迅速放下,这次依红泪没带红伞,也没带兵刃,似乎是没有杀意,况且在这天香楼阁宗门驻地的外景里杀人,岂有那么容易。   读条回城也就两三秒时间,这段时间之内依红泪也绝杀不了他。   白泷稍稍放下了立刻读条回程的心思,既警惕又慎重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这里是禁地,你能来我不许来?”依红泪侧过眸子,脸上仍是朦胧不清的五官。   “这里是外景,天香楼阁不会放任魔道进来。”白泷眯起眼睛:“还是说,你胆大包天到敢在别人的宗门里杀人榜前十?那我可要佩服一声你的勇气……”   他就等着这魔道十九点个头,然后他就能顺理成章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走水了’,把其他人吸引过来。   打高手嘛,群殴又不丢人,何必跟一个魔道讲什么风度!   什么?我就是天魔?那不是更好么,魔道就更不要脸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是想来,也不是不想来。”依红泪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偏偏是夜里觉着无聊,便找上你说两句话了,毕竟我认识的人不多……哦,是活人不多。”   “希望你别把我惦记成熟人。”白泷记得这魔道说记得名字的人大多都是上了记仇小本本的。   “安心,我现在没杀你的理由,总要让我的百两银子物有所值,而且你的确是传播了消息,没有毁约的意思。”依红泪满意道:“言而有信,当是不错,足以让你活的久一点。”   “真把你当做魔道第一了。”白泷淡然道。   房间内烛火明灭了一刹,暗中暴起一抹残影,残影在墙壁上掠过,掌风爆鸣,有古筝弦音一响。   依红泪重新坐回了窗户上,这次是背对着月亮,她翘起二郎腿,侧眼打量道:“真不知你哪来的骨气,分明连个先天都不是……有必要装作这么有把握?你越表现的太从容,就越让我想杀你,可惜你这么大年岁都入不了先天,可见资质不太行……我看你长的好看,笑个给我瞧瞧呗?难不成是觉得讨好我很丢人吗?”   白泷倒是笑了,来到异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根骨不行,这话……   中听! 第244节 第两百四十二章 夜半敲门声   “你笑什么?”依红泪自己提出的要求,却见到白泷笑的很微妙,她不禁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有见识。”白泷坐回了椅子上,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右臂:“笑你眼光好。”   依红泪眯起眼睛,她见过不少怕她怕的要死却装作硬气的人。   太弱的对手她不会杀,要杀也杀有点能耐的敌人,白泷不在此列,所以她不会动手。   可他太过于理直气壮令人奇怪,明明自己的心思自己才清楚,他又为什么认定自己不会动手斩下他的脑袋?   然而细细瞧了片刻,白泷真的是全然不怕,刚刚或许是怕的,但现在已经不怕了。   “一回生,二回熟。”白泷说的坦然:“你想见我胆小如鼠怕是不可能了,我演技太好,甚至能骗得过我自己的心脏,过去见到天王境,我都敢大放厥词,别说是你了。”   “天王境?”依红泪好笑:“就凭你?”   “就凭我,我不仅嘲讽过两个天王境输不起,还弹过一个天王的脑瓜崩。”   “说的跟真的一样。”依红泪嗤笑,她没看破人心的本事,就是单纯的不信,以嘲讽口吻说:“倘若你说的是真,既然天王境都不怕,怎么都二十出头了还不入先天?我摸你的骨头就知道你已经二十三四,这还进不了先天,甚至不到内天地圆满,可真是丢人。”   原来刚刚动手是磨骨?   白泷不满意了:“动手打人便动手打人,吐一口血算你欠我的,可你居然占我便宜?”   依红泪一滞,随后笑的前仰后合:“好你个不识好歹的,我不过试试你的水平,验证下想法,你倒像个被碰一下就仿佛被摸了屁股的娘们似的,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子……”她捧腹而笑:“有趣是有趣,可惜太不知死活了,我就算占了便宜又怎么了?”   “信不信我喊非礼?”白泷淡然道。   依红泪呆了两秒:“你……当真不要脸?”   “呵,你以为我是被人占了便宜就不说话的类型?你错了!”白泷认真的说:“在这个时代里,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依红泪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不是说相声,而是™的认真的,她以手扶额:“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入不了先天了,就这点格局。”   “我是不懂什么先天不先天,但既然你有资格入,我凭什么没资格?”白泷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个练级游戏,大不了到时候做几个转职任务呗。   “先天是一道门槛,拦住了九成的武夫,并且拳怕少壮,江湖越老,进境越发缓慢,六十岁之前入不了天王境,这辈子都没希望,并且九乃数之极,九年都没有进步,这辈子也就这点本事了。”依红泪毫不留情的指摘道:“你这根骨资格,入的了先天,这辈子最多也就玄关,撑死运气好入个化元境,气海境算是看得起你了。”   “噢。”白泷心说好男不跟女斗,你等级比我高也只是暂时。   “不服气?我可是十五岁入的先天,到现在不过两三年,已经是稳稳的先天三重。”   “那你好棒棒哦。”白泷托着腮帮,心说老子到现在也才练武三年,中途还废了一次,不对,两次……浩然正气没练成,不然以在下的抄诗功底,早就已经立命甚至德行境了。   “敷衍至极。”依红泪咋舌:“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我也不知道你大晚上来找我就是闲聊?”白泷挥了挥手:“我劝你善良,早点回去睡觉,看你年纪轻轻就不知道照顾自己,睡得太迟作息不调肯定会导致皮肤变差起痘。今天晚上天这么冷,不怕吹风感冒么?记得多喝热水,别追求方便就穿的这么轻薄……”   “……”依红泪突然被一堆关心词汇砸的有点晕,这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我说你……”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依红泪停下了声音,敛去气息,看了眼白泷,原来他知道有人要来。   白泷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可依红泪偏不乐意走,她一个闪身进了屋子,放下了床铺上的布帘,就藏在了布帘后面。   白泷瞪眼:“李在赣神魔!”   依红泪说:“信不过你,去开门吧,提到我,我就把你们都鲨了。”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可这家伙本心就是想着来看热闹而已。   白泷头疼,却也无可奈何,被抓到和魔道共处一室,自己都洗脱不了嫌疑,况且自己本来就不干净,还收了她一百两银子,好歹是有金钱利益的合作关系。   敲门声还在继续,白泷打开房门:“是你?”   ……   “你是?”   与此同时,女子居住的客房高层。   兰香雪见到门外的女子,月光下对方青丝如瀑,自然垂在肩头后背,一袭轻浅长裙,花着淡淡妆容,手腕有一枚深红手镯。   她有些陌生的问:“姑娘是敲错门了吗?”   她全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女子,却有些不太舒服,因为对方的眼中视线令她感到不自然。   审视里藏着几缕轻视和敌视。   过去她做杀手时潜伏于青楼里,会见到花魁名妓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是那种眼神比这里的要露骨许多。   “理应是没敲错的。”北冥清秋问:“你便是兰香雪,刚刚入了人榜的香血刺客?”   兰香雪警惕的同时纠正道:“我已经不是香血刺客了,血衣楼也已经覆灭。”   “所以已经洗白了吗?”北冥清秋莞尔:“安心,我不是来报仇雪恨,即便是也不会选择这种场所。”   “你到底是?”   “介意换个地方谈一谈么?”北冥清秋不希望对话被人听见,她足尖一踏栏杆,运起轻功,如同一只纸鹤般轻薄,飘上了顶楼上。   兰香雪稍稍迟疑,也运着轻功跟上了楼层。   “飞雪身法……你果然是学了剑典雪字篇。”北冥清秋看了一眼便道:“可惜不太熟练。”   “你果然……”兰香雪也猜到了什么,能一眼看出风花雪月剑典之一的人,必然过去就观摩过这绝学,而这绝学藏匿于烟云府中,风子篇的原本留在了独孤城,而拓本留在了烟云府里,而雪篇没有拓本,想要亲眼看过,必然是在它进入烟云府之前,那么眼前的女子……   “我是北冥清秋。”她道出自己的名讳。   “人榜十二。”兰香雪如临大敌,烟栖霞过去便说过,公子赠了兵器、绝学之人多是天下少有的凤毛麟角,人榜、胭脂榜中前列者绝不在少数,可她终究没有亲眼所见,直至真正见到了北冥清秋时,方才有种传闻被证实的震惊感触,心情也随之起伏忐忑。   堂堂魔教圣女竟也是掌兵者。   她不怀疑对方自报家门是假,因为没有必要,谁会去假扮北冥清秋这等魔门圣女?   “看来你没听说过我?”北冥清秋坐在屋檐上,手边放着一个杯子,被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上面翻滚着气泡,她浅酌一口,怀念的味道令她眯起眼睛。   “没有。”兰香雪答。   “可惜了,我其实希望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烟栖霞这女人不安好心在。”北冥清秋浅笑:“烟栖霞故意不提过去那些人的名讳,既是不怀好意教你没有防备,又是害怕把你打击的抬不起头来。”   “烟姑娘也给了我提示,只是我没听明白。”   “哦?”   “她说碧池。”   “哼!说得好像她们自己不是小三似的?”北冥清秋冷哼一声,隐有光焰生:“都是碧池小三,五十步笑百步,可我好歹不算东施效颦,她烟栖霞一个小小丫鬟又哪来的资格的对我百般嘲弄?”   “丫鬟?”   “你不知道?这小妞是被公子捡回来的,被一家人卖了一千里外,中途还被人劫了,见到时可叫一个凄惨,双目无神,我见她活着都没个意思,索性打算给她个痛快了断,生来就是玩物还不如死了更好,可惜公子不答应。”北冥清秋自顾自的说:“公子救了她,也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她便以丫鬟自居,还得了一把能杀天子的鱼肠剑,之后已经许久不见了,实力没太多长进,倒是脾气大了不小,下次见面,看我给不给她好脸色看。”   听到这些过往之事,兰香雪既想听,又觉得有些寂寥,她终究来的太晚了些。   过往太多一无所知,公子不说,她也不方便问,直至方才见到一鳞半爪,谈笑之间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她其实很想问个明白,却突然心中思绪万千,又不知从何问起,说起来……能在天香楼阁的外景中刚见到这位魔教圣女本就是稀奇的事,她为何在这里?为何来见自己?   北冥清秋却并未解答这些疑惑,她并未展露强势的宣言,也不显得太过于平易近人,饮下了半杯可乐,指着兰香雪的背后问:“你背后的,是承影剑?”   “是。”   “给我看看。”北冥清秋也脱下手上镯子:“我的梧桐也给你看一看。” 第245节 第两百四十三章 魔门妖女   北冥清秋提出了换个兵器看看的想法,这令兰香雪犹豫了几分。   这可是一把名剑,万一对方拿到手就跑了可怎么办?   北冥清秋也不废话,只是清淡一笑置之,手腕一抖,自梧桐红镯中流淌出由白转赤的烈火,如呼吸般的流火,似变换的云层,隐约间能窥见一只神鸟的形状。   “兵器,也分三六九等,普通兵器不过是凡铁,百锻钢铁,千炼真金,最多打造出的也就是利器级别,先天之下的武者用够了,而先天之上普通利器就不足够,需要更上一级的上等兵器,这类兵器加入了某些特殊材料,因而获得了种种奇异能力,譬如你过去的那把凝血剑,血剑有毒,随着剑气流入血脉中,凝结血液,杀人极快。”   “而在这之上的便是名兵,名刀、名剑、名枪……这名既是出名,又是封号,这个级别的兵器万金难求,大多具备天然异象,内部分寸了道韵,被合适的人使用时如有神助。”   “更上一级的兵器,便是灵兵。”   “灵兵的特征便是宛若活物,而能将死物点化为活物,必须是陆地神仙的手段,所以灵兵并非万金难求,而是一旦出世就会引发一场正魔之争,一百年前‘七杀道’灭门时,为了争夺那把多出来的灵兵,爆发了一场空前规模的正魔之战。”   北冥清秋抛出手里的梧桐手镯,兰香雪下意识接住,明明是流淌着火光的红镯,却并不灼热,反而透着丝丝清凉,触碰时仿佛能听见一声声清脆的回响。   兰香雪问:“这就是灵兵?”   北冥清秋摇头:“它还不是,仍然处于名兵的行列,只是生出了一丝灵韵,可就是这么一丝灵韵已经超脱了寻常兵器的范畴,从死物转向活物。”   兰香雪注意到她的说法——还不是。   北冥清秋淡然道:“灵兵是大宗门的镇派兵器,也不是任何大宗门都有,外九道中持有灵兵的也不过只有七道,如今也只剩下六道了……倒是传闻大秦皇室一共有三把灵兵,不知真假。”   兰香雪低头看向掌中梧桐,将背后承影剑取下:“这梧桐已经足够有资格引发一场争夺了。”   “那是自然。”北冥清秋接过承影剑,从剑柄中取出,望着这把名剑,她低声感叹:“真美。”   虽无梧桐的灵韵,却精致而优雅,这把剑绝对任何剑客眼中的绝美情人,它实在是太优美了。   北冥清秋轻轻一弹剑身,剑吟起,剑身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她将承影归鞘:“好听便是好剑。”   兰香雪说:“这样判断是否太粗糙?”   “我不是剑客,不懂太复杂的方式,听音辨剑,是公子教我的。”北冥清秋说:“就和拍西瓜一样,听个响,自然就知道是不是好东西,内部是否积攒了过多的金属疲劳。”   金属疲劳?   又是没听过的词汇。   兰香雪将红镯递过去,北冥清秋也将承影剑递过来,可她没放手,而是问:“我们换一换?”   兰香雪脱口而出:“不行。”   虽然对方兵器更好,但她还是更在意这把公子赠予她的剑。   北冥清秋莞尔,松开手,将红镯戴在手腕上,笑容轻浅而又危险。   “倘若你刚刚犹豫了一秒,我便要把你踢下水去,教你好好清醒清醒头脑。”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兰香雪说。   “行了,别太拘谨,我还不至于找你这小姑娘的麻烦。”北冥清秋坐了回去:“倘若我心情不好,也会去找南心陌的晦气,不至于对你动手,你太弱了一点,或许再长大一些才合适。”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构不成威胁么?”兰香雪低声问,这种轻视令她心头有些压抑的不快。   “你可以这么认为。”北冥清秋托着腮帮:“毕竟论姿容外貌身段,烟栖霞比你更值得警惕,论身份背景权利地位你也强不过南心陌还有……论武力修行,再给你三年你也未必追的上……”她想了想,笑着说:“即便我愿意等你三年,其他人也不愿意。”   被打击了一通的兰香雪不露气馁之色,只是问:“其他人是谁?”   “风璃,这姑娘学的也是剑,风花雪月四剑中的风字篇,并且得了一把太阿剑,品级与你这把承影不分上下,你们学的都是公子留下的剑术,剑道之争是必然之事。”北冥清秋补充了一句:“而她的天赋更在你之上。”   兰香雪很少和人比较,她性子清冷,不喜攀比,但这次她想问个明白:“你是说我的练剑天赋不如她?风花雪月四剑典,难道还分先后?”   “剑术无高下,绝世剑术也得看人,但我说你不如她,这是事实。”北冥清秋噙笑:“看你满脸不服气的模样,果然你还不知道啊。”   “什么?”兰香雪追问。   “风璃的境遇可谓得天独厚,全靠着某个姓白的白痴给她捧起来。”北冥清秋笑容不知不觉便换成了冷笑:“得了三分剑骨的风璃,哪怕是证道也快过他人,别人是边走边探索,而她踏的是早已铺好的坦坦大道,倘若是有幸能触碰到剑道的三成神似,也足以列入天下前三,你拿什么去填平这偏心带来的沟壑差距?”   “难不成还要这白痴自毁根基一次?现在他哪来的剑骨可挖?”   兰香雪惊骇,这三言两语间又是露出了不得了的信息量。   “自掘剑骨?”兰香雪身体稍稍一晃。   剑骨不是谁都能养成的,太叔颜也未必会有,具有剑骨者,必是剑体,不论是先天具有还是后天磨砺而成,都是得天独厚的体质,这不亚于剑客的第二个心脏,毁了剑骨,剑道便毁了,武道也毁了。   刹那间,刺客少女想到了很多很多烟栖霞曾经说过的话。   “……公子曾经受伤过……”   “……他早已练不成剑了……”   “……进境缓慢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能恢复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了……”   兰香雪呢喃自语:“所以公子他学不了剑?”   她立刻转头想去问个明白,冲动支配了她的内心,但正要转身时,被北冥清秋叫住了。   “你去问他,他回答了你,又能如何?”魔教圣女淡淡道:“当初没能阻止他,木已成舟,还能怎么办,事情在他看来都已经翻篇,也别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拉出来再恶心人一次,你去了也是自讨没趣,指不定还要被他教训几句,别去自讨苦吃……”   兰香雪咬着下唇,理性告诉她应该听北冥清秋的话,可感性不答应,她握着拳头,天人交战。   兰香雪不言语,立于月光下。   虽沉默着,但内心无可阻拦的泛起阵阵波澜,并且涌现出一股漆黑且浓郁的怒意。   她对这位不曾谋面的风璃,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愤怒……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去质疑白泷过往的选择,可她还是压制不住这份怒意,这份嫌恶,这份排斥。   这甚至和剑道之争无关,仅凭这个女子毁了公子剑道,她就有了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去敌视对方。   关心则乱,感性不需要理由。   更何况,在这燃烧的愤怒中藏着一丝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妒火。   “我后悔跟你说这些了,可乐喝的都快没味道了……”北冥清秋放下空荡的杯子:“我本是打算提醒你,千万不要太过于懈怠,风璃承袭的是他的剑道和衣钵,再造之恩不下于师徒之情,而三分剑骨更是血脉相连,她不会伤你,但一定要你败的很惨。”   兰香雪轻声问:“公子不管?”   “你指望他?”北冥清秋笑的前仰后合,她大笑的姿态倒是很有草原女子的风情:“如果他稍稍克制一些,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事了,也许江湖上早已多了一对神仙眷侣,也许……总之,他是不会管的,他也没办法管,只要不打个生死,坏了对方境界,打就打呗。”   “那就好。”兰香雪抬起眼眸,清澈的眼瞳深处藏着怒火:“我求之不得!”   “你有自信能赢?”   “我信得过公子的眼光,公子说我的剑道天赋独一无二,这剑道已是我唯一所求,凭什么一定要输给风璃?”兰香雪冷然道:“我偏要赢!”   “说得好。”北冥清秋笑:“有斗志的小姑娘,我高看你一眼了…我本就看风璃不顺眼,和你相比,我会更欣赏你一些,毕竟你曾是刺客杀手,而是我是魔门妖女,哈,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兰香雪心中对北冥清秋有了几分尊重和感谢:“谢谢。”   “不必。”北冥清秋说:“我只要你别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我暂时还不想和他见面。”   她呢喃低语:“因为本姑娘也要面子的。”   她始终没说过自己一度沦为败犬的过去。   魔门妖女暗暗雀跃,今晚的交谈都在预料之中,她不仅没有表现的咄咄逼人,反而收获了兰香雪的好感,同时暗中挑起风璃和兰香雪的冲突,这冲突原本就有,她只是加了一把柴火。   北冥清秋心知肚明,再如何努力都很难让这石头心肠回心转意,他和自己之间明明道相合,放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放弃,她选择迂回战术,既然直球赢不了,那就让局面乱起来,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碰! 第246节 第两百四十四章 低情商:这人命犯桃花   且不论北冥清秋和兰香雪如何勾心斗角,此时的白泷正面临着微妙的困境。   自己的床上坐着一只人榜十一的魔道,而眼前则是天香楼阁的真传弟子。   白泷没有被捉奸的窘迫感,却有种微妙的蛋疼,毕竟他这辈子还没体验过双狮激天的快乐。   商雨薇站在门口,看着白泷:“我有些事要跟你聊聊。”   “行,你说。”白泷态度自然。   “能进去聊聊吗?”商雨薇示意坐下聊。   “你要进来?”白泷皱眉,流露出少许迟疑。   “怎么?”商雨薇奇怪的问:“难道屋子里有其他人?”   依红泪默默握紧拳头,她有信心对方走过来的瞬间,就一个锁喉把她放倒。   “有的。”白泷指着自己的床上:“我床铺里有人,你不信去看看。”   商雨薇表情木然了两秒,牵动一下嘴角:“兰香雪?绣玉?”   “绣玉还算可以理解,兰香雪是什么一回事?”白泷皱眉:“她还没成年。”   “?”商雨薇觉得哪里不对:“绣玉就可以?”   白泷让开一步,给她拉开了凳子:“坐。”   “谢谢。”商雨薇入座,她走入了屋子便没有去关注床铺那边。   依红泪掩去了气息,她也不想被察觉到,只是抱着膝盖乖巧的坐在床铺上,同时竖起耳朵听着。   “有事起奏吧。”白泷随口说。   “噗……”商雨薇呛声道:“这话说出去,被官员听见怎么办,你呀你……”   “我对神佛、对皇权、对阎罗都严重缺乏敬仰之心,谁敢在我面前,我都敢抽出小红本抽它。”白泷傲然道。   “哎,我觉得大师姐一定是你有所误会,你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商雨薇说了一半便看向茶水:“其实,我今晚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神天响么?”   “嗯,如果有你伴奏,我的剑舞绝对能一鸣惊人,不一定赢得了大师姐的行云流水剑舞,但保二争一不难。”商雨薇说:“这算不算是盘外招?”   “神天响和剑舞不一定搭配。”白泷摇头:“它太过于争鸣了,反而会令剑舞沦为陪衬。”   “未必,倘若单纯是音律……”   “那还是神天响吗?”白泷说:“神天响不是用于观赏的曲目,我也没打算把它传出去。”   “天香楼阁还没有谁能厉害到听一遍就反推出你的曲谱。”商雨薇合掌:“就帮我一次呗,我请你吃饭。”   “……荒唐,我有这么廉价?”白泷不高兴:“一顿饭就想把我收买了?”   “那两顿?”   “十顿都不行。”白泷义正言辞:“满汉全席我也不稀罕!”   商雨薇歪着头:“你明明在江心岛表演了一次,没必要这么抗拒吧。”   白泷说:“你太小瞧我了,神天响对我而言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没有脱离了凡夫俗子的高洁心灵是弹奏不出的,你试图收买我的时候,有考虑过艺术是无价的吗?”   商雨薇噎住,艺术的确是无价的,但学艺术的人是有价的啊。   咱们天香楼阁的姑娘也是给钱就能随便看……剑舞。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直接开个价吧。”商姑娘霸气的一拍桌子:“我把这对名刀抵押给你。”   依红泪耳朵竖起,名刀!这天香楼阁果然很有钱啊!   “……”白泷噎住。   “开个玩笑,别当真。”商雨薇讪讪一笑:“活跃一下气氛。”   “艺术无价,当然也需无价之宝。”白泷思索道:“最好是唯一之物。”   “无价之宝?灵剑吗?我们门派这个最值钱了。”商雨薇趴在桌子上:“但我怎么可能把它拿出来给你?”   “不,灵剑我还真不一定看得上。”白泷说。   “呸!”商雨薇啐了一口:“厚颜无耻。”   呸……依红泪也啐了一口,真不要脸。   “总之灵剑我没考虑,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白泷继续问。   商雨薇思考了很久,小声说:“那你看中我哪个师姐,我帮你牵个线?”   “?”白泷盯着她:“你不对劲,你有问题,小老妹!”   唯一物品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唯一人物了?   你这么卖你家姐妹,你师傅知道吗?   “我师傅当然知道。”商雨薇说的理所当然:“我们师傅很支持把姐妹推销出去的,一个个太愁嫁了。”   “门派特色,不可不尝。”白泷以手扶额:“想都别想,我就太吃亏了,帮你一次还要把自己贴进去,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那你想要什么,初吻吗?贞操吗?”   “慎言,慎言,儒者听到不得骂你败坏风气。”   “我不介意啊,门派里好多姐妹呢,大不了你嫁进来呗。”   “你能换个?”白泷瞪眼:“既然贵宗门贞操泛滥,这还算什么珍贵的唯一之物?还不如把你大师姐的画像找来,再让她签个名,我转头卖给狂热粉丝去。”   此言一出,商雨薇当即一震,颤声道:“你竟,你竟有……”   白泷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小心说出了心里想法:“啊不对,你听我说……”   依红泪窃笑,这家伙终于说漏嘴,要挨揍了吗?   谁知商雨薇激动道:“竟有这样一本万利的商品买卖!我怎么没想到呢!”   依红泪神情当即萌化:“?”   商雨薇起身在屋子里踱步,嘴里碎碎念着。   “我们宗门里不少师妹都是画工精致,少不了要临摹人和物,画的师姐画像也不少精品,倘若加上宗门签名和印章,留在天香楼阁各个办事处中售卖,一定能大赚一笔,并且是个暴利买卖啊!说不定比买门票还要赚得多,只要充分利用各个姐妹的名气,譬如大师姐还有四师姐,这绝对是大赚特赚……”   商雨薇按捺不住,仿佛看见了一棵摇钱树在闪烁金光,她不是财迷,却能敏锐的察觉到这条道路有多挣钱。   事实上整个天香楼阁走的就是比较前卫的娱乐行业,天香楼阁本身就是招牌,也具有更强的吸引力,这是简略版的偶像,而偶像经济说到底就是恰粉丝的饭,那么自然……   是可以卖周边的!   哪怕做不了黏土小人,也能卖签名画像什么。   事实上天香楼阁有售卖同款衣服,但这类商品大多是面向女子和一部分服妖,而不是数量更多的多金且爱啃桃树的男性,这就忽略了众多lsp内心那不可言说的欲望。   现代商业的本质,要么贩卖欲望,要么贩卖焦虑,这两个最挣钱。   实用性是什么,能吃吗?   白泷表面强制维持着冷静,实则满心懊恼。   ……自己怎么就嘴贱了说出来了呢?我还打算提前靠着卖天香楼阁的周边来赚一笔呢,失策了啊!   白公子早在最初去了天香楼阁后就已经产生了这种念头,这种商业模式在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发掘,谁能意识到就能赚的飞起,虽然最终肖像权解释权肯定会落入天香楼阁手里,但哪怕只尝一小口甜头,也足够赚了。   这可是连烟富婆都不知道的文娱行业的经济模式。   白泷默默倒了杯茶,喝茶冷静冷静……   商雨薇头脑风暴了这画像能赚好多钱,好一会儿回过神,看向白泷:“和烟栖霞待在一起,是不是商业眼光都会变得更加锐利?白公子这随口一言就是一份大礼啊。”   “大礼?”白泷捂着心口,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以你的聪慧,不该不知道,这个能为我们宗门带来多少经济效应。”商雨薇说:“这世上不缺有钱人,只缺能让他们心安理得掏钱的办法。”   “我当然知道。”白泷喝茶……我可太知道了。   商雨薇疑惑了:“那你还告诉我?”   白泷差点没忍住眼角的湿润:“这是你自己悟到的,关我什么事?”   “那确实。”商雨薇认真点头。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但也少不了白公子的指点嘛。”商雨薇搓着手。   “有用了就称呼白公子,没用了就是‘你’‘喂’‘那个谁’。”白泷道:“别说那些,你倒是给钱啊。”   “好啊。”商雨薇说:“以后我的画像卖出去,算你半成利润?”   “你,不行,你大师姐四师姐,行!”   “不识好歹。”商雨薇佯怒,却在这时,门外再度传来了敲门声,清冷嗓音飘进来:“白公子可在?” 第247节 第两百四十五章 高情商:这是白家人   商雨薇抖了,刚刚升起的气势偃旗息鼓。   她听到这声音的反应就像是钻入了游戏厅搓摇杆正嗨的孩子忽然听到了父母的召唤。   那是来自背后灵的呼喊。   回头看见的绝不是什么替身使者,而是一顿无情的左右开弓噼里啪啦。   “四、四、四……”商雨薇声音都变了:“死了!我要死了!”   “第一次见到被捉奸就喊死的人。”白泷说:“放心,死不了。”   “你才被捉奸!”商雨薇压低声音:“为什么四师姐会来找你啊!”   “你去问她,不要问我。”白泷低声说:“难道是因为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你清醒一点!不要因为胭脂榜的美人敲门就陷入妄想!”商雨薇瞪眼。   ……妈的,这能怨我么?   ……不是你们三个女人连续夜晚来敲单身汉的门,我也不至于想歪的这么离谱。   ……这难道不是因为我除了帅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白泷终究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指了指开着的窗户口:“麻烦你快点从窗户飞出去,赶紧的,快走吧,免得你四师姐待会儿破门而入。”   商雨薇噢了一声,正要离开,却突然回头:“不行!我信不过你,你万一要对我四师姐做些什么怎么办?”   白泷将她用过的茶杯放在一旁,随后问:“一来你师姐比我能打,二来我认为这是违反法律的,三来是她来敲我的门。”   他条理清晰,可商雨薇全然不管:“我要留下来监听你!”   随后商姑娘走向床铺:“我就躲在床里面,你别穿帮!”   白泷一愣:“等等?!”   听了半天墙角的依红泪猛地一惊:“!”   两人都来不及阻止,就见到商雨薇掀开了布帘钻进了床铺,然后……   依红泪和商雨薇两人隔着半尺距离,大眼瞪小眼。   “我次……”   商雨薇差点叫出来,她怎么都没想到白泷说的居然是真的,床上真的有女人。   还是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他是把这儿当窑子了吗,居然带别的女人来过夜!   依红泪手疾眼快的捂住她的嘴,瞪眼传音:“别出声!你想被发现吗!”   想到外面的动静,商雨薇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人分好坐稳,她不得不将注意力的一半放在外面,暂且无暇去管这个女人是谁,即便满心的疑惑已经藏不住了。   依红泪松了口气,幸亏这个真传弟子不认识她,否则大喊一声‘抓魔道呀’,她不得栽?   帘幕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人都没动静。   白泷牵动了一下嘴角,有预感之后会有很复杂的问题要解释。   然而现在还有一位在门外,他不得不先去接待外面这位……这波啊,这波是攘内必先安外。   来到门口,打开房门,白泷见到了冷美人的真传四弟子楚静静。   “我看烛火明亮,还以为你不在。”楚静静问:“没打扰白公子休息吧。”   “长夜漫漫,本就无心睡眠。”白泷打了招呼,彬彬有礼:“楚姑娘夜晚来访,是有什么事?”   “有些琐碎之事想和白公子聊一聊。”楚静静问:“能进去谈一谈吗?”   “抱歉,不能。”白泷可没打算让三个人凑一块,这下都能斗地主搓麻将了。   楚静静还是第一次……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了。   只是会拒绝她的男性很少,特别是在她主动来访时,这么说会太没风度。   但她没有因此而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男人,反而是起了疑心。   “为什么?”楚静静问:“公子还有别的客人?”   ……好耳熟啊这句话。   白泷顺口道:“有的。”   “在哪?”楚静静没见到有人。   “床上。”白泷淡淡道。   咚咚咚……商雨薇的心跳突破一百二十心率,紧张到不行。   倒是依红泪因为已经暴露,反而不紧张了。   她瞥了眼商雨薇,似笑非笑……现在你理解我刚刚的心情了吧。   楚静静闻言,先是迟钝了一秒,心说难道是之前那位漂亮的姑娘?   可她又看向床榻之下,根本没有谁的鞋子,床铺后也没谁的气息。   楚静静稍稍愠怒:“不曾想白公子也是个登徒子。”   她将这句话错误理解成了对自己的调戏。   白泷皱眉:“好端端为什么骂人?”   楚静静问:“白公子自己心里清楚。”   白泷心头不爽,开口便吟唱:“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楚静静疑惑不解:“什么?”   白泷又念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楚静静细细品味片刻,低声道:“妙啊,这说的是弹奏?”   白泷冷漠:“呵呵……”   白居易,不愧跟我一样姓白,没想到竟是这种琵琶行。   楚静静大致是明白了白泷的意思:“白公子就这么不乐意我进去?”   “罢了,你随意。”白泷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有什么事直说吧。”   天魔也是要休息的,连续待客三人,身体吃不消了啊。   哪怕身体顶得住,精神也难免疲惫,审美疲劳了快要。   他的态度冷淡,反而是楚静静收敛了高冷和不近人情的姿态。   她很感兴趣,眼前的这个男子到底和她的好闺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思来想去,不论是陆小堂还是方寸都不太可能和北冥清秋有所瓜葛,毕竟这两人成名时,北冥清秋早已不在大秦,她活动于草原、大漠,极少来到大秦江湖,毕竟南唐那一代方才更乱一些,也更合她的心意。   那么做个简单的排除法,自然只有这位神秘的白公子。   楚静静试探了大师姐的口风,假意自己对这名男子感兴趣,问了问白泷的来历,然而是一无所知,商雨薇对白泷的过往也不甚了解。   这种神秘感反而坐实了她心中猜测。   既是好闺蜜,楚静静如何能不好奇北冥清秋所言有几句是实话以及这个人到底是何种神奇。   所以她才会夜晚敲门。   寻常思量,胭脂榜第九的绝色佳人良辰美景扣门唤声,那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能不有些旖旎心思?便是故作镇定也往往看得出来,可眼前的这位白公子当真是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还不是故作平静,楚静静猜想哪怕自己离开,他也不会出声挽留。   莫非是真的遍阅了天下绝色,否则怎能如此的平心静气?   她不是自信于自己的美,而是环境使然。   古代人的审美观如何能比较现代人,现代人通过互联网一天接触到的信息量便足以媲美古代农夫十多年接触的信息量,哪怕这世界有了武者和种种神异,也只是令信息交互快了一倍,远不及现代化的信息革命。   遥想当初赫本奥黛丽初登荧幕时是否是艳绝了全世界?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信息交互落后的时代,美女总是稀少的,出现一位便是全世界追捧的对象,恰如这胭脂榜囊括的天下绝色。   况且,须知这胭脂榜排名也不是单靠脸,还需要有足够的才华学识甚至地位身份,不是哪位村姑来都能上的。   白泷越平静,她反而越不平静,因为在异乡人的眼中,她的天然优势就被磨平了。   就像是外出吃面的时候碰到某老牌明星,对方摘下眼镜,你和他对视一眼,对方笑了笑,你也笑了笑,你越平淡,他反而开始有些怀疑真实性,自己是不是落入采访圈套了,如同当初接受采访的买菜市民刘先生一样。   一时间,楚静静的试探反而无从下手,她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本就不适合做这种事,倘若不能靠着美貌和声名使得对方方寸大乱胡言乱语,她连基本的话术都没掌握全面,难道要毒舌骂出去?不合适呀……自己又不喜欢毒舌,那只是客人要求才不得已为之。   于是她停顿了一会儿,只是堪堪问道:“……吃了吗?”   依红泪差点笑喷,商雨薇也抿着嘴唇,四师姐怎么会这么窘迫?你怼他呀!   白泷假装喝茶,平静回道:“吃了,吃饱了,很下饭,很撑。” 第248节 第两百四十六章 天香楼阁一定很清贫吧   聊天,需要建立在双方有所了解,或者存在一定共通的价值观、兴趣爱好的基础上。   为什么相亲容易变成尬聊?就是因为没找到这些共通点。   如果找到了相近的话题,很容易通过这些话题进行展开,这便是基本的话术了。   可在这点上,白泷完全担得上‘鄙人不善交流’,连他抛出去的梗都接不住,这还有什么可聊的?   连琵琶行都不会解读的女人,一定很无聊。   烟富婆就懂的很快,听了一遍后,隔天就听懂了。   楚静静坐下之后,片刻时间都没想到怎么给个合适的开场白。   隔着布帘,床上的两姑娘都快忍不住想要偷偷瞅一眼外面是不是开了全屏静音。   楚静静决定从基础的部分开始聊起:“白公子认为这天香楼阁如何?”   白泷回答:“你指的是哪方面?”   楚静静道:“哪方面都是。”   “风景宜人,素质优秀,秀色可餐,没什么缺点。”白泷喝了口茶:“既是宗门,又是公司吧。”   “世人不少都认为天香楼阁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地方。”楚静静淡然道:“提到这儿,想到的往往都是些龌龊思想,把我们和青楼楚馆比较,教坊司里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赚钱又不寒碜,又不是全都是陆地神仙,能餐风饮露。”白泷平淡道:“经济实力决定上层建筑,玩游戏都知道刷兵打钱比杀人重要,如果你想问我的想法,我对天香楼阁的看法是褒义的,有担当有实力还实现了一定程度的社会化抚养……”   “然后?”   “然后是缺点。”白泷想了想说:“就是清贫了点。”   “清贫?”楚静静想到了很多缺陷,天香楼阁的内部如何,她很清楚,外人指指点点大多说不到关键点上,可‘清贫’也错的太离谱了,这要是让素衣门听见,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清贫不代表贫穷,至少还是能温饱的。”白泷瞥了眼楚静静一眼:“怎么,不信?”   “愿闻其详。”楚静静本打算将话题转移到外九道,提及魔教之事,旁敲侧击他是否真的和自家闺蜜认识,但这时她真的感兴趣了,也不知他说的是诡辩还是真道理。   天香楼阁做的可是这世界最挣钱的生意之一,作为含有的高端声乐娱乐,有着天然的市场垄断性,加上几百年沉淀的品牌魅力,至今不衰退。   “说你们清贫,不是说吃不起饭,也不是说穿不起衣服,事实上,你们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但是……基本上诉求不是很高。”白泷指着手里的茶杯,随口道:“这茶杯是普通的江南青花纹,这凳子做工大抵是从岭南那边的伐木然后水运到天府州附近制成的,属于中等品质。”   “所以?”   “如今的寻常百姓家庭也用得起瓷器,买得起木工桌椅,而一个大宗门,客房工具做工只有这个水平,甚至比不上帝都的天上人间酒楼。”白泷说:“那边用的是南唐的彩釉瓷器,装修是真的上档次。”   “我们不是没有……”楚静静反驳道。   “但是你们也舍不得随便用。”白泷说:“因为人太多了。”   “……”   “我不是说什么非要用的最好,也不是说一定要助长骄奢淫逸的风气,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哪怕天香楼阁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仍然清贫,即便比龙虎山、素衣门要好一些,但门下弟子过的真的只算是普普通通。”白泷淡然道:“就拿商雨薇来说,堂堂真传弟子,这么些年居然连一对奇兵都买不起。”   商雨薇瞪眼,她很想跳出去反驳,她不是买不起,而是没看中!   依红泪玩味,原来天香楼阁的真传也过的并不是很好。   楚静静说:“七师妹只是比较节俭。”   “那寻常弟子呢?”白泷说:“我看天香楼阁弟子,似乎连衣着都只有一套,没有私人的制服?”   “这是……规矩。”楚静静说:“宗门内不许穿的太花枝招展。”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白泷反问:“为什么要遏制女子爱美天性,不许穿不同款式的衣服?”   “这……”   “因为怕助长对比的风气,一旦有了不同就会产生攀比心理,继而加大宗门在这方面的投入。”白泷说:“所以服装得统一,胭脂水粉得统一,一切都得划清一个标准,这样也方便计算每月投入的金钱,控制在宗门承受的水平线之内,保持开支平衡。”   楚静静认真思索片刻,竟发现逻辑是严丝合缝,她几乎从未这么认真的思考过门规,因为她是真传,真传有资格得到特殊对待,这类约束对她有,却不是很重。   “所以我说贵宗门清贫。”白泷摸着茶杯边缘:“这些家业积累了几百年几十代人啊,毕竟把人养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时还要习武,每年都要吃多少银两。”   “按照白公子的说法,或许这天下宗门,就没有谁不清贫了。”楚静静说。   “它们可以清贫,而你们……”白泷恰到好处的停下,不想多说,生怕一张口就是财富密码。   楚静静试探着问:“白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白泷瞥了她一眼:“时间晚了,楚姑娘该回去了。”   楚静静咬着嘴唇:“这里是宗门驻地,我不介意,白公子介意什么?”   她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悸动,很想继续聊下去,白泷几乎是把‘我能让你们脱离清贫奔小康’的字眼写在脸上了,她当然想要听下去,为了宗门发展,多拿几个主意总归没错。   白泷见到她上钩,说:“不如我跟楚姑娘谈一笔生意试试。”   “生意?”楚静静问:“和我?”   “是,我有想法,却无力实施,而你有力实施,却没办法,你我两者合作多好。”白泷不急不缓道:“新的商业模式总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也需要找个地方来试点,我觉得你就挺不错。”   “你其实可以和大师姐谈,和她谈,就等同于和宗门谈生意。”楚静静低声说。   “你说得对,苏若水也不错。”白泷点头。   “那为什么是我?”楚静静这么说,是担心被骗,她的行商才能有限,如果有骗局,她未必能识破。   “因为你漂亮。”白泷直白道:“因为有人贪图你的美色。”   商雨薇无声怒骂——下流,无耻!   依红泪也面露鄙视——流氓败类!   “!!!”楚静静震惊,她没想到对方说的这么露骨还这么理直气壮:“我我,我本以为白公子不是这种人,你你,你兜了一个大圈子,竟还是……”   “你又误会了,我对你不感兴趣。”白泷说:“我说是有人贪图你的美色,没说是我。”   “那也不是你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啊!”楚静静怒目而视:   白泷反问:“难道你认为你还有什么别的出色的优点吗?”   楚静静为之气结,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胭脂榜又不是靠脸就行,她低沉道:“你说的赚钱,难道是跟我说去做卖笑生意?”   “不,你不用卖笑。”白泷摇头说:“你得保持高冷。”   “?”楚静静不懂:“又是辱骂客人?他们怎么这么喜欢这套。”   “也不是。”白泷摇头说:“其实这套商业模式很简单,就是炒作价值,贩卖名人效应,兜售粉丝经济。”   “具体呢?”楚静静冷静了头脑。   “具体的部分。”白泷不急不缓道:“先谈谈分成吧。”   “可以。”楚静静说:“你想要多少?”   白泷竖起一根手指:“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的一成毛利润分红。”   “一成……”楚静静想了想:“只涉及新的商业模式?”   “对。”   “可以。”楚静静点头:“我答应了。”   “好,我先提供一个初级的噶韭菜的方案给你。”白泷敲着桌案说:“签名画像。”   “画像……这个也能卖钱?”   “别小看胭脂榜的传播力,也别小看名声的强大变现能力。”白泷淡然道:“只要加上天香楼阁的官方认证印章,以及你自己的亲手签名,它的价值就会从普通的画像变成……官方正版画像且具有足够权威性。”   听着听着,楚静静的神色也在渐渐消失,因为天香楼阁也有售卖些许产品,某些追求者的确狂热且痴迷的很,她无法理解也并不享受,但得承认这类人客观存在,她虽然不喜欢抛头露面,但画像还算能接受的范畴,她尝试着问:“可以试试,画像卖多少张?要走薄利多销吗?画一千张,卖十两一张?”   “啊?你是开善堂的?”白泷提高了声调:“先出售十张你亲手绘制的画,一颦一笑都要求不同,这是究极限定发售典藏版!一张四千九百九十九两!同时出售其他人代笔的普通画,一张五百两!限定一百张,先购先得!”   喀嚓……楚静静捏碎了自己手里的杯子:“五千两一张?卖得出去吗?我可不是国手……”   “你太小看市场,多来十倍都行。”白泷说:“别小瞧老色批们啊,信不信你的原味能一万两都有人买?” 第249节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上去暖床   画像是最初级的偶像经济。   然而售卖的周边还有别的类型。   可以找胭脂的高端品牌进行代言,拿下对方一笔广告费的同时,提前谈好这里的胭脂水粉的销售分成,而后将其标成天香楼阁的专用品牌。   有钱的贵妇人圈做几个软广推一推,同时在各地的天香楼阁的产业里写上几个广告,立刻刮起跟风热潮,结果必然是买买买。   胭脂水粉如此,服装品牌呢?自己的杀手锏旗袍还没拿出来呢口牙!   除了老色批之外,抓住女性消费群体的内心想法,商品根本不愁卖。   女性的消费力本就极其恐怖,女子能顶半边天。   哪怕女人没钱,只要男人有钱,爱就不会消失。   这类想法太多太多了。   白泷瞥了眼楚静静,见到她为了画像几万两而患得患失,不禁叹了一声寂寞。   不能换做软妹币的金钱于我何用呢?   或许唯一能提供的快乐就是白嫖了。   “总之,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白泷说。   “好!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试点。”楚静静满脸认真,这可是为宗门创收的好机会,她不愿错过,果决起身道:“多谢白公子的提议,先告辞了。”   “生意而已。”白泷点头:“那我就不送了。”   楚静静出门后,她按了按胸口,砰砰砰跳的很快。   虽然不相信自己的画像能卖出白银五万两的天价,但……万一呢?   她很难维持清冷如水的神色,这些年来心如止水很少会有如此情绪流于表面的时候,已是忍不住雀跃之心,恨不得立刻尝试这崭新的商业模式。   只是突然间,有个很轻微的念头掠过脑海。   ……说起来,我最初来是打算问什么来着?   ……算了,这不重要了,还是回去练练画工,可得把自己画的好看些。   ……哎,明日就要准备宗门大比了,原本就有些不上心,今晚如果不好好休息,明早没精神可怎么办?   楚静静又兴奋又哀叹,一时高兴一时欢喜一时期待又一时叹息一时惆怅,心情风云变幻着离开了楼庭。   然而她走时,根本并未意识到,有一名女子全程的目送她离开。   苏若水大师姐震惊莫名。   她本是不打算来的,却鬼使神差般的来到了这里,她还没有见到任何人时,就看见了楚静静走入了白泷房间的那一刻,之后谈论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却看清了全部过程。   苏若水顿感大事不好。   白公子的面相属于命犯桃花的一类,这类男人本就容易击沉女子心房。   商雨薇性格大大咧咧,不会轻易的落入情网,也很难感情用事,主要她不难懂,也很听话;   可楚静静性格外冷内热,她先前有旁敲侧击的问询关于这位白公子的事,这令苏若水生出警惕,心说师妹难道对这白公子多看了几眼就上了心?   为这件事,她心神不宁。   随后亲眼见到楚静静从房门中走出,神色之复杂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女子。   苏若水大师姐能怎么想?她还能怎么想?   一个命犯桃花的男人,一个传统艺能被绿的真传女弟子。   人设就摆在这儿,随便想想就教她头皮发麻,心绪不宁。   苏若水没敢拦住师妹问个清楚,毕竟女子脸皮薄,她也不能落了楚静静的面子,姐妹情深需要顾及情面,同时她自己也不乐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但她作为大师姐,必须把好关,保护好师妹,如果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她不能任由这段错误的感情发酵下去,到时候伤害的是所有人。   师妹伤了心,公子断了根。   对谁都不好。   被绿是传统艺能,阉刀就不是了吗?   谁都会受伤的世界就这么完成了。   苏若水很担心事态会发展到无法收场的一步,如果不知道可以不管,但既然知道了,自己于情于理也该向白泷问个清楚——你是不是撩我家妹子了!   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如临大敌的站在了门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   房间内,白泷一个人喝茶都喝了大半壶了。   他差点喝到打嗝,劝人多喝热水,结果是自己不断敦敦敦。   楚静静刚走不久。   床铺里的两位姑娘待不住了,直接爆发。   两人同时跃出,隔空交手一掌,彼此之间拉开距离,互相打量着。   虽然相安无事的安坐了片刻,但不代表她们之间真的妥协了。   商雨薇低沉问道:“这女人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你房间里?还在你床上?”   依红泪似笑非笑:“好硬的底气,我为什么在房间里,在床上,与你何干呢?”   商雨薇不理会她,只是看着白泷。   白公子回道:“你为什么上了我的床铺,她就为什么上了我的床铺。”   商雨薇思索了一会儿,有些糊涂:“你说明白点?”   依红泪嗤笑:“真传弟子,九折水瓶?”   商雨薇怒视:“我只是信不过你,有胆撤下你的面部伪装,鬼鬼祟祟,莫不是偷偷来给人暖床的。”   依红泪反道:“假如我说是,那你和我一样,也是来暖床的咯?”   商雨薇一时哑然,她言语之争可斗不过魔道。   白泷却开口了,他不满意道:“抱歉,我不需要。”   两个女子同时怒视:“你说什么!”   白泷完全不怕,甚至有些不耐烦:“没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商雨薇顿了顿:“我还有事想说……让她先走。”   依红泪却说:“我也有事想说。”   “什么?”   “留下来暖床啊,这床挺舒服的,我今晚就想睡这儿了。”依红泪坐在床铺边缘,促狭道:“不行?”   “你……”商雨薇瞪着白泷:“这女人这么臭不要脸,真的跟你没一腿?!”   “女人只会影响我打拳的速度。”白泷冷漠道。   商雨薇头大如斗,她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看似很有默契,又貌合神离。   “算了,这个问题我暂且不管。”商雨薇说:“你既然和四师姐谈妥了这场生意,那我就不掺和了。”   “你随意。”白泷说。   “生意是生意。”商雨薇说:“你可不准对我师姐有想法。”   “你这句话说错了。”白泷淡然道:“你得跟你师姐去说,别对我有想法。”   “…………”商姑娘默默的提起凳子,然后又放下:“我突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依红泪换了个坐姿。   “我都对你产生了想法,四师姐可能也会。”商雨薇满脸冷漠,缓缓握紧拳头,这么帅气的公子哥,一拳下去,一定会哭很久吧。   “这想法想想就得了,就算你打动了我,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好结果的。”白泷说道。   “但至少我这一刻我不会后悔。”   “等你后悔的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那我现在的生理冲动该如何平息?”   “多喝热水。”   依红泪笑的前仰后合,这两人可真够有意思的,她都不觉得无聊了。   商雨薇怒视回去,两人又开始一通喵式吵架。   白公子淡定的很,云淡风轻,他心里明白,吵的越大声越出不了大事。   商雨薇没爆发自然是不认识依红泪,而依红泪憋的住,当然是不想暴露身份,那么只要不会引发正道魔道之间的纠纷就不会争的你死我活。   可就在这时,房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那瞬间,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安静。   白泷愣住了,依红泪和商雨薇也愣住了。   长达三秒的安静后,白泷指着床铺,对商雨薇说:“上去暖床。” 第250节 第两百四十八章 捉人在床   第三次了。   第三次敲门了。   第三次有人在晚上敲单身汉的门了。   白泷开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气抖冷,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他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走江湖,总是少不了人在夜晚睡不着,想和他聊一聊天,谈谈人生。   男人也就算了,大家喝喝酒聊天很正常,可偏偏来的大部分都是女子。   拖着疲惫的身躯,白泷来到门前,缓缓打开房门:“哪位啊?”   苏若水站在门前,神色紧绷着:“是我,苏若水,打扰白公子了。”   商雨薇一阵紧张:怎么回事?怎么大师姐也来了?   依红泪满脸戏谑:你们天香楼阁的女子这么愁嫁吗?怎么一个个都来敲门了?还是三个师姐师妹先后来?他这身板顶得住你们车轮战么?   白泷闭上跳动的左眼皮:“苏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苏若水直言道:“这里不方便,能进去聊聊?”   ……你们为什么都想进来?我又不是零,我一点都不享受!   白泷很想拒绝:“……我能说不方便吗?”   苏若水说:“我见到四师妹进了白公子的房间。”   白泷叹道:“你随意吧……”   苏若水点头,踏入了房间内部,视线巡视了几番。   白泷坐在了桌子旁,将用过的茶杯放在一旁。   苏若水看着多出的几个杯子问:“白公子,除了四师妹之外,还有人来拜访过?”   “是啊。”   “白公子的人缘不错,和我所想的一样,很受欢迎,且很有异性缘。”苏若水意有所指道。   “这不是什么好事。”白泷以手扶额:“而且我其实更喜欢独处,而不是被人打扰。”   “真的?”   “当然。”白泷坦言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楚姑娘聊了什么?”   苏若水点头。   “我和她谈了一笔生意,对天香楼阁有利的生意,除此之外没有说什么。”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白泷同样疑惑。   “白公子和师妹约好了要见面谈生意么?”苏若水神色没有因此而放松。   “没有。”白泷摇头:“谈生意是因为碰巧我觉得她适合,索性便和她谈了一笔生意。”   “那她为什么来见公子?”苏若水追问这个最初的理由。   白泷奇怪的问:“这我就不清楚了,你或许可以问问她本人?”   苏若水默然,白泷表现的很是坦诚,因为他不心虚,面对提问都从容对答,越是平静就越是证明他对楚静静没有额外的想法,可楚静静未必是啊,在她看来,师妹在深夜敲响男子门扉就足够古怪,而进门后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谈了一笔生意,这难道不是更加奇怪?   是了,师妹性子清冷,不懂得如何迎合他人,能敲门就是万分不容易,哪里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   正因为她是抱着某些无法言说的心思来的这里,所以临走时才会如此喜不自胜,想必高兴的理由不仅仅只是这笔生意,还有所思所想成了真。   苏若水深深看了眼白泷,倘若他真是酒囊饭袋也罢了。   可若真的是位年轻俊杰,四师妹一定会陷下去的啊。   最糟糕的似乎是这位还没有这个意思。   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你对得起你的桃花面相?!   苏若水越想越暴躁,她深呼吸着,胸前也随之起伏:“白公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难道你要爆龙门粗口?   白泷问:“苏姑娘有什么见解和指教?”   苏若水直白道:“白公子可有婚约之人?”   白泷摇头:“没有,而且我不喜欢婚约,我是自由恋爱主义者。”   同时我也希望直接跳过恋爱领结婚证。   苏若水又问:“可有许诺终身之人?”   白泷还是摇头:“母胎单身至今,仍是两百多月出头的宝宝。”   苏若水再问:“可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白泷继续摇头:“没有的,不存在的,你做梦呢?”   崔明欢不算,五年都不来拜年,还拉着自己去跳西湖,这种青梅竹马不赶紧断绝父女关系留着过年?   苏若水迟疑后问:“白公子是否有特殊癖好?”   白泷皱眉,这有点涉及个人隐私。   但他还是回答:“看具体是哪一种癖好了,我个人比较好冲白毛……”   苏若水失声:“耄耋老者?”   白泷奇怪道:“当然不是……你怎么越问越离谱了?苏姑娘接下来难道想查我户口吗?”   苏若水移开视线:“不是,我宗门女子恨嫁,遇到看得上眼的男子,理应留下点资料。”   白泷吐槽道:“是不是再留个种子就更好了?”   苏若水脸色薄红,既有羞又有怒,她暗暗道……为了师妹,本姑娘连脸皮都不要了,这就是宗门大师姐的宿命啊,最终连称呼都会从师姐变成师太。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吧。”白泷说:“如果想要问,我房间里是不是有人,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不仅有,而且……”   “我知道。”苏若水莲步轻移,掠至床铺前方,抬起手一掀,布帘之后露出一张玲珑脸蛋:“就在床上!”   商雨薇抱着膝盖坐在床铺上,本是半前倾着身体暗暗偷听,谁知道突然就被掀开了布帘。   暗中观察的表情变成了痴呆表情,此时纵然有千言万语也都变成了:“阿巴阿巴阿巴……”   她想说的是——师姐你听我解释!   苏若水面无表情,如同提猫崽子似的提起她。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都将捉奸在床了!你就是在给外来的男人暖床!   ——下午答应的好好的,晚上就被男色骗了!   ——好你个商雨薇,你这是在闹内卷呢!   苏若水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位公子果真是十里桃花开染坊的面相,哪怕他是位正人君子,哪怕他坦坦荡荡,哪怕他不近女色,这也改变不了有两个女子在给他暖床的事实。   只可怜四师妹还不知道这回事吧……   白泷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说:“是商姑娘主动来找我的……”   苏若水噎住。   白泷继续说:“也是她自己钻的床上。”   苏若水美瞳收缩。   白泷再度补刀:“也是她赖在这儿不肯走的。”   苏若水拳头硬了。   白泷叹了口气:“所以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她们的问题。”   苏若水额头青筋蹦起:“实属宗门不幸,让公子见笑了。”   七姑娘眼泪汪汪:“姓白的,我跟你没完!”   大师姐啪的一个暴栗敲在商雨薇的脑袋上,她微微欠身,打算告退,实在没脸留在这儿:“打扰了。”   白泷出声道:“等一等,我有个要求。”   苏若水心头一紧,难道他想要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她对白泷产生了很高的警惕心,主要是怕他那无处安放的魅力,生怕自己也中招,面相是命运,不讲武德。   白泷指着皱巴巴的床铺,满脸都是嫌弃之色:“她们鞋子都没脱,床上好几个鞋子的脚印,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味道,怎么睡?麻烦给我换一件干净的房间吧。”   三女同时沉默,良久。   这是何等的不识好歹!简直合金直男到了极致!   苏若水有气无力道:“隔壁房间都是空着的,公子随意选吧……”   目送二人离去,依红泪也跟着调侃了的笑。   在离开之前,她不知是好心还是恶意的提醒了白泷一句。   “这个苏若水不简单,她早就知道这儿有人,明明同为修为三重天,可她比楚静静的修为要精深许多……人榜前十名不虚传啊。” 第251节 第两百四十九章 宗门大比   次日清晨,天香楼阁宗门大比之日到来。   既是宗门大比,必然是宗内弟子都前来观看剑舞,更有邀请来的客人在观礼。   往日宗门大比是内部事务,而这次来了这么多客人,明显是要郑重了许多。   场地择选在一座莲池之上,剑舞者从高楼上登上莲台。   白泷坐在通透的凉亭里,四周摆着一些座椅,隔着三五步便有一位受邀而来的人物,一位位都是气息凝实的大佬,似乎只有自己算是默默无闻者。   这不挺好吗?懂得闷声发财的人才活的最舒坦。   宗门大比也并不是真的要比武决战,而是出剑舞比拼高低。   九位真传弟子,按照上一次大比的排名,从低至高表演各自的剑舞,每一名真传都有足足一年时间去准备,别出心裁也好,准备承受兵刃也好,都是每个人的本事。   天香楼阁不排斥谁人来盘外招,哪怕是请人共舞也是自己的能力,只要不破坏门规便无所谓。   什么是破坏门规?   大概是让你剑舞,你把剑一扔,地面上插根金箍棒,然后开始跳钢管舞。   这就是破坏了门规,让佛门的大师们见到,肯定高呼‘此女乱我定力’。   眼见时辰快到了,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飘上高台,站定主持宗门大比的位置。   从服装来看,只有长老、阁主一辈才有资格着紫衣,她的样貌也要成熟许多,约莫三十出头,但实际年龄必然要超过这个数字。   天香楼阁的功法是剑舞,并没有驻颜功效,而驻颜丹也是万金难求之物,包养的再好也注定能见老,哪怕五官见不到皱纹,可实际年龄已经可以做奶奶了。   “奇怪,那位不是天香楼阁的掌门啊。”方寸疑道。   “她是哪位?”白泷问。   “看样貌年轻,可能是五长老。”方寸低声说:“天香楼阁一共五位长老,她年纪最轻,也有五十岁了,而掌门人今年已有一百零七岁,修为是八重天的无极境,传闻天香楼阁的掌门已闭关许久,宗门大比也不见她,看来闭关之事是真的。”   “那其他几位长老呢?”白泷又问。   “去秘境了吧。”陆小堂双手抄在袖口里:“宗门的资源是要争的,她们自己修行所需的资源,光靠世俗很难供给,天王境以上光靠闭关修行很难长进,只能外出寻求机缘,出发探寻秘境。”   几人交谈时,五长老沈轻眉的嗓音传开,虽是成熟女子,但听着反而清脆的宛若御姐嗓音。   “今日,天香楼阁宗门大比,规矩一如过往。”   “只比剑舞,从过往名次,由低至高。”   “第一位,真传九弟子,戚彩霞,上台!”   一位蓝衣少女掠身上了高台,这名少女是真传弟子之九,是三长老收下的真传弟子,可年岁不到十八,太过于年轻,刚刚踏入先天玄关境不足一年时间,修为不足,所以常年大比排名末尾。   可即便如此,这水平仍然远超寻常宗门。   要知道三品宗门的先天武者往往也就三两位,还都是野生的居多。   二品宗门也没办法流水化生产先天武者,几乎都是靠着拉关系。   只有一品和大宗门才敢言之凿凿的确定自己能培育的出先天武者,全部原生态养殖。   眼看这位九姑娘开始了表演,下方也有不少同宗门的女孩跟着呼喊了起来,加油助威。   人气是有的。   戚彩霞流露出礼貌的微笑,取剑而舞,她的剑舞是广袖流仙剑舞,属于内门弟子都能学会的剑舞,但由于她入先天比较晚,一年内没能掌握到真传才能习得的先天剑舞,更别说融会贯通自创剑舞,这一套剑舞固然美轮美奂,但在内行人看来,着实不太行。   九姑娘请来的客人是一对老年夫妇,是从朝中退役的官员,曾经的从三品,影响力犹在。   他们看着剑舞的眼神除了欣赏,还有疼爱,大抵是将她当女儿看待了。   或许也正因如此,老夫妇才能乐观的笑着。   “这丫头,肯定又偷懒了,不学新的剑舞,不肯努力啊……”   “这次肯定又要排倒数第一次了。”   “不过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年年都这样。”   “是啊,回去肯定还要红着眼睛哭一场,回去给她煮一碗甜菜汤吧。”   两老人相视而笑,心态端的非常平稳,没有幸灾乐祸,而是习以为常了。   第九名表演结束,女孩听着宗门姐妹给力的打call声。   她高兴的挥了挥手,可可爱爱道:“谢谢各位姐妹!来年我会继续努力哒~”   白泷差点呛到。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这还没出结果,你就默认自己剑指明年未来可期了?   刚刚还在说这两老人是不是太乐观了,感情乐观的不止他们,而是你们三一起?   这二老一小是乐观家族出来的吗?   从‘哎,我是个废物’到‘好耶,我是个废物’这样的心态切换,竟能如此丝滑?   “或许,这就是乐观吧。”白泷说道。   “接下来是第五真传。”沈轻眉不急不缓道。   白泷算了算,还真快,这位结束就到第七了。   他起身离席,兰香雪问:“公子?”   “我去打个碟,很快回来。”   白泷走向了高楼内部,他是负责伴奏的,昨日拒绝了商雨薇,只是一种说法,对这位七姑娘厚颜无耻的要求,他内心并不反感,反而很欣赏,同为白嫖怪,这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他太懂了。   这妹子的白嫖功力虽不如自己,但也有了几分精髓在,他很欣赏!吾道不孤,白嫖精神是永久不灭的!   所以,帮她一次也无妨。   然而奇迹和魔法都不是免费的。   这次让商雨薇白嫖了,他肯定要白嫖回来,这波是放长线钓大鱼。   你以为你赚到了,但你错了,我是在薅你宗门的羊毛,你可能小赚,但我永远不亏!   天香楼阁是声乐娱乐一行的绝对权威,那就让她们听一听什么是天地双响,什么是威力不凡,这也方便自己之后推广一些歌曲……过去没有这个条件,但现在终于有了。   这位排名第八的五姑娘的剑舞,他并未去看,虽说水平还不错,但和前几相比差距不小,可能是因为她用的是重剑吧,加上胸前负担,难免会重心失衡,导致步伐太重,失去了轻盈感,看了几眼就知道,她这是输在了发育太好上,也是输在了眉黛凶兆上。   有人可能想问,为什么不裹起来?   因为群山峻岭是藏不住的。   那是开门见山啊。   五姑娘的剑舞还在进行,但实际上众人心知肚明,她已经输了。   明明她已经输了,却又让很多人认为,她已经赢了。   而且,赢太多了。   这一度导致台下的天香楼阁弟子们都陷入低迷,观礼台上的男性客人们也纷纷流露出非礼勿视的表情,但视线还是不自觉的被巨大之物的引力所吸引。   观礼台上,兰香雪低声说:“还好公子不在。”   绣玉倒是羡慕的很,她也很想长大。   如此种种,不过是一对山峰,却引发了太多人的思考、忧虑、羡慕和哀叹。   就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人心种种,此世浮华。   这或许就是五姑娘的剑舞水平一般,但每次出演总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的理由吧……   客人们都想要通过观山来净化自己的心灵、反思自己的过往、陶冶自己的情操。   终有一天能够达到‘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思想境界。   五姑娘浑然不知他人所想,沉浸于剑舞之中,她挥剑而舞,在那莲台之上,重剑走过蜿蜒轨迹,女子挺胸吸气,更是荡胸生层云!   观众震惊,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待到五姑娘重剑一收,剑舞结束时看向四方,霸气外露,正可谓……   她有感而发,念出一首流传在南唐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女弟子纷纷低头,眼中流露悲愤之色。   ……谢谢你,五师姐,有被冒犯到! 第252节 第两百五十章 第二更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共通。   至少苦于胸无沟壑的姑娘们并不能正确理解五姑娘的感叹发自肺腑何处。   她们只是酸,很酸。   白泷也在此时来到了高楼里,这里有提前准备好的奏乐之地。   商雨薇已经在暗暗等待着,她已经准备好了古筝,像极了等待大佬来带飞的样子。   “你是第几来着?”   “第六,也快了,下一个是谁?”   “八师妹吧。”商雨薇跃跃欲试:“我已经做好要一鸣惊人了。”   “麻烦你到时候走心点,还有说好的一成分成,一个字都不能少。”   “安啦安啦,我很有诚信的。”商雨薇挺着腰板,笑的乐乐呵呵。   白泷心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好姑娘,也挺厚颜无耻的,跟我竟是同类人,爱了爱了。   这类人往往没什么坏心眼,只要讲诚信,就不算是坏女人,反而很容易懂,有几分可爱的傻气。   或者说,憨批。   越慷慨就越要警惕,玛奇玛之类的女人是什么德行,还要说的太明白么?   两人聊了片刻,此时第八真传也上了高台,白泷随意打量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门外走来一人,是苏若水。   “大师姐。”商雨薇立刻乖巧,不知昨晚是吃了什么苦头。   “雨薇啊,你见到静静了么?”苏若水随意问道。   “没有啊,四师姐没来么?”   “还没见到,自昨晚……”苏若水看了眼白泷:“之后就没见到她了,今日宗门大比,她也不是如此懒散之人,不该睡到现在还不醒。”   “苏姑娘,你……”白泷缓缓说:“你这都能开到我?”   苏若水没心思和他贫嘴:“虽然距离她登场还有些时间,但我担心她昨晚出了什么事,宗门大比不是玩笑,五师叔又是个严肃的性子,万一她发挥失常,肯定要被关禁闭。”   商雨薇自告奋勇:“那我们去看看?在八师妹结束之前,还有段时间,她的是柔剑,比较缓慢。”   “就这样吧。”苏若水点头。   “慢走。”白泷站着不动。   苏若水缓缓说:“你也得跟来。”   “为何?”白泷懵懂道:“这不合适吧,你们姐妹之间加我一个,岂不成了快乐三人行?不合适呀。”   “昨晚咱三姐妹都轮流光顾过你了,白公子何必装作什么纯情?”苏若水轻哼一声,天香楼阁女子不怕人调戏,她们的性子不同于柔弱的大家闺秀,可都是体能杀人的女子剑客,毫不矫情。   白泷愕然:“啊,这……”   “走吧走吧,四师姐可能就是因为你说的事而熬夜画画了,你得去说说她。”商雨薇知道的很清楚,推了推白泷的后背:“别怕啦,不过是进女子闺房,又不会逼着你成亲,你以为我们天香楼阁会干这种一锤子买卖?”   白泷表情一僵,你们江湖儿女干这种事还少吗?我遇到的就不止一次了。   三人离开高楼,苏若水在前,商雨薇在后,白泷在中间,被托着身体往前,他不是先天,轻功没有升级到2.0版本,只能老老实实的滑翔。   轻功掠过,三人的身影吸引了少许人的注意力。   兰香雪奇怪,随后起身跟了过去。   北冥清秋也悄悄离席。   陆小堂注意到了,若有所思。   方寸瞥见后,想了想,并未离席。   五长老不言不语,端坐主持人的席位上。   片刻时间后,苏若水领着二人来到楚静静居住的房门前,真传弟子都有每个人的小巧别苑。   苏若水敲了敲房门:“四师妹?”   房间没没有回应。   商雨薇推了推窗户,门窗也锁死了,触碰时,她惊讶道:“怎么这么冷?”   白泷伸出手摸了摸房门,的确是冰冷刺骨,隐约可见门窗的缝隙将有溢出真正白色寒气。   商雨薇低语道:“四师姐练的是寒系功法,但不可能会这么寒气啊,难道?”   苏若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她惊讶道:“走火入魔?”   白泷靠得最近,二话不说,一脚踢上房门,这脆弱的门扉被一脚直接踹成四块。   真气暴走,走火入魔,这是足以致死的大事。   可等大门被踹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一幕,却令人震惊。   阳光照入阴冷的房间中,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传来,苍冷的寒气顺着地面爬上了每个人的背脊。   白泷顺着地面看向其中,大堂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眼的鲜红。   血液被冰冷的冰寒真元所冻结,血泊没有扩散,而是凝聚在地面上,结成红色的冰晶。   胭脂榜第九的美丽女子倒在地面上,脸色苍白,仿佛没有半点血色,黑色的长发散乱的落在地面上,凝固在血红的冰晶里。   楚静静侧卧着,地面上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蓝色长裙,冰寒刺骨的先天真元不断外溢,阳光根本无法驱散这冰冷的环境和刺骨的严寒。   走火入魔加身受重创。   白泷看向她的胸膛,传膛而过的一剑,但……不是心脏。   商雨薇第一次见到亲近之人倒在血泊之中,慌了神情。   苏若水却比反应的还要冷静,她的确失神了一瞬间,眼中掠过震惊痛惜杀意决绝。   她立刻跪伏在地,膝盖扣在地上,第一时间开始输送真元。   她握着楚静静冰凉的手腕,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她还活着!快去请医师来!”   “快啊!”   “方寸在观礼剑舞,请他过来一来一回要时间!”白泷说:“你带她去找方寸!立刻!”   苏若水抱住楚静静,走出房门,从刚刚赶来的兰香雪人群之中运功飞掠而走。   商雨薇正想追,却被白泷出声留住:“你别走,你得留下来。”他看向房间:“这里是现场,你作为天香楼阁的真传,必须保护好这里,你应该记得我在龙船上说过什么。”   商雨薇竭力维持冷静:“保护好现场……”   白泷站在室内,吩咐道:“雪儿,别让任何人进来。”   兰香雪毫不犹豫道:“是,公子!”   白泷伫立在楚静静的卧室之中,刺骨的寒意并未随着随着她的离开而立刻消散,仍然很冷。   可相较于这份冷意,白泷的心头更冷。   楚静静是真传弟子,于天香楼阁也是举足轻重,她的受伤可不是一句话便可搪塞过去的。   他默默思忖,只是冲着观礼而来,却还是卷入了风波。   这下可麻烦了。   真传受伤濒死加走火入魔。   如果不查清楚真相,只怕受邀而来的客人也一个都走不了,毕竟外来者更有嫌疑。   白泷心间感到了窝火。   自从离开金陵已经有了十多天了,这些日子他过的算是不错,重新找回了闲适之心,也有了做笔生意的想法,难得他会去积极主动的推进两界之间的文化交流。   偏偏又一次的遇到了这种事,又是这种完全摸不着头绪的伤人、刺杀、凶案。   白泷面沉如水,倘若不是他遭遇过太多次,只怕这时候也已经恨不得骂娘了。   自己又不是工藤牌洗衣机,更不是金田一的不肖子孙,为何会有这种死神光环缠身?   好在是楚静静还没死。   但这真的是运气好?   还是说刺杀者故意没有下死手,而是在传播什么特殊的信号?   白泷思虑万千,他暂且不去考虑太复杂的问题,先调查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和楚静静有所接触的他,也有了被怀疑的可能。   为了摆脱嫌疑,为了离开天香楼阁,也为了后续的那笔生意,他也该查出真相。   哪怕他并不算擅长这种事。   白泷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审视眼前的卧室,然而很快他就发现。   这……是个密室啊。 第253节 第两百五十一章 飞月摘星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商雨薇问。   “一点点吧。”白泷说:“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只能说,这房间是个密室。”   “密室?又是密室?”商雨薇说:“因为门窗紧锁就是密室了吗?”   “不仅仅是门窗紧锁,还有这份寒气。”白泷说。   寒气,无数不在的寒气。   真元是真气压缩而成,近乎实质的能量,它能直接冻结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成冰。   楚静静是先天三重的武者,她走火入魔逸散的是真元,而真元在地面扩散之后顺着墙壁、桌椅攀爬,最终将门窗都彻底封死。   “门窗被彻底的封死了,我们也是破门而入的。”白泷指着已经结霜的门窗:“门窗无一例外全部封死紧闭,加上真元固定了门窗,它从内部封死,也就是说,在她走火入魔之后,没有任何人能进来且不留下痕迹。所以凶手伤了她,必定是在她走火入魔之前。”   商雨薇说:“这么说,是因为四师姐受了重伤才导致了真元外溢。”   白泷点头:“但这样一来还是有矛盾。”   商雨薇问:“什么?”   白泷说:“因为她没有反抗……”   “楚静静的伤势是胸膛中央,仅一剑。”   “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她可是先天三重的武者,不反抗也太奇怪了。”   “这一剑又是从正面刺过去的,不是背刺,也不是偷袭。”   “除非这一剑直接剥夺了她的战斗力,又或者……”   “她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战斗力。”   “不具备战斗力,那只可能是自身出了问题。”商雨薇恍然:“如果四师姐走火入魔了,她的确可能毫无反抗之力,可这样反而矛盾了啊。”   “是,因为走火入魔之后,房间不会有任何人能出入。”白泷摸着下巴:“而且在她走火入魔之前,这房间本身也是个密室啊。”   “我们具体一点来分析,凶手行凶,可能性无非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凶手刺伤了楚静静,导致了她走火入魔,随后离开。”   “第二种,楚静静走火入魔,给了凶手可乘之机,刺伤了她后离开。”   “第二种情况已经确定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第一种情况又如何?”   “假设刺杀者的实力能强到瞬间封杀四姑娘的全部反抗能力,那么凶手为什么要留她一条命?”   “假设刺杀者没能直接封杀她的反抗能力,她为什么不立刻传声让人来救助自己?”   “而且我不明白凶手是怎么出入的,如果他是敲开了这里的房门,趁她不备选择了偷袭,那么出去的时候,这里的门窗又是怎么从内部上的锁?”   “只有可能是楚静静自己上的锁,可这样就太荒谬了。”白泷敲了敲破碎的门板:“她难道认为一块破木头板子护得住她的安全?”   商雨薇听完,也觉得头大如斗:“第一种推断有太多的矛盾之处了,可第二种也被否定了……”   “我更倾向于是她在走火入魔的时候被偷袭了,但如果这么来考虑的话,显然这里就是密室,不容辩解。”白泷低声说:“而且,如果是这样……袭击者可能是任何人,也查不出凶手是谁。”   这里的别苑,任何人都可能潜入。   天香楼阁内有千人,加上外来者,人数太多,根本无从筛选。   除非能从这里的密室手法里查出点蛛丝马迹来,否则想要从千人里一个个排查动机,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站在寒气逐渐散去的房间里思索着,似乎已经捕捉到了什么。   这时兰香雪出声:“公子,有人来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传话的弟子道:“七师姐、还有这位客人,五长老议事堂有请。”   ……   议事堂内,人员许多。   八位真传,一位长老,以及所有外来宾客。   五长老沈轻眉是天王境高手,此时也皱着眉头,神色阴晴不定。   不多时,方寸也赶到了议事堂,他喝了口水后:“楚姑娘伤到了肺腑,加上走火入魔,伤的不轻,但我已全力救治,保她性命无虞,可这份内伤光靠寻常调理不行,需要丹药孕养。”   沈轻眉颔首:“三儿。”   第三真传颔首:“师傅。”   “去一趟龙虎山,找清风真人取丹药。”沈轻眉说:“即刻动身。”   “是!”第三真传弟子走出议事堂,行事如风。   议事堂内片刻宁静,确认了楚静静没有生命大碍,但接下来才是麻烦的时候,风雨欲来。   但不等沈轻眉开口,苏若水已经主动上前,她单膝跪地:“五师叔,弟子恳请,请出飞月摘星!”   众人皆哗然。   飞月摘星乃天香楼阁镇派灵剑,是三百年前陆地神仙留下的兵器,不传之秘。   沈轻眉皱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苏若水低头不起:“弟子当然明白,灵剑通灵,可识别谎言,有了灵剑,便可找出伤了四师妹的真凶!”   沈轻眉沉默不言,她看上去并不想出灵剑。   德高望重的老夫妇说道:“沈长老,如果能迅速找出凶手,对天香楼阁也不是坏事,我们也希望能早些摆脱嫌疑,虽是外人,但不希望为了这件事而伤了和气。”   有一人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清白者清者自清,大多人并不介怀被怀疑,一听到见识仙剑,武夫们纷纷来了兴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能靠近看一看,碰一碰就已经是终生成就。   沈轻眉面露难色,她叹道:“并非我不愿,而是飞月摘星被掌门师姐所持有,她正在闭死关,为冲击大限,若非是大事,我不敢打搅她。”   这件事,苏若水也清楚,可她态度坚决,宁可打扰师傅的闭关也要请出飞月摘星。   “责任我来承担!”苏若水低头说:“没能照顾好师妹,是我的职责,所有责罚,我……”   沈轻眉默然,如果是苏若水单独请求,她不太可能会答应。   可偏偏是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五长老,掌管宗门刑罚门规,若是拒绝,之后怎么面对其他弟子?   苏若水明明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知道掌门闭关意味着什么,她却突然钻了牛角尖,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后果如何,难道心中不清楚?   沈轻眉左右为难,打算说让她考虑考虑,却见到了苏若水眼中的那抹哀求之色。   她顿了顿,最终说道:“好,我答应了。”   苏若水将面容埋的更低:“多谢五师叔。”   议事堂中,众人纷纷流露出期待之色,除了少数几人的脸色有着化不开的凝重。   听闻这把灵剑有看破人心的灵韵,无人会怀疑这是假的。   如果现代有这种超级测谎仪,以后抓罪犯都是一抓一个准,不愧是仙侠世界,各种外挂随地走。   可真的会有这么简单么?   江湖上不是没有类似的术法,不论是司天监的望气术,还是大儒的法道赦言,都对罪人具有一定的判别效果,可难道就没有了冤案和悬案了?   白泷的心情不感到轻松,反而有了几分压抑。   可他不会阻止,只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如果不用他来破解密室和凶案是最好不过了。   议事堂的众人皆是离开了房间,准备去迎接天香楼阁的掌门出关。   白泷稍稍停驻脚步,留在最后才出门,他看了眼苏若水低头跪拜的位置,自言自语的问:“为什么沈轻眉不愿意扣关?而苏若水作为弟子却这么执意?”   太叔颜也并未离开,她听到这句疑问,很自然的说:“因为冲击大限境是不成功便成仁的选择,大限即先天第九重,一旦失败则会身死道消。”   白泷惊诧了瞬间,随后问道:“苏若水不怕惊扰了她的师傅破关?”   太叔颜摇头,她平静的说:“据我所知,这位掌门已经闭关了三年以上了。”   “三年很久?”   “很久了,大限破关,要么成,要么死。”太叔颜说:“我师傅说过,这位掌门极有可能已经坐化了,只是至今无人敢打开死关,接她出来。”   “所以苏若水是打算……”   “嗯,她或许不想继续等待下去,而是想让她的师傅早些入土为安吧。”太叔颜负剑而去。 第254节 第两百五十二章 石室之谜   天色来到午后。   楚静静受伤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   众多弟子被要求回到正常的生活作息之中,不得干涉,这件事只会越传越乱。   好在天香楼阁毕竟是大宗门,沈轻眉作为执法长老也积威颇重,压制住了流言蜚语,她也清楚继续让事态发酵下去,对门派威信都会产生巨大动摇,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众宾客和真传弟子们再度来到九莲心湖,就在众人疑惑为何要来这里时,沈轻眉解释道:“因为掌门的闭关之地就在这湖水之下。”   白泷看向湖面之下,单靠目力根本看不见底层,深度多少尚不可知,可居然将闭关之地择选在水下……   “这怎么出来?有升降电梯?”白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苏若水摇头:“并没有任何升降,出入口仅有一个,就在湖中心下方。”   白泷问:“在水下闭关,不怕把自己闷死?”   “所以这不是给寻常武者用的,是用来闭死关。”沈轻眉淡然道。   方寸沉吟:“那这怎么扣关?想要扣关,只能肉身潜入水下敲门了,单靠肉身修为在水下活动自若,至少也得是先天……”   沈轻眉淡然道:“不比这么麻烦。”   她抬起手掌,一抹剑气没入湖面之下,苍白色的剑气刺入湖面,也不知是触发了什么样的机关,但闻一阵叮铃铃的声响,水下传来锁链的异动,有九条道漆黑锁链上浮。   沈轻眉掠至湖面中央,释放天王境的修为,众人骤感肩头一沉,大气压强都提升了好几倍,她足尖一点水面,整个湖面好似一碗水的表层,朝着中间凹陷了下去,水流朝着四周倾泻开来,举手投足之间,湖面掀起丈高的水波浪涛,五长老五指一抓,扣住九条锁链中间的机扩,它上面长满了水草。   机扩启封,九条锁链同时脱落,与此同时,九莲心湖的其他八个湖泊也传来铿锵之音,水流由高至低,从开启的闸门之中倾泻而出,分别流淌向了八个不同的方向。   中心的心湖中的水被分流四散,水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白泷见此才算是弄清楚了这九莲心湖的构造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一个中心大湖,连通其他八个小湖,中间大湖位于最高,开闸放水,让其他八个小湖分散水流,自然可以让中心的湖泊水流被放空,而如果想要将中心的大湖重新溢满水流,也可以将它的位置降低,利用简单的连通器原理就能实现。   这奇观至少比金字塔实用一些。   随着水流彻底流干,九莲心湖的湖水下的风景也随之呈现,这里有假山假石,水面下有藤壶,水生动物早已随着分流而消失了,偌大的湖面下方很是空旷,除了杂物之外只留下一座藏在假山水之间的巨大石室,它的大小目测大约等同于半座室内足球场。   众人看着这藏匿在湖面之下的闭关场所,心中感到了震撼。   各个门派闭关最多也就是挑选一些灵气沛然的天然洞窟或者庙宇。   大宗门在外景内闭关本就很安全,还有必要非要在湖底待着么?   这就是城里人吗?   且不论其他人的想法如何,沈轻眉和苏若水已经来到了石室前方,众人被真传弟子们告诫不可入内,需留在岸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好在武者视力都是2.0,看得清。   沉重的石室上残留着许多水草,门上也生长着令密恐症患者全身布满鸡皮疙瘩的藤壶。   沈轻眉的手掌覆盖在石门上,她指尖轻轻一推,沉重的石门便轻而易举的被推开了。   苏若水低垂着螓首,她有预感自己之后会看见什么样的光景。   三年死关,师傅大概率是已经……   她暗自叹息,整理好心情,走入三年不见天日的石门之中。   石室内的温度很低,但对武者而言并非不可承受的酷寒,只是它太过于安静,室内也满是一片漆黑,仿佛无形的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光亮。   沈轻眉的心中也有所忐忑,但毕竟是老江湖了,她先一步踏入了室内,可仅仅只是走入石室之后的短暂几秒,她心中一惊,产生了某种不好的联想。   石室在水下,空气封闭着不会流动,而此时随着石室的开启和她们的踏入,产生了一阵流动的空气,空气交换,微凉的空气中残留着江湖人万分熟悉的气味。   ……血腥味。   沈轻眉由不得多想,屈指一弹,剑气凝练成一抹足以斩断钢铁的剑芒,剑芒笔直的射落在墙壁上,金刚岩打造而成的石室即便是天王境的剑芒击中也不会被斩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同时迸发出火花。   这也是她想要的,当火光闪烁的瞬间,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石室。   刹那间,沈轻眉和苏若水同时看清了眼前的光景,两人同时失神失声。   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并不是坐着,而是倒在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迎面躺下,在冰凉的石板中央,一袭深紫色的衣袍被染红,胸口没有起伏,早已没了呼吸,血液染红了四周三米方圆,凝固在地面上。   沈轻眉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她在进来之前就做好了掌门师姐已经坐化的心理准备,这些她可以接受,虽然很难受,但生老病死皆是世间常态。   可她难以想象,居然会有一天,亲眼看见掌门师姐被刺死的光景。   沈轻眉一步步的走近,脚步颤抖着,咬牙切齿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白发苍苍的老人身旁,她垂下手掌,轻抚老人凌乱的面庞,冰冷的触感诉说着死者早已断绝了生机的事实。   五长老低下头,久久无言,无声的宣泄着内心的痛苦。   苏若水跌坐在地面上,整个人魂不附体。   那是她的师傅,是天香楼阁的掌门,是地榜第五的绝世高手。   她怎么会被人刺杀……   苏若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相较于痛苦,她感受到更多的是迷茫和无法理解。   凶手杀了一个无极境八重天的武者,这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事实。   可相较于这简单明了的事实,她不明白凶手是如何出入的石室。   石室就在水下,出入口仅有一个!   刺杀者是怎么进入的密室,如同幽灵般潜入,又如同幽灵般离开。   她看向四周,这里是房间是金刚岩打造而成,别说是活人,哪怕是鬼修也不可能穿过这层护法金刚岩,而她双手抚摸触碰的地面是干燥的……   如果有谁进入了石室,哪怕再快的速度,再快的身法,也必然会开启石门,必然会有水流涌入。   可没有。   地面上一滴水都没有。   苏若水一瞬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纰漏和错误,可她如何思考也无法弄明白,也得不出答案。   凶手的确是进入了一间完全沉没在水面之下的石室中,刺杀了掌门,然后消失不见。   冷汗从面颊上流出,苏若水感到了战栗般的寒冷。   她沉默着,室内安静的如同无声的哀悼,寂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   沈轻眉直起腰,顾不得满手血污,抱起曾经如姐如母照顾她几十年的掌门师姐。   “若水。”   “五师叔……”   “去,封锁外景出口,阻止一切人员出入,并且,拘禁所有外来者。”沈轻眉的声音很轻,她明明是如此愤怒,却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冰冷彻骨的冷静。   “是要,查出刺杀师傅的凶手么?”苏若水支撑着自己的膝盖,竭力起身,她从未如此乏力过,好似这阴冷的空气抽空了她的力气。   “自然要查清楚、查明白,但这只是其中一点。”沈轻眉怀抱着掌门的尸首,她怀抱着的尸体,还在流着血,地面上落下了一滴滴殷红。   “还有什么?”苏若水头脑昏沉着,完全是下意识发问。   “你还没注意到么?”沈轻眉说。   苏若水迟钝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再度回头,看向石室之中,眼神四处搜寻,却始终没能找到想要看见的轮廓。   战栗感和紧迫感同时涌来。   “不用找了。”   沈轻眉低沉道:“飞月摘星失窃了。” 第255节 第两百五十三章 逆光而行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本该是天香楼阁宗门大比的好日子,却在短短一个白天之后,变成这番狼狈模样。   白泷坐在窗户边缘,看着残月如钩,冷风吹拂而来,他的心情谈不上美丽。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自从沈轻眉从石室出来之后,她的态度就变了。   变得态度强硬,变得不通情理,变得无话可说。   她要求真传弟子将客人送回去,并且拒绝了所有人提出的任何形式的要求。   此时,就连白泷的门外也有两名内门弟子在守着。   这已经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了。   有受邀而来的客人当中有人表示了愤怒和不理解,要求一个解释,可天香楼阁并未给出任何解释,只有一句答复‘请配合’,而这说这句话的时候,弟子已经拔剑出鞘三寸。   这是赤裸裸的武力胁迫。   人在屋檐下,聪明人懂得适当的妥协,也知道生活就像被强那啥,没办法反抗就只能躺下来享受了。   自我安慰的想一想,门外两个妹子随叫随到,对待你比对待男朋友老公还要牵肠挂肚,恨不得眼珠子长在你身上,虚荣心理应是得到极大的满足了。   ……才怪!   白泷不喜欢被人软禁,这影响到了他的愉悦心情。   他猜想,天香楼阁之所以采取了强硬措施的主要理由,极大可能是因为‘飞月摘星’的失窃。   这可不是一名真传弟子受伤濒死这么简单的事,前者只是啪啪打脸,后者简直就是挖祖坟。   在嫌疑撇清之前,谁都不可能出的去,但撇清嫌疑哪有这么容易,没有任何人不会觊觎一把灵剑,哪怕是自己也不敢说对一把最顶级的+20武器不感兴趣,他有不姓马,何必说的太虚伪?   更重要的是,别人不信。   好在白泷身家性命清白,不用担心蒙受不白之冤,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有绣玉的梵月谷镇国公主的身份背书,也多了一些腾挪谈判的余地。   他倒是希望能积极参与到这场狼人杀的游戏当中,可惜宗门内部事务轮不到他来插手。   这时,门外传来了对话声,几句交谈之后,房门被推开,商雨薇踏入房门。   白泷看了她一眼:“怎么?才入夜就急着过来暖床了?”   商雨薇闻言,脸色微红,随后苦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来之前去另一侧看了看,兰姑娘和绣玉还算心态平稳,虽说是有些暴躁。”   “嗯,我布了一两张试卷给她们,暴躁或许是因为这个理由。”白泷说:“放心,题库的储备还足的很,她们不会因为无聊而想着给你们找麻烦。”   “她们听你的,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因此而……”   “于是,发生了什么?”白泷问。   商雨薇解释:“师傅死了,灵剑也失窃了。”   “地榜第五的高手也陨落了啊,是坐化了?”白泷说。   “不清楚。”商雨薇低声道:“师傅的尸体上留有被刺杀的痕迹。”   “这不可能吧,无极境怎么可能死于刺杀?”白泷不信。   “如果是闭关中被人刺杀,并非没有可能,如今还说不好,更重要的是镇派灵剑飞月摘星的失窃。”商雨薇脸色难看:“五师叔在查清灵剑下落以及师傅、师姐遇刺案件之前,绝不会开放封锁,外景中的宾客们很有可能是出不去了,这会持续多久,我也不确定……”   白泷第一反应是一喜。   ——好耶,我能一直免费的蹭吃蹭喝了?   “你高兴什么?”商雨薇奇怪道。   “咳,不好意思,本性流露。”白泷轻咳一声,换上严肃神情:“我们说正事,你来找我,是为了跟我解释一下,除此之外呢?”   “其他的事我无法决定啊。”商雨薇苦笑:“五师叔不见得会答应让外人帮忙,事实上门内也出现了不少流言蜚语,开始质疑内部是否有内鬼。”   “这么快就产生了信任危机么?”白泷手指敲打着桌案:“如果是少数几个人,还能用排除法,这里的人数这么多,一一排除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且很多时候证据会随着时间而迅速消失。”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商雨薇抓着头发,烦躁的叹着气,以往无忧无虑的女子终于感受到了变化的降临,许多灾难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师傅的逝世、宗门的变化、灵兵的失窃……一件件大事堆砌起来,此时人心早已危若累卵,她也心烦意乱,却又无能为力。   白泷的手指敲了敲桌案:“姑且还不需要太悲观。”   “?”商雨薇苦着脸:“我师姐伤了,我师傅死了,我宗门祖宗遗物被偷了,还不用悲观?”   “正因为事态已经糟糕到这一步,所以继续悲观也没用。”白泷淡然道:“反正已经不能再糟了。”   “你真会说话。”商雨薇虚着眼睛。   “那我就再说两句。”白公子必有高论:“你说为什么沈长老态度坚决的软禁了所有宾客?”   “为了找出凶手和灵剑下落?”   “可你也说了,无法确定凶手是内鬼还是外来者,倘若是内鬼,或许一早剑就被带出了宗门,而且如果没有内鬼,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水面下藏着石室?”   “所以还是有内鬼?”商雨薇嘀咕道。   “可能性不小,但问题也就在这儿。”白泷反问:“沈长老知道可能有内鬼,为什么选择优先质疑外人?难道是因为她确信宾客之中有人是窃贼和凶手?”   “我,我不知道。”商雨薇干脆放弃了思考。   “能猜到的可能有三种。”白泷竖起食指:“第一种,控制住了外人们,再进行内部整顿,慢慢找内鬼,但这样效率太低了,外人的确值得质疑,而内鬼人数实在太多了。”   他竖起无名指:“第二种,她确定宾客里一定有猫腻,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因为楚静静遇刺发生的时间点过于巧合了,没有她遇刺,也不会发现飞月摘星失窃,巧合可能就是纰漏,也可能是破案的契机。”   他竖起中指:“第三种,她在钓鱼。”   商雨薇抬起头:“钓鱼,什么鱼,难道凶手会自己跳出来?太蠢了吧。”   “是很蠢,我也不相信走到这一步,还有谁会这么着急的露出马脚,可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白泷沉吟:“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被逼咬饵?”   【叮~第三环任务已触发】   ……   深夜里,一袭青衣行走在小径之中。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外景很大,有山有水有人家。   便是天香楼阁的所有弟子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完全的占据住每一个角落,真的掘地三尺找一人踪影。   更遑论,这是一位来去无踪的魔门妖女。   每一位获得足够久的魔道的基础技能永远都是逃命和隐匿。   北冥清秋早已深谙此道,她早在楚静静受伤之时就已经改头换面,悄悄替换了人皮面具,敛去行踪,藏身于人群之间,悄悄寻找着离开的契机。   这不是塑料闺蜜的友情,而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她担心楚静静的生命安全,却只能咬牙暗暗退避三舍。   一旦没了楚静静给她信用背书,北冥清秋在此地根本无立足之地,只身留在一个正道宗门腹地当中何止危险,这无异于在对方的泉水门口跳舞,还要随时提防来自于泉水防御塔‘沈轻眉’的注意。   于是她从午时起就已经离开了人群,伺机潜伏找寻机会离开。   之后议事堂中的交流、九莲心湖底的石室、飞月摘星的失窃、宗门魁首的死亡,这一切消息她都不知道,只是偶尔听闻几个弟子的口头传闻,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只想着找寻离开。   可她明白离开外景的道路必然已经被封锁,强闯闹出太大声势等同于自杀,只能优先选择潜伏。   北冥清秋苦笑,前一天她还能在顶楼上看月亮喝可乐,可现在只能走在无光的晦暗中躲躲藏藏。   她停住脚步,前方便是一处院落,夜色清幽,适合休憩。   并且从这里到离开外景的出口,只有不到五百步的直线距离。   她随手撕下一张面具,摘下簪子,任由三千青丝落于肩。   乘着夜色,冷风拂面,她忽然间撤下了所有伪装。   北冥清秋低声说:“出来吧。”   一条幽静小径随着一语落下,有数道人影出现,蓝衣剑气,锁死了她离开的每一个方位。   魔门妖女嫣然一笑:“八位真传来了六位,贵宗门可真是看得起我啊……” 第256节 第两百五十四章 妖女   什么是十面埋伏?   这或许就是了吧。   北冥清秋流露出嫣然笑意,既又自嘲之意,也有讽刺之意。   自嘲是自嘲自己被冲昏了头脑,既是魔门魔道,又何苦非要来这危险之地,这不就遭了报应?   讽刺是讽刺这群正道真传弟子们,占了人数优势,却还是选择了以多欺少,足足六位真传,六位先天,修为最低的也是先天二重。   幽静小径尽头,苏若水一袭蓝衣,目光在夜色中浸染成黑:“北冥清秋,没想到真的是你……”   “苏若水,许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在梅园?”北冥清秋笑着打招呼,语气轻松写意的如同是见到了老朋友,既无紧迫又无战栗。   “你错了,上一次见面是在九华山下,你杀人的时候。”   “噢~那不是三年之前了么?”北冥清秋想了想:“啊,是你不知道,当初梅园我也在场,你没注意到我,但我看见你了。”   苏若水低声说:“难得你没有在梅园里大闹一场。”   “嗯,陪着一位冤家,没心思去掺和麻烦事。”北冥清秋眼中闪烁过一丝柔和之色。   “真可惜,你为什么不一直陪着他,非要来这里?”苏若水问。   “受邀而来,为何不能来?”北冥清秋反问。   “荒唐!”第二真传冷笑:“谁会邀请你这位魔门妖女?自己找了个身份替而代之,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你是?”北冥清秋开口时还有几分礼貌,可下一刻语气骤然冷冽:“哪来的阿猫阿狗?”   她不去看气到结巴的二姑娘,转头看向苏若水,信步往前:“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里毕竟是天香楼阁的宗门外景。”苏若水答道:“而且我记得你的气味。”   “气味?”   “头发的气味,这种特殊的香味很像是花香味道。”苏若水下意识追问道:“怎么做出来的?”   “我最喜欢的是薄荷的清香味,现在用的是玫瑰花香,至于怎么做出来的……秘密!”北冥清秋轻轻一抚自己的长发,经过洗发水常年清洗的长发乌黑靓丽,在淡淡的月光下盈盈生辉,她和其他女子不同,头发很自然的垂落,黑长直也仍然觉得分外有魅力。   这幕吸引了真传弟子们的视线,她们的确闻到了扑鼻的花香味道,平日哪怕用花瓣浸泡也不会有这样的香气,而且这头发怎么这么好看?   “羡慕吗?”魔门妖女笑的万分得意。   “你不要太嚣张!”五姑娘忍无可忍。   “不嚣张,我还是我吗?我还是北冥清秋?”她淡淡一哂:“难道要我自缚双手,被你们封了丹田气海,锁住琵琶骨丢进牢笼里和蛇鼠虫蚁为伴?可笑!”   “你还有理了?”三姑娘是个暴躁脾气:“你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们宗门基地,真以为这是你家的后花园!”   北冥清秋懒得解释,和这群人不熟,说什么她们都不会信。   她只是说:“我又不是为你们而来,别太高看自己。”   苏若水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么?”   北冥清秋道:“是又如何?”   苏若水思忖:“那就请你配合我们……只要你安静呆着,事情水落石出后可以还你自由……”   其他几名真传着急了:“大师姐!”   北冥清秋莞尔,不无讽刺之意:“苏若水,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苏若水低声说:“同为女子,我们又不能对你如何。”   北冥清秋淡然:“那可不一定。”   苏若水反问:“你还是不愿意?”   “现在不是你们信不信我,而是我不相信你们。”北冥清秋一笑一怒只在顷刻:“对付魔门妖女,何必讲究什么江湖道义,对否?”   “……我言而有信。”苏若水说。   “可你说了不算。”北冥清秋嗤笑:“你也不蠢,怎么就弄不清楚其中利害?”   魔门妖女的视线如同刀子刮过每一位真传弟子的面容:“楚静静遇刺,灵剑丢失,可不都证明了你们宗门内部出了问题,倘若说没出内鬼,我都不会信!”   “我如果束手就擒,不等同于将自己任人鱼肉?”   “而我是魔门妖女,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替罪羔羊。”   被当面讽刺的真传弟子们纷纷薄怒,怒斥她一派胡言、挑拨离间。   苏若水反而是笑了:“或许你说很有道理,可不论你怎么说,不论你如何解释,终归你也离开不了外景……不如干脆点,认清现实如何?”   “认清现实?”北冥清秋轻抚着自己的手腕:“我曾见过海市蜃楼,我曾看过沙尘龙卷,我曾见过沙鲸飞鱼,我曾目睹雪山崩毁,我曾经见过一剑洗天……这些光景至今为止都刻在记忆之中,比这一隅之地要精彩纷呈,而我也险死还生不知凡几,自从那个人告诉我‘人定胜天’之后,‘现实’二字于我而言便是天命。”   她摊开掌心,真元怒绽。   梧桐红镯凤鸣于世,一抹真红之色燃上漆黑长发,绯红炎发几欲灼伤了眼瞳。   “我命由我……”   “不由天!”   苏若水眼瞳一阵收缩,她不曾与北冥清秋交锋,内心如何不是忌惮这魔门妖女的真实实力。   即便最高只排名人榜第九,可魔道的生存环境恶劣,论实力总是比排名更有几分说服力。   大师姐拔出名剑‘流水’,抬手起势,剑荡白云行若流水。   苏若水是谨慎小心细致入微的心思,她主动迎面而上,而后悄悄剑势转入柔和,面对手持烈火,一掌焚煮山石的北冥清秋,内心毫无正面交锋之一,以缠斗为主,消耗对方体能,这也是她的行云流水剑舞的特质,可仅仅一瞬交锋她就意识到这火焰不是寻常火焰,它有形且有质,不仅释放高温,而且具有质量。   流水名剑与之碰撞,刹那间高温迸出火光,她低头看向手中兵刃,刃口已浮现高温炙烤的橙红色,她运转真气,压制住高温,却警惕更甚,对方这火光是什么东西,居然能炼化兵刃,苏若水正欲出言警告,却不料五姑娘已经率先出手,试图以兵刃之利,剑斩流火,迎面劈落,却见北冥清秋轻轻一挥衣袖,长发旋舞,右臂长袖染上梧桐般的深红色,有如层生红羽,幻化神鸟只翼。   嗤……高温灼手,五姑娘眼看着自己手中沉重兵器被高温烤成橙红之色,灼热感用来,她下意识一个松手,回头就见到重剑落入北冥清秋的手中,灵巧的转了一圈,朝着她飞来,五姑娘想要侧身躲闪,但她实在是太大了,侧过身也无法让胸前的体积压缩坍塌,贫乳回避如何都做不到,只能屈辱的顺着前胸重量弯下负担过重的腰肢,任由大剑从后背上穿过,它贯穿了石壁,灼出一阵青烟缭绕。   她是低头躲过了一刀,却耳畔传来师妹的惊呼声,但见北冥清秋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了她的屁股上,低头弯腰就如同撅起屁股请人踢一脚,魔女欣然接受邀请,甚至还调皮一笑,这一脚把五姑娘踹飞出去几十米距离,可怜五姑娘痛呼一声,捂着着火的屁股直接被迫脱离了战场。   彼时一抹先天真元绽放,二姑娘三姑娘联手舞动双剑,剑光成花,在月色中集结着冷厉,剑光斩落,半条小巷都被无暇剑气所覆盖,北冥清秋闪躲不及,肩膀和小腿挨了一剑,但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她也因此而被斩落了一丝漆黑秀发,女子低头看了眼一缕长发,仿佛被戳破了逆鳞的龙,眼中怒意迎合高涨的梧桐火光,骤然呈环形爆发,火焰之环朝四周扩散,有形有质的火焰撞击在了石壁上,幽静小道再无半点宁静。   二姑娘三姑娘剑光再度袭来,却也不能阻止火环扩散,她们正欲退避,却将炎发之影灵动飞跃,她踏出一步两步,隔空而跃,手持半分灵意的梧桐,火焰成了她的双翼,双翼一振,只留下焰色残影,一拳不偏不倚的击向二姑娘面门,对方持剑抵挡,却不及这拳轰猛烈,剑的韧性极佳,却也被这一拳积压成了刺激眼球的圆弧形状,而高温顺着兵刃不断扩散,最终连钢铁也无法承受形变,骤然破裂成无数橙色碎片,散落遍地,而二姑娘被揪住衣领抛向地面,重重砸落在地,青石地砖破碎成无数块,而后又见一脚踏落,烈火高温将青砖碎石的裂痕都填上了焰色,二姑娘咳出一口鲜血在半空直接汽化,她胸骨碎裂,护体真元直接破功,本就波澜不惊的胸口更是平的能摊煎饼,她咬着牙没昏死过去,但也已经重创。   一位大破。   三姑娘看着脸色发苦,下意识后退半步,想要重整旗鼓,内心不知是不是呐喊着‘你不要过来’,好在苏若水填补了空缺位置,她望着重伤的师妹,最后一丝犹豫也咽了下去,眼中浮现出决绝,动手到这个份上,所有道理都不是道理,拳头硬才是道理。   流水名剑的神韵被唤醒,空气似乎都湿润了几分,随着苏若水的挥剑,她的四周仿佛有流动的水汽汇聚成悬浮的水流,每一剑流动都残留着饱和的水汽,竟能隐隐与梧桐火互相抗衡,甚至有所压制,五行水克火。   人榜第八,人榜第十二,两位先天三重气海境,何为气海?一气游沧海,二气上昆仑。   北冥清秋发如流火,苏若水流水剑舞,两女神情一冷一热。   魔门妖女忽的想起那冤家说过的一句话——“水可真多呀。” 第257节 第两百五十五章 白衣夜行   清幽孤径,水火消融。   两位人榜前列,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交锋,实乃人间罕见之事。   江湖之争无非辈分之高低,但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的争斗总是更多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大秦皇室选择将人榜的上榜要求压在三十五岁以下的道理,因为越年轻的高手争斗心越强,而一旦起了冲突就容易收不住手而死人,而超过三十五岁,武者的进步速度就会明显减缓,收了心思,对社会秩序反而能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此次人榜之争,放在武评当中也是属于半年不见一例的稀少罕见之事。   是的,这次属于人榜之争。   明面上看着是六位真传围攻一位,但其他五位先天居然没有几人能从北冥清秋的手下走过三个回合,大多败的狼狈,这还是她收敛了几分杀招的情况下,否则专攻要害,先天的护体罡气也抵不过她的三个平a,比岩王爷的盾还要脆弱的多。   实力差别太过于鲜明,理应让许多真传弟子感到面红耳赤,真正有实力和北冥清秋一较高下的,也只有苏若水一人了,她不喜争斗,更是缺乏表演欲望,但直至出手之时,这些同门姐妹才知道平日喂招切磋时,她到底放了几个钱塘江,也是对应了她名字里的一个字,真的是位放水多如海的女人。   “六位真传……”北冥清秋炎发飘飘,哂笑道:“就这点本事?”   苏若水神情静默,丝毫不受挑衅。   武者过招往往闭口不言,集中精神观察每一秒每一刻的变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预判对手预判对方的预判,这需要极其凝练的精神,谁开口说话要么代表游刃有余,要么代表对方想要选择有语言干扰……   自然,有时候发声也不一定是说话,也可能是怪异大吼,吼声能够壮胆,大吼大叫也能分散敌人注意力,扰乱对方思绪,在先天之下的对决之中很有效果,陈大师的‘无限制格斗’便有所记载,但对于先天而言,大吼大叫太过于掉逼格,大家还是闭口不言的运行真元,真刀真剑的互杀更合适。   苏若水挥剑往前,流水兵刃中潜藏的灵韵被唤醒,随着注入的真元不断增加,交手时长的增加,她剑锋上挥动时形成的水流已经不再是淡淡一层,而是肉眼可见的流水,虽然稀少,但每一剑落下好似溪流,水流扑面而来,打落在北冥清秋的肩头长发和衣着上,高温蒸发水汽,白雾朦胧间,她踏步而进,靠着三重天巅峰的修为硬生生落下一掌,一力降十会,不是什么花招,纯粹是靠着力量想要破开这连绵不绝的剑舞,她有信心单靠体魄就能一掌拍碎铜鼎钢钟,苏若水剑势不急不缓,行云流水剑舞不疾不徐,如同漩涡般缠绕住她的右掌,并不尖锐的剑气,可掌心纳入水流之中,气力便散去了七成,而衣袖上的梧桐火羽也被流水所覆盖,虽然不断蒸腾汽化水流,但是伤不到对方本体,反而落入了对方的钳制网络之间。   苏若水得势不饶人,不会放过这个契机,手腕灵动一摆,流水剑划过轨迹,剑刃且脱手,绕着手腕转动一圈,再度落入手中,画出几米剑围,缠绕在北冥清秋身上的火羽被流水湍急所覆盖,从火灵火现的妖女变成了美到出水的水灵女子,最棘手的梧桐火已经被压制住,苏若水正欲递进兵刃,直接突破护体真气,将她制服,却不料忽然动作一滞,衣袖传来撕裂之声,她视线余光撇去,看见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扯住了她的衣袖,突破了流水的限制,穿过漩涡,扯住袖口往前一拉,随着衣帛撕裂之音传来,苏若水被迫往前挪动了小半步距离,紧接着她试图后仰,可她很快感到了头发一疼,先前交手哪里有时间顾忌外貌是否完好,她的一根发簪早已脱离,半截长发飘落,此时也成了擒拿技的抓握点,隔着朦胧水雾,苏若水仿佛看见了魔门妖女得逞的笑容。   ……遭了!   苏若水心头一激灵,随后头发扯动传来剧痛,她没能往后拉开距离,反而被拉扯往前一个踉跄,流水剑擦过对方的肩膀,突破护体罡气擦破了肩膀,鲜血流淌着混入水流之中。   可这仅仅是疼痛,全然不知名。   北冥清秋已经近在咫尺,面容穿破行云流水剑舞的三尺剑围,一只手扯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扼住她的衣领,微微矮着身体,肩膀抵住苏若水的胸口,随后……过肩猛摔——!   苏若水刹那间防护不及,天旋地转之中,自己身体划过一大圈的弧度,如同乘坐着过山车时,重力眩晕的感触袭来,身体砸入地面,头发丝也被活生生扯断了小半截,地面当场凹陷,浮现出一人多宽的近圆坑洞,护体罡气并未立刻溃散,但也仅仅是护住了躯壳,她还是被反震的力道伤到肺腑,差点一口甘甜咳出,肺腑间传来如同火烧般的疼痛,她正欲起身,却又被单手扼住咽喉,右手手腕被踏在脚下。   北冥清秋低下头,青丝散落,头发丝上滴落着水,打在苏若水的面颊上。   大师姐暗暗咬着银牙,看着北冥清秋手里的一截断裂的黑发,不禁恼怒:“你……”   “怎么?想说我卑劣?你们六个打一个,难道就不卑劣了?”北冥清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反问道:“我可是魔门的人,用些下三滥的招式很正常。”   “小孩子打架才扯头发!”苏若水盯着她,也很想出手扯断她的头发。   “既然是打架,还分什么大人小孩?”北冥清秋不屑道:“有人跟我说过,扯头发扇耳光差鼻孔甚至偷桃……生死之间何必考虑太多,如果你们早点结了剑阵,何至于被我几个回合就冲散了阵势,弄的七零八落,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大意。”   苏若水默然,她本是不打算动武,谁知道北冥清秋竟蛮横至此,而且她的实力着实强横,销声匿迹的半年中何时变得这么厉害?还有,她手腕的红镯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一拳彻底击碎二师妹的异兵?   北冥清秋提起了苏若水:“麻烦你陪我走一趟咯……”   “去哪?”   “天涯海角。”北冥清秋莞尔:“是不是听着很浪漫?”   “你打算这么绑着我回圣火教?”苏若水无表情的说。   “或许还会把你带回去成亲呢?”北冥清秋摩擦着第一真传的精致下巴:“反正你也是嫁不出去的,不如考虑投入魔门,我保管你这姿色兴许能我家公子添一房小妾?”   “呵……”苏若水冷静的说:“劫持着我试图离开,可你也走不了多远。”   北冥清秋不言语,她自有办法,单靠双腿肯定走不了太远,但身为魔教圣女自有脱身的方法。   既然有胆量在别人泉水面前晃悠,没有复活甲也有无敌金身,有备则无患。   她本是从容微笑,忽然间,一股恶寒涌来。   强烈的危机充盈着武者灵觉,第六感告诉她莫大危险就在背后三丈之外。   妖女视线看向苏若水,说:“难怪你如此从容,原来是有人传音给你……”   不等苏若水作答,北冥清秋的笑容一敛,梧桐火羽飘若落叶,一气游沧海!   气海境一口呼吸纳真元,她的全身气机都如烈火燃烧,瞬间蒸发了半数真元,梧桐红镯由红转青,她仰天高声一唳,如凤鸣,火羽张扬,一舞动九天,小半个外景的天空的被火光所照亮。   魔道妖女借用半灵境的梧桐红镯之势,唤出近乎通灵神韵,迸发出最强的一招。   目标指向不是前方任何人影,而是背后三丈外的一抹紫衣。   说不清是神韵,道不明是火焰,浑身覆盖着青色华美羽裳的神鸟振翅而飞,摧毁了道路两侧的全部建筑物,幽静小路被火光所覆盖,这青色烈火如同波涛,翻滚着朝着前方而去,火焰催生着神鸟,神鸟吞吐着着火焰,三丈之隔已化作灼热火海,青火蔓延。   且不论这一招如何威力,这神韵便足以令人惊叹了几分。   沈轻眉稍稍横眉冷目,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几抹诧异之色,暗暗心道魔门圣女竟有如此本领,可这火焰分明不是光明圣火,火种源仅有一个,老不死的魔门怎么都不可能舍得赌教运,将这火种托付给对方保管……可不论如何,使得出这一招,便足以横走万象境之下,因为不达通玄的万象境,怕是连这招的神韵都看不出。   这华美招式神韵沛然,沈轻眉竟隐隐生出了惜才之心,竟有些舍不得毁去此招,可叹息之间,她已并拢食指中指,无俦锋锐的剑芒酝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玄妙剑指,恰是她亲自领悟而成的绝学,纵使不出异象,此剑芒亦可横扫万象境。   白茫茫的剑芒落下,三寸斩开三丈火焰之路,呼啸而至的青色神鸟的双翼也被这一剑指下被斩断。   梧桐火羽飘零成漫天青红色光华,炙热的风浪卷起沈轻眉的青衣,天王凛然而立,一袭紫衣偏缕火光不沾。   神韵破碎,北冥清秋俏脸煞白,精神力损耗太多,她太阳穴隐隐作疼,却没有失了争斗心思。   北冥清秋斗志不衰,径自心头冷笑……便是你是天王又如何?能教我多死几次?   她正欲二气上昆仑,可刚刚提起呼吸之时,紫衣已经掠至跟前,指尖轻轻一点她的胸膛,剑气阻断了她运转真元的主经脉。   北冥清秋如遭雷霆重击,鲜血咳出,六重天修为的剑气蕴藏在鲜血之中,咳出的血滴也如同利剑般贯穿了残留的石壁,她再也无力站立,虚弱的单掌扶住膝盖,发丝的火焰色也维持不住最后倔强,隐隐消散。   四周一片满目疮痍,魔门妖女倔强的抬起视线,凝视着沈轻眉,她似是想说什么,但张口便在咳血。   “十天内你无法动武,和常人无异。”沈轻眉冷漠道:“这段时间里,你得把你做过什么都一一吐出来。”   “真难得,你还能忍得住不杀我。”北冥清秋难改本色,面对天王也毫不尊重:“正道不讲究斩草除根么?”   “圣火教出了你这么个天才,知道你死了,他们不知得多痛心。”沈轻眉冷淡道:“在找到飞月摘星之前,你想死都没这么容易。”   北冥清秋正欲出言讥讽这老女人连窃贼是谁都没搞清楚,却在这时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静默了,惴惴不安的低下头,视线躲藏,期期艾艾的咬着下唇,如同犯错的孩子。   月照天魔,白衣夜行。 第258节 第两百五十六章 月中霜里斗婵娟   六位真传保留完整战力的还余下四人,加上一名天王境执法长老。   稍微有点修为和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危险程度不亚于魔窟。   正道杀魔道,天经地义,反过来也是同样,在这一入江湖岁月催的时代中,大多人是理性的,不会三观随着五官跑,无人会怜惜一名魔女的生死,哪怕她长的多漂亮。   况且,目前的情况来看,北冥清秋也未必会死,只是要吃很多苦头罢了,天香楼阁是正道宗门,但总有表里区分,没有哪家宗门不准备点刑具什么的。   她既是魔道宗门出生,被抓住了就别想着能安然无事的离去。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没能逃走,是她自己托大,也是她自己无能。   北冥清秋不屑于去争辩,也不会苦苦哀求对方,这只会显得她很悲哀甚至输不起。   可终究她还是战栗了。   螓首低垂,咬唇畏缩,神色惴惴不安,忐忑之色是那般分明。   落入其他真传眼中,还以为她是突然装出来的软弱可欺,是在博取同情。   可沈轻眉不这么认为,因为她看向的不是自己,畏惧的也不是天王境的实力。   直至有突兀的脚步声响起,扰乱了将熄的战火。   残破小径一端,有人影身披月光,白衣胜雪。   苏若水轻抚着自己被扯断的发丝,看向来者,说出来者名讳:“白公子……”   其他真传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也有过几眼探望,纷纷开始疑惑,这位给人感觉与众不同的公子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也是魔道,是特意来救人的?   可他似是先天境都没入,来这里是来送人头的吗?   真传们面面相觑,却并未因此而小觑什么,有了先前教训,她们并未率先出言不逊,而是选择等待。   白泷走入小径,念出李商隐的七言绝句:“初闻征雁已无蝉……”   女子们纷纷竖耳倾听,天香楼阁女子皆是懂得琴棋书画,属于受过文化教育的人才。   听到诗句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聆听,这是她们的才女风骨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包括沈轻眉和北冥清秋。   白泷不急不缓的念出第二句:“百尺楼南水接天。”   苏若水朝着南方看去,九莲心湖中央的楼庭倒影在粼粼水色之间。   她心说好一句‘水接天’。   白公子继续念出第三句:“青女素娥俱耐冷……”   素娥,即嫦娥。   而青女?   苏若水和其他女子视线下意识看向一袭青衣的北冥清秋。   白泷已经行至沈轻眉后方十步外,念出第四句:“月中霜里斗婵娟。”   真传弟子们纷纷沉浸在诗句描述的美景之间,虽然仅有刹那。   这诗句的后两句实际在描绘的是月色,似是幻象。   可若是细细一品,后两句似乎不是写意,而是写实。   这青女素娥指的不就是北冥清秋和苏若水?   月中霜里斗婵娟,指的不正是她们在月色之下互相争斗么?   难免有弟子走神,暗暗惊叹这位公子不显山不漏水,居然有如此诗才。   三姑娘走近,用手肘碰了碰苏若水:“师姐,他好像在撩你诶。”   苏若水皱眉:“别闹……这位白公子明摆着是冲着北冥清秋来。”   沈轻眉稍稍失神,可她毕竟不是小女儿了,不会被几句诗句震撼到。   她平静感叹道:“好诗,可有名讳?”   “诗名霜月。”白泷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诗句轻柔缓慢而字句清晰,加上他这一袭白衣和月色的相得映彰,有了几分不世的文人风流。   白泷的一首霜月取得了效果,冲淡了杀意,也淡化了冲突感。   他最担心的便是无法交流,只要对方主动和他搭话哪怕一句,就能缓和紧迫的氛围。   现代人不听你念诗这一套,除非你是鬼畜的念诗之王;可异界不同,这里的文武两开花,特别是具备文学审美的人们对身怀诗才者的敬仰甚至高于江湖侠客。   好诗句、好词句、好文章,本就是罕见的才,况且……儒生也能吐气杀人,谁敢看不起读书人?   虽说如此,但一首诗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白泷伫立在十步外,不敢靠近,仿佛隔着一座雷池。   “白公子特意来,只是为了念诗么?”苏若水问:“你现在理应是留在客房里待着,内门弟子守着房门,你是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白泷说:“放心,我没动粗。”   “动粗也无妨,负责就好。”三姑娘是个天生媚骨的女子,她调侃着问:“白公子这么好的诗才,可不要乱靠近危险人物,万一被伤到了,可就不美了。”   “危险?”白泷若有所思,看着北冥清秋说:“的确作为单身男性,我觉得是很危险。”   北冥清秋低头,脸色微红,他说的肯定是过去夜袭的事。   “那就请回吧。”六姑娘平淡道:“何必来掺和这种麻烦事?”   “但我已经掺和进来了。”白泷说:“如今不也是想走也走不了么?”   “查清一切后,会放你们走。”沈轻眉回道。   “需要多久?”白泷问:“快则多久,慢则多久?”   “……”沈轻眉默然不语。   “那我再问一句,你们打算怎么查?”白泷继续问:   沈轻眉还是不答。   苏若水忍不住说:“白公子,这是宗门内务……”   “这句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外来宾客无一不是怀疑对象,包括我在内。”白泷说道:“早已不仅仅是天香楼阁单方面的事务。”   “我无心浪费太多时间。”沈轻眉淡然道:“你既然不是为了自己开脱,又是为什么而来?”   “关于这点,可否请五长老提前给我一个口出狂言的机会?”白泷抱拳问询。   真传弟子们面面相觑,先入为主,她们大抵不认为一个读书人的狂言能有多难听。   “本座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沈轻眉说:“可白公子,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好,那我单刀直入的说了……”白泷淡淡道:“你们这么下去是不可能找得出结果的。”   众弟子脸色一变。   “为什么说不可能?”沈轻眉横眉冷目。   白泷不卑不亢的对视着天王。   “五长老虽是天王,但不是神仙,不懂得如何窥探人心,你无法分辨真假谎言,如何能快刀斩乱麻?”   “你们手头毫无线索,亦是毫无把握,没有证据,没有指向,又是身为名门正派,不能随意打打杀杀,也不能选择言行逼供,结果必然是无限制的拖延。”   白泷又打断了一名真传的话语。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想说线索在这个妖女身上,对,这也是你们唯一能做的事,对付魔门可以不讲道理,可以不走流程直接逼供。”   “所以你们将目标放在了魔道身上,希望能从她的身上查出一点线索,可你们真的认为拷打逼问,这样就能找得到飞月摘星的下落,查的出伤了楚姑娘的凶手?”   “我直言不讳的说明白,不可能……因为这妖女没有这个级别的智商,她还没有聪明到学会怎么构筑不可能的密室犯罪,况且如果真的聪明又怎么会选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倘若你们没从她的身上查到任何线索,不仅浪费了时间,而且只能采取封锁外景靠人力排查的办法,可你们能封锁多久?一天两天可以,一月两月或许也可以,但一两年时间就足以拖垮你们的宗门经济,你们主要来源都来自于各个地方的门派产业,没有弟子出演剑舞,资金链一旦断裂,怎么维持宗门运转?”   “再想想后果如何吧……况且不是封锁了外景就能阻止所有流言蜚语的,你们天香楼阁会沦为众矢之的,这些宾客本身具备的影响力都会让贵宗门的声望一落千丈,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做生意讲究八面玲珑,四处树敌的结果是什么?外界的压力会迫使你们低头。”   “所以封锁时间必不可能太长,迟早有一天会被迫开放外景,让宾客们回去。”白泷说:“凶手有耐心也有时间,祂只要不蠢就不会选择主动闯关,因为飞月摘星已经落入他手,他只需要等就行了,等到有一天你们被迫开启外景之门的时候,他就可以带着贵宗门的灵剑堂而皇之的离去,而你们无可奈何。” 第259节 第两百五十七章 我已经看透了他的真心   白泷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根稻草,落在了已经逐渐不堪重负的天香楼阁众人的心头上。   她们都知道事态急切,但还没有真的糟糕透顶,可白泷连闲暇的机会都不给她们,直接点出了要害。   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拖垮,甚至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被跳脸嘲讽的场景。   他说的太贴近于事实,以至于真传弟子们个个都血压拉满。   虽不至于面露狰狞,但毋庸置疑是拳头硬了。   白泷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狂言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开口之前就说了一句‘恕我放肆’。   苏若水率先冷静了头脑,冰凉的手掌贴附在额前,她说:“白公子,或许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没有什么闲暇时间了,但正因如此,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   言下之意,只要有一丁点可能,魔门妖女就不可能被平白无故的放过。   三姑娘也说:“听了这番言语,我茅塞顿开,倒是相信了白公子是无辜的,可其他人,我可信不过……”   六姑娘沉吟:“这魔门妖女可是上了黑榜之人,作恶多端,怎么可能让她安然离开。”   沈轻眉平静的说:“你的话的确触动了我,让我意识到了时间也不站在我们这一侧,感谢公子的提点,但还不足以让我们放人……”   几位真传都意识到了,白泷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北冥清秋。   苏若水道:“白公子特意为了北冥清秋而来此,想必你们早已认识,可否请公子……”   北冥清秋冷冷道:“我不认识他!别乱攀关系!”   她的反应激动,冷声喝止,可越是激动就越是代表被说中了。   白泷眼皮微微跳动……真是低情商。   三姑娘幽幽道:“真感人,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像个坏人?我看白公子顺眼,不认为他是窃贼,大师姐也不要太过于刁难人了,七师妹见到后肯定会闹腾起来……一事归一事,北冥清秋必须被收押,我们需要她……”   白泷平静道:“我何时说过……我是来救人的了?”   一语落下,仿佛在湖中投下一颗石子,荡起涟漪阵阵。   真传弟子皆是诧异,心说难道他还不愿承认?   白泷淡然道:“各位皆是武林中人,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儿女情长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否则贵宗门如何有了头戴绿色朱钗就能强三倍的传闻?”   苏若水皱眉:“你不是来救她?”   “不是。”白泷回答的斩钉截铁。   北冥清秋听着这句回答,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是喜是忧,但失落之色已经流于言表。   “那白公子刚刚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是奉劝我们放弃拷问这个妖女?”三姑娘道。   “我是来自救,或者说……”白泷睥睨道:“免得你们耽误太多我的时间。”   “耽误……时间……”六姑娘拳头硬了,好一个口出狂言。   “你们选错了方向,查不出真相,所以会耽误太多时间,既影响了查案的时间,又带来了恶果。”白泷说:“损人不利己,毫无益处可言。”   沈轻眉听出他言语里的潜台词,顺着问道:“你有办法?”   白泷只说了一字,令月下寂静。   “是。”   “什么办法?”苏若水脱口而出。   “让我来查。”白泷说:“我需要全部的情报,事无巨细,等到我破解了谜题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案。”   众女皆沉默。   “外人,不值得信赖。”六姑娘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信你,你长得好看,可我师傅说过,长得越好看的男人就越会骗人。”   白泷没理会她,因为能作出决定的并不是真传弟子,而是沈轻眉。   五长老却不闻狂人狂言,只是在思索着其中利害,她不知白泷是何人,也不听闻过此人的江湖传说,完全不知来历的人如何信得过?   理性告诉她,不可信。   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难道真的要将四大名捕请来?可名捕负责追讨的是凶杀案,飞月摘星失窃之事他们也不一定查的出去向,更重要的是……时间不够!   一来一去少说也是一月,等到一月之后,情况只会更加恶化。   至于北冥清秋……沈轻眉真不认为这个小姑娘会是窃贼,如果她足够聪明就会老老实实留在宾客房间里,这样至少不会这么快暴露身份。   如白泷所言,她知道什么的可能性真的很小,而她也已经快到了急病乱投医的地步了。   沈轻眉收敛了所有担忧,郑重其事的问:“公子……当真有把握?”   白泷道:“有,但不绝对。”   沈轻眉问:“几成?”   “比你们高一点。”白泷比划了一个指尖距离。   “凭什么信你?”有真传异口同声的问。   “你们不是要找灵剑么?只要我找到了灵剑,还管什么信或不信?”白泷淡淡的说:“如果你们有更好的选择,我可以不闻不问,但事实上你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么?”   他也不给其他人思考时间,继续说:“第一道密室谜题我已经破开了,接下来是第二道的水下密室的谜题,因为我知道的不多,所以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样的密室。”   白泷的视线一一环视四周的女子们:“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凶案的制造者是谁,但几乎可以断定,贵宗里……一定有内鬼!”   沈轻眉神情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因为宗门里有内鬼,所以才需要外人来查么?   他之前说过也是为了自保,也是担心自己落得和北冥清秋同样下场?   既然如此,还不如选择主动接管局面,至少还能博得主动权。   “可白公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轻眉问……这意味着你从幕后走到台前,倘若真的有内鬼潜伏者,她下一个要杀的人必然是你。   “自然。”白泷说……这意味着我牛皮吹去了,如果无法达成,后果很严重呗,装逼失败的后果就是被吊起来打呗,无所谓,在下对于丢脸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白嫖怪哪来的脸皮?   “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沈轻眉说……凶手有本事潜入水中石室,有本事伤了真传弟子,你将面临的风险将会是生死的风险。   “有风险才有收获。”白泷平淡一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此世可没有这句谚语,初闻时如一声惊雷。   “好一句‘谁入地狱’……”沈轻眉说:“说的真好。”   “说的好,也说的好听。”白泷淡然道:“可你还是不信我。”   沈轻眉一怔,她事实上已经有些倾向于答应了,她并没有完全信赖对方,可事实如白泷所言,计较太多反而失去了分寸,就当做是急病乱投医,因为现实不会说谎,重要的是能够寻回镇派灵剑,其他的原则可以适当放下。   “倘若你能说服我,让我信你真的办得到,我就让你查。”沈轻眉道。   “说服你?”白泷淡然道:“这个简单。”   他信手一丢,抛出一对兵器,被沈轻眉接下,她低头看去:“蓝蝶双刀?”   “如果我没查出来,这对刀就送你们了。”白泷问:“怎么?嫌不够?”   他态度坦然,不甚在意这对名刀,可其他几位真传都眼看这兵刃,眼中自有喜好之色。   “名刀弱于灵剑,可天下名兵不足百,你倒是真的舍得。”沈轻眉感叹。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白泷说:“足够了么?”   他心说如果还不够,就把饕餮令、花神七式也压上,反正不缺装备,也不缺功法武学。   “够了。”沈轻眉道:“虽然一百把名刀也不足以抵得上灵剑,但你乐意赌上一对名刀,证明你真的有自信,既然你意已决,我不奉劝你什么,白公子,本座信你一次。”   旋即沈轻眉话锋一转:“但我信你,不代表可以任由你随意做决定,我会安排若水随同你一起调查,并且时间也不会太充裕,这也是白公子你自己亲口所说,我们没有时间了,双方都是。”   她看了眼北冥清秋,略作思索后道:“十天,你有十天的时间。”   “好。”白泷回答的很干脆:“十天,我答应了。”   “那我就等着白公子的好消息了。”沈轻眉离去之前,她停下脚步,补充了一句话:“如果你能在十天内查出真相,寻回灵剑,所有人都可以安然无事的离开,以我的名义作为担保,此言绝无欺瞒。”   北冥清秋按着伤口艰难起身,眼神难掩愤怒之色……这老女人,居然用自己的安危来要挟公子?   她压抑着愤怒的视线被沈轻眉捕捉到,五长老平静回首,率先离去。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他就是来救你的?   ——即使开口否认,即使不言魔道,即使对赌名刀,也都是在转移注意力。   ——否则他完全可以采取别的时间点谈判,也不必要将给自己置于刺客的眼线之中,随时面临生死的风险。   ——北冥清秋,认识了这么一位愿意为你拼命的人,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第260节 第两百五十八章 公子至情至理也至今单身   锵……苏若水将流水剑归入剑鞘,这是一把软剑,能藏在腰周,也不妨碍行动。   她不太乐意就这么放任北冥清秋,但沈轻眉做出了决定,她也只能选择服从。   “你的运气不错,北冥清秋。”苏若水淡淡道:“至少这十天内,你安全了。”   魔门妖女呼吸有些急促和困难,脸色苍白,却不见桀骜:“手下败将,不知道你在硬气什么。”   “扯头发赢的很光荣么?”苏若水皱眉。   “我可是魔门。”北冥清秋戏谑道:“你确定要跟我讲打架不能扯头发的道理?”   “和你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苏若水侧过身,对着真传弟子们说:“各位师妹,你们先回去吧。”   真传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想要反驳,却将言辞咽了回去。   六姑娘叹了一声:“是,师姐……我们去守关了。”   三姑娘瞥了眼白泷,有些遗憾的说:“真羡慕大师姐。”   “我去跟师叔说一声,换你来也可以。”苏若水平静道。   “那可不行,我看白公子顺眼,太容易被骗了。”三姑娘烟视媚行道:“还是交给大师姐吧。”   “狐狸精。”北冥清秋横了三姑娘一眼。   “呵~”三姑娘毫不在意,临走前还对着白泷眨了眨眼睛。   苏若水目送师妹们离开,而后才缓缓道:“三师妹天性如此,格外喜好文人才子,白公子如若无意,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不需你提醒。”白泷淡淡的说:“我一向认为红颜皆祸水。”   “哦?”苏若水意有所指:“那这位妖女也是祸水?”   “她不是。”白泷摇头。   “为什么?”   “因为她比祸水糟糕,她是黄河,一旦泛滥就一发不可收拾。”白泷毫不客气。   苏若水莞尔,听着北冥清秋被贬,她不禁笑了出来,女人很记仇,再如何温婉的性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原谅扯断头发的妖女,越看她吃瘪越是愉快。   北冥清秋轻咳道:“我都受伤了,还这么指点我?白公子你良心何在?”   “被狗吃了。”白泷说:“还能说话,看来你状态还不错,自己回去房间休息。”   北冥清秋目光幽怨:“我受伤了。”   白泷点头:“嗯。”   她继续说:“而且伤得很重。”   白泷说:“哦。”   她见到他还是没反应,咬牙道:“我心脉受损,十天内不能运气动武,只是普通人。”   白泷也说:“是,我知道,所以你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北冥清秋屏住呼吸问:“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万一有刺客怎么办?”   白泷沉吟:“这么说也是,你好歹有些知名度,杀你一个重伤的魔门妖女,属于白赚,还能嫁祸给正道宗门,属于搅混水的绝佳办法。”   魔门妖女趁机说道:“所以我需要保护,最好是贴身保护,这不过分吧?我伤成这样,得有个人来照顾啊。”   苏若水讽刺道:“好个妖女,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北冥清秋冷哼:“关你什么事?”   苏若水冷漠道:“我看干脆把你关入牢房静室里十天,那才更安全。”   这时白泷摇头:“我不建议这么做……如果弄不清楚凶手潜入密室的办法,任何锁死的房间都不安全,反而可能会给对方制造杀人的机会……她的要求算是合理,的确是需要人来照顾。”   北冥清秋按着胸膛,苍白脸色有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润:“麻烦白公子了,能搀扶一下我吗?”   白泷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魔门妖女一怔:“你不是答应了吗?”   白泷奇怪的问:“我答应你什么了?我好像没说过,要自己照顾你吧,我要查明真相,哪有时间做男护士和男妈妈桑?”   北冥清秋盯着白公子,鼓起脸颊:“你……”   苏若水笑场,还落井下石的戏谑道:“啧啧啧……”   白泷不理会她这老一套的卖萌表现,转头对着苏若水吩咐道:“你送她回去。”   苏若水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师姐僵硬的转过脖子,指着自己:“你说我呀?”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四个人么?”白泷说的理所当然:“把她送回去,保护好她的安全,现在她若是出了事,只会令事态更加复杂。”   说完,白公子先一步离开了,他踏着月色而来,踏着月色而归。   来时潇洒,走时轻松,肩膀上看不出一丝负担,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什么撩妹,什么刷好感,统统不存在,女人只会影响我打拳的速度,公子至情至理也至今单身。   他走了,背影还是那般遗世独立,轻松飒然,只留下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苏若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把烂摊子留下来给自己收拾。   北冥清秋也咬着下唇,心中不忿,心说这冤家居然真的狠心丢下自己。   苏若水只得靠近,伸出手搭住北冥清秋的臂弯:“走吧,我送你回去。”   北冥清秋也不反抗,更没反抗的力气:“你倒是真的听话。”   苏若水问:“不然呢?”   北冥清秋说:“你可以不管我,不劳你大驾。”   苏若水淡淡道:“你跟白公子怄气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虽不喜你,但也不能不管。”   北冥清秋反问:“你怕我死在这儿?”   苏若水低声说:“我以为你挺聪明的,没想到也笨的可以。”   北冥清秋不愉:“什么意思?”   苏若水平静道:“今晚,任何人想杀你,都得先过我这关,如果你死了……”   魔门妖女回道:“那么你就是内鬼。”   苏若水突然感到手中重量一轻。   北冥清秋挣开她的搀扶,深呼吸一口气,有些踉跄的步子重新变得稳定,脸色仍然苍白,但神色根本不见萎靡,她的确受伤且不能动武,但根本没有伤的那么重,仍然能够行动自若。   苏若水诧异道:“你……你不是自己能走?你在演我?”   北冥清秋瞥了眼苏若水,稀松平常的解释道:“对,我在表演,故意的。”   苏若水额头蹦起青筋:“你装的还挺像!”   魔门妖女不以为然的说:“我告诉你一个简单的道理,女人呢,要懂得装作柔弱才显得可爱,更能抓住男人的心……平日里实力越强的女子,在表现出柔弱和脆弱时,能让别人产生更甚几倍的怜爱,也能让人更加下意识的放松警惕心。”   苏若水瞪着她:“你还说的头头是道!”   北冥清秋笑道:“事实上,你就上钩了呀。”   苏若水咬牙切齿:“妖女!”   北冥清秋戏谑道:“别生气,我不是针对你,可惜那木头没上钩,果然是过去用过几次的招式,再见面就不好用了啊,嗯……得想想新的办法。”   苏若水又气又笑:“你这头脑到底是什么构造,生死边缘,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北冥清秋脚步轻快:“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了,当然要想些别的事,你们宗门内部的事与我何干?”   苏若水无语片刻,揉了揉眉心:“我信你真的和此事无关了。”   “你不信也无所谓,这件事十天内就会水落石出。”北冥清秋道。   “你们果然早已熟识。”苏若水到现在才理解她的意图:“你这是把自己赌在他能否破案上了……可你对白公子真的如此有信心?”   “信心?”妖女回眸一笑:“这将是事实。”   苏若水默然。   “其实你也是个聪明人。”北冥清秋忽然驻足,玩味道。   “你这句话说的好像天下聪明人不多似的。”   “事实如此,可你不同于大多人。”北冥清秋轻声说:“你察觉的很快……”   苏若水稍稍一怔,随后意识到了她的潜台词。   ……她装作虚弱,也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对你下杀手……   ……她和他,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已经在暗中设局了……   苏若水在衣袖下方握住五指,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寒,魔道妖人就是心脏。 第261节 第两百五十九章 水下密室   白泷并未走远,暗暗目送着苏若水将北冥清秋送回去之后,便去了九莲心湖底层。   离开住所之前,他给兰香雪递了一封留言。   先前看到梧桐火的辉光,他就意识到北冥清秋已经来了这里,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魔女有多难缠他心底清楚,她来了这里却并未来见自己,大概率是暗暗和其他人接触过。   去找兰香雪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为了留个后手,实在不行就只能搬出梵月谷名头,保留退路。   北冥清秋回了房间,她的安危会有兰香雪和绣玉来保障。   正因如此,白泷才会选择今晚就开始查案,在众人都不知情的现在,他独自动身反而能抢先一步。   来到九莲心湖之下,在黯淡月光下,湖底的石室一片漆黑,如果不点上火把根本很难看清其中的风景。   他拿出一个手电筒,手中电光闪烁,蓝紫色的纹路布满黑色的筒身,灯光照亮了石室。   过去提及过,任何需要用到电能的工具,一旦白泷将其拿出来,就会导致电量直接消耗殆尽,并且这个世界的发电效率很差,不知为什么,即便他的手速已经快到秒杀手冲冠军,手摇发电机也不能给各种设备充电,充电是有的,但是非常缓慢,反而是耗电速度很快。   原本白泷认为一辈子都没办法在异世界用电,直至他发现了震雷五式的使用办法,便尝试自己动手发电,通过‘雷电附魔’来提供电量,其中一样试验品就是手里的黑色手电筒,事实也的确有效,哪怕拆掉所有电池,它也仍然能发光,并且功率可以随意调整,时长取决于真气存量,亮十个小时没问题,天魔真气的恢复速度一向很快。   最初白泷是打算把手机、电脑什么也带过来试一试的。   但后来他放弃了,因为他带了个计算器来,结果这个计算器它……花屏了。   能开机,但是当蓝紫色纹路覆盖了计算器之后,它除了能归零和六六六之外,1+1都不会算了。   当白泷拆开了计算器后,他发现,雷电变质会导致过于精密的电子元件损坏,半导体、电路损坏。   因为他不能完全控制好电量的流通,如果要细微控制,太耗费精神力,相当于用筷子夹着手术刀进行外科缝合手术,或许将来做得到,但现在不可能。   计算器都如此,更别提电脑和手机这类更加复杂的电子仪器了。   如果不怕直接把手机和电脑刷成搬砖和铁箱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手电筒还算好,十分坚挺耐操,属于几件物品里唯一能用的。   白泷踏入了石室,灯光打在墙壁上,光斑中央照出半个人影的轮廓。   他一瞬警惕,随后听见了里面传来声音:“你来了。”   白泷望去,只见沈轻眉站在石室中央,他奇怪道:“你知道我会来?”   沈轻眉说:“我只是在猜想,如果你只是假意拖延时间,或是贪生怕死,今晚就不会来了……可我没想到你会警惕到这一步,连若水都特意支开。”   白泷淡淡道:“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沈轻眉问:“包括在我内?”   白泷不答,沈轻眉问:“这是什么?”   “普通的电灯而已。”白泷神色平静,这是现代科技产物,以当前世界的知识水平,逆向工程也造不出来,更不可能知道它的原理。   年纪足够做老奶奶的沈轻眉流露出好奇之色:“我能看看?”   白泷将电灯抛给她,他已经将里面的三截大电池都进行了附魔强化,有一定的电量储备,在耗电奇快的异世界也能用大约四十分钟,沈轻眉把玩着手里的电灯,第一次碰到有点技术含量的产品,感到新鲜有趣。   白泷一边让她打灯,一边开始观察石室。   他顺着石室走了一圈,手指抚摸过墙壁的表层和缝隙,发现角落里有些灰尘,他捏了捏灰尘,很是干燥。   沈轻眉说:“如果你是打算检查石室的密封性,可能你要失望了。”沈轻眉说:“这间石室藏在水下足足三年时间,如果有一滴水能流入,早就已经淹没了……”   白泷默然:“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事实,地面干燥,一滴水都没有。”   紧接着他看向石室中央一滩刺目的血迹。   “我听商雨薇说了掌门遇刺的事。”白泷问道:“具体情况是如何?”   “剑自胸膛刺入,宽六寸,长四尺九。”沈轻眉说。   “有凶器?”   “有,只是被带走了。”沈轻眉说:“就是飞月摘星……它留下的伤口会残留独特的气机。”   “也就是说,贵掌门是被飞月摘星所杀?”白泷问。   “掌门师姐再如何说也是无极境,除非是被人摧毁头颅,否则哪怕是一剑贯胸一剑穿心,也未必会死。”沈轻眉道:“封锁受伤心脉,以真气流动经脉血液运转……实在不行也能闭气假死,或是以损失寿元为代价自我再生,总之活下来的办法有很多,不可能受了一剑便死。”   “所以,她不是被刺杀而亡?”白泷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绝对不是。”沈轻眉肯定的说:“无极境强者何其可怕?谁倘若敢去刺杀,可少不了要直面反扑,更何况掌门师姐一直都维持着全盛。”   “可她还是死了。”白泷问:“是坐化?”   “只可能是坐化。”沈轻眉盯着地上的血迹:“她确是死于冲击大限境失败,时也命也。”   “无极境的武者,肉身能保留很久?”白泷问。   “很久,置于普通环境也足以保留百千年,并且这里的环境也干燥的很。”沈轻眉道:“所以师姐便是逝去后也仍然完好的坐在这里。”   “直至有人闯入……”白泷看向石室出入口:“对她刺了一剑。”   “……是,而且是不久之前,极有可能就是昨天夜里留下的伤口。”   沈轻眉的声音冷极,掌门师姐死于冲境失败,这无可厚非,争道失败,时也命也,可她不能容忍有人亵渎这具尸骸,况且此人是用天香楼阁的镇派灵剑刺入她的胸口,教她如何忍耐?   只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冷静。”白泷看着自己的手电筒:“你手劲儿大,别把我手电筒捏坏了,很贵的。”   “……”沈轻眉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她想说我是天王境,你能尊重我一点吗?   “根据你的说法,窃剑者在外宾中的可能性更高……我先看看石门。”白泷在天王高手的打灯下走到了石室门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石门,随后尝试推了推,用上七成力气,它才终于挪动了一两厘米。   “真特么沉。”白泷松开手:“麻烦克里……五长老关一下门。”   沈轻眉伸出手一推,两扇沉重石门闭合,两人停留在石室之内。   白泷抚摸石门内部,仍然是一片干燥,他问道:“这石门就是唯一的出入口?”   沈轻眉不假思索的点头:“只有这里,没有换气通道,材料也是护法金刚岩,这也不是我们建造的,三百年前祖师从祖龙秘境中夺回来的,哪怕只是巴掌大小的护法金刚岩也是一流的炼器材料,这么多的金刚岩本就是一座巨大的矿山,可惜它太完整了,我用全力也只能敲下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棱角。”   白泷呢喃低语:“想要进入,只有这里……可九莲心湖很久都不曾抽水。而在不抽离水流的情况下,想要在打开门,必然会让室内流入湖水。”   他思考着问:“有没有能排开水流的办法?你是天王境高手,泼水不进身对你而言不难,听说先天四重就能在雨中行走而不湿衣着了”   沈轻眉解释道:“先天四重可以做到,但这是因为衣服接触着真气,先天四重是练虚境界,练虚放神,意志离体,所以能让真气附着躯壳表面,触物感知,方能隔绝雨水,滴水不沾……而先天五重万象境,则是感知万物,观枫叶红而知秋来,便是见微知著,有人停驻于此,多年厚积薄发,升入大万象境,有人匆匆而过,领悟一种异象直接踏入天王境,可不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真气化作实质。”   沈轻眉抬起掌心,轻轻一挥,一抹剑光在金刚岩上留下一道白痕:“真元、真气是流动之物,武学境界越高,它们越是能随心所欲,以心意催发至,可化作剑气、刀芒,固然无坚不摧无快不破,可气毕竟是气,不能以原有之姿态常驻,我掌心停驻三寸剑光,却不能在它离体之后,还能控制它随心变化,除非借助媒介,也就是兵刃,可这也是需要极高的养剑功夫,乘风御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沈轻眉说:“换而言之,一苇渡江可以,因为这不耗费力量……但如果想要潜入江流而不湿衣衫,很难……我在瀑布深潭中尝试过,却发现若不构筑剑芒的情况下,单以真气形成气囊球体包裹自身,最多只能控制在体外一尺左右,这便是极限,而且很难维持住,倘若是圣元境,理应更高,大约能控制在三尺左右,而无极境……”   五长老苦笑:“我见过师姐是怎么闭关的,她一手劈开了湖泊,截断了湖泊,这可比其他方式都要简单,如果换成是我也勉强做得到,将这一湖之水掀起不难……”   “可无法遮掩动静。”白泷皱眉:“这石室门扉高三米有余,宽八米以上……”   “如果是瞬间发力,或许可以,但必然会引发湖水震荡,水涛声掩盖不住。”沈轻眉直白道。   “也就是说,修为低下者不可能单以真气隔绝水流;而修为足够者想要隔绝水流必然引发湖水震荡。”白泷以手扶额:“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水下,打开石室,是不可能的?”   “大限境或许做得到,无极境或许也可能……”沈轻眉不说死。   “但有这本事还不如选择直接名抢了。”白泷摸着鼻梁,直觉告诉他这水下密室似乎可以从物理上破解。 第262节 第两百六十章 线索(上)   是夜,白泷敲开了第一间房门。   “请进。”太叔颜此时正坐在床榻上,她的周身散发着水雾,是刚刚洗浴后不久:“白公子有什么事吗?”   “调查取证。”白泷说:“因为某些难以说明的复杂原因,现在我再配合调查灵剑失窃的案子。”   太叔颜性格偏冷淡,太白剑派弟子大多如此,要么冷然似剑,要么软饭管饱,对于俗事不是很上心,她说:“请随意,只是我并非是窃剑着,我有名剑无悔,也不会窃一把不适合自己也不敢拔出的灵剑。”   “也不是怀疑你,只是需要调查一下,不用紧张,也许你的证词有可用的地方。”白泷问:“你昨夜里有外出过么?做了些什么?去过什么地方,见到过什么?”   “昨夜晚餐之后,我便直接入定了,并未外出过,在子时之前转醒了一次,随后看了会儿月亮便休息了。”   “你确定没外出过?”   “……理应是。”太叔颜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自然,不等白泷追问,她自己解释道:“我平日蓄意养剑,已经形成了自动寻路的习惯,时常在路上入定,明明身体在移动但意识不到这一点……或许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在入定之后到处乱走,以前在宗门似乎就有发生过,似乎睡着后也会去练剑。”   “好家伙,你这是梦里都在练剑?”白泷感叹:“有你这毅力,我可能早就保送五道口和中关村文理了。”   “白公子听说过?”太叔颜问:“这有办法治吗?”   “有。”白泷说:“找个绳子把自己绑起来。”   “没有用,我试过铁链,但剑气会把它切断的。”太叔颜叹息,自我捆绑play的高级玩法她已经试过了。   “那你或者可以考虑把自己尻晕?”   “也试过了,反而更严重。”太叔颜叹气,生活不易。   “那没办法,希望你没有梦中杀人的习惯。”白泷问:“还有,你确定没什么想补充的?”   太叔颜想了想,歪了歪脑袋,颇为呆萌的回答道:“月色很美?”   白泷一滞,他心说……淦,夏目漱石,真有你的……   他顺口一问:“那昨天月亮是什么样?”   “满月。”太叔颜回答。   白泷笔尖稍稍停顿:“你确定?”   “确定。”太叔颜说:“倒映在湖中的满月真的很美。”   白泷记下一笔,合上笔记:“我记住了,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临出门前,他停顿道:“对了,最后多嘴一句,太叔姑娘能证明一下你是你自己吗?”   太叔颜默然不语,房间里骤然升起苍亮剑气,太白剑意凌云。   白泷遮住刺眼的剑光:“好了,足够了,麻烦你把特效关掉,下次不要开光追和抗锯齿……”   礼貌关门离开后,在两位内门弟子的目送下,白泷来到第二个房间的门前。   正要敲门时,他听见了一阵阵琴音缭绕,琴音自楼层之上传来。   琴音袅袅,绕梁三日。   这是一首舒缓的琴曲,听者皆有些沉醉于着音律,音乐洗涤心灵,让人身心放松。   或许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这难以入眠的夜中,才更加需要柔和的曲调来安抚内心。   “大概是大师姐的琴声。”一位内门弟子说。   “毕竟七师姐可弹不出这样温和的琴音。”另一名内门弟子也说。   天香楼阁的内门弟子都默契的不再说话,默默听着琴音悠扬。   以真气弹奏的琴音并不需要经过扬声器的扩散,这是功力的妙用,隔空传音。   白泷听了一会儿,可琴音似乎没有一时半刻就停下来的意图,他也继续敲门,找寻宾客们问话。   除了有两个宾客的态度不是很好之外,其他人都很自然的配合了他的调查取证。   连续取证五六人,白泷发现这些人都和天香楼阁有着一定次数的往来,和自己一样是初来乍到的很少。   或许只有这些江湖新秀们是初次到来这个外景。   其他人对于这里已经很熟了,也会四处散散步看看风景,真正老老实实留在房间里的人并不多。   接下来白泷敲响了方寸的房门,素衣门的弟子待人真挚且热心:“进来吧。”   白泷进门就闻到了药味:“你在煎药?”   “楚姑娘的伤势需要调养,我便顺手给她煎熬了一些药物,虽然比不上丹药的药力,但能让她恢复的快一些。”方寸看着火炉:“这药材也是天香楼阁提供的。”   “看来素衣门弟子待遇是不一样。”   “毕竟我们大多是无欲无求的性子,除了治病救人之外没什么太了不起的追求。”方寸笑道。   “治病救人,已经很了不起了。”白泷平静的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不太想自夸。”方寸叹道:“如果所有人都和白公子一样讲道理该多好,每次我看到别人不行了,上去把个脉,说句‘问题不大,三天后是个黄道吉日,适合下土’,他们一个个都提着扫帚粪叉什么的,多吓人呐。”   “那是你的问题,把人气出脑溢血,人家把你头打破,那也问题不大。”白泷面无表情:“不说那么多废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干过的坏事都说出来。”   “呃……”方寸摸了摸后脑勺:“给倦怠期的老公鸡下药算不算?把灵芝包装成普通萝卜卖了算不算?要说最严重的的是,就是半年前,一不小心给人草了。”   白泷不过随口一提玩笑,结果这么一句差点让他惊呼‘男同竟在我身边’,他问:“你说,给人草了?”   “是草,嗷~第三声。”方寸纠正道:“我偶然在一处洞天福地里找到了一株百年的返魂草,本打算带回宗门研究如何种植,结果见到一人可怜,就打算给他草,让他带回去救家人性命。”   “后来呢?”   “后来啊,他贪心不足,说一株草不够,实际上我知道怎么都够了,没听下去他瞎编,他就是想要草,不要钱的草,我怎么能白白的给他草呢?更何况我草也没了,他就不高兴了,说我没人性什么的……人呐,就这样,给草就是医仙,不给草就是草菅人命。”方寸一摊手:“然后我给他指路去了那个洞天福地,他自己去找草了,最后下场如何,我寻思是死了吧。”   “这也太草了。”白泷嘴角抽搐:“居然是往死里草啊。”   “可不是吗?”方寸笑呵呵的说:“怪不得我。”   “说正事了。”白泷摊开笔记本:“你昨晚干了什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啊?我去看病了。”方寸说:“素衣门问诊不收钱,我是六姑娘请来的,她本就是有打算请我来为一些身体不好的姑娘们看看,所以昨晚我几乎一整夜都在摸女孩子的手……”   “?”白泷一愣……你是在秀吗?   方寸继续说:“有时候摸手还不够,还要看看面相,摸摸骨,大腿脚踝什么的……我都不想碰的,她们这些姑娘碰一下都要嗯一下……搞的我浑身不自在。”   白泷停笔了……你妈的,你果然是在秀吧?   “特别是,我摸她们就算了,我是医师,摸的光明正大,她们凭什么摸我啊?还说我发育的不错,看看胸肌什么的。”方寸恶寒道:“这群女子真是太可怕了,我一个弱小的医师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酷刑……”   白泷拳头硬了……虽然我不羡慕,但听着想打人。   他冷笑:“那你怎么不动手?屈人之威了解一下?”   “打不过,说不定我越反抗她们越兴奋。”方寸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只能煎熬了一整晚,差不多天亮了才回来,勉强睡了一两个时辰,你没见到我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么?”   “不,我觉得你很有精神,考虑报考海军么?”白泷面无表情:“你需要接受海上男儿的指♂导……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方寸想了想说:“着实没什么特别的。”   白泷合上笔记:“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不在场证明倒是很充足了,毕竟你没时间。”   “白兄,你是了解我的。”方寸摊手:“我哪里会用剑啊?我修为勉强先天,没跟人打过架啊。”   “麻烦你证明一下你是你自己,或者你妈是你妈。”白泷淡然道。   “这个怎么证明?”方寸试探着问:“我是医师,我给你把个脉?”   “待会儿麻烦你去看个病人。”白泷说:“你向她证明一下就行了。”   “待会儿?不必不必,现在就行。”方寸说:“我正无聊着呢。”   “你不煎药了?”   “叫外面的姑娘看着火就行,不会糊的。”方寸追问道:“说起来,是哪位姑娘?”   “魔教圣女,北冥清秋。”白泷说完,空气突然安静。   “我待会儿再去,这副药,很重要!”方寸严肃的说。   “随你。”白泷也算是理解到魔教的凶名赫赫了,出门前,他提醒道:“比起魔道妖女,你更需要注意别的人,当心自己的安全。”   见到白泷离开,方寸犹豫一会儿后,提上自己的背包,还是出了门,他毕竟还是个医师,出门后听见了一阵阵熟悉的琴音旋律,下意识道:“这琴音好像昨晚在哪里听过……” 第263节 第两百六十一章 线索(中)   笃笃笃……   “进来吧。”陆小堂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白泷推开房门,第一眼就见到陆小堂躺在凳子上,一副被抽掉了脊椎骨的软泥怪躺姿。   “你是身体被掏空了?”   “我本来就很虚弱,受伤了,累觉不爱了。”陆小堂靠在轮椅上:“你有啥事想问就问吧,反正我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你问我什么,我都是不知道。”   “哦?那你是男是女?”白泷随口一问:“不知道?性别不明?”   “白公子你真的不是天津人?嘴皮子功夫比说相声的还厉害。”陆小堂虚着眼睛:“你别乱记啊。”   “你配合,我就不乱记了。”白泷拍了拍笔记本:“刚刚被方寸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我有点混乱,所以就不跟你闲聊有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说明白昨晚干嘛去了就行。”   “还能做什么?我受伤了,服用了一枚丹药,然后就在这里打坐恢复功力啊。”陆小堂回道:“不然呢?你看我这轮椅,我难道能用轮椅漂移过弯?”   “也就是说……”白泷记下:“你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但也没有任何人能为你做不在场证明。”   “你居然怀疑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怀疑一切是调查的基本原则。”白泷说:“那你一整晚都没出门,有谁能证明?”   “它?”陆小堂指着站在屋子角落里的阴物。   “您好,我建议你去看看大夫。”白泷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龙虎山的道士对尸体情有独钟么?这阴物似乎还是个男的。”   “呸,别胡说。”陆小堂摊手:“实际上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出了这些事,天香楼阁堂堂大宗门派,本该是固若金汤,没想到会被人耍的团团转,着实令人意外。”   “哦?”白泷说:“你似乎是在看笑话?”   “我不是,我没有。”陆小堂躺在轮椅上:“但天香楼阁的做派的确不太合适,我还需要赶着回去复命,突然出了事,强行拘束了自由,我当然也不会开心,道士难道不能有脾气?”   “可以有。”白泷随意道:“那你慢慢生闷气,临走前,麻烦你证明一下你是你自己。”   “你这是鬼问题?”陆小堂脱口而出。   “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我就觉得你在针对我这个小朋友。”   “你多心了,敌人可能是借用了身份潜入,需要你们自我证明一下来历可以一定程度的减少怀疑。”白泷敲了敲笔记本:“基本上大多人都自证了。”   “哎……”陆小堂叹息道:“我之前在茅山和人比斗时,掌心雷炸膛导致受伤了,气机都提不起来,只能坐轮椅,难道要我给你画符箓?”   “也就是无法证明?”   “别乱记。”陆小堂摸了摸脑袋:“我是道士,这是肯定的,玄心正宗的练气法门我暂时用不出来,但是之前在茅山学会了赶尸术,你看看这算不算了。”   他并拢二指,随后一点虚空,一旁的阴物如同被接通了电源似的,抬起脑袋,然后踏出一步,扭了扭脑袋,动了动手脚,浑身有规律有节奏的抖动起来。   它在跳舞。   机械僵尸舞。   跳的还有些带感,配合着窗外飘来的琴曲,奇妙的踩点。   “好家伙,这就是赶尸术吗?”白泷说:“你以后帮人家出殡,直接召唤六个僵尸来抬棺,还能在死者坟头前表演蹦迪,绝对血赚。”   “茅山派就有这种服务啊。”陆小堂道:“赶尸送人,横空出殡,六尸抬棺,属于大户人家专属的送葬服务,一次百两,还附赠一套黄泉送归法事服务。”   “那没事了,你忙吧。”白泷看着还在原地跳舞的阴物,看着觉得不忍直视,走出房门后,他顺手在陆小堂的这页资料末端打了个问号。   ——太叔颜(√)   ——方寸(√)   ——陆小堂(?)   白泷自言自语:“接下来就是……”   往上数一层,轮到熟人们了。   如果有得选,他还真的不想敲门,奈何调查要全面,没有线索,如何能排除怀疑对象?   古典的刑侦方式就是列出犯罪嫌疑人,然后慢慢进行筛选,根据条件来一一排除怀疑对象,最后得出答案。   古典,老套,但实用。   白泷暂时没办法破解密室的谜题,只能另辟蹊径。   他来到一扇门前,抬手敲响房门。   房间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主动打开房门,欢迎程度提升了一整个台阶。   “公子。”兰香雪恭恭敬敬的说:“欢迎回来。”   “嗯,我回……”白泷下意识回答了半句,随后察觉到不对劲,等等,这好像不是我的房间?你这和新婚小妻子一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走入房间内。   兰香雪和绣玉住在相邻的房间,对于小孩子天香楼阁的内门弟子没有太多防备,所以她现在正待在了兰香雪的房间里,正在对着一道几何题发着愁。   白泷前脚踏入房门,兰香雪便低头道歉:“对不起,公子,我隐瞒了关于她的事。”   “肯定是北冥清秋让你保守的秘密,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她也是自作自受。”白泷淡然道:“即便我知道了,也会当做没看见。”   兰香雪问:“公子和北冥清秋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很多,说不上来。”白泷摇头:“这些也不重要,我留言让你留意下她的动向,现在如何了?”   “进去了房间就没出来过,不过有商雨薇在看着,应该不会有事。”兰香雪回道:“我和绣玉暂时出不去房间,内门弟子看的很紧。”   “你昨晚,有出过门?”白泷问。   “没有。”兰香雪说:“昨晚我和北冥清秋聊了一会儿天后,便回去了房间。”   “聊了什么?”白泷问。   “关于公子的事。”兰香雪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少女也早已成了大丫鬟,连说话都轻言轻语着,虽然称不上是百依百顺,但也差的不远。   “她的话,你信个五成便算很多了,许多事不能尽信。”白泷也不解释太多,只是提及一番,随后又看向绣玉:“你呢,昨晚出门过?”   绣玉抬起眼睛,三无萝莉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各种数学公式,脑袋已经逐渐被填满,知识开始溢出,如同计算机的内存已经占了百分之九十,严重托缓了思维的运转效率。   白泷的自动翻译系统居然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二元一次方程组……简直令人因式分解。   她已经被数学折磨的快要道心崩解,镇国公主也承受不了数学的荼毒。   白泷也随意瞥了一眼她的试卷,正确率百分之五十左右,练武能走到万中无一的境界,自然不会是笨蛋,反而很是聪明,几天恶补就能达到初中生水平学以致用,已经是不错了。   “不想做就不做了吧。”白泷说了句。   绣玉这才放下笔,靠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抬起小脸——我昨晚出去散步了。   白泷问:“见到了什么?”   绣玉想了想——我是悄悄出门的,无人注意到我,散步了一会儿后,回来时见到了太叔颜出门。   “太叔颜?”白泷一怔:“你确定?”   绣玉点头——确定啊,我悄悄跟了过去,看到她进的是太叔颜的房间,而且看背影和侧脸只会是她了。   白泷记下这些信息,太叔颜说过自己会有梦游症,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梦游症,谁又清楚?她既然昨晚确切的出了门,就有被怀疑的可能性。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白泷自言自语道:“真复杂啊。”   绣玉歪了歪脑袋——想不通就别想了。   “那可不行,这谜题不解开,我今晚都睡不着。”白泷说:“这份挑战书都放在我跟前了,怎么能拒绝?”   当然,这些是谎言,真正的理由无非是利益,能让这个白嫖怪如此主动的缘由还是跑环任务提供的奖励。   【第三环任务:三天之内寻回灵剑】   【奖励:一千业力点数,四式轰雷】   “时间不多了啊。”白泷呢喃低语。 第264节 第两百六十二章 线索(下)   最后一个被敲响的房门,是北冥清秋的房间。   白泷注意到她的房间藏在拐角位置,房间出口不在一个视角面上,也就是说寻常出门很难注意到。   还真是把自己藏的够好。   房间里传来提问:“谁?”   白泷道:“是我。”   房间被打开,商雨薇让开一步,似是心情不太好。   此时方寸正在给北冥清秋把脉,此时诊疗已经结束:“白兄,你来的正好……”   白泷随口一问:“怎么样了?”   “没事。”方寸一笑。   白泷问道:“伤得很重?”   “真的没事,大概七天后……”方寸说。   “就可以过头七了?”白泷试探着问。   “胡说八道。”北冥清秋翻了个白眼:“七天后伤势就能好转,最多十天就能恢复。”   “白兄不要污我啊。”方寸认真的说:“我说没事就没事啊。”   ……你之前说没事,都是劝人喜丧的,现在为什么不说骚话了?   白泷瞥了眼魔门妖女,他懂了,寻常时候嘴贱两三句,别人拿他没办法,可面对北冥清秋时,情况自然不同了,方寸也有求生欲,他不敢乱说,是因为怕挨打怕被惦记上。   一言蔽之。   “你怂了啊。”白泷失望道:“亏我还希望你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降服妖女不是我素衣门该做的事,这还是交给白公子吧,您是绝活哥。”方寸溜的很快:“我走了,药方就在这里,按时服用就行,不服用也无所谓,吃药好得快,不吃药也能恢复哒。”   来得快,走的也快。   “白跑一趟。”商雨薇淡淡道:“你倒是关心这妖女,还给她找了个医生。”   “随口一提罢了。”白泷问:“苏若水呢?”   “大师姐心情不好,弹琴呢。”商雨薇说:“在楼上的室内弹琴,让我们不要打扰。”她话锋一转:“你查到了什么吗?”   “都是些证言,真假未知。”白泷打开笔记本:“接下来,是你们二人的证词了。”   商雨薇略作回忆:“我昨晚被大师姐从你的床上抓走后……”   “等等!”北冥清秋直接炸毛,这一开口就震撼妖女一整年:“你刚刚说什么?”   “从床上抓走?”   “你上谁的床了!”   “他的。”商雨薇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异乡人。   “对,我的。”白泷很自然的应道。   商雨薇反问:“你在大惊小怪什么?”   魔门妖女如遭心灵暴击:“大惊小怪?我,我……”   这里真的是正道宗门?我不会跑错地方了吧。   怎么正道中人的真传弟子也这么擅长爬男人的床铺?你们是天香楼阁,又不是合欢宗!   北冥清秋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你不是妖女么?男人的床都没爬过?不会吧不会吧?”商雨薇眯着眼睛:“不会真的没有过吧?”   “你给我住口!”   “哎哟,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商雨薇有样学样的阴阳怪气道:“她急自己爬不上床了。”   “碧池闭嘴!”北冥清秋骂了一句,随后盯着白泷问:“你为什么让她……”   “停一下,不是我不让,而是她强行。”白泷郑重道:“我是很有操守的。”   操守……指让她去暖床。   “那我呢!我的呢?”   “什么你的她的?床就在那,你想爬,自己慢慢爬。”   “对,快去爬。”商雨薇也跟着调侃,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故意气的北冥清秋眼红。   “爬就爬!我最会爬了!”妖女眼红了:“我立刻去!”   商雨薇见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时方才回过神……魔教圣女居然真的被这么低级的嘴炮给激将了?   她试探着说道:“你真的要去暖床?”   “你还暖床了?!”   “我不是我没有。”商雨薇急忙否认。   “想去暖床也可以,这天也挺冷。”白泷说:“爬之前建议你把鞋子脱了,别踩的都是鞋印,连暖床都不专业,还不如热水袋好用。”   “真哒?”北冥清秋眼睛一亮:“你真的答应?”   “对,我答应了。”白泷点头:“只要你配合我做完笔录。”   “小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妖女正襟危坐:“请问吧。”   “啊这……”商雨薇惊疑不定,她竟看不出北冥清秋是故意表演还是发自真心。   怎么堂堂魔教圣女会有这番表现,她……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论真假,能让她有这般反应,白公子你究竟何方神圣?   白泷瞥了眼商雨薇:“你先来吧,昨晚在哪里,做了什么?”   “回去后,我本以为要被大师姐训斥,但大师姐放过了我,可能是因为第二日是宗门大比。”商雨薇说:“至于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了。”   “我想也是。”白泷看向北冥清秋:“你呢?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但说无妨。”   北冥清秋看了眼商雨薇,随后说:“我是被楚静静请来的客人。”   “四师姐?”商雨薇下意识就要反驳。   “你被请来?楚静静居然和你认识?”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至少有十年了,只是过去我们双方不知彼此身份,现在知道了,也仍然与朋友关系相处。”北冥清秋莞尔道:“我也知道,暴露了会让我们双方都难堪,所以隐瞒到现在。”   “所以你想逃走。”   “嗯,楚静静受伤昏迷,无人能为我开脱。”北冥清秋用手背托着下巴:“魔门妖女的死活,正派不会在意,事实上不是公子,我现在下场可不知会有多凄惨。”   “也未必吧,大师姐没杀你的意图。”商雨薇辩解道。   “即便她没有,其他人可未必没有。”北冥清秋说:“我们魔道可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那你还忙着给他去暖床?”商雨薇撇了撇嘴。   北冥清秋笑了笑,不做解释,继续说:“昨晚,我和兰香雪聊了一会儿,之后也没有留在房间里,本打算去和静静聊一聊天,但来到庭院后,听见她和苏若水正在说些什么,似乎有关于天香楼阁的未来什么事,我不太关心,便没有问询,之后回了房间,嗯,看了看月光……”   “月光?”商雨薇奇怪。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北冥清秋念道:“霜。”   商雨薇这次听懂了,啐道:“妖女。”   白泷面无表情,当做没听见:“所以,你还是什么没看见?”   北冥清秋颔首:“而且我肯定,这心湖昨天一夜都很平静,我开着窗户,足足一夜都没听见水涛声。”   白泷又问:“昨天月亮是什么样的?”   “弦月。”北冥清秋说。   “那湖中的月亮呢?”白泷又问。   “理应也是弦月。”北冥清秋奇怪的问:“谁看月亮会看湖水里的月亮?”   白泷合上笔记:“我没什么想问了。”   北冥清秋也不需要证明她是她自己,这很魔门妖女,不需要额外证明。   魔门妖女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去了?”   商雨薇扶着墙壁:“你还真的要去爬?”   北冥清秋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呢?为报答公子的救命恩情……”   白泷倒也干脆,信手一指:“南侧第三间房,你去吧。”   北冥清秋起身告退,说去便去,看的商雨薇目瞪口呆:“你,你不阻止她?”   “没有必要。”白泷淡淡道:“我虽然说让她去暖床,但我没说今晚会回房休息……她睡那边,我睡这边。”   商姑娘捋清楚这通诡辩逻辑:“这,这合理吗?”   “这恒河里。”白泷说:“这泰河里了。” 第265节 第二百六十三章 漫漫长夜,还要死人   琴音弹奏还在继续,白泷坐在椅子上,随手翻阅着手中的记录。   三天之内找到灵剑下落。   这是第三环任务,它给予的奖励是前所未有的一千点业力点数。   这代表这个任务的难度……很高。   白泷一直都在猜想,时间线是否具有既定的轨迹,而他的到来是否影响到了既定的变化。   自己是异乡人外来者,他每多说一句话都会导致既定的轨迹偏离,事实上他至今为止都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世界线收束理论,反而干涉了太多,也改变了太多。   很多本该死去的人还活着,很多本该活着的人却死了,很多不该提前出世的秘密出世了,还有某些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知识也从他手下传播开。   举个例子,一盘游戏对局之中,很多人会觉得是自己的一波失误葬送了比赛对局,但如果往过去时间倒流,可能决定比赛的不仅仅是一个失误,而是一个眼位,一个技能,一次闲逛……任何一点变化都能带来局势的风云变换,这就是可能性。   点点改变,皆是因果。   第三环任务似乎就是有意识的对白泷阐述着‘灵剑被盗’极有可能是固定的案例。   三天之后,灵剑将会彻底失落。   这是既定的命运轨迹。   于白泷而言,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却无比的契合他的处境。   毕竟他删号重练后着实是跟不上主流进度,哪怕实力足够,也不足以在天王之前耍蛮横不讲理。   两个密室,水密室的破解还遥遥无期,倒是楚静静的案子他已经有了猜想。   说来也简单。   他猜测过程是这样的——   凶手敲开楚静静的房门,趁其不备,然后一剑刺入她的小腹。   之后关上房门,从后方上锁,从窗户离开,然后从正门进入房间。   怎么进入?很简单,撞开房门,破坏门后的木质结构。   随后锁上窗户,再将被破坏的房门合上,之后只需要等待就好。   说到这里,大多人应该已经明白。   构建密室的关键在于触及的走火入魔导致的真元外溢。   房门被真元所冻结,所以室内门窗全部封死……包括被破坏的房门。   门锁结构藏在门后,从正面是看不见的,因为房门被冰封冻结,想要入内就必须撞开房门。   白泷一脚踢碎了房门,其他人看见被破坏的门锁,第一反应是被他踢毁的,无人清楚门锁是否被提前破坏。   于是房间内部形成了密室。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清楚一个疑问。   即为什么凶手不选择直接杀死楚静静。   因为杀了她,真元外溢就会停止,就无法构筑密室。   可能一开始也是动了杀心,但见到她走火入魔之后,凶手改变了想法,决定让她自生自灭。   这也是白泷思索出的破解方式。   想要验证凶手的手法是不是这样也不难,只需早点检查一下门的残骸,看看断裂的门锁的裂口上有没有留下寒冰真元就能判断出真假。   如果和他猜想的一致,被破坏的门锁的裂口上应该是残留着寒冰真元的,否则裂口上会很干净。   可他还是察觉的太晚了,等意识到的时候,寒冰真元早就散去了。   白泷对此有些懊恼。   他之所以不将破解的手法说出来,也是因为即便破解了手法,也无法找出凶手。   因为没找到犯罪证据,也不明白犯罪动机。   但也并非毫无意义。   至少让白泷确认这里有内鬼。   因为这个密室的最大难点在于,必须一击放倒楚静静。   而这一要求的前提是她毫无防备。   这些人能有谁呢?   要么是长辈,要么是平辈。   长辈的可能性极小,而平辈……要么是商雨薇,要么是苏若水,三人师承同一位师傅,情若姐妹。   至于其他真传……可能性有,可不太高。   楚静静的人缘算不上太好,能和北冥清秋闺蜜相称,证明她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道真传。   白泷重点怀疑的对象是苏若水。   即便假设了她就是内鬼,也着实想不透苏若水有什么样的动机实施犯罪,因为她的天资、辈分,迟早都会成为天香楼阁的掌门。   如果苏若水就是内鬼,她又何必择选在这种日子里动手?   为什么主动要求请出飞月摘星,为什么要主动营造这样的局面,又为什么给尸体刺上一剑呢?   仔细想想,有太多解释不通。   那么只能推断她不是内鬼,怀疑对象就落到了商雨薇的头上。   直白的说,白泷不太想去怀疑商雨薇,他认为这是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的行为,不仅是因为她不够聪明,而且是因为她太过于被动了。   如果是凶手必然有刻意隐藏和刻意引导的行为,而她不过是随波逐流,找不到积极主动性,她的反应始终慢了一拍,如果说这也是装出来的,白泷只能感叹……演的真好。   窗外琴声悦耳,而内心忧愁不绝,白泷独自静坐。   夜深了,快到子时,他也有了几分困意,打算听完这曲便入睡。   这时,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来人呐——出事了——!”   一名内门弟子的传音响彻了楼阁上下,而楼上的琴音戛然而止。   白泷闻言,驱散睡意,推门而出,驭轻功飘然下至楼阁二层。   有些并未入睡的宾客们也纷纷有所反应,推窗出门观望。   白泷停在传声的内门弟子跟前,不用问询发生了什么,因为房门已经洞开。   他看向屋子内部,烛火明亮着,屏风之后,有水汽蒸腾,似是有谁正在洗浴。   有名内门弟子站在屋中,手脚冰凉,不知所措,额头沁出豆大汗珠,掩着口鼻,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她握着一把断裂的剑,整个人靠在墙角,呼吸声尖锐,久久未回神。   他一眼便看出,这位弟子已经被恐惧感压垮了内心。   “冷静。”白泷轻轻按住二八年华的女孩的肩膀,声音沉稳:“发生了什么?”   “他,他被杀了……”二八年华的少女颤抖着声音:“我亲眼所见……”   “凶手呢?”   “从窗口逃出去了,祂很厉害,我,我不是对手……”少女握着断剑,嗓音颤抖:“我没敢追上去。”   “你去了也是送死,不用内疚,少死一人是好事。”白泷的语气平缓:“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少女从恐惧的幻影中清醒过来,她吃力的点了点头,竭力稳住心神,随后跑向门外。   窗户开着,此时的夜风有些刺人的寒冷,风压的变化吹起窗户里的烛火摇晃,倒映着浴桶里的人影扭曲且凌乱,墙角边缘阴物贴着墙面,五官在光影中模糊,仿佛覆盖着忽明忽暗的面具,门外传来的人语声也在风中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鬼魅们的碎碎细语,令人不寒而栗。   白泷绕过屏风,看向浴桶,较为宽敞的浴桶里,躺着一个人。   陆小堂赤着身体躺在浴桶里,水汽上浮,而这桶水早就染成了鲜红色,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鲜明无比的血痕,血液让在涌出,少年的面目看着天花板,如同在发呆,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龙虎山弟子,人榜第二十一……就这么死了。   平心而论,不是很意外,陆小堂受了伤,提不起一口真气,连反抗能力都没有,是最好的目标。   白泷看向窗口,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根本不加掩饰,这甚至不是密室。   凶手潜入,当着内门弟子的面杀人而走,已经是丧心病狂了。   白泷走出屏风,看向门外赶来之人,平静的说:“陆小堂被杀了。”   众人各有神情,或沉默,或愤怒,或惧怕,或噤若寒蝉。   白泷冷静道:“他被当面所杀,凶手刚刚消失,我需要查一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一位内门弟子回答:“我们刚刚查过了,听到尖叫声后,我们先后都进了屋子。”   白泷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然后?”   “都在。”内门弟子轻声说:“所有人全部……都在。” 第266节 第二百六十四章 原来还可以作弊   一夜过去。   很多人都在床铺上辗转反侧,亦或者是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过了一宿。   陆小堂的死带来的冲击力太过于强烈,众人的心底蒙上一层阴影。   之前发生的事只能算是天香楼阁的内部争端,而现在随着龙虎山真传的死亡,已经发展成了另一种事端。   这不是胡闹,而是真的会死人!   宾客们中也不乏年老色衰的老者或者实力不达先天的客人。   他们感受到的是恐惧,惧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在众多内门弟子的庇护之下,仍然让凶手杀人之后飘然离去。   天香楼阁之前的软禁如果说只是无礼,那么现在继续执意留人的举动已经是彻底的得罪了这些人。   纷纷指责天香楼阁的姑娘们——将他们置于生死境地之中究极意欲何为?   白泷看着天空的鱼肚白,静静叹了口气。   他休息了大约两个时辰,勉强保证了自己没有修仙过度。   凶手不会在一夜中连续杀两人,所以他睡的还算安稳。   只是在梦里也止不住会分析案情。   并且,屋子外面的争吵和指责声就没怎么停过。   他着实没有想到,凶手会选择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下杀人。   这是一招险棋,因为一旦没能刺杀成功导致落网,将会前功尽弃。   但偏偏让祂得手了。   这一波强杀陆小堂。   一来,摧毁了宾客们的心理防线,成功搅浑了局势,利用宾客们给天香楼阁施加压力。   二来,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凶手的故意现身,利用了宾客们的不在场证明,表明了刺杀宾客的人是内鬼而并不是外人,加重了外宾对天香楼阁的不信任感,也将会导致宗门内部出现意见的分歧和阵营的分裂。   三来,进一步压缩了天香楼阁的退让空间,这会令她们无处可退,原本还算充裕的时间立刻变得捉襟见肘,最坏的局面就是形成绝对的冲突和对立。   众所周知,没有任何组织会愿意和恐怖疯子谈判。   天香楼阁必不可能放弃灵剑,哪怕将得罪了所有宾客和它们背后的势力。   可即便如此,哪怕最终守住了灵剑,对它的门派势力也是无形且巨大的削弱。   一旦少了多方势力的扶持,这个门派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如果偶像经济发展了起来,有了庞大的群众基础,倒不是问题,因为自己做大了蛋糕,不怕别人不跟进,可问题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展。   “真是应了一句话……实乃存亡之秋也。”白泷低声说了句,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理应拿出一篇出师表来表示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可他也着实感到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陆小堂被杀的时候,所有楼阁中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好些人已经入睡,也被强行撞开了房门,确认到底是不是安好。   这证实了众人中的确无人是杀人凶手,那么凶手只可能藏匿在余下的弟子之中。   天香楼阁外门、内门、真传弟子的实力几乎是呈现梯形排列,能轻而易举斩断内门弟子手中兵刃的凶手,理应是个先天,那么怀疑对象就转移到了其他的真传弟子的身上。   而这些真传弟子几乎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   要么是随着其他弟子一同看守着离开外景的出口;要么随五长老一起守着掌门的灵堂。   虽不是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想要在这个细碎的时间段落中杀人很难。   陆小堂死了,但灵堂还是有的,棺材也是有的。   白泷给他烧了几张黄纸,心中也觉得有些寂寥,便站在门外吹了吹冷风。   方寸进去烧了纸钱,也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苦笑着站在门外。   他问:“还要再死几个人?”   白泷摇头:“不知道。”   方寸说:“也许下一个是你,也许下一个是我。”   白泷问:“为什么这么想?”   方寸说:“难道不是?”   白泷摇头:“我不太认为凶手会继续动手,杀了一个陆小堂已经带来了足够的恐慌,没必要继续铤而走险……陆小堂死,是因为他受伤了,也落了单,杀他太容易并且没有风险,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人死,也是出人意料的一步险棋,可倘若接下来还想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方寸苦笑:“希望你的猜想是对的。”   白泷说:“如果不是为了搅浑局势,我想不出为什么祂要杀人的理由,而这水已经混了,还有必要继续搅和吗?再怎么搅和也都是浑水了。”   方寸突然说:“你认为是谁杀的陆小堂?”   白泷停顿:“有实力杀他的人,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   方寸低声道:“我不是问证据,而是问你的直觉。”   白泷不答,心中悄然浮现出谁的样貌,随后被他抹去。   “看来你果然有了想法。”方寸说:“那就好。”   白泷摇头说:“直觉再准确,也只是直觉。”   “是啊……”方寸说:“可只是直觉,又有什么关系?”   素衣门的弟子抱着双臂看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   “又不是所有人都在意真相是什么。”   “到底谁窃取的灵剑,谁伤的楚静静,谁杀的陆小堂,会有多少人真正在意?”   “江湖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一旦行事拖沓,瞻前顾后,循规蹈矩,这反而不是江湖人该有的风格了。”   白泷一怔,他看了眼方寸,没想到这句话会是素衣门的弟子说出来的。   “我们也是行走江湖的人,不仅仅是个医师。”方寸平淡道:“我也是毒杀过不少人的,只是按照门派规矩,杀一救一。”   “你说的有道理。”白泷道:“如果可以选择,我也想快意恩仇。”   “那为什么不呢?”   “我太菜了。”白泷看向自己的掌心,以一种莫名怀念的口吻说:“倘若我有心有胆喝出一声剑来,出的一剑霜寒十四洲,我还有必要隐藏么?”   “你不像是这么锋芒毕露的人。”方寸却说。   “你说得对。”白泷笑了:“事实上,我喊剑来的时候,往往都是从背后捅刀子,又快又准。”   “很正常,我下毒的时候不也是偷偷摸摸的下?谁光明正大的啊,光明正大的那还是江湖人么?”方寸表示深有体会:“可惜啊,这次我在明敌在暗,如果角色立场互换,我会让祂知道什么是残忍。”   “这话说的时候还是小声点,免得被惦记上,下一个就杀你。”白泷说:“是个人都知道打团先杀奶妈。”   “如果来杀我,那也是好事。”方寸平静道:“不至于教我心情这么难受,见到人死了而救不了。”他又侧过头说:“白兄,倘若我出了事……”   “我找几个茅山派的老哥,给你安排到位,九尸抬棺,给你抬回素衣门去。”白泷一口应承道:“保管你走的风风光光,运气好,还能找个冥婚对象。”   “那感情好……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方寸对生死问题倒是看的比较淡,他以轻松的口吻说:“我想说的是,如果我真的出了事,被杀了,你可一定要记得一件事。”   “什么?”   “好好查查我的尸体。”方寸说:“哪怕我死了,也会留下足够的线索,素衣门医毒双绝,谁想杀我,不抱着丢掉半条命的觉悟来,可算是太小瞧我了。”   “这可能也是你活着的理由吧。”白泷笑了笑:“知道你不好惹。”   “这么说来,你可得小心点了。”方寸摸了摸口袋:“要我给你点好东西?”   “下次再说,这次不必要。”白泷摇了摇头:“我去四周走走。”   他重新恢复了从容不迫的姿态,也抚平了内心的焦躁感,甚至于脚步轻快。   和方寸谈过后,他想通了一些事,一些很简单的事。   就像是走到了死胡同里,一剑劈过去,发现居然是个隐藏门。   离了灵堂,白泷穿过了人群,直往僻静之处。   清爽的风吹拂在面颊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   青年眯起眼睛,望着婆娑摇曳的树影,忽的一笑,笑的很轻松。   他说:“原来可以作弊。” 第267节 第两百六十五章 一剑一耳光   白泷独自行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绕过了众人的视线。   他其实很擅长潜行技能。   不是无双,而是真的潜行。   这也是在当初白帝城中练出来的能耐,能在天王高手眼皮子底下蹦跶几个来回,反复生死线上横跳,没有点变装、变脸、潜行和演技,早就不知死了几次。   就这么绕开了其他人,白泷独自上了半山腰。   外景里有山也有水,天香楼阁祖师开辟的外景似乎属于比较偷懒的一类,并不是独特风貌的洞天,而是搬山一样的做法,直接从外面的世界截取了一部分的风景放置在这里。   虽说有山岳,但大多弟子是不会有闲心在这时候登山的。   这里的风景也颇为不错,还有不少野生动物,鹿、山羊、甚至黑熊也能窥见。   有一只黑熊很快乐的蹭着树,见到白泷走过也没什么反应,继续抱着树不断的摩擦前胸后背。   走上半山腰,越往上走,空气越发稀薄,温度也越低,只是对于习武者不算什么,提一口真气,屏息十分钟不算什么,不然那群路人为什么天天在打架现场的周边吸凉气、屏息凝视,不都是仗着有真气在身肺活量足够大么?全球变暖都怨这群吸凉气份子。   得亏白泷的心情还算不错,自娱自乐的寻思着某些有趣的笑话。   他也顺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唇上吹响,目光有着几分慵懒,就这么上升了大约五百多米高度,已经来到半山腰,前方可见一座凉亭,从这里能看见外景中的大半风景,不过此时正是四下无人。   白泷走近了几步,抬起头看见了凉亭里似乎有个身影。   定睛细看,那人穿着黑衣,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带着斗笠,蒙着面纱。   在这晌午白天,反而显得有些过于显眼以及格格不入。   白泷走近凉亭,坐在冰凉石凳上,问了句:“看来我来的不算迟?”   对方不答也不言语,隔着一层黑纱,目光冷的刺骨,手掌放在膝盖上,稍稍抬起了高度。   白泷坐在石凳上,看着对方,人畜无害道:“好歹是我给你的机会,总不能什么都不让我说?”   黑衣人默然,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下,默认了他的说辞。   白泷咧嘴,笑意更甚,懒洋洋的说:“你倒是听得下去人话,我还真以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想你能这么淡定,看来也是吃定我了……”   黑衣人淡然的传出声音,只是嗓音被真气篡改到失真:“是你自己寻死。”   落叶纷纷,冷冽的肃杀之气随着冷风吹拂二人的衣角。   白泷说:“我也知道,这不算是很高明的一步走棋,甚至可以说是一步昏棋,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选。”   “所以,你是自己找死,除非有谁来救你。”   “你说有没有人会来呢?”白泷反问。   黑衣人不答。   白泷反而坦言道:“我从登山起到现在,一共走了一个半时辰,这座山又是最高的一座山,便是天王境也不可能一瞬间遍览外景,所以没人会来帮我,我很清楚这点……倘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来?我在自寻死路,你何尝不担心这是钓你的鱼饵?”   “你在赌我不会杀你。”黑衣人冰冷道:“可你注定赌输了,我会杀你。”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白泷也承认了,只是笑容更加诡谲:“但不能说我赌输了。”   “没人会来救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也不需要再强调第二遍。”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黑衣人佯怒,似乎快要失去耐心。   “简单啊,因为你比我着急。”白泷不急不缓道:“在不能确定是否是陷阱的情况下,你还是执意要杀我,这就代表我之前的推断是错误的。”   “……”黑衣人沉默。   “因为你杀了一个陆小堂,已经制造了足够的混乱,可你还觉得不够,还想再杀一个,所以我给你了这个机会,而你果然来了。”白泷十指交错,边思索边剖析道:“这证明你杀陆小堂本就不是为了搅混水,你杀人是有目的性的,不单单只是为了给天香楼阁制造麻烦。”   “那又如何?”   “是呢,那又如何?”白泷说:“反正我都快死了。”   “你死了,你猜到了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黑衣人这么说着,手掌却按在膝盖上,还没有抬起。   祂还没有动杀意,似乎是想知道白泷能推断到什么样的层次。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每一个藏着秘密的人都会幻想自己的秘密被曝光的时候。   “你还不动手?”白泷问。   “我在想,如果当着别人的面杀你,会不会更好一些。”黑衣人说。   “我建议你别这么做,麻烦收敛一下,专业一点。”白泷摇头奉劝道:“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的。”   一时间氛围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白泷看着黑衣人的沉默无言,不禁戏谑道:“你是不是认为很古怪?这句话谁来说都可以,偏偏不该由我来说,明明要死的人是我,为什么我还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既是有备而来的自寻死路,又不算是壮烈成仁以身殉道,仿佛只是为了填补自己的好奇心就把自己置于断头台下。”   “是。”黑衣人点头:“就像个疯子。”   “那你猜猜,这是为什么?”白泷成了提问人:   黑衣人盯着他,祂看不透。   自始至终,白泷的态度都是这么稀松平常,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凶手刺客,而是一个老朋友。   他的双手始终摆放在明处,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掩藏和小动作,坦然的仿佛接受了现实。   他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像是已经认命,但每一句话的语气都仍然鲜活,没有半点死气沉沉的沮丧颓然。   这种说不出的古怪,令黑衣人掣肘,祂反而不敢动手了。   “可能性有两种。”黑衣人良久后给出答复:“第一种,是你不怕死。”   “不,我很怕死。”白泷否认。   “第二种,你早就想死了。”黑衣人继续说。   “不,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再活五百年。”白泷继续否认。   “那你为什么来找死?”黑衣人质问。   “很简单。”白泷说:“因为我根本……不会死——!”   死字响彻的瞬间,天魔怒的声浪响彻四方。   黑衣人身形稍稍一滞,祂意识到自己遭受了攻击,却被声浪冲击的短暂僵直。   白泷掌心拍在了石桌之上,掀起原型的沉重青石,青石掀起,遮掩了视线。   黑衣仅用不足一息时间便摆脱了天魔震怒的摄神,眼看青石遮掩目光,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却见青石之中骤然裂纹扩散,一只拳头击穿了厚重石层,漆黑真气吹拂着衣袖猎猎,白泷不退反击,他根本没考虑过要后退,左手直取对方面门,掌风呼啸,劲风拍面,吹起漆黑面纱。   黑衣人眼见斗笠要被一掌震飞,藏匿在面纱之后的眸子冷冽至极,祂抬起手腕,出剑指,顷刻间剑气如虹,白衣见血,白泷感受到了窒息的剑意,对方的修为至少在先天三重甚至更高,如若不是天魔真气能遏制住恐惧本能,他现在想必已经在后退的路上,可他知道自己退不得,左掌不退更进。   ——不识好歹!   黑衣人眼眸冷透,剑指并拢,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锵声,利剑出鞘,半米距离本该瞬息而至,却在此时此刻被后发制人,毫无拖沓可言的苍凉一剑袭上左手,随后皮肤血肉骨骼白衣如同被裁剪的画卷,瞬间断裂。   半截断臂在半空旋转,血液涌出,染红了那抹利剑,洒出狰狞血色。   但这还不是结束。   白泷想后退也来不及了,左手被斩断的刹那间,他已经落入剑围之中,于是第二剑横扫而来,如同梅花万点,好似苍龙一扫,白衣被一剑贯穿。   剑气穿透胸膛,透体而出,带着剑尖染着的血液飘散了很远,化作赤红色的血雾,蓦然染红了林间枯叶。   染血的剑尖就像皑皑白雪天地中迎风而绽的寒梅。   这一剑不仅击穿了肺腑,伤了脏器,也足以绞乱经脉,虽不是一剑封喉,一剑穿心,却也相差无几。   便是先天武者也几乎是活不成了。   黑衣人也是这么认为了,可祂没想到白泷宁可用必死的伤势承这一剑,也是不躲不避的继续往前。   他接住了自己断裂的手臂,承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挥下右手中的左手。   黑衣人隔着面纱也难掩惊诧之色,可距离如此又如何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断手朝着自己面门袭来。   啪——!   耳光,响亮。 第268节 第两百六十六章 待归者   一剑换一耳光。   白泷被斩断了左手,他又用自己被砍断的左手,啪的反手给了对方一个嘴巴子。   这波操作,谁又能想到?   黑衣人肯定想不到,所以这一嘴巴打的祂当场懵圈。   黑色的斗笠也在耳光中被打飞出去,落在了十米之外。   除去了黑纱之后的白皙脸颊上浮现出通红的印记,可见这脸皮厚度不是很行。   白泷看清了这张面孔的主人,呢喃道:“原来是你……”   青年近距离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神情有一瞬静默。   随后他又笑了,改口道:“果然是你。”   她抚摸着脸颊的红痕,抬起眼眸:“你知道,又能如何?”   白泷回答:“知道,就足够了……”   “真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她握住剑柄,猛地回拉,利剑划过骨骼和血肉,带出一抹飞溅的血色,染红她的面容。   白泷胸膛的剑刃被抽离,剧痛令他脸色惨白,也往后踉跄了几步。   伤口的兵器被拔出,血液加速流逝,白衣胜雪已是白衣血染。   “你快死了。”   “我不会死。”   “真是倔强。”她望着这惨烈的光景,叹道:“我该给你个痛快,在回忆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你想得美。”白泷看着她,一步步缓慢的往后退:“我也不会成为回忆的……更何况,即便知道了是你,也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为了这份好奇心,你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问:“值吗?”   “这个问题……以后再回答你吧。”   白泷缓缓的往后退去,短短几步距离,已经退无可退,后脚跟已经悬空,背后是悬崖峭壁。   他停下了脚步,平静的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这不是倔强的言辞,而是一句宣告。   背对着悬崖墙壁,青年丢下自己的断手,擦拭了嘴角的殷红血迹,血染不屈傲骨,他径自微笑:“等我回来,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她沉默不言,就这么站在十步之外,看着青年摊开双手,看着他背对着壁立千仞的悬崖,看着他往后仰着身坠入云雾。   如果一滴水落入溪流,沉没不见。   片刻她收回了视线,将利剑归鞘,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只断手,一地血色。   ……   最初没人察觉到不对,可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守门的两个姑娘时不时张望着门外,她们心说为什么那名白衣公子还没回来?   当有心人低语了一句之后,传言很快就扩散开了。   真传、雷蒙弟子们都清楚白泷正在负责查询灵剑下落。   只要能见到他在行走,内心不自觉便会多了一份安稳,至少还有人在查询,并不是真的束手无策。   可他突然间销声匿迹,这种强烈的不自然感,任何人都能察觉到。   最初是不自然,然后是感到了违和,之后是产生了担忧,最后是变成了恐惧。   于是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对口供,都在找寻他的下落,可最终结果问出的却是一问三不知。   真传弟子也好、内门弟子也好,甚至兰香雪、绣玉都不清楚白泷去了哪里,他好似消失了。   但活人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足足一整个下午,几乎所有人都在找寻白泷的下落。   他的失踪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心底都绷紧着心神,期望着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直至夜幕降临,也没人找到他在哪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看向了山峦的方向。   没有任何犹豫,兰香雪率先冲进了山区,打算连夜搜山。   一夜不眠不休不会死人,可生死不知的下落才叫做煎熬。   方寸站在队伍里,一言不发,他几番问询后知道了自己是最后见到白泷的人。   联想到交谈的内容,他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他在怀疑。   甚至肯定。   白泷是故意以自己为诱饵,引诱凶手出现,他或许是想要留下什么线索。   就像自己说过的一样。   这不是他的责任,他却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而是他觉得一旦将交谈对话的内容说出来,这几名女子会把他活生生撕了。   他不敢说,因为白泷可能还活着。   ……   “公子不会有事的。”   兰香雪这么说。   她已经不知是第几遍这么说了。   最初说的时候,听上去是那么的坚定,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听着就像是一种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   她竭力让自己相信,然后试图让别人相信。   她始终走在最前方,有些削瘦的背影,紫色的长裙,在每一个角落搜寻着可能有的痕迹。   她看上去很坚定,但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也无人清楚。   其他人的进度已经逐渐被她拉开了一大截,山间的海拔也在不断的提高,夜晚的风很冷,刺骨的寒。   兰香雪走的越高,越冷,心越也空。   她感觉灵魂在一点点的被抽离出去,过去被幸福知足填满的内心已经空空荡荡。   因为一个人的失踪,她的心也跟着空了,就如同行走的魂魄,找寻着自己遗失的躯壳。   少女低着头,就这么木然的行走着找寻着,围着山行走。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明亮,朝阳穿破云海,投下一抹微光。   兰香雪顺着太阳的方向看去,忽然瞥见了一抹异样的鲜红色。   她如同打了个激灵似的,追赶过去,追向红色,她本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直至走近才发现并没有看错,那是一颗枯树,枯树上的落叶有一面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血液早已凝固干涸。   她下意识的顺着枯叶面向的方向看去。   一座凉亭,两张石凳,破碎石桌,枯红落叶。   兰香雪望着凉亭中醒目的血红色,压抑着指尖的颤抖,摇了摇头,似乎是要将预感驱散出去,可摇头的动作更让她绝望,她的视线余光看见了一抹白色,染着红色的白。   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有一只断手。   断手上缠绕着被染红的白色衣袖。   兰香雪跪倒在地,抱住断手,整个几乎化作石像。   她红了眼眶,红了眼眸,握住承影,几乎刹那入魔。   在大火焚毁了她的家时,她也不曾如此。   她想起了许多小事,都是这短短相处之中的点点滴滴,那人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指都在记忆中鲜明活泼。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理所当然的道理。   为什么想要留在公子身边,一天见不到就很烦躁,练剑也没了心情。   为什么看着那张面庞总是看不腻,甚至连不精通的画艺也想去学。   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都会认认真真的去听,甚至去学一些对剑术无用的知识。   为什么烟栖霞会说出‘因为不配’这样自甘卑微的话语。   为什么北冥清秋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来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此时心疼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哪有什么无以为报,只有心甘情愿。   无非只是一个字罢。   兰香雪望着云海,双眼无焦距,空空荡荡的心间剑意自发流转,随着寒冷渐入骨髓,雪之剑意契合着失落与空白的心境正在节节攀升……如雪剑意登堂入室,二重化元水到渠成…… 第269节 第两百六十七章 i need healing   咚……沉闷的声响传来,白泷穿过了界门,倒在了卧室内的地板上。   血液染红了白衣,也从伤口溢出,将白色的木地板涂上一层血红色。   “咳……”   白泷试图竭力的爬起身来,但少了一只手臂,连支撑体重都很难。   他只能一点点将自己挪到被子上方,同时默默计算着自己的伤势。   “肺部贯穿,肋骨断裂,开放性伤口,万幸的是心脉没受损……”   “左手断裂,正在大量失血,经脉损毁五分之二……”   “总之,先止血。”   他敲向肩膀和胸前穴道,阻止了血液的大量流失,但这需要搭配真气一同来遏制。   可那一剑伤了他的经脉,真气无法运作,血液的流失速度不见太多减缓。   数个位置动脉破裂,光靠穴道根本无法阻止血液流失。   还好,有药物。   白泷翻出床头柜子里,找出白色药瓶,倒出一枚丹药含在舌下。   随后拿出红色的瓶子,将红色粉末倒在伤口上。   上品止血散,许多江湖人都是靠着这个活过了一场场厮杀。   只要不是当场致命的伤势,只要能止住血液流失就还有的救,机械开放式创口的死亡大多是来自于血液流失导致的脏器衰竭。   对恢复能力极强的天魔来说,只要遏制住‘出血’这个debuff,他就能活,用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   有灼热的疼痛感自伤口传来,白泷脸色顿显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但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一些。   血在身下汇聚成了一滩,白泷回头看了眼床单和地板,心想这下打扫起来不知要多少时间。   忽然间,喉咙一甜,咳出一口鲜血,掌心多了一小块的内脏碎片。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看来只是止血散还不够,虽然止住了断臂上的血液流失,但内脏的出血还没有止住,大还丹的药力会从五脏六腑化开,多少能多撑点时间。   接下来怎么办?   要打120急救么?   但去了医院,自己手臂重生的速度肯定会被察觉到。   白泷仍然不想暴露身份,比这还要严重的伤,他也有过,区区胸部穿刺,还死不了人……又不是第一次受这类伤势,早已获得了抗性。   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将止血散直接倒进胸前的伤口里,这时却听见了敲门声。   彼时已是夜晚,谁会在这时敲门?   他皱着眉头,决定不予理会。   然而白泷忘记了,这个公寓里,他已经不是唯一的住客,隔着一扇木门,还有一只已经堕落成了游戏死宅的三眼八咫鸦,它正在公寓的大厅里,废寝忘食的搓着游戏手柄。   但这只是表象。   八咫鸦并未忘记自己为何而来,它还惦记着神宫和巫女之事,好不容易见到有外人来敲门,而白泷躲在门内没有反应,它悄悄的松开了爪子,离开了游戏手柄。   它很小心的瞅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木门,又瞅了一眼轻轻响着的防盗门。被锁链封住,它虽然没办法出房子,但开个门还是做得到的。   它意识到这也许是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   刹那间,八咫鸦肖申克附体!   它抬起爪子,快速的敲了敲手柄摇杆,以极快的速度给游戏存了个档。   然后振动翅膀飞向防盗门,透过猫眼,看到了一抹黑色长发,它心头一喜,猜想着会不会是巫女大人?   只是对方没抬头,身高有些矮,看不真切,但它已经箭在弦上。   八咫鸦狠下心,以鸟喙敲在在了门把手上,一下两下三下。   连续给了门把手三个嘴巴之后,它疼的眼睛都红了。   当最后一下敲完之后,八咫鸦打开了防盗门,吱呀一声,它满怀欣喜的看向门外。   见到的却不是羽生怜,而是另一张更加精致细腻的脸。   这名女子流露着略显清冷的神色,头顶缓缓升起几个问号。   端木槿看了眼八咫鸦,又看了眼屋子里,奇怪道:“人呢?”   八咫鸦见不是来人,随后想起这名女子是谁,它正想说些什么。   端木槿已经自己转动轮椅,进入了公寓中,看了眼八咫鸦:“居然还养宠物。”   八咫鸦冷笑一声,勾起嘴角,露出狂狷邪魅的冷笑……区区凡人。   但它聪明的选择了不说话,白泷就在屋子里,如果来的是羽生怜,它可以说些好听的来博取巫女的理解和同情,既然来人不是羽生怜,它还是装作一只普通的鸟就好。   端木槿推动轮椅,顺手带上房门:“白泷?你不在么?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   她看了看左右,却见不到人,视线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卧室的方向。   好奇心趋势之下,她靠近了卧室,端木槿先是敲了敲门,没打算擅自闯进去。   “你在里面?”   无人回应。   “回句话。”   还是没人回应。   端木槿自讨了没趣,将手里的资料丢下,打算直接离开。   正要离开时,却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她扭过头,心说这不是在房间里么?   端木槿再度敲门:“你再不回话,我就进去了。”   然而还是无人回答。   端木槿扭动了门锁,意外的是并未上锁。   她推开了一小截房门,紧接着从门缝中溢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端木槿变了脸色,她直接推开房门,房间里的窗帘是闭合的,只有某些细微的电子仪器的信号灯在泛着蓝色白色的光,根本看不见室内有什么。   大厅的灯光只是照亮了床铺的边角位置。   端木槿在墙壁上摸索着开关,打开了白炽灯,随后刺目的红填满了视线。   她下意识掩住口鼻,将惊骇和尖叫声都堵在喉咙里。   隔着六七步的距离,她能清晰的看见一袭血衣的青年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坐在地面上,背靠着床,左手自手肘位置往下空空如也,鲜血已经浸染了小半的深色床单。   端木槿停顿了大约六七秒才终于反应回来,她慌乱中拿出手机,第一反应是报警和打急救电话。   这时,却被制止了。   “别打妖二零……”白泷虚弱的开口:“我不去医院。”   “你别说话了。”端木槿慌乱却又冷静:“按住伤口,保持清醒。”   “死不了的,不用浪费医药费。”白泷很清醒。   “你还惦记着这个?再不去医院就要死了!”端木槿被气笑了:“医药费我给你垫付!”   “真的不用。”白泷靠着床单,侧过视线:“我说话都很吃力,别给我添麻烦了……”   端木槿扬眉怒目,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的迹象:“添麻烦?”   白泷冷静道:“我给你算一算,就算你打电话,等急救车赶来,至少也是二十分钟,如果这血在十分钟内不能止住,我可能就要脏器衰竭而停止呼吸了。”   端木槿不理会,继续按下键位:“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想就这么等死?”   白泷缓缓的说:“那你来帮忙搭把手,这伤口位置太靠上也太深了,我自己看不见……”   端木槿也不清楚是他疯了还是自己太正常:“我是生物学、医药学专业,我不是外科医生!哪怕知道怎么治,我也没有任何手术的经验!我连手术刀都没碰过。”   “我知道你没手术经验,所以我会告诉怎么做,放心好了,一点也不复杂。”白泷抬起右手指着一旁的柜子:“把医药箱拿出来,就在柜子的最后下层……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端木槿以手扶额,理性告诉她,她应该不管白泷的意愿,把医生叫过来,同时按住他的伤口,阻止继续大量失血,让他保持清醒,同时问清楚血型,撑到急救科的到来。   但她最后选择息屏了手机,翻出了急救箱,盯着白泷:“我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陪着你疯。”   她打开了急救箱,声音压抑不住不安:“所以,你可千万……别骗我。”   白泷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意外的很有魅力……这是吊桥效应?可自己明明很冷静。   他正想说什么,却再度咳出一口血,顿时丢下所有想法,冷静道:“我还没结婚,我还不想死,先接血管!” 第270节 第两百六十八章 缝合   “你不用麻醉么?”   “麻药会冻结疼痛感,我怕自己会睡着。”   “我没找到麻药,说实话。”   “上次用完了,没买……”   “上次?”   “大概一年……不,在这里是三月前。”   “也是受伤么?”   “差不多,不过上次是腿断了,要把碎掉的骨头一个个挑出来很麻烦,很多碎掉的骨头渣子……嘶,你轻点,扯到我血管了。”   “我就是在扯你血管,别动也别抖,我看不清了,话说真的不用缝合?”   “涂上止血粉就行,不需要缝合,大概半分钟就会凝固住,之后就会自我愈合。”   “这是什么药物?这么神奇。”   “不仅仅是药物,还有自我强化的治愈能力,呼吸回血大法了解一下。”   “嗯……我现在不想问这些,之后再说了。”   “不要手术费你就是我永远的好兄弟……不得不说,为了照明,你把灯绑在头发上的做法还真是有创意,头发还能这么用,嘶……轻点,那是动脉……”   “疼也怪你自己不买麻药。”   “贵啊!”   “你如果疼死了,算不算是死于抠门?”   “再上升一个台阶,可以怪国家没能精准扶贫。”   “你这里的血管好像要坏死了。”   “剪掉吧。”   “嗯,我挺好奇这条血管怎么变成向日葵的形状了?”   “说来话长,你理解成自来水管被炸了,差不多的意思……哎哟,这真的疼……麻烦你去开一下电脑。”   “开电脑做什么?”   “我要分散注意力,通过分散注意力的办法来遏制疼痛感……”   “你也要学关公下棋刮骨疗毒?”   “你怎么知道?”   “你当我没看过星爷的电影?”   “我的……你不开电脑就算了,为什么开手机?”   “我手机里也有啊,不必要开电脑,是魔人社作品,queen bee社的作品也有……”   “ppt的破公司还没倒闭呢?诶不对,小老妹你不对劲,你怎么也看里式番?”   “你还真以为女孩不看这些?”   “不是,我突然觉得多了点共同语言,想跟你交换一波资源……嘶!骨头骨头骨头硬了!”   “刚刚取出一块骨头渣子,这块肋骨几乎是彻底碎了,切口好光滑,手感挺好的……”   “你别乱摸行么?那是我的肺,不要顶我的肺谢谢。”   “别躲,让我康康里面。”   “端木姐不要啊。”   “好了,感觉找得到的血管都接上去了,肺泡怎么修复我不清楚,接下来缝合一下肺的表面创口,不然你也会得气胸,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建议你之后去医院里检查一下。”   “等我手好了就回去做个全身体检。”   “手?你这手已经没了啊。”   “会长回来的,大概三天左右吧。”   “你是触手怪吗?还能自我再生!那岂不是切了哪里都能长回来?”   “麻烦你别往奇怪的地方看,头被切了,我说什么都得死。”   “那别的头呢?”   “那倒是无所谓。”   “也是,男人的乳头留着也什么作用。”   “你说的是这个头啊,就这?”   “那你以为我说的是哪个?”   “别逼我开车,我说的是手指头和脚指头……嗯,你这缝合倒是挺稳健的啊。”   “小时候学过针线活儿,我外婆教我的,本来小时候就打算当个外科医生。”   “现在不做了?”   “外科医生是体力活,我站都站不起来,长时间手术做不了,这才半个多小时,手已经酸痛的不行了,体能太弱,做不了外科医生……好了,缝合结束,涂一层止血散,真好用啊,血止的好快。”   “你直接把这玩意泡水后做成糊糊,涂在出血点也能直接止血,好用是好用……就是很贵。”   “这一瓶多少美金?”   “美金买不到,它的基本材料是百年苦血参、五十年巫雪莲、还有十七种大大小小药材。”   “没听说过,居然是中药?”   “不算是,你可以理解成许多药材的升级版本,它的药效是寻常的提纯药物的几十倍以上。”   “我能带回去解析一下分子结构?”   “你可以试试,但大概是解析不出来的。”   聊天一句句的继续着。   用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接结束了肺部和胸前的缝合之后,开始了后背的伤口缝合。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端木槿给线头打了个蝴蝶结,结束了最终缝合,她鸭子坐在床铺上,额头满是汗水,长长的呵出一口气道:“终于结束了。”   接近一个钟头的缝合对体力要求不低,如果没有止血散,纯粹手动缝合,再来五个小时也做不完。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努力成果,白泷的前胸后背的伤口被处理完毕,端木槿的缝合做的很到位,缝合的非常整齐且漂亮。这时有一滴汗水顺着脸颊落下,她伸出手接住汗水,防止汗水打落在伤口上。   一边摘下头上绑着的手电筒,她一边看向青年的后背,脱下上衣后,后背上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不是那么的棱角分明,比不上健美先生,但充满了爆发力。   “白泷?”端木槿轻轻碰了碰他,却没得到回应。   心头突然一紧,她急忙伸出手按住他的脖颈,确认有心跳后方才放松下来。   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已经躺在血迹斑斑的床铺上睡着了。   这不是什么坏事,一旦入睡,身体就会开始高速的自我修复。   端木槿没有打扰,只是房间里一片狼藉,而她也没办法收拾,毕竟她也行动不便。   她正打算出去洗个手什么的,随后注意到了白泷脱下的外衣里掉落下了一本染血的笔记。   拾起笔记本,随手一翻,翻到了夹着塑料绳的一页。   上面的记录映入眼帘,好奇心发作的端木槿看入了神。   笔记上记录着白泷所有的调查进展,关于天香楼阁的几起案件的全部经过。   既有大致的经过,也有具体的时间,相关者的目击报告,以及不同人的口述调查。   只是看了几眼,她顿时意识到这个笔记本上的内容肯定和白泷受伤有着莫大的关联。   她虽然不知道上面记载的某些信息是什么意思。   譬如说武学境界,譬如说人榜,再譬如说灵剑什么的。   就像是看武侠小说似的,她虽然不懂到底是什么,但还是迅速的代入了设定,现代人的接受能力很强,这类故事其实早已属于屡见不鲜的范畴。   端木槿阅读着笔记,她有着极强的共情能力,不过几分钟内就把握到了关键点。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看来,白泷就是被凶手所伤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什么。”   “或许他已经知道,只要问一问就能得出答案,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这背后的隐情绝不单纯……”   端木槿合上了笔记本,她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只需要等待白泷醒来后核实一下……   想到这里,她的好奇心暂且收敛,随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传来了麻痹感,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导致了血液流动不顺畅,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累的快动弹不了了,本就身子虚弱,双腿的肌肉组织缓缓退化,甚至无法行走,全靠腰肢和手臂力量支撑着上半身。   此时她只想着躺下去睡一觉。   于是端木槿靠在了墙上,想着就小憩一会儿。   她闭上了眼睛,身体顺着重力缓缓滑下去,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不多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落在两人的身上,覆上一层银色。 第271节 第两百六十九章 企业级理解   白泷这一睡便是足足整个晚上。   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完全的入定。   天魔真气不断运转,大还丹的妖力在躯壳内化开,而血肉也在迅速的再生。   他的断手大约需要三五日时间才能长回来,但这属于一般情况,这次由于服用了大还丹,加上接续了肺腑的血管,缝合了伤口,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够靠时间来自愈。   他的自愈速度提升了一整个大台阶,因此多余的药力开始自动修复断裂的手臂,于是第二天醒来时,他的右手已经长出了一小截了,不过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只婴儿的手,知觉是有的,就是看着大小不太对称。   从床铺上起身,白泷摸了摸胸口的伤势,居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果然正确的外科手术加上高效的药材互相配合才能发挥出最佳功效。   回头看了眼染着血的床铺,上面还沾染着某些香味,香气和血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些怪异。   他顺手打开了窗户,让微风吹走这浑浊的室内空气。   走出门外,闻到了一股勾人馋虫的香味。   端木槿坐在客厅里,手里捧着笔记正在看,她已经换上了身干净的衣服,可白泷分明记得昨天她的那套宽松的灰裙已经染满了血迹,不远处的厨房开着火,咕噜咕噜的煮着什么。   “排骨?”   “还有猪血,活血的汤,视频网上的补血食谱,现学现卖。”端木槿随口说:“去了一趟超级市场买了点食材,我想你醒了也会饿,可你的伤口并不适合吃外卖。”   白泷有些不太适应,他摸了摸后脑勺:“你正常点,突然这样,我害怕。”   端木槿将手里的笔记本砸了过来:“把火关了,去盛饭菜,我也饿了。”   白泷顺手接住笔记本,盛好饭菜,感叹道:“没想到我也有吃富婆软饭的一天。”   因为是糯米,米饭软黏,所以是真·软饭。   端木槿态度仍然不冷不热,既没有太疏远,又谈不上亲近。   八咫鸦连继续van游戏的心情也没了,三只眼睛就往这边瞟。   心中很是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女人好强的气场,她不仅煮饭了,而且还打扫了一会儿卫生,简直比白泷还像是这儿的女主人。   危!羽生怜,危!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   巫女大人,你来点作用啊巫女大人!   八咫鸦恨不得空降一个羽生怜,可它办不到,自己也没办法介入其中,只能瞪着眼睛聆听。   除了作为入股羽生怜的老牌股东,它不得不关心一下天魔的感情生活之外,也同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人能把白泷伤到这一步,他自己就待在屋子了一天多时间,怎么出来就成了这样?   自我发电也不能活活撸断左手啊?   难不成是打游戏输太多,把肺气炸了?   自己最多是连续被宫崎老贼阴到三眼流血泪而已。   端木槿的厨艺确然不错,单独生活久了,人人都是食神。   她抿了抿汤汁,随后有些猫舌头的吐了出来:“烫。”   白泷看了眼,拿过手:“给我。”   他运起真气,碗里的汤顿时浮现出数个不同的小漩涡,旋转的水流迅速散去了汤汁的热量。   端木槿看了这一手,奇怪的问:“你现在不藏着了?”   “有必要吗?”白泷抬起婴儿大小的左手摸了摸下巴。   端木槿眼神微妙:“高人竟在我身边。”   白泷和她闲聊了起来:“你也看了笔记了,发生了什么,已经清楚了吧。”   端木槿点头:“只是大抵清楚了,可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白泷举了例子:“你看轻小说吗?”   端木槿想了想说:“关于我一名普通大学生突然穿越到异世界并且获得了不死之躯的超能力于是决定开始大杀四方回头又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来回穿越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一设定并且开始愉快练习反复横跳这件事?”   白泷默然……好家伙,还真让你猜中了大半。   端木槿随即说:“可我不信有什么异世界,而且真的有……那你凭什么能来来回回?时间上也说不过去。”   白泷默默喝汤:“那网文呢?”   端木槿直白问:“于是你去了哪块大陆?斗罗、斗气、斗马、斗牛、斗蟋蟀?”   白泷咳了出来:“内味太重了,停一停,张三律师函警告。”   端木槿瞥了眼:“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强迫你,与其说是去了异世界,我宁可相信你去打外星人了。”   白泷笑:“不至于吧?外星人?奥特曼终于要入侵地球,开启殖民了吗?”   端木槿默然不语,她心想的是……不是杀戮都市?   随后默默猜想……不会真的是主神空间吧?   有着超高情商和理解能力的端木槿并未追问太多。   ——不要问,问就是抹杀。   她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是完全的胡猜乱想。   在她看来,白泷是谨慎的人,他往往不会暴露自己的特殊,有着很强的自我约束力。   既没有改变世界的志向,又没有靠着特殊的力量作威作福的意图。   他很怕麻烦,更怕引起关注,直白点说,他很……现实。   有了重大秘密自然会想着如何去隐瞒,有了特殊的能力也不会和美式超级英雄一样想着去锄强扶弱,侠客精神在现代世界并不适用,因为现代世界没有超级恶棍和超级反派。   他太现实了,而一个现实中的人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白泷不该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所以穿越理应是真的。   佐证这一点的除了超人的恢复能力和手撕怪异的实力之外,还有其他几点。   白泷在大学城中是个带恶人模板,一眼就能让人望而生畏,明明接触后会觉得他是个随和的人。   但这也证明了他骨子里是不同于寻常人了。   寻常的平民百姓绝无可能周转于各种情况下仍然游刃有余。   而他的自信是写在骨子里的,有一种见过大世面的感觉。   说白点就是气质。   加上偶尔白泷会问出一些奇妙的问题,端木槿结合这次的笔记本更加确定穿越是存在的。   最负盛名的穿越有几种?   现代都市题材,还能放人回来的穿越有几种?   左思右想,那就是无限流了……左手一本杀戮都市,右手一本无限恐怖。   但凡无限流,都脱离不了这种模板的嵌套。   既然不是被大黑球征召去打外星人、对抗外星文明,看来就是被大光球掳走去异世界闯荡到处破坏剧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珍惜生命的现实直男会伤成这样的理由,否则他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解读这个案子呢?   肯定有强制力啊,这个强制力就是大光球。   任务失败扣奖励点,奖励点负数就直接抹杀,老套设定却是最经典无限流,血腥残酷又毫无人情。   哪像是如今的系统文,一个个都是好保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出天命之子宇宙天尊。   这么说来,他也是仗着自己不会死,连修复身体的点数都舍不得用?又或者是连修复的点数都没了?   “难道是上个任务惨败了?”端木槿自言自语的说,她声音很轻,全然是企业级理解的胡思乱想。   白泷却听见了,他说:“还没失败,只是暂时中断。”   端木槿猛地回头……真的有任务?还真是主神空间?   她下意识的问:“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会不会出问题?带来什么危险?”   “危险?应该不至于吧。”白泷迟疑,这个世界带来的麻烦至多是能力暴露,被官方约谈,不过他们大概没空理会,毕竟灵气复苏,棘手的问题更多,自己这么人畜无害还能清理怪异的人才,官方不可能来找自己麻烦。   “那就不用说了,或者等到以后再告诉我吧。”   端木槿过去很想知道他的秘密,现在有了眉目,她反而不想深究了,或许是看见了浴血残躯的青年之后,她意识到了这份秘密的背后藏匿着太多血腥和残酷,反而有了几分不忍,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竟也有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隔离感,仿佛他脆弱如梦幻泡影般一碰即碎。   “也好。”白泷默然,他也没打算和盘托出,便笑了笑:“我原本也不打算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全部告诉你,毕竟听上去太玄乎了一些,偶尔跟你聊一聊倒是无碍……”   “这倒是没什么。”端木槿平静了几分:“生命安全最重要。”   “说的很多,命比什么都重要。”白泷深以为然:“以稳健的发育为当下目标吧。”   “你还打算再回去吗?”端木槿盯着碗筷问。   “当然。”白泷按着胸膛:“这一剑不能白白被刺,我记仇的很……况且卖血战术算是成功了,后续我有把握能控制住局面。”   端木槿缓缓蹙起眉头,随后缓缓舒展:“随你吧……不过在你去之前,还是听一听我的看法吧,关于真凶的身份,关于灵剑的失窃,关于三起案子的种种,我不敢说自己绝对正确,但这或许就是真相之一了。” 第272节 第两百七十章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时至深夜,月明而星稀。   九莲庭楼之前,正是一派剑拔弩张。   一场声势浩大的搜山,最后找到的不过是一滩血迹,一截衣袖,一只断手。   这个消息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明眼人都会清楚到底此人到底是死了。   陆小堂死了,众多宾客是惶恐,而白泷失踪了,宾客们最后的忍耐也走到了极限。   毕竟……连查案的人也没了。   出外景的楼阁之前,几大真传弟子的手掌虚按着剑柄,神色为难,背后上百内门弟子着浅蓝色衣装,一张张年轻的面貌上满是压抑的沉默。   倘若来者是敌,她们拔剑便战,便是血染青丝也算是报答了宗门的养育之恩。   可偏偏来者不是敌人,而是受邀而来的宾客,其中武力卓绝者甚少,都是些平凡人罢了。   其中一名背着书箱的青年人站在队伍中列,缓缓走出人群,直视着前方真传弟子中的一员,平静问道:“宋姑娘,真要阻我等回家路?”   此是读书人,来自云麓学宫,虽属于声名不显者,却也是五代书香世家,背后势力不说深不可层,却也是一代儒者,将来必当入仕,轮地位比国子监的太学生都要高出许多。   邀请此人来的是第八真传,八姑娘被点出名讳,也无法做缩头鸵鸟,只能往前一步,迎着对方的视线,露出左右为难之色,宗门、义气两难全,她低声说:“我们可以谈一谈……”   “谈不了,倘若是我死在这里,死在异乡,会有太多遗憾了。”读书人轻轻摇头:“你我相识数载,你了解我的为人,我有抱负,也有理想,所以不能死在这里,我谅解你的苦衷,但也希望你尊重我的想法。”   “宗门会想办法保障你的安全。”   “想不了,如果你们有办法,就不至于落得这一步了。”他说话时不急不缓也冷静非常:“我并非是忍无可忍,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知晓……如此等待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即便此事不是鬼神之为,亦不是魑魅魍魉,贵宗门又能如何应对?”   八姑娘接不上话。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死了两个人,这是事实。   即便是半软禁半看护也没能阻止凶手杀人,再傻的人也清楚,宗门里必有内鬼。   宾客们都清楚,留下来的结果便是任人鱼肉,他们可以不惧死亡,却不想死的不明白。   天香楼阁有天香楼阁的规矩,而宾客们也有自己的道理,乌合之众才会沦为一盘散沙,所以这些人自发的拧成了一股绳,决意不再拖延,在今晚正面离开外景。   这是一次全面性的冲突,也彻底撕破了最后一层的遮掩。   “宋姑娘,能请你让开么?读书人这么问道。   第八真传不语,却轻微的摇头。   宗门对寻常江湖人而言,各自意味不同,天香楼阁的弟子几乎全是被世人抛却的孤儿,其中许多人都是出生时就身患病症而被舍弃,她们能活全仰仗宗门的养育之恩,这里是她们的家,为宗门而活是忠孝,如果非要做出一个选择,她也只能忍痛割袍。   “我明白了。”读书人叹道:“你我恩义已绝。”   听得此言,八姑娘眼神稍稍黯然,只能苦涩一笑。   读书人之后,也有其他人开口,交谈的结果,最终指向的答案都是同样。   在问答之后,再无言语。   无声之中,外宾们往前踏进一步,他们手中没有兵器,既不是江湖名宿,又不是覆甲的兵卒,却有种无言的压力,逼迫着真传弟子们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今天就要走,谁拦着都不行。   除非拔剑阻拦。   可拔剑的后果是什么?   堂堂名门正派屠戮外宾,此事之后她们还有立锥之地么?   说到底这是诛心的抉择。   天香楼阁的弟子们心说宁可去直面魔教,直面南唐铁骑,也不想承受这种压力,拔剑也不是,不拔剑也不是,谁都不情愿自己成了刽子手。   分明该千刀万剐的是真凶,而他们却在互相掣肘。   “此事难了。”方寸站在窗边,看着这处比闹剧还要热闹的讽刺戏码,叹道:“可怜这群弟子,被架在火上烤了,而这群外宾也都成了火中取栗者。”   兰香雪默然着问:“你为什么不去?”   “我知道走不了。”方寸摇头说:“而且,我是医师,病人没治好,怎么好一走了之?”   他指的病人是病榻上的北冥清秋。   她得知白泷失踪后激动之下提起真元,一口气没提上来,自己反倒是晕厥了过去,犯下低级错误,伤势反而加重了几分,导致昏睡至今。   方寸又问:“你们不走么?”   兰香雪默然,她无声的抱着剑,良久才道:“我在等凶手……”   她是杀手,有的是耐心,如果公子死了,她一辈子都可以留在这里,只等着凶手露出马脚,然后拔剑杀人。   她不走,绣玉自然也不会走,况且镇国公主的心情也谈不上好,她走火入魔伤了本源后也坚持去了金陵是为了找寻白泷,现在他人没了,回梵月谷后如何交代?   小姑娘正闷闷不乐的坐在窗户上晃悠着小腿,心说等功力恢复个几成,非得把凶手揪出来冻成冰块然后丢进湖里冰镇个几年时间。   可她也好,兰香雪也好,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有了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也挡不住宵小之辈的有心算无心,金城铁壁防御无双也怕来自背后刺来的软刀子。   阴谋诡计杀人无形,找不到凶手,难不成真的要提着一把刀把这名门正派上下千人杀个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天下的冤案错案恩怨纠葛太多,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也不可能名动天下,成为各个大宗门的座上宾。   谁都担心出现这种纰漏,连六大宗门之一的天香楼阁都会落得如此焦头烂额的地步,更遑论别的小宗门。   在外宾逼迫的真传弟子们退无可退至极。   在姑娘们几乎压抑不住想要拔剑的时候。   一抹剑光斩落在湖面之中,入地三寸,苍白色的剑痕升起,地面浮现出无形的剑气壁垒,瞬间震退了双方。   沈轻眉自湖泊上走来,足尖落下,荡起一阵阵轻微涟漪,好似行走在镜面上。   “何须为难弟子们?如有苛责冲我沈轻眉来便是。”五长老平淡道:“她们不过是听从了命令,有不是有意刁难,逼的你们落入窠臼,这一切都是我的授意。”   她开口说道,便是将所有敌视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也是很聪明的做法,和宗门无关,都是个人所为,转嫁了矛盾,也转移了视线。   可众人皆知这个手法,只要不放他们离开,连给台阶都不会留。   一位中年宾客道:“沈长老乃天王境,不放人走,我等强闯也绝无可能过去,可世事需讲道理,我等着实没有耐心继续留在这儿,没理由为了贵宗的灵剑而等死的道理。”   另一宾客也说:“不顾江湖风评,不管宾客死活,这就是贵宗的做法?”   一名女子宾客厉声道:“如要调查,我等配合,但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就是凶手,为何还不放人走?非要我等死在这里,血流成河,你们才见得我们清白?”   读书人说:“沈长老,如今的局势,不是你不信我等,而是我等不信你……世间道理,无非一饮一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事情走到这一步,继续坚持也无所收益,如果灵剑一日不寻回,我等一日便不能离开,这要等到猴年马月?谁都意难平。”   沈轻眉道:“意难平?好,那我便给你们一个解释。”   宾客们正想着问问如何是‘给个解释’。   这时,忽见湖面有一缕火光飘然而近。   一叶扁舟飘荡在湖面上,如同一条游鱼般划开了水面。   孤舟贴近了岸边,距离岸边不足三丈,也恰巧的停在了立足湖泊之上的沈轻眉的身侧。   涟漪扩散,孤舟停靠,而灯笼之后有一道身形轮廓。   众人定睛看去,刹那间露出惊容。   青年提起灯笼,火光印照着一袭白衣,青年吹灭了灯笼里的火光,看向岸上的众人,而众人也看着他。   相顾无言。   白泷不曾因为这些诧异、疑惑、惊骇、怀疑的目光而动摇,他只是轻轻一笑,视线如利剑般刺向某道倩影。   “去了一趟阎王殿,可惜阎王不收,于是我从地狱回来了。”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你说对吗?”   “苏姑娘。” 第273节 第两百七十一章 湖中月(上)   白泷回来了。   他很想感叹一句‘所罗门哟,老子又回来了’。   但这二次元含量超出的台词不太适合用于当前的场景。   于是他凹了个造型,挑选了最合适的出场时机,踩着一叶扁舟,顺流而至。   白泷不仅没有死,而且活蹦乱跳,这一事实惊到了众人,许多人都惊疑不定,宾客们集结冲塔的心思也黯淡了几分,不禁面面相觑。   真传弟子们不知是真是假,宾客们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人甚至想问一问是不是找了谁贴上人皮面具来客串的。   然而这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问也问不出。   白泷立于江面孤舟,遗世独立,背着双手,既有着江湖侠客的潇洒,又有着文人的风雅,两种气质巧妙的结合着,他似是玩味般的看向岸上众人,随后平静道。   “无需怀疑,白某没死。”   “或者说,死了一次,又活了。”   宾客之中有人盯着白泷:“你若是他,你的左手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知晓,白泷已经断了左臂,他的断臂在半山腰上被寻到。   白泷卷起袖口,露出左臂手臂:“看清楚,这是新生的,为了再长出来一条手,在下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新生的左手肤色并不同,过于白皙,和原本的手臂肌肤有着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天下神功绝技有许多,断肢再生罕见却绝非不可能。   于是宾客中无人再问,既是白泷真的没死,他们的冲塔气势便孱弱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氛围散去少许。   商雨薇走出人群,她独自失神了许久,这时才有勇气问:“你真的没事?”   白泷颔首:“如假包换。”   商雨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白泷缓缓摇头,她知晓这时并不适合谈私情,于是默默咽下内心的担忧。   女子心情难以猜测,得知白泷失踪断臂的消息之后,她两日间过的浑浑噩噩魂不守舍,如今见到他还活着,便是顷刻欣喜之后,满腔担忧和失落皆化作埋怨,差点便要不分场合的说出口,可惜在对方的注视中,她又闭上了嘴,默默敛去小心思,品味着甘甜苦涩。   白泷抬起头,瞥见远方有一抹淡紫衣裙的少女采风掠影而过,他静静的笑了笑,转头看向众人,自己独立于孤舟之首,淡然道。   “白某无疑是死了一次,但这次寻死觅生也不是全无收获。”   “生死之间有大感悟,我也是收获颇丰,死去活来了一趟,得了高人指点才得以窥见真相一隅。”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难得阎王不收我,索性这一剑之仇我亲自来还了,你说对吗?”   “苏姑娘!”   白泷谈笑之间,言语如剑,直指天香楼阁首席真传弟子苏若水。   霎时间,其他宾客皆哗然变色,真传弟子面露怒意,内门弟子惊诧不已。   白泷岿然不动,不闻其他聒噪之声或者骂声鼎沸,只是静静凝视着身姿婉约的苏若水。   苏若水满脸温和笑意,她的容貌谈不上极美,比不得端木槿、烟栖霞、绣玉等世间绝色,顷刻温婉清澈如水,极具亲和力:“白公子这么问是何意?说的仿佛是我伤了你似的……”   白泷见到她此时的笑容,只是啧啧称奇,如同见到了漂亮的罂粟花:“仿佛?不是仿佛,就是你伤的我,你不伤了,你还亲手杀了陆小堂,斩断了他的脖子,制造了这些恐慌。”   “今晚的局势,是你一手促成,如若我没猜错,接下来你可能会选择动手杀人,只要杀了第一个,其他外宾都不得不死在这儿,杀人就是这样,有了一就有了二。”   “一派胡言!”五姑娘怒道。   “住口。”沈轻眉冷斥:“孰是孰非,自有辩驳!”   其他真传们想要开口为大师姐辩解,却在五长老的注视下咬住嘴唇,只能默默敌视的看向白泷。   外宾们也无人开口,空气压抑的宁静起来,骂声平息,只有水波声依旧。   其他人都成了观众,仿佛隔着一个舞台,舞台上是两个人的对白,指摘着对方身上的淋漓血色。   苏若水平淡摇头,她自然不会承认:“白公子想必也不是胡言乱语,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对我泼脏水有什么好处么?”   白泷单手负后叹道:“我想来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承认,毕竟有本事把凶手说到泪流满面,自己承认罪行,那是柯南、鸣人的本领,而我并不擅长说教。”   “你承认自己是在胡诌了?”苏若水问。   “不,我要揭穿你了。”白泷答。   苏若水恬淡一笑,眼神里透着‘你可以试试’的深长意味:“既然白公子如此言之凿凿,理应有证据。”   白泷指着自己胸口:“我活着,难道不算是证据吗?”   苏若水摇头反驳:“此言差矣,如果我是凶手,为何不赶尽杀绝,还要留下公子一条性命?这样的指证有些苍白无力,除非有人证或者物证。”   白泷想了想说:“那确实……没有。”   众人面露异色,没有证据你说个捷豹?   白泷又说:“虽说我的案子没有结论,但这不妨放一放,我们来谈一谈别的案子。”   苏若水脸色微变:“别的?你说的是陆小堂之死么?”   白泷却说:“不仅仅只是陆小堂的死,从最初的楚静静遇刺,再至水下密室的灵剑失窃,再至密室中掌门的遇害,再到陆小堂的身死,再到我孤身上山引诱凶手现身,最后再到今晚的全面冲突……这些事件并非独立存在,它们互为表里,由同一个理由贯穿。”   彼时,兰香雪已经越过人群,她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公子,但隔着人群时听见了他侃侃而谈的声音,心间的所有忐忑和不安也都放下了。   公子还是那个公子,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报安,而是来到这里揭晓真凶。   作为见识过白公子推理能力的人,兰香雪很清楚,既然公子已经开口就证明他已有了十足把握。   众人和她同样,都对接下来的发言无比期待,心中暗暗猜想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始终困扰着得不出答案的真相就将要在这里大白于天下了吗?苏若水真的是凶手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种种疑惑交叠在一起,不论是信或不信的人,都选择了直视着白泷,不愿错过他接下来的任何一句话。   “就让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一一拆解吧。”   “最初的密室,是水下的密室。”   “等等。”匆忙赶来的方寸不由得问道:“为什么是水下?不是楚静静遇刺吗?”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白泷摇头道:“水密室的时间发生的比楚静静遇刺更早,是因为它是在当天夜晚发生的,而楚静静的遇刺时间已经接近于天亮,具体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待会儿你们就清楚了。”   “首先,需要肯定的一点是,水下的石室是几乎不可能进入的一个密室,它最大的一个难题就在于‘在不排空水的情况下到底如何才能进入室内,并且不让湖水漫入石室当中’……我和沈长老进行了几番确认,得出‘即便是圣元境武者也无法悄无声息的进入其中’,‘掌门早已坐化而并非遇害’,‘想要推开石室的门至少得有先天三重的体魄’以及‘九莲心湖在掌门闭关之后就再也没排水过’的结论。”   “那么这个密室的最大难题就在于一点……即凶手如何进入的密室。”   “湖水自始至终都覆盖了石室,推开了门,就会导致水灌入其中,而整个室内没有一滴水……”   “一般来想,肯定是水排空之前或者排空之后,才有谁窃取了灵剑飞月摘星,刺了掌门尸体,然而当时众人皆在一旁围观,根本没有谁有这个机会,苏若水自然也不可能当着沈长老的面动手。”   “但并不是。”   “实际上打开石室的时间点就在前一天夜晚。”   “想要进入石室,也并不需要真的排空湖水,只需要一个巧妙的办法。”   白泷没有故弄玄虚,直接了当道:“办法很简单,只需要阻断湖水就行了。”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将盛满了水的茶杯扣在了自己的手掌上,然后,一滴水也没流出来。   “就,这么简单?”六姑娘下意识的问:“不可能吧,用什么阻断的水流?真气覆盖面积达不到……”   “为什么要用真气?”白泷反问:“隔绝水流的难道一定要用真气?不,可以用其他的材料,什么都可以,只要能防水并且具备足够的柔韧性,它就能用来隔绝水流。”   “想要进入密室中,至少需要两张这样的防水布。”   “第一张,贴在密室的墙面上,因为是沿着石室的门框切合而成,所以不会影响石门的开关。”   “然后将第二张也贴在墙面上,只不过第二张比第一张更大一些,要贴合在其他的位置。”   “然后巧妙的地方就来了。”   “凶手需要在贴合第一张和第二张的防水布之间,把自己包裹在内,就像是一个三明治。”白泷双手一合:“两张防水布牢牢的贴紧前胸后背,保证两者之间只保留极少的水,这时候,他就可以开门了。” 第274节 第两百七十二章 琴外音   “两张防水布,牢牢的贴合,一里一外的隔绝了湖水。”   “这时候紧贴着石室大门的凶手会推开石室的大门了。”   “因为水压的缘故,开门要比以往还要容易一些。”   “当石门被打开,而湖水被隔绝在外,接下来他只需要划破面前的第一层防水布,就能顺利的进入石室之内,而背后的第二张防水布会将湖水隔绝在外。”   “通过这种办法,凶手进入了石室,这时他只需要处理掉身上和两张防水布之间极少量的水就好。”   “这也不难,这么大的空旷石室,稍微运气就能将水分蒸发干净,让水汽扩散到空气里且不会留下痕迹。”   “接下来,取走飞月摘星,同时对已经坐化的掌门的胸口刺入一剑。”   “然后关上石门,拆下第二张防水布,一切都悄无痕迹。”   “这是一个物理性质上可行的密室,不是什么神功绝技,而是一个障眼戏法。”   白泷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到这里为止,有什么疑问么?”   许多人面面相觑,很多人对水压的了解不足,缺乏基本物理常识,但白泷的说法似乎可行。   “这只是你的说法。”第六真传质问道:“这种防水布到底存在与否,无人知道,你为什么能肯定?为什么说一定是当天夜晚失窃的?”   “我最初并不肯定,但有一个人的话提示了我。”白泷说道。   “谁?”   “太叔颜。”白泷望着不远处正在盯着湖水走神的太白剑派真传道。   “我,我吗?”太叔颜有些呆萌的问。   “你说过,在进入外景之后,你看了一会儿月亮,并且说了月色很美。”白泷问:“是不是?”   “是的。”   “可你看到的并不是天上的月亮。”   “嗯,因为我看月亮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月亮在房子顶层,我只能看着水面倒映的月光。”太叔颜解释。   “湖面的月亮是什么样的?”   “满月啊。”太叔颜理所当然道。   此时有人举头望月,今天的月亮分明是残月,仅仅过去三天时间,怎么可能从满月变成残月?   “天空是残月,而湖中是满月,能如何解释?是她看眼花了吗?”白泷问道:“并不是,而是水里藏着什么东西,甚至可能是某种光源,才会在湖面上倒映出满月的辉光。”   沈轻眉呢喃:“飞月摘星。”   唯有镇派灵剑会释放出这种光芒,传闻它的打造材料便有月石和陨星,见到月光便会熠熠生辉。   六姑娘不说话了,低头默然不语,她被说服了   苏若水出言道:“即便你破解了水密室的谜题,但这也恰恰证明了拥有嫌疑的绝不止我一人。”   白泷笑了笑:“湖底的水压一定十分恐怖,这种材质的防水布也并不容易找寻,但也正因如此,也只有天香楼阁的内部人员才有能力将它运进来,它的面积一定不小,我提议可以查一查,这类特殊布匹的运输不可能毫无痕迹,一般会用在建筑上作为隔水防雨的材料……”   苏若水脸色一变,反应极快的说:“或许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呢?”   白泷双手抱胸,他说:“好……这个密室,我也不能完全证明你有罪,那便下一个……”   苏若水轻松的说:“四师妹的遇刺吗?你当初也说了,那是一个密室。”   白泷摇头:“不存在所谓的密室……都是巧妙叠加的结果,这个密室利用了走火入魔的真元外溢……因为当时我破门而入,根本没注意到门有没有被撞开过一次……反正门已经被冻住了,如果背后门锁已经破坏,我也不可能意识到是我自己撞坏的,还是原来一开始就破损了……”   商雨薇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四师姐反而是因为走火入魔而被饶过一命了?”   其他真传却脸色难看。   沈轻眉淡淡道:“能一剑刺伤她已是难事……还有谁能让她瞬间心神失守走火入魔?”   一言蔽之,熟人犯案!还不是一般的熟悉,要么情同姐妹,要么生死相依。   白泷继续说:“楚静静遇刺,让我意识到天香楼阁当中必然存在内鬼,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猜想到,凶手居然会选择开始动手杀人,显然是有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   他说着,看向苏若水。   苏若水蹙眉:“你非要坚持是我伤的四师妹?也要坚持是我杀的陆小堂?”   白泷反问:“难道不是?”   苏若水再好的脾气也似乎忍不住愠怒道:“四师妹和我情同姐妹,是不是我伤的她,等她苏醒自有判断!至于陆小堂,当时我抚琴半夜,所有人都听闻的清清楚楚,我来到现场也只是迟缓了片刻,琴声不曾中断过,我如何杀人?元神出窍么!”   “对啊,大师姐始终抚琴。”   “我也听到了,我就在门外哩!”   “明明琴声始终没停过,而还在弹奏的时候,陆小堂就遇害了。”   “凶手还是我亲眼所见,大师姐怎么可能有时机去杀人?”   内门弟子们说道,苏若水在弟子之中有着很高声望,是众人信赖的大姐姐。   白泷见着这一幕,笑容有了几分讽刺。   是啊,令人信赖的大姐姐,他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想不出苏若水的杀人动机,也找不出破绽。   如果早已怀疑了她,他也不会剑走偏锋的选择了作弊,折腾自己半条性命。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那一耳光打掉了她的伪装,也打醒了自己。   白泷听着人群传来的窃窃私语之声,只是默然不语,冷眼相看。   好些弟子们见到他不说话,便以为他自知无理,气势也跟着强了三分。   可聒噪的都是些不太聪明的孩子,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白泷的沉默是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征兆,他越安静越代表一旦开口,势必言出惊人。   没人知道他还会抛出什么重磅炸弹,但真传们无一不是面色凝重。   俄顷,白泷结束了哑口无言。   他平淡一语,抛出第一问。   “你有办法能证明,弹琴者是你自己么?”   第一问,令内门弟子的喧哗声平息。   苏若水正要作答,紧接着迎来第二问。   “如果弹琴者不是你,那会是谁?”   第二问,令真传弟子们若有所思。   苏若水嘴唇嚅嗫,再然后落下第三问。   “是不是楚静静?”   苏若水终于色变。   一语落下,晴空雷鸣,众人皆惊,不敢相信。   但白泷娓娓道来,一言一句皆合乎情理。   “很简单的推断罢了,因为满足这个条件的人不多……”   “如果弹琴者不是你,那势必很了解你的琴音,她必然和你十分亲近,互相了解,足够信赖,因为你要求对方代替你弹琴,她必然知道你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是为了去杀人,可即便如此也还是顺从了,这证明她十分配合你,你们是彼此的隐瞒者,是帮凶。”   “由此推断,最符合条件的人,要么是商雨薇,要么是楚静静。”   “可商雨薇在弹奏琴曲的时候,我见过她,所以她不会是,而且她的琴曲造诣也不足够。”   “反观楚静静就十分合适,她的修为和你接近,她的琴曲造诣和你接近,更重要的是……她受伤遇刺,众人以为她仍在昏迷,没人会打扰一个病人,也没人会去看守一个病人,她自遇刺昏迷之后便有着天然的保护色,就这么自然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由她来替换你,着实再合适不过了。”   “并且因为她是你的帮凶,所以即便之后‘苏醒’了过来,也不会选择告发你。”   “她一定会搪塞说不记得是谁刺伤的她。”   “由于她是你的帮凶,所谓密室根本就是个笑话,只要她受伤后把门锁上,再故意引发真气外溢,假意制造走火入魔的假象,实则暗中屏息假死,这个‘密室’从外面看根本无解。”   苏若水神色不自然,她却维持着镇定和冷静:“这都是你的推断……事实上弹琴的就是我本人,而四师妹也是真的遇刺了,即便她真的不记得了,也不能作为我是凶手她是帮凶的证据。”   白泷似乎有些无聊了,他叹道:“说到这一步了,你还打算继续辩驳下去么?”   苏若水沉声道:“白公子才是,说的始终都是推断,可有证据?”   “证据?”白泷淡淡道:“那麻烦你摸一摸自己的左脸,你难不成真的以为那一巴掌……是随便打的?” 第275节 第两百七十三章 证据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若水的手指稍稍抬起,但旋即压制住了自己的反应。   她不能听风就是雨,白泷的话也可能是谎言,她反应过度反而是一种无声的证明。   苏若水心中稍显压抑。   的确她并没有太在意那一巴掌,因为她认为白泷不可能活着。   不过在警惕心的提醒下,她也检查了一下,确认这巴掌上并未残留什么特殊的痕迹,既没有沾染皮肤的剧毒,又没有某种挥之不去的颜料和气味。   所以,她才留下了那只断手,作为宣告白泷身亡的一个信号。   可谁知,他不仅活着,而且活蹦乱跳,甚至一度将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目前要让她认罪只缺乏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倘若那巴掌上真的残留着什么只有他才清楚的线索……   苏若水面沉如水,神色岿然,轻声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既然选择了抵抗,那自然要死撑到最后一刻。   苏若水冷眼相对,淡淡的说:“空口无凭!”   白泷叹了口气,呵出的温热气息在冰冷的夜色中凝结成白色水雾,又在风中迅速消散。   “你觉得,我为什么拼着断掉一只手的代价,也要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光呢?”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摘掉你的面纱,其实大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如果是为了给你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还不如涂上毒药。”   青年站在湖水孤舟之上,侃侃而谈,似自言自语。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清楚,太明显的痕迹没有意义,你会把它处理掉,或者想办法进行掩盖。”   “你太小心谨慎,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显眼的痕迹,连杀人的时候用的都是备用的利剑。”   “所以我只能赌一把。”   “为了取得你身上的决定性证据。”   白泷说到这里,望向苏若水,不急不缓,极富耐心的问。   “你知道吗?”   “真气的性质存在特殊,特殊的剑气斩落后留下的伤口不会轻易复原,而特殊的真气会留下截然不同的伤口,每个人的真气性质都不同,留下的痕迹也有极其细微的差别,这个其实和指纹相似。”   “可真气留下的痕迹很难辨认出区别,有很大的不同点。”   “不过却有一种例外,留下的痕迹十分明确,几乎肉眼就看得出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待对方作答。   苏若水皱眉,她缓缓的说:“名兵?”   “正解,名兵激发了神韵之后,留下的气息只要是先天就能察觉的出来,这也是大多江湖人一旦成名,连杀人痕迹都能被认出的道理。”白泷说:“恰如你的流水,这也是你为什么杀人时用的是普通利剑,而不是贴身的流水软剑的理由。”   苏若水正要反驳。   白泷打断了她,语气逐渐玩味:“你还没意识到吗?名兵留下的气息是绝对的,沾染了一点都洗不掉,只能等着时间过去,它才会缓缓消散。”   苏若水还是不解,眼神陷入沉思,明明白泷手中没有名兵,他怎么会留下痕迹?   众人也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并不清楚的内情。   这时,人群里传来恍然之声,有真传弟子反应了过来。   六姑娘联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白泷缓缓念道:“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诗是好诗,可有人听不明白。   只有参与了的真传以及五长老沈轻眉皆恍然。   苏若水一愣,旋即咬牙:“北冥清秋!”   北冥清秋手里的红镯是已经养出灵韵的名兵。   可她还是想不通。   ……不可能的,她和我交手时,互有来回,即便伤到了我也不会留下太显眼的痕迹,哪有什么……   白泷浅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鬓角。   这动作看上去像是嘲讽她脑子不太好使,实则不是,而是告诉她。   苏若水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左脸上的鬓角。   她摸到了几缕凌乱的长发。   苏若水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你终于明白了。”   “你猜想的不错,是头发。”   “你和北冥清秋交手时,被她扯断了头发,而这些断发看似普普通通,但人类的头发哪有那么容易被扯断,她使用了真元,梧桐火羽残留的气息便留在了你的发丝上。”   “发丝断裂的创口也能看得见少许的变色,这便是梧桐火留下的灼烧痕迹。”   “当日火羽被流水所熄灭,所以留下的痕迹不明显,也多亏这一点你才没有注意到。”   “自从灵剑失窃之后,你始终都在忙碌,心神不定,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仪容。”   “也正因你忙着连夜杀人,所以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些断裂的头发上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白泷对着兰香雪的方向说:“雪儿,把我的左手拿来。”   兰香雪走出人群,捧着一个木匣,木匣里放着已经彻底梆硬的半截左手。   白泷拿起这截左手,从染血断手僵硬的指关节里拿出了几根断发。   “你们可以去验证一下,这断手中的断发到底是真是假。”   众人都盯着那只断手,还有那几根头发。   苏若水嘴唇颤动了两下,微弱的想说些什么。   白泷不会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   “想说我造假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北冥清秋这几日根本没办法动用真元。”   “如果说我断了一只手臂就是为了陷害你,我也不介意让方寸现场查一查我的伤口。”   “这一剑穿胸而过,称得上是九死一生的重伤,让我拼上一条命去陷害你,你有这份价值吗?”   证据是一环扣一环的。   白泷如果一早就拿出断手中的断发,她会否认的无比坚决。   但在他进行了多环的密室破解之后,再接连说出了逻辑性十足的推断之后,苏若水的辩解只会越发苍白。   这时再拿出决定性的证据,她说什么,旁听者都不会再信。   因为巧合不可能叠加的如此之多。   因为所有的说法都能说得通。   因为她的的确确就是凶手。   虽然在缺乏现代化DNA验证技术的强有力支撑下,想要靠着一根头发让她认罪,有些困难,可如今的局势之下,她不认也得认。   苏若水久久不语,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被北冥清秋扯断的一截长发。   她轻声道:“真没想到,我会因为这种原因而暴露。”   此言一出,已是等同于认罪。   当场就有内门弟子真气失衡而晕倒过去。   其他真传都神情复杂,掩不住痛苦,还有人挣扎的问:“大师姐,这不是真的,对吗?”   苏若水静静摇头,说道:“一切都是真的,是我亲手策划了这一切。”   她往前一步,走出人群:“是我杀了陆小堂。”   她再前两步,低沉自白:“是我胁迫了四师妹。”   她踏前三步,直视白泷:“也是我亲手刺伤的白公子。”   她颇有些惋惜的叹道:“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必是我执行计划的最大阻碍,也一开始就在筹谋着如何杀你,可惜的是没能成功……”   她又看向所有外宾,流露出残酷且嗜血的冷笑:“更加可惜的是……我没能早点拔剑,如果早些拔剑杀人,或许今晚注定血流成河,这些人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众人第一次看清了苏若水是何许之人。   她的气质变化,寥寥数语间从温婉可靠的大师姐,化作嗜血疯狂的女魔头。   她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逐渐变得朦胧难见,四周湖水的水汽缓缓蒸腾缠绕。   “要问为什么?”   “很简单。”   “我喜欢杀人啊!” 第276节 第两百七十四章 湖中独钓   苏若水出言顷刻间也拔剑了。   她的剑所向并非他人,而是白泷。   这是理所当然的,白泷看破了她,也识破了她的阴谋,她对此怀恨在心且抱有杀意,再正常不过。   她的剑却轻易受阻。   倩影纷飞,寒气降临,空气温度骤然降低,凌冽风中飘着点点寒星飞雪。   兰香雪持剑而立,目光冷冽至极,她的杀意如何低于苏若水半分?   第一式·雪落无痕。   剑光下落,苏若水挥剑,行云流水剑舞卷起湖水形成流水漩涡,承载满目雪絮纷飞的剑光。   兰香雪化身数十残影,第一式剑招已登堂入室,得了七成形似三分真意。   雪落不过是形似,这纷纷扰扰的剑光飘落没有轨迹,而‘无痕’方才是真正的杀机。   隐藏在剑光之下,更加致命的是冷冽刺骨的寒风。   苏若水的肩膀飚出一缕血色,她的剑舞不断,却不知自己何时受伤,双眸凝起,剑势一收,卷起的水花浪潮如洪流般倾泻开来,惊涛拍岸。   若是三日之前的兰香雪,面对这招全方位的剑招,她只能选择后退,将自己置身于狂乱的水流之中,连剑都握不住,站也站不稳,只会沦为流水剑锋的活靶子。   可如今的兰香雪毫无躲避的意思。   “风雪同归——!”   绝学剑典第二式。   看似缓慢的一剑收拢了漫天的风雪,精妙至极的剑附着上一层银色的霜痕,犹如冻结着霜天的白。   风与雪静止,在兰香雪挥剑刹那,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冻结了水流,继而凝结的冰又被剑气所斩断。   兰香雪眼中蓄着十三成杀意,毫无拖泥带水的一剑破开浑然无缺的流水剑舞。   她一鼓作气,正欲直接一剑了结了这女人的生命,让她去地狱里后悔。   却在挺近一步时,被一滴水打落在肩膀上,这一滴水……很重,甚至穿透了她的衣服,疼的好似一记鞭子。   兰香雪仰头看向上方,数以百计的水滴洒下,淅淅沥沥的雨水都是剑气。   既可行云流水,又能秋雨绵绵。   “你知晓程门立雪……却不知雨落倾盆?”   苏若水冷笑,她不去看置身于数百剑气之雨中的兰香雪。   二重天的化元境不过刚刚领悟到先天的奥妙,距离三重天有着不可言说的差距。   一气游沧海!   苏若水流转真元,视线再度对上保持看似看戏姿态,既不离开又不避讳的白某人。   苏若水体内真元燃烧,甚至眼眸中浮现少许赤红色,她连舍身决也用上了,不惜耗费本源修为,也要强杀。   其修为又是先天三重巅峰,含怒拔剑,蓄势而发,何其猛烈。   快若电光的一剑,伴随着丝丝流水之声,剑光直指白泷咽喉。   一剑封喉,誓杀不赦。   白泷立于孤舟之首,不闪不躲,他只来及开口说出一句。   但声音还未传出便淹没在了狂风之中。   苏若水的流水之剑的前方骤然升起一道水色帘幕,帘幕升起高达十米,长达覆盖半个湖面。   沈轻眉天王一怒,挥袖间仿佛天地变色。   这是绝对的实力鸿沟,任何这一剑刺杀时机如何巧妙,如何迅猛,都必然不会命中。   沈轻眉弹指一击,敲在流水剑上,沛莫能御的恐怖力道顺着流水剑身爆发,倘若这不是一把名剑和软剑,天王级的真气修为能将这把兵器的每一寸都硬生生折断。   苏若水犹如断线风筝,身形抛飞出去,手中兵刃几乎脱手,虎口破碎,她仰起面容,砸入湖面,如同抛飞的石子,在水面连续打了数个水漂后落在岸边,水色和血色交融,狼狈的几欲死去。   当真是病弱西子了。   白泷的声音这时候才缓缓落下。   ——手下留情。   也是这个声音,止住了沈轻眉眉宇间积攒的杀意。   她也明白,苏若水不是愚蠢,而是故意这么做的。   当着天王境之前杀人,别说她一个三重天,来个万象境都一样得扑。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在求死!   倘若苏若水死了,飞月摘星去哪里找寻?   沈轻眉收回衣袖,压抑住指尖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哀叹,怒其不争的沉声道:“关入宗门大牢,待我亲自审问后再做处置!”   苏若水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剩下了沉默。   她被搀扶着带走,无言的似乎是在呜咽。   诸事了结。   外宾们看了一场热闹,既然真相大白,他们也不着急着走了。   当然,着急走也是走不了的,等寻回了飞月摘星,他们才可以自由离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各自想法,谁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真传、内门、外宾、长老的众人或暗自神伤、或啧啧称奇、或感叹万千时……   白泷转身走回小船里,点燃了灯笼挂在船头。   他坐在舟里,再度顺着水流飘进湖里,披上防寒的大衣,对着湖面投下一枚鱼钩。   正想拿起酒壶饮一口酒,却摸了个空。   兰香雪跪坐在竹席之间,轻声说:“酒凉透了,我替公子温酒吧。”   白泷笑答:“好。”   兰香雪将酒壶放在小巧的火炉上,望着炭火明灭,低声说:“公子。”   白泷单手抓着鱼竿:“嗯?”   兰香雪轻声说:“下次不能再瞒着我了。”   白泷也说:“那我也有个要求,告诉你了,你不能拦着我。”   兰香雪抿唇,默不作声。   她小声说:“公子欺负人。”   白泷失笑:“世事没有这般容易,你真当我是天神下凡?舍不得壮士扼腕,又如何能看清迷雾间的影影绰绰?都是些莽夫行径,也只怪我不如她聪明。”   兰香雪喃喃道:“公子已经很聪明了,却不知些人情世故,也不懂我的心情。”   白泷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僵硬了后背,他木然一怔,感受到了柔软的心跳声。   少女悄悄的靠近了些许,往日保持着礼貌距离的她此时却难以按捺心中悸动,差点生离死别的变化也令她有了更多思虑,此时行径已不再选择纯粹的被动。   兰香雪越过了界限,轻轻的贴在了白泷的肩膀上,脸颊靠着青年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腰,如果这不是后背,而是前胸,便是一个小鸟依人的拥抱,展现着她心中的无限依赖。   “害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稍稍嘉奖一下也没什么吧。”   心思纯白如雪的少女自说自话的样子格外可爱,她连发泄不高兴的方式都是这么特别。   可惜白泷握着吊杆也没有回头去看,不知是不想回头,还是不敢回头。   他静静的望着残月下的湖面,心情也如同湖面的涟漪,触岸复连环。   片刻之后,少女将温热的酒水斟上,随后轻轻行礼,踏水而去。   再粘人的小奶猫也有长大的一日,等到她真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那时的她就不会选择安分守己,她终究会懂这个简单的道理。   兰香雪离开,白泷拿起温热的酒水,饮下一口,呵出白雾。   江湖岁月,儿女情长。   没什么值得牵肠挂肚,刻骨铭心不过转瞬即逝。   他舍得壮士扼腕,舍得托身白刃,不是为了谁。   最终撬动他这稳健怪的,并不是什么友情爱情,而是谁都有的好奇心。   今夜还很漫长。   距离真相仅一步之遥。   白泷自言自语道:“一钩如何钓两鱼?”   他抛下鱼钩。   谁悄悄登船。   白泷轻抚着温热酒壶,望着明目皓齿的来者,却仿佛明知故问:“来者何人?” 第277节 第两百七十五章 只手摘月覆星辰   残月。   九莲心湖中,伫立着离开外景的唯一通路。   负责看守的是一位真传以及十多位内门弟子。   这里的看守仍然十分牢靠,不过相较于之前几日仍然是放松了许多。   外紧内松。   今夜的守卫们都有些心神不宁,因为心情不好,看门也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众多弟子虽然不信苏若水就是幕后黑手,但事实如此,她也亲口承认,可谓证据确凿。   这能如何争辩,不自觉的有了些交流,三言两语间会谈到这些,然后迅速避讳的结束这些话题。   连带着对白泷也有了几分同仇敌忾,说起他时语气也恶了三分。   这也不怪她们,虽说苏若水伤害了宗门利益,但平日对许多弟子照顾有加,是值得信赖的老大姐。   哪怕如今被确定是背叛了,大家也相信她事出有因,甚至不介意头戴绿色朱钗的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这也是古代江湖人的格局,他们个人的道德观念喜好厌恶甚至凌驾于律法之上。   众女交谈之时,并未注意到,黑暗的湖水中有什么东西浅浅上浮,然后一缕水声乍起。   两盏灯笼熄灭,道路四周骤然黯淡了些许。   两名内门弟子注意到了灯笼的熄灭,骤然生出警惕心,正要做出反应。   却听见了一阵铃声,叮铃铃的铃铛声回荡在黑暗之间。   铃铛声回响,混淆了方位和视听,也令众人感到了一阵头昏脑胀眉心刺痛,有的弟子甚至没来及提起真气便一个踉跄,险些跌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湖水中有什么东西升起,在黑暗中游走,刺耳尖锐的铃声随着他的行动而响起,如同与北风融为一体,同时许多盏灯笼熄灭。   五姑娘守在正门之外,本有些暗自神伤,忽然见到这种变故,直接拔剑,锵踉一声剑刃出鞘,重剑落下,波涛起伏,眼看一团黑影穿过人群,在暗中游走,火光随之熄灭,她质问道:“什么人!”   问只是问,她的剑比话语还要快,就这么直接砍了过去。   却砍了一个空。   飘忽而至的是一抹黑袍。   黑袍之下的人影已经掠至跟前,五姑娘手持重剑挡在身前,只听得一声铿锵,她的兵刃上爆发出数道火花,靠着迸发出的火光,她抬起眼,竭力去看清对方样貌,却在看清的瞬间脸色刹那惨白一片,差点发出尖叫之声,恐惧之心袭来,她险些魂飞魄散。   众人皆知,第五真传……怕鬼!   又是一阵铃铛叮当响起,五姑娘眉心剧痛,身体一软,往下倒去,加上单手抱头,像极了抱头蹲防。   黑影也不恋战,手中铃铛继续响着,而它已经飞过上方,直奔外景出口而去。   眼下已无人能拦住它,黑影就这么直接飞掠至门口,按捺不住的猛地撞开木门,奔向自由和新生。   然而却在开门瞬间,见到一束火光,火光之下,一袭白衣端坐于木椅之上,手持一把折扇。   他面带狂狷邪魅的笑,摊开手中折扇,扇子上一行正楷文书赫然在目。   ——谁敢杀我!   黑影眼中亮起幽光,速度不减,如猛虎下山,利爪撕空,就差大吼一句‘我敢杀你’!   这时传来一声讥嘲冷笑,黑影呼啸而来,却被半途阻下。   魔道隔空一脚踏落,大气中剑气纵横,无数裂帛声传来,黑影被数以百计的剑气斩落,自己跳入剑阵雷池简直自寻死路,可这足以将人体都斩杀成无数碎片的剑阵居然没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反而黑影更加狂怒暴躁,嘶吼咆哮声传来,简直不是人类该有的声音,与此同时那股要命的铃铛声再度开始回响,叮铃铃的铃铛声仿佛能摄人魂魄,只是听闻便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白泷运转天魔真气,即便隔绝了空气流动,也阻拦了声音,但还是看见一阵阵无形的波动在扩散,那不是纯粹的声波带来的影响,而是一种精神冲击。   寻常人的精神修为不够,需要达到四重练虚境,才开始锤炼精神,而天王异象则是以意志影响现实的投影。   换而言之,这是特殊攻击。   可惜,这也被白泷猜到了。   铃铛声震耳欲聋,越发靠近越如同连串的鞭炮声。   这时,讥嘲源头闪身走出,利剑出鞘,一声浑厚刺耳的剑吟声起,刹那间铃铛声被另一种声音所掩盖,就如同无数厉鬼怨魂咆哮。   吞噬了数以百计生灵的噬魂剑出鞘,血色流转恶煞至极的凶剑好似来自酆都帝王之手,这把叠了上百层的凶剑隔空斩落,红色匹练,剑芒横扫,黑影面露惶恐之色,只能举起手里的摄魂铃铛作为防御,但见剑光一掣,铃铛直接被斩碎,这算的上是稀有道具的物品就这么损毁了。   白泷挑了挑眉毛,忍住骂上一句‘败家娘们’的冲动。   眼看依红泪大步流星的走出,赤红色剑芒刺向黑影,一剑破尽虚妄。   黑影试图化身而走,却根本无法躲避,它被这噬魂剑从头发丝克制到脚指头。   依红泪一剑刺来,钉在胸口,金铁交加的声音传来,这黑影仿佛有身钢筋铁骨,闹腾的如同山石崩裂。   黑影惨叫连连,一条命直接去世大半,血条蒸发。   依红泪正欲刺的再深一点,让噬魂剑吞噬了这条阴魂,却听到白泷喝道:“停下!留一条……半条命!”   魔道女子不爽的咋舌,却又无可奈何的拔出了噬魂剑,留下虚弱的快动弹不得的黑影。   或者说,阴物。   依红泪将剑归鞘:“还真是如你所料。”   白泷合上了纸扇:“守株待兔,见兔撒鹰……我只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他起身看向门外,随着摄魂铃铛被摧毁,门外的弟子们也恢复了神智,纷纷解除了智熄状态走入门内。   五姑娘走来,看向门内,见到了白泷,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泷随口道:“因为爱情。”   五姑娘一愣:“?”   白泷没理会她,而是低头看向阴物,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还留着一口气在,虽然不知道这阴物的身体还能不能开口说话,但至少眨眼和点头是做得到的……这着实很有趣不是吗?一具尸体居然能乱跑乱跳……你怎么不继续跳你的僵尸机械舞了?是不是以为骗过了所有人,还挺得意的?”   “你是骗过了我。”   “可惜没骗得了她。”   端木槿,永远的安乐椅侦探。   阴物张了张口,发出沙哑的嗓音:“我只是想逃出去。”   白泷平静道:“可你是自愿进来的。”   阴物虚弱道:“不是我,我没杀人……”   白泷淡淡道:“不,你杀了。”   阴物一怔:“我没有……”   白泷嗤笑:“陆小堂不是你杀的么?吃人魂魄就不算杀了?”   言毕,阴物突然想要起身,獠牙毕露,想要袭击白泷,却被依红泪反手一剑鞘抽在了脑壳上,铛的一声好似铜锣敲响,它被压回了对面,顺着地面翻滚好几圈,停在了五姑娘脚下。   五姑娘怕鬼,退开了好几步。   但有其他姑娘以为这是嫌疑犯,打算走近把它捆起来。   白泷出言提醒道:“别靠近,这东西能吃人魂魄,操控活死人行动,被咬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尸变。”   其他女孩立刻跳开,警惕万分,没人想被这东西吃了魂魄。   依红泪拍了拍衣袖,皱眉道:“不死心……再让我刺它一剑。”   “不用,放开那只僵尸。”白泷跃跃欲试:“让我来!”   他拾起一把兵器,拔出利剑,蓝紫色电痕遍布利剑。   电光流动,雷霆克制邪祟之物,对于阴物恰是无比致命。   它想要逃走,却已来不及。   白泷挥剑斩落,锵的一声,附魔雷电变质的兵器切入阴物的铮铮铁骨里,斩其骨骼、断其筋骨、破且血肉。   这本是残忍的一幕,可白泷将其开膛破肚之后,不见半点鲜血,反而在这刺目剑痕当中,在破碎的血肉之间,骤然释放出无比璀璨的明月之光,这幕辉光恍惚了众人的目光。   白泷将手放进阴物的心窝子里,握住璀璨月华,只手摘星追月。   阴物的残魄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冲击,当场烟消云散。   “这是……”依红泪震声道:“原来如此!居然藏在这里!”   “不错……”白泷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杀戮带来的经验增长,魔气川流入海。   天魔轻抚掌心灵剑,低声道:“这就是飞月摘星!”   ——————————————   ps:简单点来说,苏若水是凶手,但不是窃剑者。   这一章节里,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刻意的省略掉铺垫互动和某些伏笔,稍微加快了情节,不过还是有几处伏笔可以对应。   因为剧情有些复杂,伏笔太多,人物也太多,一两张内是说不完的,后续会解释。   嗯……看的爽了,觉得反转有趣的话,来几张票和刀片吧。   最后,新年快乐,希望2020年的全世界水逆就此结束吧。 第278节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夜谈   牢房火光黯然。   天香楼阁执掌刑罚的部门之下有牢房。   即便是牢房,这里的环境也不算很差,有床铺有暖炉,地面上也不是草席。   除了一层铁栏铁窗之外,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个闭关用的静室。   苏若水坐在床铺上,盯着墙壁发着呆,她的双手双脚都锁上了玄铁镣铐。   虽然暂时没有动手废除她的修为,但困在牢房之间,加上先前的伤势,想逃出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已然认命。   身穿素白色的牢狱衣着,反而给她增添了一抹孤芳自赏的清绝感。   这时,牢房之外传来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灯笼照亮了晦暗走廊。   苏若水抬起手,隔着一层栅栏,四目相对。   她眼中无喜悲愤怨:“你来了,是来嘲笑我的?”   白泷点头,发出没有起伏的声音:“哈哈哈哈哈——”   苏若水目光有些迷茫:“其实死在你手里也不错,可你似乎不是来杀我的。”   白泷平静的说:“杀你不给太多经验值……我只来求证一些事。”   苏若水蹙眉,她看向白泷:“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白泷吐出二字:“真相。”   苏若水说:“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白泷问道:“你就这么急着一死了之?想把秘密都代入坟墓里?”   苏若水直言:“问的太深,知道太多,有什么意义?是我杀的人,是我伤的你,这还不够?”   白泷笑了:“远远不够。”   苏若水移回目光:“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   这个男人似乎想要将所有秘密都剖开,公之于众,而她不想让这些被公之于众。   “那好吧。”白泷转身欲走:“临走前告诉你一件事,飞月摘星已经找到了。”   “等等!”苏若水猛地抬起眸子:“你找到了?在哪里!”   “我还以为你没有好奇心呢。”白泷脚步一停:“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已经是阶下囚了,而全天下现在知道它下落的人,只有我一个。”   苏若水抿着嘴唇,她颤声问道:“你会把它还给宗门么?”   白泷不置可否:“你猜猜看?”   灯光下,青年的五官有大半藏在黑暗里,明暗交替,正邪难分。   苏若水似乎想要开口喊人,却被白泷打断:“没用的,没有谁会进来……和你相处的这段日子不算愉快,如果有机会,咱们来世再见吧,苏姑娘。”   说着,他便要举步离去。   苏若水追到门前,隔着铁栏杆,五指扣住冰冷的玄铁:“等等!白公子,请留步!”   白泷脚步一顿,回眸问道:“现在舍不得我走了?”   苏若水语塞,她点了点头:“我和你谈,但你也……”   她稍稍停顿,因为不确定白泷是否会说真话,那可是一把灵剑,天下之人谁不想要?   可白泷答应的很爽快:“只要今晚你陪我,让我满意了,我就也让你满意。”   苏若水盯着他看了片刻,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一只手搭在了胸前,然后摘下了外衣。   羊脂白玉的白皙肌肤,欲说还休、几许遮掩……道不清此时的旖旎氛围。   白泷皱了皱眉头:“这大冬天的……你很热吗?”   苏若水抿着嘴唇:“不是你说的?”   白泷斟酌了一秒,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说辞有点问题:“不是,你误会了。”   苏若水脸色羞红,恼怒道:“怎么?这时候又要装作什么正人君子了?也罢,就当是我主动了又如何!”   她干脆脱下了素衣,半截内衣都露了出来。   白泷面无表情,旋即以手扶额。   都是看惯了里式番和动作爱情片的成年人了,这当然不可能让他梆硬。   他解释道:“我说让你陪我一晚上,指的是聊天,你陪我聊聊。”   苏若水一愣:“就聊天?”   白泷摸着下巴:“不然呢?真当我是好色之徒?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若水一瞬间羞怒欲死,随后压住火气,冷笑:“怕是白公子根本不行吧,难不成还是童子?”   “是啊,有什么不行么?”白泷回答的理所当然。   “……”苏若水竟觉得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白泷中气十足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坚守婚前无性行为的行为准则,既是保护自己又是尊重别人,为何要被你嘲笑?”   苏若水一时语塞,这说法没问题,但性别出了点偏差,这理应是未出阁的女子的想法。   白泷摆了摆手,回到牢房正面:“罢了,说正事,这些都是些琐碎的废话,也不重要。”   苏若水经过这些反而恢复了平静,她拾起了衣着重新穿好,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如果聊的只是这些,别说一晚上,多久都行……先前听七师妹说过,白公子学识渊博、谈吐幽默,是个世间少有的妙人,如今放下心结后仔细打量,确有名仕之风……”   白泷点头道:“那确实。”   ……居然厚颜无耻的承认了。   苏若水轻叹:“于是,你想知道什么?”   白泷顺势问:“就从你刚刚的话继续吧,你说过‘等放下了心结’,意思是说,过去你始终都在怀疑我?”   苏若水点头:“是。”   白泷了然:“所以你知道我是故意勾引,仍然是跟上来……这也是你要杀我的理由?”   苏若水忽的一笑:“说到底,你好奇的理应就是这个吧——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非杀你不可。”   她眼神里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仿佛在说‘你可真记仇’。   白泷淡然道:“对,我记仇,你要杀我,难不成我要给你送一波人头,临死前还在你腿上刻个六六六?”   苏若水低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我杀你,不是恨你,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   白泷摸了摸下巴:“因为我是外来者?”   苏若水呼吸悠长,良久才道:“是。”   白泷低声说:“原来如此……你要杀的不仅是我,而是所有的外来者,你先杀陆小堂,再杀我,最后引爆矛盾,引诱了所有宾客们试图冲出外景,届时只要拔剑就必然血流成河……武力冲突之下,你会选择杀了所有人,这也是你提前布置好的计划。”   苏若水低声说:“本来可以很顺利,可谁知道你没死?”   白泷反问道:“这难道不是好事?”   苏若水看了眼白泷,却意外的一笑:“你说的对,是好事……”   她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只是有时候不得不选择成为刽子手。   独自酝酿片刻,苏若水突然一怔,奇怪道:“等等,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她盯着白泷,并未从他的言语之中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和憎恨,反而是一种调侃和戏谑。   那不是善意,却也谈不上恶意。   苏若水心头一激灵,她试探着问:“你知道了?”   白泷抱着双手,往后一靠,右腿抵住墙壁,稍稍仰起。   “猜到了一小部分,但不确定。”   “看到你的确切反应后,我才知道没错。”   “天香楼阁真是个好地方,连你这位已经成了大师姐的内鬼都被感化了。”   白泷感慨道:“虽然你杀人、虽然你背叛、虽然践踏了律法,但我心底还是清楚……你是个好女孩。”   他随后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笑的。”   苏若水却没有半点笑意,她完全笑不出来。   女子的神色僵硬,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她低声的问:“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白泷念出一个单次:“whydunit……犯罪动机。”   “我虽然通过某些办法判明了你是凶手,却仍然无法看穿你的动机是什么。”   “最初我也没在意这些,毕竟是老子,记仇得很,只想着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让你伏法,再顺手捅你一剑。”   “可如果我这么做了,就会错过一个非常重要的真相,这会导致真正的潜藏者暗度陈仓,渔翁得利。”   “多亏了她的解析,我才意识到你杀人的真正理由……是为了留住镇派灵剑飞月摘星。” 第279节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无辜的真相   灯火有些黯然的地牢里,两人的交谈声不高不低。   白泷娓娓道来。   “其实从一开始,我不怀疑你的理由,正是因为你的身份,你作为宗门大师姐,而其他几个真传都拉跨到不行的情况下,迟早要接过掌门的位置。”   “再加上你早该清楚掌门已经坐化的事实,只需要安安静静等待,将来迟早会成为掌门人,而在我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有野心的人,你的控制欲并不强烈,甚至有意扶持别的真传替代自己。”   “别这么看着我,我能猜到并不难……因为你对楚静静有些保护过度了,都说整个天香楼阁的姑娘都恨嫁,而你盯着自家四师妹,大晚上在意她的行动,着实属于保护欲望强烈。”   “我最初以为这就是姐姐照顾妹妹,长姐如母,可后来我意识到,这或许代表其实你有意让她接替你第一真传的地位……至于为什么是楚静静,可能是因为她是唯一靠谱的师妹了。”   “这次宗门大比,或许本就有想要择选掌门继承者的位置,三年过去,大多人都清楚天香掌门已经坐化的事实,不然,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观礼?不就是有这么个浅层的意思在么?”   “而你,不愿接受候补掌门的位置,具体是为什么,你自己心底清楚。”   白泷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却令苏若水万分不适应,仿佛已经被看穿了内心。   他点到即止,转回了话题。   “再说回重点。”   “因为你的身份太特殊,我不相信你有什么理由去损害宗门利益,这等同于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我最初下意识的没有去怀疑你,直至你非要单杀我,取我项上人头,我才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等摘下了你的身份滤镜之后,我才意识到了种种的不对,种种疑点。”   “其一,你为什么要刺伤楚静静?”   “其二,你为什么会选择主动要求请出飞月摘星,让灵剑失窃之事暴露?”   “其三,你为什么会知道北冥清秋位于外景之中,并且能找到她的行踪诡计?”   “其四,你为什么要杀死陆小堂,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无差别杀人?”   “其五,你为什么会如此的焦急,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杀人?”   “其六,你为什么能说服楚静静成为你的帮凶?”   “其七,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飞月摘星在哪?”   白泷提出了七个疑问,每一个疑问都直指问题要害。   苏若水静静的聆听着,她说:“这些疑问,你都解答了出来?”   白泷先是摇头:“最初没有,后来细想才意识到不对,如果你是凶手,是内鬼,也是窃剑者,无法解释第一个疑问、第二个疑问、第六个疑问……”   苏若水站在牢笼当中,她静静伫立:“然后你意识到了?”   白泷随后点头:“是……假设你就是内鬼,其实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只要你用我提到过的手法进入了石室,将飞月摘星窃取,随后伪装成普通灵剑盗走,根本没有谁意识得到……也正是因为你主动提出请剑,才导致了沈轻眉执行外景封锁,进而引发了后续的事。”   他又看向了苏若水:“而且,现在我很清楚,你和楚静静是帮凶关系,当初刺她一剑也是早已计算好的筹谋,根本不存在什么‘凶手’,换而言之,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请出灵剑’而做的准备!这是一场戏,骗过了所有人,只为了打开九莲心湖,确认掌门生死,确定灵剑的下落。”   “这反而证明了你的清白。”   “也是我始终没有怀疑过是你窃取灵剑的原因。”   “如果说你是凶手,那么窃取了飞月摘星的贼寇,必是其他人。”   “换而言之,窃剑者、凶手是两个人。”   声音掷地有声,火炉中燃烧着木炭,劈啪作响。   苏若水呵出一口白汽:“我是凶手,那窃剑者是谁?”   白泷眯起眼睛,望着她眼瞳里的火光,还有苍白面颊上的杀意。   “这才是你杀人的真正理由。”   “你不清楚窃剑者是谁,但这个人不仅夺走了飞月摘星,还在贵宗掌门的尸体上刺了一剑。”   “对你而言,是不共戴天之仇,于是……你决定杀死所有外来宾客,确保灵剑不会遗失。”   “你不是为了制造混乱损害宗门利益,也不是为了攫取个人的利益,反而是为了杀死窃剑者决定成为刽子手,只要杀了所有外宾,灵剑飞月摘星就不会被窃取。”   “宁杀错一百不肯放过一个。”   “简单,粗暴,有效,直接。”   “就是缺乏了一点人性和常识。”   白泷轻叹,为这个理由而挨一剑,他觉得很无辜。   苏若水轻声说:“我从没有后悔过。”   白泷表示理解:“我懂。”   苏若水抬起眼:“你真的懂?”   白泷平淡一笑:“我知道你杀人,是因为愧疚。”   苏若水眼瞳骤然收缩。   白泷说:“很意外吗?其实不难猜到。”   “想一想,这几日的诸多事端是以什么为开始的?”   “是以楚静静的遇刺开始。”   “而这些是你们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开启九莲心湖下尘封的石室。”   “这代表你知道灵剑可能面临失窃,可你明明知道,却不主动言明。”   “你为什么会知道?”   “又为什么不能说?”   白泷摊开手掌,掌心承接着黄色灯光,他自问自答。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无辜。”   “你虽是大师姐,但你也是打入天香楼阁里的一根钉子,一名内鬼。”   “你早就知道,当天香掌门坐化后,必会有谁前来窃取灵剑,而你要做的就是配合。”   “可你留在天香楼阁太多年,多到你已经弄不清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你背负着罪孽活了这么多年,心底肯定不好受,对宗门怀抱愧疚感。”   “因此你要楚静静配合你,演一出好戏,你想藏好飞月摘星,不给对方机会。”   “可是你并没有猜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快,飞月摘星已经被窃取,而亲眼见师傅的遗骸让你下定了决心。”   “你愧疚于你的师傅,你的师妹,你的宗门……愧疚感、负罪感日复一日的折磨了你很久很久,令你如坐针毡,可你清楚千百声道歉都不能挽回原谅,还不如索性一了百了。”   “可你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窃剑者,也并不清楚飞月摘星到底在哪里。”   “于是被愧疚和罪恶感压垮的你,选择了……”   “杀人。”   “只要杀光所有嫌疑者,即便夺不回灵剑,它也不会被送走,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而你也早已做好了背负全部罪责的准备,作为杀人者接受审判,一肩承担,独自死去。”   白泷朗声宣告自己得出的结论。   “疑问其一:是为了开启九莲心湖的地下石室,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疑问其二,因为你早已知晓灵剑可能失窃。”   “疑问其三,因为楚静静告诉了你,并且要求你保证北冥清秋的安全,这也是她没被你杀的理由吧,事实上,方寸你也没杀,因为他没有时间去窃取灵剑,没有嫌疑的人,没必要杀死。”   “疑问其四,因为你心怀愧疚,也认为所有外宾都不可信赖。”   “疑问其五,因为你知道时间不多,越久越容易出事,特别是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疑问其六,因为你真的是为了宗门利益,她当然会配合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苏若水却出言质问:“第七个呢?飞月摘星的下落在哪!”   她死死的盯着白泷:“你说对了全部!你也知道了全部!告诉我,飞月摘星在哪!”   白泷却缓缓摇头:“不,你还没有说明白,这些结论都是我自己的出来的,和你无关。”   苏若水咬牙:“你想知道什么?”   白泷淡淡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苏若水色变。   白泷低沉道:“有胆量窃剑,能打下你这么深的钉子,绝不是好相与之辈,并且直至现在,你也在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忠诚,还是不希望引发战乱?我不关心你的想法,可我对真正的幕后者……非常的感兴趣。” 第280节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世界那么大,去留随意吧   这才是白泷的真正目的,他想要继续往下深挖。   不论事端发展是什么样的轨迹,最终决定战略方向的人,一定是躲在暗处落子。   苏若水低声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白泷平静的说:“我很感兴趣,这还不够?”   苏若水摇头:“我不能说……”   “哦?难道你说了就会死?”白泷摸了摸下巴:“蛊毒?血魂大誓?”   苏若水不语。   白泷好笑道:“难道是因为忠诚?你如果真的这么忠心耿耿,有必要守在宗门之中?”   苏若水回道:“我是背叛者,对双方而言,我都是……谈及忠诚反而是可笑,我不想说,是因为我不信你。”   白泷眯起眼睛:“我好像还没做过什么背信弃义的事吧?”   “你是个疯狂的人。”苏若水眼神里是忌惮是警惕:“你为了真相,舍得承我一剑,舍得断臂,可你知道我杀你其实只需要一招,如果我斩下你的首级或者刺穿心脏,你根本无处可逃……我的确是在赌,可我早已萌生了死意,我并不在意自己会死,而你呢?你赌上自己一条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真相吗?还是为了自保?”   “不,都不是……”苏若水低沉的说:“我看不透你,但我知道……要么你是别有用心,要么你是任何魔道都难以企及的真正疯狂者。”   白泷沉吟几分:“疯狂?”   他自认是冷静且沉稳的性格,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是稳健发育的类型啊。”   苏若水不愿回答:“不论你怎么说都好,如果满足了你的好奇心,结果只会变得更糟。”   白泷平静道:“我找寻真相也有错?你以为谎言能带来更好的结果,还是你死了便一了百了?”   苏若水只是静静问道:“你认为没有谎言的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白泷最不怕的便是说道理:“脓包总要挤,污血总要流,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那你又如何?”苏若水问:“你是光明么?”   白泷站在火光下,白衣之下是一片黑影。   他低沉的笑了笑:“我小时候,也希望自己能变成光。”   “谁不向往光?可结果又如何?”苏若水声音微弱却又坚定:“你走入了江湖,每至一处必然卷起滔天巨浪,白泷,你太可怕了,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你的来历、你的目的、你的喜好、你的全部我都看不出真假,你修为不高,可你远比天王还要可怕……我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不敢告诉你……”   她隔着栏杆,压抑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白泷反问:“你之所以要杀我,也有这个理由在?”   他失笑摇头:“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苏若水抿唇:“你跟我谈了这么多,容我再问你最后一个疑问。”   白泷没有回答,用平淡的眼神示意她提问。   苏若水直视着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眸子,一字一顿的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什么人?”白泷反问:“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冷风自窗口吹入,火光颤抖,光影摇曳,沉默是夜晚的声音。   死寂的沉默中,白泷垂下双手,缓缓起身,一股无言的势释放。   他凝视着几步之外的苏若水,静默无声的拂过一股冷冽杀气。   随后,劲风吹拂,灯笼火光熄灭,木炭吹起无数火星。   ……他想杀我。   苏若水刹那间便冷了心头血,武者灵觉告诉她,不躲会死,可她没有动弹,或许是知道被封锁在牢房之中,无处躲藏,或许是清楚这就是她该有的结局。   苏若水只是静静的伫立着,仿佛在求死。   一只手掌穿过栏杆,真气沛然的掌风轰在了她的胸膛中央,哪怕有一层软垫缓冲压力,也根本无法阻拦狂暴霸道的真气长驱直入,摧枯拉朽般的冲散了溃不成军的护身罡气。   她本就脆弱的身躯不堪重复,胸膛的一缕素色白衣粉碎炸开,胸膛下肋骨折断声清脆,女子张口喷出一口殷红,夹杂着些许血肉碎片,她如同断翼蝴蝶般砸入墙壁上,整个地下牢房都是猛地一震,墙壁颤抖着落下些许泥土灰尘。   苏若水顺着墙壁跌坐,气息颓然,虚弱万分。   白泷撤回右手,散去天魔真气,他这一掌根本没有留情,可惜打不死人。   ……攻击力低了,该出无尽的,出什么狂风之力呢。   青年瞥了眼苏若水,吐出一口恶气:“你我两清了。”   苏若水被一掌重创,也是求仁得仁,她对此毫无异议,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她不解。   白泷拿出钥匙打开了牢房大门,吱呀一声轻响。   他反手将一枚镣铐钥匙丢在了跟前,叮当声回响在室内:“你走吧。”   苏若水掩住嘴,嘴角血红溢出,染红了双手,她艰难发问:“你这是……何意…………”   白泷淡淡的解释道:“窃剑者是陆小堂,既是他,又不是他,剑藏在阴物体内,我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设局引出了它的本体,它自己送到了跟前被我杀了个魂飞魄散,而飞月摘星也已经被送了回去,已经完璧归赵。”   苏若水神情呆滞了几分:“阴物……”   白泷平静道:“不错……即便你杀了所有活人,最终这把剑还是要被窃走,不论你的决意再如何深刻,也改变不了现实,所以说你蠢的无药可救。”   苏若水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虚弱道:“你既找回了飞月摘星,为什么要放我走?”   白泷淡淡道:“正如你所言,你想杀我,却没有斩首穿心,这是你下意识的手下留情或是别的什么,终归让我苟的一命;而我也竭力一掌没能把你打死,这是你的命好,所以我也给你留一条生路。”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离开未必是个好的选择,你背叛了天香楼阁,也背叛了幕后之人,你也杀了陆小堂,一旦离开这里,作为叛逃弟子,你将来注定要面临无止境的追杀和敌意;如果你主动选择留在这里,或许你承了门派刑罚之后还能活……”   “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吧。”   他摇头轻叹一声,抱着双臂,转身离开,有些话说不出来。   苏若水望着被丢在地上的镣铐钥匙,她出声道:“等等……”   可人已走远,留她独自一人在牢房里面对艰难抉择。   她咬着牙关,低头看向手中镣铐,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失神了很久,心头空空荡荡,好像丢下了什么,好像忘却了什么,只余下一股活着的疼痛感。   明明被重创,明明疼的咳血。   可她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从所有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轻松。   重担不再,生死由她。   苏若水垂下螓首,不再压抑,不再伪装。   她哭了,她笑了。   ……   天香楼阁宗门驻地偏门。   苏若水缓缓走过铺着青砖的地面,这地方她熟悉且陌生,每一步每一景她都看在眼中,想记在心底。   离开外景时,所有弟子都见到了她,但所有人都装作不认识,默默无声的目送她离开。   她一个背叛了师门的叛徒,却这么轻易且堂堂正正的离开了宗门,走的那么轻松,又那么的悲怆。   她知道,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道路总有尽头。   门外只有一人以及一辆马车。   商雨薇走近,很自然的给她披上了狐裘,系上衣结,随后拿出一瓶丹药。   她轻声说:“大师姐,此去路途遥远,你独自一人,前往要多多小心 。”   苏若水轻声问:“你不怪我吗?”   商雨薇静静摇头:“我都知道了,白泷没有隐瞒,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大师姐如何是恶人?我们和别的宗门是不同的,大家只是同心协力一起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这世道如果不抱成团,哪有弱女子说话的份?”   苏若水看向商雨薇,想起了一件事,她忽的一笑:“其实那位白公子看人很准,却说错了一件事……我最希望来接替第一真传位置的人,是你。”   商雨薇一怔,正想说什么,却被苏若水握住了手,她目光温柔依旧:“流水剑留给你了……行云流水剑舞我也教过你,有了这把剑,你一定能练成,并且比我更好。”   商雨薇没能拒绝,她不想在离别时说些拒绝的话,轻轻点头。   苏若水微笑,随后登上马车,她拉住缰绳,放眼看去,这条街头尽头,也不知通向何方,就和她一样,不知通往何处何方,可心情万分轻松,听得商雨薇问道:“师姐打算去哪?”   苏若水想了想:“就顺着风走吧……世界那么大,我该去看看啊。”   马车渐行渐远,而苏若水不久后在车里见到了一个木匣,匣子外有张纸,匣子里藏着一对刀,蓝色的刀   她拾起纸张一看,上面仅有三字——送你了。   苏若水蓦然一笑,迎着朝阳,笑容发自内心的恬然。   她回眸遥望,喃喃念道:“公子……白公子……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281节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双重身份   楼阁二层。   白泷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收回了目光。   苏若水已经走远,之后生死也不是由他说了算了。   依红泪看着天空尽头的鱼肚白,她靠在栏杆上,奇怪的问:“你就舍得放她走了?”   白泷反问:“什么叫做舍得?”   依红泪莞尔:“苏若水长得也不差,按照寻常思考来想,不应该废掉她的武功,留着做个禁脔么?”   白泷抿了抿无味的热茶:“梦话还是留在梦里再说吧,且不论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留个曾经想杀我的女人在身边,傻子才这么做……况且你真以为天香楼阁会答应这种荒唐事?”   依红泪戏谑道:“为什么不答应?她反正也是叛逃了天香楼阁的门派,注定之后没办法普通的过日子,还不如找个靠山,老老实实过日子。”   白泷好笑道:“那你觉得我像是个会接盘的老实人吗?”   依红泪深以为然:“是啊,找你还不如找个富商,好歹一辈子衣食无忧,跟着你走江湖,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挫骨扬灰。”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放她走,她走不走的了,也得看其他人这么想,事实上沈轻眉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退路。”白泷缓缓斟茶:“你我现在都心知肚明,她杀的陆小堂不过只是一副假的躯壳,真正的陆小堂早就魂飞魄散,龙虎山正要找上门来,查一查那阴物的尸骨就能明了。”   “这是练气士的事,和我无关。”依红泪的手指缠绕着发丝,反问:“大宗门之间的矛盾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不关心这个,我想问的还是那句话……你舍得?”   白泷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有赌气的成分。”   依红泪眯起眼睛:“赌气?”   白泷点头:“是,她说……我很疯魔。”   苏若水说他是个恶人,是个疯子,是个正邪难分的人。   白泷却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虽然来自异乡,但自己的三观简直不要太正。   她这些话说的真伤人,把自己比喻成祸害似的,我这么个好人。   索性有些赌气的成分,给了她一掌,放她离开,大家两清。   “啧……”依红泪咋舌道:“我还以为你看上她了。”   “这怎么说?我还她一掌,互相两清。”白泷莫名。   “名刀都送出去了,还说不是?”依红泪哼了一声,语气里都是玩味:“也是,看着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前大师姐走江湖,不得送点礼物以表心意嘛……”   她这语气里绵里藏针,嘲讽白泷也是个趁虚而入、附庸风雅的人。   白泷心说你懂个锤子,送她兵刃,只是希望苏若水不要记仇,毕竟拿人手短。   这天底下的女人太记仇了,给了她一掌,说着两清,难道过节就真的不存在了?   不存在的。   给她一掌,再送一对名刀,大家心知肚明,此事才算过去。   白泷瞥了眼依红泪,淡淡道:“真不愧是魔道黑榜第十九。”   “是十三!”依红泪纠正道:“我杀了魏槐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迟早会涨排名。”   “你以为我在夸你?”白泷道:“我只是留个引子,这点眼光都没有,你肯定是力敏加点的弱智玩法。”   “你很懂人情世故吗?”依红泪戏谑道:“那你为什么不用双刀换流水,把她的佩剑还给她?”   白泷平淡道:“习惯了。”   掌兵者皆知公子最喜欢送兵器给那些从不用这些兵器的人。   他送了一把枪给从不用枪的南心陌。   他送了一把剑给并不会剑术的风璃。   他送了一把匕首给不懂刺杀的烟栖霞。   现在送了一对双刀给不用刀的苏若水,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这些人改用了这些兵器之后,实力增长皆是一日千里。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妙的玄学。   天边已经亮起,而依红泪也呵出一口白雾,阳光照在她的肩头,这次她并不是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而是白色的朴素衣着,背着一把剑。   依红泪的语气稍稍静默了几分,收敛了情绪波动,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飞月摘星藏在阴物的躯壳中的?”   “猜的。”   “怎么猜的?”   “用脑子。”   “……”   “有话好说,别拔剑。”白泷淡淡道:“你其实想问的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为什么知道阴物体内藏着剑,一个是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身份。”   依红泪点头。   “其实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最初也不清楚,是反推出来的结果。”白泷呵出白雾:“苏若水这么着急杀人,证明窃剑者就在外宾之中,而且因为湖中月色的风景让我们清楚肯定是当天夜晚窃走的飞月摘星,但问题也就在于这里……窃剑者必然想不到苏若水会这么果断的反水,那么它并不会做好长期逗留的准备。”   “事实上,自从外景封锁之后,一直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把剑带出去。”   “试想一下,如果小心翼翼逐个排查,窃剑者再厉害,也不可能让兵刃凭空消失又凭空变出来,芥子之类的空间器具可是十分稀有的东西,即便真的有,也不难查得出来……”   “于是从这里开始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对方根本没把握将剑带走,所以选择了藏匿的办法,选择拖延时间,打持久战。”   “第二种,是对方有把握将剑带走,并且由于变数出现,它根本无意久留,也不敢久留,必须离开。”   白泷平静道:“如果是第一种,问题根本无从解决,剑该拿不走,还是拿不走;因此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对方有办法拿得走,所以它必然想着快些离开,事实上也如我所想,因为时间久了,龙虎山有人前来领人,陆小堂的虚假身份必然暴露。”   “所以你一开始就在怀疑陆小堂?为什么?”依红泪问。   “理由有二,第一是我察觉到他可能没有味觉,这是在饭局上察觉到的,因为……”   “可乐?”依红泪恍然。   “嗯,他喝可乐时没有反应,我认为大多人都对这种新奇饮品会有好奇心,会多尝几口,而他甚至没喝完,所以之后看了看他的反应,他吃饭的时候态度过于平常。”   白泷敲了敲手指:“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味觉,但到这里还不算是特别怀疑,重要的是之后……所有人都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他不行。”   说到这里,白泷笑道:“不仅如此,为了自证清白身份,他多此一举的让阴物跳了僵尸舞,这更加让我产生了怀疑,这很简单,因为如果有这种控制尸体的能力,它延伸出的用法绝不是1+1=2这么简单……”   “可他死了啊。”依红泪低声说:“你连死者也会怀疑?”   “如果是真的怀疑,我会选择直接抓人,而不是守株待兔,正因为我没办法肯定,所以才设下了一个局。”白泷道:“我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倒了苏若水的身上,因为我很清楚她不会反驳也不会否认,这给了窃剑者一个自己能够趁机逃走的错觉……”   “聪明反被聪明误,它让陆小堂坦言自己已经受伤,一身实力十不存一,已是无力反抗,成了绝佳的杀鸡儆猴的对象,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若水杀了陆小堂,由于缺了这个身份,因此阴物只能装作真的尸体了,他又不敢等到真正的练气士到来,必须选择最后搏一搏,不然站着等投降吧。”   “然后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等到了机会苦尽甘来,反而一头钻入了你的圈套……哈哈哈哈!”依红泪笑出声:“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白泷坦言道:“确实,老倒霉蛋了,如果没出现这种事,他绝对来去自如,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这尸体里居然会藏着一把剑。”   “可你想到了。”依红泪笑着笑着便沉下声:“那我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   白泷平静的说:“也算是巧合吧,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来找我,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事实上,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整个天香楼阁都不知道还有你的存在。”   “我这几日,不断的找寻,有你的世界在哪里……却扑了个空。”   “北冥清秋都被察觉到了踪迹,而你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被楚静静邀请来的,那你呢?根本无人邀请过你,而你却来到了这儿,这不合情理。”   “直至我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名为双重身份的可能性,这份疑惑才得以解开。”   “最初我一直都在怀疑太叔颜,因为她明明嫌疑不高,却在那天晚上有着诡异的外出。”   “对此她解释说过自己有着夜游症,并且期间不会留下任何的记忆。”   “于是我故意等着你找上我,一旦你现身,我就直接质问……”   此时,天魔缓缓侧目看向阳光下的魔道女子,她素色剑袍一尘不染。   “谁会想到,人榜十一的依红泪与人榜第七的太叔颜,竟是同一人?” 第282节 第二百八十章 神魔莫问   现在可以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依红泪行走在外景中,无人会感到异样?   为什么她需要刻意掩饰着自己的样貌行走江湖?   为什么太叔颜说过她偶尔会犯夜游症并且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简称双重人格……没想到居然真实存在。”   白泷也是第一次见到。   “哼,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否则根本不会给你查清的机会。”依红泪靠在栏杆上,她眯着眼睛:“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来威胁我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说的太难听了,不过是互惠互利。”白泷淡然道:“我只是说,要你帮我一个忙。”   “要?”   “嗯。”   “那不就是威胁?”依红泪冷哼:“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果然是个恶人。”   “你说得对,在下是恶人,是魔道,还是大天魔。”白泷不以为然:“倘若我慢声细语的请你帮我,难道你会答应不成?”   “不,当然不会。”依红泪说:“事实上我本就不打算帮你,我只是帮我自己,继续这么困着,她不会觉得无聊,但我肯定无聊的很。”   “现在你的麻烦解决了,打算杀人灭口吗?”白泷问。   “我不否认自己有这个想法,毕竟全天下知道我身份的人,包括你在内就只有三个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依红泪露出危险的表情,可惜她这张过于仙气和朴素的脸蛋做不出满脸横肉的凶神恶煞,反而是一副‘嗷呜超凶’的表情。   ……还真特娘的有点可爱。   白泷咕噜一声喝了口茶:“得了吧,其实你根本不怕这些。”   依红泪挑了挑眉毛:“什么意思?”   白泷淡淡道:“字面意思,你暴露了身份,也没人敢找你麻烦……最多有些人嚼嚼口舌,说一句门会玩。”   “我可是魔道黑榜……”   “你上得了魔道黑榜,纯粹是因为你杀人太勤快,但其实正道魔道杀人都属于正常的事,一言不合,出剑诛人,太白剑派早已习惯了不解释。况且你杀的正道也不多,杀的魔道反而更多……”   “啊?”依红泪楞住:“杀人还不够?”   “够。”白泷指着天府州:“你现在上街,提着一把剑,从天府东路砍到徐州客运北站,杀个血流成河,保管你立刻就登上黑榜前十,你宗门都保不住你,这成红名怪还不容易?”   “杀普通百姓没意思。”   “但有的变态觉得有趣。”白泷放下空了一半的茶壶,追忆道:“百年前在外九道中有个七杀道,讲究的就是杀人筹集魂魄,锻造兵刃,杀人刀层数叠的越高就越厉害,当时的黑榜前十有九个都是七杀道的人,它的下场就是被灭门,还流出一把镇派灵兵,引发了长达五十年的正魔之争。”   “如今黑榜第六便是练的这种功法,登榜三年,已经杀了五百多人,他三十五岁才入先天,实力或许还不如你,排名却比你高一倍。”   “几乎全部登上黑榜的都是这类人,要么滥杀,要么恶毒,总有一处是不像人的,北冥清秋作为魔教圣女都没有被列入黑榜前三十,而你被列入黑榜,是因为你杀人太多,正道魔道也是有亲属、有背后势力的,你仇家太多,他们看不过眼,这才提升了你的名词,想要借刀杀人,这都是天听地视的手段……”   白泷眯起眼睛:“也是大秦皇室的手段。”   依红泪双手抱胸,她似乎触碰到了某些内情,这让她有点丧气:“也就是说,如果暴露了身份……”   “或许你宗门内,会有人说你什么,但都是些闲言碎语。”白泷淡然道:“最大的可能是……黑榜上、人榜,依红泪的排名被撤销,所有势力当做无事发生,因为没人想惹太白剑派的麻烦……说到底黑榜、淫贼猎杀榜,本质上就是飘着红名的猎杀排名,除非是真的罪该万死不能撤榜。”   依红泪咋舌:“被你说透了之后,我突然失去了奋斗的动力了。”   白泷笑了笑:“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依红泪摇头:“不行,对我来说,这很重要……我和太叔颜不是同一人,我和她不同——”   白泷默然,他对此不做评价。   依红泪握拳:“黑榜我也要登,人榜更要超过她的名次!”   白泷好奇道:“你为什么对黑榜这么执着?”   “因为黑榜第七。”依红泪斩钉截铁道:“我要祂好看!”   “你会美容?”白泷差点呛到,这第七不就是我吗?   “美容?”   “说错了,你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白泷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认识他。”依红泪说:“无仇无怨。”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白泷奇怪:“无仇无怨,你跟别人过不去?”   “哈!”依红泪冷笑一声:“虽是无仇无怨,但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何解?”白泷心理犯嘀咕。   “这家伙,处处压我一头!”依红泪握拳:“他第一次列入人榜是在两年之前,和我同样。”   “同期?”   “不错,太叔颜出道即巅峰,可人榜记载她一载之前方才出道,而我可比她要早,她一心一意练剑,而我只想着一心一意去杀人,她的剑术我从来不用,也不想用,只用自己的办法去杀人。”依红泪傲然道:“我也是两年之前一战成名,靠着杀了一位淫贼猎杀、黑榜两榜皆入的老贼之后列入人榜前两百。”   “这位老贼的确是非常该死了。”白泷心说:“你排名多少?”   “两百。”   “啊这……”白泷记得自己第一次列入人榜是一百九十九。   “之后两年,连续数次人榜更新,我眼看着他总是压我一头。”依红泪薄怒不已:“一年前,我来到人榜前二十,而他已经列入前十,现在我进不去前十,他能列在第三!就连黑榜也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能前十,我不能?真是气煞老娘!”   白泷见着她无能狂怒的样子,回想起了考试岁月中,一群不同班级的学霸和学神暗暗较劲比拼考试排名和每一科分数的日子……   虽然人都不认识,但听到某个名字时都会下意识捏住拳头,恨不得要把笔给折断了。   这还真是……有理有据的‘深仇大恨’啊。   懂得都懂,不懂装懂。   白泷干笑:“这可能是个虚拟人物,是捏造出来的形象,背后是中之人,当不得真的……”   依红泪冷哼:“是真的,我过去搜寻过他的相关资料,虽然人榜中的记载非常模糊,但坊间流传之事并非虚妄,只是很多太过于离奇,导致众人将其当做了戏说……你要说罪大恶极才能上黑榜前十,那倒是不错了。”   白泷一怔:“哦?”   “据说他灭了前独孤城主,屠了半个城主府。”   “据说他杀了忠良将,导致苍龙关险些没守住,死了很多数千好汉。”   “据说他和狼王铁升斗了一场,导致很多牧民无辜被牵连,有大山倾塌,埋了数个部落。”   依红泪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白泷听着她的说法,有些发呆。   “喂。”依红泪说:“我知道很夸张,但你真的没听过?”   “听过。”白泷请轻叹一声,他语气悠远道:“都是真的。”   ……我杀了前独孤城主,因为他该死,续命三十年,维持假的天王境,一只纸老虎,不杀了他,独孤城就还是一座魔窟,虽说我也付出了很大代价。   ……我杀了忠良将,因为他沽名钓誉,根本配不上名将谱的美誉,暗中偷偷转运了大半粮草卖去,送来的粮食一大半都是杂草,苍雪关被围三月,士兵无法果腹,死时剖腹,腹中皆是草根树皮,自己坐镇安全大后方,不肯上前线,直至关破之前还在家中歌舞升平纵酒享乐。   ……至于铁升,他为了抹黑对手从来不介意用些肮脏手段,我没能杀了他,是因为当时已经太虚弱了,那些部落都是被收买的人,追杀我这么久,最后葬身沙暴。   ……其实还有更多事,既解释不清,又无需解释。   “人榜第三,黑榜第七,白衣异瞳,神魔莫问……”白泷仿佛是自言自语:“你又有什么不满呢?”   “是不服。”依红泪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我非要压他一头不可!”   “好啊。”白泷笑道:“我等着看咯。” 第283节 第两百八十一章 定风波   天色明亮,宗门驻地正门。   诸事了结,外宾们在结束几日惶恐之后,终于能离开此地。   真传弟子们轮流送别客人,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太叔颜一袭素衣剑袍,背负着名剑无悔,轻轻欠身:“太叔颜就此告退。”   她走的也十分潇洒,只是礼貌的打个招呼便转身而去,继续开着自动寻路,去往下一个拜剑地点。   方寸背着自己的药箱,奇怪的说:“就这么平淡?太白弟子的性格也真是捉急……”   他眼神示意白泷:“你不跟上去好好送别一下?”   白泷反问:“只有假惺惺的人,才会在送人的时候表现的最热情。”   “哇,你这个地图炮……可你们之前聊的不挺好吗?”方寸奇怪道。   白泷缓缓摇头:“我跟这个她不熟。”   “啊?”   “我跟晚上的她很熟。”   “啊?!!”方寸当场震惊。   “其实我跟你挺熟的。”白泷微笑:“小伙子体格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击剑?”   “不不不,算了算了,击剑高手竟在我身边。”方寸背起行囊,走上马车:“我也该继续去云游了,不能停留太久,江湖这么大,咱们以后有缘再见了!”   素衣门说走就走,倒也不留恋这儿。   虽然看着外表笑嘻嘻似乎已经想开了,但内心到底是不是这样想,只有他自己清楚。   方寸打算带着陆小堂和阴物的尸体去一趟龙虎山,希望能得到一个结果,也算是魂归故里。   白泷说:“我们也该走了。”   绣玉点头——早该走了,我不想再做卷子了!   商雨薇站在近处,神情复杂道:“没想到,闹出这些麻烦……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   白泷摇头:“不算麻烦……区区致命伤罢了。”   商雨薇苦笑:“这不好笑,真的。”   白泷反而笑的很自然:“接下来你可要受罪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苏若水的大师姐威严是多年如一日打磨出来的,而你需要重新建立,需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商雨薇认真的说:“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去做了。”   “志气不错,但你可能还没想到该怎么办吧。”白泷看穿她的迷茫。   “是……”   “就当是临别前的礼物,我告诉你,你现在需要什么。”   “公子请说。”商雨薇神情严肃。   “你需要做出实绩。”白泷说:“你目前想要获得支持,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你不是苏若水,不用学她的为人处世,想要占着第一真传的位置,你必须做出实绩……不是武学、不是剑舞,而是……”   “赚钱?”   “是,天香楼阁数百年来产业没有变化,而你需要的是进一步拓展它,将其变成产业链,声乐娱乐固然不错,但最好搭配固定的实业进行绑定,从单个产业串联成完整产业链条……我知道这么说你不懂,也没指望几句提点就让你造出一个娱乐产业的巨大品牌,但你可以尝试多想想怎么办。”白泷竖起手指:“最初的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也并没有打算中止和楚静静的合作,只要别忘了我的那成分成。”   “好,我记着。”商雨薇认真点头,她尝试着问:“这套大概能行之有效多久?”   “见效很快,经济收益也会很快,但这个收益只有一次,覆盖人群面积不会太大,而这一套组合拳打下去,短时间内能迅速收集一大笔资金,这笔资金我建议做成流动资金,投入新的项目中实行循环。”白泷停顿了一下:“具体更多,还是留着下次再说了,你也可以自己考虑该怎么办……”   “嗯!”商雨薇认真的说:“下次一定啊!”   白泷适当停下交谈,因为有其他人走近。   沈轻眉走来,正想开口。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埋怨的话,就更不用了,总之就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白泷打断她的吟唱:“送礼物倒是可以,我会照单全收。”   沈轻眉失笑,抛出一物,白泷接下,落入手中的是一枚白色玉石,上面刻有‘天香’二字。   “荣誉客卿的玉牌,大宗门客卿,历史上持有者不足十个人。”沈轻眉说:“你应得的。”   白泷看着手里的玉牌,表情有些嫌弃,就这?   把文物上交官方都有五百块加锦旗呢。   你光给个锦旗,不给五百块了?   一百块都不给我!   商雨薇适当补充道:“持有玉牌,可随意出入天香楼阁产业,并且所有开销均免费。”   “沈长老客气!”上一刻还想着要不要将玉牌丢给绣玉玩,下一刻他立刻将玉牌收好,表情严肃道:“这荣誉客卿,我应了!”   沈轻眉疑惑了一秒,她问:“你很缺钱吗?”   白泷摇头:“不是,我喜欢自由,自由的感觉很好。”   自由=free=免费=白嫖。   沈轻眉说:“白公子是个幽默之人,也不喜欢听人废话,那许多我也不说了,感谢言辞再说多少次也不够,能寻回飞月摘星,我才算是逃离了宗门罪人的称谓,否则也不知以后该如何面见泉下的掌门师姐……”   她轻叹:“罢了,不说这些……本打算为白公子举行送别的晚宴,让你看看天香楼阁的传世剑舞。”   “这还是算了。”白泷婉拒:“我知道你们……嗯,舞姿很行……但弟子们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来表演,倒是不少人恨不得把我吃了。”   “她们许多人还不知道,很多弟子也是,道听途说,我回头去……”沈轻眉严肃道。   “不用,让她们误会着吧,又不会少块肉,又不会有谁来刺杀我。”   “这未免太不公平。”商雨薇咬牙。   “解释不清的,我逼走了苏若水,这是事实。”   “你救她一条命,找回了飞月摘星,这才是事实!”沈轻眉低声道。   “或许时间会证明一切,或许时间会淡忘一切,但那又与我何干?”   ……界门甲方爸爸已经付款了,你们怎么想我已经不关心了。   ……但这么说是不行的,我还是得说的义正言辞一些。   于是白泷洒脱一笑:“我问心无愧,何须问苍生鬼神?”   青年一笑置之,流言蜚语都伤不到他,不能令他这身白衣落上一滴黑墨。   沈轻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苦笑:“如果天下人都有公子这份胸襟……”   白泷却说:“我很小气也很记仇,谈不上什么胸襟宽阔,不杀人是因为不喜欢见血,况且有些人死了,这天下就真的无趣了……沈长老,商姑娘,有缘江湖再见。”   青年见到绣玉有意伸出小手,便顺手牵住这装嫩女孩的小小手心,兰香雪对着二人微微点头,负剑跟上。   一袭白衣,一行三人,来也潇洒,去也潇洒。   白泷念起一首千古名句,声音顺着风飘来。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已远去,众人皆遥望而不及,仿佛那人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境界,斩破虚空而去。   沈轻眉呢喃低语:“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已很高估此人,最后却发现还是低估了他,不论是品行还是底蕴,如果能早三十年相遇……   她看向真传弟子们,眼神透出些许的羡慕和惋惜之色,羡慕她们处于同一时代,惋惜她们没能把握住机会。   商雨薇朦胧了视线,她忽然间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三姑娘细细品味诗句,她本就对白泷有不低的好感,此时更是问道:“白公子,到底是何许人?”   六姑娘隔了很久才说:“他很像一个人……白衣异瞳,神魔莫问。”   五姑娘下意识说:“他的实力,不太可能是人榜第三,况且,他不用剑。”   商雨薇摇头:“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姐妹们,回去吧。”   三姑娘垂头丧气:“这辈子别想嫁人了。”   六姑娘说:“你可以找个更好的。”   五姑娘笑:“你给介绍呗。”   六姑娘说:“说好了,姐妹一生一起走,谁先嫁人谁是狗……”   三姑娘说:“能嫁公子狗是狗,谁还跟你姐妹走?”   喧闹声不断,给这有些压抑的宗门添了一份应有的欢快。   商雨薇心情稍稍好转,随后被一道人影吸引了注意力,对方投来目光,示意她跟上。   商雨薇问:“你不去送送白公子,反而找我有事?”   北冥清秋莞尔一笑:“我伤势未愈,暂时走不了,他不喜欢我缠着,索性就不送了,反正还能再见,这边的事比较着急一些……我听到了贵宗门近期将有一大笔流动资金,那么你有兴趣跟我合作一下吗?”   商雨薇皱眉,她不确定的问:“合作?和你?”   “是和我合作,也是和慈静斋合作,相信我,这笔生意,你会感兴趣的。”北冥清秋莞尔道:“不用觉得困惑,也不用认为这是陷阱,睡着了就有人送枕头是不可能的……你猜得到这是谁的手笔,所以你不会拒绝的。”   商雨薇短暂诧异后,细思恐极,她艰涩的问:“……他到底想了多远?”   “不知道。”北冥清秋坦言:“合作愉快?”   ……   “我觉得自己好像正在风评被害。”   行走在天府州大街上的白公子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第284节 第两百八十二章 收纳整理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啪!   书接上回。   天香楼阁大宗门之事已然了结,此时也过去了三日有余。   白泷三人停留在天府州内观光了一段时间,也并未着急离开。   去往梵月谷的路程多多少少也还有颇为长的一段距离,挑选路线比较重要。   眼瞧着有一段水路可走,自然走水路比陆运更加方便,船运三日比走马更快。   有道是——两岸猿声啼不住,呐呐呐呐呐呐呐!   乘着一艘客运货船,顺着江流而走,一路倒也走的颇为顺畅。   越大的船越不容易沉,也比较稳稳当当,不至于和海上一样颠簸个不停。   武者大多是不晕船体质,如果有个晕交通工具的设定,可以考虑去转职灭龙魔导士。   白泷待在船上一日时间,眼瞅着天色明亮,他结束了调息,伸了个懒腰。   事实上,他昨日一整天都没露面,是因为晚上悄悄的回去了一趟。   回去报了个平安,把后续的事给端木槿说了说。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三环的任务奖励已经领取到了。   除了暂时用不上的业力点数之外,界门放出的实物奖励让他颇为满意。   第一环任务奖励青灵灯;第二环任务奖励,百战青龙甲;第三环任务奖励,四式轰雷。   第一件,青灵灯是一种特殊道具,它外形近似于宝莲灯,但是多了一个提着的把手,点燃之后火焰是青蓝色,可以驱散阴气煞气,降低或消除‘头疼疲惫’‘腰酸背痛’‘手脚冰凉’‘全身乏力’等负面状态……效果一般,谈不上强横,但探索某些区域时可能有用。   值得一提的是,它的灯芯是消耗品,输入真气之后,可以释放火焰,但这种火焰的温度一般,几乎伤不到实体,倒是对于阴煞之物有着非常有效的攻击,黄泉返的鬼修们可能会畏惧这种火焰。   可惜对于白泷是聊胜于无的道具,天魔真气本就不惧阴气煞气,遇到什么鬼怪,连走位都不需要,一个回首掏接内脏暴击,或者弹反正面刺杀,妥妥的直接秒杀,于是这东西的唯一作用就是原本的作用……也就是作为灯笼的照明功效。   ……看在做工挺细致也有点古玩内味,他也就勉为骑男的收在背包里了,也不是很占地儿,一点几的重量。   第二件,百战青龙甲,是非常罕见的防具。   白泷过去做过上百次任务,但得到的奖励性质的防具只有三件,其中一件是护臂,另一件是护膝,而这次他拿到的是全身铠甲,一整套防具,包括头盔上身手臂双腿的四个配件。   根据界门给出的介绍,加上白泷实际研究了半个钟头后,他觉得这套防具很扎实。   头盔是全覆盖式,加三级耳塞,明明看上去很厚实,但重量是轻甲级别,长时间穿着也不影响行动,更不妨碍弱智猛男们手持双手巨剑横劈竖砍翻滚如风,即便如此,防御力也不差,白泷尝试着用自家的厨刀劈了一下,结果刀口坏,而它上面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而这道印子没多久就自己消失了。   鉴定出的套装效果有两种。   其一是自动修复的能力,因为这套盔甲实际上并非是无机物,它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用龙的皮肤制作,这上面覆盖的鳞片都是货真价实的龙鳞,只要灌入一定的能量,它就能自动修复……也正因如此,它可以适应穿着者不同而变化,男人女人都可以穿。   其二是激发青龙气魄,让盔甲中的青龙气息释放出来,暂时提升一定的基本属性,同时震慑对手,恢复自身。   白泷一般是不穿防具的,正常来说,江湖人谁会有事没事穿个盔甲行走江湖,如果真的遇到了对手,大多时候都是拔剑生死,没机会换装备。   也只有某些不做人的玩家会整天乱搭配衣服,连过场动画都穿的像个闸种,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穿着这套衣服整天晃悠。   所以全套防具其实并不适用,除非是遇到攻城战,或者决定‘我要打一百个’,有提前准备可以穿上,否则它是不太实用的,而且太大了,背包里放不下,带着行走并不方便。   穿的过于花里胡哨,也不符合他这白衣飘飘的潇洒定义,逼格全没了。   对这件盔甲,白泷深感惋惜,因为它不仅实用,而且……帅。   这套青龙甲很帅,右肩有龙头造型,通体玄青色,纹理细腻的丝丝入扣,几乎是全覆盖式盔甲,加上武将级别的白色披风,如果手持一把长枪,那真叫是战场上的万人敌。   一言蔽之,这套盔甲帅的和假面骑士的皮套似的。   还是中国风!   白泷懊恼不已,为什么自己没有一键换装的功能?   他只能无奈的将这个皮套挂在了家里,用衣服架子撑起来,凹了好几个不同造型。   他一个小时来回看了三四次,看一次叹了一口气,把正在玩游戏的八咫鸦都弄的心惊胆战。   百战青龙甲无疑是他目前得手的最高级别的防具,理应对应名兵的级别,属于名甲。   可惜防具对‘浪人’‘剑客’‘江湖人’的职业而言并不适用,他只能含泪把它留在家里挂了起来。   最终还是没把它带过来。   至于第三件,四式轰雷。   这是白泷最期待的一件装备。   如果不是看到了它,这次他绝不会浪的飞起。   不惜被捅穿自己的肺也要完成任务拿奖励,为的就是这个四式轰雷。   套装白泷不是第一次见,过去凑齐,拿到的是‘君子四器’的套装,即扇子、笔、箫、剑。   扇子是浮云扇;笔是妙花笔;箫是翠竹箫;剑是不杀剑……   组合起来的君子套装效果有三个,第一提升魅力值;第二提升浩然正气;第三提升各种抗性。   无一例外的都是文人用品,对战斗无用。   这是白泷过去苦练写字、养浩然正气的时候,靠着抄诗、读书、练瘦金体做每日任务后换到的套装。   然后嘛,练的浩然正气全部归零,就挺莫名其妙的,所以这套装也没用了,丢在箱子里吃灰了。   如果他的文豪路线走成功了,这套装备必然能发挥发很大作用,可惜没有如果。   回头再看看,雷霆系列套装,不出意外是罕见的整套武器。   白泷拿到的五式震雷是锻雷而成的兵器,这四式轰雷又是什么让他颇为好奇。   当白泷抱着好奇心打开一看后,他咳出一口老血。   这是把锤子。   真就是一把锤子,不过造型比较独特,不是圆形的,而是方方正正的锤子。   它也就巴掌大小,作为暗器超标,作为匕首都不够格。   当白泷进行了装备绑定之后,他的手上又多了一道雷纹。   五式震雷的雷纹连通的是小指,而四式轰雷连通的则是无名指。   但不同于五式震雷,四式轰雷没有让他徒手哔哩哔哩放电的能力,甚至于尝试输入真气也被拒绝访问,那叫一个沉闷且高冷。   白泷有些纳闷,这么小个锤子能做什么?   第一次摸到武器,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或许应该先找个滑坡,说不定一个滑铲下去就能引发肌肉记忆了。   因为四式轰雷方便携带,他也顺手带上了,只是没有兴趣细细研究,因为白泷对于这种莽夫武器不太喜欢。   他还是想练剑。   退一步说,可以练拜年剑法。   实在不行,苇名剑法也可以。   唯独锤子不行,这是他最后的矜持了,这四式轰雷就留着砸砸核桃吧。   将奖励收拢整理之后,白泷才开始正式审视自己的修为。   这已经是八十万字……不对,这已经是穿越三年半了,而他终于爬到了练气九层。   这是过去未曾达到过的高度。   他过去虽有删号重练,但那时走的并非是纯粹的武夫道路,境界划分不同,只是侥幸得了两剑。   如今算是稳扎稳扎,从零开始的慢慢练级,没有腾飞式进步,但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   要说为什么最初开始不选择天魔九转,理由很简单,是因为莫得点数。   天知道为什么界门要把天魔九转定价在一万这么高的价格上,最初也根本没有业力点数去换取高高在上的天魔九转的初始功法,导致他不得不优先选择存款。   随着时间推移,看着业力点数的缓慢增长,深感遥遥无期,从而逐渐无能狂怒,产生了逆反心理,决定怄气,放弃稳健发育来兑换功法,决定尝试自己蹚出一条路子来。   过去他认为自己一定能行,没有天魔功也无所谓。   而现在。   他真香了。   如今白泷已是练气九层,天魔第九转,距离下一境界内天地圆满不过半步之遥。   这半步要走多久还不清楚,但只要抵达内天地圆满,他便有资格开始冲击先天玄关境。   一入先天深似海,从此稳健是路人。   成了先天,才有了浪到飞起的标准。   可以说,直至现在白泷才算是正式踏入了江湖三流的水准,天魔九转中的第二式武学也终于向他敞开了大门。 第285节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好多支线任务啊   笃笃笃……叩门声响起。   白泷整理了一下衣着,手里提着一柄锤子出了门。   “公子,早安。”门外是兰香雪:“到早点时间了,去迟了就没了。”   “绣玉呢?”白泷问。   刚刚问完,旁边房门便吱呀一声,绣玉走了出来,保持着优雅,连走路姿势都有那么几分讲究。   “她怎么了?”白泷来回有一天的时间空缺,也不清楚为什么绣玉会是这幅态度。   “她心情很好。”兰香雪小声的传音入密道:“你临走前忘了给她布置作业了。”   “啊,原来是这样。”白泷笑道:“安心,我特意带了几套练习的卷子过来。”   啪嗒……装作优雅走姿的绣玉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下脑袋撞在了一旁的栏杆上。   她又迅速爬起来站好,然后轻咳一声,老老实实的合掌行礼。   见到她施的是佛礼,白泷更加好笑:“怎么?才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想着出家了?”   绣玉翻了个白眼,她的意思是说——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屠刀,指数学。   白泷好笑的搓了搓她的头发,手感很好。   兴许是见到了北冥清秋的打扮之后,绣玉也已经不喜欢戴发饰了,用了洗发液才知道原来头发也可以这么如般丝滑,她也喜欢让头发就这么平滑的落下来,非常方便也十分好看。   白泷偶尔也会用她练习一下怎么扎辫子,万一自己将来有个女儿了,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顺手给绣玉扎了两个简单的侧马尾,搭配上她的三无萝莉小脸,产生了奇妙的萌点。   不好,名为萝莉控的dna动了……   绣玉甩了甩头发,意外的没有反抗。   虽然内心是二十多岁的女人,但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而且她意识到了,只要学会适当的装嫩卖萌,就能少做几套数学题。   这个男人心满意足的吸完萝莉后就会手下留情,不会直接赐给她几道奥数竞赛题的劫数。   于是她屈辱的选择了……   老娘好萌好可爱。   ……   来到一楼甲板,此时是早餐时间,这艘大船总人数超过五十人,除去水手、劳工之外,客人大概也占了半数,船票并不包括餐饮,这需要额外付钱来买。   冬日的水路天寒地冻,早餐卖的是热腾的玉米粥以及热辣的胡辣汤,馒头包子也有。   白泷下到一楼,看了看,没有找到空白座位,十多张桌子上都坐着人。   他举步停顿,视线稍稍多了几分玩味,并不着急入座。   他说:“有点意思……”   绣玉歪了歪脑袋——又怎么了?   “看到很多有趣的人。”白泷说:“离开了天府州,越往帝都走,越能看见热闹的风景线。”   绣玉不解——吃饭的地方,热闹很正常吧。   “那你看看那边。”白泷随意指向一个方向。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着一名猎户,穿着兽皮制作的御寒衣物,脖子上挂着骨质项链,手边放着一把弓,此时正在啃着包子,看上去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   绣玉看了一会儿,也并未看出所以然来。   兰香雪轻声说:“难道是杀手?”   她的观察更加仔细一些,过去的职业生涯让她对于四周环境以及不同人物有着很强的洞察能力。   这人看上去是猎户,常用弓箭的人,会在手指上的弓枕位置垫着什么,而他的双手老茧位置不在指间关节,证明他其实不常用弓箭,并且他选择的是角落位置,下意识后背贴着墙壁,证明他缺乏安全感,视线鬼鬼祟祟的在观察四周的人,就像是找寻目标似的。   在兰香雪的记忆中,需要更换身份的人,大概是杀手。   “你看到了第二层,但还不够,这样的杀手太菜鸟了,杀人讲究的是一击不中便遁千里。”白泷说:“如果真的是特别怕死,他就不会出来吃东西了,难道不怕人下毒么?”   “那公子认为是?”   “窃贼吧,正在物色合适的下手对象,或许是某些江湖流子,不太像是亡命之徒。”白泷说:“你会发现,他看的人大多都是穿着上档次的人,特别是角落里的那个穿金戴玉的胖子,但我觉得他看走眼了。”   绣玉好奇——为什么?为什么?   猎户看向的方向,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旁边有一名十分妖冶的女子,两人说着笑着,一副老夫少妻奸夫淫妇的模样。   兰香雪思考道:“这中年人看上去的确是有钱人的模样,应该不会有假……”   白泷不急不缓道:“光看外表的确如此,可你想想就知道了。真正的有钱人有自己的船,况且财不外露,他这么穿金戴玉,还把美娇娘带在身边,如此招摇过市却不带保镖,不觉着奇怪么?”   兰香雪沉吟:“难不成是隐藏实力了?在刻意钓鱼么?”   白泷摇头:“大多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们敢打拼有智商,否则光有运气成不了事,真正的有钱人懂得闷声发财的道理,如果真的是显摆,也会找保镖来充当门面减少麻烦,因为他们对钱很感兴趣,而钱对他们不算什么,花钱就能摆平,有什么舍不得?”   兰香雪问:“为什么?”   绣玉更加好奇心蠢蠢欲动,扯着白泷的衣袖,一副‘我快受不了了’的表情,像极了被断章后在群语音里狂吼快更新的某位沙雕群友。   白泷压低声音继续说:“只能理解为他在故意博眼球,吸引注意力,具体是为什么,我暂时不清楚,猜想和旁边的女子有关……两人靠的虽近,但男人根本不敢动弹,碰也不敢碰,手只是虚搭着,女人刻意涂抹浓艳的胭脂水粉,穿着花哨红衣,也是在故意吸引注意力,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兰香雪道:“劫持。”   白泷点头:“还真是热闹啊……”   他随眼看去,何止是窃贼、劫匪、人质之间的勾心斗角?   十多桌子上,几乎各个都有猫腻。   赤着臂膀正在喝酒的光头男子,桌子上放着一把大斩刀,手里翻阅的却是佛经。   三名穿着青灰色道袍的道士,聚在一起谈论着,眼神里流露出的却是贪婪的光芒。   普普通通打扮的商铺老板,死死的捧着手里的紫砂壶,不停的舔着干涩的嘴唇,脸色发青。   还有穿着黑色纱衣的大罗信徒,头顶着黑色兜帽,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下,一行三人,静默的如同阴影。   诸如这般。   在有心人眼中,这些聚集者都代表着危险。   而在白泷看来,他们都是头顶着问号的剧情人物,只要稍稍试探试探,就能触发第四环任务。   跑环任务的性质就是这样,如果不给出明确指示就代表接下来需要自己碰运气,如果给出了明确指示就代表有一条主线贯穿,眼前这么多支线任务,显然不可能一个个走,触发也显然只能触发一个。   选择困难症可能要当场去世。   可这难不倒白泷。   他略过了这群人,走到了一张桌子之前,微笑道:“可以拼桌么?”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根本不用选!我全都不要!   桌案前是一名女子,她穿着整洁干净的白色衣着,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头发由黑渐白,不是很长,只至锁骨,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身材极高,比白泷还要高出半个头,身高超过一米九以上。   听到有人打招呼,女子抬起眼,双瞳竟是罕见的琥珀色。   她看着白泷,似乎也是有些惊讶于他的异色瞳,旋即道:“可以。”   “谢谢。”白泷顺势坐在对方对岸,四人填满了桌子的四角。   他倒是看不出这个女子到底是有什么秘密,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   可正因为看不出,所以才安全。   女子的身材、样貌至她的角色配色,都属于独一档的特殊,有这种渐变的发色,这就如同萝卜番里多出一个摆出咏春拳起手势的高达,一看就知道是绝对不能惹的狠角色。   白泷没有想太多,只是拼个桌而已,他招呼道:“来两碗麻辣烫,一碗小米粥,六个包子。”   卖早餐的伙计立刻应道:“好嘞!”   白泷看了眼女子,随口搭话道:“还未请教,姑娘贵姓?”   女子回道:“免贵姓白名君儿,叫我白姑娘就好,白公子贵姓?”   “我姓……嗯?” 第286节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有问题   好像有哪里不对?   白泷细品了片刻:“白姑娘知道我姓白?”   白君儿也反应过来:“我的我的,不小心说漏了……”   “漏了?”白泷视线更加微妙。   “唔……”白君儿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不错。”   “你这转换话题的方式也太僵硬了吧。”白泷不觉得做作,反而觉得这配色特殊的姑娘有几分憨厚,不禁笑道:“便是听到了雪儿对我的称呼也没什么,我又不会计较你偷听。”   “对对对,我是听到的。”白君儿立刻点头说:“我是偷听到的!嗯!”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骄傲的表情说出来?   白泷一时语塞,为了缓解尴尬,他喝了口汤。   兰香雪适时开口道:“白姑娘,此行是去何处,是独自一人?”   白君儿颔首:“是一人,此行是回家看看,也是外出太久了。”   白泷道:“这船是去北方,你家是在?”   白君儿答道:“也不远了,大约还有一日就到,龙盘岭虎踞山。”   白泷一滞:“那还真是巧合了,我们也是去虎踞山镇。”   确切来说,不是去虎踞山,而是虎踞山镇找寻兰香雪真正的家,要带她回家去看看,由于当年她才六岁许多事已经记不清了,也是绣玉说了在虎踞山,众人才顺着水路来了这儿。   追本溯源,兰香雪自己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继承了梵月谷一系的镇国血脉。   白君儿欣然一笑:“那是好事啊,如果合适的话,请你们去我家里做客好了。”   白泷见她笑容真诚,也点头应道:“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这女子初见时有几分严肃威风,毕竟一米九身高双眸琥珀金,但交谈一番,发现她性子憨厚。   白君儿好奇的问:“说起来,我能问问一些事吗?你们在外走江湖的,肯定知道很多吧?”   “不敢说知道太多,但说无妨。”   “白公子是哪里人啊?”   “祖籍皖州。”白泷客气道。   “家里有亲人吗?”   “有的,十多岁随着小姨长大,是我的至亲,比父母更亲近些。”   “今年多大啦?”   “虚岁二十二……不,二十三了。”白泷记起刚刚跨年。   “有点小啊……那白公子有什么特殊嗜好吗?对什么感兴趣?闯荡江湖多少年了?”   “对玩乐有些嗜好,却谈不上沉迷,对修行、赚钱感兴趣,走江湖也是兴趣使然吧,已有三年。”   “嗯嗯,对将来有什么想法?”   “暂时并未考虑太过于深远,先定个小目标,成个陆地神仙再说。”   “志向高远呐,挺好吖~白公子有加入宗门吗?”   “没有,独自修行,无牵无挂。”   “那有点严苛啊,有考虑过加入什么门派吗?”   “没考虑过,我不喜欢受束缚,在下习惯流浪,且随疾风前行……”白泷随时随地可以开启孤儿模式。   “没有门派的话,生活质量都无法保障,你平日收入来源是什么?”   “来源很多。”   “也就是说你很有钱咯?”   “我将来会很有钱。”   “白公子出落的好看,又如此优秀,一定有不少红颜知己吧?”   “红颜不曾有,知己难相遇,我母胎单身至今,想来还没到适婚年龄。”   ……毕竟二十三岁才是法定结婚年龄。   “哦哦!”白君儿连连点头,随后问:“麻烦白公子说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你给我停一停!”白泷忍无可忍:“你刚刚问的问题,和闯荡江湖,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呀,但我好奇呢,就是想问问。”白君儿笑着说:“你看看,她们都不反对呢。”   兰香雪急忙低头装作吃包子,然后突然眯起眼睛,痛苦面具了一瞬间。   ……你再装,咬到舌头了吧。   绣玉一脸三无——我没在听,真的哦。   ……麻烦你把你竖起的耳朵藏好了。   白君儿趁热打铁:“快快,快说说你的生辰八字,再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说一说。”   兰香雪手指一抖,表面装作不介意,暗中已经集中精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白泷呵呵两声,端起碗,战术喝汤。   他完全不想聊自己的事,又不是相亲找对象现场,对象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于是他调转话题,虚着眼睛看着白君儿:“白姑娘问了我这么多问题,那我也问问你如何?”   白君儿挺胸道:“初次见面,何必这么礼貌和见怪?问便是!我肯定答不上来!”   ……你理不直气也壮?   白泷突然觉得她只是憨,而不是憨批。   “我想问的是,既然你老家是在虎踞山,有没有听说‘兰庭’?”   兰庭,即是兰香雪的家,据说她的祖上皆是著名的书法家,字帖流传于坊间,墨宝被文人们疯狂追捧。   想要练出一手妙笔丹青的读书人,会不远万里的来兰庭观摩这里无数人留下字帖和墨宝。   在过去一场大火焚毁了兰庭,也让兰香雪的家几乎灭族,只留下她一人。   白泷想了解一下更多相关,方便之后找寻兰庭的遗迹在哪。   白君儿却回答的很干脆:“没听说过。”   白泷不死心的问:“你再多想想?”   “真的不知道啊。”白君儿歪着脑袋:“我太久没回去了。”   “那没事了。”白泷选择放弃,他看向两侧青山绿水,倒是盼望着早点抵达龙盘岭了。   白君儿见到他果断放弃,反而有些坐立不安。   白姑娘扭扭捏捏,抿着嘴唇,小声说:“你不再多问问?”   “可以问,但没必要。”白泷婉拒道。   “我其实知道的挺多的。”白君儿眨着眼睛。   “就怕知道的太多了。”白泷一本正经道:“无知是福。”   “你不好奇吗?”白君儿继续眨着眼睛,闪烁速度快追上车灯了。   “好奇什么?”   “很多事啊,譬如这个,譬如那个,譬如我呀……”白姑娘眼神暗示他你可以多问问私人问题。   “我已经没有问题。”白泷淡然道:“有问题的是你,白姑娘,你有问题。”   ……你不仅有问题,你还很不对劲,居然比我还能自来熟?   ……我的脸皮全靠演技支撑,那又是什么支撑着你的自信?是你一米九的身高吗?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白君儿惊讶道:“我不但有问题,而且我很有问题!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很好,很有精神。”白泷淡淡道:“不准问!憋着!”   “就一个,就一个呀~”这一米九身高的姑娘居然开始现场撒娇:“白公子别这么小气呀,一次都不行吗?”   “你那是一次?你那是一次接着一次,一次一时爽,一直一次一直爽。”白泷表情冷淡:“你不是要问,而是还要问,你还要个不停,有完没完?我劝你善良。”   “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次。”白君儿不依不饶,她倒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做外人:“最后一次行不行?”   “行。”白泷突然点头。   “真的?那我问了。”   “你刚刚已经问过了。”白泷虚着眼睛:“别再问了。”   白君儿楞了两秒:“我问什么了?”   “你问了个寂寞。”兰香雪听不下去了:“白姑娘,请自重,女孩子在外,要矜持……”   “我就想问一问。”白君儿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刹那兰香雪立正坐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子,请答题。”   白泷以手扶额,恨不得拍案而起,斥责一声有完没完。   这时背后突然有谁掀翻了桌子,响应着白泷的心声怒吼道:“你们有完没完!”   白泷侧过视线,心怀感激,正想着是哪位猛男天降,拯救自己于水火之间。   定睛一瞧,居然是那之前的三个道士,他们直接扯下道袍,亮出刀剑,满脸凶恶。   “当我们不存在是吗?打情骂俏个没玩没了,教人忍无可忍!都给我站好了,横行道打劫!” 第287节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给钱就行   劫匪们躺的很安详。   横行道是外九道之一,却不是正宗的宗门。   山贼、劫匪、水匪都属于横行道的范畴,属于动物分类下的恐怖直立猿下的分支门科。   所以,就好比海豚科里有虎鲸这样的绝世猛男,也有海豚这样的海豚科之耻。   普通的山贼劫匪水匪也同样是横行道中最弱的杂兵等级,往往身上练气不成才会去山上当劫匪。   大秦内的治安水平算是不错,况且在这种主要航道上跑船,商家必然是交了钱的,敢直接二话不说就动手打劫的往往属于规矩都没弄明白的横行道之耻。   这三人的修为大约在七重天,这次出门也是走到哪里劫到哪里。   因为是随机打猎,所以反而不用担心,不停的变换身份,也没碰到硬茬。   人嘛,一旦太过于顺利就容易飘。   一旦飘了,连笑声都会变质成了桀桀桀桀桀。   智商情商连带着下限一路狂掉。   这三人谈不上面貌丑陋,却无一例外都属于大龄单身狗,没有女人缘的类型。   见到白泷三言两语和几个漂亮妹子聊的火热(盗匪滤镜),内心不由得升起一团无名火。   他们早就有了劫船的想法,本在暗暗思忖着什么时候动手,此时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升起,二话不说拔刀,誓要让这小白脸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让他原形毕露。   你长得帅又能怎么样?你长得帅能当饭吃吗?你长得帅就代表很能打吗?   就在他们三人带着恶人专属狞笑走近,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三人幽幽转醒过来,全身酸痛麻痹,而思维还停留在上一刻,就像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感动。   上一刻自己磨刀霍霍向白脸,怎么回头自己突然就躺下来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很疼,还有脸也很疼,火辣辣的疼。   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看到了一大摊血迹……   三人回头一瞧,见到了大厅里血流成河的场面。   好几具尸体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个人被刀子捅了进去,插了很深,一步到胃,捅穿了钉在墙上。   桌子椅子饭菜碗筷散落一地,遍地狼藉,一地碎片,像极了被不死人翻滚过境的场景。   其中一人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后腰,回头一看,见到一张七孔流血死人脸,当场叫出海豚电音。   尖叫让其他两人也回过神。   三个劫匪面面相觑:“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反应过来之前,只见一道白影走近。   啊,这气度,啊这该死的帅气……这不是之前的小白脸么?   “哟,醒了啊。”白泷放下一块板凳,坐在了三人跟前:“这次的新人素质针不戳……欢迎来到主神空间,接下来我将给你们讲解一下这次任务要点,我们这次进入的世界是一个高武世界,你们的任务目标是去南疆,负责把一个叫藏镜人的镜子给偷了,如果可以,顺带踢爆他的ass……”   白泷念叨了几句之后,发现这三人完全听不懂。   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出对智障的关切,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疑惑。   ……你在说什么什么捷豹?   “啧……”白泷咋舌一声,果然是自讨没趣,无人能对的上梗,他也不废话了:“你们坐稳了。”   他咵的一下将一把刀子插在木板上,就停留在最前方的一人的裆部前方半尺位置。   “大大大,大哥……你有话直说,别来逼供,不用逼供,我们什么都会说的!”三人组下意识夹住双腿,连续提肛,盯着寒光闪闪还染着血的刀子,心说难道是这个人杀光了这儿的所有人。   “不,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白泷认真道:“不如我先给你三刀,你再装作一副‘打死我都不会说’的表情,最后在我精妙的拷问和逼供手段之前,你虽然嘴上不服气,但是身体很诚实的妥协了……你看这样一来,我精神层面得到了满足,而你肉体层面也得到了满足,大家各取所需,多好。”   ……这算哪门子的各取所取?   ……你捅我三刀,我满足什么了?   ……明明是你爽了两次。   “我招了,我招了!”劫匪们大喊。   “你招什么了?”白泷奇怪道:“我什么都没问呢。”   “我……”横行道之耻弱弱道:“我什么都招。”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飞了出来,以脸刹的姿势在甲板上滑行五米,一脑袋撞在硬物上,噹的一声昏厥了过去。   兰香雪收回了右脚,缓缓走出了房间:“公子,这是最后一个了。”   “嗷,辛苦了。”白泷应了声:“打死了?”   “吞下了毒药,救不活了。”兰香雪回道。   劫匪们看的腿软,几条腿都得软。   这得是这群人杀了所有人啊,我们只是求财而已,他们是求命啊。   晕过去的劫匪并不清楚,事实上这件事和白泷等人并没有太大的直接关联。   三名横行道之耻跳了出来,可他们动手之前就被白君儿兰香雪随手丢出的包子砸晕。   可这三人的出现导致原本僵持的微妙平衡局面被打破,从而引发了连锁反应。   各怀鬼胎的人见到此情此景顿时开始蠢蠢欲动,结果猎户盯上了钱财,而被妖艳女子当做了什么人,直接一招水调歌头,血喷了老高。   血洒在了一旁喝酒的光头男的酒里,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踢翻了桌子,砸到了手捧紫砂壶的富商,这紫砂壶落在地面直接摔成粉碎,洒落了一地红白色药丸。   再然后,就是一场乱斗了,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白泷搬开桌子默默看戏,直至捡起一粒落在脚边的药丸子才发现,这是无极魔门中人常嗑的药物。   白色药丸是解毒药,因为无极魔门喜欢用特殊毒药去控制人的生死,让人服从为己所用。   红色药丸则是吃了之后,能短时间内令人功力大增,但有不小的副作用。   吃下之后,变成红眼,大幅度提升属性,但代价就是减寿甚至会猝死。   无极魔门和白泷属于死对头,他有些好奇了,便让兰香雪去拎出这个商人,想要问个清楚。   可他自知逃不出去,便被被抓之前服毒自杀了。   大体过程就是这么一回事。   白泷感叹着还好之前没去碰,否则这么多支线任务,随便碰一碰都容易触发连锁反应。   兰香雪负剑走近,看了眼三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横行道之耻:“公子,留着他们有用吗?”   白泷摇头:“没什么用。”   兰香雪说:“那杀了也没事?”   “别呀!”三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杀人?”白泷奇怪的问。   “眼神,他们刚刚盯着我和白姑娘看了很久。”兰香雪眯起眼睛:“指不定是哪里的刺客?”   “姑娘,你误会了,我们看你,是因为长得漂亮啊!”一名盗贼立刻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这有道理吗?你那么美,你那么媚……”   “你说的不错,可这和你被杀就会死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是横行道,做的是无本买卖,就要做好随时翻车翻船的准备,被人杀了也活该。”兰香雪冷冷道。   “姑娘你不能这样,我们就算要死,也该官府来惩治啊,你不能越俎代庖!”横行道之耻求生欲爆发,舌绽春雷,滔滔不绝道:“想要控制犯罪行为,能依靠的绝不是暴力,而是法律,人人都来执法,秩序就乱套了,我有罪我承认我骄傲……呸,我认罪,但是请让官府来惩罚我好吗?给官府衙门一个站起来的机会好吗?”   兰香雪停顿了一下,这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绣玉看了眼白泷——这人怎么和你一样能说会道的?   白泷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胡说,本公子比他们帅多了,帅的人口胡听着也是享受,丑的人口胡,那就是纯粹的聒噪了,不然乌鸦和百灵鸟怎么会待遇差别这么大?”   兰香雪冷目道:“果然还是杀了吧,反正死了这么多人,不多这么几个,免得夜长梦多。”   这姑娘是认真的,拔剑杀人是她的传统艺能,所以绝对不是在配合白某人唱黑脸。   “官府呢,官府人在哪里,救命呀,杀人啦,杀贼啦,还有没有人来管一管呐,人权何在啊!”   “冷静!冷静,你不能胡来啊!你那把刀那么长那么粗,我看着就害怕!”   “我会美容,我懂养颜术,我能把你脖子上的痣给点了!”   三人经典胡言乱语,好在其中一人急中生智:“我给钱,我给钱行吗,钱给你,我买活,买活行吗!”   白泷笑眯眯的说:“人命是宝贵的,不能当做数字被随意衡量,所以呢……三个人,得加钱。”   十分钟后,白泷数着到手的五张银票,心满意足中带着些许唏嘘感叹:“多谢惠顾……嗯,果然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血腥而暴力的,榨取别人的剩余价值而肥自己,资本论诚不欺我也。” 第288节 第二百八十六章 笑容渐渐消失   大约一日后,船只停靠岸边。   白泷伸了个懒腰,走下了船,已是绿水青山近在眼前。   临走之前,船家满脸神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了。   开船这么多年,第一次船还没走到终点站,一大半客人都走到了人生的终点站。   还有几个神经病就坐在尸体堆旁边哈哈哈,表现的肆无忌惮,一度给年近五十的老船家的幼小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可他还不能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看上去儒雅随和能文能武的公子,是个狠人。   江湖路滑人心复杂,人若不狠站就不稳。   表面不能表现出一丁点不满,还要表现出足够的感恩戴德。   好生谢谢这位公子还有点逼数,没有直接拆船玩,有的傻逼……咳,有的高手学了点武功,又不能徒手搓波,打拳都想搓点唬人的特效出来,所以经常找脆弱物体进行破坏,遇到石头、木头都想拆。   曾经有个刀客,专门练的滚堂刀,一旦滚起来,就是刀光阵阵,结果他在甲板上滚了三圈,船破了洞,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掉进船舱里接着滚……   然后船没了。   所以船家和声悦色的送别了为数不多的几位船客,说了好几声谢谢。   白泷认为是他做了好事,对方想要感谢,便大方表示:“不用客气,下次还坐你家客船。”   船家脸色一变,笑容变得有几分勉强:“下次……”   白泷挥手道:“下次一定!”   船家的表情突然变得活泼而生动,握紧了拳头,涨红了脸。   白泷见他满面红光,默默转过头去……这船家不会真的信了?   送别了船家。   白君儿也先一步道别,说着着急赶着回家一趟,需要打扫一下。   并且强调一定会再来找白泷,到时候邀请他去做客。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的走了,一米九身高按照黄金比例来计算,腿长至少一百二十公分以上,这双腿迈开,很快就消失在山路尽头。   “这位白姑娘也真是奇特。”兰香雪问:“公子真的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这个身高配色,见过一面我都不可能不记得。”白泷暂且放下此事。   随后他看向三个横行道之耻,笑容逐渐愉悦加变态。   这三人昨晚三次试图挑战菲律宾跳水队的落水姿势,结果连续三次都挑战失败。   作为跳水失败的惩罚被绑了一整晚,如同蔫了的黄瓜,除了头皮硬的发麻之外,其他哪里都软。   此时三人从先前的见谁抢谁的恶霸土匪,变成了可怜兮兮只能啃冷馒头恰咸菜的倒霉催。   ……身为横行道,平日只有我抢人,哪有人抢我!   ……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抢钱的痛苦。   ……那可都是我们一次次靠着抢劫积攒的财富,就这么被夺走,何异于丧子之痛!   “忍耐,要忍耐。”   “我们要懂得隐忍,隐忍三年也不迟。”   “他之所以如此嚣张只有一个理由!”   “只是因为我们打不过而已!”   “现在的耻辱都是为了日后报复而积蓄力量!”   “等我吃完这口馒头咸菜……”   三人还在暗暗眼神交流着,忽然一个声音飘来。   “吃个馒头咸菜,还能如此津津有味?”白泷好奇的问:“好吃吗?”   三个人顿时流露出一副吔了奥利给的表情。   居然臭不要脸还来问我们吃的怎么样?   我们吃的怎么样,你心底不明白吗?   他们愤怒、他们哑然、他们沉默,甚至还有点委屈。   三个大男人眼神带着小媳妇般的怨念,扭过头:“哼!”   一旁的兰香雪下意识摸了摸手臂,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白泷魔力摸下巴继续说:“我看你们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眼神严肃的好像在生啖仇人血肉似的……满脸严肃,怪吓人的啊。”   ……不好,他要察觉到了我们的隐忍!   三人中的老大立刻说:“我们的确很久没有吃过馒头咸菜了,遥想刚刚出道的时候都是啃着馒头咸菜。”   另一人也由衷道:“守着没人过的小地方,整日艰难度日,如今重新吃到了馒头咸菜,忆苦思甜。”   老三也连忙点头:“对对对,太久没吃到这种味道,不论多少山珍海味都没内味了,如今终于找回最初的味道,不禁让人回想最初,又回到最初的起丶,记忆中那青涩的脸……”   眼看三人就快唱起来。   白泷再度打断,笑容满面道:“这么说,你们还应该谢谢我咯?”   “谢……”   三人同时表情一滞,像是纷纷被馒头噎住。   那是一副恰了奥利给又不想说出来的表情。   “不客气,感谢放在心里就好。”白泷坦然接受,笑容阳光而飒爽。   三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圆了。   居然臭不要脸还在笑!简直欺人太甚!   可恶,如果不是怕破了自己的隐忍,我现在就要你好看!   三人再度扭过头,气鼓鼓的发出一声:“哼!”   梅开二度。   白泷接着说:“你们想忆苦思甜是无所谓,可吃咸菜馒头的也就只有萌萌人了,着实不算什么营养套餐,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好了。”   “你,请吃饭?”他们满脸怀疑道:“真的,请吃饭?”   “不是你请吃饭,我们付钱?”   “不用你们付钱。”白泷真诚道:“随便你们信或不信。”   三人再度眼神交流,开始思索这其中有没有陷阱。   毕竟白泷不像是那种会请客吃饭的好人,他们还在寻思着怎么逃走呢,听到请吃饭顿时走不动了。   “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反正吃的也是我们自己的钱!”   “出问题怎么办?”   “你是横行道诶,有点骨气行么!吃饭不给钱又怎么了!”   老大果断起身,将馒头收回口袋,咬牙切齿道:“去,一定去!”   “那就好。”白泷说:“那走吧。”   三人漫步走入了镇子当中,背后跟着三个神色怪异的横行道窃贼。   此地是龙盘岭虎踞山,附近有一处虎踞关,大秦开国皇帝老家在天府州,也是从虎踞关打响的第一战,之后一路收复了北方诸侯,这里在百年前属于通往帝都的必经之路,后来随着道路开辟的越来越多,这条道路已经不再被重视,加上位于山岭地带,没能发展成城市。   不过镇子也不小,比青山镇还要发达一些,有水运可走,自然有各式各样的经济流动。   白泷领着三人走过镇子四周,这三个饿了快两天的劫匪看着路边摊位上各式各样的食物,疯狂咽口水。   哇,这酥饼,哇,这面团,哇,这烤鹅,哇,这金汁……   老大暗骂了一声丢人,也悄悄跟紧了几步,问:“白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白泷道:“带你们去吃饭啊。”   “您这是第一次来虎踞镇,可能对这里不太了解什么的,这儿特产可是黑山羊……我看那家饭店就不错,里面山羊肉汤的香味我都闻到了,绝对是一流……”他搓着手,眼神疯狂示意一家酒楼。   “这你放心,我请客,肯定保管你们这顿饭,吃的像模像样。”白泷满脸严肃:“怎么能随便找一家呢?我知道这儿有一家饭菜,绝对包你满意。”   “哦?还有这种说法,莫不是什么百年老字号?”   “那可不是,三百年老字号了。”白泷扬唇一笑。   三人惊喜道:“敢问店家做的是什么饭啊。”   白泷微笑着说:“牢饭。”   三人一愣,笑容渐渐消失…… 第289节 第两百八十七章 此世群魔诸神并起   白泷掂量着手里多出来的银钱,有点意外。   本以为是几个菜逼,居然还有官府通缉的赏金。   这三人似乎是叫什么鞍山三友,一路肆无忌惮的抢抢抢。   走到一个地方就换个身份,连续抢了三个年头,就跟噶韭菜似的,一轮接着一轮。   搞的许多地方官府都头疼,索性上了赏金令,要求抓活的,开出了五十两这个尴尬的赏金数值。   他也不觉得钱少了,有得赚就是好事。   官府里的县令也很满意,这算是政绩,可以拿出去吹一吹的,他认为这群人抢了许多钱,直接抓回来逼问一波藏宝地点,能让这三人直接把赃物上交官府换取减刑。   这套操作过于行云流水,以至于产生了些许既视感。   白泷想了想,这不就是官方的操作吗?   先靠着市场经济野蛮生长,养肥了资本家,回头看着发展到头了,马也不老实了,老想着圈地压榨和红杏出墙,直接几道禁令下去,一套金融监管政策不够,再反手抡起反垄断法对着脸上拍,总能刮下几斤肉来。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就是官方的智慧吗?   临走前,白泷和县令聊了聊虎踞镇的事。   “兰庭啊。”老县令抚着胡须,感叹道:“还真是让人怀念的名讳,过去我也是去过兰庭观摩书法的学生,这一眨眼就是十多年了,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兰庭就没了,多少读书人都心痛。”   “没有调查结果吗?”   “调查了,但没有结果,虽说死去很多人,可大火过后,什么痕迹都没了,能怎么办?”县令叹息道:“如果你们是想要寻访兰庭一记,我建议还是别去了……最近这龙盘岭不太平,虎踞山夜间不许上山。”   “为什么?夜勤虎踞山的人数很多?”   “嗯。”   “嗯?”   “其实是因为很多人失踪了,不是近来才有,而是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这里本就是山岭地区,偶尔一些人迷失在深山老林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每年失踪数人,可是这一两年来人数增加了许多,老夫有让乡贤和村老们说说话,奉劝人不要去山中,可这失踪人数还是在不断增加。”县令摸着扶手:“最近半年,差不多有好几十人都在龙盘岭中失踪消失了,其中大多都是外来者。”   “失踪?”白泷问:“其中也理应有江湖人吧。”   “倒不如说失踪的大多都是江湖人。”县令道:“虽不想承认,但可能是有邪祟出现。”   “邪祟……可否详细说说?”白泷的dna动了,有野怪,有经验值!   “过去有僧人、某些修仙门派的练气士来此,说过虎踞山中必有邪祟,阴气浓郁,老夫当时没当真,谁知后来这个道士说着要去看看,结果一去没回来,再后来这门派又来了几个练气士,也说是看看,就回来了一个,已经是废人了。”县令说:“再然后,又来了几个……”   “有完没完啊?”白泷吐槽道:“一共来了几波人?”   “好像是五次,最后一次来了大约七八人,其中有个八十多岁的练气士,都是些实力不弱的人了,这练气门派底蕴足以比拟寻常的三品江湖门派。”县令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葫芦娃救爷爷吗这是。”白泷以手扶额,一波接着一波,打了小的来了老了,白白送了这么多经验值,这里面蹲着个主角不成?   白泷又问:“那县令你没想着怎么办吗?”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县令说:“老夫只是个普通人,没浩然正气,天冷了点,我这老寒腿就疼,也上不了山……不久前上报了朝廷,而后朝廷说会派来司天监的练气士,只能希望这次来的练气士会靠谱一些,能派来一位青衣或者红衣是最好。”   司天监是官方的练气士门派,收纳来自民间的练气士,能贡献朝廷气运,不需要苦修,属于附龙派。   而司天监练气士分为大约三种品级,黄衣最低,青衣其次,红衣更高,最高级则是黑衣,是为大小监正。   监正代表金丹的练气修为,品级等同于天王境武者,但品级不代表战力,有强也有弱,术业有专攻。   再强的武者也没办法让小蝌蚪找到妈妈,而练气士能根据血脉和气运追本溯源,查一查蝌蚪他妈是不是出轨了,这就叫专业能力。   万一遇到了什么邪祟,不仅能把邪祟当场愉悦送走,还能就地做一场法事,赚一笔额外费用。   老县令继续说道:“不过啊,话说回来这兰庭,虽是覆灭了,但好歹保留了一丝香火。”   “一丝香火,你指的是有人还活着?”白泷不着痕迹的看向兰香雪。   兰香雪有些诧异,她还活着的消息,理应不会有人知晓,她从未暴露过这点,当初被杀手组织捡回去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世是什么,后来根据记忆查了查才知晓自己居然是出身这么个大家族。   老县令回答的很快:“不错,兰庭的最后血脉啊,就在磐龙山庄。”   兰香雪眉头紧蹙:“磐龙山庄又是什么地方?”   白泷道:“我听说过,磐龙山庄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百年前出过天王境的高手,名列地榜,曾经一时风头无二,但以血缘关系维系的武学世家,还没有达到千年世家的水准,它的主要产业倒是不少,磐龙剑是很适合寻常武者的初始兵器,磐龙软甲也是不少人都喜欢穿的……”   譬如我自己。   是的,我作为才入江湖的萌新,需要软甲保命,这非常合理。   兰香雪说:“兰庭是兰庭,为何和磐龙山庄有联系?”   县令道:“据说二者是世交,早在兰庭大火之后,磐龙山庄的庄主就找到了兰家的最后血脉兰念瑶,之后收作义女,为其改掉了姓氏,更名为慕容念瑶……”   白泷一怔:“慕容念瑶?”   绣玉瞪大眼睛——难道又是你的姘头?   白泷咋舌:“胡说八道,你这丫头乱想什么?是个女子就一定是我熟人吗?慕容念瑶的名讳,何止我知道?天下人都知道,她可是胭脂榜第十,次于天香楼阁的楚静静。”   他倒是不清楚,慕容念瑶居然自称是兰庭的血脉?   这倒是……有趣的很呀……   白泷单手趁着面颊,眯起眼睛:“这磐龙山庄是在哪里?”   县令道:“在盘龙岭内,也不是特别远,你们啊,顺着盘龙岭走一圈,大概三天就到了。”   白泷问:“没有上路可走?”   “只有虎踞山可以走,其他的山啊,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栈道太陡峭,危险呐,一不小心就坠入山谷,我年轻时也走过,那真是……差一步掉进深渊无法生还。”   县令顾左右而言他。   可人老成精,老县令看出白泷还是打算穿行山脉,出言劝道:“虎踞山如今是一座死亡之山了,谁进去了就出不来,年轻人啊,我劝你好自为之啊。”   他叹了口气:“过去那练气士们去之前,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都没拦住,一个个都是些有干劲的好小伙儿啊,可惜生不见人,我只能给他们立起一座无字墓碑。”   “啊这……”白泷道:“无字不行啊。”   “那没有无字(墓碑)不是更不行吗?”老县令道:“年轻人,生命不是用来舍弃之物啊!”   片刻后,三人离开了衙门。   白泷对着中午的太阳伸了个懒腰,问:“你们怎么看?上山否?这可是一座死亡之山啊。”   兰香雪道:“我很想知道,这慕容念瑶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我一天也不想等。”   绣玉三无小脸流露出不屑之色——小孩子才怕鬼!   三比零,全票通过。   “那我们今日便登山。”   白某人狂狷邪魅的一笑。   死亡之山、妖魔鬼怪、邪祟怨灵什么的,我最喜欢了,这可都是遍地能跑的经验值啊。   ……   天色稍晚。   白君儿哼着小曲,穿行过山间树荫搭建而成的小道。   原本一条很难行走的道路,却在她的足下如同平地,许多树丛和缠绕的树枝自然而然的分开。   她轻易的穿行过一条山壁间的隐匿小路,走过流水潺潺的溪流,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之前,望着在冬日仍然布满翠绿色爬山虎的外墙,有些褪色的牌匾,以及朱红色的大门。   她伸出手推开了大门,大声喊道:“——我回来啦——!”   山林之间传开一声咆哮,惊奇飞鸟无数,随着声响传开,山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狂奔而来。   ……   天色更晚,黄昏色的道路尽头多出了一抹青色,一名青衣人踏入了虎踞镇。 第290节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我虽知苍生苦楚,却无力逐鹿   青山道,青衣人。   一名穿着青色衣衫的青年踏入了虎踞镇之中。   他的人是冷的,他的心是冷的,他的手是冷的,他的血是冷的……   冬天嘛,冷很正常。   虽然都是冷的,不过他没凉,也就是体温有点低下,这是天生的阴冷体质,大热天也容易手脚冰凉。   青年抬起头,看了眼这座有点名气的小镇,又回头瞥了眼那座阴气冷森的虎踞山。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淡淡的冷笑了一声。   本以为能让一个练气士的门派都覆灭的地方,会是什么龙潭虎穴。   可看这阴气煞气,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撑死也就出个百年修为的妖怪,不知到没到化形期。   ——这点小事也居然安排我前来?   青年本来是想这么呵斥的,奈何上头下了命令,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身为朝廷司天监的练气士,事业编制要恰饭的嘛。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青年姓郑名为慎虚,家中有三个兄弟姐妹,他是最小,所以又被称为郑幺。   他小时候一直认为自己的名字取得不错,慎重而又谦虚,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幼起身体素质就有点弱。   爹妈都喜欢叫他小幺,而他每次都很郑重其事的说——请叫我慎虚。   郑慎虚今年接近二十岁,他家境不错,母亲是书香世家,父亲是经商富裕。   按照寻常的人生轨迹,他理应去读书,倘若没考上书院,也可以考虑当个状师或者医师。   但他偶尔抽风了一次,在十三岁那年偷偷离家出走,理由是他终于知道了‘慎虚’这两字背后的深深恶意。   一次偶然机会,他偷听到了父母说话,这才得知,自己的名字是因为母亲强而父亲扶墙,父亲悄悄躲着母亲半个月时间,嘴里最长念叨的两个字就成了他的名字。   郑慎虚一怒之下,出走了。   他出走到了五公里之外。   然后找了一份工作,给人扫地。   而他扫地的地方就在司天监的官方办事处之前,之后因为身体比较虚、扫地用力过猛而导致晕倒在司天监门口,这时候被一位路过的小监正见到,救人的同时,顺手测了测根骨。   于是……他成了监正的记名弟子。   十三岁正式练气,仅用两年登堂入室,而后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晋升成了青衣,打破了司天监的最快晋升记录,如今更是三十岁以下最有望红衣的候选人之一。   人都活到了这个份儿上,适当的飘一飘,还是可以的。   郑慎虚不说是目中无人,但他这个年纪这份修为,已是毋庸置疑的司天监年青一代的第一人了,足以傲视许多活成王八的老家伙。   除了海外仙山里的练气士之外,谁提起他的名号不得竖起个大拇指?   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毕竟寻常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他的痛。   自幼到大十几年时间,每当他自豪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其他人都是一副‘想起高兴的事’的表情。   他还被瞒在鼓里,还不知情,甚至自豪了十多年。   这是何等的黑历史?   司天监里大家都是同事,好歹留了点面子,但是,但是……   每次逢年过节,在饭桌上爹妈都要把这事点出来,跟叔叔伯伯阿姨大婶什么的说一遍。   郑慎虚当场社死。   简直恨不得以头抢地,把头埋进饭桶里。   这对父母,真是臭不要脸还在笑,这不都是你们造的孽么!   爹妈取的名字,他改不了,但他可以通过自己后天的努力实现一个宏伟的抱负!   那就是……让所有人提到‘慎虚’二字时不再是想笑,反而会流露出敬畏之色!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郑慎虚将全部心神都投入了修行之中。   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在修行;别人泡妞的时候,他在修行;别人勾栏听曲的时候,他在修行……   可以说是夜以继日日夜操劳劳苦功高。   他本就是先天阴体,属于超一流的天赋,修行如吃饭喝水且事半功倍。   哪怕入门稍晚,却也不妨碍他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奋起直追。   这让他收获了一定的尊重,也让他被不少人眼红。   毕竟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平日只要功课不落下,也可以去享受享受花花世界,隔三差五去教坊司逗逼捣蛋。   但郑慎虚表示——我不!   他选择不断的苦修,直至独占鳌头,成了历史上最年轻的青衣。   这时候司天监里的年轻练气士们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呼上当。   这小子平日不声不响,活的毫无存在感,没想到居然如此心术不正!   大家都在愉快玩耍!   你居然在偷偷修行!   你居然还在用功读书!   你不对劲,你有问题,你神经病吧!   简直可恨可恶,任谁见到都要咬牙切齿的骂一句‘郑慎虚,你修行太甚’!   后来师长也觉得他整天闷头修行不是一件好事,便安排他去执行各式各样的任务,最初是团队任务,后来逐渐变成单刷,再后来变成他带着别人躺赢。   郑慎虚的名头也在一步步打响,不少练气门派都知道了他的名讳,提到他之后都会追加一句感叹。   ——郑慎虚此子,那是真的不虚啊……   郑慎虚深感欣慰,他的伟大抱负已经成功了一半。   ——要让众人提到‘慎虚’时面露敬畏。   现在至少别人会提到他了……   笑归笑,闹归闹,别拿青衣当玩笑。   郑慎虚的实力是有的,修为不弱、装备、术法都不差,谈不上是养成的全属性满级水桶号,但距离拿到多周目的白金成就也没多远了。   实力就是底气。   江湖大侠再怎么会装模作样,飘来飘去,飞来飞去的,然而一身本领应付的了邪祟妖魔么?   江湖宗门就图一乐,真降妖除魔还得看我司天监。   郑慎虚去了一趟衙门,跟老县令谈了谈,提到了虎踞山。   他心知肚明,这所有源头就在山中,他决定进入山中瞧瞧。   不过他有点饿了,要先吃饭。   老县令也笑呵呵的挽留:“今日我家夫人煮了羊腰子,那可真是大补啊……”   郑慎虚眼皮狂跳,你什么意思啊?我看上去很像是肾虚吗?我最多是有点心灵空虚!   老县令奇怪的问:“你难道不喜欢吃羊腰子?那也没关系,还有猪腰子鸡腰子,还有羊鞭……”   郑慎虚一瞬间想起自己老爹扶墙而走的动作,尚未愈合的幼小心灵再度蒙上一层阴影。   他起身而走:“还望老人家多加节制,在下告辞!”   ……   白泷放下茶杯,在桌子上留下一粒银钱作为结账。   横行道之耻三人组说的很对,这家酒楼的羊肉汤味道针不戳,羊肉膻味去除的恰到好处。   最后饮下几口香茗,散去荤腥气味。   三人起身离开酒楼,便决定开始登山探访。   出门之前,见到一名青衣青年走来,留着些许细碎胡茬,绑着头发,有些不修边幅,气质稍显冷淡。   白泷看向对方,对方也看向白泷。   两人气质同款,同款淡漠、同款冷峻、同款体态、同款被羊肉汤吸引而来,甚至连衣服都差点撞衫同款。   除了白泷左边跟着位兰香雪,右手牵着只绣玉之外,似乎没什么太大不同。   两人对视,眼神几乎完全同步。   少顷,郑慎虚让开一步。   白泷也回以礼貌点头。   郑慎虚是个有些骄傲的人,可就在他刚刚跟这位白衣青年眼神交汇的瞬间,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可是为什么?   他比我帅吗?   怎么可能! 第291节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只求安居四方,乐得养老一隅   山路崎岖,但对于武者而言,算不得什么。   一行三人之中,其实绣玉的压力最小,她的修为最高,身体素质并未被削弱,爬个山甚至没留下一滴汗,反而白泷登山三个钟头后,算是有了些许疲惫,此时距离地面已经超过五百米。   天色已渐入黄昏,白泷脚步停顿下来。   兰香雪见状立刻问道:“公子,需要休息一下吗?”   她是生怕白泷当初伤势还没好。   “我还不累,只是……”白泷皱眉道:“这儿有两条岔路。”   他站在路口,眼前两条道路,一左一右。   众所周知,跑地图的时候遇到岔路口是一件无比纠结的事。   如果玩的是宫崎老贼的黑魂系列的话,那就还好,因为怎么跑最终都会回到最初起丶,要不然就是撞见最终boss,再不然就是跑到下一个地区。   可如果玩的是地图把控能力比较糟糕的游戏,跑图就变成了一件无比痛苦的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存档点在哪里,有时候一个岔路口的选择就决定了时间成本的沉没与否。   人生不是游戏。   游戏也有刀剑神域这种要么死要么上一百层的奇葩。   一旦选错了路,几乎不可能来得及回头了,若是在深夜里的山林中迷路,只会更麻烦。   况且,现在的时节又是冬日,还是高空,露天露宿肯定冻得手脚冰冷。   白泷看了眼兰香雪,又看了眼绣玉……她们或许没事,但我可能会感冒的。   选择困难症发作。   白泷看向两条山道,一摊手:“怎么办?”   兰香雪沉吟:“右边这条比较老旧,而左边这条路比较新,好像还有脚印,大路应该是右边这条。”   白泷果断道:“很好,那我们走左边。”   “为什么?”   “最近上山的人已经很少了。”白泷说:“老路反而没有脚印,我看天色也快黑了,顺着有脚印的跟过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猎人小屋什么的暂住。”   ……男左女右,真男人选左边,娘炮才选右边!   黄昏的光芒照落在绣玉的长发上,她回头看了眼夕阳下的山路,似乎看见了什么,但很快收回了视线。   白泷率先踏入了左侧的小路,兰香雪跟上,她悄悄的留下了个心眼,每走一步,踏落时便稍稍运气,将脚印痕迹清扫干净,这也是一贯做法了,防止被人追踪。   在三人离开后大约三十分钟,青衣郑慎虚也来到了这个岔路口,他先是一愣,然后拿出怀中的山路图看了眼,先是正面看了看,然后倒过来看了看,最后将图收回了口袋里。   他啐了一口:“麻蛋,这猎户不靠谱,五两银子卖给我的图居然是未更新版!”   这岔路口在地图上并未记载,郑慎虚也陷入了纠结,他面临和白泷同样的囚徒困境。   眼看着天色渐晚,他一咬牙,转身走向大路,放弃了小路。   ——遇事不决走右边。   自古以来,右边代表着好事,右迁就是高迁,左迁就是贬谪。   郑慎虚走上了大路,同时加快了脚步,开始赶路。   ……   虎踞山中,一处山涧,坐落着古朴的宅子。   白君儿坐在庭院里,满脸都是怀念之色。   一只浑身皮毛银白色的猿猴坐在树上,披着灰色的衣服,发出一阵叽叽叽咕咕咕的声音。   白君儿托着腮帮道:“说人话,说这个我听不懂。”   猿猴挠了挠脸颊,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随后拿出葫芦酒壶仰头饮下一口,想了想怎么说人话,最后才开口说道:“就是问问你,离开家好些年了,怎么突然间又回来了。”   “也不是突然吧,四处云游,当然要回来看看咯。”白君儿说。   “云游?”白猿一愣:“你不是随你父亲去了海外仙山么?”   “对啊,去了明月岛。”   “你怎么回来的?”   “游回来的。”   “啊?你?游泳?从明月乡里游回来?”白猿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洒了。   “我最初是这么打算的,为此学习了很久的游泳技巧。”白君儿皱了皱鼻子:“最后发现还是钱好使。”   “也就是你是坐船回来的?”   “算是偷渡吧,买通了一只大鳖精,让它送我回来的。”白君儿叹了口气:“待在家里这边,还有阿熊,阿狗陪着我玩哩,去了明月岛里,空气是好了,生活环境也好了,但是我不习惯,怎么都不习惯……阿爹不让我去海里钓王八,也不许我捉鸟扑蝴蝶,让我学着怎么好好做人……”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白猿好气又好笑:“个屁!你这崽子,真是不懂你爹的一番好心,让你学着做人难不成是坏事?就这么待在山里,你真想变成野兽啊。”   “我已经很努力了。”白君儿挺胸叉腰,骄傲道:“你觉得我不像人吗?这都是苦练了好些年的成果,已经改掉了过去的许多坏毛病,不会见到蝴蝶就想扑上去了。”   “既然去了明月岛,为什么又要回来呢?”白猿无奈道:“海外仙岛,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你去了,将来距离仙家也就不远了,你父亲能有这造化,可都是多少年苦修换来的位置,他连这虎踞山的正神位置也不要了,带着你去仙乡,为的也是让你得福祉。”   白君儿反问:“那阿猿叔,你怎么不去?你不是跟我爹是好友吗?据说你曾经拿着一串鞭炮追了我爹三个山头,最后两人达成了平手。”   “不是鞭炮,是神火符咒。”白猿挠着头:“我跟他不一样,他好歹是正神,我算什么?我想去,仙乡也不会收我,阿狗、阿雄也一样,他们未必撑得到化形,可你不同啊,有机缘得抓住,别老是气的你爹上蹿下跳的……他这一走,我才知道,这山里是真的不好管,光是为了遏制那群贪心的猎户把动物杀绝户了,都要废大心思。”   白君儿撇了撇嘴:“你又骂我。”   白猿奇怪道:“哪有?”   “你说我不孝顺呗,但又不是这样。”白君儿手肘撑在膝盖上:“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什么逃出来呀。”   “嗯?”猴子惊讶道:“怎么,他终于忍不住这么多年的怒气,要动手教训你这不孝女了?”   “比这还过分!他要我跟不认识的人相亲诶。”白君儿哼了一声:“一个个都在馋本姑娘身子。”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吗?”   “我不想去,他就阴阳怪气我!”白君儿碎碎念道:“我说——我最近有点失眠,他说——找个夫君就不失眠了;我说——邻居家好像小两口吵架,他说——嗯,别人家都能吵架了,这边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呢;我不说话了,他就整天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啊啊啊啊啊——!”   白君儿抓狂不已,揉着自己的头发,越说越气,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哈哈……咳!”白猿差点笑出声:“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逃了,年轻人都怕这个,但你爹是为你好。”   “又来了,这句话我听过很多次了。”白君儿奇怪的说:“我凭本事单身,为什么非要被你们误会找不到对象呢?结婚是我一个人的事,现在变成他的事了?那让我爹嫁出去不就好了吗?”   “你爹听到又要被气的嗷嗷叫了……”白猿既好笑又无奈:“总得留个后代吧,你不是很喜欢小宝宝吗?阿狗老婆生崽的时候,你多兴奋,整天抱着不肯撒手,搞的阿狗老婆都怀疑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我是喜欢宝宝,但是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白君儿理直气壮道:“都说修行才是最重要,你们反而整天教唆着后代情情爱爱,简直不知羞耻!”   白猿喝了口闷酒,苦酒入喉心作痛。   草……现在年轻人怎么这么会回怼?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话术,一套接一套的。   想我堂堂灵长类猿猴竟无法反驳,这虎头虎脑的闺女过去可没这么聪明啊。   “答不上来了吧。”白君儿说:“都是跟人学的,偷学来的,我可厉害了,记得非常清楚哩~”   “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外面吧。”白猿叹了口气:“你那老爹独守空巢,多寂寞啊。”   “他早就跟别的谁谁谁眉来眼去了。”白君儿托着腮帮:“我也没打算一辈子不回去,等我找到合适的,我就回去,只要我把夫君带上门,他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   白猿看了眼这姑娘的身段,然后它捏了捏鼻子,这太为难猴子了,审美观不同,不能硬欣赏。   “你加油吧,但记得……时代不同了,可以骗,但不能抢。”白猿语重心长道:“你爹过去那套不行了。”   白君儿微笑:“放心,我已经有目标了!就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嗷呜一声,一只全身银色的巨狼越过了门槛,飞跃而至。   这狼一进门,迸出一句东北腔:“外面来了三个人,看上去贼凶猛,快关门,麻溜的!!” 第292节 第二百九十章 你发现了存档点   “有人来了?”白猿一怔:“怎么可能?我分明把这条路藏了起来,而且最近山中这么不太平,还敢在这时候上山,阿狗,你可看清楚了?是导师?”   “不是,是个穿白衣服的,后面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的。”大号的银狼不安的抖着耳朵:“那两个女的倒是没什么,可那男的……可吓人了!”   “吓人?”   “嗯!他不对劲,他很有问题。”银狼点头肯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感觉……像是见到了什么克星似的,过去遇到虎爷都没这么怕过。”   白猿倒是奇怪道:“还有这种人物?普通练气士可没有这种能耐……难不成是个四品的金丹?不,这不太可能……司天监的监正不该来这儿啊。”   银狼焦急道:“总之,我想尝试把他们赶走,这要是过来,可就麻烦了!”   银狼正要跳出去,突然它的身形停滞在半空,咚的一下摔了回去,被往后拖了几米。   阿狗猛狼回头:“你干哈子?!”   白君儿拉扯着银狼的尾巴,莞尔道:“怕什么?本姑娘在这儿呢。”   “你?”阿狗的表情有着哈士奇化的活灵活现:“你搞得定吗?白大姐,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小心你被抓住了炖汤喝!”   “我现在可是人形了,完整的人形,吸纳了几分仙气,早已不同往日。”白君儿昂首挺胸,她随后又说:“而且你们说的人,我可能认识,本还打算请过来做客,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   “啊?”阿狗惊悚道:“心有灵犀?我看你是欠炖了,等你去了对方胃里,才是真正的融为一体。”   啪——!   白君儿给了阿狗一个脑瓜崩:“会不会说人话?”   阿狗回道:“汪汪汪汪汪——!”   “别闹别闹。”白猿轻咳一声:“君儿啊,你若是想找个正常点的结婚,我们都是同意的,但你想选个人,那可是万万不可啊,你爹是不会答应的。”   “又不是我爹嫁人,我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与他何干?”白君儿摆出一副凶狠态度:“谁过去还不是个山大王咯?我没有脾气的吗?哼!”   “你可真有干劲儿……”阿狗吐槽了一句。   “干劲?”白君儿脸颊微微一红,点头:“算是吧。”   白猿一拍脑门:“罢了罢了,你的想法,咱们之后再说,最近虎踞山也不太平,既然外面来人是你的朋友,也不能看着他们出事,还是请进来再说吧,我们也顺带替你把把关……”   白猿起身,随后一阵白色烟雾幻化而成,它抖了抖身上的白雾,再度出现时,已经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右手扶着一个桃树木做成的手杖。   白君儿微笑道:“还是阿叔明事理……”她回头踢一踢阿狗:“你也变。”   “变成人形很累啊,我又不想做人。”   “你不做人了,想做狗吗?打飞你的狗粮盆!快变!”   阿狗不太乐意,但在白君儿的威严下还是嗷呜一声,变成了一位满脸胡渣的青年。   妖物结成妖丹之后,妖力凝实,便可学习化形之术。   但这种化形并不是永久性的。   想要彻底化形,需要度过四品的门槛,必须承受天劫,被雷霆霹雳重塑躯壳,才能脱去妖躯,彻底重生。   眼前的这幕其实只是妖力幻化,白猿和银狼都远没有达到四品化形的水准。   白君儿瞪了眼阿狗:“把你尾巴藏好了,跟狐狸似的,故意漏在外面勾引人呢?”   阿狗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用这招骗人?可好用了我跟你说,都以为我是狐狸精,出去一趟能骗不少傻瓜投食呢!”   白猿无奈失笑:“你这智商用在了太多余的地方。”   白君儿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到池水前,打理了一下容貌。   这一幕看的两只非人类心中感叹……真是越来越像人了,懂得爱美了。   白猿瞥了眼阿狗——看你这衰样,丢不丢妖?   阿狗毫不介意——可我结婚了,还有崽儿!狗生无憾!   白君儿没注意到二人的眼神,巧笑着问道:“阿叔,说起来,阿熊怎么没来?”   阿狗正想说什么,却被白猿故意打断道:“有人来了,去接客人先。”   ……   大路的风景总是相似的。   当你能轻松的行走在宽阔大道时,并不是你厉害,而是有人替你拓平了道路。   所以这时候,总该另辟蹊径,人总要尝试尝试新的乐趣。   走不了大路,该走小路,不走正门,可以走偏门。   羊肠小道,谷道热肠,也别有一番风趣。   就恰如一个人说过的话‘那个地方即便被很多人留下了痕迹,但我依然坚信他们没有到顶’   ——by释迦摩尼   “咳,好像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引擎轰鸣的声音。”白泷擦了擦脸:“希望没有被留下车轮印。”   一路走过虎踞山,许多风景如画,虽是狭窄逼仄小道,但见到了许多宜人景色。   “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说这虎踞山中无比危险?这分明是风景优美如画呀。”兰香雪也惊讶道,望着溪水流淌响叮咚,如果有手机理应在这里拍照留念发个朋友圈,再央求着公子帮忙点个赞转发才是。   “不仅如此,灵气充沛,分明是洞天福地。”白泷道:“说是这里有条樱龙居住,我也信。”   绣玉拾起一块石头,上面晶莹剔透,似是天然的雨花石。   三人各自惊奇,就这么继续往前。   穿过溪流,通过一道狭窄山涧,不多时便豁然开朗。   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就在前方,此时天色已经黯然,只留下最后一丝倔强的黄昏。   而此时大门被打开,一名姑娘正踮起脚给两米多高的屋檐挂上灯笼,衣袖滑落,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   白泷试探着问:“白姑娘?”   白君儿闻言,回眸看来,将惊讶和惊喜的神情表现的惟妙惟肖:“白公子?你自己找来了?”   “啊不是。”白泷奇怪:“你是在住在山里的?”   “嗯,山里空气清新。”白君儿笑道:“而且少了许多纷扰。”   “这里的环境是不错……”白泷没想到随意挑选一条小路,居然会再遇到白君儿。   “快快进来吧,正好快要天黑了,这时候下山也来不及了。”白君儿颇为热情:“别把两位姑娘累着了。”   兰香雪不太适应道:“我不累。”   绣玉拉着白泷袖子——有古怪。   白泷已然运起天魔真气去观测,却并未看出什么蹊跷,这里灵气沛然,全然不像是阎罗殿丧魂所。   白君儿也是浑身萦绕着纯白色的灵气,甚至有些云雾缥缈的仙气。   他略作思索,心说这时候回头也来不及了,这里好像是安全的存档点,他便说道:“那……打扰了。”   白君儿欣然一笑,悄悄握拳,顺带喊了一声:“阿叔,有客人来了。”   进入了庭院,这里很宽敞,却有些冷清,地面上有落叶,虽没有灰尘,不显得破败,但看得出建筑物整体老旧,且不像是有人气,没有太多烟火气息。   一名白色老叟坐在庭院的枯树下,怡然自得:“难得啊,会有客人来。”   “打扰了。”   “不碍事不碍事,听君儿说了,是偶遇的好心人。”老叟说道:“我就这么一个侄女,可得好好谢谢这位公子,这也入夜了,进屋子里歇一会儿吧。”   他表现的也颇为热情,并且白猿演技精湛,没露出什么猴脚。   白猿在屋子里的太师椅上坐定,笑呵呵道:“来来来,入座吧,不用太拘束,就当做是自己家。”   白泷顿感这架势太不对劲,但这时退出去也没地方待,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老人家说:“喝口热茶……正好有些事,想要聊一聊。”   “什么事?”白泷试探着问。   “白公子是哪里人呀?家住何方?多大了?”   “…………”   白泷想说一句草。   ……   “草!这大路有毒吧!”   “虎踞山,果真是龙潭虎穴!”   “你妈的,我大意了!”   与此同时,郑慎虚正在口吐芬芳……一路上的凶险遭遇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一命开荒! 第293节 第二百九十一章 龙之潭,虎之穴   夜深。   后厢别苑。   白君儿伸了个懒腰,走入月色之下。   亭亭玉女的女子在月光下有如青女素娥,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阴影辉光。   她的头发也随风而摆动,深深呼吸,灵气萦绕着她周身盘旋。   别苑的楼顶落下白发苍苍的老人,烟雾扩散,眨眼间他又化作白发老猿的形象,一屁股坐下。   “真教人羡慕啊……”老猿说:“你的修为越发精进。”   “那当然,我也不是白白外出了这么久,没有本事哪敢回来?”白君儿说:“他们都睡了?”   “理应是休息了,让阿狗盯梢儿呢。”白猿感叹道:“阿狗倒也没说错,这姓白的公子却是很危险,他是人类,却对妖祟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有么?”   “你有仙灵之气,自是不会有我们这种山精野怪的感受。”白猿挠了挠肚子:“方才说话时,我都有些担心会被偷袭,如今的年轻人不讲武德,万一偷袭我一百六十九岁的老猴子……”   “你想多了,白公子是好人。”白君儿眨了眨眼睛:“他可是救了那姓兰的姑娘呢,哪怕碰见了寻常妖怪,只要不是为祸苍生,他也不会出手。”   “你呀你,女儿家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老猿叹气道:“知面不知心,画皮难画骨……这点道理,我老猴子都懂,你也要多了解了解,别觉得人家长得好看……”   白君儿不置可否:“谁不知道人心恶毒呢,可也有人怀抱着赤子之心啊。”   老猴子奇怪道:“丫头,你什么时候突然对人这么感兴趣了?”   白君儿顿了顿:“谈不上感兴趣,只是学着做人久了,自然就觉得自己是人了,阿叔你们追求化形,难道不是想要成为人吗?”   “万物灵长,天理循环。”老猴子说道:“妖物们化形朝着人的方向转变,只因它是此时代的主角,也受到了天道的钟爱与青睐。”   白君儿笑着说:“做人不也挺好?”   “可你我终究不是人,你想寻个伴侣是好事,但是……”老猴子语重心长:“人,不行;妖,可以。”   白君儿皱起眉头。   “你爹以前告诉过你吧,阿叔我啊以前也喜欢过一个人类姑娘。”老猴子目光悠远:“最初是你侬我侬,甜蜜柔情了一段时光,可当知道我是妖之后,她就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是这样吗?”白君儿惊讶道:“我爹告诉我,你是追求人家姑娘不成,而后被一群人用粪叉和钉耙追着打跑的,想去抢亲也失败了……”   白猿气到手抖:“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白君儿歪了歪脑袋:“真不是?”   “当然不是,那都是八十年前的事儿了,我那时候修行有成,便假借着大盗名号,四处劫掠恶霸们,顺带偷取一些对修行有益的东西。”白猿道:“当地有个恶霸,喜欢欺男霸女,强娶那个女人做第四任小妾,前三任都是被他活活蹂躏致残了……我看不过去,把这恶霸打了半死后,把这女人送了回去,本以为就会了解,后来也是天意弄人,她虽然生得漂亮,却自幼起就被家里人视作不祥,恶霸死了,她又被当做祭品送给了山神……其实也就是让她去送死的意思,之后又我捡到了……”   白君儿听着,止不住好奇道:“你都救了她好几次,为什么她还是走了?”   白猿沉默许久才说:“人和妖之间,几乎无法生育后代……她走,不是怕我,而是不希望我能记得她。”   “什么意思?”白君儿没想过这些。   “人寿不足百年,而我可以活很久。”白猿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生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孤独啊,相爱之人走了,留下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往往最痛苦的是被留下的那个……人世流传的各种恋情,说来好听,可最后结果,倘若不是痛彻心扉的背叛,便是孤苦伶仃的死别。”   白猿低声道:“丫头啊,我不希望你也经历同样的事。”   白君儿默不作声,许久后,她说:“所以,你还是被甩了呗?”   白猿恼怒道:“问题是这个么?!”   “别生气啊,阿叔……虽然你被甩了,但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嘛。”白君儿嬉笑道:“有过去可回忆。”   “你这丫头,不识好歹!”白猿瞪眼。   “并不是,你说的我都明白。”白君儿望着遍地月光:“但是我和你的想法不同,如果将来真的有了挚爱,能握着对方的手,看着对方一点点变老,直至送别他的今生,等待下辈子的来世,不也是一种浪漫吗?”   “啊?”白猿惊掉下巴:“丫头,你是从来学来的这些话?”   “书里写的。”白君儿眨了眨眼睛:“情情爱爱什么的,还是小说里写的比较讲究一些……我倒也认为这不算错,因为倘若是真的喜欢,生离死别又算什么?”   “爱情是盲目的啊。”白猿叹道:“我说不过你……丫头,你倒是成功说服了我,如果我早些年悟到的话,也早该去把那蠢女人带回来了。”   白君儿挺胸道:“那可不是,我很聪明的,从出生开始就虎头虎脑了。”   白猿忍不住道:“可你真的决定就是他了?”   白君儿苦恼:“不知道诶……”   白猿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好笑又好气:“你都没决定,还爱情不爱情?”   “我没有恋人嘛,白公子防的我很紧。”白君儿嘟囔道:“一直藏着捏着,装模作样,还真是教我不太习惯,我又不敢直接把自己的身份抖出来。”   白猿又拿自己的过去说事:“这个能早些说,还是早些说明白吧……否则以后暴露了,只能追悔莫及,你看的书里是怎么说的?”   白君儿回道:“书里说最好是坦诚相待,如果实在是坦诚不了,至少也要把对方先骗着成了亲,等入了洞房,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一招先入洞房再说其他,妙啊。   白猿直呼内行。   “那要不……生肉烤熟肉?”老猴子试探着问:“给他来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不行!”白君儿表示反对:“这种做法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我的大小姐诶,那你想怎么着?”白猿挠着后脑勺:“这种事咱们都没经验,帮不了你什么,只有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敲晕过去送到床上,这是最直接。”   “强抢我还需要你们帮忙?”白君儿幽幽道:“我可是专门找涂山氏的姐妹们学了几手,以备不测。”   “不愧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丫头。”白猿深感欣慰:“果然骨子里不安好心。”   “诶嘿嘿……”白君儿谦虚且羞涩的一笑:“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些的嘛。”   “我是不建议走太复杂的路子……可如果不想强人所男勉为骑男知男而上男舍男分……”老猴子打了酒嗝:“那咱们说再多也没用啊,你同意了,我也同意了,假设你爹也被代表同意了……可这是不是还缺了谁?”   “没事没事,有着几方都同意了,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白君儿昂首道。   ……不愧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丫头,憨还是你更憨。   白猿翘起二郎腿,砸了咂嘴。   “当明月岛的上门女婿也不丢人啊,这种好事,寻常人还遇不到呢。”   “去了仙岛,能习得上乘练气法门,多活几十年,还能吃软饭,这不香吗?”   “稍微比对一下利弊就知道好坏了,这年轻人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理应是分得清的……也就是身份来历有点成谜,需要多观望观望。”   这时嗖的一声,一头银狼跳了过来。   阿狗张口发出一阵慌忙的解说:“嗷嗷嗷嗷嗷嗷——”   “嗷尼玛!说人话!”白君儿虎威赫赫的双目一瞪。   阿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那白公子出门去了。”   “这时候出门了?”白君儿疑惑道:“之前茅厕的位置告诉他了啊。”   “他不像是去找厕所的。”阿狗表情严肃道:‘他直奔原本的山路去了,可能是想要夜探虎踞山,好家伙,胆子够肥的,不怕去送死,这家伙莫不是想要趁着黑夜没人,偷偷摸进龙潭虎穴……”   “咳……”白猿咳嗽几声:“他真想进虎穴,也不必偷偷摸摸,反而算是个好消息,”   白君儿皱眉:“老色鬼,当我不存在呢?说正经的,他出去做什么?”   银狼道:“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什么,我听说人类男性喜欢搓棍棒。”   “就他一个人?”白君儿问:“那一大一小两姑娘留在这儿?”   “对。”阿狗道:“要不要把他拎回来,这虎踞山最近可是真的危险的很啊,连我都不敢随意走夜路了,大晚上只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是个好机会。”白猿当即一拍膝盖:“走!咱悄悄跟过去,看看这白公子到底有几分能耐夜访虎踞山!也瞧瞧他的庐山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人,还是狼人。” 第294节 第二百九十二章 谁动了我的韭菜!   郑慎虚擦了擦眼角的水滴。   他也分不清这是汗水,还是露珠,亦或者是从泪腺里流出的口水。   他很累,很疲惫。   自从跨过那道岔路口,走上了大道之后,这一个小时都是心惊胆战。   可以称得上是一步一难关。   没有存档点、没有篝火、没有拱心石……   一命开荒的刺激也正源于此,生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死了。   短短一个时辰的经历太过于刺激,以至于他每前进一步都要小心观望左右。   不仅仅只是亡魂,还有许多异变而成的怪异生物。   其中不少都是被幽魂占据了躯壳的亡灵,只留下了攻击和吞食欲望的本能。   这些怪物有时候会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而头顶飘过一两只幽魂来迷惑你,等你靠近,对方就跳出来给你一招喜出望外的惊喜。   他的道袍都被撕裂了,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好了金刚符,可能还要真的会被啃上几口。   练气士比不上武者皮糙肉厚,被咬上几口,一旦受伤流血,短时间内战斗力都要受损。   在这么打下去,他就要留口水硬直了。   不过好歹是……到头了。   郑慎虚用袖子擦了擦,月光穿过白雾,他依稀见到了前方浮现一座建筑物。   “山神庙么……”   “倘若真的有山神,也不会让这虎踞山变成邪祟的老巢啊。”   郑慎虚走入尘封的山神庙中,看向供奉台,果然是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没有了山神在此,这山神庙也并不绝对安全,只能暂且作为休息地。   他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喘口气,心中暗骂。   这个级别的任务难度根本不是青衣搞的定的,这来的不是我,估计已经失败了,审核的人怎么做的?   到底是哪个沙雕分派的任务?   哦,好像是我自己硬要接的,那没事了。   郑慎虚自我反省了一下,最近是有点飘,见到高难任务就想试试,以至于有点上头,非高难不接。   现在想一想,欺负欺负普通的野怪也是挺好的。   在这月黑风高的孤独虎踞山中,一阵冷风吹过,郑慎虚突然有点想家了。   这山中的风放肆拼命地吹,无端拨弄离人的眼泪。   他又擦了擦眼角滑落的口水。   他没哭,真的。   只是因为被打中了鼻梁隐隐作痛,加上这阴风阵阵有点辣眼睛,才没忍住流下了口水。   然而郑慎虚是个坚强的孩子,不需要抱抱和安慰。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手中物品,在青砖上磨了磨符文剑,耐久值提升;然后确认一下手中的符咒还有大约三分之二,理应够用,为确保万一,把有且仅有一张的百里神行符提前备好,最后掏出备好的酒壶,饮下一口青胆酒,给自己壮壮胆。   准备完全,他走出山神庙,继续往内部探访。   他这一路来杀的邪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虎踞山中阴气丝毫没有衰弱。   郑慎虚心知,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游魂尸体大多都是最近才转化为的普通行尸,尸体不少还新鲜。   虽然不能趁热……趁热用法术来问出点什么,但看得出死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练气士。   那么先前来的练气士都死哪去了?   只能在更深处。   接下来才是虎踞山的虎穴深处。   寻常人根本走不到这里,无法继续深入,力有未逮且鞭长莫及。   可他不同,他作为司天监的练气士,要斩妖除魔为名除害,作为附龙派就要有这种觉悟。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龙潭虎穴又如何?今天我非得深入到底!给你一步到胃的清除干净!   “走起!”   ……   “不对劲,很不对劲。”   白泷循着大路一直往上。   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是很多阴物聚集的地方。   要知道,魔气的提升靠苦修提升的非常缓慢,必须打野怪来吸收转化魔气才能加速炼化效率,因此他一直以来提升等级依靠的几乎都是打野怪。   阴气煞气浓郁的地方,旁人避之不及,而他趋之若鹜。   甚至住客栈都找偏僻的住,挑宅子也找闹鬼的宅子挑选,便宜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万一撞见害人的恶鬼,那么当天晚上可以睡的无比舒坦且安心。   毕竟,谁能拒绝白嫖呢?   可惜异世界并不是动画,没有新岛夕、虚渊玄、冈田磨里来构建剧本;它更加不是游戏,没办法刷新地图就有无限的小怪可以杀,每一只野怪都是珍稀的不可再生资源。   白泷每次寻找练级地点都不得不寄希望于界门刷出点好任务,让他顺带练练级。   最初定居金陵,也是在附近有大约五个左右的常驻副本练级地。   既有百年前的战场,又有血色山坡,还有活祭品巢穴……   然后嘛,他用了三个月时间,把这些副本全部打通关了,地毯式扫荡,杀到一只怪不剩下,榨干副本的全部精髓,一滴都不剩下,直接从第五转提升到第七转。   之后就进入了相当墨迹的一段时间,不得不来回反复对着界门进进出出。   这样刷出来的任务,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太弱,给经验值少的可怜;有的太强,譬如那具血尸,赌了白泷半个月的大门,直接卡关到吐。   白泷外出历练显然也是受不了这龟速的升级速度,决定找机会练级,天香楼阁杀的阴物直接让他升级,这属于意外之喜。   而一个好的练级地点是多么难得可贵啊。   当他从老县令口中知道这里居然有练级点的时候,虽然表面毫无波动,但内心已经狂喜着开始打拳了。   我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   让我们来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邪祟吧!   怀抱着如此想法的白公子选择夜里悄悄离开,独自上山走大路刷级,就是怕被抢了经验值。   可是……   为什么没有呢?为什么一只野怪都没有呢?   白泷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这山道四周阴气徘徊不断,还有许多残留的衣物碎片,甚至好像还有不新鲜的血迹,明明是如此阴森恐怖的环境,突然地面挑出来几只舞王僵尸都不奇怪的,然而偏偏一路上安静非常,安全的仿佛置身于恐怖屋里。   吓人吗?是吓人!   但也就是吓人而已,胆子大的就直接闭着眼睛a过去了。   没有杀人犯、食人怪物、灵异生物的恐怖场景是没有灵魂的!   白泷暗道我拳头都硬了,怪呢?怪呢??怪呢??!   那都是我的精神食粮,到底是谁动了我的韭菜,是谁动了我的经验值?   白泷有点沉不住气了,怒声道:“我就不信还找不到韭菜了!”   他加快速度,飞奔而去。   白泷倒是没注意到,或者说,他也并未回头看。   在不远后方,白君儿坐在银色巨狼的背脊上,白猿也灵活的在树丛上飞奔。   “真是奇怪。”白猿低声道:“这附近本该是有无数邪祟徘徊的,怎么今天都没出来?”   “冬眠了?”阿狗说完就被拍了一下脑袋。   白猿收回手杖:“鬼物妖祟可没有神智,即便诞生了神智也无比危险。”   白君儿问:“为什么会有邪祟?阿爹走了之后,虎踞山不是有你们代为管理么?”   “我们不是山神,镇不住这些东西。”白猿低声道:“有心无力啊。”   白君儿低声说:“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只要不走过山神庙范围就没事。”白猿说完,眼睁睁的看着白泷嗖的一下穿过了山神庙门口。   “卧槽……”银狼猛地四脚压低式刹车:“这小子是疯了吧,真就一点犹豫没有?什么韭菜这么好吃?” 第295节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抱大腿.JPG   虽说虎踞山的正神已经离去多年,但残留的虎里虎气,仍然能一定上隔绝邪祟。   这是一道分界线和壁垒。   一般来说,看到这重雾锁山楼的风景,再见到近处一座山神庙,心底也该有数了。   嗯……再往前走,可能真的会死。   哪怕是不死人灰烬路过,也该点亮篝火,存个档吧?   可白泷简直是过家门而不入,就这么嗖的掠过去了,头也不回。   没人想得到,会有人路过山神庙这存档点,都不进去瞅一眼的。   银狼四肢前推式刹车,停在了山神庙前,一脸懵逼,它是食肉动物,十分难以理解。   “到底是什么样的韭菜,好吃到这个地步,让他不惜深夜来噶?”   白猿扶着手拐,他无所谓韭菜好不好吃。   “接下来的路,不能进了。”白猿语重心长:“太危险了。”   “阿叔!”   “你叫我爷爷都没用!”白猿语气严肃:“不准进去,他若是心底有数,会自己退出来的,如果退不出来,就跟之前的那些练气士一样,得死在里面。”   “练气士?”白君儿顿感不对:“阿叔,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了?”   “大约是十多年前,这里的异变就开始了,最初我们没放在心上,谁知道逐渐的,死人和游魂就越来越多,我们也不敢轻易靠近这块,好在是虎爷留下的气息阻隔了它的进一步扩散。”白猿板着脸:“你别看这白雾普普通通,实则走进去,连五感都会被隔绝,对我们妖族来说,这样极高浓度的阴气煞气是有毒的。”   白君儿脸色难看:“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我们也不是没打算处理。”白猿叹道:“事实上,阿熊就进去了,然后再也没出来。”   “阿熊在里面?”白君儿问:“什么时候?”   “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银狼耷拉着脑袋:“我们也想进去救它啊,可每次走不到百米就感觉喘不过气了,这里面贼特么恐怖,吓人嘞,还有一大堆怪物……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跟你说,我偷偷进去过几次,看到了很多妖怪,画皮鬼啊,剥皮鬼啊,八只手啊!”   “我管它……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又是……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诡计?”   白君儿双眸亮起金色,嗓音失去了一贯柔和,变得铿锵如金铁碰撞。   穿行于山林间的风吹拂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阿叔,我爹可是正神,这里是我的家,我不管,谁来管?而且我这暴脾气,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你们要退,我无所谓,但这件事我管定了。”   “今个我就要把阿熊和白公子带出来,我看谁够胆敢拦着我!”   白君儿说完从阿狗的背上跳下,驾驭着山风,身影没入了白雾。   “咋办啊?”银狼满脸懵圈的问:“阿叔,咱们跟进去不?可我怕里面有鬼。”   “怕又能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怕鬼么?”白猿叹气道:“都怪这姓白的小子,追上去吧,好歹有个照应,待会儿如果见到那姓白的,直接打晕了拖走!”   一猴一狼也紧跟着追入白雾之间。   ……   要死要死要死——!   郑慎虚内心发出少女式尖叫,嘴巴上牢牢咬着。   这都是什么地方,这里的鬼怪数量居然还能比外面更多!   曹尼玛,杀不完了!   本以为前面就一条狗,结果是三头狗,结果突然转角窜出来一只游魂,然后头顶上落下三发鬼气森森的术法,还有看不见的位置飞来了冷箭!地面上还藏着某些看不见的陷阱,不远处一只披着黑袍手持粪叉的红眼怪也看了过来,这一眼看去,光是锁定都不知道锁定哪一个目标!   郑慎虚目前学会的只是驭剑术,而不是最上乘的御剑术,远不能让符剑如臂指挥,随心所动。   倒不如握在手中乱砍更有威慑力。   叮叮叮……他的金刚符已经被触发了,连续响了三次,回头一看才注意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三个利爪撕裂的印记,虽然身体没有受损,但是外衣已经被撕破了。   他眼睛一红。   我这衣服很贵的!   不对,是我的金刚符三次防御没了!   前方三枚暗箭射来,郑慎虚就地一个翻滚,灵巧走位,靠着略显狼狈的姿势避开了暗箭和术法的轰炸,随后从口袋中捏着黄色符咒抛出,隔空释放出雷电震术。   雷霆爆散,在地面落下三道坑洞,丧尸猎犬当场头脑炸开。   他松了口气,这时才有精力回头看向偷袭自己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招就破开了自己的金刚符。   结果这一回头,看见的是两张无比恐怖的大脸,青面獠牙,骨刺丛生。   ——夜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夜叉,还是双头的!   郑慎虚已经连骂娘的心思也没了,只想着怎么对敌,寻常夜叉,他除过,修为大抵和百年妖怪对等,只是这双头夜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又是什么变异物种?   由不得多说,他手掌抹过青色符剑,灵力流动,大声喝道:“疾!”   寻常武者想要御剑,至少需要天王境界的修为以及一把风属名剑,足以被尊为剑仙。   而寻常练气士练气到六、五品,有一把好的符剑便可驭剑,会飞的剑都是了不起的剑,威力非凡。   这把符剑芜湖起飞,锋芒锐不可当。   符剑飞来,刺向双头夜叉,青色的流光覆盖了剑身,顿时点亮了白雾笼罩的山林。   一剑刺向夜叉,夜叉伸出手试图阻挡,兵刃直接贯穿了它的右臂,刺入额骨,惨烈的嚎叫声传开。   但这还没有结束,郑慎虚飞身上前,这种时候不贪刀,更待何时?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贪刀拼的就是瞬间的刺激!   他任由暗箭飞来划破大腿膝盖,完全不做背后防御,握住剑柄,释放出磅礴灵力,风属灵力爆发。   那一刻,如同风王结界解放,压缩的空气里形成靛蓝色的流光冲击。   插进去的剑尖biu的一声,夜叉的两颗脑袋被卷入狂暴的气流,然后骤然爆碎。   宝剑插入,然后灌入灵力……他射爆了,也爽到了。   郑慎虚体验到了一阵满足,同时感受到了一阵空虚。   夜叉顶不住,它倒了,但是郑慎虚此时真情实意的感到了一阵肾虚感,灵力直接消耗过半。   “不行,我得去补给一下……”郑慎虚决定暂且放下,不能继续深入了,否则要出人命。   然而就在他准备逃离的时候,眼前两颗脑袋都炸掉的双头夜叉居然抬起爪子,突然给了他一记上勾拳。   拳头上面的尖锐刺划破了郑慎虚的衣服,他反应极快,又是一招万能的翻滚,直接往后一跳,瞪眼看去。   夜叉不止两个头,还有一个头藏在下面。   ……是胸口位置。   “藏头露尾,卑鄙至极!”   郑慎虚悲愤莫名,他不想逗留了,他想回家!   他抛出手中所有的雷鸣符咒,轰雷如雨点般落在夜叉的身上,在它动弹不得的时候,郑慎虚一个滑铲穿过空虚位置,继而起身就跑,头也不回!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向前跑,忍着眼泪和咆哮……等老子补好状态再来找你这藏头露尾的狗王八算账!   郑慎虚一路狂奔,将愤怒的咆哮和冷箭暗枪都甩在身后。   短短半分钟,他认为自己已经快要脱离仇恨,逃出升天了。   突然,他的小心肝一颤……前方的白雾里浮现出一团青色的光亮。   那是火焰……青色的鬼火!   鬼火的后方倒映出一道轮廓。   郑慎虚心头拔凉拔凉的……能使出青色鬼火的修为,他肯定打不过。   心头就这么一惊,他本就中了一箭的大腿膝盖更是不堪重负,就这么软塌了下去。   嗤……他膝盖落地,砸在柔软的泥土上,,而惯性推动着他顺着往下的山路一路滑行。   以一个膝盖贴地的姿势滑过了十多米距离,突破浓雾,撞上了手持鬼火的身影上。   然后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大腿。   手持青灵灯的白泷低头看去,跪地滑行抱大腿的郑慎虚也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一时间无语凝噎。   “嗯?” 第296节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佬,带带我!   白泷过去从未缺少过被误解的经历。   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漂亮小姐姐,但他从未飘过,一向以低调的行为方式为人处世。   因此他从未设想过会有这种情形。   当对方以秒速十米的速度双膝贴地的滑行而来并且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时,白公子的内心是错愕的。   “啊这……”   他低头看向对方,对方也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一时间无语凝噎。   白泷没说什么话,但他从郑慎虚的眼中看出了两个字。   ——委屈。   他又仔细看了看,又看出了两个字。   ——想哭。   “emmm……”白泷手里提着青灵灯,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发,叹息着宽慰道:“没事,冷静,不用怕。”   郑慎虚原本勉强维持着心态直接炸穿。   这下已经不是尴尬了,而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你妈的,原来是个提着青色灯笼的人。   ……你早说啊,为什么不早点说,吓得我都腿软了。   ……曹尼妹,我膝盖好疼,快站不起来了。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堂堂司天监青衣,怎么会被你摸着脑袋安慰。   ……老子这么坚强,根本不需要抱抱!   这些话,他都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真的腿软了。   满腔愤怒、委屈、尴尬让他直接死死的抱着白泷大腿,不想松手。   “这位兄台,你还是先放手,说说情况吧。”白泷叹息道:“发生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这句话提醒了郑慎虚,他猛然发现自己还没跑出多远呢,现在还不够安全。   背后山林间传来咆哮之声,青面獠牙的夜叉已经追赶而至,一双鲜红色的眼睛释放着狂怒。   糟了,被追上了……   郑慎虚脑袋嗡鸣一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他都不意外,肯定是少儿不宜的十八禁画面!   这时,白泷并不意外的嘟囔道:“原来只是精英怪,还是变异的类型,没经验的确应付不了。”   郑慎虚楞了一秒,他见到白泷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谈论,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但紧接着,他回过神,正要喊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结果白泷瞥了他一眼,抢先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松手快跑?”   嗯?   我,快跑?   我膝盖都伤了,哪里跑的掉,这么大一只夜叉你看不见么?你当那是哈士奇啊!   郑慎虚被抢了台词,满头思绪,最后脱口而出的只剩下一句:“你想干啥?”   “它。”白泷指向不远处的夜叉。   “吼!”夜叉被手指一指,顿时寒毛竖起,咆哮出声,它感受到了挑衅的意味。   白泷眯起眼睛,笑容逐渐变态,勾了勾手指,道出一个字:“来。”   夜叉怒吼,二话不多,飞扑杀来,利爪寒光凌冽。   但见白衣翩然掠过,一个滑铲贴近对方小腹,随后单掌一提一拍一顶一压一旋,刹那间夜叉胸膛小腹坑陷下去了数个碗口大小的洞穴,上百公斤体重被抛上半空,短暂两秒后躯壳下坠,被一招朴实无华的升龙拳收尾,当场打的体魄溃散,爆成无数碎屑。   没有血肉爆散的场景,夜叉的躯壳直接风化成了类似于完全燃烧后的灰烬的东西,直接崩碎。   郑慎虚双眼瞪圆,他很知道夜叉的躯壳强度是什么级别,可居然在对方手下如此不堪一击。   这是何等的恐怖如斯。   他倒吸一口柠檬味的凉气。   突然间,似乎之前滑行抱大腿的行为,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这特娘的就是惊喜他妈给惊喜当场截肢,锯他妈惊喜啊!   他的口水再度从眼角滑落。   白泷五指收拢,捏碎了掌心的夜叉凝聚的气机,这种阴煞生物名为夜叉,但实际上只是借宿寄生异变而成,本质上和血妖血尸是差不多的。   大多阴煞生物都是如此,只要找到要害,致命打鸡回首掏,就能一套带走。   加上阴煞形成的邪祟没有什么智商,几乎都是稍微卖个破绽就会自己起跳。   高手较技不腾空。   它敢起跳的那瞬间就成为了活靶子。   这种勾引出招反手制胜的套路,白泷太有经验了,他单刷的时候从来都是这么做的,因此他精通各种滑铲和地对空的攻击技巧,异变的夜叉数量不少,但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针不戳。”白泷切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经验条往前挪动了一小格,这里的一个精英怪顶他三十天的苦修吐纳,这种升级模式啊,有怪可杀,和没有怪可杀,简直是两个极端。   爽的时候,爽到飞起。   自己也该迎来一轮起飞了。   白泷看向前方,心说该开启单刷之旅了,好多经验值就在眼前,那都是香喷喷的韭菜。   “等等。”郑慎虚被忽略许久,忍不住刷了一波存在感:“你还要往前?”   “对……”白泷回过头,视线多了几分审视:“说起来,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司天监的练气士,青衣……”郑慎虚还是第一次这么没有底子的自报家门。   “哦?那之前一路上的虎踞山中的游魂恶灵都是你清扫的?”白泷问道。   “是。”提到这一点,郑慎虚便有点骄傲:“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这是为苍生除害的好事,这位不知姓名的大佬一定会多高看我几眼吧。   ……这可是正道的光啊。   他这么想着,随后感受到了一股很冷漠的视线。   白泷盯着他,目光幽幽,好一会儿才移开,冷漠道:“哦。”   郑慎虚有点虚了,同时满心疑惑。   ……老铁们,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白泷差点骂出一句‘抢经济的人头狗’,但司天监管这种事也属于正常业务范畴,他不得不憋着。   他叹道:“你这么菜,哪来的自信单刷这里?”   郑慎虚一时间无言,他小声嘟囔道:“不是我有问题,而是这虎踞山……这里的怪物太多了,并且不讲武德,我这都杀了一百多,还在不断的冒出来……”   “什么?一百多?!”白泷怒视。   “对,对呀……”郑慎虚小声道:“是有点多了哈。”   “太多了!你怎么能这么贪?都不给我留点!”白泷把真心话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不道德的!砍树还知道要同时种树呢,知不知道可持续发展,嗯?”   “大佬教训的是……”郑慎虚下意识低头,然后抬起眼睛:“嗯?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问题?”   “总之,接下来你不用管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白泷挥了挥手:“我要进去了。”   “慢着!”郑慎虚满脸严肃道:“我跟你一起去!”   “?”白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虚着眼睛盯着他……你还想抢我经验值?   “我不能对虎踞山的明日置之不理!这么一走了之不符合我的性格。”郑慎虚义正言辞道。   白泷没说话,只是冷淡道:“说实话。”   郑慎虚无奈道:“回去要写文书提交报告。”   “随便胡诌不行?”   “稽查组会进行后续核实,万一被考察了,我要被扣绩效的。”郑慎虚小声BB。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佬,反正你也是单刷的,带带我!”郑慎虚已经心安理得的躺平了。   白泷稍稍思索,随后道:“也好,不过我有些事得问你,你不能不答,而且不准出手。”   “懂的!”郑慎虚暗道高手都喜欢单独表演。   过去就有成名刀客说过一句话:一敌人,一把刀,一次单人秀,一场华丽表演。   “你站稳躺好。”白泷道:“全军出击。”   “碾碎他们!” 第297节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兰庭遗址,第四任务   一路扫荡。   是的,扫荡。   白泷有着极其丰富的单刷经验,面对阴煞之物很有心得。   更重要的在于‘克制’,天魔真气的特攻实在是太狠了,一拳下去必出硬直。   削韧,削防御,削血量,还能打出即死效果和致命暴击。   这里存在一个限度,在这条线之上的敌人,大多都是狠角色,想要对付的话,需要小心翼翼;而在这条线之下的对手,结果都是永远指向一个结果。   ——秒杀!   因此郑慎虚看到的画面大多都是白泷走了过去,野怪扑了过来。   它起了,一招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白泷如果去做降妖除魔的练气士,显然更有前途。   这种强悍的压制力,成为了异乡人单刷的最强大且有力的支撑。   加上他过去多次单刷各种大大小小的部分,大多阴煞邪祟都能认识,对方会出什么招式,他心底清楚,不存在会遇到一些初见杀的情况。往往一些有二阶段的魔物根本没机会二阶段,就被他直接掏心挖肺,变成一滩齑粉。   白泷又徒手扯下一截脊椎骨,丢在脚下踩碎,踏碎的足下流淌出的浓郁黑雾也被炙烤成灰。   “脊椎虫,会吞噬和融合脊椎骨,如果不杀干净,它们还会增殖。”   “一脚踩上去不行,寻常练气士要用震术雷法。”   “没有雷法,只能火烤,记得受热要均匀,烤至外焦里嫩,两面焦脆……”   他处理着邪祟,刷着野怪,也同时给郑慎虚进行讲解。   郑慎虚也安静的掏出小本本开始记录这些。   司天监里并非没有这些记录,只是他没有见过实物,现场教学显然更有冲击力。   他正在记录着,就见到不远处盛开着一朵蓝紫色的花朵。   白泷也注意到了,伸出手徒手扯住蓝紫色的花朵,往上一提,结果如同拔土豆似的,连土拔出了一连串的骨骸骷髅:“这玩意叫做骷髅美人,好看是好看,但有它的地方,必然有很多死人,并且花香中有剧毒,闻到就会麻痹,继而被它蚕食。”   郑慎虚急忙屏息:“那你没事?”   白泷搓了搓手,蓝色的花朵已经变成了灰烬:“没事,我不怕这玩意……”   他有些意外,这一朵花给的经验值还不少,看来这地下还有不少尸骨。   这一路走来也有接近一个时辰了,路上杀了至少两百多的野怪,他的经验条也已经涨幅高达百分之二十,体内的魔气越发充盈饱满,但心态反而逐渐稳健。   精英怪已经杀了五只以上,小怪也清了这么多,而阴煞之气根本丝毫不见减少。   这不能说是坏事,毕竟韭菜多多益善。   却也不算是好事,如果难度太高,就必须考虑暂时放弃刷级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深入,至少要摸一摸边界。   又过去了数十分钟。   白泷停驻步伐,看向前方,能看见一座青色的围墙,他奇怪道:“这深山中居然会有建筑?”   拿出青灵灯,灯火自燃,照亮了眼前的宅院,很大很宽。   “上面有字迹。”郑慎虚说道,指着宅院大门后的石墙,墙壁上有着仿佛刀斧凿刻而成的两个字。   “兰庭。”白泷念出名字:“这里是兰庭?”   “我听说过。”郑慎虚轻声道:“据说过去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难道这里就是阴煞邪祟的发源地?”   “不清楚。”白泷沉吟:“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本想着白天再找兰庭遗址,谁想到一路刷怪就找到了目的地。   鬼气森森,阴气极重,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人踏过了门槛,而一阵冷风拂来,手中的青灵灯火光随之摇曳晃动,光影交错,静悄悄的山间传来阵阵冷风呼啸,如同优伶的低声哭泣。   绕过高墙,走入兰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滩池水,位于右侧,有石碑刻字,上书‘洗墨池’。   池水在月色下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池水上白雾蒸腾,既有几分缥缈仙气,又有几分恐怖诡异。   郑慎虚此时虚的不行,后脖颈一阵阵发凉。   他觉得自己的等级太低,即便是跟着大佬侥幸进入这种高级副本里,也不能保证安全,万一出了点什么问题,简直就是来给鬼怪加餐的。   白泷行走在洗墨池旁,四处探勘,虽然白雾遮掩着看不清许多建筑物的光景,可这座兰庭分明不像是经历过火灾的样子,整个建筑都很干净,地面上的青砖也好,墙壁也好,根本不像是经历过火灾,况且兰庭中还有这么大的一座水池,怎么可能烧死上百人?   他皱着眉头,猜想当年兰庭惨案理应有别的隐情。   古朴兰庭中并未见到什么鬼怪,虽是鬼气森森,仿佛重回了鬼市,但相较于鬼市中的热闹,这里的清冷氛围反而安静的如同月上广寒宫。   哗啦啦……   水声响起,伴随着钢铁碰撞的声音。   白泷循声看去,洗墨池中央有一条可供两人并肩的道路横穿,构成一个曲折的臣字,而在臣字的最中央,传来铁链的声响,有一道身形从水下缓缓露面。   这道身形的头发如同枯萎的水草,由于常年浸泡在水中,皮肤变得惨白并且没有光泽,皱巴巴着贴附在干枯的筋肉上,浑身瘦骨嶙峋,如同干尸,却唯独在左胸口的心脏位置,传来一阵阵清晰可闻的跳动声,散发着血红色的炙热高温。   那是活人?还是尸体?还是魔物?   白泷分辨不出。   但恶意如此鲜明且锐利。   他生出了一点‘boss要留到最后再打,不如现在先撤为敬’的念头。   【叮……】   【第四环任务已触发】   【任务名称:我就是清理大师】   【任务简介:清扫兰庭中的所有阴煞邪祟,一个不留,全部灭尽,search and destroy!】   【任务奖励:地煞,一千业力点数】   【任务难度:半地级】   【备注:富贵险中求,建议全程单刷,虽有危险,但在可控范围之内,获取足够线索,同步开启下一环任务】   白泷本打算撤回的脚又再度落下。   跑是不可能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跑的,只有刷怪刷图才能使我快乐!   虽说不知道奖励品中的‘地煞’到底是什么,但为了任务也是没办法。   兰庭中的所有邪祟都必须摧毁殆尽。   然而任务难度是半地级,代表它可能远不止一个boss,或许还有更多。   可管它呢?只要是一对一,我是不虚的。   白泷正要往前一步,却听见了郑慎虚严肃的声音:“大佬,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数量超过十个以上的幽魂,并且十分凝实,几乎快要凝固成实体,体表浮现出如同钢铁般的甲胄。   “鬼兵……好在没出现将级的。”白泷继续看向湖中心的魔物,忍痛叹息道:“交给你了。”   “啊?”郑慎虚一愣,   “我说,交给你了!”白泷做出了很大让步,这些经验值也不少了:“你行不行?”   郑慎虚顿时胸中涌出豪气万丈。   看了这么久,他也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终于让我上了,我表现的机会来了。   郑慎虚浑身神清气爽,顿时连膝盖都不疼了,眼中迸发出自信的光彩。   他觉得他又可以了。   打不了boss,还清不了小兵么!   我可是司天监的青衣,何止有两把刷子,我超强也超勇!   他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有心想要表现一番,拉高一下自己随着那一记滑行抱大腿而血崩的形象。   他维持着淡定的语气,语重心长而又稳若泰山的吐出一句话。   “行——!”   他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我太行了!” 第298节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魔噬   白泷走上湖中央,一步一停,气势随之逐步升起,漆黑的魔气附着。   白衣着黑甲!   他很少会热血上头,却也偶尔想要试一试自身实力强弱。   前提是遇到适宜的对手,而何谓适宜?   第一、有一定危险,但不足以致命。   第二、自己占据着优势,不会落入下风。   第三、真气充盈、精神饱满、全盛时期。   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白泷不介意做一次热血青年,伸出拳头,欲与天公试比高。   如今这条件恰巧十分吻合,不算是人前显圣。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大摇大摆大显声势的性子。   可他也着实好奇,踏入了天魔第九转,纳入了一招新的武学后,他究竟变强了几分。   说动便动。   白泷重重一踏,用了三十秒才走过一半的桥梁的剩下距离,仅在三息之内便被跨越,声势惊人,白衣一掠而过,相较于缥缈二字,更是着重的显现出了霸道,一拳轰出,在白雾层层叠叠中拉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空缺轨迹,不偏不倚,直奔魔人面庞而去。   枯瘦白发的魔人骤然睁开眼瞳,也不知是生是死,干枯的喉咙里仍然发出了咆哮声,水声哗啦,钢铁骤然断裂,干枯的右臂与白泷右拳碰撞,双方对拳刹那,真气爆散,洗墨池中沾染着墨汁的湖水被压垮,气流狂暴,震荡着湖水摇晃,浪潮拍打在石头走廊上,溅起无数墨色水滴,水滴落在白泷躯壳上,却没能染黑他的白衣,而是被天魔真气隔绝在外,而落在了魔人身上的雨水滴则是迅速蒸腾。   白泷挥出了精气神俱佳,堪称是生涯巅峰的一拳,他的拳法谈不上精妙绝伦,却威力不俗,罗汉拳是禅家武学,讲究耐心,苦练必有成效,他这一拳加上九转天魔真气的推动,可以说是生涯最佳的一击,却还是被对方硬碰硬的化解,甚至那枯瘦的骨头磕疼了他的指骨。   白泷足尖一踏,试图拉开距离,同时轰出花神二式,掌风轰鸣,近距离的一拍,威力大抵等同于落花掌,他借力后跳,却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沉重如同山岳的冲击声,双足点落在石质的走廊上,鞋子半潮湿,双足拉出两道水色沟壑,洗墨池水动荡摇晃。   拳脚招式占不到便宜他是明白了,不过这也早在预计之内。   江湖中拳脚再厉害,也总需要学习如何使用兵器,兵器乃手足衍生,有或没有差别很大。   白泷尚在思索用什么武器时,却听得一声咆吼,墨色池水剧烈动荡,藏于湖水之中的魔人已经起身,月光透过白雾洒落在苍白色的魔人的脸上,他双眼赤红,湖水之中煞气滔天,在水池中飞跃落在石质道路中央,沉重声响令石桥上浮现肉眼可见的清晰裂痕。   水浪荡起三米多高,朝着中间积压而来,形成墨色帘幕,而帘幕又迅速被恐怖的力量撕裂开来,魔人如同徒手撕开了湖泊般,从水浪中撕出一条道路,直奔白泷而来。   他已腾空。   这本该是滑铲最佳时机,白泷却没有动,他第一次主动放弃了这套最熟悉的战法,因为他觉得可能无法把握住这个机会,如果没能把握住,就会被对方双手锁住脖子脑袋,然后……咔咔两声。   还真是生平仅见的敌人。   不愧是半地级难度。   白雾萦绕的夜空中,月光照耀在瘦骨嶙峋的魔人的后背,它腾跃而来,两侧水浪翻滚,如同水墨绘制而成的图卷,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凝视着这幕光景,白泷手指间弹出一丝电弧,摊开的五指间夹着四枚漂亮的玻璃弹珠,他信手一抛,四道雷弧划破天穹诡计,击向魔人的眉心咽喉和躯壳位置。   他不精通于暗器手法,这四枚能命中两枚已是不错。   当弹珠命中之时,雷光爆散,纳入过多能量的弹珠是不稳定状态,触碰到敌人的刹那便炸裂开来,蓝色的火光十分漂亮,如同烟花,威力不强但格外绚丽。   魔人穿透了蓝紫色的火光和雷弧,仍然直奔而来,只是身形稍稍受阻,可白泷需要的也恰恰是这个,在视野被遮蔽的瞬间,他施展轻功骤然近身,灵巧滑步,右手贴近魔人的胸膛位置,随后五指成爪……   天魔噬——   天魔九转中一共仅有三招武学,天魔怒是第一招,打断技能,配合声浪发声。   第二招……暂且不提。   第三招,便是这天魔噬。   天魔真气太过于霸道,能强制吞噬对手的力量,有点像是吸星大法和北冥神功。   但这一招没有那么好用,因为它的吞噬太过于霸道强横,如果对人类使用,会直接榨干对方的生命,界门是这么说的,大概是不会有错了。   白泷决定这招只会非人使用。   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吞噬系的技能,怎么看都是危险的,对敌对己都是如此。   然而效果出奇的惊人,面对实力高过自己的魔人,天魔噬霸道的吞噬效果展露无疑,狂暴的魔气汹涌澎湃,刹那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灌入四肢百骸,而魔人也开始了挣扎,然而这毫无意义,因为白泷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锁住了对方的喉咙和四肢。   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挣脱,更何况还在被不断吞噬着阴煞气息的魔人。   尖锐的咆哮自魔人的喉咙间传开,刺耳无比,洗墨池水涌来,打湿了白泷的衣襟。   它还在不断的挣扎着,狂暴的挥动着拳头,心脏剧烈跳动着,炙热的释放着高温,如同一台临界的战争机器,疯狂的摧毁着四周的建筑物。   看得出来,这种痛苦不亚于被抽水泵抽取血液,然而白泷同时也不好受……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一种异样感,感觉自我中混入了某些其他的东西似的。   该说是一种异质感么?   就像是一滩清水里被丢入了某些五颜六色的染料,它的颜色开始变质了。   这种异质感并不好受,但只是暂时的,没有不断地累积,而是迅速的消灭,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如同吞咽食物时,味觉只是暂时残留在口腔之中,不会一直保持。   可能天魔本就不是一滩清水,而是一个深渊,无形的吞噬并且同化一切异质。   在发动天魔噬的过程之中,白泷甚至隐约之间看到了某些记忆的碎片。   他看见了一个男人,样貌模糊不清的男人,他最初是个男孩,男孩坐在学堂里,跟着夫子吟诗;然后,他看见了这个男孩突然长大了,他正在提笔练字,字迹越发好看;随后,他又看见了这个男人撑着一把雨伞,正在望着船头上的一位面容模糊的姑娘;再然后,洞房花烛,揭下红色盖头;之后,金榜题名;在这之后,有孩子啼声。   魔人咆哮着,眼中透出光芒,流出暗红色的血液,血液在半空中零落着化作碎片。   白泷看见了更多,这次也听见了什么。   ……“女儿是在腊月出生的,不如就叫兰腊月如何?不行不行,太难听了……女孩子还是稍微柔和一些好,我一辈子舞文弄墨,反而连个名讳都要苦思冥想这么久,真是笑煞人了。”   ……“一眨眼就能跑会跳了,不过自幼在兰庭里长大,对她未来也不好,孩子她娘说的也是,不能保护欲太强烈了,还是需要偶尔带着她出去,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嗯?管家,雪儿怎么好像在哭了?什么,谁把她的木马弄坏了!你别拦着我,王八蛋,毛没长齐就敢欺负我女儿,活腻歪了!”   ……“慕容兄,最近你看上去有些憔悴啊,此行来是有什么事吗?有事要帮忙?当然没问题,我们多年好友,如何能不帮你?你且说说……几张墨宝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取来给你……啊,还有那件事啊,容我考虑考虑,我女儿有些怕你的样子,认你作义父恐怕会吓着她。”   ……“哎,最近总是梦见一些奇怪的景象……梦中好像有山神来找我下棋,每次下棋总是下不完……我记得清楚,棋局是什么,不过这棋连续下了快一月,也是快下完了。”   ……“棋下完了,它说它要走了,这山中以后难免会不太平……我没事,只是感觉仿佛是走了一个朋友,有些难过,不知道还要再过去几年才能再遇见,今天就去山神庙中祭拜一下吧,也是有些时日没去了。”   ……“雪儿快六岁生日了,她似乎不喜欢文,而是喜欢武道,要不要先生来教她练剑呢……哎,最近都不让我抱了,这孩子是有些早熟。”   ……“今年的冬日还真冷啊……你说什么?有山匪!他们疯了么,这里都敢来!快去请杨管家和六叔!”   ……“点燃烽火,山匪一时间闯不进来,大火有人看得见,磐龙山庄距离很近,等慕容兄来支援!”   ……“支援为什么还不来!完了,他们闯进来了……”   ……“我的女儿和家人……怎么样了……我想再见她们一面……”   ……“你来迟了……”   ……“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杀了我吧……”   记忆定格在最后一个模糊的人影上,白泷左瞳中的赤色光芒残留,瞳色变得更加深邃。   他松开手,看向掌心之下的尸骨,魔人的执念和灵魂碎片皆被他所噬,躯壳化作白色粉尘,缓缓融入墨池。   ——————————   ps:想剧情好累,想随着xp随波逐流式的写作……我是多久没堂堂正正的ghs了。 第299节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道理我都懂   白泷摊开掌心,任由手中的残留灰烬随风飘扬。   记忆中的碎片并未影响到他的意识和自我认知。   不过还是给他留下了许多残存的记忆,灵魂碎片中的残留痕迹十分清晰。   “这是兰香雪的父亲么?”   白泷呢喃低语,魔人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的样貌和绣玉非常相近,而绣玉和兰香雪的容貌也有着七成以上的相似度,几乎可以视作是幼女时期的兰香雪的翻版。   这么说来,这魔人居然就是曾经的兰庭之主。   兰庭遇到了山匪的袭击,继而沦落到这一步。   当初的大火也并不是火灾,而是故意点燃房子的烽火,希望能吸引磐龙山庄的注意。   兰庭中的大多都是读书练字的文人,没有武力,因此连反抗能力都很薄弱。   下场似乎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这个男人最终还是死了,兰庭被攻破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的灵魂碎片中的记忆并不清晰,倒是似乎最后被什么人救下了,之后便死去了。   可死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尸骸没有被安葬反而被置于洗墨池中?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的一头魔气萦绕的尸人?   望着沉入水池里的魔人,白泷缓缓摇头,暂且收起了疑惑。   因为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   他把兰香雪的爹杀了,还把骨灰扬了。   魔人不能算是活着,但直接把他灭了,骨灰扬了,也着实有点……难以形容。   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都成灰了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来。   白泷也只能默默合掌,念道:“汝女吾照看之,勿虑也……”   异乡人心中自我安慰,给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我救你女儿一命,然后鲨了你一次,你又是个女儿控,所以一命换一命,你并不吃亏嗷。   可以说是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完全没有任何不合理。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愉快的忘记了扬骨灰的细节问题。   白泷垂下双手,运转了一下真气,蒸干身上的墨色水滴,浅色的雾气蒸腾。   大冷天衣服潮湿,一定会冻感冒,真气正是好用,人形烘干机,就冲这功能怎么也得练下去。   杀了兰庭之主转化的魔人后,白泷发现自己的经验条暴涨了百分之三十,眼看经验条已经满了一半,距离第九转巅峰也相去不远。   “这天魔噬也太好用了,汲取效率这么高的么?”   “那么,下一个被我选中的野怪又会是谁呢?”   白泷搓着手,有点跃跃欲试。   吞噬非人的邪祟,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就和吃鸡鸭鹅肉一样,只要不是人,保护动物也敢吃给你看。   这是属于冲国人的胜利。   白泷此时缓缓走来,而郑慎虚还在跟余下五六个鬼兵打的有来有回,互相扯头发了片刻,拉开距离,然后继续试探,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既有几分高手过招的惺惺相惜,又有几分菜鸡互啄的心理博弈。   然而这改变不了他打了这么久,连十个刀都没补全的事实。   这倒不是他真的太菜了,如果是状态全盛期,他应付这十多个鬼兵也是十拿九稳。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哪一个都不站在他这边。   鬼兵这种邪祟本就是极其吃战场buff的鬼怪,阴煞之地增幅了它们,同时削弱了郑慎虚。   这一涨一跌就形成了一定落差,拉平了双方的实力差别,这就是驱魔相对论。   他可以说,并不是我菜,而是我被针对了!   不过并非完全没有作用,至少拦住了鬼兵,没有让白泷腹背受敌。   白泷搞定了魔人,回头三两下轻描淡写的徒手掐住一只鬼兵的脑门。   五指扼住对方的脑壳,一招无情铁手锁死了一只鬼兵,同时施展天魔噬。   鬼兵的魂火顷刻间熄灭,如同被吹灭的一只蜡烛,临死前发出惨烈无比的叫声。   鬼兵没有生出太大灵智,只有模糊的意识,可能把它打到惨叫成这样的还是非常少见。   眼看白泷捏着鬼兵如同捏鸡仔似的动作,着实郑慎虚捏了一把冷汗。   把邪祟打到发出这般撕心裂肺的怒吼,那是有多狠啊。   他怎么这么狠啊。   说好的一打五,结果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如同天上降魔主,简直人间太岁神,这个大佬……   白泷拍了拍手,掌心残留的魂火少的可怜,一捏就碎了,经验条象征性的动弹了几下。   ……看来杀小怪不适合用天魔噬,给的经验太少了,没有必要,还是对付boss的时候再用。   他如此想到了。   放眼看去兰庭,可探索区域还有不少,普通楼阁便有三四座。   洗墨池中的魔人只能算作是守门怪,后续一定还有更多的怪物潜伏藏匿。   白泷看向月光下凝实的字迹。   【第四环任务进度(35%)】   【第五环任务线索(1/4)】   看来兰庭还有许多地方值得继续探索下去,至少还存在两个到三个的守关人。   白某人摩拳擦掌,很想继续探索下去,可瞥见天空月亮的位置后,他放弃了。   “天快亮,还是先回去吧。”   “啊这……”郑慎虚奇怪的说:“可白天,邪祟的力量会适当减弱啊。”   “你喜欢吃新鲜的肉,还是隔夜的肉?”白泷问。   “那当然是新鲜的。”   “夜晚的野怪比较活蹦乱跳,打起来给的经验值多。”白泷也回道:“走吧,再多三个时辰,我看你就得倒了,练气士的身子骨多弱,你心底没数么?”   “大佬,你是在关心我吗?”郑慎虚感动道。   “不是,我是在嫌弃你,真的太菜了。”   回去的山路比较快。   郑慎虚问道:“说起来,现在下山,还得走几个时辰吧。”   “不需要,有个地方可以借宿。”白泷说:“你也跟过来吧……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郑慎虚……”   “好名字。”白泷说:“你母亲一定很了得。”   “求你别提了。”郑慎虚满脸悲愤:“我是司天监的青衣,大佬您是哪位?”   “我姓白,不是练气士。”白泷回道:“只是江湖人,平日偶尔来打打野。”   郑慎虚一噎,他第一反应是不信,不信很正常,因为哪个江湖人能杀邪祟跟杀鸡似的?   练气士们对江湖人的评价很低,本质上练气士都属于道家,是有体系的练气一脉,而江湖类别就太多了,虽然大家殊途同归,但对于性情太野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江湖蛮子几乎没什么好感。   司天监属于事业编制,对比寻常练气士都高人一等,而看普通江湖人,就像是公务员看无业游民似的……无业游民怎么可能斩妖除魔的职业技能比我还熟练?   白泷见到他的表情,一笑置之:“怎么?不信?虽说大多邪祟不吃物理攻击,但只要有一身血气方刚足够坚挺的身板,加上十几年不破的童子金身,再配合炉火纯青的纯阳功,也杀邪祟如屠狗,并且行走江湖也同样不弱,兼顾着pvp和pve的江湖侠客又不是没有。”   郑慎虚说:“可白大佬,你练的明明不是纯阳功啊。”   “举个例子罢了,武学的真气和练气士的灵气,虽不在同一个体系里,但殊途同归,本质都是能量的分化操控,司天监的练气士我是不了解,但在南唐观星楼中的练气士从来不忌讳使用江湖手段,甚至也会辅修几门武学,高深莫测的符箓、道法,人一辈子也掌握不了几门,还不如武学实用。”   白泷瞥了眼郑慎虚:“如果你学了哪怕一门身法,也不至于沦为活靶子,被打的这么惨,真以为打邪祟是回合制,人家站着不动让你出招?回合制早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即时战斗制才是未来。”   听着白泷的教诲和教导,郑慎虚仿佛被他说动了。   “白大佬说的不错,我回去可以考虑辅修几门身法。”   “可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道理我都懂,可白大佬,您到底是哪个门派的练气士呀?”   ——————————   ps:等我百万字了…… 第300节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榜第十   路过山神庙,两人歇息了片刻,此时天空已经窥见鱼肚白。   郑慎虚喝下两口青胆酒,白泷则是走入了山神庙中,合掌拜了拜。   座上有一尊威风凛凛的大猫让他回想起当初的山神庙,中心些许感叹。   摸了摸口袋,这次没有带上背包,也没有牛肉罐头。   “只有几枚巧克力了。”白泷将几枚糖果放在桌案前:“还望别介意。”   随后乘着早时的阳光走出了山神庙。   郑慎虚两步三回头,满是疑惑,他记得昨晚来的时候,这山神庙的座上明明是没有雕塑的,虎踞山中的正神早该离开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邪祟?   他只当自己是记错了,毕竟连续收到那么多次惊吓,记忆错乱也不是不可能。   摇了摇脑袋,郑慎虚决定当做没看见,这虎踞山的诡谲氛围令他各种不适应。   ……   待到白泷和郑慎虚离去后。   山神雕塑释放出柔和的光亮,白衣女子从庙宇中走出,掌心放着两枚糖果,她剥开糖纸后丢了一颗进嘴里,甜蜜的味道令她高兴的眯起眼睛。   “好甜,比蜂蜜和乳汁还甜。”白君儿托着腮帮:“上次那罐头也是,他有很多好吃的零食呀。”   “咳咳!”白猿咳嗽了一声,从山神庙顶落下:“丫头,一个零嘴就把你骗跑了?”   “才不是。”白君儿直接否认:“这是贡品,我尝尝总没问题吧。”   “浅尝即止吧丫头。”白猿扶着木杖:“这白公子出入虎踞山,还能进出自由,绝不简单……”   “那练气士不也进去了?他也不简单?”阿狗问道。   “那个青衣啊,他的确不简单。”白猿摸了摸下巴:“他是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穿,就是过来送死的。”   “白公子能出入自由。”白君儿含着糖果说道:“可为什么我们靠近不了那个兰庭?一进去就会混淆方向呢?难道说这附近被人布下了什么阵法?”   “只可能是这样了。”白猿叹道:“可阵法之说,我们又如何能懂?你在明月岛没见过么?”   “在其他海外仙岛见过,那群海外的练气宗门是有的。”白君儿皱起眉头:“这里的阵法只可能是十年之内被设下的,一定有问题。”   白猿缓缓道:“这类会混淆感知的迷雾大阵,走进入不知不觉就会丧失方向感,明明每一条路都认识,却总是走错了方向,我在里面转了两个时辰也没找到,没深入还好,循着原路还能走回来,万一是深入了其中,可就很难再脱身了……”   白君儿轻声道:“我遇到了一只铁僵,很厉害,被我连了十几拳,硬是不死。”   阿狗震惊道:“真的吗?真的有这么猛吗?”   白君儿的拳头有多猛,它很清楚,自幼到大被胖揍过不知多少次。   普通攻击都能顺劈带连击,啪啪啪,几拳头下去,山壁都给你凿出洞来。   白君儿点头:“如假包换,这白雾大阵的核心看来就是兰庭了,我是靠近了兰庭时,在门口位置被铁僵拦住了,之后被他缠住,交手没分出结果。”   白猿吐出一口气:“你也知道是铁僵,阿熊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咱们还是别管这件事……”   “不可能!”白君儿认真的说:“阿熊哪怕是死了,也得把它带回来,这件事还没完,阿爹走了,整个虎踞山就被设下阵法,弄的乌烟瘴气,我不相信这是巧合,肯定有什么在暗中作梗!”   白猿叹着气,它认为精怪修行不易,能不管就不管,如果虎爷还在,那也是山神分内之事,可它都已经不做山神了,又何必非要管到底呢?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了……   它是胆量很小的妖,因为活的足够久,所以更加惧怕死亡。   不是所有生灵都有着斗天斗地的勇气,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狗低着脑袋没说话,或许它也是这么想的。   白君儿冷哼了一声,迈步走向山林,化作一抹白影,消失于林间,只留下一声回荡于山林中的咆哮声。   ……   当白泷回去时,兰香雪已经起床,她正在庭院中舞剑,似是从天香楼阁的剑舞中得了灵感,她如今的舞剑动作也没有那么凌厉了,而是多了几分柔美。   见到白泷归来,她正要露出柔和笑容:“公子。”   但很快注意到背后还有陌生人,便收敛了笑意,平静的问:“有客人?”   “司天监的练气士青衣,嗯……捡回来的。”白泷随口道。   “在下,郑慎虚。”慎虚青年礼貌道。   “你肾虚不肾虚,和我无关。”兰香雪冷漠道。   “不是,姑娘你误会了,我不肾虚,我的名字是郑慎虚。”   不理会郑慎虚的手忙脚乱,白泷也习惯了,兰香雪面对其他人时总会有几分腹黑和冷淡,这点她改不了。   客厅房门被推开,白君儿从屋子里走出,微笑道:“白公子,早上好。”   “早上好。”白泷问:“白姑娘,借宿一晚,多有打扰了。”   “不客气,公子打算离开了吗?”   “嗯,我们此行是去磐龙山庄的。”白泷回道:“姑娘知道有近路可走么?”   “这你就问对人了,这龙盘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路。”白君儿道:“我带你们去吧。”   “等等,白大佬!”郑慎虚问道:“你要去磐龙山庄吗?”   “对啊。”   “你还回来吗?”郑慎虚想问的是,还有大腿让我抱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郑慎虚眼神波动——大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兰香雪见到此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顿时警觉道:“你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公子要去磐龙山庄,你就别死缠烂打了。”   “死缠烂打像话吗?我跟白大佬可是一起爬过山的交情。”郑慎虚认真道:“白大佬,我们可是一起开荒过的,咱们的相遇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呀!”   ——我这么弱小,你这么强大,一个人开荒多无聊,带上我这只菜狗,才能有更好的开荒体验啊。   他的意思是这个,白泷也听懂了,但是其他人没有。   “你放肆!”兰香雪目光冰冷道。   “你胡扯!”白君儿也出声呵斥。   郑慎虚被骂了一哆嗦,他弱弱道:“那至少也是最佳搭档。”   “没睡醒我建议你去厕所里洗把脸!”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女人吃起醋来,不会管对象是女人还是男人,是人或者不是人。   白泷默默保持观望,不自觉竟有些怀念。   这让他回忆起了曾经秦长夜被南心陌、北冥清秋等人欺负的场景。   每次和长夜对练武学时,她们总会跳出来阻挠,最后演变成挑剔和骂战,可怜秦长夜作为玄甲军副统领,名扬南唐,是无数良家妇女眼中的……却经常被怼的话也说不出来,面对突然炸毛的女子们只能节节败退,偏偏他还认死理,也不长记性,因此吃亏甚多。   过去发生的事和眼前的光景有些相似。   白泷目光柔和了一些。   这时绣玉擦着眼角从房间里走出来,正打着哈欠,一副刚刚睡醒的懵懂模样,很萌很可爱,以至于白泷没忍住把她抱了起来,被抱起之后,绣玉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立刻从睡意朦胧的余韵中清醒了。   镇国公主瞪着眼睛——想抱就抱?你真把我当做小萝莉了!   然后一发头槌下去。   咚!好听就是好头。   ……   悬崖上,一枝梅花悄悄开放,庭院中,有名女子抚琴消愁。   忽然间铮的一声,琴弦断裂,琴声停顿,女子望着断了弦,心中有了些许不祥预感。   女婢走入庭院:“小姐,出事了!”   女子问询道:“何事?”   “七爷死了,被杀了,尸体挂在牌子上。”女婢恐惧道:“听说,脸皮也被剥下来了……”   女子俏脸一白。   削骨剥皮,白骨书生,黑榜第十。   又一尊杀人不眨眼的魔道。   慕容念瑶捏紧了狐裘的边角,喃喃道:“他真的来了。”   ——————————   ps:我一定要…… 第301节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人都是色批   龙盘岭峭壁之下,有成片的建筑群落。   山庄,山庄,依山傍水而建,越是历史悠久的山庄,大多自成体系,比得上千人村落。   磐龙山庄历史不到千年时间,虽谈不上历史悠久,但发展直追千年世家。   终归是出过一个天王境的世家,比起大多半死不活的千年世家都强上许多。   天色虽然冷寒到了梅花开放的时节,但所幸并未落下大雪,门房蹲在大门边侧的屋子里围绕着火炉取暖,忽的见到一行人踏着白色阶梯而至,顿时搓了搓手脚,在冷寒的风中支棱起身体,迎了上去。   正门的门房是个中年人,头发略有些花白,面容沧桑,但守了这么些年岁的大门,对于不同人有着自己独到的评价标准,看人有点本事,眼瞧着前来拜访的客人们走进,他定睛一瞧,入眼的第一人便是白衣的公子,那可真是俊逸,虽是和寻常不同的干练短发,但丝毫不影响其风度,衣着打扮皆不同于寻常江湖游侠,颇有一种文人儒雅和江湖游侠混合而成的特殊气质,寻常见过不少青年侠客,可和之比较顿时落入了下风……对,就譬如旁边那位穿着破烂青衣的青年,看着也是挺俊俏的一小伙儿,怎么突然看着就觉得不起眼了呢?倒是旁边的两位姑娘格外的显眼,居然不输自家小姐,梅兰秋菊各具特色……虽说都是陌生面孔,但都是些俊男靓女的组合,不似是一群跑江湖的老油条子来蹭吃蹭喝,大多年轻游侠儿也没这份脸皮。   门房迎了上去,心头虽然疑惑着犯嘀咕,但也不能怠慢了客人。   白泷驻足抱拳:“在下白泷,听闻磐龙山庄坐落于此,特来叨扰。”   门房心中安定了一些,只要不是一些沽名钓誉喜欢占便宜的三教九流,他倒是不介意,便道:“白公子客气了,行走江湖能特意来拜访也是给足了面子,请几位稍稍等一等,我去请示一下上峰。”   白泷抱拳:“麻烦了。”   门房不敢断定对方心性如何,但这番气度就比不少江湖流子强上许多倍,大多人还是喜欢和礼貌的文人打交道的,能拿捏好距离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抱着拳头恭恭敬敬的回礼,随后从侧门进了山庄里面。   “这便是磐龙山庄啊,依山而建,倒是气派的很。”白泷低声说。   “可惜如今的名气还不如慕容念瑶一个人大。”郑慎虚嘀咕道。   “你也知道慕容念瑶?”   “胭脂榜,天下皆知。”郑慎虚说:“不过我是练气士,对这些情情爱爱不是很感兴趣,就是图个热闹。”   “慕容念瑶传闻是兰家的血脉。”兰香雪淡淡道:“我倒想见识见识,她是什么样的绝世美人。”   “我已经见识到了。”白泷却说:“兰家的姑娘的确是个漂亮的美人。”   兰香雪低下头,脸颊微红。   女子心中的戾气顿时被冲淡了七七八八,她也并不是真的很在意这个血脉传承的身份,因为对于兰庭并没有归属感,对于父母的记忆也早已不清晰了。   白君儿轻咳一声:“嗯咳……”   白泷情商极高道:“自然,白姑娘也是大美人。”   白君儿很受用:“白公子是个实诚的人。”   郑慎虚不置可否,白大佬明明说的很敷衍,女人啊真好哄。   白泷也不忘记说:“绣玉也很可爱。”   绣玉瞥了他一眼,眼神轻蔑——你当我几岁?   白泷补充道:“你做不出来数学题的时候,更可爱。”   绣玉屈辱的埋下脑袋——是的,我很可爱。   等待片刻时间,随着门房回来的还有一名老管家,老管家行走如风,拱手道:“让各位久等了,快快请进,门外天寒地冻,去客厅里烤烤火吧。”   白泷欣然应允,他很是自然的和老管家搭起话来,谈不上是自来熟的性格,但是走江湖总得有些话要说,他不喜欢太沉闷的环境,主动去搭话总能问出点什么来,跟老管家也是闲言碎语的聊起一些琐碎的事,主要还是围绕着磐龙山庄。   原本气氛还算融洽,但是在白泷提到‘想要拜访庄主’的时候,老管家表情一僵,从健谈变成了沉默。   “如果有不方便的话,下次也可以。”白泷道。   “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老管家叹道:“请公子随我来吧。”   绕过磐龙山庄的许多别苑,来到正厅,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缟素。   在大厅中火炉燃烧着黄纸,而一座朴实无华的黑色棺材尚未封钉,一个巨大的奠字贴在墙上,四周许多女眷和女婢都穿着丧服,地上散落着白色的冥币。   “老庄主三日前走了。”老管家叹息道:“白公子,你来迟了。”   白泷直接emmmm了。   他从魔人记忆碎片中读到他有一个姓氏为慕容的好友,理应是出身磐龙山庄,而磐龙山庄几乎是代代单传,从辈分年龄来推测,这个人是这一代的慕容家主。   白泷打算从对方口中问出点什么,然而对方死了,就这么躺在棺材里,也带着过往的真相一同沉默了。   这时郑慎虚奇怪的问:“可……棺材好像不止一个?”   老管家顿了顿:“其实庄子里最近死去了三人,除了老庄主之外,还有其他两个山庄的供奉。”   “不会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吧?”郑慎虚警惕道。   “不是,老庄主是过去留下的病根导致的,而其他两个供奉……”管家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时,另一个声音接过话头:“是被杀了。”   一位披着白狐大裘的青年从走廊另一端走来,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心点着丹红色的道纹,他毫无忌讳道:“二长老,七长老,都是被人所杀的。”   老管家恭声道:“庄主。”   “让各位见到磐龙山庄不幸的一面啊。”青年自我介绍道:“我是慕容历,第二十三代磐龙山庄的庄主……虽说是庄主,但也只是刚刚接任不到几天时间,我本以为是有故人或者故人之后知晓了父亲的死讯前来祭拜,不曾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侠客前来拜访,早知道,也不该这么轻易就让你们进来的……”   白泷疑惑:“何意?”   “字面意思,进来了想要再出去可就不容易了。”慕容历说完,注意到兰香雪的视线有些不善,他苦笑一声:“还望各位不要误会,并不是我不想放各位离开,而是不能……这磐龙山庄如今已经是危险之地……可以说,靠近这里便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尚未说完,突然间,一个家仆连跑带爬的闯入了庭院里,大喊道:“少庄主,少庄主,不好了!”   “何事?”慕容历皱眉。   家仆脸色惨白道:“我们刚刚看见了这个东西……”   后方有几个仆人将一个竹子编成的桶子放在了地上,隔着十几步距离也能闻到血腥的气味,抬放时都能看见下方滴落的血迹,慕容历壮着胆子走进,掀开了最上层的布匹,众人看去。   郑慎虚当即胃酸翻滚,白君儿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兰香雪皱起眉头。   这一箩筐里都是人头,足足五个,并且每一个人头的面部都被剥了皮,露出血淋淋的筋肉组织。   慕容历挥了挥手:“送去后山安葬好吧。”   他转过身,神色更加颓然:“各位也见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不能放各位离开的理由,这五人是寄宿在我磐龙山庄里的客人,自称是漠北五绝,没什么本事却喜欢说大话,可他们混吃混喝劣性十足,我用了半年时间也没能赶走这五人,倒是在大约在一天前,他们偷偷在夜晚溜走了。”   郑慎虚掩着口鼻,忍住翻滚的肠胃,他问:“为什么?你威胁要杀了他们?”   “是他们想要逃得一命,所以自己逃走了。”慕容历低声道:“看这杀人手法,各位还没猜到么?这杀人剥皮的手法,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位杀人魔头喜欢这么做。”   “你想说的是……黑榜第十?”白泷若有所思的问。   “白骨书生,喜欢杀人剥皮。”慕容历道:“也是他杀了二长老和七长老……这两位也是气海境的先天,哪怕年纪大了,不如年轻时的全胜时期,可能杀了他们的人,很难想象是别人。”   “白骨书生,人榜十五,修为却是练虚境。”白泷道:“修为境界高,但战绩不行,先后落败于玄空和尚以及左狂徒,后来也挑战过烈饮,记得是差点被打出心理阴影,要说更深刻的印象倒是没有了……”   “白公子很了解?”慕容历问道。   ……那当然了,因为听别人亲口说过嘛。   白泷随意解释:“我看武评比较多。他黑榜第十,全靠杀人,是个明目张胆收钱杀人的刺客,有时候收过钱连雇主也杀,是个黑白两道都不喜的疯子……为什么他会盯上磐龙山庄?”   “因为舍妹慕容念瑶。”慕容历不无骄傲的说:“各位理应是知晓的,念瑶是胭脂榜第十。”   “嗯,比楚静静低一个排名。”白泷点头,这样比较好记。   慕容历愣了一秒,心说你强调这个做什么?你跟楚静静很熟么?   “念瑶已经二十岁了,早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父亲希望她早些成亲,便打算张罗婚事,也有意举办比武招亲……”慕容历恨声道:“谁曾想,竟引来了这个魔道。”   白泷顿时对白骨书生的评价下调了两个评级:“原来是个色批。”   ——————————————   ps:开新书! 第302节 第三百章 白公子骗过你吗?   “这白骨书生,杀人也没个理由的吗?”兰香雪有些在意。   “但凡是魔道,轻易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又算得了什么?”慕容历摇头,不以为然道:“这位姑娘年纪尚浅,对江湖中的暗面了解甚少啊。”   ……了解甚少可还行。   白泷点头道:“那是,雪儿人如其名,是个如雪无垢的女子,十指不沾血。”   兰香雪听出促狭的意味,有些脸颊飘红。   ……对不起,我是个杀手。   ……我想要退休,可老板不许,说既然是杀手就要为组织而死。   ……于是我为了退休,把过去就职单位都灭了干净,我不是一个好人。   心理活动颇为丰富的刺客少女轻咳一声,重新问起正事:“但真的只是随意杀戮?慕容庄主方才不是说,他为了慕容念瑶姑娘而来的?”   “不错。”慕容历点头:“家父去世之前便开始为念瑶择婿,留下过吩咐,希望能够为她挑选一位如意郎君,我们也并未隐瞒消息,本是打算在举行葬礼之后,便开始着手为念瑶择婿……不过麻烦也由此而来。”   “他杀人是为了逼迫慕容姑娘嫁给他?”郑慎虚猜想道。   “理应是这样。”慕容历苦笑:“可他只是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擅离山庄者死’,似乎是有意要把我们困在这个山庄里。”   “白骨书生至今为止都没现身?”   “他若是胆敢现身,先杀他虽然要付出些代价,但并不困难。”慕容历叹道:“可他是个魔道,又擅长杀人,来无影去无踪,若是找都找不到,我磐龙山庄家大业大,也只能任由他牵制。”   青年庄主挥了挥手:“罢了,各位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留下来歇息歇息吧,我会给各位准备好客房,如果各位打算离开,我也不会阻拦,只是并不建议这么做。”   慕容历说完,安排其他几个家仆,领着一行五人去了一处别苑。   别苑里已经提前备好了暖炉,虽是天寒地冻,但大厅里颇为宽敞,有几分暖意在。   众人在庭院里坐下。   “黑榜第十啊。”白泷烤着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指关节:“才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我跟这些魔道还真算得上是有缘分。”   “白公子放心。”白君儿拍了拍胸口,波澜起伏:“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兰香雪拨了拨木炭,平静道:“公子的安全,交给我就足够了。”   “你们可别小觑了这白骨书生。”郑慎虚中肯评价:“他正面对敌的确不太行,但杀人绝对很专业,明明练的并不是嗜杀的功法,也不靠着血气和生魂来增强实力,却也杀了上百位江湖高手,硬生生冲到了黑榜第十……黑白二道都怕这种疯子。”   “那又如何?”白泷平淡道:“不就是个色批么?”   “啊这……”   “听到了胭脂榜前十的名头就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要么是蹭热度恶心人,要么就是老色批。”白泷不以为然道:“怎么说都没有一点高手该有的氛围,为名为利都能理解,贪图美色简直太可笑了。”   美色能当饭吃么?   漂亮不漂亮不重要,勤俭持家才重要。   这就和买猫一样,越漂亮越名贵越是赛级的猫就越金贵,养起来很费心神和金钱,吸起来还得看它的心情。   胭脂榜前十,不能说各个都是牢笼里的金丝雀,但其中超过一半的女子相较于烟栖霞也要逊色太多。   九折水瓶。   还吸引来了群老色批。   古代男人呐,就是缺乏东瀛女菩萨们的教诲啊。   白泷心烦的是另一点:“老庄主已经去世,这趟算是白跑一趟,浪费时间。”   郑慎虚烦恼道:“而且就算不想跟白骨书生扯上关系,但这下走也走不了,岂不是很麻烦?”   兰香雪给出解决方案:“杀了白骨书生便是。”   绣玉点头表示赞同——+1   白君儿问:“怎么杀呀?”   白泷不假思索道:“诱饵。”   郑慎虚连续提肛,直接闭嘴,生怕自己被推出去做诱饵。   白泷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发挥了白嫖怪的本色:“快晌午了,先吃饭吧,不知道这里能不能点菜。”   ……   下午,白泷在磐龙山庄里四处闲逛。   他很快就发现,被困在这里的不止有他们一行人,还有其他不少江湖侠客。   既有在这里蹭吃蹭喝的混子,也有前来祭拜老庄主的朋友。   这群人如今的脸色都并不好看,有些惶恐也有些压抑,被困在庄子里进出不得。   白泷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试图逃出去的江湖人已经死了不下于十个了,所以他们都不敢乱动。   因为江湖人也不够团结,不存在什么‘大家一起蒙着面逃出去,看看白骨书生杀谁’之类的考量。   反正磐龙山庄供吃供喝,大多人并不着急离开,并不想出去找这名震天下的黑榜第十拼命,最多是等待的时间太久而感到了急躁。   很多人嘴上痛骂几句白骨书生神经病,却也仅此而已了。   事实上这些江湖人知道的并不多,下人们对着此事也是讳莫如深。   白泷走了几圈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可是在交谈后,他仍然察觉到了一些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有的死者走的那么匆忙呢?   前一天说了不着急,第二天却匆忙而走。   其次就是二长老和七长老的死,这两人是常驻磐龙山庄的客卿长老,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外出,两个先天三重的高手说死就死,尸体虽说是在外发现的,但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   白泷对此产生了浓厚兴趣,反正天还没黑,也不用着急去刷级,继续开始四处打听。   就这样,他走过了一片花园,冬日里飘来一阵阵梅花的香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白泷再一次张口就来,在古代待久了,和那位大人一样下意识念两句诗已经成了习惯。   “好诗。”   一句赞叹声起,梅花之后的圆形拱门中,一名披着狐裘的女子走来,既显得雍容婉约,又有几分成熟大方。   二十岁的女性在现代人眼中仍然算是青春靓丽,而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成熟的女子了。   一眼看去,白泷便拱手道:“见过慕容小姐。”   “你认识我?”慕容念瑶有些诧异的问。   “不曾,但在这磐龙山庄里,能有这般闭月羞花容貌的女性,想必也只有慕容小姐了。”白泷吹捧道,他不常夸赞女性容貌,因此说这些赞叹的话时反而格外真诚,全然没有油嘴滑舌的油腻感,浑然天成的演技。   慕容念瑶稍稍惊讶……好一个‘闭月羞花’,这形容词她是初次耳闻,直白的很,却不令人讨厌。   “公子的称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她稍稍失神便恢复常色,不过面色红润了几分,被夸赞容貌总是好事,而江湖人的吹捧夸赞往往太过于干涩,哪有文人的诗词好:“公子看着面生,是刚刚才到磐龙山庄么?”   “本想着来见一见老庄主,没想到竟变成了祭拜,黑发人送白发人,还望慕容小姐节哀。”白泷礼貌道。   “我已无事,父亲去世心中已无太多感伤,毕竟早些时候就知道了。”慕容念瑶侧过面容,望着梅花傲立,缓缓道:“可惜白公子来的并不是时候……”   “此言差矣,我觉得我来的正是时候。”白泷道。   “公子不怕那黑榜第十么?”   “平心而论,我应该怕,但实话实说,我不必怕。”白泷笑道。   “为何?”   “因为这是假的。”白泷淡然道。   “假的?”慕容念瑶手指捏住狐裘,大惊失色道:“削骨剥皮也能有假?”   “只有剥皮,哪来的削骨?白骨书生杀人,剥皮的手段比这要高明许多,他用的不是指甲,而是一种特殊的兵器,而这种直接撕扯面皮的手法太粗糙了。”白泷嗤笑:“看着像是真的,实则并不是真的……既然不是真的,那我又何必害怕?”   慕容念瑶有些失神,她按着胸口,呢喃低语:“如果不是白骨书生,那是谁?”   “这就需要查一查了。”白泷眯起眼睛:“慕容小姐,可否跟我具体的谈一谈呢?”   慕容念瑶站在梅花树后,神情阴晴不定,片刻后,她垂下手掌:“好……你想知道什么?”   白泷满意她的配合,率先问道:“麻烦慕容小姐先告诉我——老庄主,真的是病死的吗?” 第303节 第三百零一章 我骗你的   “你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慕容念瑶眉头紧蹙:“父亲深受重创,加上顽疾不治,已经是很多年了。”   “仅仅是好奇而已,必要时候总得问个明白。”白泷摊手:“在不可能开棺验尸的情况下,只能尽可能的问一问,你不觉得死人太多了么?”   “理应是不会有问题的。”慕容念瑶一句一顿的说:“是我亲眼看着他走的。”   “好。”白泷又问:“关于这些江湖人的生死,你可有所知情?”   “我不清楚,我常年居住于在磐龙山庄内,哪有时间过问江湖之事,最远也只是去了南唐几次。”慕容念瑶目光有几分悠远:“我不喜欢什么名声,也不想要这胭脂榜第十的位置,别说是他们,就连白公子我也没听过。”   “我只是无名小卒,你没听过很正常。”   “是吗?”慕容念瑶不置可否。   “这么说来,所有死者你都不认识也不了解?”白泷缓缓问道。   “是。”慕容念瑶平静道:“平日根本不会相见,父亲和兄长也不会允许我和男人单独相处。”   “哦?”白泷心说不会有人突然冲进来削我后颈肉吧。   “公子不用担心,这花园是我私有,寻常人也不会进来。”慕容念瑶不以为然的说:“况且如今兄长也已经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还管束着我?”   “喔。”白泷领会的很快:“这么说,我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还不够为所欲为么?”慕容念瑶道:“公子既有如此文采,却又像个……”   “我本就是江湖人,别太高看我,对于感兴趣的事,哪怕得罪别人或者落了谁的面子,我也不会管。”白泷坦然道:“只是慕容小姐似乎知之甚少啊。”   “白公子太高看我了,你又能指望一只金丝雀知道多少呢?”慕容念瑶苦笑一声:“你即便去问兄长,他也不见得会知道多少,父亲去世,磐龙山庄便遭此巨变,谁知道白骨书生是不是假借着胭脂榜第十的名头报私怨?我们只是被困在这里,好歹不至于会死。”   “那可不一定。”白泷摸着下巴:“二长老、七长老不是被杀了么?”   慕容念瑶默然。   她默认了,这两位客卿长老的死,确实并非这么单纯。   “慕容小姐不用惊慌,白骨书生不会伤你的,至少暂时不会。”白泷笃定道。   “白公子不是说,那不是白骨书生么?”慕容念瑶皱眉。   “那是我骗你的。”白泷说。   “什……”   “我怎么可能分辨的出来区别?”白泷摇头道:“我不是六扇门的捕头,也没有喜欢盯着死尸勘探的喜好,分辨不出什么区别。”   “那你方才为什么说的煞有其事,信誓旦旦!”   “为了能和慕容小姐顺势搭话,如若不是这样,你可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回答我的疑问。”白泷理不直气也壮的说:“是小聪明,但是意外的好用。”   慕容念瑶为之气结。   她也明白了:“所以‘闭月羞花’的赞美也是?”   白泷颔首道:“半真半假吧。”   慕容念瑶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言语是一门艺术,而艺术就是爆炸。”白泷不以为耻的一笑:“罢了,不开这些玩笑了,慕容姑娘既是一问三不知,似乎在追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太多的解释。”   说完,白泷便要转身离开。   慕容念瑶突然出声:“等一等!”   白泷侧目,平淡道:“我可没时间留下来喝茶。”   “你为什么想查下去?”慕容念瑶问道:“你很着急离开么?”   “是。”白泷化身谜语人:“也不是。”   他不是很着急走,但也不可能乐意在这里耽误一年半载的时间。   练级点距离这里也不远,全力奔赴走近路,大约也就一个小时,他显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乖巧等待。   还有很多野怪等着去刷呢。   “你想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大。”慕容念瑶低声道:“没人知道那个疯子想做什么,或许他只是想杀人,你现在走或许来得及。”   “怎么走?”白泷反问问。   慕容念瑶张口,正想说什么,这时传来了脚步声,有其他人正在靠近庭院。   她收敛了所有神情,静静的看了几眼梅花,随后折断了一根树枝,道:“你走吧。”   ……   离开了梅花盛开之地,白泷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迎面走来一行道士,自是练气士,穿着黄色法袍,后面跟着三位道童,看着庄严且准备周全。   对方行了一礼:“无量天尊。”   白泷还礼道:“道长这是要去哪里?”   黄袍道长回道:“灵堂法事,老庄主走后七日,都需要日子举行法事。”   白泷诧异道:“法事不是一次就够?”   道长摇头道:“磐龙山庄自从百年前便和我道门较好,如若不是身为庄主,或许以老庄主的为人修为,一早就去了道宫,他身亡后,我们也按照礼节进行着最高级别的法事,这也是他过去所要求的。”   白泷目送道长一行人离去,头顶升起几个问号。   磐龙山庄明明是武道世家,怎么又和练气士道门扯上关系了?   儒释道,儒者练浩然正气,佛家成就金刚罗汉,道门登金丹大道。   武者不在三教之中,走的是堂堂正正的先天证道,是为以力证道的典范。   过去也不是没有谁尝试过几道同修,但最终结果就是能量不兼容导致互相火并,修为越高肉身承受压力越大,如同一个高压锅,内部压力不断提升,终有一天会爆炸。   别以为谁都能和郑吒一样玩真元力和魔力碰撞,小说里的东西,看看就是了,倘若是真学这招,当场就让你璀璨如烟花一夏。   道家练气叩首长生,金丹大道寿千载,确实令人羡慕便是了。   ……   是夜,白泷坐在庭院里,面朝着暖炉,自斟自饮,他喝的并不是这里的酒水,而是自带的奶啤,酒精含量低,喝完吹一吹跤警的那啥也不会达标。   郑慎虚见白泷今晚没有去刷兰庭的意思,便独自回了房间练气吐纳,他正好膝盖受伤,也需要时间恢复。   绣玉原本是待在大厅里,听着白泷哼了几首轻柔的歌曲之后便安然入眠了,被兰香雪送回了客房里。   这时只留下白君儿陪着白泷饮酒。   白君儿一双分明的琥珀色眸子看着白泷,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白泷没有说起一些严肃的话题,如若是兰香雪在边上,或许他会提起一些调查到的事,但白君儿在身边,他反而不想说这些了,或许是因为白君儿不是很聪明的亚子,说了她也未必明白;或许是她心如白纸,不该说些太血腥的话题,惹人不快。   白君儿好奇着,她问:“白公子为什么要行走江湖呢?”   白泷一怔,随后道:“大抵是寻求刺激吧。”   “刺激吗?”   “平淡的生活过的太多,就像给自己找点麻烦,也是自求不自在。”白泷道:“游戏红尘。”   “听着便觉得很潇洒。”   “那是,我故意这么说的,肯定潇洒了。”白泷笑了:“实际上却是,没钱难倒英雄汉,最初走江湖的时候,还要去接一些跑腿任务来赚取生活费,偶尔碰到一些厉害的狠角色都得绕道走。”   他说起一些自己江湖上的见闻,白君儿细细听着,可听完之后,她又问:“白公子是为了什么而行走江湖?”   白泷说:“刚刚回答的不算吗?”   “心情是心情,目的是目的,那是不同的。”白君儿问:“白公子,你走江湖难道是没有目的吗?”   “目的……”白泷默然,为了完成任务算不算呢?   “野心也是可以的,我见过很多人,江湖人为名为利,商人为发财为利益,官僚为晋升为百姓,哪怕是山野精怪也是为了修行和化形。”白君儿盯着白泷,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写着好奇之色:“白公子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知道,即便是纯粹一点也无碍,野心野望,是人都会有,开了灵智就会有欲求。   白泷放下酒杯,望着炭火上飘散的火星:“为了什么……”   他从未深刻思虑过这些,一时间无数光景流转过眼前,最终缓缓定格。   他蓦然间明白了什么,笑意浅淡,正要作答时,忽闻一声咆哮自灵堂传来,吼声似兽。 第304节 第三百零二章 死爹啦   “尸变了!”   黄袍道士吓的脸色惨白:“可怎么会尸变呢!我举行的仪式分明没有错……”   灵堂大厅中央,棺材被掀开,原本早已死去多时的死者尸骸已经重新立起,却并无半点生气。   双目漆黑,皮肤惨白,筋肉骨骼皆僵硬着,浑身汹涌着煞气。   发出如雷般兽吼咆哮的正是这具尸体,前山庄庄主的尸骸。   这庄主的修为少说也在三重天以上,哪怕去世之时已经严重衰退,可体魄仍然是先天武者的体魄。   先天武者时候的尸骸不易尸变,可一旦尸变,起尸的同时便是一身的铜皮铁骨。   慕容历听见声音,披着大衣便来到灵堂,结果睁开眼见到的便是面色铁青的铁僵。   “怎么会这样!”慕容历喝道:“那是……”   头发半白的老管家低头道:“的确是老庄主。”   黄袍道士连滚带爬的逃出来,后面一位道童已经被抓住,当场被撕扯了断了手臂肢体,惨叫声传来,灵堂里的缟素也飘起了血红色。   他摸一把脸上的黑狗血,大喊道:“起尸了,起尸了!少庄主快走,这至少也是铁僵!汲取了活人的血气,它的力量会增幅的极快!”   “杨管家!”慕容历道:“动手!”   头发半百的老管家飞身上前,看似貌不惊人,这人竟也是先天修为,一拳轰出,声势惊人的拳头落在铁僵的躯壳上,发出如同敲打铜钟的声响,噹的一声,铁僵往后退去,撞在棺椁上,漆黑棺椁砸入墙壁里的奠字,而铁僵很快再度起身,看上去毫发无损。   吼——!铁僵咆哮,煞气冲霄,灵堂里点燃的命灯此时也化作一盏盏油绿色的冥灯。   杨管家再度上前,然而几番缠斗居然拿不下对方,慕容历没有出手,脸色越发难看,可他也没有逃走,因为他很清楚,僵尸会追着生前血亲伤害,他逃了,铁僵肯定第一追他。   正值此时,一抹青色飞剑掠至,击落在铁僵的后背位置,灵气逼人,刀枪不入的铁僵居然受了伤,伤口里涌出漆黑的污血。   “哼!”郑慎虚手里捏着剑诀,目光冷峻道:“铁僵起尸,的确是不小的灾害,不过碰到我算你倒霉!”   “青衣?你是司天监……”   “不错,在下司天监青衣!”郑慎虚凹了造型,双指并拢吼道:“妖孽看剑!”   黄袍道士如同劫后余生:“太好了,这可是专业斩妖除魔的练气士,庄主,咱们有帮手了。”   慕容历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黄袍道士以为他心里没数,补充道:“他能驭使符剑,肯定修为了得。”   慕容历甚至挤不出来一个笑容——我™应该开心么?那是来杀我爹的吧!   黄袍道士补充道:“放心,老道儿我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能帮我争取到足够时间,我待会儿发动火部符箓组成真火大阵,保管叫这铁僵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慕容历很想给他一巴掌——住口,无耻道士!   郑慎虚连续出飞剑连斩,虽然看着威风,但他也压力巨大,这可是先天武者的尸变而成的铁僵,气血雄浑的很,每一剑落下,污血溅了这么远,寻常铁僵吃个十多剑也就差不多了,这铁僵居然还活蹦乱跳,这就是先天武者么,被连续这么捅来捅去还能继续,真是爱了爱了。   连续几次交手,他已经发现自己的符剑灵光黯淡,顿时心头一惊……被污染了?这家伙煞气这么重的么,我刚刚才保养结束的符剑就这么……   一旦符剑被污染,威力就不会如同之前那么强,就像是网洛延迟逐渐提高,他的控制不能继续随心如意,一般情况下,他要应付铁僵,会选择布好阵法,然后慢慢消磨,可眼下没这个机会,他眼看铁僵已经盯上自己,只能暗叹一声,进而使出最后的手段。   郑慎虚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撤回青色宝剑,往后跳了一步:“接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   他言简意赅道:“你,已经……死了!”   黄袍道士楞了几秒……铁僵本来就是死物啊,这不是废话么?   铁僵的视线并未看向郑慎虚,而是转头盯着另一个方向,它微微低下脑袋,顺着本能发出一阵阵咆哮声,如同威吓,但更像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畏惧。   白衣青年缓步而至,瞥了眼郑慎虚,司天监青衣摊手。   无言交流迅速结束。   白泷踏前一步,绝学级步法近身,右手直接扣住庄主的脖颈尸骸,将他砸入地面,砖石飞溅。   然后……天魔噬。   嗡鸣声传来,铁僵发出刺耳咆哮声,煞气如同长鲸吸水般被迅速抽干。   这是铁僵赖以存在的本源,给你直接榨干,一滴不剩下。   时间也并不算漫长,大约五秒时间。   记忆碎片再度涌来,但这一次的记忆碎片非常的残破,画面十分不清晰,声音也充满了嘈杂和混乱。   ……你……背叛我!   ……念瑶,救我,我是……   ……我不想死!!   最后一句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甚至有些太过于吵闹,引发了一阵轻微耳鸣。   白泷皱了皱眉头,随后捏碎了掌心残留的一丝黑气,将尸骸里的残魂灭绝殆尽。   怨念、凶煞、不甘,是让它化作铁僵的全部支撑,可这些都在白泷五指合拢中被湮灭。   留下的铁僵的尸骸也保存不住了,不需要火花,它已经化作惨白的白色灰烬,一点点随风飘散。   转眼间,尘埃落定。   白泷拍了拍手:“麻烦来个人收拾一下骨灰。”   他的态度淡定,其他人也并未惊慌,而是错愕……啊,就这?   刚刚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呢,突然就结束了?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那么大一只铁僵呢,就这么被灰灰了?   好歹也是前任的磐龙山庄主,能不能给点面子,处理的稍微细致一点呀?   很多人话都说不出来,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心底空落落的。   明明是恐怖尸变却被处理的如同一头普通丧尸。   它起了,一招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郑慎虚心说这就是大佬啊,我都看习惯了,白大佬除魔灭邪祟都是这样的朴实无华。   且枯燥。   白泷问:“为什么会尸变?”   “不,不知道啊……”黄袍道士支支吾吾的说:“我按照法事来的,不可能出问题,我专业的。”   白泷并未理会他,径直走向灵堂,掀开了棺椁,然后找出了一件东西,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   郑慎虚走近一瞧,眉头大皱,嫌弃道:“阴煞玉,逆往生阵,难怪尸变,这不尸变才有鬼……”   白泷丢开这含在死人嘴里的陪葬品:“看来都是精心安排好的,正好在第七日尸变,会是谁?”   慕容历低头不语,杨管家说道:“灵堂每天都有人守着,但也不会谁都盯着看,总会有纰漏……”   白泷看了这几人一眼,刚刚从死者这里得到的信息,让他有了某种特殊的猜想。   他本就对磐龙山庄产生了质疑,如果不是有所怀疑,不会来这里探勘。   但是无妨。   这不重要。   尸变是有人故意引发的,那么今晚必然会有进一步的骚动。   不论是‘白骨书生’还是什么别的内鬼,都会有所行动。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   别苑上空响彻一声剑吟,悠扬的剑鸣声清澈无比,如同一发令箭。   白泷足尖一踏,乘风踏步,只奔梅开盛放的庭院,于半空瞥见剑光凌冽。   手持名剑承影的兰香雪正在于一道黑影交锋,身披黑袍者毫无半点书生之像,反而是身高体胖虎背熊腰,徒手便拆下半截围墙,一招一式轰的地动山崩。   兰香雪在半空踏着梅花树枝梢,化作灵巧的弧线,剑光随身而动,在月光之下,剑刃每一寸的光影都在变化,难以捉摸它的位置,如同一把无影之剑。   白泷停驻,隔着十丈距离看了看:“还真不是……”   慕容历拍马赶到,见到巨大黑影,喊道:“上缚龙索,抓活的!”   这时忽然间一道白影掠去,恰是白君儿,白衣黑影战做一团,兰香雪无从下手只能暂且剥离抽身而出,双方交锋过于猛烈,缚龙索几次不中不好出手,他们打起来又是一路摧枯拉朽,无情的拆迁机器,硬生生摧毁了几座房屋,直至黑影抽身而退,白君儿穷追不舍,双方直接掠入五十多米高的山壁之下,隐入山间白雾,不见踪影。   白泷以手扶额……姑娘演技真差。   ————————————   ps:安利一本书《遍地女友的明日方舟》   我个人是不玩方舟的,因为这是战棋塔防游戏,游戏模式不感兴趣,但据说剧情和文案还不错。 第305节 第三百零三章 我摊牌了   磐龙山庄的夜晚灯火通明,许多人举着火把想去抓人。   白泷却认为这五十米高度的悬崖根本摔不死方才那黑影,它能徒手拆墙壁,怎么看体魄也不输电影版雷大锤,轻功卓绝者,懂得如何卸力,加之外放真气缓冲一下,哪怕直直的落下去也摔不死。   但他也并未阻止。   慕容历明显是被这‘白骨书生’整到有点神经衰弱的迹象,要白费功夫也随他去。   白泷对兰香雪问道:“他怎么来的?”   兰香雪说:“我当时在院子里,并未注意到什么人的痕迹,反而像是突然出现的。”   “是很高明的身法?”   “不太清楚,或许是某种术?”兰香雪摇头表示不知。   “慕容念瑶呢?”   “在屋子里歇息,她听到动静后就和婢女们躲去偏房了。”兰香雪压低了声音:“没看出有武学在身,但具体可能还需要再试一试。”   白泷摇头:“不用了,她受了惊吓,今晚怕是睡不着了,我们走吧。”   兰香雪收起了剑:“公子怎么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   “你不也是挺开心的么?”白泷反问。   “有么?”兰香雪摸了摸脸颊,她认为自己的表情控制的很好。   “假借了你的身份,吃了这么个暗亏,能让你心情舒坦不少吧。”白泷理解道:“这种心情我也懂,高中时看到某位学霸路上摔了一跤,我的心情一整天都挺好。”   “公子还真是幸灾乐祸啊。”兰香雪小声说,嗓音里有几分笑意。   “毕竟人类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白泷毫不掩饰道:“这就是可悲的人类劣根性啊。”   “我很开心了。”兰香雪顿了顿补充道:“真的。”   不是因为她吃亏了,被吓到了而开心。   而是因为公子考虑到了我的心情,我会觉得开心。   “对的嘛,应该多笑一笑。”白泷笑容爽朗:“总是冷着脸不好看。”   兰香雪莞尔一笑,轻轻翘起嘴角,似是有些不习惯,可比起几月前要自然了许多。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看。”白泷这次夸赞的真心实意:“比那慕容念瑶强多了。”   “公子也好看。”兰香雪脸皮薄,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确实。”   ……   迷茫夜色中,山涧白雾飘绕。   白君儿双足踩踏在溪流里,冰凉的溪水打湿了长裙,她抬起手指拭去面颊上的一缕伤痕,而伤口迅速复原。   “敢对我动手,你可真是胆子肥了不少。”白君儿不高兴的捏着拳头:“忘记了过去我是这么教训你的?还是说这么些年不见,你就忘记了被我糊你熊脸的感受了?”   小溪的另一端,壮硕的黑影沉默着,浑身散发着怪异的煞气与妖气。   他无声的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大姐头……”   “还知道我是大姐头?”白君儿挑眉:“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有自己的苦衷。”壮汉低沉道。   “那就说明白!”   “不行,说不明白。”壮汉摇头。   “说不明白就不说了?”白君儿柳眉倒竖,怒不可遏:“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大姐头你倒是没有变,还是这样的性格,可是我不一样了。”壮汉沙哑道:“自从虎爷走了后,很多事就不一样了啊。”   “这就是你的理由?”白君儿捏紧拳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   “我没得选。”壮汉咬牙:“大姐头,你还是别掺和进来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   “过去我打不过你,现在可不一定。”壮汉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一只眼眸血红,它狰狞道:“不要逼我对你下手……大姐头,我有我的理由,你该去过你的神仙生活就去吧,为什么还要回来。”   白君儿深吸一口气,问道:“是不是阿狗和阿叔他们都知道?”   “他们不知道,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也好,就当我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白君儿质问。   对方并未回答。   “你还要继续杀人?”   “当然。”壮汉骤然平静的说:“虽然今夜我没能成功,但你们也拦不住我的……你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所有人都要被杀光,一个不留。”   但出人意料的,白君儿这次并未暴怒,或许按照过往性子,她应该一虎掌拍过去,可她并没有,只是镇定道:“我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但你会失败吧。”   “……”壮汉诧异着她性格里的潜移默化的改变。   “白公子早知道你会来,让我故意缠住你,事实上我也没猜到居然会是你……如果是三天前,我会选择把你打晕了再拖回去绑好,直至你放弃为止,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要说服你太难,不如索性弄个明白。”白君儿伸出手指,指着黑影:“白公子让我给你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   “他想和你谈一谈。”白君儿说。   黑影神色阴晴不定,他对白泷毫无了解,从未听闻。   隔了片刻后,壮汉问:“在哪里?”   “这个不用着急。”白君儿转身说:“很快你就会去杀他了。”转身之后,她缓缓的补充道:“不过,有我在,你绝对杀不了他。”   ……   “很快就该盯上我了。”   白泷坐在椅子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一旦习惯了把自己当做诱饵后,没点危机感反而睡不踏实了。   老钓鱼达人了。   可惜今晚出不了磐龙山庄,不然他已经在愉快练级的路上了。   不过遇到这种事,即便稍稍耽搁一下也无所谓,虽说目前没找到兰庭覆灭的证据是什么,但他直觉兰庭被毁,一百口人死于一旦……它背后的真正理由和磐龙山庄相关的案子应该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不过麻烦的在于牵扯到了道门和练气士,练气士的术不讲道理,没有武德,茅山派以前还有过研究人体炼成的组织呢,这你怎么说?而上次窃取灵剑的对象,不是人类,而是阴物,这你又怎么说?   简直无fuxk说。   倒是关键的难点并不在于这里。   即便白君儿那边查出了什么,也仍然距离真相有一段距离,杀人的终归是刀子,而谁握着刀子还不清楚。   坐在大厅里的白泷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他就不打算回去房间休息了,等白君儿回来。   因为客厅很大,越大的地方越不容易藏着什么,反而私人寝室并不安全。   随着他缓缓合眼,敞开的门外吹来夜风,屋子内火星飞散。   月光和火光照落在青年的面容上,一阵明暗交替。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再度响起之前没有回答白君儿的那个问题。   ——你是为了什么而行走江湖呢?   ——心情是心情,喜好是喜好,但这不是方向。   ——人可以很随心所欲的活着,但不可能没有目的。   人活着总是需要一个方向的,没有了方向就会迷茫,也需要一个奋斗的目标。   在现代的奋斗目标可以是三室一厅,而在这异世界的奋斗目标又是什么呢?   家财万贯?名满天下?武功盖世?   似乎都是,似乎都不是。   从最初试图脱离平凡的人生而逃离到这方世界,不知何时起,早已成了这方世界的常客,虽然有过种种事端,但从未想过要逃离,从未想过要永远闭合这扇门。   界门似乎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而在这个世界里也有许多难以割舍难以忘怀的事。   说到底,界门的本质又是什么?这个答案他追寻三年,却一无所获。   他轻叹,望着门外归来的白衣,暂且将疑惑抹去:“回来了?”   白君儿踏入客厅,眼神稍稍踟蹰,旋即幽幽一叹:“白公子,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第306节 第三百零四章 先把衣服脱了   夜幕。   慕容念瑶疲惫的靠在桌案上睡着了,呼吸起伏。   黑暗中,有白色的朦胧雾气从门缝之中吹出,越过门中的缝隙,缓缓成型,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朝着两侧打开,白雾氤氲中,有一道身形忽隐忽现,朝着门中走来,每走一步都传来无声的狰狞挣扎。   削瘦的身影走向了她,伸出手指,灰白色的指甲尖锐。   慕容念瑶猛然从沉睡中惊醒过来,她朝着四周看去,门窗闭合,完好无损,而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推开了门,黑暗冷风灌入。   庭院中,她看见了一道幽灵般的残影正站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别来缠着我……”慕容念瑶声音压抑着。   残影没有动弹,只是歪着脑袋,表情痛苦挣扎扭曲着,继续盯着她。   “别来缠着我!”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幽灵残影的笑容更加扭曲了,幽邃的双眼中流出血泪,无声的质问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在月光下消融不见,如同空幻的幻想。   慕容念瑶退回房间里,关上大门,缓缓贴着房门坐落下去,满心疲惫,神情苍白。   而在别苑门外,一道削瘦身影转过身,半张脸孔浸没在黑暗中,向阴影中退缩不见。   ……   一整个白天,磐龙山庄都是死气沉沉。   白天并不一定代表是光明大方,山间的天气多变,阴沉的见不到阳光也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晌午后,慕容历和杨管家来到了别苑,说是要为昨天的事道谢。   白泷灭了他爹尸变而成的铁僵,兰香雪救下了慕容念瑶,于情于理都该来说声谢谢。   “说谢谢就太俗气了。”白泷笑道:“给点谢礼最实在。”   这句话说的慕容历尴尬了两秒,倒是其他人毫不介意,都习惯了白公子的‘务实’性格。   古代人喜欢谈人情,然而人情债往往最麻烦,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如果是明码标价,反而称得上是互不相欠。   “谢礼的话,我可以备好……”慕容历正要说时。   白泷打断:“我只想问几个问题,问完,谢礼给不给都无所谓。”   “说起来白公子特意来拜访我父亲也是为了……”   “是,我看杨管家年纪挺大,应该是在山庄待了许久吧。”白泷抿了口茶水:“说不定他会知道。”   “这有何难。”慕容历道:“杨管家,麻烦你了。”   杨管家缓缓上前,头发半白的老者道:“我的确是在山庄了追随了老庄主十年以上,公子有什么事要问。”   “兰庭。”白泷开门见山:“我是为了当初兰庭覆灭之事而来。”   “兰庭嘛……”杨管家流露缅怀之色:“还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眨眼间便十年了啊。”   “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当初我也是随着老庄主前去的兰庭,只可惜。”杨管家叹道:“没能成功救下兰家一百口人,我们见到了兰家点燃了烽火,急忙赶去,那那天恰逢大雪,山体滑坡,不得不绕路再去,迟了大约一个时辰,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真的是匪患?”   “公子有所不知,十年前也是闹过一段时间的流寇灾害的,这些流寇是从荆州而来的,一路烧杀掳掠,直至上京派出了三位将军才平息了贼寇。”杨管家说。   “我听说过。”慕容历说道:“十年前,荆州发生了一件大事,似是天地异变,导致了多重灾祸,根本来不及赈灾,许多难民逃荒,还有许多人落草为寇,便是过去了十多年也没能恢复元气。”   白泷不动声色道:“我只是有些遗憾,还想再多了解了解具体情况,本想去兰庭遗址看看,不过虎踞山封了,据说山上在闹鬼。”   “进来虎踞山上的确并不安全。”慕容历说:“白公子和兰庭有旧?”   “算是吧。”白泷回道,随后便不再追问。   之后聊了一些琐碎之事,慕容历让下人送来了‘谢礼’,是一把不错的利器级磐龙宝剑,可能是看着白泷没有兵器,所以赠送一把宝剑,而不是什么白银细软。   可白泷更喜欢那种白花花的银票,兵器他是真的不缺,随手丢给了好奇心旺盛的白君儿,让她把玩去了,女人对这类又长又直又硬又软的东西,还真是没有抵抗力啊。   白泷问兰香雪:“有头绪么?”   兰香雪轻轻摇头,烦恼道:“我……不记得了。”   白泷不再追问,可不论如何,他们都说谎了,如果慕容历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拾掇死者遗骸?为什么如今的兰庭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们以为自己没去过,所以随意胡扯,却不知越是隐瞒,越是一种欲盖弥彰。   ……   离开别苑后,杨管家主动开口:“庄主,那个兰姑娘……”   “哦?你也看出来了?”慕容历问。   “一早就注意到了,她和兰庭竹木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杨管家肯定道:“她是失踪的兰家小姐。”   “没想到真的还有兰庭的血脉活着,她主动找上门来却也不奇怪了。”慕容历捏着手指:“可她当年才六岁,还不到记事年龄,必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庄主,当年的事谈不上光彩……小姐虽然也是兰庭里捡回来的,却不是真正的兰庭之女。”杨管家低声道:“此事不宜声张出去,否则必然带来不好结果。”   “我知道,所以试探了一下,她果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那么要处理也不难,比较麻烦的是那个姓白的公子哥,是个难得的聪明呐。”   杨管家低沉问:“要除掉吗?”   慕容历摇头说:“能除掉最好,可惜除不掉,他的实力莫测,铁僵你都应付不了,他却一招就杀了,况且这个兰香雪也是先天,你有把握么?”   杨管家又问:“那就这么放任着?”   “交给白骨书生好了,我们什么都不用管……”慕容历脸色很不健康的苍白着,却又透着隐约的兴奋:“很快这些就都不是麻烦了。”   “庄主?”杨管家先是疑惑,旋即是想通了什么,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呵呵哈哈哈……”慕容历也笑了,笑的毫不隐晦,并且巨他妈猖狂。   这时有位家仆一路小跑,走近后急忙弯腰道:“少庄主,杨管家。”   “怎么了?”   “小姐似乎受到了惊吓后染了风寒,现在已经病倒了。”家仆道。   慕容历收敛了病态的笑容,恢复了那副病恹恹的儒雅模样,缓缓道:“知道了。”   ……   傍晚时分,白泷站在梅花庭院前,此处安安静静,不见人影。   郑慎虚垫着脚看着庭院里面,回头道:“白兄,慕容小姐已经染了风寒,不会来了啊。”   “我知道。”白泷站在梅花树前,看的却不是庭院里面,也不是在等着谁。   他凝视着梅花树很久,最后视线停在了唯一被折断的树枝上。   他沉思片刻,随后回过头看向郑慎虚,眼神无比的严肃且认真。   “怎么,怎么了……”郑慎虚小心翼翼道:“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害怕。”   “不用怕。”白泷笑容逐渐玩味:“现在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您说……”   “你先过来,找个没人看到的地儿。”   “???”   “好了,这里没人能看的见,先把衣服脱了。”   “!!!”   ……   再度入夜,天色冷寒,梅花飘香。   白泷手里提着一根梅花枝,再度踏入阴煞之所。   鬼气森森的兰庭,阴煞之息丝毫不曾衰减,当他走过漫长道路后,迎面所见,便是几具已经异变的尸骸,死状凄惨,却如同失去了人性的不死人般,游荡于白蒙蒙的雾气之中。   其数量大约十只左右,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人士的打扮,尸体甚至还算新鲜。   白泷吐出一口浊气:“好了,开刷——!”   天魔噬,天魔再噬,天魔再再噬,天魔狂吃,天魔狂吃不止。   青年拍了拍手,撒下一把又一把骨灰,距离天魔第九转的巅峰已是相去不远。   他觉得可以订下一个小目标,先赚它一个亿的经验值再说! 第307节 第三百零五章   没有了郑慎虚在一旁掣肘,白泷的单刷效率更高了一些,心无旁骛的做事总是更好。   如果有一个人在旁边盯着你打游戏,大多人都会感到不自在而被分散注意力导致操作变形。   兰庭里有阵法这一事他已经察觉到了。   白雾遮掩之下,许多声音都传不出五十米之外,显得安静非常。   白泷一路刷怪几乎没有遭遇太多阻碍,也不存在引出很多怪物的说法。   就这么一路深入,直至前方出现了一座楼阁。   只见一道人影立在楼阁之前,那是一名不完整的人形,右手握着一把关刀,左手臂膀只剩下几节白骨,面容同样如此,一半是白骨,另一半披着人皮,眼瞳里涌出森蓝色的火光。   守着楼阁便是它的使命。   白泷踏入青砖覆盖杂草丛生之地的瞬间,凌冽的刀气便切向他的眉心。   嗡鸣一声,他双手入白刃,合掌扣住双刀,这是花神六式,绝学级武学中唯一一招防守式,可他练习的不够精纯,纯度不足导致即便合掌了也还是被震在了原地。   气劲讲究收化运发,白泷从这阴物身上完全没见到半点的气劲,只有滚滚阴煞之气,还有一股脑的恐怖蛮劲,半个躯壳只剩下白骨居然还有这么狠厉的蛮力。   不过关刀入手,白泷直接释放天魔真气,漆黑真气顺着兵器涌入,反而制住了对方握着关刀的双臂,阴煞之气被侵吞横扫,白泷一拍关刀刀身,力量传导开,失去煞气维护的魔物的手臂顿时脆如吮指原味鸡骨,咔嚓两声当场折断,骨头渣子都露了出来,却根本见不到骨髓,早就干透了。   白泷右臂握拳,长驱直入,击穿对方胸骨同时,一招扣住脊椎,随后天魔噬,记忆碎片再度涌来。   ……“我虽是个武师,可这把老骨头啊,也撑不了多久了……”   ……“山匪?什么山匪,岂有此理,拿我关刀来!”   ……“这群人绝不是山匪,一个个都是有备而来……家主,夫人,快逃……”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别想闯进去!”   ……“你,你是……”   白泷看见了记忆,这就是兰香雪父亲记忆碎片中的那名老武师,对兰家忠心耿耿,最后也战死于此。   他最后的记忆是从背后刺来的一刀,而他试图回头看去,却没能看清背后是谁。   而他临死前也要守着的楼阁里,又有什么?   白泷继续深入,推开楼阁的大门,一阵阴冷的风拂面。   墙皮斑驳,散落着一些破败的家具,许多墙壁表面留下了很多刮痕,似乎是什么文字,却已经看不清了。   然而楼阁之中并没有人,白泷甚至没看到一具尸体,虽然散乱,但并没有血迹斑斑的痕迹。   虽然没有尸体,但白泷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似乎有谁在周边。   静立于原地片刻,他骤然睁开双眼,双足一踏地面,汹涌而出的狂暴气劲直接摧毁了楼阁的地板。   然后,幻境被冲散了。   他睁开眼,见到的还是方才的楼阁,只是在楼阁前方,多了一具尸体,一具自缢而亡的尸体。   除此之外还有一缕幽魂。   白泷本以为见到的会是因困于阴煞之地而陷入疯狂的凶魂厉鬼,没想到居然只是一缕幽魂。   这幽魂虚弱的如同白色的残影,此时飘荡于半空之中。   白泷看向对方的眼眉,瞧出了些许的熟悉,他问:“你是谁?”   “……”没有任何反应。   “你还记得兰香雪么?”   “……”有了一点动静。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度陷入沉默。   “兰香雪还活着,她……很好。”白泷如此说道:“她是你的女儿么?”   “女儿。”幽魂发出有些轻飘飘的嗓音,呆滞着说:“我的女儿……还活着……”   “是的,她还活着。”白泷趁着现在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她逃了出去?”   “当年……”幽魂的眼神活络了一瞬间,随后扭过头看向白泷,有失望的说:“不,你不是……”   “我不是谁?”白泷又问。   “来迟了,来得太迟了,你不是……啊,我的女儿,我的丈夫,夫君,雪儿,你们在哪,你们在哪……”幽魂缓缓飘走,神智再度归于混沌,说的话有些不清不清楚。   “又是来迟了。”白泷按着眉心:“到底是谁来迟了?为什么要做谜语人呢,不能给点全面的信息么?”   左边已经探索结束了,接下来是右边。   白泷关上了门,好歹幽魂没被他顺手a死,之后有机会可以带兰香雪来见一见。   他再度走向洗墨池,在洗墨池另一端还有白雾停驻之物。   不过这一次他走过了洗墨池之时,却听见了水流声。   十多道白影掠至,从水底之下走出,踩踏着湖面而来,他们身穿练气士的道宗长袍,看似翩翩欲仙,可走近一看,竟无一是活人。   练气士也成了阴煞之气支配下的活尸,和之前的那群江湖人士相同。   所有死去的生灵都会被转化为这里的一部分,简直是阴煞之地,可这里分明是书香之地,过去少不了身怀浩然之气的书生前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种活尸巢穴?   教人匪夷所思的同时,也难以理解,不过……   【第四环任务进度(71%);第五环任务线索(3/4)】   白泷觉得答案已经不远,他勾了勾手指,笑道:“来,我要打十个!”   ……   时间过去片刻,磐龙山庄之外,上百石阶尽头。   一袭白衣站在冷风之中,感受着无尽的寂寞。   他空虚,他寂寞,他……冷。   在他冷到打个寒颤之前,有黑影窜动,月光笼罩着虎背熊腰的壮汉身影。   白衣淡淡道:“你来了。”   “我来了。”壮汉道:“你就是那白衣公子?”   白衣又说:“可你不该来的。”   “你设下陷阱了?”壮汉警惕道。   “你怕了?”白衣抱着双臂,忍着空虚寂寞冷,他故作淡然道:“我不过是想问些问题。”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擅出山庄者,死!”壮汉往前一步,声势惊人。   一阵阴煞之风扑面而来,白衣青年差点没拔剑,语气顿时弱了三分:“给个面子嘛……”   “啊?”   “咳!这是给她一个面子,我才不对你下杀手。”白衣青年硬着头皮,强行支撑起了气势道:“而且,我是有诚意的,特意前来跟你谈一谈,世间之事也不是非要杀人不可。”   “你退回去,我可以不杀你。”壮汉冷冷道:“否则……”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白衣青年忍无可忍道:“我站在这里吃你家大米了?你是哪里来的横行道,此路是你开的?”   壮汉没说话,只是从喉咙间发出嗜杀狂暴的低吼声。   “行了行了,你的确不是人,也不用讲道理。”白衣摸了摸额头,不着痕迹的擦了把冷汗:“我想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他知道对方不一定会回答,所以抢着把话说完。   “兰庭里到底藏着什么——!”   质问声传开,壮汉怒意勃发的姿态忽然间变得有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一句质问恰恰是切入了他心底的死穴,暗暗心惊了片刻,旋即杀意更加炙热。   黑暗中,壮汉的背后浮现出巨大的虚影,它藏匿在斗笠下的血红色瞳孔诉说着静默而恐怖的杀意。   白衣一句话轻易的戳中了对方死穴,他默默咽下一口吐沫,暗道……这跟最初说好的不一样啊。   直面杀机沛然,他擦了擦冷汗,再度尝试着质问:“你是跟兰庭有旧,杀人的理由,是报复?是后悔?”   “住口!”壮汉怒吼一声,双掌拍下,大地碎裂,无数石块飞溅迸射,恐怖的余波掀起砂石狂风。   白衣急忙一缩脑袋,随后一掐剑诀,周身荡起清风阵阵,往后掠去,直奔磐龙山庄正门。   壮汉似乎打算紧追不舍,可狂奔三两步,他便停下了。   石阶上方,一双金色的眼瞳释放着无形的威严,他被迫停下,默默咬牙,片刻后转身投入山间白雾。   “辛苦了。”白君儿看向白衣青年:“山之猛者的威压不好受吧。”   “麻烦扶我一把,我腿软……”青年踉踉跄跄道。   “腿软就爬。”白君儿不予理会,她只是望着山间浓雾之间,低语道:“白公子,笨熊就交给你了……” 第308节 第三百零六章 猛者,萌者   山中一道身影疾驰,越过层层叠叠的树丛,动作狂猛,丝毫不间歇。   黑影重重砸落在兰庭的正门之外。   它脚步略微放缓了些许,却在即将入门的那一刻,瞥见一袭青衣,立刻条件反射式的往后倒退。   青衣挡住了落脚点,而他被迫停在了兰庭正门之外,隔着不足五米高度的石阶,静谧中透着一丝诡异。   青衣青年淡淡道:“这么赶着进门吗?不介意聊一聊?”   “你又是什么人!”黑影壮汉怒道。   “异乡人。”青年坦然告知,一摊手:“我是前来追寻兰庭过往之秘……如何,有兴趣跟我聊一聊么?”   “没兴趣,滚!”   “别介啊,这山间多寂寥,看你染着一身阴煞之气,想必也不怕空虚寂寞冷吧。”青年嬉皮笑脸   “吼……”壮汉喉间传来低吼声。   “你这么多年的道行修行何必着急送死呢?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聊聊,岂不美哉?”青年叹道。   “这与你何干?”黑影嗓音低吼。   “确实和我无关,但我爱管闲事。”白泷拍了拍肩头上的灰尘:“在下就好这一口……走天下,踏遍千里,笑话世事无常;沾因果,阅尽尘世,可惜爱管闲事。”   是了,他就是这性子,不当人子,不说人话,同样软硬不吃。   壮汉没了耐心,最后一声警告:“让开。”   白泷平静的说:“你不肯开口,我就打到你开口。”   黑影壮汉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右拳砸地,震得地动山摇,随后五指直接扣入一阶石砖里,掀起三步多宽的沉重青砖,双手一拍,沉重的石块飞驰向了俊逸青年。   眼见青砖飞来,白泷不慌不忙,轻轻一拍青砖表层,对其中一端施加了向下的力道,它隔空旋转,随后绕着白泷的右臂转动一圈,力量传导,在真气吸附下,走过一道U形弧线,从哪来回哪去。   壮汉右臂举起,砸在了青砖上,刹那间青石砖四分五裂当场去世,他凶狠的冲撞过来,一只手扯住青衫,连续撞碎了两堵石墙,如同流星般砸入了洗墨池里。   白泷一个旋身,在裂帛声中挣脱了右臂的束缚,双手拍出波纹,空中转动,踏落在中心残缺的石桥上,低头看向这件破破烂烂的青衫,无奈一叹:“这衣服质量真的一般……”   他倒是怀念自己的白袍了,雪山天蚕丝做成,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扯烂。   对于衣物,他还是比较讲究的,因为质量太差的衣服根本不管用,经常会爆个气就变成了爆衣,倘若是爆上衣还好,如果是爆了下衣,那是绝不可能给你留一条内裤的。   湖水翻滚,黑影壮汉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就不见了踪影,同时一尊黑影在湖面下迅速放大,继而升起,如同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抬头,眼看就要起身。   轰鸣声,水浪滚滚,直接掀起十米多高,白泷眼见水做成的山峰朝着自己拍来,如同燕子抄水般往后掠去,踏水三连,做出一个之字形的轨迹,停在了岸边凉亭的顶端,望向洗墨池中的夸张风景,白雾和水汽混杂在一起,水浪里翻滚着墨黑色泡沫,同时一尊巨大身形轮廓缓缓浮现。   “我乃山之猛者!”黑影仰天咆哮,显露出真容。   孔武有力的手臂,凶悍恐怖的体型,尖锐锋利的利爪,以及……黑白二色的皮毛。   “这是……”白泷面露惊色,不是惊慌,而是惊诧。   “直面我!”黑影龇牙,吐出白雾。   它从对方表情上看出了异样,最初他以为是恐惧,然而很快就发现那好像不是畏惧,和普通人见到它本体时的表情截然不同,而是一种另类的狂热。   白泷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妈的……是国宝。”   这黑白配色,这标准的黑色眼眶,这一脸凶狠却遮不住萌态的熊脸。   是食铁兽……绝壁是食铁兽!   他是真没想到,居然异世界会有熊猫。   谁能想到这所谓的山之猛者,居然是蚩尤的坐骑!   他还以为是黑熊或者棕熊呢,结果你来个只黑白配色的,艹,身为冲国人我简直™的把持不住!   蛟龙啊、鸾鸟啊什么的他都见过了,在独孤城里甚至见到过黄龙骨,幻想种、异兽也见过了,但熊猫……还在真的是第一次见。   他没见过熊猫,或者说,没有近距离见过,最多是看看熊猫的视频,云吸猫。   众所周知,熊猫是一种非常凶狠的生物,有着极强的物理杀伤力和精神杀伤力。   明明能靠实力,却偏偏靠卖萌吃软饭。   熊人族永不为奴。   除非包吃包住。   平日的小熊猫就已经很可爱了,圆滚滚的,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大一只,这如何能把持得住?   白泷诚恳的问:“那个,猛者熊……”   “嗯?”猛者喷出一口白气。   “我能摸摸你的肚皮吗?”白泷搓着手,笑容渐渐变态。   猛者一激灵,它怒道:“神经病!吃熊掌吧崽子!”   本体的熊猫有着超过十米的身高,体型庞大,每一步落下都是地动山摇,而且它的体型和动物园里养出来的肥肥胖胖不同,还是比较匀称的……对,比较匀称,但看上去仍然有些圆滚滚的萌。   白泷闪躲开,足下的凉亭被拍成碎片。   “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跟国宝对线啊……”   天魔人心情复杂,旋即他想到了一个冷笑话。   “如果我单杀了国宝,是不是代表我就是下一个国宝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笑归笑,闹归闹,一只已经归于本体的百年修为大妖不好对付。   这熊猫的修为已经百年以上,并且十分扎实,实力强横,这肉身力量能随意拍死先天武者。   但力量强则速度慢,这种状态下的妖怪的妖力的损耗巨大,打不了持久战。   最多两炷香时间,它就会力竭。   这也是白君儿说的。   白泷披着破损的青衣,开始陪着它兜兜转转,在洗墨池中行动更加耗费气力,就这么几番折腾,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它的体型已经缩小至原本的一半,不足五米大小。   再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它的体型已经缩小到不足三分之一,只有三米略高,等到了最后,它回归了两米的身高,妖力几乎枯竭,再也没有之前的凶猛模样,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喘着气,如同一只青熊兽。   白泷也如愿以偿的搓了搓对方的肚皮:“服不服?认不认输?”   “士可杀,不可辱,我我哦我哦……别乱搓我肚子,嗷嗷嗷!”猛者怒吼道,它挥动爪子,然而作用不大,妖力亏空之后,猛者已经不猛了,只剩下萌了。   白泷很爽快的搓着肉嘟嘟的肚子,身心无比满足。   “咕,杀了我……”猛者屈辱道。   “杀你个锤子?杀了你,我还怎么撸熊猫?”白泷一屁股坐在对方后背上:“熊猫软垫啊,过去一辈子都不敢想,爽到了,爽到了。”   “你就是为了羞辱我山之猛者吗?”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种萌宠生物,不撸太可惜了。”白泷搓着手:“诶嘿嘿……”   “你别乱动!”猛者有点慌了。   “不乱动,我就搓一搓。”白泷眯起眼睛,笑容很是变态:“嘿嘿嘿……”   “人类果然可怕,世间居然还有这种拷问和刑罚。”熊猫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煎熬,它闭上眼睛,屈辱的流下一滴泪:“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不,我不想问,我就想撸熊猫。”白泷一本正经道。   “住口啊啊啊啊痒痒痒痒痒——!”   异乡人满足了手足之欲后,猛者阿熊也已经扑在地面上,整个熊仿佛被玷污了似的,失去了梦想。   白泷笑哈哈:“这太爽了,会上瘾的,我都考虑要不要带个熊猫崽子回去。”   “你……”猛者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它被撸毛搓肚皮之后居然还觉得有点爽。   “好了,该谈谈了。”白泷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到底,这兰庭的覆灭理应是有理由的……你有什么没告诉其他人的,建议你跟我说明白……你该知道,其实我对你没什么杀意,我想知道的只是当年兰庭覆灭的真相,以及到底是谁摧毁的它……”   “我不知道,当年兰庭发生了什么,只有虎爷清楚。”猛者垂着脑袋。   “虎爷,是上任山神?”白泷问:“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是继承虎爷的下一任山神,需要兰庭血脉的协助,只有这样才能达成契约。” 第309节 第三百零七章 孑然妒火   “我只是遵守着契约。”   “契约?”白泷问:“什么契约?和谁的契约?”   “我本是继承虎爷位置的下一任山神,却因为兰庭的变故,没能完成。”猛者瓮声瓮气的说:“所以我护着兰庭的最后血脉,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达成契约,继承山神之位。”   “通过杀人么?”   “杀人不是目的,而且……我没杀人。”熊猫说。   “没杀人?”   “对,到了的时候,他们自己就已经死了的。”猛者说。   “你不是白骨书生。”白泷皱眉。   “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白骨书生是什么东西。”   “这说不通。”白泷呢喃道:“可你不是的话,那剥皮的是谁?那手法分明……不,这个暂且先不做考虑,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山神之位和兰庭血脉有所相关?”   “我也不知道啊。”猛者挠着肚皮:“虎爷走的时候,这里都毁掉了,当时都不知道兰家还有个女儿活着,后来知道了才想着……”   “等等,你过去一直不知道?”   “对呀,也就是一年前才听说的。”熊猫抖了抖耳朵。   “兰庭变成这幅鬼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吧。”熊猫说。   “那你浑身的阴煞之气是怎么回事?”   “就……伪装。”熊猫说:“装的像杀人犯一点,吓唬人用,还有能骗过这里的一些怪物。”   “你昨晚潜入进去,就是为了见慕容念瑶?”   “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偷偷过去看看。”   “妈的憨批。”白泷以手扶额:“早一点知道你本体是熊猫,我就不会怀疑你真是别有用心了,你好端端装什么人模人样,知不知道你把本体露出来,别人绝对配合你到底的!”   “我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山神之位。”   “行吧,那么……”白泷瞥了眼熊猫:“我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猛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拳头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咚——!   ……   阴阳割昏晓,一袭青衣踏山而归,拾级而上。   在山庄门口等了一宿的白君儿望眼欲穿,见到白泷归来之后,急忙追去迎接。   白泷肩膀扛着一只熊猫,将已经晕过去的萌物丢下。   白君儿喜笑颜开,她看得出……阿熊已经被说服了。   白公子果然擅长以理服人。   倒是一旁的白衣青年捧着暖炉,望着那一袭破破烂烂的青衣,哭笑不得:“白大佬,我这衣服……”   “这不是司天监的制服么,你也心疼这点小钱?”   “这是定制的,很贵的。”   郑慎虚憋住了没说出来,只是摇头表示不介意。   他跟上白泷,望着对方,纵使是一袭青衣的背影,也别有一番风采。   很快消息传遍了磐龙山庄,熊猫被关进了特制的笼子里。   当日不少人都见到了壮汉虎背熊腰的样貌,一时间还不敢确定,可经过司天监的青衣的鉴定后,确定这是妖物,幻化为人形在捣乱,其他人方才信了几分。   白泷也是出了山庄,然后安然归来,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如此一来,围困在磐龙山庄里的众人也终于是得到了解脱。   江湖人们弹冠相庆,磐龙山庄的危机算是解开了。   最高兴的也是慕容历了,他感谢白泷为他解了心头大患,同时决定今晚大摆宴席。   一整个白天时间,磐龙山庄都是热闹非凡,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可天上云层的阴霾一点都没散去。   ……   一处别苑中。   慕容念瑶看向梅花树下的淡紫色身影:“兰女侠。”   兰香雪侧过视线:“感染了风寒还出来行走?”   “总需要出来透透气。”慕容念瑶礼貌道:“谢谢你昨夜帮我。”   “公子吩咐的,不必客气。”兰香雪回道:“他还让我代替说一句话,说要谢谢你。”   “我?为何?”   “你可以自己去问公子。”兰香雪平淡道。   “罢了,说不清便不说了,我并不是很喜欢猜字谜。”慕容念瑶低声道:“我看得出你不喜欢我,但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自由自在的行走江湖。”   兰香雪不语,人永远只能看见别人的表面,她如今的光鲜亮丽之下是十年的杀手生涯。   她转而问:“你对磐龙山庄很不满意么?”   “曾经满意过。”慕容念瑶说:“可人总会变,或者说,当人变聪明了,就会看见某些不该看见的。”   “你真的是孤儿?”兰香雪又问。   “我是在兰庭的火灾中活下来的孤儿。”慕容念瑶低声说:“当时是冬天,我藏在水缸里,差点被冻死,可那时候太小,除了刻苦铭心的寒冷之外,其他大多都已经不记得了。”   “大多?”   “因为其他的事,我还记得一件。”   “什么?”   “我不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慕容念瑶望着梅花说:“杨管家,也活下来了。”   兰香雪神色微变,正欲转身而走,却停下了步子,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也是。”慕容念瑶低声道:“你来这里,不正是为了寻找真相么?”   她见到兰香雪视线逐渐凌冽,竟是毫无惧色,脸色苍白,眉心的朱砂愈发瑰丽的红。   胭脂榜第十道:“不必这么杀气腾腾的,我不懂武功,也不是你对手,你是先天,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练气士,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练的是长春功,得的驻颜功效……”   “你既是不记得,为什么会知道我是?”   “那位姓白的公子可是从没有瞒着啊,他是冲着兰庭的秘密来的,而恰巧你也姓兰,我试探试探而已,也是从他那儿学来的,倒是意外好用。”慕容念瑶笑了,随后又平静道:“告诉你,算是我愧疚吧……借用你的身份这么久,若是原本是个死人的身份也就罢了,可你还活着。”   “身份罢了,你想用就用,我若是真的在意……你活不今天。”兰香雪淡然道。   “不一样的。”慕容念瑶苦涩道:“我是被卖入兰庭的婢女,而你是兰庭的大小姐。”   “你现在是磐龙山庄的慕容念瑶,是胭脂榜第十。”   “那又如何?你在乎?”慕容念瑶反问。   “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在乎?”   “你这话听着反而像是抱怨,得了身份,却在抱怨这个身份带来的负担。”兰香雪听得出她的反讽。   “因为我挺任性的。”慕容念瑶叹息道:“可这些话只能对你说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我们度过的人生是不同的,可我认为你会懂我。”   “我不懂。”兰香雪说:“我没有那么沉重的负担。”   “是啊。”慕容念瑶毫不掩饰眼中的渴望:“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到恨不能取而代之。”   “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兰香雪反问。   “我扮演了这么多年的你,也知道我终究是成为不了你,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慕容念瑶惋惜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兰香雪默然,旋即浅浅一笑:“我不知道什么是命,但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至少如今没有……能和公子相遇,是我最幸运的事。”   慕容念瑶望着她笑容满面,蓦然间咬住下唇,捏住拳头。   “你知不知道所谓的嫉妒是很可怕也很不讲道理的?”   “你越是笑的这么真诚,越会教人嫉妒你的所有。”   “因为那些是我所没有的……”   兰香雪云淡风轻道:“可你夺不走第二次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慕容念瑶望着她的背影,声如水声冰下咽。 第310节 第三百零八章 长生   夜幕幽暗,许多江湖人在宴席上一醉方休,喝的七仰八叉,躺的横三竖四。   好端端的一场酒席反而没什么正经模样,江湖人的匪气暴露无遗,还不如农村吃流水席的懂礼貌。   这便是草根匪气,但江湖中也有少年侠气,更有练气士的缥缈仙气,再加上阴森鬼修的森森鬼气,可以说这番世界是真的颇为热闹了。   白泷自己提着一酒壶,自斟自饮,自己买的奶啤,自己喝的放心。   慕容历也自己端一壶酒走了过来,满面红光,平日病恹恹的模样也被酒晕给遮住了。   “白公子帮了磐龙山庄一个大忙啊,从此之后,你就是磐龙山庄的朋友了。”   “不客气。”白泷平淡道:“算不得什么大事。”   “谦虚了,太谦虚了。”慕容历说:“这妖物连那司天监的青衣都捉不了,阁下的实力深不可测啊。”   “谈不上。”白泷说:“只是有点小本事,比较克制妖物邪祟。”   “白公子一路上降妖除魔不在少数吧。”   “不多,也不少……”白泷托着腮帮道:“倒是在这虎踞山里的邪祟之物挺多的。”   “邪祟,邪祟啊,白公子可知这邪祟到底为什么而不肯消散呢?”慕容历突然问道。   “大抵是内心有怨气?或者是因为阴煞之气太多,算是……”   “不不不,其实在我看来,邪祟们不肯消散的理由就一个。”慕容历神神秘秘的说。   “什么?”   “不想死。”慕容庄主饮下一口酒:“你看这天下吧,儒释道三分……儒家修行浩然正气,入仕之后,分的朝堂气运,便是一品绯袍位极人臣气运加身也往往活不过八十岁,毕竟便是亚圣也不过寿八十一;佛,佛也是,金刚境号称中三天体魄第一,再往之上便是阿罗汉,佛门护法,多威风,可他们寻求的都是死后超脱,看淡了生死,枯坐寺庙求成佛……”   “而武夫,武夫天下九品,天王境界已足以列入地榜,堪称是高手中的一流,一品宗门里的天王境加起来也不到十个,再往之上七重圣元,八重无极,而九重……就是大限,大限呐——”   “便是登峰造极的武者走上九重天也是撑不过百五大限!”   “纵使是想方设法延缓寿命,服用寿元丹,终究也撑不过两百岁。”   “两百岁,太短了,人如何舍得只活两百年?”   慕容历幽幽一叹。   白泷平静道:“想要活得久,那武、儒、释皆走不动……除非是超脱三者,成为陆地神仙,否则的话,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走的长远。”   慕容历点头道:“不错,就是道家练气,四品的金丹真人能活千年,不过这也是逆天之举,因此想要成就金丹大道,就得度过雷劫,这就是苍天所妒。”   他饮下一口烈酒:“不过那又如何?我认为这才是天下的大道所在。”   白泷淡淡道:“只是活的久一点,被雷劈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金丹期面对的只是三九雷劫,落下来也一样是要命,多少练气士都在此之下灰飞烟灭。多少人故意停在五品不敢往上,就是怕被劈死。”   “难才有价值啊。”慕容历狂热道:“一品练气士,寿三千年,再往上一步便是地仙……”   “如今活着的金丹期一个比一个少。”白泷淡淡道:“这种梦还是别做了,况且磐龙山庄并不是什么练气宗门吧,练练气,吃点丹药,延年益寿,多多保养也就罢了……”   慕容历摇头:“看来公子还年轻,不懂这些啊。”   白泷道:“你也不老啊。”   “罢了,不谈这些。”慕容历说:“饮酒饮酒。”   “其实我不喜欢喝酒。”白泷看着不远处说。   “我也不喜欢,平日比较自律,难得遇到高兴的事,有点情不自禁。”   “哦?到底是什么高兴的事?”   “哈哈,白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   “因为死了很多人么?”   “……”   “我寻思那群江湖人差不多该被杨管家杀绝了。”白泷平淡道:“我特意坐在风口位置,就是免得被血腥味呛到,我不喜欢闻到血腥味道……”   “……你知道?”慕容历眼中的醉意顿时散去。   “知道一部分。”   慕容历抬起手,不远处穿着黑衣蒙着面的刺客停下脚步,手里的刀子在滴血,他摘下面罩,露出杨管家的脸。   “你不该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拦着?”   “一来,我认为这群江湖人没有救的必要,他们都是你的帮凶;二来,我以为你会耐心一点,等到明天我走了之后再出手什么的。”白泷丢下手里的空罐头,瞥了眼慕容庄主:“看来我还不够资格吓住你,你这么着急,是终于觉得无需再忍了?”   “我怎么听不懂呢?”慕容历皮笑肉不笑的说。   “别闹。”白泷好笑道:“慕容庄主,当年不就是你带着这群江湖草莽,毁掉的兰庭么?如今走狗烹,难道我也要管?我巴不得他们死,死有余辜。”   “我?”慕容历笑出声来:“这也太可笑了,当年我才十几岁……”   白泷却没有半点笑意。   “其实,想要活得久,除了让自己的寿命延长之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五品练气士名为神游,已经可以做到让阴神出窍,暂时离开躯壳,附身于死者或者弱小生物身上。”   “只要时机恰当准备充分,练气士能施展一种名为‘夺舍’的特殊术法,魂魄转移到另一具肉身之中。”   “有的练气士会通过这种方式重新活第二世,名为二世身。”   “外九道中有一教派名为巫神教,跟圣火教和海外仙岛浮水观音宗派是死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术法,转移躯壳,准备好无数活死人肉身,便是死了也能替换,更能操控尸骸……”   “直白点告诉你,我杀过巫神教的左护法,所以知道亿点点。”   白泷比划了一个指尖宇宙的距离。   慕容历也不急着离开,而是表情冷淡的凝视着白泷,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和阴鸷。   他发出一阵低沉笑声:“你可真会猜想,或许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我们磐龙山庄可不是练气宗门,这种邪门的夺舍,过去更是从未听说过……”   “不是练气宗门,可你们和道家之间的关系简直说不清道不明,不论是虎踞山上的阵法,还是你们自己的修为本身,都属于道门练气士的范畴。”白泷的手指敲着栏杆:“你自己刚刚也说了,想要求得长生,就必须尽可能活的久一点。”   慕容庄主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猜想?”   白泷淡淡道:“我杀了铁僵的时候,触碰到了它的一些秘密,从残魂里的思念里抽取了一些碎片化的信息,看见了某些事,最初我并不理解,可之后我想明白了……铁僵里的灵魂碎片根本不是慕容庄主的灵魂碎片,而是慕容历的灵魂碎片,他是不是病死的我不清楚,可死的真算是凄惨。”   “仅此而已?”慕容庄主淡淡道:“这只能算是胡思乱想吧?”   “铁僵……”白泷说:“它不是突然起尸,早在几日前就该尸变了。”   “它的尸变可是有目共睹。”慕容庄主不动声色道。   “可偏偏在前一天晚上的兰庭,有人见到它了。”白泷说,白君儿提到过,她撞见了一只铁僵:“事实上,这铁僵就是在兰庭的阴煞之地中完成的转化,那逆五行法阵反而是用来控制它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说明你对这具尸体没什么情感,只当做是便利的工具。”白泷淡淡道:“也同时证明了,你知道兰庭遗址的情况,知道它已是阴煞之地,很适合用来培育铁僵,而知道了这么多,你对道门术法的了解,似乎有些多的离谱了吧?这样还不知道夺舍是什么,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慕容庄主平静道:“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不止如此。”白泷继续补充道:“你可能一直没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称呼……这座山庄里的其他人,大多人都会本能的称呼你为少庄主,而只有杨管家每次都会称呼你为‘庄主’……这如果不是刻意改变的口癖,只能说他根本没有叫错人了。”   “那或许只是杨管家懂得尊重呢?”   “我不认为一个二五仔会懂得什么是尊重,说是卑躬屈膝还差不多。”白泷冷笑着望向白头的老管家,讽刺道:“这杨管家十多年前是兰庭的管家,不说当年的兰庭被灭门了,一百多口一个没活着,怎么现在就突然多出了一个活着的管家?”   “原来是他暴露了。”慕容庄主笑着拍了拍膝盖:“突然觉得被揭穿的感觉倒也不坏,你还知道什么?”   “不多了。”白泷道:“轮到我来发问了……你为什么要毁掉兰庭?”   慕容庄主扯下和善伪装,咬牙切齿着,吐露出内心的渴望:“为了长生!” 第311节 第三百零九章 谢谢你呀!   “长生啊。”   “人寿百年,谁能轻易的看破生死大限?”   “我的武学天赋不说是出类拔萃,一生也算是走的风风光光,年仅六十五便证了先天道,看破了万象须臾的境界陷阱,踏入了天王境。”   “走到了天王境之后,方才感到此世之大与人之渺小。”   “从那时起我便感到了时间不够用,即便当时的我才六十多岁,之后三十年过去,我的境界不得寸进,天王境仿佛成为了桎梏,我始终踏入不了更高一阶的圣元境,更别说无极与大限……”   “眼看着年近百岁,距离大限只有五十年时间。”   “更是连寿元果也是无处可搜寻,好几次拍卖之中都与它失之交臂。”   “等过了百岁大寿,我的心境再也无法稳固,先天道寄宿于健全的精神境界之中,心境乱了,自然就会跌境,从天王境跌入了伪境。”   “一旦落入伪境,异象便碎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毕生再难重入天王境,况且身为一名百岁高龄老者,让我冲回天王境界,着实是有些太为难我了。”   “可也正是这次跌落了境界反而让我明悟到,苦修武道无益处。”   “武道,不行;道宗,彳亍!”   “我抛弃了过去的念想,重新开始练气,将伪六重天的真元都转为灵气,通过十年的时光,练成了五品。”   “可越是接近五品练气士,我就越发能感受到来自顶层的强大压力,天道无情,以万物为诌狗,便是我想要以力证金丹大道,就凭我这伪天王境,必然死于雷劫……”   “于是,我必须开始考虑,如何才能安全的度过雷劫。”   “首先这具躯壳太过于腐朽,必须更换另一幅躯壳,我挑选了很久,却发现契合度的问题,最适合作为躯壳的自然就是自己的血亲。”   “于是,我用了二十多年特意扶持了偏房一脉,让其继承了磐龙山庄,将嫡系一脉转移去了南唐,保留了宗族血脉,我也算是无愧于先祖了……之后便是夺取躯壳。”   “真可惜啊,慕容历父亲的躯壳着实不太适合我,仅仅过去了二十多年便迅速衰竭老化,各种办法都无法限制衰老的速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只能选择再一次夺取新的躯壳……可毕竟这不是我的肉身,很难彻底的融合为一体,我不得不选择出此下策,是因为我等不了了。”   白泷听着慕容庄主,也就是百多年前的那位证了先天道的天王境的自我阐述。   他皱起眉头:“夺舍的确是有副作用的,每经过一次,都需要长时间的温养元神命魂,以你半路出家的办法,根本做不到巫神教那种数千年传承的完美夺舍。”   “哪有什么完美不完美,夺舍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巫神教那种手法就是在躯壳之中互相转换,见人上人,和冥鬼毫无分别,说到底他们和鬼修都是同样的,难不成老夫要转向鬼修,去拜个阴神开辟鬼府?”慕容庄主冷笑:“过去我有考虑过,如果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去酆都搏一搏八大阴府的位置。”   “但你没有这么做。”白泷道:“你有把握能度过天劫了?”   “白公子,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正所谓赢者通吃,这才是世间至理,我单靠自己的力量固然是不行,但如果借用外力也会助长天劫威能,所以只剩下一种办法。”他缓缓吐出自己的目的:“吞噬。”   白泷吐出一口气,忽然间脑袋一阵灵光闪过。   他想明白了:“原来如此……你想吃山神。”   “不错,山神之心能助我冲击金丹大道,并且正神之心能一定程度的抵消来自天劫雷罚的惩戒,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慕容庄主低沉道:“这世间大多的正神都可以满足我的需要,但正神数量稀少且实力强劲,根本不是我能应付的来,这虎踞山中的正神,我倒也是认得。”   “它从先天神祗的西王母坐下修行,曾为其坐骑,从其坐下攫取了一丝玄黄之气,继而开了神智,在虎踞山中修行千载却迟迟不得化形,最后还是靠着一丝运气得封山神。”   白泷轻声道:“是兰庭么?”   “不错。”慕容老不死发出低沉笑意:“你知这坐山名为虎踞山,那你可知这群山峻岭名为何?”   “龙盘岭,难道?”   “龙盘虎踞……虎踞山有虎,为何龙盘岭不能有龙呢?”慕容庄主娓娓道来:“这龙盘岭便是埋葬着龙尸之所,虽说尸体早已体同山阿,但这龙盘岭下的龙骨仍然是山川龙脉,它虽是死了,但意志精神早已长存于这片山川草木之间,而兰庭便是守龙人的后裔,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最后一块龙骨。”   白泷问:“这算的上是世间至宝了,你是为了龙骨才屠灭的兰庭?”   对方却是嗤笑一声。   “我可不会这么短视,攫取了龙骨有何作用?我用不了,况且这龙骨哪怕气运通天,也只是在这山中有用,出了龙盘岭就是一句有点收藏价值的骨头,连骨髓都没了,熬成一锅千万年的老汤都咸的不行,我岂会在意一块破骨头?重要的不是龙骨,而是龙骨能够用来册封正神。”   “虎踞山中的那头白虎精就是靠着和兰庭定下了契约,接触到了龙骨,成了虎踞山神。”   “也就是掌握了这块龙骨,就能制造新的山神。”   “我原本打算通过别的办法控制兰庭,譬如说……靠着怀柔政策,靠着时间慢慢拉拢对方。”   白泷挑眉:“所以你执意想要认个义女?”   “可惜他不识抬举。”慕容庄主敲着手指:“不过我最初没打算灭了兰庭,可惜时间太巧了,因为那白虎山神要走了,我不想错过这万无一失的机会。”   白泷默然。   “十年前,那白虎山神辞退了正神位置,要去海外仙岛过日子,这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它走了,我必须立刻接管兰庭,控制住龙骨的位置。”   慕容庄主低沉道:“杨管家是我埋下的棋子,靠着他里应外合,我伙同一群当时还是草莽的江湖人,打着流寇的幌子,灭了兰家,这也是后来他们常常以这个为理由来磐龙山庄骗吃骗喝白吃白住的理由,我原本还有意捧一捧他们,让他们混出个名头,互相利用,可惜无一人成气候。”   他挥了挥袖子,平淡道:“索性,把他们都杀了。”   白泷对恶人之间狗咬狗毫无兴趣:“这是你们的问题,而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你既然灭了兰庭,掌控了局面,为什么还要等到今天?”   “因为一个意外。”慕容庄主冷冷道:“我本打算控制兰庭的家主子,以他的妻女作为要挟,让他配合我,谁知道本该离开的白虎精居然去而复返了。”   白泷想起了那几句重复的‘你来迟了’,他低声道:“原来是它。”   原来来迟的那位是白虎山神,这样一来,混沌碎片已经几乎齐全了。   慕容庄主说:“那虎精杀了兰庭的家主子,也屠灭了留在原地的一些江湖人,倒也是够狠的。”   白泷冷漠道:“你把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已经是废人了,妻女死去,还活着也没意思,白虎给了他一个痛快,亲手完成了这位朋友的遗愿,比你有人性一千倍一万倍。”   老不死冷笑:“白公子倒是嫉恶如仇啊,敢这么面对面斥责老夫的人,已是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他言语里透出威胁的杀机,毫不掩饰,这么近的距离,他杀一个先天都不是的菜鸟不过是举手投足。   白泷则是面无表情道:“当时的你已经失去了兰庭血脉,也不知道兰香雪还活着,理应该放弃才是。”   “放弃?放弃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必须往下走,虽然兰庭血脉灭绝,但龙骨还在,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摸索如何和龙骨接触,时间花的久了一点。”   “为此,我需要重新布置。”慕容缓缓道:“首先,我在兰庭四周布下了阵法,聚拢地煞之气,再不断杀人,制造邪祟,用了十年时间让它转化为阴煞之地。”   “然后,收养了慕容念瑶,虽然她并不是兰庭血脉,但的确是兰庭相关者,培养出了她,也是为了吸引江湖人前来,让他们去兰庭送死,积攒更多的阴煞之气。”   “最后,便是操控龙骨,封出一个阴煞缠身的伪山神,只要我在兰庭中吞噬了这伪山神的心,再结合多年来积攒阴煞之气的大阵,这雷劫我有八成把握能度过,金丹大道近在咫尺!”   “这的确很耗费时间,甚至需要再过十年。”   “不过,你的到来大大推进了这个煎熬的等待过程。”   慕容老庄主凝视着白泷,眼神阴鸷且戏谑。   “你带来了兰庭的血脉,有了她,我就能控制龙骨。”   “你抓住了那只想做山神的熊精,有了它,山神之心也有了着落。”   “虽然你让我损失了一只铁僵和少许邪祟 ,没了它们,大阵的阴煞之气会一小部分,但这算不了什么。”   “比起你赠送给我的代价,简直堪称不值一提!”   “我等待了这么多年,天命终于垂青了我一次。”   “我可要好好的谢谢你啊,白公子!” 第312节 第三百一十章 好人一生平安   谢我?   谢我可还行。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把兰庭里的邪祟都杀光了,它们成了我的经验值诶。   白泷忍住了笑意。   “你笑什么?”慕容庄主莫名道。   “我受过专业的训练,咳……无事,无事。”   “你确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一个人。”慕容庄主眯起眼睛:“死到临头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死到临头吗?”白泷不置可否:“死的未必会是我。”   “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么多,我会不杀你?”慕容庄主先是问了一句,随后自问自答,沉吟道:“不过,我的确可以不杀你,因为事到如今,你的存在显得无足轻重,倘若是我成就了金丹大道,寿元悠远,又何必在意你一个凡夫俗子的死活。”   他说的坦坦荡荡,似乎是真的放下了杀意。   白泷不齿道:“说这话的时候,麻烦你放低一下杀意行么?”   老不死哈哈大笑:“愉快啊,真是愉快……和你这二十多岁的小娃娃说话,我反而是由衷的感到愉快,百年前开始,我就在计划这一切,却没什么人看破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谋国之策,只是为了一人成道罢了,不曾想被人点破之后,心中郁结就这么轻松的一扫而空。”   “我懂,毕竟隐瞒秘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白泷瞥了眼对方一眼。   “但强者就该知道如何克制这种痛苦。”慕容庄主咧嘴一笑:“好在很快之后,我就不用再忍了。”   “哼姆……”白泷沉吟着不说话,只是换了个坐姿。   “你不逃么?”慕容年轻的脸上满是戏谑之色:“逃得远一点,也许还能活。”   “不,我想看看你这样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白泷莞尔道:“可能会死的很惨。”   “……”   “别着急动杀机。”白泷平静道:“你活了快两百年了,就这点耐心?”   “你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好奇,我既然知道你有问题,为什么还有心情陪你唠嗑这么久?”白泷一只手撑着膝盖起身道:“这点你不觉得奇怪么?”   “小伙子,跟我玩心计,你还是嫩了点。”慕容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可能留下后手,但我不在意那些,兰家的姑娘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也就是那司天监的青衣跟你没什么交情,只要你留在这儿,我还担心她们不回来,不配合?你哪怕差遣司天监的青衣去请出帝都里大小监正又能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   “远水?”白泷眯起眼睛:“你活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罗汉有步步生莲;不知道剑仙能御剑千里,不知道道门还有禹步这种传送挂?”   “吓唬我?”老不死冷哼一声:“全都是四品以上才用的起的,你有这本事请的动武夫的天王境还是佛陀的阿罗汉,吹牛逼也要看人。”   “也是。”白泷惋惜道:“你看破我的空城计了,我投翔。”   “主动配合,指不定你不用死。”慕容淡淡道:“人活着是一件重要的事,而你也不是完全没用。”   “你废话真多。”白泷虚着眼睛:“干脆一掌拍死我得了。”   “你真的想死?”慕容佯怒道。   “呵呵,你没这本事,如果真的有,就不至于让这管家靠的这么近,其实我也知道,夺舍之后必然有虚弱期,而你刚刚夺舍成功不久,神魂并未稳固,这种时候五品修为发挥不出五成。”   白泷淡淡道:“你最大的依仗是你自己,可你自己却是最为虚弱的时候,然而你又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才选择直接跟我摊牌,想要靠着这种方式让我配合你,说到底就是拖延时间,论银币还是你银币。”   他轻而易举的揭穿了对方老底,一点面子不留下。   “即便只剩下五成,杀你们仍然易如反掌。”慕容老不死冷笑几声:“我劝你不要不识……”   “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白泷反客为主,主动抢过了他的话,淡淡道:“你已经活的够久了。”   这句话落下,白泷的杀意也逐渐显露了出来,如同一把隐藏于风雪中的刀锋。   寒风凌冽,而这句话更加冰冷。   他一路问询,一路追问,却始终没有展露更多的情绪,直至此时才终于第一次的显露出了杀机。   青年眼神冰冷,注视着对方病恹恹的脸色,如同注视着一具尸体。   白泷是个现代人,尊重生命等价的概念,苏若水要杀他,被他放过了,证明他绝不嗜杀,甚至抗拒杀人。   但抗拒终归只是抗拒,而不是不能。   白泷认为人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可有些人总是挑战了他的三观底线,有些人配不上。   这种人活着是更多人的苦难,所以该死。   白泷的耐心终究是挥发干净了。   他其实根本不想和慕容老王八谈这么多话。   他最初是带着好奇心,想要问个明白,说个清楚,顺带解锁最后第五环任务。   可随着谈话越来越深入,他只觉得越来越恶心,只是闻到气味,听到声音都觉得恶心。   这种人为什么还能活着?为什么他还配说话?为什么还在这里侃侃而谈自己的算计和筹谋?   为什么兰庭百口人要为了一个缥缈的金丹大道而死?   为什么龙盘虎踞的灵气福地如今竟沦为死寂之所?   真是应了一句……天道不公。   他的耐心已经几乎燃烧殆尽,好在这时……   【叮……第五环任务信息碎片已收集齐全(4/4),开启第五环任务……】   【任务名称:诛天王】   时机已至,无需再忍。   于是青年平静的宣告道:“——你可真该死啊。”   慕容稍稍一怔,比起愤怒,他第一时间是发出了狂笑声。   “恨不得我去死的人那么多,可我还是活着。”   “我不会死,我还能活很久。”   “你以为你是谁,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当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江湖侠客做久了,难免太过于夜郎自大,你一吐胸中郁气,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慕容的表情逐渐阴沉,他极有耐心却不允许谁都来挑战他的权威,活了两百年的老王八,心性非同常人所能比较,可一意孤行的固执和疯狂越远超寻常人的范畴。   他五指握爪,盯着白泷:“你可知,我要杀你……连一招不用。”   白泷不屑一笑,他稳稳伫立,摊开双手,露出脆弱的血肉之躯。   “有种,你就动手啊——!”   “老王八!”   慕容冷笑一声‘找死’,他并未动手,而是一旁的杨管家动手了,右掌拍向白泷,这老管家老而弥坚,看似衰老实则肉体还通过某种秘法保持着巅峰姿态,一拳轰来,有着劈山裂石的威能。   却见空中剑光一掣。   一抹倩影踏着夜色而至,兰香雪双目冷冽,她已经将所有的对话都听了进去,承影剑直指杨管家,面对这可恨至极的背叛仇敌,她咬着银牙:“父母血仇,今日必报!”   杨管家试图以手臂擒拿兵器,却见承影剑上荡起轻灵剑吟,急忙色变往后退去,他这一手玄铁钢掌被剑锋掠过就已经有了一道皮肉伤痕:“名剑!短短十年就成长到了这一步,真可惜当年没找到你的下落!”   杨管家追随慕容老王八这么多年,肯定是臭味相投的死变态,言语骚扰的同时,被兰香雪分散的剑光逼退,两个先天武者交锋,一追一赶一进一退,直接杀出百米之外。   原地位置,白泷和慕容老王八却是一动未动。   “一个先天武者,镇压她不会太难。”慕容冷漠道:“就这点能耐?便是把另一个姓白的姑娘叫来也无所谓,她的本体我虽看不出来,但也不是什么人……也好,仙兽的心肠味道一定很甘甜,很润。”   他已经释放出了势,他不是寻常的五品练气士,更是伪境天王,双目含煞的直视,声势惊人的强。   被洞悉者,如同肩头扛着两座重山,寒毛立起,不寒而栗。   白泷冷目相对,随后缓缓的掀开袖子,竖起一根手指。   中指朝天,比划在对方脑门前方。   “弱智玩意。”   “找死!!!!”   慕容当即气炸了,咆哮怒吼,刹那间天空之上阴风怒号,阴燃怒火从他的七窍中点燃。   可在他即将动手的刹那之间,一抹冰痕悄然弥散,美的令人难以直视的女子缓缓吐出白雾。   ——该死的是你……埋葬! 第313节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要杀你了   绣玉,这个被数学题折腾到头皮发麻的三无萝莉,是一道暗棋。   没有谁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竟是镇国公主。   连白泷都会下意识忽略她也是一位天王境高手。   所以她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发挥最关键的作用。   咔……巨大的冰封陵墓成形。   绣玉五指一握,太阴真气如潮水般涌出,冰冻的狂潮冻结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地面上升起了规则的冰块,寒冷夺走了五感。   作为镇国一脉的公主的实力毋庸置疑,而能让她如此听从指挥的人,更是举世罕见。   因此慕容老王八根本猜不到自己真的是踢到了铁板上。   冰冻的力量困住了他的躯壳,透明的湛蓝色冰晶成型,他的躯壳几乎在一瞬间生机就已经断绝了一大半,但这毕竟是多次转生的老王八,他是五品练气士,神魂修为胜过了躯壳本身,慕容历的修为甚至不到先天,而他仅仅只是载体,太阴真气能封锁躯壳,却杀不了魂魄。   短短三息之间,龟裂声便从冰封冻结的棺材中传来,慕容七窍流淌出漆黑燃烧的阴燃之火,释放出了五品境界的修为,同时爆发出天王伪境的精神修为。   喉咙间传出一声怒吼,刹那间大地爆碎,升起无数岩石,轰鸣声中,无数土石碎屑黄沙砖块直接浮空升起,汇聚在他的身躯之下形成一条十多丈长度的龙形。   ——磐龙!   天王伪境,亦不可小觑,纵使是伪境也强过只能似是而非的万象境。   土龙震碎了无数冰石,绣玉皱着眉头,挡下飞溅的碎尸,护在白泷跟前。   脱离了棺椁之后,七窍流着血迹和阴火的慕容没有进攻的欲望,更没有进攻的胆识,他见多识广,年轻时何曾没有见识过传闻中的太阴真气,早在绣玉动手的刹那间他就已经寒了心头血。   慕容驾驭土扭头就走,毫不留恋,龙首直接冲破了山庄的墙壁,直奔白雾升腾的虎踞山而去,他驾驭的土石磐龙根本无法飞行,而是拖着躯壳,如同一条四脚蛇在地面爬行,就如同他自己一样,说是磐龙,实际上只是一条只能仰望天空的四脚蛇。   ——他跑了诶。   绣玉回头,见到对方走远后,她迅速缩水成了原本的小小萝莉,扯了扯衣服——接下来我帮不了了,储存的太阴真气是有限的,根本释放不出太厉害的招式。   “足够了。”白泷淡淡道:“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接下来……让我给他愉快送走吧。”   绣玉投去问询的目光——好歹是个天王伪境,别乱来。   “关心我呢?”白泷笑着抱起绣玉,将她放在一旁桌椅上,拍了拍她头发上的灰尘,平淡道:“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我想他应该也告诉过你……”   他留下一句宣告,迈步离去。   “天王伪境,我不是第一次杀了。”   绣玉晃着小腿,托着腮帮目送他离开,表情越发丰富的女孩眼神里有着某些明亮的光。   ——敢为天下人所不敢为。   ——若将这份侠肝义胆称之为匹夫之勇,也有些太过于苛责了。   ——公子世无双啊   白泷远去不多时,兰香雪已经杀了回来,她不小心被踢了一脚,飞了三十多米远,咳出一口鲜血,撞碎了阁楼承重柱落了下来,跌落在坑坑洼洼的亭子里。   香雪持剑起身,拭去嘴角鲜血,这种伤势她毫不在意,运转真元,正欲再战。   这时兰香雪注意到乖巧坐在椅子上的绣玉,看了看四周问:“公子呢?”   绣玉指着土龙奔逃的方向,然后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他去杀伪境天王了。   “是吗……”兰香雪回眸看向不远处,已经断裂一臂的杨管家正在试图绷紧肌肉阻止流血。   绣玉又歪了歪脑袋,眼神里透出问询,做出一个握拳的动作。   ——要帮忙吗?   “不用,父母血仇,我自己报,不能交予他人,这是公子对我说的。”兰香雪摇头,旋即她高声喝道:“姓杨的!前来受死!”   扬起名剑,风雪同归。   ……   慕容,恨天,恨地,更恨他自己。   他恨这天地不予他机会,恨他自己根骨不佳。   寻求武道,走到天王境就只能这山望那山高,再无精进;寻求练气,也停留在五品之境,眼看着雷劫酝酿随时会教自己灰飞烟灭。   在这漫长岁月中,他渴望那金丹大道,渴望重回天王境界,可是始终不能成功,这天地待他太薄,又总是钟爱某些气运之子,他一生都在寻求机缘,却始终时运不济。   他筹码,他狠厉,他算计,他终其一生就为了那长生之道,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在这临门一脚的关键节点上,踢到了不锈钢钢板!   定然是自己天命不眷,才会如此这般的屡屡碰壁。   可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也不可能再等到下一次机会,难不成真的要放弃所有,投入阴府之中,成为那供人差遣的阴森鬼修,终生不能见阳光,便是成了阴府鬼雄、阎罗阴神也不可重新踏入人间?   不,他想要的绝不是这般苟活,他要的是长生,堂堂正正的长生,可以睥睨天下的长生,而不是如同蝼蚁般惨痛挣扎……于是心中阴火燃烧越发旺盛,他越疼痛就越发痛恨,越痛恨就越疯狂,内心的负面情绪在两百年的积压之下早已扭曲变形,如今被一朝释放。   慕容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要吞噬这兰庭中的所有阴煞之物,集结阴煞之地,强行进阶金丹,证得大道。   这躯壳已经即将死去,他的魂魄也没有更好的可寄宿之地,这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别无他选。   坐下的磐龙撕裂了无数的森森古木,撤出一条并不漫长却曲折崎岖的上山道路,直通兰庭遗址废墟。   慕容老怪从怀中取出了阵法盘图,试图一转这里的所有阴煞之气化作己用。   却在冲入兰庭的刹那之间,只觉得无比的宁静。   清风徐徐,水波不兴。   哪有半点阴煞之气?哪有半点阴森恐怖?   那徘徊的邪祟,那可怖的夜叉,那一只只行走的行尸,皆已不存在。   它们早在昨日前日大前日的夜晚中,便尽数化作飞灰,沦为天魔手中食粮。   大阵封锁的阴煞邪气,不过只是些许一点点,这里如同被净化后的水池,没有了污染源头,此时从山峰中、从地面中涌出的是活水,一股股清流,灵动且鲜活的灵气。   耗费十年时光、价值万金不止的阴煞之地……已经不复存在了。   阵法图掉落在地,慕容老怪双目无神,他最后的希望似乎也宣告了破灭。   ……怎么会这样?我的阴煞之地呢?那么大一个……   然后此时,有一道身影从暗中走出,他拾级而上,踏过漫长过道,站在了月光下,缓缓伸了个懒腰。   “嗯,还是清爽点的空气比较束缚,冷气吹多了对身体不好。”天魔笑着打量着双目失神的慕容老怪:“这兰庭还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被你糟蹋了十年。”   慕容老怪扭过脖子,盯着白泷,一瞬间,他懂了,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他懂了。   这一切都和眼前的这个白衣青年有关,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是你!——”慕容老怪凄厉的咆哮声那般尖锐,声浪呼啸,震塌了年久失修的木制栏杆。   “是我。”白泷如同直面着徐徐清风:“月光照兰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多干净。”   “啊,啊啊啊啊——”慕容老怪眼中的血泪根本止不住:“你坏我阴地,你杀我邪祟,你毁我长生!”   这声音如同风中传来的哭诉,两百岁老人血泪洒长空,一生心血毁于一旦。   长生梦破灭,支撑他的信念和野心轰然崩塌。   两百岁老王八,悲惨如斯。   慕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我要你死,我要把你挫骨扬灰,将你的灵魂抽出来,让你感受此世的全部痛苦,要你……”   面对生死一线,白泷最初还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很快他就忍不住了。   他偷偷的……笑出了声,并且毫不掩饰。   “对,是我,都是我干的,是我杀光了兰庭里的邪祟,是我揭穿了你的筹谋,是我毁了你的长生之道。”   “而现在……”   天魔直面天王伪境,淡然宣告。   “我要杀你了。” 第314节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魔杀天王   天王,天王境啊。   哪怕只是个伪境天王,也是超越了寻常武力范畴的一战。   虽说世间超脱之法数量极多,便是儒释道之外,还能分出种种不同,圣火、巫神、七杀等等外九道,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寻求陆地神仙的超脱之位。   然而之所以儒释道皆能成为正道,并非是因为他们多么光明正大,而是因为这几道中出过陆地神仙,如此才被天下人奉为正道。   而武则是承载体,武本身不可谓之道,想要超脱,大多是需要参见额外道路,有额外之称谓。   以武问鼎地仙境界者并非没有,在数千年的过往,有春秋战国时代,有白马名将以武立世,终乱一战之中坑杀了百万大军,靠着功盖千古名将的大捷突破大限境,登入地仙境界,然而最终得到的封号却是儒家所册的‘兵圣’,而不是武圣。   因而……以武问道者,自古以来就寥寥无几,普天下也就数位。   慕容老王八放弃了武道转而投入道宗修行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寻求超脱,谈不上是一种错误。   况且,哪怕一身真元都转化成了沾染着阴煞质变的灵气,他也仍然能从残破跌落的天王境界中摘取神异,发动天王异象。   越是高阶修者越是主动精神修为,他们的力量气魄本身不再是决定胜负的砝码,只要魂魄尚存,哪怕只一丝气息,也能摧山破岳,摧城拔寨。   别拿领导不当干部。   别把伪境不当天王。   倘若他自己不开口,天下谁人知晓他是真天王,还是伪天王?   白泷淡淡吐露此行目的,展露杀机。   却迎来了慕容的嘲笑,他狂怒,内心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却又因为他的发言而感到可笑。   “就凭你?”   “你连先天都不曾领悟,想杀我?凭什么?”   “倘若是镇国公主在此,杀我或许不难,可她的气息并不这四周,而你哪来的自信!”   老王八踩踏着土石组建而成的龙形,距离地面数十米,俯瞰着兰庭遗址,俯瞰着白泷,如同注视着一只蝼蚁,随着愤怒而燃烧的阴火不断流淌,知晓自己长生无望,感受到何为绝望,所有的虚无都被愤怒所填满。   在听清了黄口小儿的言辞之后,他深感荒唐的大笑,大笑之后,便是觉得被轻蔑了。   “这普天之下,谁人敢杀我!”   天王仰天长吼,一头黑发化作银灰色,双目赤红,狂啸的风暴吹散了山间萦绕的白雾。   黑夜中,人形释放出了阴燃的火光,点亮了夜幕。   匹练的力量摧毁撕裂着这片山中平地,白泷歪着脑袋避开一抹飞溅的木头碎片。   只是站在这里,他就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就如同直面着龙卷风暴,知晓自己一旦踏入其中就要被抛上千米高空,落下来也是必死无疑。   可他的心情反而并没有那么沉重。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杀天王,全靠着半生不熟的第二剑,最后差点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   这一次可得稍微聪明一点,譬如说……   白泷摊开掌心,手掌之中盛开一朵粲然莲花,他轻轻一吹手中如同薄纱编织而成的黑莲,几乎是瞬息间,黑莲卷入了连通天地的悍然龙卷之中,在狂风之中飘摇,看似摇摇晃晃,却一路笔直的飘然而去,锁定了慕容的身形,就这么悄然的粘粘在了他的躯壳上,没入其中。   在黑莲没入天王躯壳的刹那,慕容的身体猛地一震,低头看向胸口位置,满脸难以置信之色,他浑身气机开始不受控制的暴涨,阴燃的血色瞳孔剧烈收缩。   “啊,啊啊啊——”慕容老王八发出惨痛的嘶吼声,声如困兽咆吼:“你,你做了什么,你——”   他盯着地面上的白泷,右手死死的扣着自己胸膛中央的那朵黑莲,双目欲赤,他感受到了一股磅礴沛然的气机灌入了躯壳之中,根本无法控制,这股力量换做过往他绝对梦寐以求,甚至足以让他冲击天王境。   然而此时此刻却成为了他的催命符,因为……   轰隆——!天空乌云密布,平地一声雷。   原本清风明月无人管的虎踞山巅迅速汇聚起了一层漆黑的云层,电蛇翻滚,雷霆狂舞。   破境雷劫,不期而至。   白泷看向手掌,有些惋惜的叹道:“一株百年地煞,天材地宝中的异宝级别,用去置换的话,少说也是能换取一把名兵和三枚破境金丹的好东西……我就这么白送给你,可称得上是一份厚礼了。”   “你当真以为绣玉偷袭你是为了杀你?不过只是将地煞莲心植入你的体内,等到我松开手,它自然会顺着气机找过去,直接助你破境。”   “倘若你这老王八有点胆识,直接开了天王异象来杀我,而不是来到兰庭想要做最后一搏,到死都不肯放弃长生,我可能来不及丢出这株地煞,指不定还真的会让你跑了。”   “可你太贪了,贪到癫狂,直至最后都想着活的更久一点。”   “所以说,你不死,谁死?”   白泷朗声道:“如今四品雷劫在头顶,我看你这次不得落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自始至终,一切都如他所想。   天空雷鸣阵阵,雷霆之力蓄积,刹那间,水桶大小粗细的雷光从天而落,劈落在石龙之上,雷劫的威力开山裂石,整条磐龙如同被剥了皮的四脚蛇,顷刻间崩塌了大半。   白泷遮住刺目雷光,视线余光隐约瞥见了慕容被雷的外焦里嫩,雷霆光柱中,好比被照射了X射线的人体,顿时显现出十分露骨的一幕光景。   天王又如何?还真的大的过天本身?   四品雷劫乃四九雷劫,一共九道雷霆,仅仅只是第一道落下,慕容躯壳上就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散发着焦糊味道,阴燃之火熄灭了三分之一还多,如同被打回原形的一只王八精,整个人气息萎靡下来,咳出大口鲜血,在这鲜血中有些许白雾升起。   天劫锤炼的不是躯壳,而是神意、魂魄,他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直接被雷霆劈落,紫府承受不住这种冲击,已经裂开,元神受创,魂魄流逝,几乎连天王异象都无法维持。   这才不过第一道雷霆。   慕容眼中流淌过绝望之色,今日之劫,他在所难逃,已是必死无疑之局。   生死一线间,慕容双瞳愤恨无比的看向了白泷,他再无任何侥幸之心,心中最后执念便是恨意和杀机。   ——便是在这雷霆之下覆灭死去,我也要你陪葬!   磐龙动了,驱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慕容怒吼一声,迎着当头劈下的第二道雷霆冲向了大地,以倾轧之势呼啸而来,是要摧毁整个兰庭,将这可恨的白衣青年碾为齑粉。   土石磐龙张牙舞爪,被雷霆劈的无比残破的它全然没有了龙形的气概,反而像是一头狰狞的蛟兽。   天雷之力落在慕容的后背上,顺着他传导至地面,刹那间山崩地动,兰庭本就残破的建筑物被摧枯拉朽的移平,刺耳的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每一个建筑、每一块瓦砾砖石、每一根木头、每一堵墙壁都脆弱的如同粘板上的豆腐,被推压着夷为平地。   白泷不动声色,心跳声放缓,望着磐龙运行的诡计,瞥见天空酝酿的第三发雷霆。   他足尖爆散,不退反进,以决绝之势冲入磐龙的利爪之下,随后爆发出此生最快的速度,三段闪烁,直接掠至慕容跟前,足踏龙首。   老王八此时早已眼冒金星,火光、血色、雷霆交织着,他双目中几乎一片空白,只是瞥见一抹白衣残影,下意识的张牙舞爪的想要撕裂跟前之人,却感到了额头猛地一沉。   一只运动鞋踩踏在了他的头顶。   鞋底的防滑花纹刻在了老王八的脑门上,而白泷踩着对方的脑门,腾空跃起。   在他跃升至顶点刹那,手中亮起蓝紫色的辉光,与天穹上的雷光遥相呼应。   五式震雷的雷霆激活了四式轰雷上的纹路,巴掌大小的银色铁锤迎风便涨,瞬息突破一米长度。   这或许是白泷的极限,但这还不足以镇杀伪境天王。   于是第三道天罚雷霆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银色铁锤上,雷光爆绽!   四式轰雷如同被一口气吹至膨胀的气球,天劫雷霆的力量流走,每一缕力量都刺激着它更加巨大化,从一米大小,膨胀至刺激眼球的五十米大小。   白衣异瞳手持五十米银色重锤,双臂上雷光闪烁,每一寸衣袂都流淌着沛然电光,沛莫能御的天劫雷霆在手下臣服,如同单手举起天穹。   如同天神下凡,令人见到了神话传说中的画面,波澜壮阔的画卷陈列于眼前,那一袭白衣魔神,徒手挥落雷霆审判,降下阳光裁决。   大地上,残破磐龙,天王伪境。   天空上,四九雷劫,天降魔主。   好一个,雷锤屠地龙!   好一个,天魔杀天王! 第315节 第三百一十三章 魂飞魄散   绣玉本是托着腮帮,看着近距离的先天一战。   可兰香雪的手段明摆着是为了复仇,她的修为不到气海境界,但一把名剑以及风花雪月四剑之一的绝学,令她落后一个境界仍然有着九成胜算。   她以文火慢炖的办法,慢慢斩下杨管家的四肢,以残酷手段复仇。   于家人她的情感不深刻,可这十几年来的惨痛遭遇皆是出自这些人之手,不恨是不可能的。   绣玉看着会觉得太过于血腥,不喜欢,便盯着远方发呆。   她望着虎踞山巅,本是表情平淡,但很快便看见雷云汇聚,轰雷落下。   女子心中稍稍戚然,天劫之力的确吓人的很。   可接下来,当她看见了肉眼可见的巨大银色重锤时,整个人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跌一个踉跄。   ——那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   杨管家残身浴血,双臂被斩断,只剩下两条腿了,他的全部功夫都在手臂上,没了手臂几乎是废了一半,不是谁都有唐钰小宝的能耐。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还是在负隅顽抗,期望着峰回路转。   他低沉道:“你家公子去送死了,不去给他收尸么?”   兰香雪平淡道:“你以为那老不死会来救你?”   “可你家公子死定了。”杨管家冷笑道:“庄主必证道金丹,在这之后,你们谁都活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远方虎踞山上便传来轰然雷鸣。   杨管家正惊喜看去,却在第三道雷霆落下之际,望见了一锤擎天的恐怖景观。   刹那间,他一头花白头发都乱了,眼神中充满惊诧之色:“那是什么。”   兰香雪收回目光,抿了抿嘴唇,眼中掠过迷醉笑意,旋即举剑道:“看来你家庄主要死了。”   杨管家表情难看,没有反驳,他目光阴暗,有恶意,有疯狂,更多的是忌惮。   他悄悄的往后退了半步,开始不想着拖延时间,而是如何逃走。   可惜兰香雪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剑光如影随形而至。   挥剑绝浮云。   ……   梅花盛放的庭院之中。   雷霆的光芒照亮了慕容念瑶的面容,她的眼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双手下意识的紧握着,直至轰雷驱散云雾,那光影交叠的间隙之中。   她如释重负的笑了。   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   大战起,大战落。   胜负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加减法,聪明人知道如何增强自己,削弱对手。   仗着修为强横便横行无忌,迟早会遇到更强者,而江湖上,从来没有不败神话。   无数武夫都知晓,先天之下的胜负往往不过三招,进入先天之后才有了打持久战的资格,可任由这群资质平庸者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哪怕是杀天王也并不需要太花哨的办法。   一招   就够了!   白衣猎猎,每一寸衣袂都携带着滚滚雷霆,狂雷在躯壳中流走,气机寸寸炸裂。   白泷顾不及躯壳中的经脉破损、窍穴崩溃,任由白衣染血,只是全心全意的挥动手中的五十米重锤,将这招奔雷锤法借用天劫之威推演至极致。   天上仿佛升起了另一个太阳,遮住了柔和的月光,辉火绽放,雷霆四射,浴血天魔手持夸张巨兵,兵锋所向无人可挡,势动九天雷霆,锤落平山岳。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莫过于此。   这浩荡的神威将在未来无尽岁月的传奇故事中大放异彩,将这一战升华至江湖传说的境界。   有人在看,看那九天雷动的呼鸣。   有人在看,看那驱云散雾的一落。   而没有谁比重锤之下的慕容更加明白这种魂飞魄散的恐惧,再给他一辈子的时间,他也断然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竟会葬身于此,竟会死于这位‘弱者’之手。   他所驾驭的磐龙在这重锤之下如同榔头下的年糕,屠刀下的鱼肉,挣扎反抗皆是徒劳,视界被巨大之物所遮掩,如同天地蒙上一层阴影,如同群峰被一只手覆盖。   这一刻,慕容已经忘记了愤怒,而是在极端的恐惧和明悟下体会到了最后一丝丝的味道。   他想起了许许多多,想起了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想起那群被夺舍后的血亲的不甘怒吼,想起了兰庭覆灭时那个中年书生的惨笑,他已经舍弃了这么多,甚至舍弃了为人的最后底线,机关算尽、筹谋百年,岁月尽头的最终,换来的竟是这么一锤?   “我……”   ……不甘心……   他最后的言语也没能说出口,眼中已是一片白茫茫的色调。   五感被银色的光和轰鸣的雷霆所覆盖,一切都归于虚无,一切都于静默。   四式轰雷砸落,山峦崩塌凹陷,方圆数百米大地齐齐朝着地面之下坍塌了十多米。   破坏是连续性的,电光疾走,不仅摧毁了建筑物,不仅击崩了山岳,也引发了数个山体滑坡,龙盘岭的许多地带都随之产生了连环地震,山川地貌在这一击之下被改写。   磐龙土石被摧毁殆尽,尘土飞扬,地表散发着焦土的青烟。   天上雷云悄然散去,后面的六道雷劫已经没有再落下来的必要。   四式轰雷落地,发出叮当声响,紧接着一袭白衣落下,勉强站稳躯壳,却浑身摇摇晃晃。   白泷此时身上也同样遍体鳞伤,虽说是借了雷霆之力,但雷劫的力量岂是那么容易借的?   好在双脚并未落地,按照雷电奉还的原理,不落地,受到的损伤并不会致命。   “呵……”   白泷吐出一口气,咬了咬有些麻痹的舌尖,起身,敲了敲几个穴位,堵住破损的窍穴继续流血。   他的恢复很快,因为五式震雷正在迅速吸收躯壳内残留的天雷之力,仿佛这对它而言是一种滋补。   多亏如此没有带来二次伤害。   白泷低下头拾起掉落的四式轰雷,将铁锤收好,随后看向地面上被二向箔降维打击后变成平板的慕容庄主。   他连通坐下的磐龙土石一同被碾碎,躯壳上数不清多少伤口,最后能看见的只是一滩被雷光蒸干的焦黑痕迹。   夺取的慕容历的肉身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魂魄也理应在雷劫下灰飞烟灭。   白泷本着杀人扬骨灰的想法,运起天魔功,踏上了尸骸,正欲爆发余力。   却见一缕无比残破的黑影缓缓升起。   白泷皱眉本想徒手灭掉,却很快松懈了警惕心。   这不是残魂,而是执念。   残留的精神思念罢了。   黑影轮廓模糊。   “为什么……”他在质问:“为什么,我会败于你手。”   “这就是你的执念?”白泷视线平淡:“怎么,输给我,很丢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执念只是喃喃低语,不断重复。   “也罢,就让你做个明白的死鬼。”白泷淡然道:“你这种老不死,我不是第一个遇到了,上一个是独孤城主,只是他走的不是道宗的练气法门,而是食人的办法,通过吞噬血肉来维持自身的体魄不衰减,强行续命三十年时间,也没能突破到真正的天王境……”   “独孤城主……”   “不错,你不是我第一个杀的伪境天王。”白泷道:“所以,不用觉得不甘心……这是你应得的下场,我杀你纯属代天行道。”   执念的表情开始扭曲,它本就不定的轮廓更加剧烈的震动,双眼圆瞪,五官扭曲。   愤恨、痛苦、后悔、不甘都在执念的残留中爆发出来。   消亡前,临死后,他才终于知晓自己是败于何人之手。   他早该知晓,如此人物不可能是寂寂无名的江湖游侠。   “人榜第三,神魔莫问……”   “嗯,是我。”   白泷收拢五指,捏碎了这一丝执念残留,痛苦不甘的叫声里,坐看江湖三甲子的老不死,彻底烟消云散。 第316节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没事,俺不累   山道崩塌,原本虎踞山的地貌也被改写。   白泷也实在是没力气继续活蹦乱跳了,便寻了块石头坐下。   这次能杀天王伪境,看似稳如老狗,实则都是有心算无心。   这老家伙活了两百年,却把技能点全部加在了苟命上,完全没有跟人拼死一搏的气势,以至于等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想要拼命的时候,只能硬扛着天雷来强杀,气势一度萎靡到了最弱时期。   这次正面搏杀天王伪境和上次差别很大。   上次是无限的提升加强自己,在报废了一把名剑的基础上,强行0.99换1。   这次是无限的削弱对手,最后在天雷劫的帮助下,一举镇压诛杀。   同样是靠着兵器之利,说实在的没什么了不起,毕竟不是自己的真本事。   倘若说地煞莲是十拿九稳的有心算无心,那么天雷引这招纯粹是在赌运气了,因为没什么保证自己不会被天雷当场劈死,他也没有试验过四式轰雷到底能否承载天劫之力。   不过爱笑的人运气一般不会太差,否则是笑不出来的。   白泷运势不错,强行镇杀了慕容老不死,一招胜负,没有悬念。   他翻了翻界门的任务线索,提示第五环任务已经完成。   【第五环任务】   【任务名称:诛天王】   【任务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一千五百业力点数,伪境异象·磐龙】   【任务难度:地级】   【备注: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很好,爽到。   杀了这老不死本来就很爽了,而看到界门的奖励顿时更爽了。   天王境是从万象境中升华而来,异象源自万象而高于万象,这老家伙曾经是真天王境界,后来实力不足才导致的跌境,因而这伪境异象仍有回归真·天王异象的可能性。   这磐龙的伪境异象是在地上爬,也许真天王异象就是在天上飞了。   一个是爬爬爬,最会爬了,一个是飞飞飞,芜湖起飞……这差别太大了。   况且,伪境异象不论低劣也绝对强过万象境,这对于白泷而言,何止是大杀器。   可惜的是……暂时是用不出来的,用出来也很难发挥全数威力。   杀人爆装备,世间爽快莫过于此。   这老王八不仅让人杀了,骨灰扬了,魂飞魄散了,而且修炼了三甲子的异象还被人拿走,简直是……   大快人心呐!   白泷嘴角疯狂上扬,然后牵动到了伤口,疼的疯狂吸凉气。   其实只要吃下一枚大还丹就能快速回复行动力,可他眼看慕容老鬼都死了,没必要浪费补给品。   区区致命伤……哦,好像不是致命伤,那就更不需要浪费丹药了,忍一忍就好了。   节约还是你家白公子节约。   他等待了片刻,不多时,有一阵尘土飞扬,已经没有了正常山路的山间,能飞奔轻快的只有山中精怪。   一只大熊猫背上坐着白衣女子,白君儿追赶着靠近,左看右看,问:“结束了?”   “结束了。”白泷问道:“你们找到龙骨了?”   “找到了。”熊猫点头。   “那就好。”白泷说着正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扶住。   “你伤得好重。”白君儿看着白泷重伤至死,叹息道:“你经脉窍穴都毁成这样,虽然不至于彻底变成废人,但之后想要动气很难……”   “啊?”白泷一愣,随后说:“这点伤不算什么,杀一个伪境天王,已经算是很赚了。”   “何苦呢?”白君儿大眼睛里满是哀伤:“他一条命根本人间不值得。”   “咳咳……”白泷咳嗽两声,想笑伤口又疼:“这句话杀人诛心,不过我是真没事,歇歇就好。”   白君儿认真的说:“你放心,这种伤势或许凡人没办法治疗,但是海外仙岛有办法治,我认识浮水观音宗里的练气士,她们会通过固本培元的办法慢慢修复你的窍穴,虽然可能要花很多的时间,但一定会没事的。”   “海外仙岛?”白泷扭过头,急忙摇头:“不不不,我是真没事,隔段时间就好了。”   “白公子!”白君儿瞪眼,红着眼眶:“我是认真的,你不要灰心丧气啊。”   “那也不至于要去海外仙岛啊,我还忙着去梵月谷……”白泷说。   “你伤的这么重,还想走江湖?不行,我不答应。”白君儿固执道:“你必须跟我回去疗伤。”   “真不必了,你怎么这么热情啊。”   “你信不过我吗?”白君儿眨着大眼睛。   “信得过,但是这伤……”白泷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第一次了,很快就好。”   “你当我傻瓜吗?我虎头虎脑,很聪明的!”   听着二人的争执,熊猫摸了摸脑袋,他听明白了……大姐头还真是够卖力的,她莫不是看上了这白公子吧,这么着急想把这个人带回去,疗伤虽然说是疗伤,但估计也是借口之一。   于是阿熊悟了……可能是大姐头发情期……不对,是爱情到了。   这时白君儿怎么都没办法说服白泷,只能对阿熊投来一个眼神示意——唱红脸。   阿熊心领神会,回以眼神——交给我。   于是他走上去,一手刀敲在了白泷后脖子上。   原本对熊猫没什么防范并且本就虚弱的白泷眼睛一翻,当场倒在白君儿的胸怀里,猫奶洗面。   “你干什么?”白君儿抱着白泷的脑袋,没有撒手,但很是费解。   “不是要抢人吗?”阿熊说道:“那就直接动手,打晕了带回去不是更符合大姐头的风格?”   “符合你个鬼啊!”白君儿瞪眼:“我现在是仙岛住民,和过去的野蛮丫头能一样吗?你以为绑回去就能成亲的啊,我要的是这个人吗?我要的是他的心啊。”   “人都有了,还要心做什么?”阿熊不明不白的问。   “能解锁更多姿势。”   熊猫听不懂,但拗不过大姐头,还是充当苦力把白君儿和白泷背下了山。   白君儿其实有些心动,就这么扛着白泷回去成亲也挺好,可惜她实在有些舍不得用强迫的手段,况且这位是能杀天王的猛人,先上车后补票的做法,如果对方来还说得过去。   只能将不能告人的目的收好,遗憾的将白泷带回了磐龙山庄修养。   许多家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等到天亮后,门房才注意到,杨管家的尸体被砍成了六块,脑袋被钉在了门上,死状无比凄惨。   而慕容历已经灰都不剩下了,眼看整个磐龙山庄一团混乱,这时候是慕容念瑶出来主持了大局,她的意思就是——当做无事发生,一切照常过。   于是太阳照常升起。   世界少了谁不会停转,慕容老不死终于是死了,而白泷也在第二天下午醒来。   苏醒时,床边坐着兰香雪,她正在看书,而不远处传来莎莎的铅笔声响,是绣玉还在跟黄冈题卷搏斗。   “公子醒了。”兰香雪轻声说:“还要在休息一会吗?”   “不必。”白泷摇头,一夜休眠,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七七八八,窍穴经脉损伤对他而言就是个笑话,能断肢重生的再生能力,这点损伤全部恢复根本不需要一天时间。   他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替换了,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有股药香气味,他瞥见兰香雪躲躲闪闪的视线以及故意装作写题不回头的绣玉,决定暂且还是不问是谁帮忙换的药了。   起身离开床铺,他吃了点东西补充一下饥肠辘辘的胃。   同时以平静的口吻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嗯?”   “我已是内天地圆满,可以冲击先天玄关了。”白泷说。   兰香雪惊讶了一瞬间,毕竟白泷在一两月前只是练气八重,怎么如今升境这么快?   可她很快想开了,毕竟是公子……便是重走武道也理应是事半功倍,不愧是公子。   “杀了一个伪境天王,当得此收获。”白泷如此解释。   绣玉歪了歪脑袋——那你再去多杀几个天王伪境,岂不是要直接陆地神仙?   “只可惜江湖上没这么多的伪境,也没这么弱的伪境。”白泷失笑,起身推开房门,面朝夕阳。   “公子要出门吗?”兰香雪拿起冬衣。   “你休息一会儿吧,已经一夜没睡了吧。”白泷摇头说:“我去见个人,很快就回来。”   “那个人是?”   “慕容念瑶。” 第317节 第三百一十五章 白骨   梅园。   白泷缓缓伸了个懒腰,仰起头,望着天边的夕阳,稍稍眯起眼睛。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径另一端传来了些许脚步声。   白泷侧过头看去:“慕容小姐……不,或许该称呼你为慕容庄主,更合适一些了。”   慕容念瑶站在梅园之外,脚步稍稍停顿。   “白公子说笑了,我只是代为管理。”   她转移了话题问:“本以为白公子受伤严重,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不需要多休息休息?”   “龙潭虎穴,岂敢安睡。”   白泷意有所指道:“我来见你,也是为了说一些事,反正你很快也要找过去。”   “我的确有些事需要问明白。”   慕容念瑶平静的说:“不过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必要问了。”   “看来你和兰香雪谈过了。”   白泷摸了摸下巴:“这姑娘没什么心机,你这算是欺负人。”   “女子和女子之间的谈话可以亲近一些,我承认我是有些耍小聪明。”慕容念瑶缓缓欠身行礼道:“对此,我愿意道歉。”   白泷想了想说:“慕容历死了,慕容老王八也没了,如今只有你有资格正大光明的继承磐龙山庄。这么仔细一计较,其实你我算是敌人。”   “敌人?”慕容念瑶不解道:“何出此言?”   “我杀了慕容老王八,不论如何,他也是慕容一族的老祖宗,如果你继承磐龙山庄,指不定会有人不服气,这时候你竖起大义旗帜,举个奉诏讨贼的名头。”   白泷一拍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悬赏我这颗项尚人头,就能拿下大势,也算是名正言顺,而且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磐龙山庄。”   慕容念瑶再度停顿片刻,她问道:“白公子是在给我出主意吗?”   “你想多了。”白泷摇头说:“我只是认为你可能会这么想。”   “白公子是忘记了,我也是兰庭的人?”慕容念瑶反问道。   “也是哈。”白泷戏谑道:“认贼作父的感觉不好受吧。”   “……”慕容念瑶被戳到了痛点,脸色不好看。   “你的确挺能隐忍的。”白泷不无赞叹道。   “说是隐忍,实则是苟延残喘。”慕容念瑶也坦言道:“你不必试探,在你调查出真相之前,我已经隐约猜到了慕容一族的移魂术法。”   “我知道。”白泷不假思索道:“否则你不会暗示我。”   “那不是暗示。”慕容念瑶否认道。   白泷不予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我好奇的是,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是不是在你动手杀了慕容老庄主后,你才察觉到的?”   慕容念瑶平静道:“他是衰老至死的。”   “不,他是被杀的。”白泷肯定的说:“慕容老王八换了身体,不可能允许慕容历的魂魄还残留着神智,必然会让他快速死去,为了保守秘密,必须选择封口,而慕容历的最后残留思念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可以肯定他最后有见到你一面。”   “这又有什么?”   “我说的是,魂魄被置换后,他以慕容老庄主的模样见到了你……”白泷推测道:“然后你把他杀了。”   “白公子,为什么要乱猜想?”慕容念瑶奇怪的反问:“我可不会杀人。”   “是吗?”白泷不置可否。   “有话直说。”   “好,那我直说。”白泷直言道:“慕容念瑶,你还记得你杀了多少人么?”   声音落下,慕容念瑶立于梅花树下,眉头紧锁。   良久她才说:“真荒谬。”   她摇头否认:“这分明是……”   “杨管家的确杀人了,但是他们不会用这种手法。”白泷说:“他们也根本不必要自己动手。”   慕容念瑶装作不明白。   “想想之前那群江湖人,为什么明知出了山庄就会死,却还是有三两人会趁着夜晚私奔?并且不是成群结队,而是单独逃走?”白泷说:“很简单,他们认为自己逃出去就能活,简而言之……有一条秘密离开的道路,能让他们不被发现,只要留下一条信息,这群怕死且没脑子的江湖草莽绝对会选择搏一搏。”   白泷伸出手抚摸着梅花树上折断的梅花,侧着目光看向墙壁。   “早在我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有暗示过我暗道的存在,你故意折断了这根树枝,而这根树枝所指向的方向就藏着一条暗道,通过这条暗道能直达虎踞山的兰庭。”   “顺着暗道离开,会抵达兰庭,但是寻常人去了兰庭,更是死路一条,刚刚出了慢慢隧道,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可迎面就会撞上‘铁僵’等等邪祟,成为饵食。”   “慕容老王八借用举办丧葬的名义,把这群江湖人叫来,目的就是让他们一个个死在兰庭里,增强阴煞大阵的威能,这种恶人含冤而死,死了也会成为恶魂。”   “然而想要将他们留下,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白骨书生’的名头就被抬了上来,成为了将他们困在山庄的绝佳名头。”   “擅自出山庄者,死!”白泷一字一顿的念道:“再加上几颗人头,剥了脸皮的死者,假的也成了真的。”   慕容念瑶出声打断道:“等等,白公子,你所说的这些都是杨管家和慕容的阴谋,这和我有何关系?便是真的有人被杀后剥了脸皮,也不该是我……”   “最初我也是这么认为,可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难免有些事无法解释。”白泷说:“譬如说……为什么身为磐龙山庄的供奉长老的两人也会死于非命。”   “也许他们是叛徒?”   “那他们早该死了。”白泷说:“不必要等到现在才杀。”   “也许他们隐藏的很深?”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可他们死亡的时间点,又偏偏是在慕容老王八完成了夺舍之后。”白泷代入视角:“如果是我要造反,一定要选择他最虚弱的时候,也就是在灵魂迁移的瞬间。”   “也许……”   “也许,他们只是接受了慕容老王八的命令,假扮白骨书生去清扫逃出去的人,结果反而是他们自己被剥了脸皮送了回来。”白泷抢断了慕容念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他没有去看慕容念瑶此时的表情,而是继续说:“有本事能杀了两个供奉长老的人,实力一定不容小觑,而我也一直没看到这两位长老的尸体,本是没必要藏着,我认为这两具尸体极有可能很符合削骨剥皮的特征,显然,能做到这点的自然是白骨书生本人。”   先前慕容历和杨管家的确都是坚决肯定的说是‘白骨书生’动的手,如今想来他们提到这名讳时,忌惮的表情也不似作假,那么极有可能是真的。   “或许是吧。”慕容念瑶不置可否:“但是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白泷自问自答:“乍一看的确没什么关系,毕竟两个长老死了,甚至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是。”   “单看过程的确是这样,可回头看一看结果,哎呀真是不可思议……居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白泷讽刺的笑:“这两位客卿长老死了后,慕容老王八居然只有一个杨管家能够差遣的动,其他居然留不下几位能打的先天武者,他这么多年的底蕴都去哪了?难道只顾着练气,把眉毛以下的部分全部截肢了?”   “老王八提到过,他为了保证血脉不断绝,送了嫡系去了南唐,也难怪磐龙山庄这么多年来没有恢复元气,可实在不该只有一个杨管家,他太弱了,他的底蕴也太弱了,活了两百年九折水瓶……我实在是不信,所以只能认定,早在我来之前慕容老王八的左膀右臂就已经被砍了。”   “恰巧,两个客卿长老死了,还是被‘白骨书生’所杀,这已经是近乎于明示。”   他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食指抚摸着自己的眉心,斟酌着言辞。   “虽然至今为止,我也没能把握到全局,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慕容死了,而我们这些外来者也将要离开,磐龙山庄看似已经成了无人管的了的烂摊子,然而这并不代表它的基业消失,谁能留下掌控磐龙山庄,谁就能顷刻间获得江湖地位、话语权、财富以及不受制于人的自由。”   “这个人就是你,慕容念瑶……你是最大受益者。”   “所以我大胆推测,你就是……白骨书生。” 第318节 第三百一十六章 羡慕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两人的轮廓上,影子拉的很长,而身上渡着一层金色的光影轮廓。   只是一者的面容迎着阳光,另一者则是背对着阳光。   白泷见到慕容念瑶不回答,只是平静的说道。   “我其实个人很相信阴谋论。”   “因为我着实不是很聪明,所以我相信这世界上一定有人比我更聪明。”   “不论何时何地,都有聪明人在,如果有统筹全局的眼光视界,知晓来龙去脉掌握细枝末节的能力,祂们会选择暗中观察发展,然后在最合适最恰当的时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动摇天秤,让胜负得以倾斜,甚至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暗示。”   “如此轻易的就能引导结局走向他们需要的方向。”   “这很难,却也很容易。”   “敲一锤子价值一美元,而知道在哪敲一锤子价值九十九美元。”   白泷抱着双臂,淡然一笑。   “你不承认也无妨,我这只是一个推测,一个基于现状作出的猜测,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况且,即便有证据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因为我不喜欢做亏本买卖,杀一个慕容老王八,值;杀一个没有把握的黑榜第十,不值。”   虽然慕容念瑶仍然是沉默着,可白泷能猜到,她的心境一定如同这波澜起伏的水面,泛起无数涟漪。   在胭脂榜第十的名头下,在这幅名誉天下的面具下,属于她的那份真实正在被揭露出来。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慕容念瑶问道。   “噢?”白泷摸着下巴:“感情还有更多秘密?”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慕容念瑶瞥了眼白泷:“我还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   “哈哈哈……”白泷笑出声:“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安慰你,我恐怕不行。”   “是啊,白公子并不会因为谁的悲惨而同情谁,你比很多人都要理性千百倍,这幅楚楚可怜的面具对你来说,是没用的。”慕容念瑶平静道。   “你这算是承认了?”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你既然认定了,我否认也无用,但天下人是不会信的,胭脂榜第十的慕容念瑶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最多捏一捏绣花针,怎么可能是满手血腥的白骨书生?”慕容念瑶看向自己白皙滑嫩的手掌,旋即轻笑一声:“而我……确实不懂武功。”   白泷轻疑:“你真不是先天?”   “我的经脉早就被慕容暗中破坏了,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落下了病灶。”慕容念瑶轻声说:“终身不可能习武,所以我只能练气,而且是驻颜功法的长春功。”   她美丽的眸子转向白泷:“你一定很好奇,这样的女人怎么杀人?”   白泷点头:“对,即便你精通各种杀人手段,也不太可能杀的了先天。”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慕容念瑶停顿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不必了。”白泷婉拒,后果是什么还不清楚。   慕容念瑶自言自语道:“掌握了磐龙山庄之后,我的病很快就会好,并且不出一年时间便能登入四重天,届时这江湖就不会有白骨书生了,也不需要他了。”   “野心勃勃啊。”   “野心?”她说:“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罢了。”   “以你胭脂榜第十的地位,想要活路还不容易?”   “白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我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自由,连走出这山庄的次数也是极少。”慕容念瑶低声道:“我只是他手里的一件工具,一件物品,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要么就是被毁掉,要么就是被尘封……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活着,可偏偏我知道的太多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慕容念瑶娓娓道:“因为我自幼过目不忘,所以才被送去的兰庭,做兰家大小姐的伴读,事实上他们将我当做兰香雪的替身也没错,因为我的确很聪明,什么东西学一遍就会。”   “你这么聪明,老王八没怀疑过?”   “我表演的很好,许多时候都躲得远远的。”慕容念瑶说:“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害怕,所以我必须隐瞒的更好,这反而给他留下了一个胆小畏怯的印象。”   “所以早在十年前,你就想杀他了?”   “最初我没有这份勇气。”慕容念瑶苦涩道:“直至去了一趟南唐,有个人教会了我如何杀人,告诉了我如何反抗,后来我就懂了,原来只要他死了,我就能活的很好。”   “有个人?”   “白公子不用追问,我是不会说的。”慕容念瑶摇头:“这个是秘密,我也不能告诉你。”   “好,继续说其他事,你先杀慕容老王八,却不是简单的事。”白泷没有追问。   “为此我需要谋划。”慕容念瑶说:“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查清他的底细……”   “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是找寻破绽。”慕容念瑶低声说:“可这真的很难,我几乎想过要放弃。”   白泷一挑眉毛,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他想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来,慕容念瑶怎么才能杀了慕容老王八。   慕容念瑶也看出白泷的疑惑,她抿了抿嘴唇,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没白公子的胆识,也没有直面天王的勇气,所以我要杀他,只能助他成事,暗中落子,继而破坏他的四九雷劫。”   白泷了然,这很正常,自己也是借用天劫的力量才杀了他,他深表赞同:“这老王八也活该被雷劈死。”   “其实说到这里,大多也说清楚了。”慕容念瑶说:“白公子还有什么想问么?”   “嗯,还有一个问题。”白泷好奇道:“为什么最初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你就决意要利用我了?”   慕容念瑶失笑:“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想不明白吗?”   白泷真不懂。   “天下皆知,人榜第三,能杀天王伪境。”慕容念瑶道。   “不可能。”白泷当场否认:“我哪里像是玉树临风、丰神如玉、表里如一、天下无双的人榜第三了?”   “公子可以否认,但我认为猜想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慕容念瑶说:“都是一种尝试罢了,我给你的都是暗示暗语,从未有过点明,能否明白是你的事。”   “赌运气?”   “我承认有赌的成分。”   “你赌一手,而我和老王八之间就必然有一个会死。”白泷叹道:“恶毒的女人啊。”   慕容念瑶笑容有些勉强:“我虽然欣赏公子口直心快,但这些话尽量别当面说。”   “做了又何必怕别人说?”白泷淡然道:“你这时候其实可以翻脸的。”   “不会。”   “真不会?”   “我保证。”慕容念瑶认真道:“我很欣赏公子。”   “我也欣赏我自己。”白泷淡淡道:“可我不欣赏你。”   “……白公子更欣赏兰香雪吗?”慕容念瑶忽然间低声问。   白泷不答。   慕容念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敛去神情的失落怅然。   她忽的一笑,装作不在意的将话题转移开:“其实白公子猜错了一件事。”   她莲步轻移,一步步走过白泷的身侧,衣袂染着梅花清香:“我的确是白骨书生,白骨书生却不是我。”   留下一句谜语,她走入了别苑。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了,过去她从别苑走入,这次却是从别苑走出。   仍然形单影只,却再无往日萧瑟和寂寥。   白泷收回视线,折下一枝梅花,嗅着扑鼻清香,离开了梅园,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本该走入别苑里的慕容念瑶却转过头,迎着最后的火烧云,看着远去的白衣背影。   她咬住下唇,这颗跳动的心告诉她,自己并没有说谎。   真的很欣赏这位白衣如雪的公子,欣赏他的率真和侠气,哪怕是那句‘老王八’也是无比悦耳。   也真的很羡慕兰香雪,羡慕的很不得取而代之。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不是吗?   明明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已经握在手里,可她竟有些怅然若失。   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却仿佛失去了更多。   不,比失去还要残酷的是,根本不曾拥有过。   慕容念瑶嘴唇嚅动,良久良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不能当面说出的呢喃。   “……祝公子一路顺风……” 第319节 第三百一十七章 魂归来兮   入夜时分,白泷坐在虎踞山中的院子里,看着月亮。   外出行走江湖还不到一月,遭遇的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   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无非是死了一个天香楼阁的无极,再死了一个伪境天王。   总觉得自己再多走江湖十年,这天下高手还得再死个七七八八。   好像也不是坏事,高手死的多了,天下才容易太平。   不要将真正的武者当做核武器来看待,核武器不会长腿自己跑,更不会有自己的思想。   说是这么说,可练武还是要练的。   如今白泷已经是内天地圆满,可以冲击先天玄关,但毕竟是第一次,没什么把握。   谁知道那是一层膜,还是一张纸,还是一块钢板。   要以什么样的姿势,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口号捅穿它,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如今白泷的业力点数已经存储了很多,足够兑换先天前五重的天魔再转,功法不需要担心。   他决定还是回去后,看看界门怎么说。   他正发着呆,眼前出现一双大长腿,白泷抬起眼睛,见到的是白君儿。   她伸了个懒腰,对着白泷眨了眨眼睛:“搞定了。”   “这就结束了?”白泷有些诧异。   “嗯,挺方便的,只要有龙骨和兰庭血脉,阿熊很快就得到了山神认真,比我预料的快很多。”白君儿挺胸道:“其实也是我过去问过我阿爹,他跟我说过,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白泷见她就像是一只等待被夸的猫儿似的,倒是不介意她自卖自夸一下:“这下虎踞山中便有了新的山神,邪祟难以再出现了,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   这时候,半空跌落下来一只青衣青年,郑慎虚摸了摸摔倒的鼻梁:“明明负责寻龙脉的是我,布置法阵的是我,白姑娘,你不讲道德,怎么能抢先来白大佬面前邀功……”   司天监青衣咳嗽一声:“白大佬,我也很勇的。”   “你给我一边去。”白君儿一指头点在青年的脑门上,把他推飞出去几十米。   ……臭道士,想跟本姑娘抢公子?   “哼哼,啊啊啊啊啊——”郑慎虚飞了老远,发出一阵目力吼叫。   白君儿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珠子丢给了白泷:“嗯,还有这个,之前忘记给你了。”   白泷接住这枚入手冰凉的珠子,他点了点头:“麻烦了。”   “不客气。”白君儿坐在石桌前,托着腮帮:“你真的不想去海外仙岛看看吗?”   “说不想是骗人的。”白泷回道:“会去,但不是现在,等到我走江湖觉得厌烦了,便去海外看看,希望到时候你不要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白君儿笑容满面:“大欢迎呀~”   ……可我分明是柯南、金田一的死神体质,走到哪里,哪里的高人就要陨落,你真的觉得没问题?   白泷暂且不言语,起身离开了石桌,走向门外。   门外,兰香雪如一只幽兰生于空谷,月光轻柔的拨弄她的长发。   她换了一套衣着,不同于那身淡紫色的衣裙,这件衣物是月华般的白色。   “公子。”兰香雪不太适应的捏着裙角,这衣服她穿着不是很适应。   白泷看了看,点头道:“还不错。”   “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兰香雪奇怪的问。   “当然是让人看。”白泷说:“把手伸出来。”   兰香雪乖巧伸出右手,旋即一枚冰凉珠子落入手心。   丝丝冰凉的珠子中释放出一阵烟雾,云烟缭绕,随后一道残影浮现于跟前。   这道残魂比白泷见到时还要凝实一些……看来交给白君儿去收魂是对的。   兰香雪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美貌妇人,第一反应是警惕,可旋即她便怔住了。   这名妇人不过二十多岁,她的样貌定格在死去的年龄,那眼眉那么模样仿佛与兰香雪如出一撤。   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姐妹。   妇人无神的眼瞳亮起了光泽,她抬起皓腕,伸出手轻轻抚摸兰香雪的面容。   “雪儿,雪儿……”   她认出了兰香雪,残魂激动万分,仿佛要落泪,她伸出手想要拥抱,却只能触碰到虚无。   “公子,她是?”兰香雪手足无措心神慌乱,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下意识寻求白泷的回答。   “她是你的母亲,兰庭中找到的残魂。”白泷给出答复:“有什么想说的,就趁现在说吧,别留下遗憾。”   说罢,青年便转身离开。   母女重逢的画面自是感人肺腑,白泷认为这不宜打扰,况且她们已经是生死离别,阴阳两隔。   等待兰香雪的母亲心愿了结,怨气消解,便可在刚刚晋升为山神的熊猫的指引下重归轮回转世投胎。   虽然今生今世无法再聚了,但是了结了这场遗憾也是一种美好。   白泷离开了一段距离,直至听不见声音。   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丢开嘴里。   已经离的很远了,可不久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传来,听不清是魂魄的哭声,还是十多年来不知亲情为何物的少女的呜咽。   白泷郁闷的看向糖纸:“这牌子的糖果,下次不买了,一点都不甜。”   ……   庭院中,老猴子和银狼也围着石桌坐下。   白猿说:“丫头,发什么呆呢?”   白君儿说:“我在想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银狼想脱口而出什么,结果咬到自己舌头,疼的跳了起来:“嗷嗷嗷嗷嗷!”   白猿以手扶额:“你还是想办法把他带回去成亲再说。”   “在想了,在想了……我觉得白谛、白觉的名字挺好听的。”白君儿托着腮帮痴痴的笑。   “咱们还是想办法通知虎爷来绑人好了。”白猿做出一个狠厉的表情:“一不做二不休。”   “我怕虎爷也打不过。”银狼说:“他可是杀了一个天王,一锤子差点把山头移平了,太狠了这人。”   “那也无所谓,我们可以……”白猿继续出馊主意。   “阿叔,你之前不是反对吗?”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这么个绝世好男人,哪有放过的道理?能打、好看、还符合你要求,还™重义气,帮我们找回了阿熊,给了他山神,这™是什么?这™的是气运啊!不必那群在仙山里的妖二代们强太多太多了!”白猿口若悬河道:“一人得道猴犬升天,倘若以后他有本事得道呢?”   狗子觉得很有道理:“好家伙!大姐头,以后不是他当我姐夫,我不认!”   白君儿无语道:“你们也太现实了吧……”她继续看着月亮:“还是帮我想想孩子名字靠谱点。”   白猿小声嘀咕道:“啊狗,要不我们今晚就给他整点补的,你去山里整点鞭来……”   “得令!”银狼立刻摇尾巴。   “我听到了!你们居然想要下补药!”此时从树丛里爬回来的郑慎虚还没来及拍拍衣服就听到了这劲爆发言,当即就想冲出去打小报告:“白大佬,有人要害……”   “给我打——!”   庭院里,一只猴、一条狗在围殴斩妖除魔的司天监青衣;白虎姑娘在望着月亮发着花痴。   可真是热闹的很。   ……   半个时辰后,白泷觉得差不多了,便走了回去,见到母女二人都红着眼眶。   残魂此时的怨气已经散的七七八八,兰香雪见到白泷,立刻擦一擦眼泪。   “多谢白公子。”兰夫人致谢:“我已经从雪儿这里知道了全部……多谢。”   “不客气。”白泷差点顺口接上一句‘给钱就行’。   “如今兰庭已经不在,该毁掉的都毁掉了,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还在,雪儿孤苦伶仃一人,还希望公子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兰夫人知晓时间不多,欠身道:“……雪儿就交给公子了。”   这句话说出口,既表明她信得过白泷,又是暗藏几分‘我女儿就交给你了’的意味,简直是明示。   可钢铁直男白泷却一笑置之:“不需担心,即便不用我照顾,她也能过的很好,况且也轮不到我。”   兰夫人一怔:“公子此话是何意?”   白泷平静的说:“兰夫人不必隐瞒,我已经知晓了,不是还有梵月谷么?”   谁知此言一出,兰夫人本就透明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神情近乎于惶恐,出言制止道:“梵月谷?不行!绝不能让雪儿去梵月谷!”   白泷正吃惊时,并未注意到,黑暗中有一道人影已悄无声息的潜伏着。   三无萝莉黑发如瀑,藏在暗处,目光冷漠的注视着兰夫人的魂魄。 ==================================================== 本是由【呆毛王威严满满】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试读,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呆毛王威严满满】提醒您:合理安排阅读时间,杜绝沉迷网络小说!更多小说尽在【刺猬猫提取群】——606793406 ==================================================== 本群提供刺猬猫订阅文本提取服务,为防止作品下架无法阅读,以及提供更佳的阅读体验。且提取文本必须由本人订阅,不支持白嫖服务。入群且看群公告,以及寻找群主和管理员咨询详情。 注1:我只提供提取服务,账号是你们自己提供。 注3:免费作品也可提取。 注4:群主不会泄密群友账号信息之类或私自使用账号中的虚拟货币【猫币/代币】==================================================== 第三百一十八章 白公子不想负责   兰夫人的魂魄飘荡于空中,与白泷浅谈着话语。   “我希望雪儿能自由自在的活着,虽然我已经无法照拂了她了,但仍然希望女儿能有个好的归宿。”   “归宿吗?”白泷问:“什么样的归宿?”   “白公子,归宿是家,家即心安之所,重要的并不是去什么地方居住,而是陪在什么人身边。”兰夫人温和道:“所以说……”   白泷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这有点难……毕竟兰庭已经没了,难道要想想办法打通幽冥,让你们一家三口在奈何桥上团聚?”   “……”兰夫人一时语塞。   她盯着白泷看了看,一时间分辨不出这青年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兰香雪反而破涕为笑。   她清楚白泷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或许很多人见到美丽的异性后,满脑子思想都开始转向馋身子,可偏偏有些人不会,他们清醒且固执的认为异性缘什么的跟自己无缘。   所以他不会由于性别不同而产生什么认知上的差异。   所以他也不会因为一时情感冲动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所以他脑海里根本没有爱情、婚约之类的概念吧。   兰香雪笑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始发愁起来,女孩过去的确没考虑过太多,可随着时间推移,年龄成长,她的确不太满足于如今的位置了。   如今见了母亲,似乎也能水到渠成的更进一步,可惜……你白公子还是你白公子。   兰夫人意有所指的问:“白公子,你是有婚配在身了?”   白泷摇头:“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那你是有恋人?”   “也没有,为什么又问这个?”白泷奇怪,最近好像同样的问题被问了挺多次。   “白公子,敢问你年龄、家庭……”   “停一停,兰夫人。”白泷打断道:“别这么随意的查户口好么?我保留隐私权。”   “无他,只是想要多了解了解公子。”兰夫人有心想要点明一下关系:“比起其他人,我更希望能将雪儿托付给白公子来照看。”   “这个你放心。”白泷坦言道:“个人能力有限,但我会尽力。”   “怎么尽力?”兰夫人很想说,希望你把她余生都照顾好。   “不好说啊。”白泷摊手:“你家女儿比我还厉害呢,我寻思没什么人能欺负她吧。”   “女子再强也是女子,也是需要嫁人生子的。”兰夫人着重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   “偏见啊。”白泷却不认同:“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一定要嫁人生子?这是偏见,是封建时代的糟粕,不可取啊兰夫人,江湖上独立坚强的女性数量不少,为何非要嫁人呢?”   他侃侃而谈:“我认为嫁人不是一种合适的说法,最合适的说法是婚姻……谁都不属于谁的附属品,双方地位均等,这才是合适的婚姻形式,既然双方地位对等,那么也就没有一定需要嫁人生子的说法,重要的还是在于自己的想法,这不该由其他人来做决定。”   他一通现代人权平等的话术,说的兰夫人一愣一愣的。   寻常来说,这么顶撞年长者不是一个好习惯,教条古板的老夫子不会欣赏这类特立独行者。   可白泷如此条理清晰,态度鲜明,反而更加让兰夫人认为这青年是罕见人才,毕竟这些可不是谁都能随口言之的道理。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兰夫人表示理解:“公子所言极是。”   白泷也坦然道:“那么兰夫人也该明白,兰香雪已经足够独立,也不需要谁来照顾了,她一人已经足够面对这世间种种残酷。”   兰夫人稍稍一滞。   白泷微笑道:“您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坚强的足以面对世间残酷,又何须假借他人之手来保护?”   兰夫人望向兰香雪,女孩回以一个恬静的微笑。   她已不是六岁的孩子了,已经如斯坚强,走过了没有父母的十多年岁月。   兰夫人鼻子一酸,伸出手轻轻放在兰香雪的面颊上:“是啊,我的雪儿一眨眼就长大了……”   眼看兰夫人已经被说服,不再想着说些托孤的话,白泷也松了口气。   青年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很好,多亏我转移了话题。   ……总觉得继续谈下去,她直接托孤,再加盈盈一拜,我想拒绝都不行。   ……养活我自己都很困难了,兰香雪还是送回梵月谷更好。   异乡人有太多秘密,不适合与人接触太深。   他也不希望暴露界门的秘密,因而还是尽可能保持距离感,可以走近,但不能太亲近。   至于美少女JK养成、养几房姨太太什么的,他完全没想过这种事,这可能就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吧。   白泷认为自己完美的转移了话题。   却不知兰夫人此时更加心中满意,知晓女儿和如此优秀青年相知相遇,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能再加一个‘相恋’的话。   可惜他没有这意思,而雪儿还太年轻了一些,因为年轻所以怯场吧,不知该如何把握。   “白公子,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同样的一句话,意思却截然不同。   白泷一愣,他没听明白:“呃,我刚刚才说过……”   “此时不同于彼时。”兰夫人说:“雪儿交给你,我放心。”   ……可我都不放心我自己啊。   白泷还想推脱,可一而再的拒绝难免不太男人,过于小家子气。   他倒是灵光一闪,突然道:“也不一定,其实我们此行是去梵月谷,届时梵月谷中她能过得很好。”   “梵月谷?”兰夫人突然色变,她急忙道:“不行,绝不能让雪儿去梵月谷!”她神色突然激动:“梵月谷绝不能去!”   如此突兀的变化,令白泷分外诧异。   梵月谷是镇国一脉的所在,天然形成的外景。   镇国一脉的重要性和大秦皇族一脉不相上下,内必有严苛制度,血脉尊卑也属正常。   白泷对梵月谷不甚了解,却因为绣玉的缘故,对它并没有产生什么恶感,反而如今见到兰夫人态度激动神情骤变,产生了些许好奇。   白泷闻言诧异道:“兰夫人理应是出身自梵月谷吧,兰香雪也确是身负镇国血脉。”   他托着下巴问:“梵月谷……有什么问题么?”   兰夫人神色微变,她轻声说:“的确,我是来自梵月谷,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雪儿回去那种地方,天大地大,为何非要回去梵月谷?”   她神色戚然,言语支支吾吾,显然是有所隐瞒。   白泷更加好奇,本能的嗅到了些许隐藏的秘密。   兰夫人沉默许久,不愿提起:“都是些过去的事了……白公子,希望你能答应我,千万别去梵月谷。”   ……   暗中有些许寒气飘逸,凝成白霜覆盖在地面枝叶上。   绣玉指尖萦绕着一缕太阴真气,她凝视着兰夫人的魂魄,目光冷漠。   她已将对话听在耳中。   悄然之中,她的身形开始变高。   躯壳在迅速的成长着,而指尖旋转萦绕的一缕真气也变得愈发冷寒。   她似乎有意想要动手,目标是那飘忽的魂魄。   可正要动手之际,她不可避免的又一次的看见了白泷的侧脸。   动作一滞。   莲步抬起,迟迟没有踏前,最终又落下了,落回了原地。   她第一次浮现出纠结万分的神色,想要动手,却又不想当着他和她的面出手。   责任感驱使着她往前,而某种感性牵引着她伫立于原地。   忍耐着某种情绪的积压,她咬着牙关,如果有声音的话,她或许已经发出声音了,可她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嗓音,只是无声的压抑着。   这时,却听到了一句话。   “抱歉,不行。”青年平静的说:“我答应了绣玉的事不可能反悔,我向来言出必行。”   绣玉松开了攥紧的手指,静悄悄的抿起嘴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江城子   夜色将尽,山神庙中,熊猫望着兰夫人的残魂,他摸了摸头顶:“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再回来也是轮回之后,真的没什么别的想说了?”   兰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淡然一笑:“不了,想说的都说了,再说就舍不得离开了。”   她回眸看向兰香雪,柔柔一笑:“我的女儿已经长大,可我的夫君还在等着我啊。”   兰香雪静静的立着,没有走近,可衣袖里的指尖在颤抖着。   她自然不想离别,终于见到了死别的亲人,感受到了亲情,那股血脉相连的依赖感,她不忍放手。   可她又明白,母亲需要去轮回转世,久留于人世对她无益处,残魂没有了怨气,消去了执念,不应该再迷恋于人间,该离开了。   所有不舍都化作强颜欢笑,兰香雪竭力维持着情绪稳定。   兰夫人轻轻拥抱住女儿,虽然无法触碰到,但能感受到她的不舍和慈爱。   良久,直至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兰夫人方才松开手。   她轻声说:“雪儿……来生再见。”   女子一笑,目光移开,踏入山神庙所牵引的那抹金色光明之中。   残魂之影远去幽冥之地。   兰香雪伸出手,下意识往前一步,似乎想要追赶远去的残影,最终指尖摸了一个空。   有一只蓝色蝴蝶穿过她的手掌,静静飘远,没入山间林荫。   女孩无言失神的望着这幕。   白泷想起了一首诗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不相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的传世名篇,或许字词有所不合适,但这份思念的情感,也是家人之间的亲情。   兰香雪缓缓蹲下身,坐在了山神庙前的台阶上,抱住膝盖,将脑袋埋下,无言的流泪。   白泷也坐下,他不知道该安慰什么,这种时候居然只能想起来一个冷笑话。   ……有个人按照遗嘱要求把亲人骨灰做成烟花,然后点燃后放了出去,那个人希望自己死时会有烟花般璀璨,本该是感人的一幕,直至烟花绽放的时候,旁边有个朋友说了一句——尼玛炸了。   他不敢把这冷笑话说出来,怕被殴打,兰香雪再好脾气也不可能忍得住。   白泷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默默坐在一旁,缓缓哼起一首儿歌。   他哼着歌曲,兰香雪埋着头,稍稍抬起面容,眼眶泛红。   她也随着一起哼唱起来,声音带着沙哑,带着哭腔,唱一遍又一遍。   隔了好久,她靠在白泷的肩头上,带着哀伤和疲惫沉沉睡去。   ……   将兰香雪放在床铺上盖好被子,白泷走出房门。   绣玉问——她没事吗?   白泷摇头:“需要时间休息一下,还好,哭过就好,就怕她哭不出来,伤口会在心中流血。”   绣玉理解的点头——等等她恢复吧。   白泷说:“我正巧也要外出一天时间,等她恢复过来再说吧。”   他伸个懒腰,直至见到此时的阳光,才觉得一切终于算是结束了。   但真的算是结束了吗?   白泷想起了兰夫人说过的话语。   “……梵月谷是武学圣地,却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镇国一脉与大秦皇室相关,其中的秘密太多……”   “……血脉是镇国一脉的来源,因而绝不能允许它外流……”   “……你猜的是对的,我是逃出来的,梵月谷绝不允许镇国一脉的任何女子嫁人……”   “……我本以为是自己招来了灾祸,可并不是,这令我感到轻松,可我也明白终究瞒不了太久……”   “……既然梵月谷已经找到了你们,逃也是逃不走的,只是我不希望将这重担留给雪儿……”   “……白公子,请你答应我,保护好雪儿……”   “……以及,千万千万记住一点……”   “……当心镇国公主!”   兰夫人没有理由欺瞒白泷和兰香雪,她在最后留下了一句‘当心镇国公主’,这令白泷产生了一定的困惑和疑虑,虽然不至于动摇信赖,但无疑是有了些许质疑。   白泷在路上也不是没有问询过绣玉关于梵月谷的事,可她始终只字未提,只要绣玉板着小脸什么都不说,他也看不出太多的信息。   绣玉投来视线——怎么了,盯着我看?   “在想给你布置哪道题目合适。”白泷平淡道。   绣玉小脸一苦——你做个人吧!   白泷一笑置之,如果每一位镇国公主都和她一般,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突然才想起这个疑问:“说起来,镇国公主一共有几位来着?”   绣玉竖起两根手指。   白泷挑眉道:“就两位?”   ——就?   绣玉嗤之以鼻,她挥着手指书写。   ——镇国公主不是靠血缘关系,而是靠天赋、血脉浓度而被选上的,都是自幼开始培养。   ——人是从七岁起开始挑选,每一年淘汰一批,最初可能是百人,最终到十七岁后能获得镇国公主封号者,也只有寥寥数人。   白泷又问:“二十年一代培育,不……哪怕考虑到晚婚晚育的情况,算作是三十年一代,也不可能这么少人吧?就两位,前代呢?”   绣玉回道——战死了。   白泷愣住,这世界有这么危险么?天王境都战死,打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绣玉托着腮帮——代代镇国公主战死率一向很高,平均年龄不到五十岁。   白泷更加疑惑。   绣玉对此也不想解释太清楚,只是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走回房间里——我去睡觉了,恢复一下真气。   “先等等。”白泷叫住了她。   绣玉回身,新房四十五度回头——什么事?   “我改变主意了。”白泷说:“等我回来后,先去一趟帝都。”   绣玉稍稍停顿着问——你不是不想去见那个人么?   “我的确不想去见他。”白泷双手抱胸:“但有件事得办。”   绣玉问——什么事?   白泷笑的很阳光,也很爽朗,可说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去……杀个人。”   ……   大秦帝都,一座雕栏画栋的建筑物的顶端。   有名雪发如瀑的人影伫立着,俯瞰着帝都中的风景线,目光悠远。   他登高看远,凭栏眺望,视线尽头有一群飞鸟,飞鸟中有谁人御剑而行。   回头看向巍峨的宫廷方向,紫气沉浮,千秋盛世。   青年低声道:“真碍眼呐……”   也不知说的是这盛世风景,还是御剑的剑仙,亦或者是那紫气正盛的大秦皇宫。   他低下头,丢下手中空荡酒杯:“没人陪着一起,饮酒也没了乐趣,这茅台果真一点也不好喝啊。”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缓缓停靠在街边。   一颗熟悉的小脑袋探出来,小桃红走下了马车:“小姐,到了。”   倩影走出马车,烟栖霞已至大秦帝都。   桃红高兴的说:“公子应该还没到,要先去准备准备吧……”   烟栖霞唇角扬起,流露醉人笑意:“自然是要准备的,而且要好好地准备准备……”   笑意掩盖了眼眸深处的冷冽杀意——烟云燕,我来了,你在哪?   ……   一艘船只上,有名穿着白裙的女子,手里握着雨伞遮着阳光。   长发披肩,红镯熠熠。   魔教圣女,北冥清秋。   此时的她已离开天府州,顺流而下,手里握着一份来信,信中写道。   ——大秦帝都,魔门异动;凶星将至,天星尽摇! 第三百二十章 回归,抽奖   噗咚……   白泷一脑袋扎进被子里。   没有什么是比在外面辛劳了许久之后一脑袋扎进自己被窝里更幸福的事了。   他虽然身体不累,但精神上并没有休息好。   穿过界门后,就直接扑到在床铺上,床铺刚刚才换洗过,地面上的血迹等等也已经打扫干净了。   界门也适当的跳出来提醒了白泷一下。   【叮→咚↗咚↘咚↑】   【你已完成全部五环任务】   【额外奖励五百点业力点数,武学抽奖一次,特殊道具抽奖三次】   “好家伙,看到有抽奖我立刻就不瞌睡了。”   白泷立刻翻身起床,对着界门就是一个大陀螺。   扭动大转盘,看着武学抽奖这次能出什么货。   他倒是习惯了各种运气差的时候,实际上拿到的武学就没几招适合自己的。   花神七式他已经学会了前六式,然而对于这部绝学的最后一式简直毫无头绪。   【你已获得罗汉心经】   “?”白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倒不是惊讶自己抽到的这类武学比较特殊,而是惊讶于这心经居然是散发着紫光的。   可罗汉心经不是最基础的禅学功法么?即便不当做武学功法来练,也属于烂大街的佛经,买一本回来就一钱银子,佛经占五分之四,心经功法才占五分之一,就跟买插画送厕纸的轻小说一样。   能闪烁紫光代表它肯定厉害,难不成这是……野球拳?   【罗汉心经】   【简介:真名阿罗汉心经……】   “好了,剩下的可以不用看了。”   白泷主动省略了以下介绍,他只看到阿罗汉三个字就知道这玩意……牛逼。   阿罗汉是佛门上三天的称谓,高于金刚境。   这么说来,罗汉心经的完整体居然是阿罗汉心经?   白泷有些遗憾,可惜这玩意自己不一定能练啊,他又不是佛门,不塑金刚不坏之躯,阿罗汉心经必然是功法一类,恐怕和自己的天魔功有冲突。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到简介上面有写。   【备注:阿罗汉心经天王境以下尽数适用,无需转换功法,心经心经,心诚则灵,此为境界之领悟,唯有证得阿罗汉果位之人才能著出】   “我好了。”白泷吐出一句:“佛家还是牛逼啊,难怪南唐佛门被那睁眼瞎盯上这么久都活得好好的。”   参悟阿罗汉心经必然能提升自己的境界感悟,对于冲击先天有好处,说不定还能找到佛门金刚境的敲门。   几大体系中,佛门金刚境在中三天号称不败金身,从第四重天开始就压着同阶武者、儒者打,直至六重天,武者跃龙门踏入天王境,才终于逃离被一群肌肉裸汉摁着摩擦的心理阴影。   因为金刚境的强势,所以佛门晋升阿罗汉需抵达第七重天,相较于寻常武者落后一重天,同时要难很多。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谁不眼馋金刚境的体魄,试问哪个男人能够逃离金刚不坏的诱惑呢?   金刚不坏的另一层含义就是金枪……咳,坚如磐石。   顺带一提,先天三重的气海境,一气游沧海,二气上昆仑。   即以极快的速度回复真元、精力,可谓一身转战三千里,尤有余力。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根据用途不同,它能发挥不同功效,譬如说……迅速度过贤者时间。   那么,如果金刚不坏加上气海境的快速回复,就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引燃,闪现,惩戒,惩戒,惩戒,雪球,净化,虚弱,超然,坚毅不倒,凯旋,故技重施。   就能达到以上的效果。   当然,白泷并没有这么老色批的想法,他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思考,只是笑容略显变态了一些。   收好了阿罗汉心经,白泷将经书放在床头,决定明天睡醒了再好好参阅,紧接着开始抽第二个奖。   大转盘又一次开始旋转。   它转了,它停了。   【你获得了紫阳花】   紫阳花……之恋?   【你获得了祭祀风铃】   守矢神社开过光的咩?   【你获得了坤之戒】   白泷快速扫了一眼物品介绍,顿感索然无味。   果然抽取物品很难出什么实用价值比较高的物品。   紫阳花即紫阳花吊坠,佩戴之后能增加魅力值,并且能在一定范围内,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异味。   看上去挺适合……挂在厕所里。   祭祀风铃,据说被某位掌管奇迹的巫女、现人神使用过祭祀过的风铃,哪怕时间过去漫长岁月,它上面保留的一丝奇迹之力仍然留存着,只要晃动风铃便能唤来微风,寄宿着风之神的祝福。   白泷摇动风铃,的确有一阵微风拂面。   可这有什么用?   去大街上摇风铃,然后祈祷着风能掀起女孩子们的裙子么!   ……好像真的可以,下次找个熟人试试好了。   最后一件物品,坤之戒,这名字看上去挺厉害,然而却是残缺的。   【缺少了一只戒指的对戒之一,因而无法发挥自己应有的全部能力】   【可以注入真气对其进行充能,被动激发后守护效果将会发动,最多可储存三次】   【备注: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白泷尝试输入真气,结果仅仅是输入少许真气,它就已经填充了一次。   他走出房门,将戒指挂在了一脸懵逼的八咫鸦的身上,然后一拳打过去。   防御立场生效了,并且持续了五秒左右才消失。   看上去是不错,白泷挥出罗汉拳,连续平A,用了三秒才将其击破,看上去已经不错了。   然而自己都能击破的防御根本不能用来应付先天级别的高手,或许是自己的真气质量不行吧。   但白泷迅速否认了这个想法,倘若连天魔真气的质量都不行,其他的真气质量只会更差劲。   他从被痛殴至昏厥的八咫鸦的身上取回了戒指,瞥了眼电视屏幕上的【you die】,再看了眼右下角丢失的五十多万魂,他耸了耸肩膀,雨我无瓜,都是这鸟太菜。   坤之戒的作用自己看不上,论真气吸收的效果,饕餮令好用太多,同时好像也送不出去,毕竟守护类型的戒指,适合最菜的人用,而令人深感震惊的是……菜逼竟是我自己!   白泷抛了抛手里的戒指,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某个人。   不错,正是一位熟人。   她是一个总是生活在危险中的妹子。   她同时也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妹子。   她更是一个在许多地方都依赖自己的妹子。   她就是……   端木槿。   端木富婆老倒霉蛋了。   平日吃饭去沪州大学的食堂打菜,豇豆烧肉,一盘子的豇豆没有一块肉,全都是生姜;   上下学出门还要避免被车撞的风险,轮椅日常打滑,精湛的德国工艺在她的霉运光环下完全失效,上下坡都要小心翼翼,避免变成轮椅飘移过弯,可谓高手在阳间,失手在阴间;   所以才需要自己帮她打饭,很多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也是要自己帮忙解决的,托她的服,实验室里炸了三次的自来水管,自己已经跟它熟悉的很了,尺寸大小深度硬度都了如指掌。   因为端木槿这性格,导致她既生活在危险中,又严重缺乏安全感。   如果有这个戒指,理应会好很多,譬如说在被车撞飞的时候最多损失一个轮椅。   嗯……会这么想的我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白泷一边寻思着端木富婆被车撞飞的场景,一边寻思着这戒指到底该不该送她。   送,还是要送的,她救了自己一命……不对,0.35条命……顶了自己的肺,还帮忙拖地、洗床单。   礼尚往来,回礼是冲华民族的传统礼节。   倘若是让自己买点什么送给她,太贵重舍不得,太便宜没诚意,但这种物品就恰巧合适,因为不要钱~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期末咯~   期末考试。   这是众多学生的人生中都必须经历的重要环节,每年两次,每次都如日入年。   只要还是个学生就无法逃离这种最终测试的折磨。   而期末考试的成绩也将会直接决定整个假期在家庭中的地位高低,如果是高分,那可以随随便便玩耍,理直气壮摸鱼;如果是低分,那只能唯唯诺诺听话,偷偷摸摸玩耍。   它就像个磨人的小妖精,来的话,你别无选择,只能闭上眼睛,痛并快乐的享受这种煎熬。   不来的话,你反而内心空落落的,有些失魂落魄,反而多了几分饥渴难耐的技痒。   毕竟临近学期结束,总是需要一张考卷来证明自己数月来的勤学苦练到底是有所成就,还是全部木大。   大多人在考完之后都会如释重负的叹息一声‘考完了’,至于到底是‘考完……了’还是‘考,完了’,那就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心路历程了。   度过几个心惊胆战的假期,等待成绩出来,及格者欢天喜地,补考者哭天丧地。   大学生相较于高中初中生好一些,毕竟存在一定的容错率。   这也导致了大学生为了避免挂科而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神奇操作。   包括但不限于挂柯南,拜锦鲤,写小抄,求助攻等等一系列做法。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毕竟上了考场之后,抓不抓你全靠监考老师的心情,万一碰到个四大名捕、八大豪侠之类的人物,纵使准备了无数小抄也得认栽。   又或者会遇到那种笑面虎,看似和和气气绝不揭人老底,可在进考场之前,会随机调配一下座位,让某人大半天努力的桌面小抄沦为他人嫁衣。   更有甚者会随身携带橡皮擦,看到桌面上的可疑字迹就上去搓一搓,一场考试结束,眼瞅着新买的橡皮擦就剩下三分之一了,望着原本流畅答题却突然卡壳的学生们流露出悲愤之色,此人仅仅是微微一笑,然后双手背后,深藏功与名,虽然不抓人作弊全校通告,但堪称杀人诛心。   就好比经济发展是监管机构和金融公司之间的一场博弈。   期末考试也是监考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斗智斗勇。   在漫长的拉锯战之后,学生们终究会明白,摸鱼并非正道,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作弊永远比不上学习,于是决定努力学习,靠着一天补完所有暑假作业的能耐进行长达一月到半月的临时抱佛脚。   所以大学之中的学习氛围最浓厚的时间,永远是学期末尾。   白泷上了早上的课程,难得见到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在上课的时间段里正襟危坐,认真听讲,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满脸恳切的神色,恨不得老师教授能把期末考试的题目都直接泄密。   然而老师也只是默默推了推眼镜,内心不以为然,事实上所有题型他肯定都有讲解过,只不过绝对不是在临近期末的时候,而是在平日的授课里。   教学也是要赶进度的,到了学期末几乎教学任务都已经结束,没什么好说的,老师也是在摸鱼状态,最多说说几个经典题型,而往往这些……并不会出现在试卷上。   听了个寂寞啊。   白泷的手指敲着桌案,听着上面的经典题型已经没了兴趣。   自从得到界门后已经过了接近两学期的时间,不到十二月,可在异世界已经过去接近四年时间,期间为了保留对现代的熟悉性,他并未断过学习,有事没事就翻翻手里的书籍,加上习武后脑袋越发灵光,光靠自己就已经能提前搞定数个不同的毕业设计,直接报考双学位都没什么压力。   班级里也有大约七八人跟他是同样的一副苦瓜脸表情,因为老师摸鱼了,说的知识点在不懂的人听来是天书,对于懂的人而言只是基础,难免会觉得无聊。   白泷在心里算了算,距离期末结束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在异世界漂流了一月多,他暂时不打算回去,决定先考试结束再说。   他还是有些太沉迷于异世界的风景了,可不能忘记学生的本职是学习。   况且,他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此次的所得。   阿罗汉心经需要时间慢慢参悟,是一种非常实用的炼神反虚的方法,并且能增强罗汉拳,白泷明显感到罗汉拳的进度增长变快了,距离百臂罗汉拳的进阶更进一步。   花神七式的第七式百花杀,至今是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而武器方面,白泷不想练锤法,索性没有深入研究轰雷四式。   他想要等下一把雷霆系列的武器……因为等等党永远不亏。   以上的事,说着急也不着急,最需要时间来消化的其实是伪境异象。   先天四重为练虚境,即炼神反虚。   是锤炼精神力的一阶,抵达该境界,即可‘入微’。   入微级的控制力,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该境界会让武者对武学的掌控力更上一层楼,同时精神力外放,眉心祖窍开放,第六感变得格外强横,对于‘杀意’‘恶意’‘敌意’‘危险’的感知都敏锐,根据修为强弱,精神力覆盖领域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感知。   先天五重为万象境。   万象境是天王境的雏形,这一境界的武者的武学已经能呼应天地万象,引发变化,呼风唤雨燃火雷霆等等,从单一物理攻击转向丰富的复合式攻击。   而万象境有两种进阶模式,一种是大万象境;一种是天王境。   天王境的标志是天王异象。   大万象境界的标志则是观摩他人招式、指摘其中净化神韵纳为己用。   值得一提的是,天王伪境是劣化,不同于大万象境,大万象仍然有进阶可能。   伪境异象强于万象,而劣于真异象。   白泷尝试发动磐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挥其威能。   受限于精神力的孱弱,连练虚境都不是的他本该是没有资格领悟伪境异象的,却提前获得了这一神功绝技。   如今他想要发动磐龙,就必须以手接触土石,肌肤触碰感知方能发动异象,而脱离身体半米范围将无法维持伪境异象,并且消耗非常剧烈。   想要做出几十丈长度的磐龙,完全没有可能,倒是一个普通蜥蜴大小的四脚蛇能做得出来,因为他的精神力不强,在输出较低的时候反而能够控制的细微一些。   譬如说,不需要工具就能雕刻岩石,徒手就能做出一个个漂亮的岩石雕塑来。   靠着这手艺,以后完全可以去开个石雕店。   ……也就这点出息了。   白泷自嘲。   这能力明摆着更适合去土木工程当攻城狮。   真·攻城。   总之对于伪境异象的用法还需要多斟酌斟酌,这可比绝学还好用。   过去杀了独孤城主也没爆伪境异象……或许是因为他的异象太弱了,根本没什么用。   白泷胡思乱想走神的时候,听见了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在许多人不舍的眼神中,整理了一下教案,丢下了粉笔,却仍然没有提起期末考试的范围,只是笑容逐渐狂狷,推了推眼镜,宣了声下课,然后走了。   空留一群叹息声。   平日也没见到这群人这么积极主动,恨不得老师授课到天亮。   白泷想了想,穿过人群走到教室前方,拿起粉笔,随手写下几个数字,其实这门课程的老师每次出题都是有套路可循的,始终都在预测范围之内,一百分卷子有大约七十五分都是日常题型,其他的二十五分属于高难,看他性子就知道,喜欢出点难题刁难人,对摸鱼党来说,高难分数可以不用管,日常题型千变万化就那么几个重点。   白泷写下了几个数字,丢下粉笔,拍了拍手。   有人注意到了他写下的数字,但没几个人看明白,只有少数几个平日认真学习的人开始翻书。   “白大佬……”一位姓牛的壮硕猛男问:“这是什么?”   “你猜?”白泷化身谜语人,不做解答。   旋即丢下了粉笔,在众人日常打卡式的敬畏视线中走出教室,继续扮演着平平无奇天魔人的角色,直奔食堂打饭。   不少人面面相觑,倒是有聪明人已经默默记下了数字。   “我懂了,摩斯密码!”一人恍然大悟。   “你懂个锤子,这明明是书上的题目。”另一人跟着吐槽。   其他人刷刷刷的看过来,眼睛闪亮:“题目?白大佬这是在泄题吗?哇,大佬人狠心善呐!”   咸鱼们开始躁动起来,其他班级好像也有人知道了,急忙凑过脑袋来看神仙。   一时间整个班级热闹的如同午时的食堂似的,人群纷纷往里面凑。   有一名穿着蓝色羽绒的漂亮学姐从人群里被推搡了出来,她摸了摸自己散乱的头发,看着一大群人,心中有些懵,垫着脚往人群里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她将信纸放回口袋里:“真难约啊……”   她打开手机悄悄在校园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学弟太高冷太忙碌,送电影票也约不到怎么办。 第三百二十二章 理由只是借口   生物实验室,端木槿看着酒精灯上的火焰,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   难道今天也要自己去买午餐么?还是用酒精灯下碗面条?   她打开手机,想着要不要点一份外卖,但略作思考还是放下了手机,因为她点的外卖超过百分之八十概率会延迟,百分之十的概率会送错,百分之五的概率直接人间蒸发。   为了不给外卖小哥添麻烦,也为了少折腾自己,还是……   端木槿放下手机,打开柜子,这时候才想起,准备的泡面已经吃完了。   她以手扶额,叹了口气,幽幽道:“真不走运啊。”   这时,敲门声传来,紧接着门把手转动,人影走入。   青年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迎着端木槿几分诧异的视线,对方淡淡道:“嗟!来食。”   “呸!”端木槿啐了一口,推动轮椅靠近,打开打包好的饭菜:“糖醋排骨,烧鹅,鱼香肉丝,嗯……居然是三个菜,你转性了?”   “用你的钱打菜,顺手多要一份罢了。”白泷伸出手:“嫌麻烦,我可以帮你把肉吃了。”   “想都别想。”端木槿拆开筷子,尝了尝味道:“感觉至少有一周多没吃到肉块了,胃里暖暖的,啊,感觉真是格外的满足。”   “吃个肉而已,你不会自己去买回来煮?”   “我不会做饭。”端木槿回道:“太复杂的食谱太麻烦,我没有那份耐心。”   “你还挺骄傲咯?”白泷翻白眼:“但凡你买泡面的时候,多买几个火腿肠,都不至于吃不到肉。”   “我买了。”端木槿叹息道:“然后发现已经过期了。”   “不愧是你。”白泷靠在实验台上:“幸亏我没买鱼。”   “这你就错了,我其实没被鱼刺卡过。”端木槿说:“我一直很细嚼慢咽。”   “因为担心突然吃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吧?”   “你怎么知道?”   “习惯了。”白泷双手合掌:“麻烦你学古代的姑娘,食不言寝不语,掩唇而食……”   “这段话如果发到网络上,你就将欣赏到一万种拳法。”   “咳……”白泷咳嗽一声:“不过也有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端木槿咽下一块瘦肉,她虚着眼睛:“你这次又去了多久?”   “十天左右吧。”白泷拧开冰绿茶的瓶盖。   “暂时不走了?”端木槿接过饮料喝了口,本该是冰凉的饮品居然是温热的。   “嗯,考完试再说。”白泷摊开手掌:“我也需要做点准备,这次可是遭遇了不小的麻烦。”   “你既然说了是麻烦,那肯定不是女子,而是什么敌人吧。”端木槿舔了舔嘴唇,夹起一片青椒:“看来不需要我帮忙了。”   “是啊,已经搞定了。”白泷捏紧手指:“我一招收成二向箔,将他降维打击,回头扬了骨灰。”   端木槿装作不经意的听着。   “说起来这次得了个东西。”白泷也冷不丁的说。   “东西?”端木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奇葩东西,譬如无限流里各式各样的神奇道具。   “这个。”白泷将坤之戒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端木槿想了想问:“储物戒指吗?纳戒?难道这次你去打萧火火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白泷否认三连:“戒指那么多,为什么你反应是这个?”   “那你去了家庭教师,把戒指抢回来了?”端木槿歪着脑袋打量着其貌不扬的青铜戒指。   “我去的是原创世界,跟动漫游戏无关。”白泷说:“这戒指的作用在充能后能激发防御。”   “哦?”端木槿有些好奇:“怎么个激发法?”   “我给你演示一下,这样吧……”白泷提议道:“你把它戴上,我打你一拳,你就懂了。”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端木槿警惕道:“你想打我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直接报警了魂淡。”   她这么个弱女子,被打一拳可是要直接送去医院的。   白泷改口:“那我戴上,你打我一拳呗。”   端木槿更加警惕:“想碰瓷讹医疗费就直说,当心我报警啊魂淡。”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后默契的达成共识。   白泷将戒指握在手里,端木槿尝试落下一拳头。   “用力。”白泷皱眉。   端木槿再加上几分力气。   “再用力。”白泷还是感受不到重量。   端木槿紧握右拳,砰的一拳头砸下去。   “没吃饭吗?”白泷看了她一眼。   端木槿怒了,直接抡起手边的康熙字典砸了下去。   然后只听见Duang的一声,嗡鸣声中,沉重的康熙字典弹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   一层无形的浅灰色障壁浮现在白泷的手背上,距离身体大约二三十厘米,戒指释放着黄色的光亮,如同巨龙的琥珀色眼瞳,五秒后才缓缓熄灭。   端木槿看了好一会儿,她说:“这不科学。”   “但这很玄幻。”白泷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信手一抛,将戒指丢给了端木:“送你了,想研究可以慢慢研究,不过你大概是研究不出什么结果的。”   “送我了?”端木槿张大嘴,这可能是她除了见到白泷重伤之后最为震惊的一次了。   “对。”   “啊这……”端木槿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得了什么病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要放弃治疗啊白同学。”   “我送礼物有这么不可思议?”白泷打掉她想要作怪的手:“我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可你不是最喜欢白嫖吗?”端木槿震惊道:“而且最讨厌被别人占便宜了。”   “那是肯定的,但我主动送出去的,不算被占便宜。”白泷问:“但我难道就不能给乞丐几个铜板么?”   端木槿瞪眼:“你说乞丐是几个意思啊乞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白泷斟酌了一下言词:“我个人对于公益事业是不反对的。”   “公益事业?”端木槿脸色更黑了。   “我再想想怎么比喻合适。”白泷突然间不知该怎么说,他这次沉思良久,突然灵光一闪:“对,这算是封口费,拿了这枚戒指,你就必须替我保守秘密了,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不要逼我强迫你收下。”   他自认为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端木槿听不下去这番胡扯,面无表情的接过无厘头的话题:“可惜你来迟了,其实我已经暗中上报官方了,很快就有几百个FBI包围这里,然后你就会听到警笛响彻……”   “神他妈上报冲国官方,来的是美国FBI,跨国执法也要讲道理好吧。”白泷吐槽道:“难道我是借用了美国的vpn下载了幼女相关的文档么?”   “你下载过?”   “没有,绝对没有!”白泷立刻坚决的否定:“未发育完全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可看的?”   “也就是下载过其他的咯?”端木槿意味深长道。   “没有。”白泷这次的否认迟疑了两三秒时间,紧接着又突然理直气壮:“有又如何?我不能是色批?”   “其他是我不关心,可无事献殷勤。”端木槿虚着眼睛:“你还不如说,就是把我当做乞丐看待了。”   白泷表情倒是意外的严肃了起来,他一副被说中心事的心虚表情,试图掩饰一下表情,但没能掩饰住,最后只能潸然一叹,承认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隐瞒了……确实,我就是这么想的。”   端木槿展颜一笑,冰雕美人难得笑容会如此灿烂。   生物实验室静默十秒,随后一声咆哮点亮了整栋老楼的声控灯。   “你给我滚出克!!!”   而后白泷满脸淡定的走出了实验室,带上房门,整理一下衣领,将‘再来一瓶’的冰绿茶瓶盖放回口袋。   他走时反而脚步多了几分轻松。   只要送出去了,理由是什么,似乎也并不重要。   生物实验室的门后,端木槿看着掌心的这枚戒指,表情全然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反而多了几分难掩的细腻神情,阳光照在女子睫毛,染上金色光晕。   只要收下了,理由是什么,的确并不重要啊。   她先是戴在了手指上,随后她的视线往边上挪了挪,又摘下戒指……手机荧幕上,是羽生怜的来电显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快乐三人行   一间沪州大学附近的甜品铺子里,端木槿如约而至。   她很少会独自进入热闹的商业区,因为她不喜欢其他人人异样的视线,所以也并不喜欢外出。   轮椅很值得稀奇么?   年纪轻轻就坐轮椅又怎么了?   她没有自卑情绪,却不喜欢其他人那种如同见到奇珍异兽似的眼神,如果其中还有同情目光的话,会让她感到更加不舒服。   但她还是来了,因为羽生怜说想要和她聊一聊,并且说这家店铺比较安静,没什么人打扰。   的确这家甜品铺子很安静,没有什么人,二楼还有图书室,一楼营业,但丝毫不拥堵。   羽生怜坐在进门便能看见的位置,她起身挥了挥手:“学姐。”   “快一周没见面了。”端木槿问:“突然打电话就让我来这儿。”   “嗯,我最近要准备期末考试,而且留在学校里有些话不好意思开口。”羽生怜手指绕着头发,说着有些心虚的话语:“也是想要换个环境。”   端木槿低头看向桌案上的甜品,都是些日式的和果子,一块没少。   她拿起一块甜品,尝了一口,味道很好,虽然她不是很喜欢甜味。   冰雕美人一眼便看出了端木槿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她化了淡妆,瀛洲的女孩子没谁不会化妆,只是大多化的是可爱妆容,中日韩三种化妆风格截然不同,她的妆容不是为了扮可爱和遮掩肌肤材质,而是为了遮掩脸色和黑眼圈。   她也不着急点破,只是问道:“不吃点么?”   “嗯。”羽生怜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拿起一块和果子咬了口,甜味在嘴里化开,她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些细碎小事:“很甜,我喜欢甜品,自幼就喜欢,却怕吃的太多会发胖,所以一直都很克制,反而来到沪州后,心理压力不如以前了,就开始吃的多了一些,每天必须早起慢跑几公里,不然很容易就会发胖……”   “仔细想想,自从来了沪州之后,生活作息就有了变化,过去睡觉都提心吊胆,现在睡觉不仅可以安心,而且还可以抱着御前睡一睡,认识了学姐,也交到了朋友,见到了……学长……”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喜欢,喜欢到即便忘记过去十几年的日子都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只有在这儿我才像是真正的活着。”   她抿着嘴唇,低垂着螓首,咬下一口和果子,很用力,牙齿咯嘣一声,声音大的连她自己都被吓到,急忙掩住嘴唇,歉意一笑:“抱歉,我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最近的日子都一直是心绪不宁的。”   “人生总会遇到困境和抉择的,没什么丢脸的。”端木槿平静道:“我这些年都走过来了,你不也是一样么?现在遇到的问题其实和过去相比,没什么特别的。”   “学姐,真坚强啊。”羽生怜憧憬道:“比我坚强太多了。”   “你高看我了。”端木槿摇头:“我只是会说些大道理,要说坚强,也只是因为个人比较喜欢逞强……”   ……老天也没有给我逃避的机会。   她问道:“于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些日子都精神恍惚,连你最敬爱的学长也不见了?”   “敬爱?”羽生怜嗓音突然活泼起来,急忙强调道:“敬爱什么的……是敬重,敬重!”   ……这丫头真好懂啊。   端木槿不知为何生出了恶作剧的想法,于是说道:“你这些时间没去,他也是提到过好几次了,问过你去哪里了,看得出是感到有些寂寥。”   “真的?”羽生怜小声问,眼里有光亮。   “骗你的。”端木槿浅笑。   “学姐!我当真啦!”羽生怜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之色,信赖终究是错伏了。   “他关心人的时候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况且你们靠的这么近,他想见你也不难。”端木槿托着腮帮:“也并不需要对我发问。”   “这我倒是知道。”   羽生怜还是有些失落,但还是希望能被学长问起,被他关心。   心情是不会骗人的,她抿着嘴唇,心绪念头纷至沓来,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烦恼的将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里,像只鸵鸟似的埋下脑袋,吸气又吐气:“好烦……”   端木槿倒是做不出来这些动作,她倒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着实可爱。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支支吾吾,拖拖拉拉,踟蹰不前,最终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不喜欢听大道理。”   “那就说点实际的。”端木槿捧着茶杯问:“你是找我商谈什么?恋爱相关?学习相关?还是人生咨询?”   “都有。”   “你当我是神仙姐姐,还是知心姐姐?”端木槿好笑道:“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悟吧。”   “我可能要回去了。”羽生怜突然说,以平淡的口吻说道。   “什么?”端木槿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可能不得不回去瀛洲了。”羽生怜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挣扎的说道。   端木槿沉默,她想到的是其他,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她先是皱眉思索,随后按照自己现有的情报进行分析,低声问:“是来自家庭的压力?难道是你的父母要求你回去相亲?”   “我的父母是比较开明的,更何况还有外婆外公,不会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羽生怜轻声道:“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很喜欢自己的家,可我不喜欢瀛洲……它太可怕了,鬼神遍地,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性,所以我才逃了出来,逃到这片安全的土地上。”   “那为什么还要回去?”端木槿不解道。   羽生怜轻轻摇头不答,她缓缓问道:“学姐,如果有人告诉你,只要你回去,就能够让这瀛洲归于平静,不再有鬼神之扰,你会怎么做?”   她是神宫巫女,天生便有这种宿命。   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不太巧合,来的太晚了。   如果早些年,如果是在两年前,甚至一年前……她的心便不会如此动摇。   那时候的羽生怜还没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也不知晓世界的广阔,可如今她已是知晓天空之蓝的飞鸟,如何想要回到那片黑暗的井底?   但偏偏她又有这份职责。   因此她困惑,她挣扎,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不知是该如何抉择。   世界仿佛永远都会给予人这种艰难的二选一,抛出一个小我还是大我的选择题,看人性翻滚。   端木槿尚未完全把握事态,却能理解羽生怜此时的重压,也难怪她这些日子会如此的消沉。   可这种难题在端木槿看来,并不算是难题,它只是一种取舍和选择。   冰雕美人语气多了几分肃然,她很清楚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寻求的建议,往往能够左右此人的选择方向,因此她必须足够郑重:“你真的想听我的意见么?我的想法未必是正确的,未必能带来好结果,选择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怜,这是你自己需要决定的事。”   “我已经烦恼足够久了。”羽生怜苦涩一笑:“可我还是不知道,我不够自私,也不够勇敢,所以我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想找人商量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学姐。”   “我自己也怀疑到底是否值得你这份信赖就是了……”端木槿叹息,也默默绷紧自己的神经:“既然你想听我的想法,我就告诉你吧,不要接受别人给予你的选择,选择自己去开辟的选择性,既然无法抉择,那就多尝试几次,或许答案自有不同呢?”   羽生怜低声说:“尝试,吗?”   “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论如何,不要愧于心。”端木槿低声说:“这些都是些大道理,可你需要的也是这些大道理,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确切的答案,不是选一或者选二这么简单的回答,而是……”   “我全都要?”羽生怜脱口而出。   “是啊,这又有何不可呢?”端木槿说:“女子是可以贪心一些的。”她伸出食指轻轻一点羽生怜的眉心:“这个春节不妨回家看看,或许会有答案,毕竟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羽生怜被一点眉心后,整个人都想通了,有些灰暗的神情恢复了光彩。   “我明白了,比起什么都不做的苦恼,还不如把所有可能都尝试一遍!”   “嗯,是这样的。”端木槿说着便要撤回手:“虽说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但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   羽生怜却立刻抓住了端木槿的手掌,双目闪亮的问:“那学姐……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端木槿一愣:“我吗?”   羽生怜毫不犹豫的点头:“对,陪我一起回瀛洲。”   端木槿眼神开始漂移:“这,不合适吧……我是女孩子,而且不方便出行,你如果怕鬼,我也帮不上忙啊,不如把他叫上,嗯……把你敬爱的学长叫上,他能当保镖。”   羽生怜眼睛更亮了:“学姐说的太对了,我也要把学长叫上,我们三人一起去瀛洲!”   端木槿立刻踩下了油门:“你想来一趟三人行?”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还有这种好事?   白泷正在备考,时间来到学期末,老师也已经不在点名了。   他的日子本该变得普通且闲适了起来。   本该是这样的,实际上……   “嘿!哈!呼!”   他盘膝坐在冰凉的道场里,看着眼前两名武者交锋,打的你来我往,如火如荼。   崔明欢和顾青衣,这两人似乎是将这里的道场当做了训练场地,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打一场。   武者的进步的确是靠打出来的,闭门造车练不出叶师傅,终究还是需要对手来磨合磨砺。   天地间灵气复苏,龙眠之地中受到的影响略小一些,世界等级遭受了压制,因此缺乏暂且升不上先天。   而他之所以坐在这里,当然不是来打架的。   他要是动手,那属于欺负人的范畴,相信没有任何女人想要尝一尝屈人之威的滋味。   所以白公子只能安静的做个观众。   他倒是根本不想来,然而根本躲不过。   一来是崔明欢拉着他,二来是顾青衣拉着他,三来是雨宫荧也拉着他。   就连好几天没动静的羽生怜也会主动敲门,甚至端木槿也偶尔会出现。   好家伙,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眼看这一屋子莺莺燕燕,居然就自己这么一根绿草?   真教人气抖冷,男孩子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白泷默默喝茶,他看得出顾青衣的进步巨大,从毫无章法到迅速入门,靠着天生体魄已经能和崔明欢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能见招拆招。   这姑娘如果能得到合适的功法,绝对一步登天,可惜寻常功法她练不来,一身玄黄龙气本就是极高质量的内息,转化成普通真气反而是劣化,与其胡乱练,还不如学着自己慢慢控制,她就像是有着几十年功力的武者却不知道该如何具体运用,需要跟着崔明欢这种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武道家练练。   他寻思着,官方举办的什么大赛,大概率最终评选出的强者也就在这几人之间了,倒也是阴盛阳衰啊。   虽说全世界各地来了不少有名望的格斗家、武道家,男女比例也高达九比一,但似乎能打的女人都在这边,而且不是一般的能打,肌肉猛男是猛男不错,但是自从多了内功、真气、灵力之类的内驱动能量之后,肌肉什么的就只能当做摆设了。   继续气抖冷,我们猛男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前方两者打完三场,两妹子香汗淋漓的拉开身位,而雨宫荧也抬起手宣告道:“结束,这场算是平手。”   白泷打了哈欠:“总算打完了。”   崔明欢双手叉腰,不高兴道:“外行看热闹,你怎么反而打瞌睡了?”   她这伪境·青梅竹马可能是唯一一个不知道白泷很能打的……不愧是幼驯染。   “我昨晚熬夜学习了不行么?”白泷托着腮帮:“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非要托着我来看你们女孩子打架扯头发,文明点不好么?”   “扯头发?”顾青衣绑好了双马尾,眼睛一亮:“可以扯头发的吗?”   “完全可以。”白泷记得北冥清秋就很喜欢扯女人头发,她过去和同样不讲究风度的南心陌打架时,双方都少不了要扯住对方头发一阵角力。   “可以个鬼。”崔明欢瞪眼:“你以为是小孩子?”   “干架就是干架,扯头发怎么了?你不扯过我头发?”白泷挑眉:“当初是谁揪着我头发跳湖的?”   “这你都记得?”崔明欢想了想:“我记得是衣领啊。”   “是头发。”白泷肯定道:“我可记仇了,不会记错。”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乱教人。”崔明欢翻了个白眼:“再说,那不是挺浪漫的吗?”   “……咳。”雨宫荧轻咳一声:“还是换个话题,扯头发的确是不行的,比赛中算是犯规。”   “哦,犯规。”顾青衣坐下说:“真麻烦呐。”   “说起来,柔道技巧里,抓衣服进行摔技的前提就是抓取,那如果对方没穿衣服,又是个光头,怎么办?”白泷突然奇想。   “这个简单。”雨宫荧抬起手接下了腰间的束带,白色练功服下还有运动衣倒是不怕走光,她将束带缠绕在双手上,稍稍用力绷紧:“你看,这样就能抓取对手了,而且比抓双手更快更方便。”   “这看上去像是绞杀带似的……”白泷摸了摸脖子。   “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技巧。”雨宫荧平静道:“只是现在失传了,还是那句话,比赛里别用。”   “比赛之外就可以用么?”白泷托着腮帮:“譬如街头斗殴?”   “几十年前是这样,街头无限制格斗什么的。”崔明欢笑着说:“那时候斗殴可不会像现在这样。”   “也是看地方的,违法犯罪从未走远。”白泷语重心长道:“越往落后地区越乱啊。”   “那也不一定。”雨宫荧叹息道:“经济发达地区也会乱的,只是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   她眼眸底层掠过一丝紫意。   晌午后,名正言顺蹭饭一顿的几人都散去了。   顾青衣还要忙着去打工,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性格比以前好转了许多,已经开始主动接触社会,不再是动不动挥着拳头要打人了。   崔明欢也说要去一趟协会看看,职业的武道家协会已经建立起来,她似乎和官方有所联系,可能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确积攒下了不少人脉。   于是自然庭院里就留下了雨宫荧和白泷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雨宫荧一笑:“来吧。”   她技痒很久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白泷单方面将她按倒在地,右拳举起,左手反扣对方左臂,这场面有那么一点香艳和少儿不宜,好在没别人看见。   雨宫荧表示了投降,同时抱怨道:“你手劲是不是又大了点?好像比上次还要持久了挺多……”   “嗯?”白泷疑车无据:“你这话听着不对劲。”   “我说错了?”   “也没错,毕竟男人总会在一夜间成长的。”白泷道:“我已成长了,我已经弄清了你的深浅,而你对我还一无所知啊。”   “慢慢试试,总能试出来的。”雨宫荧不服气:“迟早我也会成长,让你看不透的深浅。”   “其实,浅一点好。”白泷默默开车。   “总觉得你在很下流的拿我寻开心呢。”雨宫荧第六感敏锐:“欺负我中文不好么?”   “作为第一脚踩下油门的人,你没资格说我不对劲。”白泷一摊手:“好吧,说正经的,为什么找我?”   “关于怜的事……”雨宫荧正要开口。   “我不关心。”白泷当即打断:“她的事由她自己决定。”   直男关心女人做什么?女人只会影响我丛刃出拳的速度!   雨宫荧一时语塞,她说:“作为朋友,我觉得你可以适当的关心一下。”   “为什么?”白泷奇怪的问:“朋友这种生物,不就是有一天会突然断开联系,然后再见面的时候就变成普通路人的关系吗?”   “你这认知也太极端了吧。”   “因为我朋友很少啊。”白泷淡淡道:“食草动物才需要成群结队,真正的强者永远是负重独行。”   “你去给狼群和狮群道歉去!”接连吐槽数次的雨宫荧意识到自己被带偏了话题,她说:“怜昨天跟我谈了谈,说打算在期末结束后回瀛洲看一看……”   “那不挺好吗?”白泷说:“回头我送个能白金成就黑魂三部曲的宠物鸟给她做临别赠礼。”   “但是瀛洲很危险。”   “比起不能呼吸却自由开火的灯塔国,要安全一些吧,再说了……不还有你们么?”   “我说的是鬼神。”开口的不是雨宫荧,而是布都御魂,它在阴影里睁开眼瞳:“鬼神的力量与日俱增,安息之地的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摧毁,真的十分危险,去往神宫的道路也不会是一帆风顺。”   白泷认真思考,仔细分析,得出结论,他尝试着问:“那就……别回去了呗?”   雨宫荧承认自己的脑回路烧了那么一弹指的时间。   布都御魂道:“不回去,一旦结界崩塌,幽世和现实重合,将会带来无可避免的后果,那可是一亿人。”   “嗷,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白泷双手合掌:“我会为你们祈福的。”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白泷双手抱胸,一副‘我真受不了你们’的嫌弃表情:“你们到底走不走,决定了没有,既然决定了,还跟我说什么?要我给你们递一碗壮行酒吗?再给你们唱一首易水寒?”   “乌鸦嘴。”雨宫荧忍住低素质发言,她说:“我想说的是,怜需要保镖,希望你能一起随行。”   “保镖?随行?去瀛洲?”白泷被这个大胆的提议惊讶了,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   ps:咳,预告一下,接下来一阶段的长剧情都是在现实世界展开的,我寻思也该推进一下感情线了,顺带揭开一点这本书的主线,虽说比我预计的迟了五十多万字,但是影响不大嘛,啊哈哈哈……(溜) 第三百二十五章 麒麟战   瀛洲鬼神遍地。   这代表什么?   危字当头?   不不不,那分明是一大堆行走的经验值。   想到这里,白泷的心跳就开始加剧了,过去也不是没考虑过去瀛洲。   但是出国一趟的开销,这来回机票,这住宿费用,都不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平平无奇大学牲口负担的起的。   如果能在现代社会找到稳定而又安全的练级点,好像也不必要去异世界打死打活杀天王啊。   白泷得承认自己心动了。   是的,我下贱,我馋鬼神身子。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雨宫荧心底有点没底。   对方思想开始跑偏,心说果然这种提议很难被接受,对方好像是不太乐意离开龙眠之地。   毕竟瀛洲的确危险,做保镖也代表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如今的瀛洲当中,幽世距离现世越来越近,鬼神的影响越来越强,出现逢魔之时的百鬼夜行也只是时间问题,届时最危险的就是羽生怜和她身边的人。   要让对方付出生命安全,代价要给足啊。   可雨宫荧一时间也想不出白泷要什么,她只能继续说:“所有行程都由我们安排好,请放心,雨宫家在瀛洲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况且神宫巫女地位超然,连官方机构也得给足面子。”   “也就是说?”白泷白嫖之魂点亮:“我免费了?”   “是的,吃住开销全部免费,额外开销也可以报销的,雇用保镖的费用也不会少的。”雨宫荧趁热打铁。   ……不仅有免费怪可以刷,而且能白嫖出国旅行食宿全免,还不是一元团购这种坑爹旅行团。   ……还™有工资可以拿,薪水小偷狂喜,这不就是免费玩氪金游戏报销同时还能拿工资?   ……我这是做了什么好事,被玉皇大帝发现了?   白泷作为市井小民的三观正在承受暴击。   紧接着他下意识觉得这种好事不太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不妥,不妥啊……   为什么非得找我这并不靠谱的人做保镖呢?   莫不是有什么额外的阴毛?   白泷以怀疑的视线看去:“雨宫小姐,有些话,不妨说明白,这待遇直白点说,我不太相信……”   ……还有这种好事,为什么过去我都没碰到过?   ……昨天我买饮料还中了再来一瓶,以我的欧气绝无可能短时间内碰到两次好事。   对此,白泷拥有近乎绝对的自信。   雨宫荧内心咯噔一声,她本就不太擅长说谎和交涉,白泷的反应和她提前被告知的也不同。   ……这怎么好像和说好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只要谈及工资待遇和免费食宿’,他就一定会上钩呢?   ……果然怜还是太天真了,世界上哪有这么笨的人。   ……那可是天魔啊,天魔怎么可能是为了蝇头小利就心动的蝇营狗苟?   雨宫荧猜错了,对方不是毫不心动,而是太过于心动,以至于产生了怀疑。   虽说这种怀疑并不是毫无道理。   白泷虽然走过了一个错误的思考回路,但是在正确的地点和对方汇合了。   一者心有疑虑,一者内心有鬼。   雨宫荧视线躲躲闪闪,越发心虚。   这其实是羽生怜自己提出的要求,而她的想法和雨宫荧简直不谋而合,几乎没什么犹豫就敲定下来。   雨宫荧也同样有着‘顺手拐只好说话的天魔回去’的意图,这不代表她会彻底支持羽生怜的恋情,毕竟如今尚且不清楚白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可以趁此机会进行一波考较。   至于花费的金钱,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粪土而已。   但可能再给她十天十夜都想不明白,其实眼前这位天魔相较于羽生怜更加重视粪土。   说起来的确是俗不可耐。   然而,巨踏马真实。   有钱不一定快乐,但没有钱一定不快乐。   白泷追问,可雨宫荧不方便回答,总不能直白道‘怜酱想要你陪她回娘家’,这样肯定会把白泷吓走,她只能搬出之前的那套说辞。这理由也是真的,虽然占比只有三成。   白泷想了想,还是无法接受,说:“不行,你这骗术太低级了。”   雨宫荧强调道:“我没骗你。”   白泷尝试着问:“要不你换个其他理由来骗我?”   雨宫荧无力道:“我说不过你,我放弃,我放弃行了吧?”   “别呀。”白泷认真道:“你再编造一个靠谱点的理由补充一下,说不定我就信了呢?”   他很认真,反而是有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雨宫荧只认为白泷这番话是恶作剧式的故意调侃,脸皮子很薄的她瞪着大眼睛羞愤不已。   对视片刻后,她从这个臭不要脸的青年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的伪装,反而是满脸认真。   ……你还装上瘾了!   白泷诚恳的问:“你不再试一试?”   剑道三冠恼羞成怒:“下次再说!”   “下次一定哦?”   “哼!”   ……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又是一周多的时间。   这些日子里白泷也没做什么其他的事,就是一心一意的备考,研习阿罗汉心经,以及突破先天玄关。   崔明欢最近也没有忙着,据说是进入了正式的淘汰赛阶段,麒麟头衔战正式打响。   如果官方想要推行某项改革,方法其实很多种,可以直接政令方面开始推行,推动民众审美喜好,武道推行可以从体育化改革开始,纳入义务制教育的范畴,但如今龙眠结界没有散去,还到不了遍地异能、武者行走的程度,并且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发展成瀛洲那种极端状况。   因此可以采取更加聪明的方式,即……炒作热度。   采取大型赛事之类的办法,让热度发酵,人类对于超凡脱俗向来有所追求,而武道家的实力如今已经达到了电影级中的低武标准了,麒麟头衔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以此作为开端,吸引一大波热度,能够掀起热潮,并且冲国人口众多,将这份热度扩散到世界市场范围并不算困难。   至今为止,麒麟头衔战是官方不予余力推行的第一场世界级比赛,邀请了数量众多的武道家,有网络直播,也有电视台转播,也是罕见的全年龄段均可,这一度令许多漫画爱好者们吐槽这是不是现实版的拳愿大赛。   白泷没有抛头露面去当比赛选手的爱好,但这也不妨碍他看一看现场直播。   这次集中参赛者选手大多都是三十岁左右年龄,很少有谁超过四十岁……当淘汰赛走到第八轮,人数只剩下最后十六人的时候,少数几位凤毛麟角才凸显出来。   第九轮的八强赛中,顾青衣和某德国拳击手对垒,这场比赛一度成为了焦点战,在官方有意的推波助澜下,这场比赛的热度被抄上了热搜,无数人争论上了天。   网络舆论上几乎是压倒性的认为顾青衣必输,虽然她姣好的面容、大长腿和连胜战绩令人印象深刻,但没谁看好这场比赛,体格、经验都差太多了。   网络上发起了五百万人参与的投票活动,七成人都认为这次比赛顾青衣会弃权,否则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被猛男拳击手殴打,着实有点灭绝人性,也会让这场比赛乃至麒麟头衔站成为笑柄。   这场比赛,白泷是看了直播的,准时收看。   他知道,根本没什么悬念,这位德国拳击手的确是天生神力,但跟身负一龙力的顾青衣相比……简直天克。   顺带一提,白泷在一周前送了顾青衣一本拳法,佛宗的上乘武学《降龙伏虎拳》,白嫖的大路货,不值钱。   于是这场比赛就在万众瞩目和无数唏嘘声中开始了。   擂台上,顾青衣和德国拳击手对轰了三拳,声浪轰鸣,荡起的气浪肉眼可见。   仅仅三拳之后,对方左右手臂直接废掉,一只手臂脱臼,一只手臂骨折。   对方直接选择弃权,被医务人员拉走,而顾青衣只是甩了甩手膀子,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随后对着摄像头比划了一个剪刀手,隔着荧幕对着某人露出甜美笑容,随后翻身下了擂台,轻轻一跃便跳过十几米距离,无数人看着那束马尾晃悠着飘远,留下一地被蹦碎的三观。   自从哨声响起,仅仅三招,胜负已定,这引发了巨大轰动,网络上无数人被打脸,怒吼道这是造假。   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暗内心感叹……变革开始了,武道将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并未坠入情网,故尝试证明   古有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   今有顾青衣三拳送德国人进骨科。   她这三拳打出了风采,打出了自信,也打崩了无数人的三观。   这是肌肉力量无法解释的物理现象,无数人在网络上吵开了天,认为这是造假,是特效,是请来的托。   然而有人查询了之前的比赛录像,发现几乎没有谁能在她手下撑过三个回合,几乎全部是一拳起飞。   不论她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她将会从寂寂无名者成为一个风云人物。   一个剪刀手,一个笑容,就足以圈粉无数,完全有资格担任封面时装模特。   不仅是因为她很能打,而且因为她很漂亮。   同时顾青衣自身的热度也将这场麒麟头衔战提升到了一个全民关注的程度,打开视频、聊天群等等,几乎全民都在探讨这个已经出圈爆火的话题。   但真的假不了。   顾青衣俨然已经是最有利的麒麟赛竞争者。   其他的比赛选手也立刻被关注,包括同样年轻漂亮的崔明欢,她的比赛录像也被无数人有心人翻出来查看,看完之后顿时惊呼此女同样恐怖如斯。   白泷揉了揉眉心,关掉了视频,这几天这类视频他看的太多了。   全民热潮来的太快,并且有了官方支持,肯定不会消退,她们成为国民级的人物仅仅是时间问题。   她们如今就如同过去的女排,乒乓冠军,正站在时代的浪潮上。   希望她们不要迷失本心就好。   白泷庆幸自己幸亏没去报名,不然以后的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说到这里,白泷倒是不担心顾青衣会迷失,毕竟她的实力虽然强,但对武力的追求是没有上限的,他有自信能稳压对方一头——如果你要做梦,就让我来打醒你.JPG   但崔明欢则不然……   她自幼习武的缘由,他并不清楚。   对武的追求到底是先天性的喜爱,还是后天性的追求?   白泷认为是后者,她习武有非常直观的目的性,倘若是为名为利,也说得通,并且没什么可耻辱的,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无可厚非;可她又是苦修的性子,不像是为名为利。   简单思索了片刻,得不出结论。   白泷果断放弃了思索,或许白莲小姨会知道,可他并不想追问。   他怕麻烦,且一向如此。   没有必要,那就不做;有必要,那就趁早做完。   白泷的人生哲学。   ……   “学长,早上好呀~”   羽生怜元气满满的打了个招呼。   白泷瞥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走上了公交车。   这些天来羽生怜每天早晨都来蹲着他,跟着他去学校。   说烦躁那是假的,毕竟这瀛洲妹子天生萌物,可爱养眼。   说不烦躁吧,那也是假的,毕竟整天承受某些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他也不适应。   可怜我白某人小小年纪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担。   羽生怜知道白泷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便安静的呆在一旁,并拢双脚保持标准站姿。   她尚且没有和白泷直接提起希望他陪着自己一起去瀛洲的事。   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提出来。   可不知是不是临近期末,也预感到有可能要分离了,羽生怜暗自下定决心需要在靠近一点距离,恢复了精神状态后,采取了比以前更加激进的进攻策略。   她不懂得如何撩汉子,但从同龄人那儿学会了某些奇妙的技巧,譬如说……暗示什么的。   表达好感是个由浅即深的过程。   初学乍道者往往比较笨拙。   撩汉子是个技巧活儿,可惜她缺少精通茶艺的朋友,无从学习这些技巧。   唯一想的办法就是贴近点。   再贴近一点。   因为早晨公交车人多,她挤过来也是名正言顺的时候,有时候运气好,故意猫在角落里,耳朵能贴在学长胸口上,听着心跳声,不知为何会觉得特别安心。   就这么一件小事,足够她回味一整天的时间,时不时会突然想起,然后课堂上独自傻笑一分钟时间,把同班级里的其他学生看呆,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她情商不算太高,却也不是情商为零的闷葫芦。   日系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对爱情的敏感度和宽容度本来就极高。   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喜欢。   喜欢不一定要有结果,这就是喜欢和爱情的不同。   羽生怜下意识的还想再凑近一点,却注意到了白泷那无奈的视线。   她脸颊下意识一红:“对不起,我就是……”   白泷伸出手探向她的胸口前方。   羽生怜瞪大眼睛,却没有额外的反应,可能是有些紧张,可能是完全不想反抗。   然后白泷只是非常礼貌的扣住了她的衣领上的纽扣,将拉链往上拉了拉,同时语重心长,以教训后辈的口吻说道:“冷,就把衣服穿好扣子扣紧,或者下次围个围巾,别像只猫似的老是往别人身上靠,你是从哪期的动物世界里学会的黑熊蹭树?”   羽生怜鼓起脸颊想要反驳,可刚刚抬起小脸,见到对方的目光,她就泄了气,低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乖巧的很。   半分钟后,白泷看着又靠过来的羽生怜,默默往旁边退了半步……我身上是涂了什么荷尔蒙么?   ……   生物实验室,端木槿望着白泷满脸疲惫的表情:“你这是……便秘了?”   “你注意点形象。”白泷提醒道:“女孩子别说这种话。”   “啧……”端木槿咋舌一声:“你真以为仙女不用去上厕所么?”   “我没这么说,只是……唉。”生活不易,白泷叹气:“最近羽生怜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来。”   端木槿顿了顿,目光看向他,随后不经意的问:“经常去找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白泷双手抱胸:“总觉得她想说什么,但又不想说。”   “有个漂亮姑娘整天粘着你,是坏事吗?”端木槿笑着问:“不见得是坏事吧。”   “但也不见得是好事。”白泷说:“我只想把自己挂起来,晒晒太阳,享受下难得的安静。”   “你咸鱼当久了吧。”端木槿好笑道:“你看不出来,人家姑娘分明是……”   “是什么?”   “没什么。”端木槿迟疑着摇头,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下意识的按着胸口,掌心下方的衣服里藏着一枚用红绳绑起来的青铜戒指。   “你也便秘了?”白泷好心的问。   “滚蛋!”端木槿瞪了此人一眼,什么旖旎气氛简直和他是八字不合,她叹了口气:“怜好可怜啊。”   “啊?可怜的难道不是我吗?整天被她贴。”   “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端木槿从未见过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厚颜无耻之人。   “这有什么不是?我是平权主义者,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白泷语重心长道:“我已经过了被女孩子摸一下手就会心动的年龄。”   “……鬼才相信。”端木槿平心而论,羽生怜这么好看又温柔还软萌的瀛洲妹子,自己见了都想抱抱,你堂堂男人纯爷们凭什么不心动?   “我没有。”白泷认真道:“我这么正直的人,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我不信,除非你是零一!”   “假面骑士零一吗?”   “就是零和一!”端木槿瞪眼。   “震惊,男同竟是我自己?”白泷吐槽道:“你想多了,那是不可能的,我取向正常,只是自控能力很强。”   “取向正常你还不心动!”端木槿不知为何竟有些烦躁起来:“你真的有这么正直?我才不信。”   白泷义正言辞:“不信我也没办法,这就是事实。”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端木槿不知哪来的勇气,摊开双手,扬起精致下巴,霸气道:“抱老娘!”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玩弄股掌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向这个方向?   白泷有点不太明白。   我是正人君子,和抱你,有直接什么关系么?   “啊,这……”   “这就,不必了吧。”   “你这枪管里卖的像是火药啊,不妥啊,不妥……”   白泷支支吾吾,反应意外的清纯干涩。   虽说实际上拥抱异性远不止一次,在异世界的时候,妹子抱过,汉子也抱过,但大多情况下都是紧急避险,你看兰香雪跟着他这么久,被举高高摸头杀最多次的反而是绣玉。   他心底还是很有数的,不该碰的别乱喷,有时候摸一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譬如说,他本人其实非常后悔招惹到北冥清秋,这妹子性格极其执著,甚至偏执……连续夜袭他好多次失败却仍然不知悔改,被明确拒绝也不死心。   可他还能怎么办?   难道当初把她丢在死地沙漠里等死么?   难道回头等她凉透了,把她埋了么?   还是说嫌弃她太麻烦,直接绑起来找个深山老林埋了?   哪能啊。   白泷不是那么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的人。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学着金馆长尬笑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搪塞过去。   当做无事发生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端木槿心里有股无名火气,突然冲动的将话语诉之于口。   说完她就后悔了,内心有些担心白泷真的会上手。   但他没有,反而是尴尬的退后了几步。   ……你退后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端木槿既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又产生了些许空落落的失落感。   她蹙起眉头,心情古怪,分明没那意思,此时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端木槿又岂是会吃亏的人,嘴上不饶人:“抱都不抱,装什么正人君子?”   “就是因为不敢抱,才是正人君子吧。”白泷嘴上不输,逻辑缜密的反驳道。   “呵,男人的嘴……”端木槿将一缕头发撩至耳后:“我知道,是因为我是神州牌的,所以你不想碰很正常,但怜不一样,那可是日厂原装,魅力高下立判,这姑娘哪里不好了?”   “我挺支持国产的……虽然她哪里都好。”白泷说:“如果别来缠着我就更好了。”   “诚彼其母……此为人言乎?”   “人老了,就喜欢一个人安静点待着。”   “这么下去,等你老了,肯定没人给你送终。”   “高情商啊富婆。”白泷不以为然道:“孤独终老都被你说的这么委婉。”   “你倒是完全不像个同龄人……”端木槿托着腮帮:“这就是恋爱绝缘体么?你真的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或者说……性趣?”   “你觉得我没老婆么?”   “纸片人?”   “你认为我和我自己左右手关系如何?”   “血脉相连?”   “是相敬如宾。”白泷傲然道:“过去是如胶似漆。”   “左右手哪能当老婆啊?”   “为什么不能,和真人手感完全一样。”   “完全不一样好吧,虽然都是真人,也是手感,但你这个手感……”端木突然语塞。   啪的一声,端木槿拍了拍自己额头。   这人明明长的好看,聪明又能打,三观也挺正常的,怎么爱情观就这么扭曲呢?   羽生怜,怜酱啊……你的恋情终究是错伏了。   端木槿正寻思着怎么继续谈话,却注意到白泷已经走近到跟前,两人之间隔着一束阳光。   女子一抬头便见到了低头弯腰的白某人,下意识开始心跳变快:“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因为你提醒我了。”白泷想了想:“我也挺好奇一点的……”   “什,什么呀。”   “过去我认为自己也是好色之徒,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恋爱似乎和我已经绝缘了,全然不会产生额外冲动。”白泷摸着下巴,认真的说:“我也不是寻求爱情什么的,只是想要弄明白,我到底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点什么问题,或者是脑袋方面出了点什么问题……”   “这,这和我有关系?你去找心理医生或者去排头部片子啊。”端木槿显然有些慌神,这在往日的冰雕美人身上很少见。   “这个嘛……”白泷似有难言之隐。   “你还真的查过?”   “有意向,但是没查。”白泷目光幽邃道:“太贵了啊。”   “你……”端木槿差点被气笑,然而紧接着她又是一抖。   “所以我想做个试验,用你的身体。”白泷的视线看过来,眼神里有着莫名的危险性。   “等等,你不会想,不行不行,想都别想!”端木槿瞪着眼拒绝,双手抱胸,推着轮椅想要后退逃跑。   “你以为跑得掉?刚刚还信誓旦旦的样子,现在就怂了?”白泷一把扯住轮椅,她根本逃不掉。   端木槿靠在椅背上,望着已经来了实验性质的白某人,女子的额前手掌上沁出汗珠。   背脊僵硬的仿佛钢板,胸前也平摊的仿佛钢板,可心脏剧烈跳动,快把钢板撑破了。   怎么办?   叫救命么?   可面对此暴徒,似乎喊破喉咙也没用啊。   “对,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白泷眯起眼睛:“端木槿,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刻,端木小姐的心跳破一百八十,孱弱如她,白皙脸颊也止不住霞飞双颊。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怎么才能验证一个男性是否正常?   触碰?拥抱?亲吻?还是说更过分的……   自己只是平板啊,你去找怜不好吗?她很有料的,也不会拒绝……   端木槿鼻尖上都有些汗珠,就在她满心皆是既紧张又畏惧还有不愿承认的一丝丝期待的盯着对方时……   白泷已经抬起手,五指探向前方。   她下意识一抖,微微抬起肩膀,缩着脑袋,如同一只雏鸟,同时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没有衣服被扯破,或者温热气息呼面而来的触感。   反而是感受到了一股温热覆盖了自己有些冰凉的手掌,然后缓缓的扩散开,有股温热的气劲传递过来,她的紧张感居然被缓解了。   四肢百骸都流淌着些许温热,如同被温泉覆盖过躯壳,全身浸泡在热水里,筋肉骨骼也得到了一次放松。   她有些诧异的睁开眸子。   白泷只是礼貌的握着她的右手,默默的渡了几缕真气帮她调理一下身体。   同时认真的研究了一下女孩子的手掌构造,看了看她的掌纹,除了生命线很短之外,貌似没什么大问题。   然后他松开手,一本正经道:“果然,我一直对过去的自己有误解,我并非什么好色之徒,看到你的手,摸了摸,也没什么额外想法,不想舔也没有巨龙撞击的冲动,嗯……看来在下的确是正人君子高风亮节。”   端木槿怔住了,她觉得自己多做一个表情都是浪费。   方才所有的复杂情绪和忐忑不安全部木大。   她想说……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说的那么堂而皇之,想要用身体做实验,听上去像是痴汉宣言似的,结果……结果你就摸摸手?还不到十秒钟就松开了!你是看不起老娘么!!   也是哈,这个人怎么可能有袭击女孩的勇气呢啊哈哈哈……   你以为我会这么微笑着一笔带过就当回事了吗魂淡!!   老娘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少女心全碎了啊!   端木槿牙齿紧咬着,嘎嘣嘎嘣的响着,如果视线能吃人,此时的她一定是喰种。   她一把抓住了试图拉开距离的白某人的手腕,抬起眼睛,冷笑着说:“你以为这就完了?再试试呗……” 第三百二十八章 修罗场?   “不了不了,我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是正人君子。”   白泷完全不想继续,他本就是开玩笑的,只是突然想恶作剧一下,试探一下端木槿是什么反应。   人有好奇心,猫也有,好奇心会害死猫,好奇心也会作死人。   这纯粹是好奇心作祟产生的突发事件,然而此时的白某人并未意识到后果是什么。   端木槿冷笑着,一手拉着对方的手腕,全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摸完就想跑?占便宜还不给钱,我有这么廉价么?”   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底是觉得……你就占这点便宜,是不是看不起我?   她明显是上手了,完全没在意体魄差距,伸出手擒住对方的衣领往自己跟前一拉。   “你不是想试试吗?那就让你试试。”   她眼里充满了挑衅的火药味。   端木槿向来不是吃亏了还会闷不吭声的性子。   她在高中时就因为身体欠佳加上性格孤僻而遭遇过几次棘手的事。   虽然最初都是简单的小矛盾,可当事态逐渐失控发展成欺凌后,她便不再忍耐,当时的她双腿并未彻底退化,可还没坐轮椅,直接抡起手里的拐杖将对方打了个头破血流,把人送进送进了医院后学校连个通报处罚都没有。   女人嘛,记仇。   该记仇就得记仇,该报复就得报复。   所以她盯上了眼前这胆敢戏弄她的臭男人,然后伸出手抱住对方的脖子。   端木槿不知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抱住对方脖颈,同时贴着对方耳畔,压低声音说:“抱我起来。”   嗓音带着些许生疏的颤音,性感而低哑。   动作鲁莽而粗暴,不像是拥抱,而像是锁脖裸绞。   白泷压低着腰,前倾身体,即便好几十斤的重量通过这双手压在脖子上,他久经锻炼的体魄也感受不到什么压力,仍然能保持着平衡站姿。   他觉得有些过火,叹道:“别闹……这样不合适。”   “可我觉得很合适,太合适了……”端木槿咬着下唇:“你不是想要感到心跳么?那就试试好了,正好我也没感受过拥抱时候的心跳。”   她还在倔强,有一团愤怒的无名火灼烧着理性,同时另一团火点燃了心脏。   咚咚咚……心跳声在加速着。   白泷没有进一步动作,双方僵持着,十秒过去,三十秒过去,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无端怒火在消退,端木槿也意识到自己一时间上头了,可另一团火越烧越旺,点燃了心脏,热量流通到四肢百骸,她的脸色发烫。   拥抱的双手也有些无法用力,轻微的颤抖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着,紧张的不知该如何。   该放手,还是不放?   “松开吧。”白泷不觉得难受,只是这么近距离的贴着,他也很难维持冷静,洗发水的香气混入鼻息里,还有紧挨着的面容,哪怕贴合的只是面颊和脖颈,不算是拥抱,但也着实撩人。   他是正人君子不错,却不是柳下惠啊。   虽说现在用不上压枪技巧,但是……女人,你在玩火!   “不放!”端木槿反而心神一定,倔强道:“抱我起来……”   她听出了言语中的不镇定和慌乱,笃定不仅是自己乱了定力,对方也是一样。   那就互相伤害好了。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必装作什么四大皆空的圣僧模样?   若你是圣僧,那倒是该问一句……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端木槿忽的心跳一跳,不对劲,这不对劲,为什么自己居然会想到这儿?   她又不什么玉面琵琶、白鼠和玉兔精,更不是恨嫁的女儿国王。   难道是最近和怜接触多了,被恋爱脑病毒感染了?   “抱你,你就放手?”白泷问。   “……嗯。”她退让了一步。   白泷深吸一口气,抬起一只手缓缓贴在对方的后背上。   秋冬日的季节,衣服比较厚实,没什么实际的手感,如同隔着一层棉被。   可后背还好,腿部呢?她穿的可是方便活动的衣裙和厚实的袜子,过膝棉袜再厚也隔绝不了触感。   ……你妈的,就当她是男人得了!男人又不是没抱过!   白泷这么想着时,决定拼一把,直接上手。   可忽然间,生物实验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手里捧着新买的甜品,羽生怜拧动门把手:“学姐,我来……”   了字出口瞬间,女孩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光景,眼瞳顿时剧烈收缩。   她最尊敬的学长和最尊敬的学姐,正拥抱在一块。   青年的一只手压在轮椅扶手上,另一只手托着对方后背,而行动不便的女子则是竭力抬起上身,耳鬓厮磨,紧拥在一块儿……   两人的身姿在阳光下映照,宛若一幅画卷。   学长,和学姐……这怎么可能……   羽生怜的双瞳失去高光,甚至丢失了焦距,刹那间无数碎碎细语在耳畔响起。   女孩直接失神,一阵疼痛感从胸膛里溢出。   她顿感天旋地转,提着的蛋糕甜品盒子从指间滑落,掉落在地,发出轻微声响。   声音吸引来了注意力,白泷实际上早已注意到了,可因为角度原因,端木槿没意识到。   直至听到声响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而平日里会来这个生物实验室的人只有寥寥数位,既然白泷和她都在这儿,那么来的还能是谁?   一瞬间,端木槿的脸上少了几分血色。   她从未想过这种情况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一直以来,她都是明确的助攻手,从未想过跟白泷发展出超界限的友谊。   可偏偏今天就有些玩闹过分、血冲脑门,这本来就已经骑虎难下,更糟糕的是让羽生怜看见了。   啊这,这不就是渣男出轨现场么?   虽说白泷和羽生怜没有确定关系,但是端木槿很清楚羽生怜的心意。   这发展难道不是自己突然横插一手,抢走好闺蜜的男朋友?这是哪来的塑料闺蜜啊?   现代言情剧都不演这种三角恋了!   端木槿立刻想要放手解释清楚,她也是乱了心神,事实上这时候越描越黑,不论如何解释听着都像是找寻借口,,真话也会像是敷衍。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而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白泷倒是平静的很,他的左手绕过端木槿的腿弯,在羽生怜几乎呆滞的视线中,将端木槿公主抱起。   “你还不放手?!”端木槿紧张到气喘。   白泷拍了拍她的后背:“刚刚让你放,你不放,现在搁这儿后悔了?”   他,白·天魔·泷,根本没在怕的。   什么修罗场?什么火星撞地球?就这?   以为咱过去没碰见过几个妹子撕逼的场景过?   北冥清秋当初可是拖着刚刚换上剑骨的风璃,将她的脑袋往应天柱上磕,可都是动了十成十的杀心的。   她还拖上了五毒教的人,直接打算血洗城主府。如果不是秦氏兄妹拦着,北冥清秋当天就要杀疯了。   跟这些相比,眼前这幕根本不算是修罗场。   血都没一滴,刀都没一把。   不够带劲儿!   况且,我也早就知道该如何破局了。   榛子说过,掩盖一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另一件事去掩盖它。   白泷横抱着端木槿,然后视线淡淡一瞥德国工艺的轮椅,低声叹道:“委屈你了……”   “什么?”端木槿没听清。   随后羽生怜和她同时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原本还完好无损的钢筋铁骨的轮椅突然间如同塑料玩具般散架了。   哪怕是随便焊接而成的钢铁也不会遮掩,可它的确是散架了,散架成了一滩白钢。   叮叮当当的声音中,羽生怜的双眼焦距回归,眼瞳深处的那团深邃重新隐去。   她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她若无其事的拾起掉落的盒子,快步走近,微笑着问:“学姐你没事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这边白学场,那边打擂台   人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所以很多时候比起解释,还不如用事实证明让对方认为‘好的我懂了’。   到底是不是懂了,见仁见智。   端木槿看着白泷,皱起眉头。   ——我这轮椅才买了不到三个月!   白泷回以平静视线。   ——那不是还没过保修期么?免费换新去,噶资本家韭菜,不香么?   资本家可能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端木槿看向散乱成一团的轮椅,叹道:“这下可麻烦了。”   羽生怜将摔坏一角的蛋糕盒子放下:“是啊,轮椅坏掉了,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外出了吧。”   “我有备用的。”端木槿说:“不过是在公寓里,得回去一趟。”   “我来送学姐回去吧。”羽生怜自告奋勇道。   “你?”白泷说:“还是我来吧,你这小身板。”   “我也接近一米七身高了好吧。”羽生怜挺胸,虽然瀛洲人身高比较矮,可她不矮。   “她很重的。”白栓面不红气不喘道。   “你说谁重?”端木槿怒视:“放老娘下来!”   “给你丢地上么?”白泷反问。   “学长,还是放学姐下来吧,坐在桌子上就行,这样怪可怜的。”羽生怜说:“想树袋熊似的。”   端木槿看向羽生怜,这妮子刚刚是不是偷偷骂我了?   羽生怜保持美丽微笑:“我觉得树袋熊挺可爱哦,可惜学长是个男生。”   这笑容美丽飒爽温柔,却飘出了些许腹黑味儿。   端木槿难得被后辈气势压迫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偷尝了尝腥,所以有所心虚。   她拍了拍白泷肩膀,示意可以放下来了,等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羽生怜才终于不笑了。   怜打开甜品盒子,坐在桌子边上,自顾自的吃着甜品,生着闷气,满脸写着不高兴。   一生之中,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爱没了,唯有美食才能治愈自己这颗受伤的心。   虽说她认为自己撞见这场景是个误会,但内心还是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刚刚一瞬间的心痛感觉记忆犹新。   她在睡觉的时候,会抱着御前自言自语,跟自己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学长,可能是报恩的心思更多一些,可在看到这一幕后,她的心境再难归于曾经的平静。   嫉妒心,永远是情感发酵的良药。   她初步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也理解到了自己心间萦绕的这股热烈和酸楚的源头。   其实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强烈的多。   毕竟,羽生怜知晓幸福来之不易的道理,她的性格是有些偏执的,基于这挫折的人生经历,她虽然胆小但并不怯弱,只要有可能就想要将能抓住的一切都握在手中。   她不缺乏成功者的资质。   可惜情感不是上学读书,而是在买股票,永远不知道股市中沉沉浮浮,到底是哪一股升哪一股降。   天涯何处无芳草,处处股票升涨停。   羽生怜是第一次感到恋爱的悸动,其他人何尝不是第一次?   冒冒失失的第一次,才是青春的味道。   明明没经历过却将别人口述而成的经验教训当做自己的,这也是不成熟才有的体现。   只是身处于当时的人,永远不会察觉到这份矛盾。   譬如白某。   白泷可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连生如夏花、平凡之路都能唱出今日是个好日子的喜庆感,可见他此生大多是无忧无虑不懂忧愁的性子。   当羽生怜不再多言只是生闷气时,他认为已经‘误会解除’。   可事实上,这仅仅是个开端罢了。   然而女孩的闷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真的瘪个几天不说话,不舍得的反而是她自己。   于是羽生怜打开了直播手机,她将手机摆放架好,吃着甜品,看着直播,生气之余也顾不得身材管控,胖就胖点吧,反正没人碰,也没人碰得到……等真有谁想碰了,愿意碰了,给碰了,再减下来就是了。   那是视频直播频道,现场正在播放一场比赛。   “接下来,是麒麟头衔战的八进四现场……”   “这次出场的双方分别是崔明欢,金斗寇。”   声音吸引了白泷和装鸵鸟的端木槿的注意力。   八进四的比赛一共四场,麒麟头衔战越到后面速度越慢。   八进四一天两场比赛,两天打完;休息三天之后,进行半决赛;再休息七天,进行决赛。   白泷对崔明欢的实力有信心,她也是少数没有经过自己的训练就独自变强的原生强者之一。   至于这个金斗寇,官网资料说是邀请来的韩国举办的笼斗赛事冠军,精通多种流派。   根据过去比赛录像来看,他绝对有内气,这和天赋才情有关,同时也和地理环境有关。   毕竟南寒地区到底是什么情况,白泷也不清楚,只知道它并不属于龙眠之地,大概灵气复苏的更早。   灵气复苏,既有可能使人气感复苏,也有可能令魑魅魍魉肆无忌惮的行走大地,如杂草丛生。   白泷通过直播画面注意到了崔明欢的神色严肃,并不像是过往那样的轻松惬意。   她哪怕是认真起来也很少会这么板着面孔,反而是越打越享受的一类。   这是太紧张了?还是说对手实力太强?   “这场或许有点看头。”白泷点评道。   “实力接近么?崔姐姐能赢?”羽生怜问。   “大概吧,崔明欢很少会这么认真。”白泷说:“不过我对她也不是特别了解,只是感觉这金斗寇不弱。”   “不弱是多弱?”端木槿问。   “假设预定他的实力是之前几轮比赛中展现出的两倍到三倍的话……”白泷不假思索的竖起三根手指。   “三分钟?”端木槿问。   白泷摇头。   “三十秒?”羽生怜也好奇的问。   “三招。”白泷心说……两招断一臂,三招要他命。   江湖人评价实力从来不说什么‘击败’,只说‘杀死’,他也染上了之类的江湖匪气,评价标准以生死看待,而不是和和气气的切磋。   端木槿忽觉得有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麒麟头衔战?多个麒麟的头衔不好么?”   “对呀,学长这么厉害。”羽生怜说:“捧个冠军回来不是简简单单?”   “我去了,以后学都没得上。”白泷淡淡道:“参与的武道家会被全世界的信息库记录,往后出行都要被跟拍,这谁受得了?我还是奉行大隐隐于市的古人教诲吧。”   羽生怜又兀自点头,如果学长真的摘下麒麟头衔,那可就一睁开眼突然就与半个世界的女性为敌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她默默握紧拳头,绝对不放手,打死不放手!嗷呜!   “奖金很高诶……据说是百万起步,还有额外奖金池设计,售卖周边就会纳入奖金池里,目前周边已经卖爆了,奖金池累计超过三千万了。”端木槿没猜到羽生怜在想什么,继续调侃。   白泷沉默良久,放下了古人教诲,摸了摸鼻子:“如果可以蒙面参加的话,我其实不介意等下一届。”   ……   大赛现场,原本有些冷冷清清的观众席上已坐满了人群,只是准备的场地并不是什么大型的体育场馆,只能容纳不到五千人,属于小型,可随着热度不断飙升,如今网络直播人数轻松破三千万,加上各种平台、电视台转播,热度果断破亿,这还仅仅只是八进四。   接下来的麒麟头衔战全部赛程……谁能在这里赢下来,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战成名。   以正统武道家而目标前进的崔明欢本该比谁都要享受这个舞台,享受这份灯光。   她过去拜师时说过,她学武是为名为利,可今天她并没有这个想法,甚至不在意耳畔喧嚣。   她只是平静的注视着眼前年近三十的男子,一个留着曲卷发穿着道服的男子,金斗寇。   “很久不见了啊。”金斗寇笑着说:“大概十多年了吧。”   “十三年。”崔明欢平静道:“已经十三年了。”   “真没想到上一代的仇怨,居然要留到这一辈来清算。”金斗寇笑着摇头,可脸上笑意虚假,只是皮笑肉不笑,像个笑面虎:“可惜我不能对你留手什么啊,崔明欢。”   “不需要。”崔明欢低沉道:“你们欠我的,我会自己拿回来,就在这个擂台上!” 第三百三十章   擂台上灯光汇聚,裁判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意,作为几十年的练家子,这老拳师竟感受到了自己鸡皮疙瘩在一颗颗布满皮肤,这种强烈的危机感,动真格了?   老拳师一身唐装,表情渐渐严肃,看向左右,定下心神,宣告了一声‘双方准备’。   崔明欢自口袋里取出一根有些破旧老化的布条,看得出缝缝补补了很多次。   她将布条当做了绑头发的发带,很干脆的绑好了自己并不算太长的头发,清爽的造型和过往她那种时尚女郎的风格大相径庭,因此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金斗寇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和诧异,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样貌,而是气质,斗志,以及那一丝杀意。   他甩了甩手臂,微微蜷曲五指:“有点意思,看来这些年来,你进步不小。”   崔明欢冷笑:“进步啊……”   金斗寇也笑了:“怎么,觉得我没资格说这话?”   崔明欢认真的说:“我在考虑要不要打死你。”   金斗寇也笑了:“实力不是说出来的,你想打死我,得先赢下来。”   他大步流星的往前一步,摆出握拳式。   崔明欢双手抱拳,冷冷的行了一式抱拳礼。   “开始——!”   话音落下刹那间,崔明欢爆发了体内的真气,不予余地,全速猛攻。   她不懂什么上乘的武学功法,这个时代并没有所谓的上乘内功,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勤学苦练以及各种指点得来的气劲运转技巧。   绽放的气劲吹散了擂台四周,就连下方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也被吹的睁不开眼。   她猛然欺身上前,以铁山靠作为起手势,胳膊手肘肩膀腰步力量拧成一股绳,冲击在金斗寇的胸膛中央。   金斗寇硬生生站在原地吃了这么一撞,仅仅是后退三步,前仰的身体便挺直了。   “就这?”   “还没完!”   崔明欢展开了狂风骤雨式的猛攻,她的拳脚技巧都锻炼有加,十多年习武以来,老师都换了七八位,属于那种博众家之长的典型,加上她的刻苦,以及老一代武道家的思想随着时代而进步,不再想着守旧,因而她能从其他的地方学到真本事。   她的拳脚很是凌冽,一通连追狂打,看呆了现场几乎所有观众,包括屏幕后方的众人。   九成九的观众只能见到两道人影交织成残影,速度快的离谱,拳脚似刀,甚至连残影都被残影重叠。   他们根本看不清……肉眼是存在上限的,大多人对于高帧率的感知是很弱的,肉眼终归追不上相机。   白泷目前看的是4K原画质地的直播,普通人看不清,还需要后续通过逐帧拆解来看看门道,但他看得见。   崔明欢的确暂时压制住了金斗寇,然而……   “太浅了。”白泷说。   拳脚攻不破对方的防御,命中的都是肌肉保护的位置,而不是主要窍穴和要害,无法伤敌。   这也是崔明欢的弱点,她的手段多样,但缺乏压制力,作为技巧敏捷性的武道家,她缺乏一击制敌的能力。   而这个金斗寇明摆着是那种很能挨打并且肌肉力量很强的武道家,更重要的是……他有气。   因为有内劲真气,所以不惧怕崔明欢的真气摧毁他的内部。   崔明欢的招式多快却不够猛不够重,这么打下去,迟早……   “要遭。”白泷又说。   同时画面中残影一变,金斗寇不再被动防御,如同一头凶狼扑上前方,肩膀撞开了崔明欢的进攻,右拳轰上了她的小腹,直接将崔明欢击入僵直,她感到腹部一股尖锐刺痛,不像是被打了一拳,反而像是被尖刀刺入般剧痛,脸色一阵苍白,可她来不及护疼,听到前方有拳风撕裂,架起双臂,迎面而来的三拳轰落。   崔明欢倒飞而退,她周身萦绕的真气已经散去,被打出暴气状态。   金斗寇扭了扭脖子,咧嘴一笑:“还真有点疼,可惜啊……寻常练出气感的武道家,我不是第一次应付了,你们的护体真气太脆弱,一拳就能被打破。”   崔明欢腹部剧痛难忍,她咳出一口血,擂台上见了鲜红。   然而这不罕见,之前的几轮比赛少不了有人会被打到送进icu,只是这次受伤的是崔明欢,她的人气很高,因此现场怒骂金斗寇的人不少。   然而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意,他装作听不懂中文。   “投降吧,至少不用输的太难看。”金斗寇用寒语说道。   崔明欢擦了擦嘴角血液:“赢了我再说……你以为我真就这几招了?”   “可你还能动弹几次?”金斗寇摊开掌心:“我的气劲是撕裂性质的,你自己应该也察觉的出来,伤口只会撕裂的越来越大,只要我能击中你要害一次,就能让你内出血。”   崔明欢不答。   “现在去找医生还来得及。”金斗寇无所谓的笑着:“如果你非要打下去,死了也别怪谁。”   “一招。”崔明欢冷漠道:“一招……了结你。”   她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紧接着,青色的真气狂暴,朝着青紫色转化。   如同清风的真气产生剧烈的性质变化,在躯壳中流动奔走,仿佛青紫色的电流。   狂暴,她的一头乌发在风中狂舞,而这擂台上根本外界吹来的气流。   金斗寇失神了一瞬间,他感受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扑面而来的劲风令他下意识眨了下眼睛,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记鞭腿已经扫来,他架起右臂防御,触碰瞬间,真气爆散,他感觉右手仿佛被炙烤了,仿佛被化学爆炸物触碰,刺痛、麻痹、灼烧……种种感觉令他的右手的触感几乎丧失。   疼痛感压抑在喉咙里,他没叫出声来,而崔明欢的右拳已经轰来,升龙拳顶在对方小腹位置,继而猛地上抬,正中下巴位置,金斗寇被击至腾空,紧接着崔明欢根本不顾撕裂的腹部肌肉和疼痛感,施展更加狂暴的连续猛攻,四肢如同十八般兵器般招呼上来,金斗寇忍不住剧痛,有其是那种真气侵入的剧痛而发出叫声。   等到崔明欢猛攻结束,她的所有真气都几乎消耗殆尽,举拳之前就已经踉跄后退。   “赢了?”观众们的屁股已经离开座椅,稍稍往前倾,竭力想要看清楚。   擂台中央,金斗寇抱着双臂,死死护住了头部,他伫立着,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在真气的轰炸下碎裂成了无数布片,露出了精壮的肌肉,而肌肉上青一块紫一块……这样的损伤,他早该倒下了。   可并没有,反而这些青紫色的伤痕正在迅速的恢复。   金斗寇垂下双臂,眼中亮起了危险至极的赤红色:“哈,差点,差点就被你打死了,真疼啊……”   崔明欢警惕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怕了?”金斗寇狞笑一声:“轮到我。”   他猛然上前,一脚踏下,连擂台都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声。   一击,崔明欢的左臂断裂脱臼,清脆无比的骨骼折断声混入抨击的撞击声。   “了不起,居然挡得住,可你能挡几拳呢!”金斗寇冷笑,挥出第二拳。   二击,她的肩膀锁骨也碎了,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认输吧,快认输——!”裁判看不下去了,这场比赛胜负已分。   崔明欢不闻不问,只是盯着金斗寇,试图激发最后的残留的真气。   “再不认输,可就真的要被打死了!就像……”金斗寇浑身散发着异样的气息,眼睛里隐有红芒。   “你闭嘴……”崔明欢抬起头,她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真倔,可这有什么用呢?”金斗寇嘲笑道:“赢者通吃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而你和你爹,都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我还没输!”   崔明欢骤然暴起,脸色苍白,真气枯竭,她早已山穷水尽,却仍然面对强敌选择最后暴起发难。   然而这最后挣扎也令金斗寇冷笑变得更加猖狂。   擂台上是允许打死人的,他感受到威胁了,如果是对方先动手,那么他反击过度也没什么。   他摊开手掌,有幽邃的气息溢出,杀机弥漫。   然而在这最后一搏的紧要关头,崔明欢的伤口终于撕裂了,腹部的伤口破开,大片血色涌出。   她最终没能冲到对方跟前,便因为剧痛和身体超越极限而倒在冰冷的擂台上。   意识远去,双目模糊,血色弥漫开,耳鸣声不断。   她昏厥前也竭力想要起身,可最终力有未逮,昏死在血泊中。   场馆内骂声鼎沸,无数人朝着擂台中投来矿泉水瓶子。   金斗寇的表情有些难看,但很快恢复正常,冷冷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崔明欢:“真是个废物,算你命好……”   直播断开了链接,生物实验室内传来跺脚声。   “崔姐姐……那人真是太过分了!”羽生怜眼眶红了,正要发怒时看向左右,没见到人影:“学……学长呢?”   “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吧。”端木槿不解释,但她看得清楚,白泷方才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凝重。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三个小时后,白泷站在病房门口。   “她的状况已经稳定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女孩的体魄很强,自我恢复能力也远超普通人。”   “放心,很快就能恢复,不过至少也要休憩几个月的瞬间,断裂的骨头没那么快长回来。”   医生快速的说着,这次麒麟头衔战起来的医生都是专业团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专业团队。   因此哪怕麒麟头衔战打的很惨烈,也并没有出现生死的情况,令人意外的是这样的血腥内容并未经过任何删减就直接放了出来,可见官方的态度很明显了。   ——武功是杀人技。   ——虽然是练武,但也不是闹着玩的。   ——这不是什么花拳绣腿,上擂台可能要打死人的。   白泷听着医生叮嘱结束,然后看向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崔明欢,她的手术很成功,甚至不需要大还丹,放在icu里观察二十四小时,之后就能转入普通病房。   自然,医疗费用由官方承担,不需要他们担心了,而且受伤的参赛者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医疗援助和后续的营养费用,可以说是人道关怀拉满。   不多时,顾青衣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一路跑来:“怎么样了?”   她本来今天下午有几个采访,听到了消息后,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也是带上了口罩帽子才能偷偷溜过来,否则以如今的知名度,很难摆脱人群。   “没什么大问题。”白泷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吃苹果么?”   见到白泷满脸不紧张的模样,顾青衣也松了口气,看来崔明欢的确是没什么生命危险,随后接过苹果,擦了擦之后就咬上一口,对于白泷给的东西,她几乎来者不拒。   “那个姓金的……”顾青衣突然眼神一冷:“等遇到,我非得打爆他。”   “金斗寇的实力不弱,你有把握?”   “我很强的好吧,降龙伏虎拳已经练到第九式了。”顾青衣昂首挺胸:“我的拳头可不是刮痧。”   “知道你的手指很顶,但是问题不在这儿。”白泷将果篮放在椅子上:“不过你们怕是对不上了。”   “为什么?”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白泷将果篮递给她:“等你长大你就懂了。”   离开医院后,白泷拿出手机,找出电话号码拨通,伴随着嘟嘟嘟的几声忙音后,有个熟悉的轻灵嗓音响起。   稍稍有些慵懒的嗓音说:“我猜到你会给我打电话,但是不是有些晚了?这得有很久没给我来过电话了吧。”   白泷干笑一声:“思乡情怯,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油嘴滑舌,还学会哄人了?你要是多给我添一些麻烦,我也不介意。”电话另一端的女子说。   “我都害得你多久嫁不出去……”   “嗯?”   “咳咳……”白泷干咳两声:“没事,没事,我家小姨天下第一,都是别人的问题,是他们不行,配不上。”   “嗯……你可不是无事献殷勤的性子。”白莲问:“于是,是什么事?”   “崔明欢暂时是安全的。”白泷说道。   “比赛我没看,怎么?她居然输了?”白莲有些惊讶。   “你没看?”   “对,最近跟人下棋有点沉迷。”白莲说:“我以为这次她至少是个殿军,奇怪了。”   “她输给了一个叫金斗寇的人。”白泷说。   “没听过……你说她暂时安全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吧,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白泷回想起擂台上金斗寇伤势不自然的自我恢复,还有那股散不去的诡异,他肯定对方是怀抱着杀意,于是说道:“说起来……小姨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崔明欢的来历到底是什么,现在能跟我说说么?”   “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些。”手机里传来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可我记得你不是挺讨厌崔丫头的么?”   “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也谈不上喜欢她。”白泷单手抄在口袋里:“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为什么面对那个南寒人时,她的表现很不自然。”   “南寒人啊,我查一查,唔……”白莲恍然道:“原来如此,这金斗寇是斗神流的大弟子。”   “斗神流?”白泷嘴角一抽:“这也太中二了吧。”   “在南寒最近十几年新出现的一种流派,开设了遍地的武馆,地位大抵接近瀛洲的雨宫流吧,属于最近几代才崛起的流派,他们是靠着一步步踏着其他道场的路子才走上去的。”白莲随意的说:“你也知道,南寒根本不算是法治社会,披着法律外皮下有无数的违法买办,武力和违法行为是绑定在一起的,而斗神流属于争勇好斗的武道流派,这群人最初盯上的目标就是……”   “崔明欢的家庭?”   “那时候崔明欢才六岁,自己父亲是开武馆的,而且在汉城一代挺有名,教授的是什么流派,我已经不记得了,斗神流的创办者是个姓金的谁谁谁,让手下绑架了崔明欢和她母亲,然后逼迫她父亲和这个人签下赌斗协议,输了就要付出全部家产。”白莲叹气:“很下作是吧,但是她父亲答应了。”   “然后?”   “崔明欢的父亲被活活打死在擂台上,赌斗协议是经过公证的,而且南寒没有死刑,更何况也没人会告这群暴力集团。”白莲娓娓道:“崔明欢家产被夺走,而后随着母亲流浪至国内,然而她母亲没能撑过第一个冬天就死在了黄海边上。”   “后来呢?”白泷平静的问。   “她运气不错,被送去了孤儿院,继而被收养。”白练说:“崔明欢是有养父的,而且和你的父亲是朋友关系,他是商人,你父亲是考古学家,同样都是忙碌的很,于是将她寄宿在我们这里一段时间,也正是这段时间……”   “你教她武学了。”   “没办法,那孩子根骨好,比你强,而且有这份心意,为何不练武?”白练轻轻叹道:“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多年都没想着去报仇雪恨,但还是遇到了这件事。”   白泷默然,他很肯定崔明欢不是不想报仇,而是认为实力还不够,她那么渴求突破的原因,是她知道,当自己踏过这道门槛,实力将会迎来质变。   简单来说,她还在隐忍期。   谁知道隐忍着发育呢,突然碰到了对方来了。   按照这剧本发展,如果她接下来不爆发,也就没什么机会了爆发了。   妈耶,居然是虐主文么?   真诚如苹果都看不下去了。   白泷叹了口气:“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别挂呀,我等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白莲就这跳脱的性格,比白泷活泼太多,而且越活越年轻,一度让成年后的白某人产生了‘她不是我小姨,而是我小姨子’的错觉。   看似是个仙气飘飘的仙女,看得人自惭形秽,然而仔细一看,这仙女手里握着的是神光棒,她还酷爱各种古装,出门买菜都是穿着广袖流仙裙,看着小龙女手提着菜篮子还很熟练的砍价,那再如何缥缈的仙气都没了,龙骑士也觉得索然无味,真是难顶。   不过好在白莲把过去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说,但这还不够明白。   白泷伸了个懒腰,看向远边的天空:“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多小时吧,先去换套行头。”   ……   “你做的不错,这样一来,斗神流迟早也能在全世界范围内建立道场,我们距离成功指日可待。”   “师傅请放心,我一定会拿下麒麟头衔。”   “我很期待。”电话另一端就这么挂断了。   金斗寇躺在豪华套房里,扯下了衣领,拿起一瓶威士忌打开了瓶塞,饮下一口烈酒。   然而烈酒也浇不灭心头那股炙热,反而灼烤的越来越旺盛,越来越炙热。   他哈出一口气,浑身燥热难耐,强烈的饥渴感用来,他擦了擦嘴角。   ……今天用了秘术,损耗实在是有些大了,需要点新鲜的。   ……可这里是冲国境内,没什么提前准备。   ……得忍一忍么?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又饮下一口烈酒,这时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邦邦邦……背后的窗台传来了敲门声,金斗寇看向阳台,见到一道人影站在那里,佩戴着一副幼稚面具。   “……泰罗?”他一时失声。   “……”对方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是赛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原谅你是死者的事   “不对——!”   金斗寇立刻清醒,一点酒精不可能让他思考陷入僵直。   他盯着对方,这里可是酒店的十三层,对方是怎么上来的!   正思索时,穿着黑色风衣,佩戴面具的人影已经推开了玻璃窗走入室内。   金斗寇警惕的往后挪了半步,但他并不惧怕,只是很警惕。   实力强如他,哪怕是被手枪对准,这个距离也不是闪不开子弹。   只是对方也应该明确的知道这点,居然还敢找过来,证明对实力有绝对自信。   佩戴着搞笑面具俨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你是……什么人?”他先用寒语试探,然而话音刚落,一枚肉眼追不上的迅电流光便穿过了他的面颊侧边,嵌入了酒店的墙壁,直接击穿了一堵墙壁,留下弹孔大小的空洞。   赛文假面的指尖闪烁着电弧,冷漠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中文,别装模作样的……给老子说人话,说华语。”   金斗寇心惊不已,他没能看清刚刚的是什么,对方手里刚刚闪烁的是雷霆?到底是什么人!   他急忙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尊敬的……阁下,是什么人?”   “我?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赛文假面淡淡道:“的末日罢了。”   “什么?”   “我的身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赛文假面道:“我得知道你是什么。”   “我?”金斗寇迟钝的说:“我是金斗寇,斗神流大弟子,也是来参加麒麟头衔战……”   “就这些?”赛文假面往前一步,看似不经意的一步落下,漆黑的真气已经透体而出,房间内的灯光随着闪烁:“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我把你打个半死,你也瞒不住。”   “什……”金斗寇还想言语交涉,然而赛文假面已经走到跟前,他太快了。   金斗寇眼瞳剧烈收缩,下意识大吼一声,挥拳反击,气劲凝练,一拳正中对方胸口中央。   他先是一惊,随后一喜,大笑道:“中了我的拳头,你大意了,我的真气是内伤性质,你此时一定已经内出血,这个位置是主要心脉,你必死无……”   他狂笑中,又发现对方似乎根本动都没动,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拳头只是停留在对方衣服的表层,仅仅是划破了衣服的表层。   “……疑?”   “轮到我了,捶你胸口。”   赛文假面抬起拳头,大巧不工,朴实无华的一拳落在金斗寇的胸膛上。   金斗寇胸膛传来骨裂声,胸骨断裂,一口老血咳出,一个接近一百公斤的活人被轰飞十米之远,撞在了家具上,木屑飞溅,斜斜的靠在墙壁上,眼冒金星。   “阿西,阿西……”   他口吐芬芳,只能疯狂咳血,连续挣扎了三四次才勉强重新支棱起上半身。   “真弱。”白泷挥了挥手,嫌弃至极:“六流,不,九流水平吧。”   哪怕是崔明欢面对这一击也不可能立刻溃败成这样,对方的真气果然不擅长防御,甚至根本没有防御的能力,如果仅此而已的实力,那么崔明欢是不会输的,顾青衣更是五个回合就能把他放倒,哪怕是以伤换伤……   而自己要击败他,最多三招,如今天魔真气已经内天地圆满境界,自发形成真气壁垒,看上去如同无形的甲胄批身,不是先天真气都不可能破的了这层防御。   但如果对方仅仅是胜之不武也就罢了,白泷不会为了崔明欢找过来,问题是……   他盯着对方的躯壳,果然……又一次,幽暗深邃的气息从对方的躯壳里流淌出来。   金斗寇的双眼深处亮起深红色的光芒,他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同时肌肤的颜色开始变得更加深邃,倾向于青灰,俨然不似人类。   这是一股白泷太熟悉的气息。   ——魔气!   “你惹怒我了,我要杀了你,吃了你的学哦如。”金斗寇咬牙切齿,他的牙齿也变的尖锐起来,骨骼噼啪作响,双眼中爆出血芒寒光。   “这就是你的本体?”白泷奇特道:“还是说……你的特殊能力?”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金斗寇狞笑:“给我死!”   他发出一声咆哮,音波震碎了电视机荧幕和许多玻璃,然而在咆哮尚未结束时,电光火石,雷霆乍现,白泷已经迎面踏近,右手扣住对方的喉咙,掐住脖子,拖着躯壳,天魔真气爆震,轰鸣声中,人形被砸入墙壁里,一口老血喷出,炸出一团血雾。   “花里胡哨!”   白泷面色冷酷的如同魔人,掐着对方的脖颈,抡起身体对着左右地面狂甩,接连砸地三次四次,来回循环,直至松开手时,地面已经留下了两米宽度的人形坑洞。   “啊,啊……”金斗寇此时也根本没办法嚣张了,他以为自己变强了,可在白泷看来,战斗力五或者五十没什么区别,况且你不变身还好,变身了反而被我特攻。   “不变身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白泷松开手,在床单上擦了擦手里的血:“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你闹出这么大动静……”金斗寇还想挣扎。   “呵……你不人不鬼的样子,杀了你我也不犯法。”白泷冷漠道:“我让你说人话,因为你压根不算人。”   “我是人……”   “可你现在不是了。”白泷冷漠道:“这么重的魔气和血腥气,平日没少吃生鲜吧……人肉生鲜。”   金斗寇眼瞳一阵收缩。   “我想也是,普通人不可能接纳魔气,成魔者大多都疯子,而且根基足够,你区区练气期,哪来的能耐入魔。”白泷冷笑:“肯定是什么特殊办法,而这也是你个人搞不定的,我康康……”输入一缕天魔真气,很快就找到了魔气源头,然后他一愣,随后笑了,气笑了:“厉害啊……我怎么想不到呢,还有这种办法。”   他再度掐住金斗寇的脖子:“如果是单纯的魔化,掩盖不住外表的变化,但如果是进行器官移植就不同了,将血肉移植到躯壳之内,就能培养魔的器官……能够自由的控制躯壳变化,同时还能激发它的生命力达到快速恢复的办法,唯一的缺陷就是需要不断的通过新鲜血肉来维持,否则它就会吃掉你自己。”   “在人体改造方面,我得承认你们很有想法,可惜啊,你们对魔一无所知。”   “把这玩意移植进去的结果就是你的血液已经完全和魔同化了,入魔疯狂是迟早的事。”   “对血食的诉求也越来越强烈,稍稍动用魔的力量就会感到饥渴饥饿,直至彻底被食欲支配失去理性。”   白泷举起金斗寇,盯着对方已经异化的瞳孔质问:“告诉我,你至今为止吃了几个人了?”   “没,没有……”金斗寇挣扎着:“我没吃过人,只是喝血,喝血……”   “如果没有,你体内的器官不可能增殖的这么快,让你几乎能达到半魔化。”白泷语气冷漠道:“我比你了解这些东西……因为我杀过不知多少个了。”   金斗寇战栗不已,他知道这东西的来源是什么,杀?杀那玩意?怎么可能!仅仅看一眼它就几乎抽空自己的全部勇气,除了师傅之外没人能制住……   “跟我说明白。”白泷继续质问:“你体内为什么会有魔,到底还有多少人体内有这东西!”   它的存在即是危险,一旦成长到一定地步,寻常人只会沦为食物,它吃的越多就越强,血魔的性质恶劣无比,吞噬万人的血魔有屠城之能,实力直逼六重天王境。   而现代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金斗寇看出对方眼中杀意,什么矜持也留不住了:“我说,我说……我告诉你,你别杀我!”   白泷神色冷漠。   金斗寇道:“是师傅,师傅抓住了魔,也是它教我们的,教我们如何控制它的秘术……”   “斗神流?”白泷沉吟:“什么时候的事,一共多少人?”   “至少十多年了。”金斗寇不敢隐瞒:“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但可能……三十五十人……”   “呵,搁这儿攒核弹呢?”白泷又问:“斗神流总部在哪?你师傅叫什么?”   “在,在汉城……我师傅,师傅叫金城……”金斗寇求饶道:“我知道师傅在哪,我告诉你。”   “你知道那只魔在哪么?”白泷问。   “我可以问。”   “不用,我可以自己问。”白泷淡淡道:“好了,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你,你放过我了?”   “我对于人类很宽容,但对于魔不行……”白泷平淡道:“况且,你食人血肉,已经是犯罪行为,这里不是南寒,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原谅我,我……我可以摘除这东西,我不练武,你把我废掉也好,别杀我……”金斗寇声音战栗。   “我早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知道,你是杀过人的,而且杀人没什么犹豫,擂台上你不就想杀了崔明欢么?”白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面具下的眼神毫无波澜:“原谅你是死者的事,而我的任务,就是送你去见他们。”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这逼到位了   “别杀我,别杀我——!”   金斗寇惊恐万分的呐喊着:“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   越是临近生死边缘,越是歇斯底战栗不已,主宰他人生命时他想象自己恍若神明,可这时他终究意识到自己不过同样是卑贱如草芥的沧海一粟。   他想起了曾经被自己打碎后脑勺的同村孩子,想起被自己逼着跳进河里淹死的初中学生,想起那被活生生逼疯的几家人……   可那又怎么样!   那群人只是低贱的贫民!   你居然要为了这种草根一样蝼蚁一样的人来杀我!   他终究不是什么枭雄般的人物,而是没什么格局的罪犯,甚至如今连人都不算了。   在法律判决中有一句话叫做‘剥夺政治权利’,但这类人只要活着也仍然享有基本人权。   可倘若连人都不是了,所谓的人权只是笑话。   人权高于一切,因为这是人类定下的规则。   白泷静静的看着他的歇斯底里。   他原本是做好了来杀人的打算的,否则没必要带着七爷的面具。   他也不指望金斗寇一个生活在南寒上层阶级的人能够懂得平凡人的疾苦。   倘若是人,他动手可能会犹豫一些,倘若不是人类,那么连一丝同情也欠奉。   白泷无慈悲的抬起右手,在他眼中,金斗寇和那群行尸走肉毫无区分。   “下辈子记得,好好做人。”   “如果你有下辈子的话!”   轻轻一拍,天魔真气直接震碎了金斗寇的心脉,连通他躯壳内增殖的魔性器官。   天魔真气摧枯拉朽的劫掠扫荡残留的魔气,吞噬撕扯,继而彻底断绝起生机。   自始至终,白泷也就出了三招,三招取其性命。   咚——!   房门被撞开了,如此巨大的动静已经吸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栋大楼实际上是在官方的管控下,只是并未布置太多的安保力量,这时候冲进来的是其他房间里的武道家,还有几个大赛的管理人员。   这群人撞开了酒店房门,冲了进来,第一眼便见到了满地狼藉,第二眼便看见了站在灯光下的黑影,第三眼看见的是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   白泷侧过眸子,淡淡一睥睨,冲进来的几人齐刷刷立正站稳不敢往前。   这惨烈的场景,这霸道的平视,这以都市霓虹为背景的人影,只是伫立着便带来无穷压力。   “发生了什么……”一人咽下一口吐沫。   “地上那是谁?看上去有点像是……”另一人说:“那个南寒的……”   “那中央站着的是谁,还带着泰罗面具。”有人细细低语,而在最前方的几人根本不敢发声,额头见冷汗。   就这般静静僵持了十多秒。   白泷盖上了兜帽,转身走向阳台方向。   “等等!”后方一名官方人员喊道:“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你是在犯……”   白泷脚步一停:“你是打算给我通报一下,拉去派出所批评教育一顿?”   官方人员愣了一秒:“通报批评?你是要上法庭的,你居然……”   “法庭?”白泷哦了一声:“因为我打死了这玩意?”他指着地面上的人形,语气平淡的仿佛拍死一只苍蝇:“不至于吧?”   “你现在还有机会坦白从宽……”   “哼姆。”白泷嗤笑一声:“敢问,杀鸡犯法吗?”   “……”   “敢问,杀外星人犯法吗?”白泷又问。   “……”众人沉默着看向地面上的尸体,还真像个外星人。   “它连保护动物都不是,杀也就杀了,更何况还是个吃人的魔。”白泷冷漠道:“连人都不是,别跟我谈什么人权,不相信自己拉去解剖看看,这玩意的肚子里藏着你们见都没见过的吃人胃袋。”   “吃,吃人……”   后方呐喊声也不是那么中气十足,震惊的望着地面上的人形。   “信不信随你,不相信你可以解剖试试。”   “我希望以后官方举办比赛时,能多给选手进行身体检查,免得蹦出来几个不是人的玩意给人添麻烦。”   白泷走到阳台,望着灯红酒绿的都市夜色。   他低声感慨道:“这毕竟世道变了,从今往后,不再只是人的时代了。”   武道家也好,官方人员也好,吃瓜群众也罢,统统色变。   “等等,你别冲动!”官方人员急忙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句提问也没能留下这道人影。   白泷单手按在阳台的栏杆上,翻过阳台,从十几层高楼纵身跃下。   人已走远,可随着真气而传播的声音仍然回荡在房间内。   “我是天魔。”   “镇压群魔者。”   “逢魔必斩。”   人影纵身跃下,有胆子大的围观者立刻靠近了阳台,却只见到对方踏着墙壁,如同接力助跑般轻轻松松。   单手负后,踏着轻微风飘然而去,一掠数十米,踩踏着路灯,不见了踪影,黑衣没入黑夜。   一名黑人拳击手嘴巴张大能吃下十几个馒头,发出一句字正腔圆的‘卧槽’。   旁边也有格斗家喃喃低语:“this is impossible……”   震惊者无数,没文化的人反复念叨着我艹。   而官方人员短暂失神后展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开始安排专家组进入。   首先是保护好现场控制住所有人群,其次也要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最后……   “拍下来了么?”中年人问道。   “是。”一位躲在暗中的女子拿出手机:“录下来了。”   “很好,我们回去请示上级。”中年人面色凝重,此事一出只怕后患无穷,后患倒不是这个自称天魔的人,而是他留下的那句话——‘不仅仅只是人的时代了’。   他只想着必须将这一切控制在可知的范围之内。   然而中年人并不知道,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了。   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位带着鸭舌帽的美裔女孩,她是第一个追到阳台附近的人,靠着模糊的像素勉强捕捉到了天魔于空中漫步的身影。   此时她的手机屏幕里的直播空间正在疯狂的弹幕刷屏,全球各地无数人在涌来,她本人也激动到哑声。   作为一名油管主播,她在全球有着千万级的粉丝,此次也是看中了麒麟头衔战的热度,打算采访一下参赛的拳击手而来到了宾馆,免费来的热度,官方十分配合,却根本没意识到这波事态的发生。   她的直播间热度原本就已经热烈,也是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了轰鸣震动声,急忙赶过来,而经过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至少有数百万看到了几乎完整的对话过程。   哪怕歪果仁居多,也根本听不懂中文,但必然有懂中文的人在屏幕前大骂卧槽这什么呀。   顾青衣三拳头打崩了无数人的三观,至今对于真假的传闻仍然甚嚣尘上。   如今再出了这件事,至少有超过五成关注过麒麟头衔战的人已经相信了这是事实。   “哦,我的老天爷,这居然是真的,我简直要语无伦次了……”主播声音颤抖着:“这,这疯狂了,我的伙计们,我是说……我们可能要见证历史了……”   这一波热度宣传,麒麟头衔战热度持续增长。   官方却并不高兴,因为事态失控了。   不论是魔的出现,还是天魔的出现,他们都希望能将情报掌握住。   况且,能单方面秒杀夺冠热门的金斗寇的天魔,符合‘神秘’‘强大’‘英雄’等标签,属于东西方文化都接受度极高的一类,只要他不是疯狂的杀人犯,只怕热度甚至要改过麒麟头衔的拥有者。   从今往后肯定少不了各式各样的‘天魔吹’,撕战斗力是人类的杠精本能。   唯一高兴的可能是某日企,他们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就这么狂笑的看着公司股票涨停,并且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泰罗和赛文的面具类手办肯定会卖爆。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白泷摘下了面具,换了套衣服,回到了家里。   打开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拿出了一本暗红色的小本子——这是他的护照。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   崔明欢从昏沉中醒来,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面颊上,她下意识想要起身,随后腹部传来一阵疼痛。   “……我输了啊。”   她记忆里的最后一刻是停顿在自己倒下去的瞬间。   叹了口气,想要握紧拳头,可身上有些使不出力气。   这时病房房门被推开,顾青衣走了进来,她正津津有味的在刷着评论,放下背包才注意到崔明欢已经醒来。   “你醒啦。”顾青衣摘下耳机:“看来手术很成功嘛,放心啦,母子平安。”   “……”崔明欢没什么力气笑:“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帮你调节调节心情,来,深呼吸。”顾青衣大大咧咧道:“输一场而已,不必要这么哭丧着脸。”   “我没有哭丧着脸,只是有点累。”崔明欢摇头说:“我睡了多久?”   “也就是半天多,昨天刚刚打完的比赛。”顾青衣遗憾道:“真可惜,你差点赢了。”   “差点赢了,也就是输了。”   “别灰心嘛,输了也挺好,反正之后遇到我你还是会输的。”顾青衣微笑着安慰道。   “……”崔明欢将被子蒙过头,随后掀开被子说:“你下一轮就要对上他了,可别太小瞧。”   “这个不会了。”顾青衣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金斗寇已经死了。”   “什么?”崔明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死了啊,所以下一轮我轮空。”   “他死了?被我打死的?重伤不愈?”崔明欢低声道:“不可能啊。”   “不是你打死的,而是被白……白白打死的。”顾青衣差点说漏嘴。   “到底怎么回事?”崔明欢完全不明白。   “你自己看视频吧。”顾青衣将手机转过来,一只耳机递过去。   崔明欢戴上耳机,看着上面的直播录屏,分辨率不高,也有些模糊,音频也不清晰,如同枪版电影。   短短数分钟的视频播放结束,崔明欢望着黑衣黑影没入夜色,她摊靠在床上,呢喃着:“真死了。”   顾青衣滑动屏幕:“我也去问了官方,给出的答案的确是死了,具体天魔说的是真是假,还不清楚。”   崔明欢陷入回忆里,她想起了金斗寇不自然的身体恢复能力。   可越想她越是哭笑不得:“哪怕他不是人,也仍然很强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   顾青衣说:“或许是这天魔太厉害了吧。”   “你也会承认别人厉害?”崔明欢诧异。   “我可没说过我是天下第一。”顾青衣看着视频下方的热评:“我反正觉得自己不是天魔的对手,但这评论区里倒是有许多人开始吵起来了,拿我们的实力做对比。”   ——有一说一,顾青衣真的比这天魔强,人家至少敢上擂台。   ——纯路人,我觉得顾青衣要被天魔摁着打,就像崔明欢被金斗寇摁着打一样。   ——你哪只眼睛见到崔明欢被金斗寇摁着打了,我看是金斗寇有问题,丫不是人,绝对作弊。   ——顾青衣的气力强到那种地步,你居然认为轻功好一点就能躲得过?一力降十会懂不懂?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从十几楼跳下去飘然而走,这叫好一点,你为什么觉得凌波微步打不过降龙十八掌!金斗寇变身都被打死了,你知道他的大招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大招肯定是‘大人,时代变了’。   ——草,有理有据,我竟然无法反驳。   ——顾青衣自己都没说话呢,你们在这争吵的眼红脖子粗,难道非要打一架分高低?   ——顾青衣就是个打拳的,她懂个屁的武。   ——行了行了,我认为这种事没必要争论,这明摆着都是假的,骗人的,你们也信,幼稚不幼稚,小孩子都知道奥特曼是不存在的,武功什么的更是假的……嗯,稍等啊各位道友,我去渡个劫,回头再跟你们唠叨。   ——楼上的,你不用回来了,祝你陨落快乐,我在轮回等你(狗头)   整个评论区撕成了一片。   有许多视频up主出现开始从受力分析讲述这视频中的种种不科学,说要用科学打败魔法,放弃迷信投向唯物主义的怀抱。   崔明欢好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不出个视频辟谣一下?”   顾青衣叹了口气:“我就是个打拳的,我懂个屁的武道?”   别说冲国这边,半个世界的网络世界都已经炒起了一路又一轮的热潮,绝对的现象级。   就连东京电视台也不放动画和美食了,而是认认真真播放了相关新闻,由此可见这事态发展到如何地步。   崔明欢还不清楚掀起了大半个世界震动的天魔到底是谁。   可顾青衣很清楚,哪怕是戴着面具穿着大衣,她也能认得出对方是谁。   在她已知的范围内有这个身手的人只此一位。   ……   始作俑者的某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早上他去找了雨宫荧,雨宫荧也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对此却并未表示什么额外的态度和不满。   白泷以答应做保镖为条件,让她帮自己做一件事。   对方答应之后,他也立刻前往了学校,并且找到班主任请了三天假期。   此时距离考试还有一周多一点,平日好学生模板的白泷随口找的借口没有被怀疑,很快被通过了。   再然后白泷开始在网络上购买了一些出国的必需品。   譬如说南寒使用的货币;再譬如说移动热点,能够保证不断网,还自动集成翻译功能。   也需要查询一下必要的通行路线,因为他不懂南寒的语言,准备得多一点。   好在短暂的出国旅行不需要太长远的计划。   意外的是雨宫荧居然懂南寒语,并且规划了一条路线出来,看似对那边很了解。   这倒也算正常,毕竟瀛洲和南寒的高层都属于右派势力居多,有利益瓜葛,狼被围奸。   在敲定了出行计划之后,白泷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上一套外衣。   然后他看了看墙壁上支棱着的百战青龙甲,有点心动,考虑要不要穿。   穿是可以穿,但这种材质的盔甲过的去海关安检么?万一被查了什么来。   白泷考虑片刻,还是将青龙甲留下了。   他戴上两套黑色的衣服,佩戴上kda阿卡丽的同款口罩,背上背包,在凌晨时分离开公寓。   一个半小时后,他已经坐在了候机室中。   这时通讯软件传来嘀嘀的信息通报音。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怜说见到你出门了。   单推人:她大晚上不睡觉的么?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别岔开话题,你去哪了?   单推人:想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你以为我猜不到?   单推人:还有,东京和巴黎。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汉城   单推人:???你怎么知道的!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该配合你演出我的演视而不见~   单推人:……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这只是简单的推理。   单推人: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你是天魔,不难猜到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单推人:那就别问了。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你真的要去?很危险。   单推人:机票买了,签证过了,海关过了。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真狠啊,机票都买了,不给自己留退路啊。   单推人:是的嘛,钱都花了,来都来了。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单推人:能,去睡觉。   林黛玉三碗不过岗:晚安。   单推人:昂。   信息结束,白泷戴上耳机,点下一首歌曲。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耳畔旋律萦绕,他舒缓自己的心情,微微翘起唇角,仿佛自己是在一间客栈中煮酒洗剑,等客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死你妈赛   南寒首都是汉城,汉城即首尔。   要知道整个南寒的国土面积很小,而首尔距离北纬三十八度的那条线也就只有不到四十公里的距离。   这意味着整个南寒真的很小,甚至贴近边境线却连迁都的能力和余地都没有。   偌大一个南寒仅仅只有两个都市圈,即汉城和釜山。   而从汉城到釜山也就两个小时。   白泷从机场下来之后,也没有理会吆喝的人群,而是坐上地铁去往汉城都市圈内。   整个汉城都市圈到不算小,至少不比沪州小多少。   他已经提前去厕所换了一套衣服,毕竟这里属于北方气候,冬日气候比较冷。   所以他换了短袖加一件运动服。   这比较方便活动。   这两件衣服谈不上老旧,但属于那种坏掉也不值得心疼的一类。   就这么随着地铁往前,白泷按照预定好的轨迹前往,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地铁上有些漂亮的南寒女孩会大胆的靠近,可他不习惯,因为她们身上的香水味令他想要打喷嚏。   端木槿倒是从来不用香水,所以贴近一点也不会鼻子痒。   羽生怜也不用,却带着一种香甜的蛋糕味道。   而且即便是冬天,这群女人穿的也并不保守,虽然脸蛋有点千篇一律,但身材……倒还不错。   南寒很容易出大长腿,或许是基因问题,这点和瀛洲人截然不同。   要说大长腿的话,也不是越长越好,还是黄金比例最完美。   譬如说白君儿那一米九的身高搭配一百一十七公分的长腿,观感极佳。   如果非要说越长越好,那么劈完树的汤姆猫可以自称为世界第一长腿欧巴了。   白泷的思想有些飘忽。   然后默默的和这群女人拉开了点距离。   靠在车窗边缘,默然不语。   反正他听不懂南寒语,因此不论四周的人说什么,他都当做‘阿巴阿巴阿巴’。   当地铁穿行过隧道来到地表,他看向天空:“快下雨了啊。”   ……   南寒斗神流如今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如果只是因为金斗寇身死,相信南寒不会放过这个抹黑冲国官方的机会。   然而他不仅是死了,而且祂还进入了解剖室,最惨的是它的部分还被制成了标本。   由于社会迫切在关注这件事,因此官方选择性的放出了一部分的样本。   这更是进一步引发了轩然大波,证据实锤那玩意不是人。   南寒如今已经出现了社会层面的恐慌,因为白泷留下的那句‘吃人’的话语,它广泛传播开,虽然冲国官方宣称‘并未找到能够证实食人的证据,仍然是在研究之中’,但这种官话解读一下就是‘虽然不能够证实,但也不能够彻底否认’。   民众的愤怒是可怕的,短短一天时间内,斗神流的道馆已经被愤怒的人群冲垮了。   南寒各地的斗神流已经在曝光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中,俨然已经回天乏术。   然而,早在一开始收到了风声的斗神流的顶层已经悄悄的开始了转移计划。   在南寒他们是彻底完犊子了,但是去其他第三世界国家仍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有资金和人力。   这倒也是帮了白泷一个大忙。   因为想要集中这群人一网打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最初目标只是找上斗神流的创办者金城,问出魔的来历,将根源扫除。   而现在这群人要么落入南寒政治机构手里,要么逃出来汇合在一块儿。   换而言之,他们必然已经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位于一处港口。   港口停靠着许多运输船,而其中有一间伪装成仓库的特殊道馆。   虽然看似是仓库,但它的内部实际上是完整的建筑物,仓库本身只是罩在建筑物外层的铁皮。   这里是斗神流的老根据地,超过三十名以上的人群都聚集在此地。   为首者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虽说是老人,但看着完全不显老。   此人就像是从格斗游戏中走出来的老头子,除了面部有皱纹,头发略显花白之外,衣着下隆起的肌肉比青年壮年还要夸张,直至坐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恐怖感。   老者名为金城,斗神流创办者。   他的过往生平其实没什么可说,过去是南寒财阀的黑手套,负责处理某些暗面的事,和白手起家的瀛洲极道头领相似,只是他更懂得如何包装自己,原本是几乎要洗白上岸,却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他自然是脸色难看的很,如同吃了十斤奥利给。   更叫他脸色难看的是下方的人争论个不停,你一句我一句的怒骂着。   “都是金斗寇的错。”   “这个废物,被人杀了就算了,居然还暴露出这些。”   “金斗寇,这小白脸,如果不是长得好看,谁会推举他出去冲门面!”   没人想要承担责任,也没人愿意直面如今的现实,眼看着飞黄腾达,如今只剩下飞黄了,所有人都是相看憎,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怒火。   “够了!”金城脸色越发阴沉,终于是听不下去了:“闭嘴,一个个没用的东西!”   他一手拍在桌子上,这和风的矮桌有近十米的长度,却在他的手下立刻被拍成两截,裂痕延展十米,漂亮的乌金木就这么毁于一旦。   手下人群立刻安静的跪坐下来,一个个不敢言语,噤若寒蝉。   他们都没忘记,但凡谁敢违反这位老人的话,都要统统被打碎脊椎骨丢下去喂那东西……   金城丢下了手里的烟杆,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雾,表情阴晴不定。   “南寒已经待不下去了,好在主要资产都在国外。”   “你们干的那些事,只要细细一查都没办法瞒得住。”   “议员已经不接我的电话了,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彻底压不住了。”   “斗神流已经完了!”   他捏碎里手里一个心爱的古玩玉球,捏碎的玉石在掌心被研成粉末。   “都给我听好了,我们还没完,这些年在小国的推广虽然功亏一篑,但是还有些根基在。”   “丢了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以及二十多年的计划固然是可恨入骨,但是这么待下去也无济于事,都做好准备,今晚就离开南寒。”   他缓缓巡视了四周的人群一眼,眼神阴鸷,所到之处众人战栗:“谁敢不走或者投靠别处,就别想活了……哈雷路亚也没用,耶稣也保不住你们,我说的。”   同时天空落下一声雷鸣,寒冷的冬日,暴雨倾盆,雨点洒落。   雷光照亮了金城阴沉的脸色,众人正要应答时,却听到了一声晃动。   在雷鸣声中,似乎有什么轰鸣的声响被掩盖了,可震动没有办法掩盖,方才整个建筑物都仿佛摇晃了一下,墙角位置浮现出了一道显目的裂痕。   “怎么回事?”   “地震?”   “雷电劈在屋子顶上了?”   金城眼神阴沉,他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怒声道:“不对……有谁找上门来了!”   距离顶层三楼会议室,直线距离大约五十米的仓库正门之外。   两扇钢铁浇筑而成的大门被硬生生破开,钢铁支架散乱在两侧,残破的部分悬挂着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好似垂死挣扎野兽的哀鸣。   撞开这两扇沉重钢铁大门的并不是什么车辆,也不是什么炸弹,而是一只脚。   脚的主人在看门下属的注视中缓缓收回,重新站稳踏落在地面上。   残破的门外,是一名穿着黑色运动服的青年,运动服的胸口印着361°的字样。   他立在雨幕之中。   面容藏在兜帽下。   雨水顺着黑色衣着流淌,却没有沾湿衣着。   流水反射着阴沉天空尽头的雷光。   青年缓缓踏进一步,身影仿佛锐利的剪刀般撕开了水色帘幕。   他抬起了面容,兜帽下的下半张面孔被口罩所覆盖,而口罩在光芒黯淡的地方显出盈盈荧光。   暗红色的荧光纹路如同择人而噬的鬼口,在忽明忽暗的雷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不请自来者发出一声问候:“死你马赛~请问这里是斗神流的总部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逢魔必斩(上)   他说的一句日文和中文的混合,自然是没什么人听得懂。   可任谁都知道,此人来者不善。   言语上的逗比根本没什么意义,重要的在于他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晦暗的灯光下,暗红色荧光勾勒出鬼口,暗红色的眼瞳印照出无声的恐惧和惊惧。   看守大门的人不少,一共五个左右,不仅是手持各种凶器,甚至还有人藏了枪械在身上。   然而这五人第一反应全部都是懵逼。   任谁见到能一脚踢开上百公斤重量铁门的人形暴龙都要愣一下。   更何况对方的打扮气质,虽然没有穿着和服也没有佩戴兵器,但怎么看都像是大河剧中走出武士,像是武侠电影里锦衣夜行的斩人者。   于是所有人的思考短路了一瞬间,等到这瞬间结束之后,白泷已经踏入了仓库内,走到了对方的十步之内。   其中一人终于回过神来,怪叫一声,挥下手里的砍刀落下。   刀刃白光一掣,兵器下落之前,他的手腕便被轻易的扼住,随后咔的一声清脆,手腕被折断了,人影来不及惨叫,紧接着一拳轰上他的小腹,一百五十多斤的人如同气球般抛飞了五米,从高空落下砸在地上不再动弹。   其他几人噤若寒蝉,其中有不少都是手有命案的凶狠好斗者,但面对真正的强者时,孱弱的如同婴儿。   白泷也并未动杀意,这群人只是普通人,不是魔,既然不是魔,就不必杀了,废掉就行。   他往前一步,其他四人齐刷刷的后退。   “躲什么,快上去!”   “你行你上啊!”   “老子让你上去!”其中一人飞起一脚踢在前方一个倒霉蛋的后背上,对方被踢的一个踉跄,朝着白泷冲过来,手里的钢棍随手乱挥。   黑影抬起手,一个朴实无华的手刀劈下去,将对方举在头顶的钢棍一同劈成两截,同时手刀敲在对方脑门上,人直接晕死过去。   “你上当了!”后方那人见到后不惊反喜,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枪械,属于南寒的警用枪械,但是已经落伍的退役枪械,可热武器就是热武器,不足十米的距离射杀一人太容易了。   暴徒也不刻意瞄准,直接扣下扳机,子弹出枪膛,迸发出一阵硝烟气味,黄色的子弹随着雷鸣声,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直接落向人影的胸膛中央。   枪声过去,黑影伫立不动,所有人都没看清,他仿佛晃动了一下,也仿佛根本没有动弹。   “中了?”开枪的暴徒嘀咕道。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黑影张开手,丢下一枚橙黄色的金属弹药,它连续弹跳了三两下,安静的躺在地上,却那么的刺目,那么的显眼,惊骇了他们的眼球。   “不可能,这不可能!”暴徒当场吓的胆囊破裂,血压直接冲上两百,他接连疯狂的扣动扳机,咆哮着想要将恐惧感驱赶走,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徒手接子弹?这太荒唐了!   他扣动扳机,枪声接连响起,就这么打空了余下的子弹。   可是,黑影只是平淡的走近,摊开手,子弹从掌心洒落下去,发出一阵好听如风铃般的叮叮叮。   白泷淡然道:“可惜,如果是大口径的冲锋枪话,或许还有机会。”   内天地圆满自成护体真气,防御力不亚于防弹衣,他其实知道只需要击中真气在前方,根本不需要防御。   而这么近的距离,通过对方枪口的方向判断飞行轨迹也不难,徒手接子弹,无非只是求一个帅罢了。   帅是足够帅了,也是因为对付这群喽喽也不需要用真本事。   他扯住两人,将脑袋朝着中心一压,两颗脑袋碰在一块,两人同时晕眩。   而最后一人被他当做了投掷道具,扯住衣领抛向仓库内部建筑物的正门,轰鸣声中,装裱华丽的正门直接被撞碎,人影抛飞进去,如同破娃娃般倒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厅里。   白泷走过正门缺口,迎面而来的是两只拳头。   这两守门人浑身肌肉,有着大力士般的身材,剃着光头穿着背心,样貌接近,他们的身高突破两米五,寻常人在跟前如同孩子,这样巨大而魁梧的身材已经突破了灵长类该有的体型。   不说骨骼到底是否能支撑着躯壳,仅仅是这庞大的体型,普通的心脏根本无法持续供血。   因而他们非人。   白泷看得见那股萦绕在躯壳里的黑气,杀意一闪而至。   天魔左瞳里亮起红芒,身形一矮,扯住擦身而过的拳头,朝着自己方向一扯,同时左右开弓,五指并拢,附着天魔真气的手掌如同剃刀般锋利,直接撕裂了这层看似坚硬的肌肉组织,再往内部,贯穿了血管,劈断了骨骼,继而五指扣住附着在心脏上的怪异器官。   五指紧锁心脏,两名力士惨叫,牙齿是满口利齿獠牙。   天魔抽回双手,两颗心脏在掌心跳动,随着五指并拢而捏成碎片,散落成一地灰白色的残烬。   两具尸体的胸膛伤口鲜血泉涌,将地毯染的更加鲜红。   白泷再往前一步,抬起面容,摘下兜帽,隔着三层楼层看向了顶层的透明窗口。   一分钟前,震动已经传到了众人的脚下。   二十秒前,大门被破碎的动静被听的一清二楚。   五秒之前,两名力士在众目睽睽之下惨死。   这没什么可说的了。   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斗神流之主金城发须皆张,怒发冲冠。   一名干部见之胆寒色变,低声道:“他就是天魔……居然真的找过来了。”   “找过来又怎么样,他只有一个人!他这是在找死!”另一位干部怒吼道:“弄死他!”   “弄死他!杀了他!”其他干部也高声怒吼,仿佛人数给他们增加了几分勇气。   可话音没结束,一抹电光乍起,跨过数十米距离,击穿了透明的真空玻璃层,蛛网般的裂痕扩散,继而玻璃层坍塌爆裂,玻璃洞口尽头是咆哮着要杀人血偿的干部,此时他的脑门已经开了花,头顶升起一团青烟,红白之物从伤口里溢出,倒地暴毙。   天魔抛了抛手里金属弹药……当我听不见么?   二三十人上一刻剑拔弩张色厉内荏,这一刻面对比他们还要凶残的多的狠人时,只剩下了安静。   恰如面对手持枪炮的doom时的地狱恶魔。   已经没人能放出狠话来。   因为鲜血淋漓的现场告诉他们,此人不是来送死的,而是来杀人的……   不,斩魔!   打群架讲究气势,现场的沉默代表着惧怕。   未战先怯,他们可不是有着崇高信仰的战士和保家卫国的士兵,而是一群暴力犯罪集团,因此如果心中觉得自己已经赢不了,接下来一定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好在金城余威犹在,他提起身边一人,如同抓着一只小鸡崽子,直接从破碎的玻璃窗口里朝着下方丢去。   就这么目睹着此人在半空被天魔抛来的第二枚金属爆头,他面无表情,冷冷的看向周边的人,突出一个字。   “上!”   没有多余的废话,命令直白而狠厉。   上也是死,不上就死,但上了,杀了天魔,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他们要活只有一条路,就是撕裂了眼前的青年。   其他干部再如何愚蠢也理解到了此时的绝境,他们的眼睛逐渐的红了,不是血丝,而是真的血红。   血色染红了眼白,主动唤醒魔的力量,顾不得什么疯狂和不疯狂了,全部化作非人,咆哮着冲向下方大厅。   冲的最快的是一名瘦小的魔物,不知是不是变身之后失去了恐惧心理只留下了疯狂。   它直奔白泷的方向,满口利齿的嘴里咆哮道:“我要杀……”   砰!   白泷平推出一掌,掌斩若刀,刀光破浪,大厅中央地板爆碎,裂开五米长的口子,劲风中所有言语都被淹没,被劈成两截的魔掉落在左右,被其他魔化的非人踩成肉酱。   “尸体就别说话了。”   “太吵。”   红色地毯,灯光大厅。   白泷独自伫立,四方群魔乱舞。   数量二三十,多到懒得数。   他正要动手时,忽然一阵悦耳铃声无比突兀的响起。   ——The land is cloaked in deepest blue,The shadow of eagles across the moon♪   青年拿起电话:“歪?歪比歪比?”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逢魔必斩(中)   “你在哪?”崔明欢坐在病床上,问道。   “家。”白泷口胡道。   “是么?那顾青衣说去你家没找到人。”   “那可能我当时在睡觉。”   “她敲门声音很重的。”   “我睡的很死啊。”白泷随口道:“怎么,打输比赛了,来找我寻求安慰?没见得你这么脆弱啊。”   他笑着,同时目光看向左右。   在群魔环伺之间,他仍然在笑,口吻满是不在意。   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是赤裸裸的轻蔑,被疯狂支配的群魔忍耐不住了。   “我说你……”崔明欢正要说什么。   “杀了他!”一只魔怒吼着冲上前来,咆哮声如雷。   白泷一脚迎上,踢上此魔头的腹部,脚尖直接刺入小腹肌肉内,同时往下狠狠一踩,肠子也踩成肉沫,随后膝盖抬起,顶住对方的下颚,骨头碎裂,又被他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一上一下两股力道同时作用,那场面像极了液压机下的西瓜……   白泷将手机左右换手,在窗帘上擦了擦手和身上的血沫子。   “刚刚风太大,我没听见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崔明欢怀疑到:“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很大动静。”   “可能是在装修?”   “可能?”   “好吧,其实我在打游戏。”白泷说着,将手机往上一丢,双手接住一头冲杀过来的魔的双臂,短暂角力之后,他拧断了对方的胳膊,然后一脑袋撞上去。   脑门碰脑门,却是以卵击石。   这只魔的颈骨直接碎裂,半颗脑袋被撞入胸膛里,死的不能再死。   不过它没有放开双手,仍然锁死了白泷的左右手臂,其他魔见此狂喜,不愿错过千载难逢的绞杀机会,呈掎角之势杀来。   白泷并未太重视这群魔的袭击,而是抬起膝盖,将落下的手机再度顶起,随后原地起跳,右脚倒挂金钩,精准的踹在了一只魔的裆部,当场致命打鸡,同时将胯骨踢碎,力道太猛,当场让它七孔流血倒地暴毙。   这惨死模样令其他魔胆寒万分,然而白泷的攻击还没结束,他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了九十度,随着春丽倒悬过来,双腿横扫,紧接着鲤鱼打挺起身,翻身就是一脚猛虎射门。   咵的一声,又是蛋碎魔亡。   如同在练习踢球,不论是什么角度都能精准踢爆。   毕竟蛋也是球嘛。   白泷接住第三次抛飞后落下的手机:“我刚刚打了一波团战,很刺激,手机掉了。”   崔明欢不信:“你玩的是体感游戏么?还上上下下的?震动感这么强烈?”   “女人能玩震动,男人就不能玩了?”白泷说:“你对新时代主机一无所知。”   他往前一步,余下的魔还有十几个,已经不多了。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对着这群非人勾了勾手指。   ——来呀,上天呀。   崔明欢停顿着问:“我看了视频。”   “小视频?”白泷说:“你也到了这种年纪啊。”   “我看到天魔了。”崔明欢低声说:他很厉害啊。”   “的确,又帅又潇洒又厉害而且玉树临风花见花开。”白泷又徒手锤爆了一只魔的脑袋,血溅了他半身,他噫了一声,急忙后退几步:“有点恶心……”   “嗯,是有点恶心。”   “……你趁机骂人是不对的嗷。”   “哈哈哈。”崔明欢笑着说:“老实点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   “对唔住,我不是老实人,不接盘的。”白泷跺了跺脚:“你是个好女孩,去找别人吧。”   “不跟你开玩笑,我是打算回钱塘……”   “又要拉着我一起跳西湖?”   “我脚滑。”   “你放屁,你是自己跳进去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想回去看看白师傅。”崔明欢问:“快放假了,你不打算回去看看这位孤寡老女人吗?”   “我小姨……”   白泷一缩脖子,避开飞来的一把利刃,不远处一只魔手持一把武士刀左右挥动,浑身散发着漆黑气焰。   他眯起眼睛,这只魔的实力比较强,之前没看清楚,它的魔气存量挺高,大概是炮车级别。   ……也就是炮车而已啊。   白泷不和对方绕了,拾起一根断裂的桌子腿。   雷霆电纹强化,他放弃兜兜转转,二话不说直接一棍子挥过去,雷电质变鸡腿重击。   魔人手持武士刀,不怒反笑,手持利刃,这根木头能有什么作用?   看我给你劈开!   他一刀劈下来,刀刃触碰木质鸡腿瞬间,电流已经传到至兵器上,麻痹了他的双手,随后Duang的一声,这把锋利的正宗名刀直接弹刀,脱离了双手,反震的力量让他无法保持平衡,向后方跌去。   而那鸡腿无慈悲紧随而来的一个横扫呼在脸上,咚的一声,脑浆炸裂男孩。   “玩什么打刀……”白泷丢下木质鸡腿:“双持钝器不香么?”   拿起手机,崔明欢说:“你又在打团了?”   “嗯,刚刚用鸡腿教训了一个不知死活玩太刀的二愣子。”白泷说:“他已经去地狱忏悔自己的愚蠢和罪行了,我也就原谅他了。”   “所以,你不打算回钱塘?”   “你可以回去,代我问候一下小姨便好。”   “你错过了一个刷本姑娘好感度的机会。”崔明欢说:“后悔吧,傻瓜。”   “等等,先别挂。”   白泷运转真气,掌心血渍蒸发成红色的雾气,整个大厅里已经一片狼藉,二十三十只魔都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有的被钉在墙上,最后的五六只站在楼梯上战栗着。   他踏上台阶,问:“其实我问了小姨,关于你过去的那些事。”   崔明欢靠在病床上,不在意的笑着:“你是傲娇吗?一边说不在意,一边偷偷地问……其实你直接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这种事没什么,我不介意。”   “你介意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于是……你还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   白泷左右换手,右手扣住一只魔的脑袋,对着楼梯砸下,真气爆鸣下的五官扭曲成不规则形状。   他顺手拔出一颗獠牙,反手一抛,利齿贯穿了一只试图穿过他抛出去的魔的后脑勺。   他停在楼梯的前一台阶,平静的问道:“你这么多年来勤学苦练的习武,是不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雪恨?是不是为了找斗神流复仇?”   崔明欢这次静默了很久,她低声说:“如果说不是,那是骗人的;如果说是,那是假的……”   “为什么?”   “因为我报不了仇啊。”崔明欢平静的说,她理性冷静的近乎残忍:“我或许能赢得了没作弊的金斗寇,也或许打的赢金城,但那又怎么样呢?打赢了他们,就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吗?父母就能活过来么?还是能将他们推入地狱里?让他们感受一下我感受到的滋味?”   崔明欢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随后闭上眼睛说:“这都是不可能的……我再如何习武,再如何练武,也不可能一个人摧毁斗神流,我早就知道这点了,可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了,只能习武,也只有这样才能进行自我安慰,逐渐的,它成了我的一部分,我已经无法舍弃它了,你问我是不是为了报仇……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她旋即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好在,我虽然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像个傻瓜一样坚持这么久,但也不是毫无价值的……金斗寇因为被我伤了而暴露了身份,被天魔所杀,如今斗神流已经彻底完了,害死了我父母的那群罪魁祸首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似乎我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白泷沉默了很久,他本以为崔明欢会愤怒,因为这是她的复仇,可她没有感到愤怒,而是平静的接受了,她早已知道自己根本报仇无望。   白泷本无此意,却促成了这一事实,他低声道:“抱歉。”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逢魔必斩(下)   “这又不是你的错。”崔明欢说:“为什么要道歉?”   “……”   “好奇心谁都有,我不怪你。”崔明欢强颜欢笑道。   “你其实很不甘心吧。”白泷听着强颜欢笑,出声点破了她的真实想法。   “我……没有不甘心。”崔明欢摇头。   “好歹我们也是熟悉的人了,你骗不过我的。”白泷说:“过去被你扯着头发拉去跳湖,是因为那时候我调皮,把你的发带扔湖里了,后来才知道,那是你母亲遗物。”   “原来你还记得。”   “我一直都记得。”   “可你记得,还一直当做是我错了。”   “是啊,男人嘛,倔强的很,不想认错也不想低头。”白泷顿了顿:“所以说,抱歉……”   “你长大了啊。”崔明欢反而笑着问:“其实我没生气,反而是你差点溺水,把我吓坏了。”   “所以我们半斤八两啊,谁都别笑谁了。”白泷又问:“所以,你也不用瞒着我……我懂的。”   崔明欢笑了,笑着笑着,忽然间眼角有泪水滑落。   她擦了擦眼角,鼻音偏重:“你非要说个明白么?”   “我觉得应该说个明白。”白泷平静的说:“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吧。”   崔明欢咬着下唇,她想要忍住,忍住此时泛滥的情绪。   可十几年来积攒的情绪根本无从抑制,手机掉落在被单上,双手捧着面容。   “我当然……不甘心。”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   “我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   崔明欢在电话的另一端泣不成声。   白泷却站在她本该处于的位置上,沉默难言。   这时本该是崔明欢站在这里。   这是她的复仇,也该由她来完成。   可偏偏仇人被自己杀了,她的复仇也被夺走了,这毫无道理。   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甚至……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答应的理由。   她太弱小了,所以不甘心;连复仇也只能由他人之手来完成,所以会更加不甘,诅咒乃至唾弃自己。   听着耳畔的啜泣声,他默默的挂断了电话,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能让她彻底痛快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白泷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她接受现实。   他看着最后几级台阶上的两只魔,往上一步:“麻烦快点动手,我赶时间。”   两只魔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悲愤之色,面对这种侮辱,它们岂能容忍的下去。   二话不说,两只魔人同时伸出双手,刺向了……   彼此。   唰唰两声,两只魔同归于尽,死于当场。   只要我们自杀的够快,你就永远别想取我们的性命!   白泷没想到它们居然是反向动手选择自杀,真是太果断。   他蹲下身摸了摸尸体,从裤袋里找到了一个新款手机,打开手机的摄像头,点击后开始录制视频。   先是用视频将四周的景象拍摄了一圈,虽然过于十八禁,但还是可以一看的。   他紧接着往上走,跨过了破碎的玻璃窗口,来到了顶层。   金城并未逃走,他也无路可逃。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武师站在破裂的桌子另一端,隔着十多米距离相望彼此。   一者头发花白肌肉盘扎;一者佩戴恶鬼面罩,挺拔修长。   “你……”金城发出质问:“你就是天魔?”   白泷听不懂寒语,但听到了中文发音的‘tianmo’,虽然不够标准,可也猜得出大致意思。   “是。”白泷应答:“你就是斗神流的创办者?”   “……”金城也听不懂中文。   两人沉默了片刻,语言不通,似乎连狠话都没办法放。   “阿西八。”   金城口吐芬芳,浑身肌肉爆绽,譬如由黄转青再转赤,气浪翻滚,形成近乎实质般的护体气焰。   这波魔气强度,远超炮车级,至少也是超级兵级别了。   不过……超级兵又如何?男爵我也能单挑!   白泷目光冷冽,一步踏前,震碎了掉落在地的茶碗陶瓷。   直面这六十多岁老武道家,他是一点余力没有留下,九层巅峰天魔真气几乎形成实质般的防御盔甲,挥拳轰落,拉出道道残影,双臂如同来回拉扯的皮筋,以拳对拳,以足对足。   而论拳速,他的罗汉拳已经能做到秒速七发以上,世界来了都不虚。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咆哮呐喊,声浪惊人,真气扩散出的声音回荡在室内,仿佛经过了音响的增幅,气势形成了绝对压迫。   金城望着扑面而来的拳头,密不透风的拳头影子几乎形成了一度墙壁,一秒七发这还是人?   他仅仅对拳三秒就已经吃了足足五拳,天魔真气直接击散了他赤红皮肤上的护体气焰。   剧痛感袭来,金城怪叫一声,就地驴打滚,同时踢翻桌子,掀起桌子遮挡视线,趁机拉开距离,抽出自己收藏匣里的一把大枪。   不是热武器的枪械,而是冷兵器的大枪,这也是金城的绝活儿,他过去是南寒政客的黑手套,杀人从来不用热武器,只用枪和拳头,长枪挥动时虎虎生风罡风猛烈,直接贯穿了在半空盘旋着的木桌。   兵器从视线死角刺去,却根本没有半点命中的手感。   大枪一扫,木桌四散崩裂,而天魔人影已然不见,爆散的烟尘中,轮廓不再。   金城左顾右盼,短短数息内找寻踪迹,只是听见天花板上传来踏步声才看见对方居然双足踏着天花板奔跑而来,他急忙上挑大枪,上撩刺杀,却不过捕捉到一丝残影,仅仅斩落一缕衣袂碎片。   天魔已经越过他的枪围,来到对方跟前,金城只得弃枪而走,却根本来不及了。   “爬!”   一字出口,天魔震怒,声浪席卷四周,刹那间如同万吨重量砸在金城的肩膀上,他的浑身气焰直接被震碎,鼻孔眼角牙龈都溢出鲜血,背脊弯曲,一只膝盖砸入地面,如同承受了数倍重力。   紧接着,一掌落在他的胸膛上。   白泷这一掌毫无半点留手,含怒而发,透体而出的气劲贯穿十米,尽头的墙壁也被摧出裂痕。   内天地圆满之后,天魔爆发出的一招一式威力竟全然不弱于寻常玄关境武者,终是苦尽甘来。   然而白泷没时间迷恋这种力量的强弱,他只是奇怪,落花掌的威力没有半点折扣,来三个金斗寇也得死了。   可这老家伙虽然被震退出去,直接滚到了大厅,但只是咳出一大口血,居然还没死。   经过手术改造的魔人,五脏六腑不会比普通人强太多,所以没有内功,白泷杀他们如同切瓜切菜。   可这老家伙肺腑没有爆碎,明明护体气焰都被打散了,只能说他的脏器不一样,绝不是普通的魔化。   白泷踢碎了墙壁,碎石如炸弹碎片般散落。   他乘胜而追,右掌拍在对方的肩膀上,骨折声传来,惨叫之中,金城还要反抗,又被一掌拍在脑袋上,头骨碎裂,血流如注,可他竟还没死。   “越是打不死,越是生命力顽强,才越是魔。”   “你到底吃了多少人?”   “倘若再给你吃个千人,我遇到你也得绕道走。”   “现在……给爷死!”   白泷确定对方早已非人,掌心雷光酝酿风暴。   “哈!”   金城不知哪来的力气,狂笑一声,面对必死危局,他选择殊死一搏。   可他对准的并不是白泷,而是将双拳拍在地面上。   早已被摧残的裂痕遍布的水泥地面在他双拳砸落之后,终于不堪重负的崩塌了。   地下是一片空旷房间,也像是注水储存室。   白泷双足落地,踩起一片水花,碎石重物不断散落,溅起无数声音,在黑暗中反而掩盖了金城的踪影。   他正要往前,却踢中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颗已经碎裂的白色骨骼,那是……人骨。   他放眼看向四周,到处都是人骨!   这里分明是食人场。 第三百三十九章 群魔伏诛   白骨随处可见,新的旧的,破损的完整的……   放眼看去,这片空旷地面上不知剩下多少骨骸。   然而闻不到一丝血腥气味,这骨头上干净的找不到一块碎肉,甚至没有腐化的气息。   血气、生命力都被汲取殆尽。   破损的顶层投下的点点光亮不足以照亮这宽敞的地下室,但在这深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必然藏着什么。   黑暗之中,金城藏在角落里,小心翼翼不发出过大的声响……他已经贴近了一座铁牢笼边缘,手掌抓着上面的铁索,只要开启这道铁门,被封锁在门后的东西就将被彻底的释放出来。   他不知道这铁牢笼里到底是什么,没有一次见到过那东西的真实模样。   他只清楚,这牢笼的存在历史已经超过八十年以上,过去有一位活佛来到这里传教时,留下了这道封印,随着时间推移,封印虽然不复过去那么强大,但它也逐渐被遗忘,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虚弱,几乎快要死去。   那时候的金城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但已经有了很强烈的野心。   他和藏在这里的东西做了一笔交易。   说是一笔交易,实际上没有任何的承诺书和合同,甚至语言也不通。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食带来,就能从它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力量。   这笔交易持续了十五年以上,他吞吃了魔的血肉,从而将自己转化成近似的东西,因此比那群直接移植了魔的组织细胞的魔人更强。   他不介意将这笔交易持续下去。   但金城也明白,如果对方实力彻底恢复,冲破了牢笼,生意也就谈不成了,所以他也一直都在犹豫,如果彻底撤离南寒,这笔生意也就很难继续了。   好在这些问题都不用再头疼了,金城盯着站在光亮下的黑影,眼中是愤怒和恶意。   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是死在这里,要么打开牢笼。   既然死是必死了,那索性打开牢笼,殊死一搏。   他扯住上面随着近百年时光而变得锈迹斑斑的金色符印,双手发力,在触碰到符印的瞬间,浑身如同被电击,可金城已然疯狂,咆哮着:“一起下地狱吧!”   符印被撕裂了,堆砌在钢铁牢笼两侧的地藏王石像从头顶裂开,裂缝扩散,至墙壁,钢铁的牢笼发出吱呀声响,一股被遏制在铁笼子后方的气息被释放出来。   就像是蒸汽阀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气流扑面涌来。   阴暗、潮湿、血腥、恶臭……无法去形容的一种气味。   白泷带着口罩也无法阻绝这种气味,只能屏住呼吸。   这不仅是恶臭,而且是一种剧毒,空气里漂浮着腐败的气息,那是浓度极高的魔气。   紧随着气息之后,是震动,无比轰鸣的震动,如同一辆地铁行驶而过,刹那间吹拂起劲风,风比震动更快,而当你感知到风压时,列车已经呼啸而至。   金城的狂笑声戛然而止,淹没与轰鸣声浪,他的躯壳在一瞬间被撕裂了。   死人头顺着地面滚动,一路落在白泷的脚下。   钢铁的牢笼被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撞开,钢铁的栅栏飞驰而来,宛若一片旋转的印度飞饼,白泷抬起手将一截断裂的钢铁闸门扣住,二十多公斤的重量被他徒手拿捏住,力道推动人往后退去,他更换站姿,以左脚为圆心,腰肢力量带动旋转,将这钢铁栅栏抡了一圈之后抛了回去。   铁栅栏没入黑暗,紧接着足下的水面传来震动。   被灌入一丝雷霆质变的钢铁在黑暗中炸开,爆发出刹那的绚烂火花。   火花驱散黑暗,照亮那暗中的庞然大物。   如果说秦川德里奇是吃人的魔物,是溺水猪一样的一团黑泥,那么眼前的这只魔吃人无数却反而保持了完整的人形,它的下半身像是一条蛇,上面覆盖着钢铁的鳞片,而上半身则是四条臂膀,四条臂膀大小不一,粗细不一,有的手臂长着不规则的骨刺,有的手臂光滑如同女子。   它的面部,是白骨。   白骨之下的眼眶中是暗红色的眼珠,同样的眼珠分布在他的脖子四周,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只。   这毫无疑问是最纯粹的……‘魔’。   人乃万物灵长,妖乃开了灵智的野兽,仙是修行而成,神需经过册封,鬼乃黄泉返……   以上种种,均属于可理解的范畴。   它们的存在是一种合理的现象,属于天道管辖之内。   可魔不同。   魔的形成、演变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它们的出现就是一种灾害,是一种跳出五行不属三界的存在形式。   魔到底有没有灵智,或者说,它们到底有没有魂魄?   白泷认为是没有的,它们比野兽还要纯粹,作为灾害本身,就是为了破坏而生。   说到底,只留躯壳。   眼前此魔,吞噬生灵至少佰仟。   “还好发现的早。”白泷自言自语道:“还有的打……”   话音刚落,畸形的魔已经扭动下半躯壳,蛇行而来,四只手撑着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至前方。   白泷二话不说立刻往后退去,同时找到了一旁的通道口。   他一脚踹开了紧锁的生锈大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攀登。   不要在狭窄地形和大型魔交锋,否则将会发生墙角惨案。   他的速度极快,短短三十秒便狂奔了十二层楼梯,来到了仓库之外。   也在白泷刚刚走出楼梯后不到五秒,大地猛烈震动,仓库内的建筑物大门被彻底撞碎,大厅内的建筑物就如同怪兽足下的玩具,被撕扯撞碎,场景破坏的一塌糊涂,飞溅的砖石当中,畸形魔飞扑出来,落在了港口的水泥地面上,它仰天咆哮,尖锐的声音震碎了方圆百米内的玻璃窗。   畸形魔宣泄着自己多年囚禁后终于得以自由的畅快,而后它将视线看向雨幕中的黑影。   大雨倾盆,雨滴如成串珠帘,阴影的云层之中雷蛇狂舞,轰鸣闪烁的雷光照亮一人一魔间的五十米空旷。   白泷看着它,雨水洒落在肩头,被真气拒外。   它盯着猎物,白骨下的舌头舔舐着獠牙,漆黑气焰宛若史前暴龙。   青年平静的将胸前口袋的手机拿出来,随手一拍,手机嵌入了墙壁里,固定的角度刚刚好。   白泷扭了扭脖子,摊开右手,小巧的银色锤子落入手中,蓝紫色雷光激活了四式轰雷,连通了小拇指和无名指的两道雷纹如呼吸灯般闪烁,银色铁锤痛饮了着暴风雨,迎风便涨。   天魔将银色铁锤落地,震落瞬间,电光四射,足下的水流也飞溅而起。   畸形魔失去耐心,拍着地面,尖锐咆哮着发起冲锋。   白泷不动如山,以逸待劳,待到魔物冲至跟前,反手握锤上挥!   第一击,四式轰雷正中畸形魔小腹,雄浑的气焰根本防不住这至刚至阳的雷霆。   体型庞大如同泰坦巨蟒和大象融合体的畸形魔直接被锤起,四惨叫声中,腹部坍塌坑陷,身形浮空。   白泷拖曳四式轰雷,轰雷锤在地面摩擦,爆出阵阵雷光,他稍稍一摆,原地旋转两周半,以标准怪猎锤法砸在落地的畸形魔的面门上。   森森白骨覆盖的面容被这蓄力一锤命中当场开裂,雷光入侵畸形魔躯壳之中,血色眼球当场炸裂,如同一颗颗爆浆牛丸。   畸形魔倒飞二十米。   白泷目光凌冽,往前冲锋,畸形魔的身体倒在地上恰巧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台阶。   他踩踏着畸形魔的躯壳,一路往上冲锋,手下拖曳着雷光重锤也摩擦出炽热的电火花。   三十步距离的助跑化作倾力一跃。   白泷踏着对方的脑门高高跃起,循着重力落下。   这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所以他更加熟练了,上一次死在这一招踩脸起跳的还是个天王呢。   所以你该死了。   白泷跃起瞬间,背对着雷鸣正响的天穹。   他将四式轰雷落下,大巧不工,银色的重锤轰落在无从躲闪的畸形魔的脑袋。   白泷双手松开锤柄,在空中一个潇洒翻身后平静落地,黑色的运动服敞开,如同一只苍鹰。   四式轰雷的锤柄指向天空,仿佛一只对天伸出的手臂,呼唤着什么。   于是雷光落下,天道奏响了最后的终止音符。   霹雳雷霆有天而落,纯白色的雷霆灌入四式轰雷的锤柄之中,引导的雷光将这头畸形魔的躯壳撕扯至四分五裂,粉碎它的生命迹象和所有存在痕迹。   十秒后,地面上只留下一片焦炭以及燃烧殆尽的黑色灰烬。   白泷抬起手,四式轰雷灵巧的飞回他的掌心。   天魔盖上兜帽,淡然宣告:“群魔已伏诛。” 第三百四十章 上传视频《逢魔必斩》   灭了斗神流,屠了几乎所有魔,也将源头的大魔锤死后,白泷便打算离开了南寒。   临走前,他去翻了翻仓库。   找到了保险箱,撬之。   得金块X10,恼怒,弃之。   白泷本打算恰烂钱,自己出了这么大力气,给南寒做出这么大贡献,拿点奖金走不过分吧?   天魔也是人,要恰饭的嘛。   他希望对方这里能有点美元钞票什么的,然而除了金子之外,居然就没什么别的了。   黄金虽然是硬通货,但是,但是啊……带着这玩意怎么过的了海关安检呢?   除非他打算直接横穿H海偷渡回国,否则只能忍痛丢下这笔巨款了。   没办法,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自己这辈子和发财没什么缘分。   他将自己的破旧外衣烧掉之后,便掐着时间赶回了飞机场。   两次买的都是深夜的票,要问为什么的话,答案只有一个——便宜。   坐在机场里,他把玩着之前的那部手机,他看不懂寒语,但这手机可以设置语言系统,问题不大。   打开了油管手机平台,用这个手机号码注册了新的账号。   登陆账号上传视频,名字取的是中文,就一行四字——《逢魔必斩》   他觉得这名字有点小帅,取名困难症,索性就不改了。   上传的视频自然就是录制的视频,这是一个长达十七分钟的自拍视频。   从角度、从光影、从观看体验,来说都不算友好,伴随着各种模糊、丢失焦距、震动,几乎能让人看到3d眩晕发作,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也不会通过后期处理视频,就这么发了上去。   因为他相信,优秀的原创作品是不会被埋没的!   内容刺激才是王道,这他可太有自信了。   上传一个还不够,他还打开了国内的某些平台,国外的某些平台,也在脸书上注册账号传播了。   上传七八次之后,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干脆利落的将这个手机一掰,咔嚓一声,价值好几千人民币的科技造物当场去世,被他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一旁注意到他动作的候机人们眼神复杂……你不要给我啊!   随后伴随着登机提示,他顺利坐上了飞机。   此次南寒之行意外的顺利,没碰到什么麻烦事,要说是不满意的地方,只有一点了。   明明杀了这么多只魔,却还是没有突破的迹象。   罢了,不考虑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手裆齐冲自然硬。   白泷靠在窗户边上,塞上耳机,不问世事的安然入眠。   ……   是夜,崔明欢有点睡不着,她正躺在床铺上思考着什么,这时有信息提示传来。   一拳打死一头牛:@所有人,快起来,快起来看视频啊!   萤火虫:什么?   一拳打死一头牛:天魔他太厉害了,他真的去屠魔了,我艹,卧槽!他怎么这么狠呀!   西湖的水:?   崔明欢发出一个问号。   紧接着就见到了顾青衣忙不迭的分享了一个新的视频,上面写着四个字《逢魔必斩·请马上缓存!!!》   这个视频明显是经过转载的,然而在刚刚发出不到十分钟内,仍然是达到了七十万的播放量。   这播发量十分恐怖。   崔明欢按下了缓存按钮,抱着好奇心点开视频。   视频还没开始的时候,上方弹幕已经开始刷起文字,说什么‘慕名而来’‘火钳刘明’‘请马上保存’‘快跟我吹一波天魔牛逼’‘二刷三刷的集合’‘每天亿次’。   视频开场是有些模糊的场景,随后迅速对焦,视频对焦聚集,三秒后才看清是什么样的场景。   然而仅仅是第一个场景便堪称开幕雷击,视频直接刷爆了弹幕。   ‘我氜,这什么啊——’   ‘到处都是碎肢骨头尸体’   ‘那就是魔的尸体么?看上去奇形怪状的,好血腥啊,头皮发麻了,兄弟们我去吐会儿’   这是一间大厅,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不规则的肢体,而肢体的碎片到处都是。   崔明欢下意识握着拳头……那是魔,毫无疑问是魔。   她怀抱着紧张继续往下看去,随后视角极速切换,被固定在了某个位置。   她注意到可能是手机摄像被固定在了第一人称视角,但是比正常人身高偏低一些,应该是胸口位置。   然后视角漂移,对方转过身,轻松跃起,已经跨过了一个高度,来到了顶层,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让不少观众已经发出了‘一跳这么高的’‘这尼玛是弹簧腿么’‘太假了’之类的感慨。   可崔明欢并不在意这些,她的视线锁定了前方,那是一名老者。   她握紧拳头,双目欲赤,死死盯着荧幕里的人:“金城,是金城!”   她此时已经明白,天魔是去屠杀斗神流的余孽了,那刚刚死去的魔……全部都是斗神流里的干部!   仅仅他单独一人?   崔明欢认为对方已经很强了,但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严重小觑了他的实力。   视频中开始对话了,可金城说的是寒语,而天魔说的是中文,驴唇不对马嘴。   ‘老魔头:阿西八,你说南寒语啊’   ‘天魔:说中文啊,我听不懂!’   ‘哈哈哈,笑死我了,语言不通,没办法放狠话’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下一瞬间,金城变身了,发须皆张,浑身赤红。   ‘尼玛,这是界王拳?’   ‘卧槽,超级赛亚人模式?’   ‘不,这是铁拳里的老家伙吧,爆气了……’   弹幕疯狂刷屏,而崔明欢死死盯着荧幕中的金城,随后双方交手,接下来的画面十分的模糊不堪。   荧幕震动个不停,视频焦距乱作一团,只是听到不断的拳风呼啸,还有那一声声欧拉欧拉欧拉的咆哮声。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左右刷屏的文字连成一串,这也无形中增加了屏幕中狂震的气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股血脉喷张的狂怒。   金城踢翻了桌子,还使出兵器,可这一幕被早已跃起的众人看在眼中,因为此时天魔在踏着天花板行走,所以他们的视角已经倒立了过来。   ‘谢谢,跟着屏幕旋转,脖子已经扭断了’   ‘这还是人?踏着天花板走路,你重力系统有点问题啊小老弟’   ‘这老家伙不讲武德,真男人对拳居然改用武器’   ‘他没了,我说的,居然用枪,枪兵幸运E不懂么?’   金城果真不是天魔对手,短短几次交锋直接败退,手中武器脱手,试图逃走。   接下来弹幕飘过赤红色的‘前方高能’‘前方高能’‘请关小声音’。   崔明欢没关,然后恐怖的音波释放出来,一阵剧烈的超声波轰出,天魔震怒。   荧幕中一只手映在金城的胸膛上,透体而出的气劲深深的印刻在了崔明欢的视线里。   她咬住下唇,双目欲赤。   仿佛是迎合着崔明欢的想法,天魔的一掌以要他命的力道落下,金城抛飞出去。   弹幕疯了,这一击的魄力看在眼中,那排山倒海的声势,比任何虚拟场景都要清晰且震撼。   然而金城没死。   ‘这都不死,属小强的?换某大师来早就躺地上骂人了’   ‘我滴个龟龟,这就是神仙打架吗?’   ‘天魔说的不错,这不是人,正常人早就五脏六腑开裂死了’   ‘恐怖如斯,吃人的杂种绝不能留!’   ‘非我族群其心必异,食人骨血理应灭族!’   ‘戮之!戮之!’   弹幕在狂呼,每一个藏在荧幕后方的人,都不愿意看到这种非人且强大生物的存在,特别是听闻天魔低语的那句‘你到底吃了多少人’后,恐惧和愤怒一同爆发出来,所以他们也在不予余力的怒吼着咆哮着,让这个非人的魔头去死,咆哮让天魔杀个痛快。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崔明欢眼中早已热泪盈眶,她咬着牙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三百四十一章 第三更   金城接连吃了几次暴击,硬生生没有死透。   这也让无数人更加心悸,弹幕输出的更加疯狂。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没有那么顺利,金城拍碎了地面,天魔和他一同坠入了下方。   ‘这高度,得™的……几十米吧’   ‘谢谢提醒,我去换条裤子先’   ‘比第一人称过山车还刺激’   ‘天魔真的是人类么?’   质疑声一片接着一片,然而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了,这里很黑,几乎看不清四周的场景,手机会自动调整焦距,智能打开了夜视模式。   随后弹幕进入了长达五秒的空白时间。   白骨森森,遍地白骨,几乎都是人骨!   然后弹幕爆炸了,天南海北各种美妙的中国话融汇成一句‘我艹你马’回荡在数据后台上久久不息。   崔明欢面色苦楚,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斗神流的暗面,或许相较于这些沦为血食的惨死者,她已经算是幸运了。   天魔似乎对此也感到了愤怒,而后面发生的变化来的更加剧烈。   黑暗中金城发出了一句怒吼,崔明欢听的分明,他说的是‘一起下地狱吧’。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沉闷的声响。   弹幕再一次疯狂警告‘前方高能前方高能前方高能’。   金城的头颅滚落了过来,落在了脚下,众人没有看分明,但的确是金城的头颅。   他死了。   崔明欢却并未感到轻松,她的仇敌死了,她这么多年来的目标被一个陌生人达成了,她本该感到失落和茫然,也应该感到开心和轻松,却不知为何全然不想继续关注金城的死活,她仍然盯着那团黑暗。   或许相较于斗神流的覆灭,她更想知道那团黑暗里是什么东西。   这已经不是她个人的恩怨了,而是这个时代,整个人类要面对的东西。   然后她就看见了,伴随着天魔承接住沉重的铁栅栏将其抛飞回去的动作,她一瞬间暂停并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只一眼,她差点吐出来。   ‘卧槽,这是什么呀啊啊啊啊——!’   ‘小别致长的真东西,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呜呜呜,我慌了,我真的慌了,这东西居然是真的吗?真的有这种怪物,也太可怕吧!’   ‘假的,都是假的,cg动画,别当真!’   ‘进度条撑住啊,还有三分之一呢!’   十七分钟的视频,还余下最后六分钟。   天魔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接下来是长达三十秒的跑酷镜头,一气呵成,第一人称视角,四周的景象都拉扯残影,他独自一人狂奔,动作凌厉干练,直接逃出了黑暗的地下空间。   ‘我数了数,一共十二层,没错,十二层,嗯,三十秒……这™是个人?’   ‘不论他是不是人,我很庆幸,他站在我们这边,接下来你们就懂了’   ‘外面居然是在下雨啊……话说这地方是港口?’   ‘南寒那边已经实锤了,这地点就是在汉城附近的一座港口,已经被封锁了,有照片流出,是真的’   随着视角的伫立不动,整个屏幕数秒安静。   接下来安静再度被打破,畸形魔从洞口里爬出,穿过了仓库,展露出真实模样,在雷鸣下咆哮怒吼,刺的人耳膜剧痛。   崔明欢也陷入呆滞,那就是魔……真正的魔?   这怎么可能打的赢?   众人懵逼了,弹幕上还有人没意识到严重性,愉快的刷着弹幕玩着梗——‘快去请符华老祖’‘快去请齐天大圣’‘快去请哥斯拉’‘快去请骷髅岛靓仔’‘快去请顾青衣’‘顾青衣顶个屁用啊’‘快去请天启坦克’‘有没有核爆啊来一个啊秋梨膏’   也有人认真的做着分析——‘体型越大越脆弱,杀起来应该没那么难,一个火神炮就能把它突突突了’‘就是,以目前的火力,一发导弹搞不定它?’   还有人保持悲观态度——‘万一这玩意真的出现在都市里,得死多少人啊……’‘等军队来了,估计黄花菜都凉透了’……   随后视角再度切换,天魔将手机拿了下来,随手一抛,手机便被固定在了墙壁上。   看上去是直接嵌入了石头里,紧接着众人才第一次看清了天魔的全貌。   ‘看上去好年轻的样子’   ‘黑头发,讲华语,应该是国人吧’   ‘惊了,同款运动服,361出来打钱!’   ‘他戴着口罩,这口罩贼几把炫酷,荧光的,阿卡丽同款!拳头出来打钱!’   ‘假的吧,哪有人出来杀人还凹个这么帅的造型,我不信,太假了’   唯有实际体验过魔人恐怖的崔明欢清楚的知道,这是真的。   她不可思议道:“他还打算继续上么?这怎么可能赢得了。”   弹幕飘过来,回答了她的疑问——‘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天魔手掌摊开,落下一把雷光闪烁的锤子,雷霆爆散,引发一阵雷鸣。   ‘妈的,帅,帅炸了’‘当我亮出这把锤子的时候,代表你已经死了’‘你说惹他干嘛呀!’   如人所言,接下来的光景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世人对天魔实力的判断已经很高了,却还是严重的低估了他的实力,低估了他的上限。   当他手持四式轰雷三招便锤死这恐怖畸形魔的时候,那种震撼感对于任何人都是同样的。   最终与畸形魔的大战,以为是一场苦战,却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天空雷光落下刹那,电光点亮了落地的身影,雨落倾盆,哗啦啦的声音好似响亮的掌声。   此情此景相信十年二十年后也仍然印刻在这群人的记忆最深处,镌刻在历史中,凝固成这道背影。   他是天魔。   他是世界上第一位屠魔者。   纵使千百年后,也仍然停留在传说中。   随着天魔留下了一句平淡的‘群魔已伏诛’,整个视频走向了尾声,在他手掌覆盖摄像头时,视频陷入黑屏。   ‘哦哦哦,帅炸了’‘群魔已伏诛……鸡皮疙瘩起来了’‘感动的眼泪鼻涕横流’‘说假的我锤死他’‘十七分钟一镜到底,你拍个假的给我看看?’‘二刷二刷,停不下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小哥啊’‘我要嫁给他生猴子,不对,生一堆小天魔’‘妈的,这男人我粉定了,耶稣也拦不住,我说的!’   崔明欢坐在床头上,久久没回神。   不论是视频中天魔的实力,还是他的气魄,远超她的所思所想。   她被震撼了,彻底的震撼了,心底没有半点不服气和恼怒,只留下了敬佩。   没有多少人敢于先天下,可他敢。   从视频开始之前,就已经无数死者遍地,那一定是惨烈的。   可他没有邀功,仅仅只是留下一句话作为收尾,群魔已伏诛,这对他而言也就够了。   至于为名为利什么的,崔明欢不信,因为没有必要,这份实力让他去任何地方都足以成为座上宾。   之所以拍摄这个视频,或许是为了之前做一个解释,或许是为了警告那些自诩理性的‘聪明人’。   告诉世人——魔是确实的存在。   是的,相较于个人的仇恨,更值得在意的是这头魔的出现,作为发达国家的南寒已经有了魔潜伏长达十年,那么其他的国家呢?秩序更加混乱的第三世界国家呢?   仔细一想,教人细思恐极。   崔明欢靠在了床铺上,她的目光焦距重新恢复。   女子忽然找到新的目标,如今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复仇的必要,连仇人都死了,但她可以报恩,天魔替她报仇雪恨,她也希望能做些什么报答恩情,或许很轻微,或许自己如今仍然弱小,但……哪怕只能分担一点压力,也算是为他做了些什么吧……这也是为了人类,为了这个世界而付出奉献,完全值得。   她如此想着,内心的枷锁也在无声中脱落。   ……   “真不像你啊。”端木槿关掉了视频,自言自语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让你选择了高调?”   ……   “天魔啊……”顾青衣躺在床上翻滚:“我要不要也学着换个马甲呢?”   ……   “完了……”羽生怜哭丧着小脸:“要和全世界的女性为敌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千层浪   当天夜晚,整个世界都迎来了一次地震,无数人承受着心灵暴击。   信息传播如此之快的互联网时代,一旦出现这种轰动的大事,即便是各国官方通力协作,这种事也是根本瞒不住民众的。   更何况当事人已经将所有过程都传播到了网络上。   油管是全世界内最有名的视频网络平台之一,它的传播力度之高超乎想象。   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视频,也可能在这里迅速被挖掘发酵。   所以《逢魔必斩》的自拍视频上传后,所有看过的人都成为了它的安利对象。   国内的营销号们疯了,安利视频的同时开始疯狂撰稿。   国内的自媒体们也疯了,连夜爬起来看视频,狂骂卧槽的同时也不愿放过这个热度。   《震惊,天魔竟发了自拍视频》   《斗神流一夜覆灭,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   《你没见过的血腥自拍,一人战群魔,他竟恐怖如斯》   《逢魔必斩!!我™吹爆!》   也还有某些不愿意相信的人在负隅顽抗的发视频。   《我们究竟是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传媒时代中,还是一个虚假的神话时代里》   《论热点是如何制造的,希望各位理性看待》   《粗制滥造的低成本电影,竟能骗过十几亿人,我来告诉你们真相》   不论是认为真,还是认为假,都为它的传播发酵推波助澜。   许多论坛里、巨勃粪坑里突然就冒出了许许多多匿名帖子和很多奇妙留言。   《我前男友可能是吸血鬼,我以前看到他大半夜起来杀鸡,嘴里都是血……我要不要报警啊》   有人回复——跟前男友这么大仇么?   《我是不是有超能力啊?我发现自己好像能喷射出白色什么东西》   有人回复——建议去看看保健体育的书。   《这世界真不公平,凭什么你们都认为天魔是男人?祂不能是女人么,女人就不能这么厉害?》   有人回复——这拳法我是真没想到还能这么打。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习武,先从高速公路上发传单开始》   有人回复——别去啊秀念!   总之,整个互联网都嗨了。   事态已经是完全出圈级别的热度。   这可不是明星找代乃子之类的娱乐圈新闻,大部分人就是图一乐。   而是突然出现了切尔诺贝利、福岛级别的核事故,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惶恐不安。   不论信或不信,看其他人的目光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对劲。   很多人想起了身边人的失踪,有人想起了某些恐怖回忆,不论真假都会往这方面靠拢。   天魔公布了魔的存在,虽然将真相告知了群众,但也一定程度的加剧了社会层面的恐慌。   冲国境内还算是比较好,官方抗住了压力,并且迅速给出了回应。   ——我们相信这样的民间人士绝不止有这么一位。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请相信官方,也相信身边的人,我们总常在。   官方很聪明的丢出了天魔的名头出来挡了一波伤害,毕竟他说的是华语,身份似乎无可厚非,加上那份绝对的实力,也让许多人心中安心了许多。   有这样的人在,即便出现了魔也是可以讨伐的,就如同蝙蝠侠之于哥谭市,是一种精神象征。   虽说官方内心并不待见这样的人,但蝙蝠侠也不在意普通人的看法,他是行走于黑暗的骑士。   天魔的行为本身已经朝着蝙蝠侠靠拢了,他的确破坏了一定的法制,但法律不适合用来惩罚他,如果非要惩罚,那就只能赔偿加批评教育。   因为严格来说,他不算杀人……因为那不是冲国人,甚至不是人。   不是国人,也不是人,还是吃人的玩意,连保护动物稀有物种都不算,能参考的案例也就是外星人了。   外星人来地球被民众用粪叉捅死了,那也不能责罚民众吧。   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官方肯定很想和天魔谈一谈,最终结果必然是达成和解。   然而天魔行踪难定,来去自由,也根本没有和他们谈一谈的意图,想法就只能烂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这做法啊……老布鲁斯韦恩了。   哪怕官方的态度是不待见,但是那是组织的态度。   国家是理性的机器,但人是感性的生物,工作是一方面,可对个人而言……   就连官方负责人也在看完了视频后,拍了拍大腿,发泄着心中畅快,吐出一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真特娘帅啊!”   前天杀你大弟子,今天要你群魔覆灭。   说屠魔便屠魔,说逢魔必斩就逢魔必斩。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   太符合那首《侠客行》的风范了。   负责人抖了抖烟灰:“真可惜,就是那衣服不太行,为什么非得是361的呢,直接定制一款帅点的国风战袍不好么,这大概不是个年轻人,不追求外表,太朴实了点……”   此时361°下至员工上至老板,全部笑容灿烂,笑成了菊花盛开状。   可以说笑容比当初圆谷公司出来公告的时候还要嚣张,还要狂狷邪魅。   圆谷多多少少声明的时候,还会含蓄一点,表示说——不清楚、不知道、不要问,但欢迎多多采购。   361的态度则是巨他妈直白——天魔同款运动服,你!值得拥有!   这或许就是企业文化的差距吧。   圆谷就是个卖玩具的,懂个屁的泰罗赛文。   但看冲国境内的话,其实互联网上的恐慌情绪并未蔓延开,可能是因为官方举行了麒麟头衔战,加上天魔的个人实力、人格魅力在镇着,所以民众们还是该吃吃该睡睡该麻将麻将该打豆豆打豆豆,被吓到了,缓过一口气,完事了,继续朝九晚五或者九九六。   但这场风暴波及的远不及冲国境内,还有其他国家。   特别是南寒,官方已经被愤怒的民众给冲了,学生们也开始了游行示威,闹腾了起来。   但这其中背后的理由不仅仅只是民众的愤怒,更有许多教会组织在背后推波助澜,因为南寒是信仰率很高的社会,底层人民大多都是笃信教派,其中很多教派在其他国家都被明确定义为屑教,有了这些组织者在背后闹腾,无非也就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至于真正的底层民众死不死,有没有魔,他们不是很关心。   连魔都出现了,超自然现象出现,就必然会产生众多的副业,譬如说神婆、道士、大仙、教会等等……   对于深受西方各式信仰荼毒的群众来说,更加是宣扬教义的好机会。   神秘主义迎来了一波复苏的契机,万年阿卡林的梵弟冈此时也跳出来刷存在感。   可他们并没有什么天降圣人。   于是宣传部门左思右想,开始蹭天魔热度,明明是个东方人,却安插各式各样的教会名头上去,吹捧赞扬这是圣徒什么什么的……   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当事人有点哭笑不得。   事实上,西方也并非没有神秘力量,只是和教会之类的完全不搭边。   异世界对于神秘宗教信仰也是奖励在实力的基础上,佛教如果没有强横的实力打底,注定无法吸引众多信徒,而现实中的西方信仰体系就是个空壳子,仅仅保留了信仰和繁文缛节,却没有留存神秘体系,注定是个忽悠人的东西,除非从别的地方攫取神秘体系填充自身。   这对白泷而言倒是不难,只是他不会做这种麻烦事,也没什么好处。   总之,经过他这么一闹腾,一周多的时间过去,事态已经彻底发酵。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波纹触案复连环。   西欧神秘主义大行其道,南寒内外交困民生凋敝,冲国快乐吃瓜继续头衔战,瀛洲圈地自萌不问世事。   至于漂亮国,漂亮国啊……懂得都懂。   至于当事者本人,从南寒回国之后,交通干线就暂时被切断了。   他自己回到了公寓里,安安静静的躺了一整天时间,打了一天多的游戏。   然后正常回学校上课,过上了医生都说很正常的平凡日子。   期间他其实想好了,如果真的被找上门,那就去界门那边避一避风头。   不过官方并未找上门来,他也就按部就班的生活,就这样时间平静过去了十几天。   期末考试圆满结束,他也拿到了通往瀛洲的新签证。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日♂ 常   大二第一学期结束了。   白泷望着清朗的天空,低声感叹……爷的青春也快结束了。   放寒假的时候,距离过年也只有不到二十天左右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回钱塘过年,所以即便是留在外地也无所谓。   春运是冲国的传统,但也仅限于冲国了,在瀛洲并没有这种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迁徙现象。   按照约定,白泷将作为保镖被雇用,负责保护羽生怜的安全问题。   此时的他取了票,走入了机场里。   熟悉的机场,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海关。   走了一遍标准流程后,他找到了登机口,此时两位姑娘已经在这儿等待了。   “学长,这儿这儿!”羽生怜挥着手。   雨宫荧笑着说:“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言而有信。”白泷双手抄在口袋里,只是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看似平平无奇:“再说了,免费的寒假打工钱,我不赚白不赚。”   雨宫荧莞尔:“其实你真的想赚钱,有的是办法……”   她指的是白泷的天魔身份,随便和任何商家谈一笔生意,那都是天价代言费。   白泷沉思片刻后说:“那确实,最赚钱的办法都在刑法里。”   “你真幽默。”雨宫荧抛了个欣赏的眼神:“我不讨厌幽默的男人。”   ……不,我是认真的。   白泷差点想要回答,却被羽生怜打断了,女孩拉着白泷的手腕让他坐在身旁,热情万分道:“学长累了吧,给你倒杯水喔,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不饿。”白泷摇头:“机场里的店铺太贵了,而且味道也就一般吧。”   “我请客呀。”羽生怜挺了挺胸口。   “但还是贵。”白泷端着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以前有飞机晚点几个钟头,倒是会派发一点免费的餐饮券……否则我一般是不在机场里的餐馆吃东西的。”   “真节俭啊,学长将来会是个好丈夫的。”羽生怜笑着说。   “……听上去有点怪。”白泷说:“我抠门习惯了。”   “不是呀,我觉得这是优点。”羽生怜正色道。   雨宫荧托着腮帮,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交谈,心说怜啊你是看他什么都是优点吧……这姑娘有点过于热情了,谁都看得出那股强烈的刷好感欲望。   机场工作人员都瞅着这边,大约二十多岁的御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姨母笑……和恋爱绝缘,或是对爱情绝望的人,见到这种年轻人谈恋爱的场景,总是会如此熟练的嗅到酸臭味。   雨宫荧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羽生怜的危机感,还记得前几天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匆忙间一觉睡醒,睁开眼就与半个世界的女性为敌了。   白泷的确是个超级潜力股,不抓牢是可惜了,而且还是个看上去如此靠谱的男人,虽然有点钢铁直男,但也不算是缺点,须知钢铁直男大有宠妻者在。   作为瀛洲人,雨宫荧对靠谱的冲国男性的评价一直不低,没有那么多大男子主义,也不要求婚后妻子必须全职留家,工作和家庭会想办法双方兼顾,并不要求妻子成为男性的附庸……这些在瀛洲社会是非常少见的,对于大多追求独立的女性,可谓求之不得。   可惜啊……羽生怜也好,白泷也好,自己也好,注定过不了普通的一生了。   倘若白泷是个普通人,或许她哪怕要做恶人也必须棒打鸳鸯,至于现在嘛。   诶嘿嘿,年轻真好啊……雨宫荧稍稍遮掩住表情,露出了浅浅的姨母笑。   羽生怜和白泷聊着天,聊天需要话题,而羽生怜着重给白泷说着瀛洲江户的事。   白泷对于瀛洲了解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作为老声呐怪,他其实听得懂日语,也会说一些,只是不认识字。   然而对旅游没什么兴趣的他,现在想的反而是瀛洲的具体情况到底是不是遍地鬼神了。   先前去了一趟南寒,见到的场景不可谓不惨烈,道路上、交通干线上,每行走半步便可见非人。   游魂野鬼的数量极高,还有某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生物,有一些披着人皮的半人多高的昆虫类生物。   迫于时间压力,他没有管,普通的妖鬼也比不上魔的威胁更大。   而这次则不然,他有足够的时间,听雨宫荧和八咫鸦所说,瀛洲的情况或许要比南寒还要糟糕。   那可真是……   “太棒了。”白泷双目发亮。   “学长原来这么喜欢江户的吗?”羽生怜有点惊讶。   “那可不是,我超喜欢那里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白泷道:“神往已久啊。”   羽生怜立刻趁热打铁:“希望会让学长不虚此行。”   此时一个声音不远不近的飘来:“我看他是乐不思蜀了。”   循声望去,是端木槿正坐在轮椅上,她难得换了一件厚实点的衣物,看着像是稍稍打扮了一下,但也没有化妆,也同样没有携带太沉重的行李箱,仅仅只是带着换洗衣物的背包。   白泷看直了,他喃喃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冰雕美人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你真的以为会是怜带你一个人回去?”   她的问候有点盛气凌人,但更多的是调侃,似乎隐约有助攻的意味。   助攻也分不同类型,有唱红脸,有唱黑脸。   有人在旁侧吹耳根风,也自然需要有人故意说些狠话来煞风景,这样交替才能让感情迅速升温。   端木槿自认为很适合承担这种助攻任务,便调侃道:“恐怕会让你失望了,我也要一起同行,两人单独旅行的愿望落空了吧?”   羽生怜迎上去,脸颊微红:“学姐,学长没那意思。”   “那确实。”白泷秒答:“你不要污我清白,什么叫做乐不思蜀?”   “要我给你翻译翻译?”端木槿不假思索道:“乐不思蜀的意思就是……”她不着痕迹的揩了一把油,摸了摸羽生怜的腰肢:“手感真好,不试试?”   其他人瞪直了眼睛,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这当众的老流氓行径令羽生怜微微一抖,急忙撒开手:“学姐!”   “肤浅。”白泷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便看了眼她的轮椅,露齿一笑:“你这轮椅看上去挺结实啊。”   端木槿脸色一变……她想起来了,这人拆轮椅完全就没一点犹豫的!   这威胁,她还真有点怕,她定制轮椅要空运过来,得花费一月多时间。   这是她剩下的备用的轮椅,再坏掉就没备用了,到时候怎么办?   白泷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笑容逐渐变态。   ——你别搞事,不然我拆了你的轮椅,二十四小时背着你走,我看你顶不顶得住。   端木槿兀自咬牙。   ……真是岂有此理!你还是个人?   ……欺负我一坐轮椅老病缠身的二十二岁老人家。   端木槿以手扶额:“你不讲武德。”   白泷双手抱胸:“但我很有诚意。”   端木槿呵了一声:“你的诚意我看不见。”   白泷叹了口气:“那我只能让世界感受疼痛了。”   羽生怜会错意了,急忙说:“别吵架啊,别吵架。”   端木槿托着腮帮,改口了话题:“说实在的,现在后悔倒也来得及。”   白泷问:“后悔什么?”   “我很倒霉。”端木槿说道:“靠近我的人虽然不一定会倒霉,但都有一定概率被我的霉运牵扯进去。”   “?”白泷突然脸色一变,他想到了一个人:“你的替身能力不会是隐者之紫吧?”   “那不至于,我至今为止没有出过一次交通事故意外,但是其他方面就不好说了。”端木槿幽幽道:“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就交给你了,大保镖。”   “你可真会说话,小嘴抹了蜜吧?”白泷皮笑肉不笑,他突然意识到,多了个端木槿,他要保护的对象就得乘以二了,自己不会影分身之术,加上端木槿的霉运体质,还真说不定会遇到什么。   “后悔了?”端木槿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眼瞳深处隐隐涣散。   “不……”白泷敛去神情,平淡且认真道:“求之不得。”   端木槿一怔,眼瞳深处如同井中月色,碎裂的月光重新聚集。   她闭上眼睛,随后移开视线,看向起飞后的飞机留下的航线。   ……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 第三百四十四章 日♀常   开始登机,雨宫荧买的四张票全部都是贵宾舱,这也是一个大型的客机,贵宾舱的服务相当到位。   除了白泷是第一次见到贵宾舱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彳亍口巴……都是富婆,只有我独自贫穷。   白泷独自咀嚼着背井离乡的伤感,然后要了一杯冰阔落,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敦敦敦几口。   嗯,有凡尔赛文学内味了。   飞机上的旅程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引擎声太吵闹,几乎不太可能安然入眠,而从沪州直达瀛洲江户也短短两小时的旅程,白泷可惜没有见到沙雕群友说过的旗袍空姐,好在空姐的制服果然还是很好看,非常讲究。   “好看啊。”天魔发出感慨道。   “什么好看?”走过的空姐领班礼貌的问。   “衣服好看。”白泷轻咳一声,随后又补充道:“人也好看。”   “呵呵呵,谢谢夸奖。”这位成熟美丽的领班大姐姐也是调侃式的当着白泷的面前转了一圈,总之就是非常落落大方,却也不失女性的柔美可爱。   可爱在性感成熟面前一文不值!   “真好啊。”白泷小声的说。   “好什么?有那么好吗?”某个怨念十足的嗓音隔着过道传来,端木槿满脸不高兴:“真是肤浅……”   “???”白泷头顶升起问号。   端木槿碎碎念着‘身高’‘胸围’,她也见到了这位漂亮领班潇洒转身的时候的身段。   冰雕美人按着足以摊面饼的胸口,深呼吸几口气,却也根本见不到起伏,堪称金城铁壁。   她顿感暴躁,又瞪了一眼白泷。   “?”白泷更加无语,他只能扭头看向羽生怜。   羽生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同样碎碎念着‘再给我几年发育时间,五年,不,三年’……   “木头人呐。”雨宫荧坐在白泷的前排,看不见她的面容,能听到她的声音。   “哪儿呢?”   “我后面呢。”雨宫荧说:“你心底没数?当着同行异性的面夸别的异性漂亮。”   “有什么问题吗?”白泷不解,他以前经常这么做啊。   “那你为什么不夸夸她们漂亮呢?”雨宫荧奇怪的反问。   “看习惯了。”白泷答曰:“二者常有,而空姐不常有。”   “看习惯了就不漂亮了?”雨宫荧好心劝告道:“你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不患寡而患不均。”   “受教了。”白泷觉得此言有理,于是摸着下巴认真一通分析之后,先是看向羽生怜:“怜……”   “啊?什么事呀学长?”羽生怜此时还有些走神。   “你……”白泷本想说‘你很漂亮’,突然觉得说的这么突兀又这么苍白,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而且这么虚假反而有点侮辱人的智商。   他的眼神开始打量羽生怜,决定寻找个好的突破点。   突然他眼睛一亮,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变化。   “你,又大了一圈啊。”   “!!!”   羽生怜:猫猫头震惊.JPG   前方偷听的雨宫荧随着飞机一阵抖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脑袋撞上前方挡板。   怜隔了三秒才从冲击中缓过神来,她小声问:“你是说年龄吗?的确我是十二月生日,所以……”   “不是,我说都是胸围。”白泷摇头,一语点破:“你以后的孩子一定不愁饿。”   “等等,学长,这种话适合在这时候说吗?”羽生怜俏脸通红,虽然这是实话,她的确大了一圈。   “不适合吗?”白泷心说奇怪,明明端木槿就挺在意的,你变大了不是好事吗?还能奶孩子……   “照顾一下女孩子的心情啊。”羽生怜叹了口气,她挥了挥拳头:“如果不是学长,我会生气的啊。”   雨宫荧吐槽道……不不不,就算是他,这也是性别骚扰……话说怜酱你也太白给了吧,这都不生气?   “很重的。”羽生怜压低声音:“话说学长一直盯着我的胸看过?”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白泷目光偏移:“我只是认为,你这半年来过的挺快乐的。”   “嗯,是挺高兴的,可这和我大一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白泷严肃道:“乐极升杯啊!”   “……谐音梗扣钱。”羽生怜鼓着脸:“所以你还是看了,对吧?”   “眼力是锻炼出来的。”白泷推了推空气眼镜:“我的目测能力很准,你好像呼吸有点不太适应,可能就是大了一圈后,有点压迫胸腔,导致呼吸不顺畅了,建议你回去还是换个大号的胸衣,或者干脆别穿……”   “我知道了,我知道啦!”羽生怜挥着手抱着脑袋呜咽,可爱的想让人一拳打哭:“别再强调第二遍了!我认输,别说了别说了,人都傻了。”   白泷很满意,他自言自语道:“什么嘛,我还是很熟练的。”   雨宫荧一手拍在额头上,啪的一声很清脆。   工作人员听到后急忙问:“有什么事吗,客人?”   雨宫荧急忙摆手解释:“没事,我打蚊子。”   空乘温柔道:“那您慢慢打,打不准我可以帮忙。”   雨宫荧:“?”   且不论这两人对话,白泷又看向端木槿。   端木槿倒也不含糊,直接看门见山的问:“你是不是喜欢空姐制服啊?”   白泷哑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人总有喜好,而xp是藏的比较深的。”端木槿认真的说:“你一直不声不响,很少会有这种时候,我现在严重怀疑你……”   “是个制服控!”   她言之凿凿的指着白泷,秀气的手指如同利剑,戳中了白泷隐藏颇深的xp系统。   “你错了。”白泷却很淡然的摇头。   “不承认?”   “不,承认。”白泷平淡道:“我只是个lsp罢了……制服不制服,倒是不重要。”   “欲盖弥彰啊。”端木槿托着腮帮:“怜的个头矮了些,高跟鞋或许能弥补。”   “你在想什么?”白泷无语:“见到漂亮空乘,夸一句都不行?”   “上一次我记得你夸人漂亮,是在见到一位清华学姐的时候。”端木槿说:“然后把人吓哭了。”   “冲国人九零后嘛,都有很重的清华北大情节的……天地会的人不都是左脚写清华吗?”   “那是清明不是清华。”   “这就对了,表达了要么上清华,要么上清明的愿望。”   “你扯淡,你接着扯淡。”端木槿不以为然:“那你怎么不去清华?你分数又不是不够。”   白泷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如坐针毡道:“因为清华学姐屁股不能碰。”   端木槿一时语塞:“……”   “不过说起来,那位学姐也是真的漂亮,她在台上表演,我就下面喊了一句‘安可儿’,三秒后她就爬下了,仿佛我头顶狗头喊的是‘软弱无力’似的……都是大一时候的事了,那时候的我还是个风华正茂的正直青年,只可惜总是被误以为是隐藏狠角色。”白泷叹道:“与我何干呐?我冤啊!”   “还不是因为人家学姐穿的是汉服。”   “不,她穿的是泳装我也一样喊。”   “你还说你不是制服控?”   “行吧,那我是。”白泷不多辩解。   “没诚意。”   “那我不是。”   “太虚伪。”   “那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我不关心。”端木槿比划了个手势:“你照顾好怜就行了,我不需要你夸我漂亮,免得你说出什么话来,把我给愉快送走,本姑娘消受不来。”   “emmm……”白泷看了她一眼,说出无心之言:“在我见过的人中,你的确是最漂亮的那位。”   端木槿心脏猛烈一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白泷。   这句普普通通的社交辞令,竟有着意外的强大杀伤力。   “你……”   她想问的是‘你真的这么想么’。   这时只听见白泷轻飘飘的补上了后半句:“也是我见过最平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人间鬼国   “飞过这片山与海,就回到神宫了。”   八咫鸦扑腾着翅膀,眼看着一片湛蓝色的海已经走到尽头,前方就是陆地了,它不禁喜不自胜。   白泷临出门前把它的镣铐打开,吩咐它提前回来接应一下。   八咫鸦当时心情很复杂,最初大家还打生打死的,又在一间屋子里同居了这么些日子,结果说放就给他放了,心底突然就空落落的。   它最初以为自己要演狂人日记;然后觉得自己要演肖申克救赎,再然后认为自己住着似乎还挺舒服,最后突然间刑满释放。   还真是蛮不适应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死宅生活,它突然发现幸福的三叠半房间的说法也的确是真的。   有吃有喝有游戏,鸟生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如果不是白泷主动一脚它踹出门,它或许还要声泪俱下的跟那台游戏机好好道个别。   不过它也没闲着,出门之前偷了一个手机,给自己戴上耳机,一路听着歌飞回来。   八咫鸦算是完全的体会到了现代化生活的好处了,相较于高天原的空旷,其实住城市里也针不戳。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它哼着小曲从海平面飞过,离开了冲国大陆后,没有了龙眠结界的干涉,它的力量得以迅速的恢复,特别是回到了安息之地后,它浑身的灵力都以极快的速度暴涨。   回来了,都回来了。   八咫鸦落在一座摩天大厦的顶层,浑身黑羽缠绕,幻化成人形样貌。   它摘下耳机,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能感受到灵力的充沛,同样,幽冥的气息也越来越近了啊。”   “这座城市还能撑多久?十天?一个月?两月?”   “必须尽快带着巫女殿下前去神宫啊。”   八咫鸦说完,听见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头顶上空有一架客机飞掠而过。   它再度化身黑鸦,消失在晴空之间。   江户,或者说东京,这的确是瀛洲最大都市,却并非是真正的神宫所在地。   江户的历史从近代发源,的确是经济发达的地带,然而并不属于历史悠久的地方。   虽然江户的确有明治神宫这样的景点,却是为了纪念天皇而制作的象征式建筑物,和大阪城的历史都差了数百年的吨位。   神秘源自古老,而古老的文明源头在瀛洲是京都奈良一代,而真正的神宫既不位于东京也不位于奈良,而是位于更叫遥远的一地,三重县伊势市……伊势神宫。   那为何还要来江户?   这是因为伊势神宫早已不存在于瀛洲本土上,残留在地面上的只是普通的神宫残骸,修建起来的虚假造物,瀛洲是现世、幽世、高天原三重空间重叠而成的特殊地域,而伊势神宫则是位于三者之间,如果不知道进入的方式,不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八咫鸦必须要提前一步赶回来的理由,它需要打开通往神宫的路径,迎接巫女返回神宫。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向高天原传递一个消息。   巫女归来,天魔相伴,命运的连锁已经发生,幽世将侵吞大地。   祂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抵达了机场,排队经过海关,拿回护照,取回行李。   白泷站在郁郁葱葱的异国之地,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人群汇聚在宽敞的大厅里。   这种现代化的氛围也令他怀念,瀛洲的确比南寒要好……那么一点。   他拎着行李等待着,三个姑娘携手去采花。   这时有个笑容甜美的女子高中生走近,手里拿着一张签名纸,递过来一包免费纸巾。   “这位先生,请问您介意做个简单的问卷调查吗?”她礼貌着问。   “是什么公益活动吗?”白泷的口语不标准,但对方仍然听明白了。   “近似是公益活动吧。”女高中生双手合掌:“我们是在收集签名用于一向社会调查活动,拜托了。”   白泷看了看纸张,不知道该不该接手。   他其实很习惯这种事了,走在路上被赛传单什么的,或者被采访的记者抓住提问。   人帅了,总是免不了这些事。   然而他尴尬的是自己看不懂日文,于是说:“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我不会日文。”   “诶?真的吗?”女子高中生露出礼貌且惊讶的表情:“明明口语说的这么好。”   ……这是社交辞令,因为本国人不会夸本国人你国语说的真好。   “于是,想问什么?”   “嗯嗯,我想问的是,关于天魔的事,您有所耳闻吗?”   白泷神色微妙了几分:“有……”   “你认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女高中生问。   白泷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假的,怎么可能是真的?飞檐走壁,还能徒手接雷,布鲁斯韦恩都做不到。”   女高中生流露出少许不满的眼神,但掩饰的挺好,用笑容搪塞了过去:“先生是认为太夸张了,所以是虚假的吗?但是这些都得到了证实啊。”   白泷不答反问:“你们收集到的调查问卷的数据,有几成人是相信的?”   女高中生表情一僵,抬起手捋了捋额头的刘海:“大概八成?”   “是三成不到。”白泷摇头失笑:“之类的调查其实在网络上早就有了,相信的人是很少的,倒是南寒那边会比较多,但这也是某些教会发动信徒带来的影响。”   女高中生有些不服气:“可那是真的啊。”   “你亲眼见过?”白泷反问:“不要太笃信那些,保留自己的判断,退一万步来说,假设是我相信这是真的,你又打算问些什么?”   “那当然是问一下看法了。”女高中生立刻说:“对未来时代的变化和看法。”   “这没什么好说的。”白泷一摊手:“时代洪流不是个人挡得住的,而变化也不是一蹴而就。”他顿了顿,补充道:“即便对那位天魔来说,也是一样。”   世人产生了误会,认为是天魔带了变化,推动了时代变革。   可这是一种错误的理解,不是英雄造时势,而是时势造英雄。   女高中生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填下表格,将手里的纸巾递给了白泷:“谢谢你的配合,这是回礼。”   女孩礼貌鞠躬,然后转身去寻找下一人了。   “你可真受欢迎啊,这才上个厕所的时间,就遇到你和jk勾勾搭搭的……”   “啊?”白泷翻着白眼:“胡说八道,人家只是做个问卷调查。”   “我听到了。”端木槿靠在轮椅上,调侃道:“不也挺好吗,这么有人气。”   “有用吗?”   “如果你想用的话。”   “那还是算了。”白泷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我只是来度假的,不打算闹腾出事端来。”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端木槿话锋一转:“可惜,我是个倒霉蛋……”   “你不要搞事啊我跟你说。”白泷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我好像……”端木槿攥紧了手指:“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不太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白泷想了想问:“净是谁?”   端木槿扭头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   “行行行,正事。”白泷说:“你难道遇到了厕所的花子什么的?”   “看的不是很真切,像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端木槿小声说:“可我也没有超能力,不是怜,没学过武……为什么我能看的见?”   “那或许不是你的错。”   “是世界的错?”端木槿接了一句,她本意是玩梗调侃,谁知道白泷嗯了一句。   “瀛洲很不正常,远不及国内安全。”白泷平淡道:“否则也不需要我来做保镖了,羽生怜为什么要去沪州上大学,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你是说……”端木槿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   “你看到的那玩意就在你前面的十米之外。”白泷平淡道。   “快去,灭了它!”端木槿立刻道:“骨灰都给它扬了!”   “别闹。”白泷失笑:“你以为就这么一只?”他放眼四顾:“这儿简直是魑魅魍魉遍地走啊。”   天魔的双眼所见,有悬浮于半空的人头气球,有爬地游行的乌黑巨蟒……宛若置身地府鬼国,遍地鬼神。 第三百四十六章 汝女甚棒!   等待片刻,羽生怜和雨宫荧才迟迟赶了回来。   只是羽生怜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见到白泷后还是露出了元气十足的笑容。   “学长,抱歉,让你久等了。”   白泷看了看她:“你吃坏肚子了?”   “没,没有啦,就是化了个妆。”   羽生怜急忙说,她又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应该没什么气味。   雨宫荧打了圆场:“是我耽搁了一些时间,走吧。”   “去哪?”   “我家!”羽生怜立刻回答。   ——直接见家长?   端木槿收到信号,心领神会道:“毕竟也快到中午了,先去放下行李。”   ……   车辆上,白泷坐在前排,雨宫荧开车,而后排两人。   车程不算很近,加上瀛洲的车道并不宽敞,堵车很正常,路上众人聊起一些话题。   端木槿回想起见到的那幕光景,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羽生怜的感受。   她不过只是瞥见了残影,可那种肌肤上如同被刀刃抚摸的感受仍然清晰,回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她不禁看向了白泷和雨宫荧:“你们,都看得见么?”   雨宫荧颔首:“自从被布都御魂选中之后,我也看得见了,只是有它帮我稳固精神,我的意识并不会受到鬼神气息的影响。”   布都御魂也适时开口解释:“鬼神的气息会引发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感,普通人见到就容易精神失常,所以灵力越强,灵视越高,就越容易见到恐怖的鬼神,越容易被吓疯。”   “那白泷呢?”端木槿问。   “看得见。”白泷平淡道:“但也没什么可怕的。”   “的确,鬼神应该惧怕你才是。”布都御魂紫色的眼瞳弯曲成滑稽状:“说起来,我刚刚好像看到一只狐魅偷偷跟着,是不是盯上你了?”   “狐魅?”白泷问:“不是骨女么?”   “还有骨女?不过都是白骨头,连胖次都没,没得看呐。”   “嗯,穿着长襦袢的,十分骨感,看着鬼鬼祟祟,我兜了一圈,然后把她拍死了。”白泷说:“那头盖骨很脆,感觉拍方便面似的,手感挺好。”   “……你xp好奇怪。”   “你作为一把剑喜欢藏在影子里偷窥胖次,你的xp就不奇怪了?”   “老古董了,剑老啦,就这点爱好,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点鲜活的青春气息。”   “布都御魂闭嘴!”雨宫荧打断道。   “那个,还是说说别的吧。”羽生怜的笑容不太自然,她似乎很是紧张。   众人没有多言,他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对于羽生怜来说,‘返回瀛洲’这件事本身就需要承担着很强的心理压力,她要再一次面对过往的全部噩梦,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羽生怜的家很有钱,她是个富婆。   白泷是知道的,可知道归知道,就好比所有人都知道小目标多有钱,可真的当那些钱放在自己跟前时,完全算不出到底是多少立方米。   “资本主义啊,民脂民膏啊……”   白泷走近这栋大宅子之后,低头数着脚下的砖石,念叨个不停。   端木槿都听不下去了:“这是人家祖宅!大一点很正常。”   “你管这占地快大半个苏州园林的祖宅称呼为正常?”白泷瞪眼。   “那你还想怎么样?”端木槿托着腮帮:“土地私有制了解一下?”   “MMP……”白泷嘀咕道:“世界是需要变革的,变革才能带来社会阶层的变化,不会因此阶级固化……”   “那你知道资本家也看资本论么?”端木槿反问。   “……我相信总有一天科技会解决这些贫富差距。”   “是啊,核平可以。”端木槿点头。   “艹。”白泷竟无言以对。   被羽生怜领进了家门,有提前打过招呼,因此对方父母都在家中。   其父母名称直接略过,姓氏皆为羽生,母亲是花道草月流名家。   在传统氛围浓郁的瀛洲,花道名家不仅具有不低的名气而且享有相当的社会地位。   羽生一族属于花道名门,历史悠久,羽生怜作为家族中唯一女儿,自幼便备受宠爱。   其父母二人十分健谈,丝毫不令人感到疏远,也是羽生怜时长和家人通话,对方也掌握了解一定信息。   当然,太深入的并未说。   追本溯源家庭背景,看得出羽生怜并不属于标志性的女主人设,她家庭美满,父母恩爱,独生嫡女,既没有背负深仇大恨,又长得漂亮家庭有钱,性格温婉坚强,可以说是方方面面的人生赢家,起跑线高于终点线的典型。   如果没有灵视随着年龄增长的设定,或许这辈子都跟白泷无缘。   反观端木槿,真是越看越觉得属于苦大仇深的那类女主人公啊,关于她的过去也是各种谜团,感觉真要计较起来,随随便便小本本上记着的复仇名单都能列出几十行。   “你那是什么眼神?”端木槿敏锐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回复?”白泷问:“低情商,高情商?”   “先低情商。”   “羽生怜比你幸福多了。”   “??”端木槿问:“那高情商呢?”   “你像是晋江文里的女主人公,而羽生怜只能做女配。”   “……爬!”   两人斗嘴的愉快场景也让尴尬氛围散去了一点。   这时羽生怜也主动离场,说是要去换件衣服,拉着雨宫荧一起离开了,留下了羽生怜的父亲和母亲在客厅里。   父母:微笑。   白泷:战术喝茶。   端木槿:装作四处看风景。   羽生父亲说:“第一次见到女儿把外人带到家里来,我也正是有点感慨啊,她从记事起性格就很孤僻了。”   羽生母亲也柔声道:“这孩子一直故作坚强,我知道她过的不好,这次见到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和过去不一样了,也交到了朋友,起初我还在担心她在国外的日子过不好,可这半年多过去,我也算是放下心了。”   “客气了,怜是个好女孩,性格也好,我很喜欢她这样的后辈。”端木槿礼貌道,她谈吐自然,白泷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日文说的这么流利,和自己阿巴阿巴阿巴式口语截然不同。   “是这样的,我也喜欢这样爽利的后辈。”白泷也表示了赞同。   “爽利?”羽生父顿了顿:“这爽利指的是?”   “能白……”白泷没说完,腰子就被肘子顶了一下。   端木槿看过来,从牙缝里提醒道:“注意场合。”   白泷想了想,斟酌言辞后说:“我觉得您女儿很棒。”   羽生父手指一抖。   白泷又说:“被家庭教育的很棒。”   羽生母礼貌微笑:“嗯。”   白泷说:“而且非常润。”   羽生父攥紧拳头。   白泷又说:“性格温润,大和抚子。”   羽生母赞同颔首:“嗯。”   白泷说:“又大又白。”   羽生父扶眼镜的手微微颤抖。   白泷又说:“有容乃大,白净纯洁。”   羽生母欣然一笑:“年轻人说话果然好听,嗯,我家女儿的确是这么优秀的。”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共识。   可羽生父的表情复杂了很多。   端木槿差点心脏跳飞出来——你搁这儿开车呢?还是过山车?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我觉得我已经成功吸引了对方父母的注意力。”   白泷坐在桌子前,气定神闲的说。   “你再说多两句,我真怕你被对方丢出门去。”端木槿揉捏着太阳穴:“求求你少说两句吧,这种时候就别口无遮拦了。”   “我什么时候口无遮拦了?”白泷奇怪的问。   “你没说骚话?”   “肤浅,我只是表达我自己都看法而已。”白泷对端木槿说:“就譬如我认为你是一个很会扫地的女人。”   “?”   “一屋不扫何以扫平天下?”白泷又说:“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   端木槿拳头硬了。   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斗嘴已经逐渐赢不了呢?   过去分明是她占据上风的,还是说……这货的功力见长了?   这时候一声熟悉的猫叫声传来。   端木槿看去,只见一只猫儿从笼子里钻了出来,黑猫的两条尾巴摇晃着,分明是托运回来的御前黑猫。   “御前,快到我这儿来。”端木槿立刻伸出手招呼它过来,她也是喜欢猫的,过去也投喂过好几次,她的情况没办法养猫,只能这样来云吸猫了。   黑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人,眼睛一亮,立刻喵喵的奶叫几声,撒丫式欢快的奔跑过来。   端木槿微笑着伸出怀抱,然后黑影E闪而过。   她抱了个空。   黑猫从她怀抱里钻了过去,直奔白泷的所在。   直接猫进白泷的怀里,蹭啊蹭扭啊扭,叫一个尽显娇憨之态。   端木槿僵硬的扭过脖子,看了眼黑猫,又看了眼白泷,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不对劲。”   “管我什么事?”白泷拎着御前的后颈:“这是它的问题。”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   白泷无语,把御前一丢。   黑猫落在了端木槿的怀里,它一开始还没反应,然后蹭了蹭,表情不对劲了,又蹭了蹭,表情更不对了,回头用爪子拍了拍,顿时意识到问题所在,继而果断挣扎逃脱了出来。   这时,换了一套漂亮和服的羽生怜走来,见到黑猫,立刻跪坐下来,伸出怀抱。   御前跳入她的怀里,前肢按了按胸口,然后蹭了蹭。   诶~对味儿了。   表情立刻变得安宁,很娇憨的靠在软垫上。   羽生怜疼爱的摸着它的脑袋,随后注意到两人的表情之复杂简直一言难尽:“学姐,学长,怎么了?”   端木槿按着胸口,闷的发慌。   白泷狂狷一笑:“小猫咪坏心眼可多着呢。”   御前突然也一歪脑袋,露出个无比安详的表情,可见柔软且大之物,何止是人类的梦想?   然而端木槿已经失去了梦想。   她独自走神了片刻,旋即才注意到羽生怜换上了一套和服。   和服是瀛洲的传统服饰,类型丰富,有浴衣、小纹、色无地、付下、访问、振袖、留袖、海老茶袴、花嫁、丧服等不同类型,正统的和服价格非常昂贵,从几万到几百万人民币不等,并且独自一人很难穿着。   瀛洲人有传统的成人礼,在这个时间段的时候,女孩大多会选择穿大、中振袖这类服饰……白泷之前也在客厅见到了一张图片,上面便是羽生怜成人礼时的穿着,采用黑色为底的和服,是大振袖中的最高贵一类,其价格大抵是一万五千人民币租一天,而买得起的寥寥无几,由此可见羽生家底蕴。   此时羽生怜穿的和服类型并不是振袖,振袖大多用于正式场合,她此时的衣着是色无地,即没有图案的居家式和服,是一袭浅暖色的衣装,因为觉得麻烦,所以并未上发髻,只是将头发绑起来稍稍固定,毕竟和服和散发的确不太搭配。   如若不是居家,羽生怜也很少会有这种打扮自己的机会,她本就很少化妆,穿衣风格也几乎以朴素为主,倒是因为家庭传统的缘故,对和服的品味反而比较高。   仅仅是换了套穿着,便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马甲就不认得了。   端木槿注意到了白泷眼中掠过的惊艳。   她更加肯定羽生怜肯定将飞机上的对话听进去了。   这个人虽然自诩为lsp,但他的确是一名制服控。   对空姐制服都说漂亮的人,对于这身的和服样式又怎能不心生赞叹?   果然,他要开口了。   白泷上下打量了一下羽生怜,目光深邃,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错,很不错。”   “这衣服,很漂亮。”   制服控给出点评:“九十七分吧。”   羽生怜不禁微笑:“谢谢学长夸奖,这衣服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了,是我自己设计后母亲找人订做的。”   “还有三分去哪了?”端木槿问。   “花纹少了,款式不够花哨,少了点庄重感吧。”白泷摸着下巴:“服装越繁琐越好看,就和假面骑士变身一样,越是花里胡哨的形态,不一定强,但一定好看。”   “企业级理解。”端木槿摇头。   “对了。”羽生怜合掌道:“学姐要不也穿一件和服试试?我们身材相似……”   “不可能,不可能……”白泷立刻摇头。   端木槿一把抓着御前就丢向白泷脸上。   “其实和服看的是大致身高曲线什么的,学姐也比较瘦,穿起来肯定好看。”羽生怜微笑着:“我还有一件白色的,带你去换上。”   “等等,我……”端木槿没说完,被推着轮椅走开了。   白泷把猫从脸上捧起来,一人一猫对视着。   “喵呜。”御前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尖。   白泷嗅到了黑猫身上的气味……甜甜的暖暖的……奶香……还有一股薄荷般的清新香气……   天魔老脸一红,随后有点茫然。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来当保镖的……   在异界也不是没被洗面奶晃晕过,可在现实里还没有这种待遇过。   在异世界和那群妹子们走的比较近,他也能很好的把握住距离,不会主动去撩,因为知道没什么结果,而且大多时候都是麻烦不断,忙不迭要砍人和逃跑,总是在这两者之间来回循环。   江湖路滑,人心复杂。   见惯了声色犬马,久而久之就没有了那种念想。   异世界见惯了世间绝色,也经历了太多,到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心境。   这时候已经很难再寻回作为青年时的纯粹心境了,逐渐变得无悲无喜。   要知道年轻人的愿望都是很简单的,一座房子,一位老婆,一个工作,还有一亿存款。   而年纪大了就知道连完成一半都很艰难。   他也没奢求过什么,偶尔会抱着桃树啃两口,寻思着会有个直接乐意跟自己领结婚证的天降系。   至于找女友谈恋爱?   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趁着青春期一不注意……   是啊,哪个孩子的青春岁月能是在刀光剑影里度过的呢?   吃着火锅唱着歌喝着酒然后拔剑杀个天王助兴……   他本认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或许哪天想开了,就去异世界找个富婆吃一辈子软饭;又或许当个平凡上班族,为三室一厅而奋斗。   而近来的几周,让他有一种‘爷的青春回来了’的错觉。   “最近……定力越来越差了。”   白泷盯着御前自言自语道:“发情期到了么?是不是该拖去割蛋蛋?”   御前翻了个白眼,它是母猫,没得割,要割你割自己。   白泷放下黑猫坐起身:“罢了……不想太多,瀛洲遍地鬼神,准备好往死里加班吧。”   毕竟,女人只会影响到我挥拳的速度。   ————————————————————   ps:缓一缓,我需要点时间思考下剧情,一天三更着实有点烧脑子,瀛洲篇的剧情涉及到这本书的核心,我需要多埋点伏笔,精彩程度是有保障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告白   一座古朴神社深处。   八咫鸦穿过朱红色的鸟居,飞掠而过的瞬间,如同穿行过了一层奇妙的空间。   鸟居和注连绳构筑而成了独特的小空间,空间内部是纯白色的世界,大抵是个正方形。   正方形的空间墙壁上流动着如同实质的古朴文字。   八咫鸦踏入了神社,神社内部的左右放置着一共十二尊石像。   随着它推开了神社大门,石像的眼中亮起了光芒,虚影浮现。   “谁打扰哀家的睡眠?”   “喊你起床尿尿了。”   “我灵魂出窍了?”   “诶?这不是八咫鸦么,你还没死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   八咫鸦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老子在外面打死打活,你们居然在这里嘻嘻哈哈?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见过人山人海。   还要直面那恐怖的天魔,进入龙眠大地,图个啥啊?   不都是为了高天原,为了神宫巫女?   “你们居然敢嘲笑我?”   “两个月!我足足被关了两个月!”   “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来是怎么过的吗?知道吗!”   ……我天天打游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道多开心……   八咫鸦心底这么想着,嘴巴却没这么说,只是瞪着眼盯着十二尊石像。   或许是这剑拔弩张的态度威吓住了十二神将,它们也下意识闭了嘴。   “我们也不是没努力,这不是让布都御魂去找你了么……”   “它找个锤子?”八咫鸦冷哼一声:“lsp只顾着盯着别人内裤看,靠谱的一个都没来!你们都一个个在这里装化石呢?”   “没办法啊,我们没有凭依,去了常世就会衰弱啊,你不一样,你不是有实体么?”勾陈随意道:“反正你也回来了,没事就好,消消气哈,回来大家给你敬酒。”   八咫鸦纯粹是看这群摸鱼的不爽,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它稍稍正色几分:“不说那些废话,神宫巫女已经找到,也已经回到了瀛洲,你们差不多该着手准备仪式了,我在常世感知世间常世了剧变,总之是不太正常……”   腾蛇的石像喷出几口火气:“仪式不用你担心,但常世剧变?事态已经恶化到这一步了?”   “不然呢?”八咫鸦沉声道:“这么下去迟早引发逢魔之刻。”   十二神将默然。   六合道:“又到了百鬼夜行时么……”   勾陈道:“一旦发生百鬼夜行,就是幽世大举入侵常世的时候,得提前想好对策。”   “怎么想?这可不是数百年前了。”腾蛇吐出火舌:“如今常世的人类太多,哪怕有参拜者愿意协助,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这不正常。”天后冷静道:“上一次百鬼夜行是由于巫女殒命导致奉纳仪式的失败而产生的,虽说如今安息之地不复以往,但三界架构不该如此轻易被打破,是你们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吧……”   “当务之急是迎巫女回到神宫。”其他十二神将道:“这是你的任务,八咫鸦。”   “你说的容易。”八咫鸦叹息:“巫女殿下不愿意来,我还能用强不成?”   “你不会哄?”   “你以为那是五岁小女孩?给个糖果就跟你走?”   “那给她买台游戏机?”   “没用的。”八咫鸦挠了挠鸟毛,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十二神将再度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活生生的沙雕人交流现场,看上去热火朝天,实际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纯粹只是毫无意义的水群。   直至其中一位神将冷不丁的说:“希望幽世里的那位没有苏醒……”   这句话就如同在群里丢入了一个全体禁言的禁咒,十二神将尽数沉默。   “不……”八咫鸦苦笑:“祂肯定已经苏醒了。”   腾蛇质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八咫鸦说:“我见到天魔了。”   十二神将光影震动:“天魔?居然是天魔!”   一位说:“他归来了。”   另一位说:“为什么是相隔这么久?”   八咫鸦叹道:“我不知道,他也什么都不记得,但这或许就是命运吧,巫女和天魔,他们注定会相遇……而幽世中的神祗也必将苏醒。”   “我们别无选择……”   “做好准备吧。”   “也去会一会老朋友……”   随着叹息声落下,神社内石像上的光影熄灭,话到头了,聊天结束。   ……   晚饭之后,白泷借口外出散步,暂且离开了羽生宅。   倒不是说这群人家不好,而是有些怪怪的。   瀛洲人对待客人比较礼貌也比较讲究,饭桌上有些拘谨。   再加上羽生母时不时提问两三句,让白泷更加不适应,那眼神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雨宫荧、羽生怜和端木槿三人都换上了漂亮的和服,分别坐在左右两侧,这让他更加不适应。   老制服控竭力想要移开视线,却总是不经意的瞥见和服衣领的白皙脖颈,明明是包裹的比较严实的服装,但越看越觉得女子力十足。   他不得不借口出门散心,换换心情。   白某人感叹自己的定力大不如前,决定出门灭两只鬼神。   羽生宅很大,普通人绕一圈行走得半个钟头左右,而仅仅是半个钟头,他就徒手捶死了五只鬼怪。   半个钟头,五只鬼怪,这频率高的离谱,或许是因为深夜缘故,这群鬼怪的行动频率更加频繁。   白泷抱着再走一圈的心思又转了一圈,然后又多了五轮经验值。   他不信了,又转了一圈,继续经验值+5   于是他继续转圈,不断经验值+5+5……   直至第十轮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钟头了。   他才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还真有点上头,原来野怪不断刷新是这种感觉,瀛洲不愧是一流的练级地,针不戳。   虽然说他已经是内天地圆满的境界,但不代表必须突破才有进步空间,事实上白泷察觉到哪怕不突破先天,他的天魔真气也能继续增加,似乎境界本身和真气存量并不冲突。   事实上很多内天地圆满的武者都是一辈子升不上先天的倒霉蛋,但论真实实力未必输给年轻的先天武者,主要是基础好修为深,走质不行就走量,走心不行就走肾,可谓经典的薄利多销。   十点左右,他回到了羽生宅里,迎面就见到了雨宫荧正庭院里空挥木刀。   她见到白泷后,投去默契眼神——来?   白泷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点头——来。   于是两人开始击剑,乓乓乓的声响回荡在庭院里,劲风不断。   这单纯是打发时间,并不会使用过分强横的力量,否则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   另一侧,隔着走廊后的房间中。   羽生怜正在收拾着行李,她将一张张照片放入自己收集的相册里。   她的性格有些念旧,或者说,比较珍惜幸福的时光,因此会收集很多没什么价值但有回忆的东西。   她的手机里总有很多照片储存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打印出来,整理成相册。   其中最多的照片便是三人的合照了,去游乐场的照片足足占据了半数以上,自拍很少。   端木槿也听着她介绍着这上面的照片,从小时候到长大,再到毕业、成人……   只是看着照片便令人感受到每一张照片后承载的回忆和幸福。   “你也生活在幸福里啊。”端木槿望着照片中的羞涩女孩。   “嗯,我知道。”羽生怜微笑:“所以我已经很满意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了,可以说,没有什么遗憾……”   端木槿坐在床榻边缘,她看出羽生怜想说什么。   事实上拉着同龄女子进房间里,已经是要说悄悄话的暗示了。   她们之间是不需要这么多心眼来堤防彼此的……端木槿是这么认为的。   她说:“直说吧……不必要遮遮掩掩的,你有事想对我说吧?”   “嗯……”羽生怜颔首:“学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吧?”   羽生怜低头看着相册,将一张和白泷单独合影的相片放在了单独的一页里。   她合上了有些厚实的相册,缓缓抱住它。   少女以一种寻常且轻松的口吻说。   “学姐,我打算对学长表白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她笑不出来   羽生怜是认真的。   她要表白了。   当她这么说了,就代表她已经经过了太多太多的思考。   烦恼的足够多了,于是做出了决定。   既然决定了,便不会再更改。   她的性子很执拗、固执,一旦决心做什么,就一定会完成,不会半途而废。   端木槿知道的,或许早在十分钟之前,早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羽生怜会说什么。   这不难猜到,她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只有那姓白的白痴看不出来。   可她还是下意识的问,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只能交叠在膝盖上。   端木槿尽可能平缓声音:“你说什么?”   羽生怜怀抱着相册,浅笑着。   “学姐,我喜欢学长。”   “不……我喜欢的是白泷。”   “不论是优点和缺点,我都喜欢,我想要称呼他的名字,想要拉着他的手,想要拥抱他。”   “过去我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谁,但现在我知道了……喜欢上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只是看着照片都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过去,想起被拉住手腕时的感受。”   “我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自己。”   羽生怜轻抚着照片,垂下面容,几缕发丝垂落,灯光下她的笑容是那么恬静而满足。   她问:“学姐是不是认为很奇怪?”   端木槿轻轻点头,因为羽生怜在之前并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其实我之前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等下去了。”   羽生怜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静静的诉说着。   “上天待我不薄。我的人生是幸福的。”   “我有着开明的父母,有着好看的外表,还有富裕的家庭,甚至有着别人所有没有的天赋。”   “就连这份被诅咒的视力,我现在也并不厌恨它的存在了。”   “倘若没有它,我不可能遇到学长,如果错过和他的相遇缘分,我会遗憾一生,恨我自己一辈子。”   “或许,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指引我和学长相遇也说不定,我过去那些年努力学习中文,也都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这很傻,但是我就是这样想的,不由自主的这样想,因为人一辈子没有几次机会能遇到对的人。”   “所以……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羽生怜静静的诉说着,听着像个孩子的幼稚发言,却又每一句都发自肺腑,经过思虑。   “我已经拥有足够多的幸福了,因此我不会再奢望别的,除了这一件事。”   “我要向他表白。”   “我要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   少女情怀总是诗。   春宵苦短,恋爱吧少女。   她所期望的美好,只是和喜欢的人牵手、拥抱,携手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没有那么多的坎坎坷坷,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平平淡淡的一辈子就好。   倘若那个人乐意牵着她的手,陪着她看朝日晚霞,她的一生就被幸福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端木槿怔了许久,她稍稍走神,这些话每一句她都听得懂,可每一句她又听不懂。   她不是羽生怜,无法产生共鸣。   内心无法理解眼前这女孩要赌上余生幸福的决意。   对,就是决意。   寻常人即便表白失败一次两次三次,也能当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可她似乎不打算等待下去,也不打算继续培养感情,而是选择直接表白。   端木槿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她问:“你为什么,这么焦急?”   羽生怜听到这句提问,眼眸像是被吹皱的池水。   “因为学长很优秀啊。”   她笑着说:“我现在可是和半个世界为敌了。”   学长是天魔啊。   世界上第一位屠魔者,他那么优秀,你知道,我也知道。   他明明优秀到令人自惭形秽,却选择宝物自晦,大隐于市。   但这又能藏匿多久?迟早藏不住的。   端木槿却摇头说:“这不是主要的理由。”   不论他多优秀,你都有独一无二的先发优势在,先来后到不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而是一种客观规律。   先来的的确更具优势,你或许会觉得烦躁,却不会因此而感到焦急。   他不是那种有了身份就得意忘形的类型,反而会想尽办法遮挡身份。   在他看来,平凡的日常生活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端木槿问:“为什么?”   羽生怜不再隐瞒。   她低声说:“我快没有时间了……”   也许下学期,她就回不去了。   也许她将在这个假期中继承神宫巫女的职责。   如此,她和白泷的缘也将会就此斩断,再难有朝夕相处的重逢之日。   她不傻,她知道等到那时就再也没有她的机会了。   不论如何都该将这份爱情抓在手中、紧拥在怀里,绝不要松手。   松开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次瀛洲旅行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她唯一能握住的机会。   “这或许是我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   “继续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下去,难道要等到来生再告诉他么?”   “我相信来生能在遇到他,也会再一次喜欢上这个人,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所以……”   羽生怜的情绪忽的有些激动,她紧握着相册,随后意识到声音有些太大了,急忙收声。   “冷静一些。”端木槿轻轻握了握羽生怜的手掌,她的手很是冰凉:“我明白的,你这么焦急也好,这么急切也好,都是因为很不安,没关系……”   她顿了顿后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候,因为那个白痴根本不懂这些……像个木头似的,其他男人只要给个暗示就会跟进,而他完全不懂这些。”   端木槿望着羽生怜:“你是不是想说——这也是学长的优点?”   羽生怜一怔,红着脸点头。   “的确是好事,至少这可以证明他心底还没有谁。”端木槿说:“你有很大的机会。”   “真的?”   “学姐什么时候骗过你?”端木槿说:“放心……我会给你创造机会的,好好休息吧,晚安。”   她松开手,转动轮椅退出了房间。   来到过道,背对着房间,姣好面容在灯光下明暗交替。   端木槿本该为羽生怜感到高兴才是。   羽生怜主动寻求自己的幸福,这对两人是一件好事。   如果这次表白成功了的话,他们真的能够成为情侣、恋人、夫妻的话,或许自己将会坐在结婚典礼的第一排,看着两人交换戒指,听着对爱情宣誓,揭开纯白婚纱拥吻,此世至死也永不分开。   仅仅只是想象到这幕场景,羽生怜便不由得开始烦躁,握着轮椅的把手,下意识开始用力,直至冰凉刺骨的疼痛让她松开手。   她有些迷茫的呢喃自语。   “为什么……”   “笑不出来呢?”   此时的房间里。   羽生怜抱着相册,仰面躺在床铺上,露出自责和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学姐,其实我焦急的理由不止这些……”   女孩苦涩的呢喃着:“因为……我怕输给你啊……” 第三百五十章 界门异变   羽生怜躺在床铺上。   忽然间,浑身传来一阵冷意。   她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阵苍白。   梳妆镜中宛若一扇门扉,释放出了一股漆黑的冰冷的气息。   羽生怜抬起面容看向镜子之中,羽生怜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缓缓立起。   镜子里突兀的浮现出一道人影,也是穿着漂亮和服的女性身影,只是浑身散发着漆黑的气息,面容模糊不清,双手惨白如雪。   羽生怜一动未动,或者说,也有些动弹不得。   那镜子里的身影贴上了她的后背,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背后传来一阵重量。   寒意顺着脊椎骨传递上大脑,她僵硬着动弹不得,即便是呼吸也无法缓解那种致命的冷酷寒意。   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肩头上,触碰着抚摸着肩膀和面容,黑影的头发似乎和她的头发缠在了一起,有一丝丝的疼痛感传来。   身体被黑暗所包裹,羽生怜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她只知道镜子里的东西……很可怕。   好在,这种感受并未一直持续下去。   短暂片刻,镜子里的黑影如同被吹散的一团黑色烟雾,悄然消散。   而羽生怜也瘫软的跌坐在地面,抚着心口剧烈的喘着气息,冷汗浸湿了后背。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   在触碰到的时候,她似乎是看见了一些模糊的场景。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上一次见到它是在机场的洗手间的镜子之中。   那时候雨宫荧在旁侧,同时布都御魂也在。   可它却并未出手制止,甚至呵斥雨宫荧不想死就站着别动,就这么等着镜子里穿着和服的黑影离开消散。   那时候布都御魂只说了一句话。   ——时间不多了,巫女殿下……   它的声音里只有恐惧,甚至远超第一次面见天魔时的恐惧。   羽生怜抱着臂膀,她低声的喘息了几口气,忍住战栗感。   时间不多了,她没有太多犹豫的机会了。   谁都不清楚,黑影还有几次才会取走她的生命。   所以必须做出决断,要么继承神宫巫女之位,要么放弃职责选择逃走。   可她根本没得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答案。   “我没有时间了。”   “我必须在此之前……”   羽生怜咬着下唇,眼中流淌过恐惧,而恐惧又被坚定所覆盖。   她很惧怕,的确惧怕,害怕死亡,害怕鬼神,害怕那些不能理解不可名状的存在。   可人类是能够克服恐惧的生物,只要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力,她可以暂时抛下恐惧。   她知道自己作为普通的女孩,作为羽生怜的人生,已经快要结束了。   所以她选择将这件事隐瞒,除了雨宫荧、布都御魂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   如今还没有走到生死边缘,她祈求雨宫姐姐多给她两天的时间。   这短暂的两日时光当做同过往的道别。   也是她去争取幸福的最后机会。   ……   “面!”   木刀正面击来。   白泷的眉心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刀。   不过紧接着木刀就弹开了。   天魔真气主动反弹了伤害,子弹都打不穿的真气甲胄,随真气流转而时刻运作。   雨宫荧垂下木刀:“你好像有些走神?”   “有点奇怪……”白泷点头,将木刀丢给了她,径自沉默着离开了。   他走神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察觉到一种古怪的气息……而且同时感受到了界门的震动。   界门,这是白泷自带的外挂,在成年后突然觉醒,没有任何征兆。   他不清楚界门的本质是什么,长达数年的异世界旅程中都在试图研究它的本质,却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天王境也看不见界门的存在,它只与白泷一人进行灵魂绑定。   然而这是第一次白泷感受到了界门的异动,感受到了它的震颤。   他来到自己的房间,进入了卫生间里,开启了界门,随后一阵细碎的嗡鸣声传来。   不至于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震动的同时,四周的空间如同被音波震乱的水面般波澜起伏。   白泷仿佛看见了时空的存在结构。   虽然仅仅一眼他就看到眼花,但他的确看见了光在时空里的折叠,看见了时空紊乱后的光影重叠。   仿佛一瞬间形成了数个维度的面积。   就连眼前的界门也如同被切成十几片的面包分离开来,每一扇界门都是一层面,每一面的颜色都截然不同。   这差点让白泷心脏停跳,他心说界门莫不是要坏掉了吧?   这就像是把一个手表拆分给你看,看着那一个个零件飞出来,内心开始产生怀疑,那玩意到底能不能重新组装回去。   这奇妙的光景并未持续很久,大约十秒之后,嗡鸣声音再度传来,十多扇界门的平面重新朝着中心压缩,并拢合成了立体三维的界门。   它的样貌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界门样貌是刻着刀枪剑戟、日月星辰、刀耕火种的图案,如若细细研究誊抄,它仿佛讲述的是一片历史,上面甚至刻画着仙人、武者、妖魔的人形,而且界门本身十分的虚幻。   可眼前这一扇重组之后的界门,其外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不再虚幻如同云雾,而是更加凝实,几乎凝结为实质。   其次,它的表面图案也不再那么复杂多变,仅仅是绘制着一幅画面,画面中间是一轮太阳,太阳释放光辉,而太阳之下伫立着一位高大的女子,女子俯瞰大地,足下是一座城池,而城市建于高山之间,高山之下是一片漆黑雾气,浓雾不散,期间藏匿着无数狰狞野兽。   最后,则是界门上多了一个特殊机关,是一个保险箱密码锁一样的旋转按钮。   随着他的手中扭转,界门会自动进行切换。   可以切换成过去的模样,也能切换成现在的模样。   相当于两种不同的档位。   白泷摸着下巴研究了一下。   瀛洲是安息之地,高天原、常世、幽世构成的三种平行时空,就像是一层蛋糕硬生生切分成了三块,所以时空壁垒非常的脆弱,对界门而言限制也更小,所以它的外形更加凝实。   虽然画面意义是什么,他不明白,但看上去很有神道教的气息。   至于档位并不难理解,一扇门两种形态,对应两个不同的维度。   也就是说……   “DLC,新地图。”   白泷打量着眼前这扇更加凝实的门,有些激动。   在异世界混迹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能开新地图新副本。   跨过大海来到瀛洲就开了第二维度,那去其他大陆,是不是还有第三维度,第四维度?   他突然有点期待后续的发展了。   只是眼前的这扇门到底是通往什么样的世界?   他此时的好奇心如同猫爪挠过似的。   他很想推开门看一看背后的世界,但如果推开门,折返又是一天过去,自己这保镖是不是当的有点太失职了?虽说没了自己,雨宫荧也能保护好羽生怜的安全,但他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明日也提前预定了行程,打算去浅草寺还有其他景点看看。   拿钱办事是基本的契约精神,白嫖怪也有白嫖怪的自尊。   白泷摁住了胡来的左手:“不妥,不妥啊……”   这时候,界门主动弹出了提示框。   【时空差预计为六个小时】   “很妥,非常妥!”白泷当即推开了界门:“走你!”   随着界门开启,时空轻微震动。   白泷踏入门扉的那瞬间,光阴之河推动命运的齿轮咬合。   在幽世的最深处,神祗睁开了漆黑的眼瞳。 第三百五十一章 猛男从天而降   日轮之城。   被太阳所眷顾的城市,一城即一国。   这是一个信仰太阳的国家,居住着数以万计的民众们。   它有着悠久的历史,如同神话般源远流长,也同样是在这片被漆黑雾气所笼罩的世界之中,少许的残存之地。   ……   日轮城最高处有一座阳光阁。   阳光阁楼傍山而建,改造了整座山峰。   如果将青山比拟为人,那么这些楼阁建筑便是为青山绿水披上了一层华丽衣衫。   在此人的头顶,有一座朱红的气派建筑群落,成片建筑物高低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浮云缥缈,百之参道千之鸟居,宛若云山仙宫。   其名为太阳神宫。   今日的太阳神宫一片肃穆庄严,数百名身着红白色服饰的巫女们蒙住双眼端坐于正午的阳光之下,其背后有年长的神官们用沾染着露水的仪式用具轻轻拍打她们的身躯。   每一次拍打落下,都有肉眼可见的灰色尘土散落,在阳光下分解成细尘。   少女们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她们静坐着,肌肤却越发明亮,如同释放着灯光般。   直至有人承受不住太阳灵力而昏厥过去。   当有一人倒下,也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白衣巫女们在奉纳仪式中失去意识,待到太阳升至午时,坚持下来的人也仅仅不到十位。   在参拜道之外,有数人走过鸟居,身披古式盔甲。   他们穿着盔甲,背后披着大氅般的披风,白色披风上书写着文字,标注着每一名盔甲战士的代号。   代号为青龙者看了眼奉纳仪式,收回视线:“神宫的巫女候补的质量越来越差了……”   代号为勾陈者打了哈欠:“神宫的事又轮不到我们来管,负责守好安全就行了。”   代号为腾蛇者停下脚步:“别大大咧咧的,警惕一点。”   勾陈挠了挠头发:“害,急什么,这里可是太阳神宫,放轻松点……”   腾蛇面沉如水:“今日可是奉纳之日,巫女大人需要为天照大神奉纳天女受卖命之舞,举国上下都不得行烟火,需留在家中静待仪式结束,为天照大神献上祷告。”   勾陈随意道:“巫女殿下的舞姿一向很行的。”   腾蛇瞪眼:“那是舞姿的问题吗?”   青龙继续说:“仪式每逢三十年一度,可惜这群巫女候补就没一个像样的,过去能有不少为天照大神奉上祷告来缓解巫女大人的压力,现在反而一个个都昏厥……”   “都是些年轻的孩子,别这么苛刻。”勾陈笑嘻嘻的说:“这不是还有十几个孩子正在坚持么?我很看好她们的,相信她们内心的虔诚一定能坚持……”   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那边又倒下三个人,余下坚持的巫女明显脸色也更加惨白。   太阳灵力高涨时不亚于灼身之痛,看上去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勾陈见到其他两人瞪过来,立刻干笑:“误会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巧合而已……没事,还有十多个,问题不大,我觉得还行。”   咚!   其中一位巫女不知为何突然灵力失控,产生了一阵灵力爆炸的辉光,连带着四周三四个巫女候补一同扑街。   这一幕看的几人目瞪口呆。   余下巫女候补不足十人。   勾陈咽下一口吐沫,他说:“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   腾蛇嘴角抽搐:“你能少说两句?”   青龙说:“不足十名巫女候补,巫女大人的压力会沉重的很了……神楽舞必须一刻不停。”   勾陈想说什么,立刻被腾蛇捂住嘴。   “你可闭嘴吧!”腾蛇瞪眼:“你是八咫鸦么?这么乌鸦嘴,快走!神官的眼神都要杀人了你没注意到?”   勾陈无奈,跟着其他二人,继续在神功内部巡逻。   事实上神宫内部很安全,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分子。   勾陈站在台阶上看着远方翻滚的云海,除了阳光普照的日轮城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幽邃的漆黑云雾。   这万年不变的景象也早已是熟悉的场景,仿佛世界本就该是如此。   三位神将伫立在注连绳制成的结界边缘。   勾陈嘀咕着。   “也是啊,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嘛。”   “这里是日轮城的核心。”   “不仅有神官展开的结界,而且还有天险地势。”   “再加上十二神将不断的在四周巡逻,以及手持布都御魂的建御雷守着神宫最深处的天岩户。”   “哪怕是个神祗也很难攻进来。”   “要说出问题,也最多也是神楽舞出事。”   青龙瞪了他一眼:“闭嘴。”   “开个玩笑嘛,我们都知道巫女大人有多强。”勾陈说:“哪怕是万分之一,也没有可能性,她已经执行过很多次了,至今为止一次失败都没有过。”   腾蛇手里冒出冷汗:“你可闭嘴!你越这么说我越是冷汗直冒。”   “冷汗?”勾陈顿了顿问:“你透支了?天后这么猛的吗?”   “你妈的……”腾蛇手里冒出一团火。   “别动手,礼貌待人。”勾陈双手合掌:“巫女大人教导我们团结友爱,我这不是缓解你们的紧张吗?”   “你越说我反而越紧张了!”腾蛇吐出一口火气。   “那好啊,我给你提升提升干劲儿!”   “你说的这个干劲儿,它正经么?”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它正经不正经?”勾陈搓着手笑。   “行了行了,都缓一缓。”青龙打断道:“别嘻嘻哈哈的,今日的事太重要了……我们必须做好警戒准备,防御外敌是我们的职责,至于奉纳仪式不归我们管,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停顿了一下,道:“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腾蛇点头道:“已经三百年了……”   勾陈实在是不习惯这种氛围,缩了缩脖子,侃侃而谈:“够了够了,别这么煽情,搞的我骚话都想不出来了,三百多年都不出事,怎么可能这种时候出问题?”   他充分发扬着乐观精神:“你稍微用屁股想一想,巫女大人都三百多岁了了,对于奉纳她心底没数?巫女的太阳灵力只会越来越强,区区神楽舞,算不了什么,谁能打断?”   他挖了挖鼻孔,信誓旦旦道:“玩脱是不可能玩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玩脱的,她难道还能脚滑了不成?除非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把太阳神社干穿了,否则……”   此时此刻,忽然强烈的轰鸣声传开。   勾陈扭过脑袋:“什么声音?”   腾蛇目光虚无的念道:“好像是房子塌了……”   青龙手指微微颤抖:“是来自太阳神社封锁着天岩户的神宫本厅方向……”   勾陈立刻弹跳起步,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我™不信!”   腾蛇也立刻追上去,口喷烈火的咆哮道:“你妈的,别跑!出事了我第一个打死你!”   青龙已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他只希望,千万别是他所想的那样。   神将们寻声赶去,来到正厅之外。   此时的正厅之中,建御雷握着布都御魂,剑上紫雷闪烁。   他凝视着正厅里的光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只见在庄严肃穆的神社本厅被砸出一个破洞。   阳光从破洞中落下,着落中央的两道人影身上。   其中一位身着红白色巫女服饰,头佩戴金色太阳坠饰,手持竹叶,正倒在地面上,浑身洋溢着太阳灵力;   另一位身着干连衣着,头发漆黑,异色双瞳,正以一种男上女下的姿势压倒在前者的身上。   而他的嘴唇也好巧不巧的紧紧的贴上了前者的嘴唇。   双方都瞪大了眼瞳。   鼻息的呼吸急促而紊乱。   从天而降的猛男此时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被吃豆腐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抱起妹子就是一个百米冲锋   有时候,白泷真的想不到,自己居然也能享受一次人理修复者的指定待遇。   这种待遇是什么样的待遇呢?   指自由落体。   指无保护蹦极。   然而人理修复者还有一只盾娘,自己什么都没有,双手抱了个空空荡荡。   我,似个天魔;我,莫得队友。   只能在这冷风中,感受无尽的寂寞。   白泷穿过界门的那一瞬间,直接一脚踩空,从云端坠落。   他短暂的感动于自己的主角待遇升级之后,便开始回过神来考虑怎么安全着落的问题。   这高度估计得上百米了。   正常人掉下去……抬走吧,赶紧的。   而自己不同,自己是天魔,不至于直接摔死。   似乎可以在死前蘸着血写个遗言,画个棒棒糖什么的……也许还有得救。   实际上就是毫无办法。   左思右想再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呈现出木字形六体投地。   轰的一声,他砸入了一个看上去就很贵且赔不起的房顶里,紧接着木屑飞溅。   好在这种构造缓冲了大部分的力道,白泷也来得及勉强散去冲击力。   可惜手脚还是在反震的力道中暂时失去知觉。   因为麻痹,所以大意了。   于是他没有闪。   就这么破顶而入英雄登场。   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以一级人间火箭大炮的姿态,命中了屋子里正在兀自跳舞且舞姿很行的巫女。   他只来及看见一个轮廓,余下什么都没看清,因为双手双脚麻痹,所以暂时也无法动弹。   不仅压住了对方,大半个身体贴合在一块,而且嘴唇就这么巧合的碰在了一块儿。   白泷脑袋一阵嗡鸣,因为他手脚暂时失去知觉,所以浑身难受,鸡皮疙瘩直冒。   ——我被玷污了!   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急忙运气真气打通浑身的气脉,试图支撑起身体。   这时,把他玷污了的那位巫女用力的推开了他,双手发力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冲击力从她体内释放出来。   巫女双手抱着头,抓着胸口的衣襟,发出痛苦的声音:“啊,啊——!”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神社本厅,紧接着大半个本厅都在辉光中被摧毁。   炙热的冲击波将地下木板穿裂,承重柱也被摧毁,木质结构的建筑物紧接着产生了连锁坍塌,而坍塌掉落的材料都被炙热的波动中散去化作硝烟。   这样的光景持续的半分钟之久,而中央的巫女也跪坐在地面上,双眼中滑落两滴清泪。   她的眼神无光,失神的跌坐在地面上,仿佛丢失了灵魂似的。   白泷从焦黑的地面上坐起,这股冲击力差点把他给震碎了。   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些惊疑不定。   对界门后方的异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好像不小心搞砸了一件大事,但……   这锅我不背,谁让我不会飞?   而不远处的建御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表情难看至极。   原本要持续执行一天一夜的奉纳仪式被打断了。   上一次中断是在三百年前,而奉纳仪式的神楽舞一旦失败……   轰……   天穹之上传来轰鸣之声,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穹忽然之间被乌云所笼罩。   漆黑的云层朝着中央所汇聚,无穷的云层汇聚成一个巨大的乌云黑盖。   太阳被遮住了,日光无法穿透漆黑的云层,天地之间顿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同时,漆黑的轮廓也开始侵蚀日光,如同天狗食月……那是日全食。   日轮之城四面八法的漆黑雾气也开始了律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朝着日轮城的领域缓缓涌来。   仿佛黑雾深处的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走近,行动时掀起的水流和波浪冲击着防洪堤坝。   失去了太阳的光芒,整个日轮城笼罩在一片漆黑的永夜。   建御雷的手指颤抖着,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了。   一旦奉纳失败,神楽舞中断,结果就是太阳被黑云所遮蔽,整个日轮城堕入永夜之间。   而这黑雾则是象征着黄泉幽世的黑雾,它几乎无穷无尽,没有了阳光,日轮城再无庇护。   建御雷恨不得立刻出剑把这个闯入神宫里的陌生人杀死。   但是他管不了这些了。   为了弥补仪式的失败,他必须做出更加残忍的决断。   建御雷拔出布都御魂,大步流星的走向中央还在走神的巫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紧接着便是坚决,他举起利剑就要斩向她。   这时,一把漆黑物体砸向他的脸。   建御雷抬手拍落,漆黑物体顿时散成一团灰烬,遮住他的视线。   紧接着一股力道袭来,建御雷小腹吃了一记鞭腿,倒退了十步距离。   他抬起紫色眼瞳,盯着白泷:“你!”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啊喂,这么野蛮的么?”白泷护在失神的巫女前,拍落掌心的灰烬:“搞祭祀仪式没什么,但搞人祀可就有点太过分了啊……”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号称卧龙凤雏。   经过他睿智略输狄大人的思考逻辑分析之后,天地异变必然和刚刚的事情相关。   但这也不是拔剑杀人的理由吧?   “滚开!”建御雷冷漠。   “好的。”白泷立刻应答。   建御雷一愣,这么干脆?   他紧接着反应过来,这小子想跑?   他眼神肃杀……想跑?你长得不丑,想的更美!   谁知白泷何止是想跑,他还想顺手牵羊。   天魔拉住巫女的手腕,矮着头,做出打扰了的手势。   “我马上带着她一起滚。”   “……”   建御雷楞了两秒,勃然大怒,他都要被气笑了。   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啊,居然被这种人打破了祭礼仪式。   “你走不了!”   “死吧!”   建御雷手中的利刃名为布都御魂,紫色雷光闪烁不止,他披着沉重盔甲,却行动如风,利刃紫雷流淌,一剑劈出,挥出三尺雷霆剑芒。   白泷足尖一点地面,半空跃起,握住四式轰雷,承住手中紫色雷霆,空中转身反手将雷霆挥出。   “雷电奉还!”   鞭状的紫色雷霆挥洒,落回了建御雷的身体上。   建御雷遭了自己的孽,顿时陷入僵直状态,动弹不得。   白泷拉住巫女手腕,见到她还是满脸呆滞模样,直接抄起她,一个百米冲刺掠过建御雷身旁。   建御雷艰难的扭过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三名神将已经赶到。   白泷抱着巫女冲出本厅,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此时天色漆黑,灯笼也没点起来,很难看清道路。   以几人的夜视能力,也看不清十几步之外是谁。   白泷脚步一顿,没有硬闯。   “站着别动!”青龙警惕道。   “你是什么人?”腾蛇喷出火焰,火光照亮了。   “巫女大人?”勾陈看清了白泷怀里的人影。   白泷:“偷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   天魔偷袭,不讲武德。   一个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将近距离的三人中的两人踹飞。   只是十二神将之首的腾蛇反应最为迅速,他一个后仰弯腰避开这一脚,同时挥出一团烈火。   白泷被一团火焰轰在了后背上,虽然天魔真气运作隔绝了烈火,但高温还是烤了屁股。   他顿时一怒,一脚踏地,踏穿了脚下的地板,用脚构筑木板往上一抬一掀。   木板被掀起,挡住了腾蛇挥出的烈火。   白泷丝毫不敢恋战,这时候界门还没冷却结束,又位于对方的大本营,根本不能缠斗。   他抱着巫女扭头就跑,丝毫不恋战。   “追!”青龙从地面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手里一握,提着一把玄冰长枪就迈步追上去。   “他跑不了的!”勾陈一派地面,直接遁入土中,然后咚的一声,他又从土里窜出来了。   “你搁这儿耍杂技呢!”腾蛇瞪眼。   “我撞到花岗石了。”勾陈捂着脑门。   说话之间,白泷已经冲出了五十米,他接连轻功挪移,甚至使用了伪境异象,通过调整足下的石头,将其作为弹射起让自己每一步落下都等同于弹射起步。   仿佛装了两个弹簧在脚下,每一步落下都是石子爆散。   如此狂奔出了几十米距离,前方已经能看见鸟居。   “拦住他!”   喝声传来,而前方是十多位神官结阵。   早在天地异变的同时,巫女候补们全部都失去了太阳灵力的支持而倒地萎靡,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漂亮小姐姐,简直是大型捡漏狂欢现场。   然而神官们根本无暇拾掇,日食发生,天地异变,代表奉纳失败。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虽然慌乱,但也知道该做什么。   第一反应就是结阵。   “雷霆千鸟神道阵!起!”   三十位神官同时结印,双掌拍地,配合原本就设下的结界冲要,释放出封锁性质的结界。   这种结界阵法以困人为主,如果要硬闯就会感受到雷霆贯躯之痛。   如同雷霆电网交织成型,挡住白泷逃去的方向,后方青龙怒喝:“留下受死!”   白泷翻了个白眼:“这破地方,不待也罢!”   他直接撞上了结界电网。   三十多位神官们齐齐露出不屑冷笑,嘴角上扬。   ——你想冲过去?   ——尝尝被雷电劈的滋味吧!   然后白泷抛出手中四式轰雷,锤子命中了结界,顿时它就如同一张被手持戳成凹陷状的面皮。   而众所皆知的是,四式轰雷最喜欢吃雷霆。   它痛饮了雷电之威能,变得更加巨大,在短短一秒之内就膨胀到了肥宅大小。   如同肉蛋冲击般碾压着千鸟结界,而这种沉重力道全部反馈到了神官身上。   他们脸色苍白,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恐。   ……不行了!   ……这太大了!   ……顶不住了啊,这怎么受得了!   最可怕的在于,它不仅仅是又粗又大又硬,而且还在持续的变粗变大,还远远没走到极限。   终于随着啪的气球破裂声传来,雷霆结界就硬生生被四式轰雷捅破了,沉重的铁锤落在了地面上,痛饮雷霆,仿佛打了饱嗝似的,落地释放出了轰鸣雷光。   顿时长达百米的参拜道上雷蛇狂舞,无数尘土飞扬,碎石飞溅。   就连附近的十几个鸟居也一同被摧毁,倒下去的鸟居如同多米诺骨牌,产生了连锁反应。   原本神圣而庄严的神宫门面,顿时被摧毁的不成模样,比汝的狗屋床铺还要乱葬岗。   三十多人齐齐吐出一口老血,当场萎靡倒地。   这狂舞的雷光不仅吓住了神官们,吓住了提枪冲来又突然刹车的青龙神将。   也吓住了白泷自己。   “我氜,真的有这么猛吗?”白泷咽下一口吐沫,这阵法这么猛的吗?   自己如果硬碰上去,不得直接变成二阶堂红丸?   他尴尬一笑,抬手一招,拾起了四式轰雷。   他看着这惨烈场景,试图解释一下。   “这不能怪我的……谁知道它那么脆弱,一透就破了……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看见了他那纯真的眼神,犹豫了零点一秒,紧接着齐齐喷出一口老血。   ……你以为我们会信你么?   白泷也理解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得到了反馈。   于是他真诚的说。   “是真的。”   一阵冷风吹过。   那瞬间,所有神官再度喷出血,这次连眼里都要喷血了。   ……你不仅破坏了奉纳仪式,而且抢走了我们的巫女,更重要的是还侮辱我们的智商!   ……可恶!可恨!简直是猖狂至极!   “杀了他!”   老神官们血口喷人,指着白泷,叫声越发凄厉,更有了不死不休之意。   艹!   解除误会失败……   怎么感觉解释不仅没有用,反而拉高了很大的仇恨值?   白泷也不敢多说了,生怕在再说两句把这群人统统逼的天魔解体。   他低下头避开青龙姗姗来迟的冰枪,反手踢起一脚沙子,双脚一跺,继续弹跳式跑路。   他反手一个英雄告辞,直接转身从顶层飞跃了下去。   因为这里是山峰顶层,所以只要一脚踩空就会下落几十米。   没有了结界困着,他纵身一跃便是几十米,哪怕没有风之翼凹陷,只要有落足点借力的地方,就不用担心把自己摔死,他顺着山壁一路下滑,流畅的如同爬山模拟器里的旅行者。   手里还抱着一只白嫖来的巫女。   要说他为什么这么熟练,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当年有个叫北冥清秋的,就是被他从战场里扛回来的,他的本意是用对方作为人质、挡箭牌来用,结果反而被一群人疯狂追杀。   过去还有个叫秦不悔的妹子,也被他抢过……他当时是饿了半个月,快不行了,于是决定去打劫,结果稀里糊涂抢了个胭脂榜第三,然后消息传出去,被通缉了半年,差点上淫贼猎杀榜。   实际上他就抢了别人家啃过了一口的包子,之后顺带当保镖,把这姑娘一路送回娘家去了……   Emmm……就,挺魔幻的。   “现在也是一样……”白泷心说:“我太难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从高山落下,来到平地,白泷之前在半山腰俯瞰了这个日轮之城。   它的占地面积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由于天色漆黑无法判断到底占地面积多少。   他选择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   他平安落地后,放下了怀中的巫女,或者说,是对方主动推开了他。   巫女穿着红衣白裙,长发披肩,束着发带,神色既显柔弱,又颇为警惕。   白泷这时才有闲暇时间仔细去打量她的样貌,   结果一看一瞧,他惊了。   “怜?”   白泷下意识说出一个名字。   这位巫女居然和羽生怜的样貌几乎完全一致,样貌,头发,五官,甚至是波撼岳阳城的一览众山小。   不,细微去看,还是有些微妙的差别,譬如说……   “应该不是,你比她老好多。”白泷摇头。   巫女怒气直接满格,一脚猛虎射门踹在他的小腿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叫什么?”   “……”   “吃了吗?”   “……”   “萨瓦迪卡?阿拉涩哟?”   “……”   “真可怜。”白泷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舌头被截肢了。”   巫女瞪了他一眼:“我会说话的,就是觉得你很可疑很凶神恶煞。”   “可疑?凶神恶煞?我么?”白泷露出夸张的表情:“你居然这么说,我真是……”   巫女肩膀一震,被天魔拍了拍双肩。   “你说的太对了,我是带恶人,就该有这种气场和待遇。”白泷露出狂狷邪魅的冷笑:“只要我一个眼神看过去,你就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个人质一样好好表现哈。”   巫女拍掉他的双手:“别乱碰我。”   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警惕。   这位巫女的样貌和羽生怜几乎完全一致,以往习惯了被怜酱热情对待后,突然被这种冰冷嫌弃的眼神盯着,   不知为何,居然会有点带感。   白泷一激灵,把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丢开。   他礼貌道:“我尽量不碰你。”   巫女盯着他:“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   白泷解释道:“我没什么奇怪想法,而且刚刚该碰不该碰的都碰过了。”   巫女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抱着双手,觉得全身发痒。   她可能是有洁癖的那类。   想来也是,日轮之城唯一的天照大御神的巫女,怎么看都是高贵不可侵犯的。   谁知白泷冷不丁道:“说起来,你刚刚还玷污我了。”   巫女头顶漂浮着的‘高贵不可侵犯’的几个大字就这么裂开了。   她咬着嘴唇,有些不安的看着四周,似乎在想怎么办。   白泷见状,立刻充当专业人士,指着一旁的水坑说:“要不……你用泥水洗个澡?再漱个口什么的?”   巫女:“……”   她蹲下身,抱住膝盖,坐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   像只把四肢脑袋缩进壳里的王八……不,这么形容不太合适。   那就换个比喻……像只把脑袋插地里的鸵鸟吧。   白泷见她自闭了,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道:“姑娘啊,看开一点……你虽然失去了过去的地位,但你还有更加悲惨的人生啊。”   “你虽然逃离了牢笼,但你接下来还要面对追杀啊。”   “你虽然玷污了我,但你接下来还得去祸害别人啊。”   “你……”   白泷尽兴的不当人子。   咚!   没穿鞋的光滑脚丫子猛地伸出,一脚踹在白泷的胸口,天魔如同一个轱辘似的滚下了山丘。   虽然没造成实质伤害,但是足够解气!   三十秒后,白泷满身草屑的走了回来。   巫女听到动静,等着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怒火,上下牙齿摩擦着,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像只发怒的小奶猫……有点可爱。   不对,是老奶猫。   她年纪一定比羽生怜大不少。   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对方三步之外,眼看她还要伸出脚踢人。   天魔抬起手护在身前:“事不过三啊,你踢我两脚了,再踢我,我可就还手了,在下作为真正的女(平)权主义者,从来不介意对女性施展骑士飞踢。”   巫女瞪着眼睛,似乎不怕,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坚毅。   白泷不得不改变策略,邪魅一笑:“好在我是个变态,你如果再一脚踢过来,信不信我反手抓住之后,当场给你这条腿舔到骨折?”   这句话自损一千伤敌一百,伤害不高,但威慑力和自我侮辱性极强。   巫女浑身一颤,露出极端嫌弃的表情,起了身鸡皮疙瘩,同时连续往后退去,制止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   这退后的何止半步啊,恨不得屁股上长出八条腿,直接倒车绕地球一圈。   白泷难得郁闷,掏了掏口袋,摸出两颗薄荷糖,之前被玷污的时候,嘴唇上还染着人家姑娘的唇印,他擦了擦,不免尝到了一阵干涩的甜味,于是将薄荷糖丢进嘴里,冲淡一下气味,同时提神醒脑。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还得办。”他看着对方,丢出一颗薄荷糖:“也差不多该放下警惕心了,我对你无恶意,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也告诉我,你是谁,刚刚的仪式又是什么?”   他这动作有点既视感,就像是递出一根口香糖说‘交个py吧’。   现代女性见到第一反应肯定是翻白眼,或者警惕的绕开。   反而对异世界的妹子很好用,每次都是给个糖果,对方就乖乖听话了,嗯,每次都是……   巫女看着地面上的薄荷糖,犹豫了一下,捡起来,但是没有吃。   她说:“我……不知道。”   “啊?”白泷当然不信:“你叫‘不知道’?好名字,这得多少年脑血栓才取得出来啊。”   “不是,我是忘了。”   “忘了?好名字。”白泷说:“那么,忘姑娘,该说正事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巫女攥紧了拳头:“我真的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抬起手按着自己的侧脸:“我忘记了太多事了……我应该是记得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白泷默然:“你真的不记得了?”   巫女点头。   白泷提议:“难道是把你脑袋砸坏了?要不要我用祖传的电视机修理大法帮你调整一下?”   他说完便对着手掌心哈了口气,像是做法之前神神叨叨的一种特殊祈祷仪式。   巫女嫌弃的别过头:“不用了。”   她虽然失忆了,但是不傻,看得出对方是打算用物理撞击来修复记忆。   白泷往后一仰,双手撑着草地,抬头看着日食,无奈道:“这下可麻烦了,你什么都忘了,我也是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搞不明白,我真是哔了狗了……”   在看见了日食后,他突然一怔。   这巫女失去记忆,或许是因为仪式失败的缘故?   之前仪式失败后,她体内释放出了庞大的灵力波动,难道不仅导致她灵力全失,也带来了记忆丧失的结果?   可奇怪啊,为什么其他人要杀她呢?   巫女这时低声的说:“虽然我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有些事大约有些模糊的印象……”   白泷说:“嗷?”   “也许把我带回去,就能让我想起来一些事。”巫女不确定,她蹙着眉头:“天地异变,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心底一直很不安,我们必须弄清楚是为什么……”   白泷也想不出更好办法,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且界门也没有一贯的发布任务。   他没有路径可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按照自己的步骤来探索。   “也只能这样了……”他撑着膝盖起身道:“于是,你想去哪里?”   “东边。”巫女望着东边的方向:“我记得在那里有一间古老的神社,大概……那是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家,先回去看看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白泷双手抱胸,托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打量着巫女。   “……怎么了?”巫女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警惕道:“你想舔脚了?”   “你妈的……”白泷爆了粗口,有点后悔自己的骚话了,他将视线从对方的脚趾上移开:“别忘了我们被追杀,你这身打扮是不行的,很快就会被人出来。”   “巫女服不行吗?”巫女歪了歪脑袋:“那我不穿不就行了吗?”   不得不说,这套逻辑简直无懈可击,只要不穿就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你怎么和阿库娅一样聪明!”   “不,我的意思是……”巫女指着白泷:“我们对换一件,你穿巫女服。”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佬请女装   女装是不可能女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女装的。   自己穿着有点单薄的衬衫行走,好在这里的天候并不算寒冷。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形成了固定的日食,大地常年没有阳光照耀,寒冷就是必然的归宿。   譬如说核冬天的形成就是因为大量尘土被炸上了大气层,导致阳光无法落在地表,热量无法被传递,所以才形成了冰河世纪一样的核冬天。   “这样不好啊,天气逐渐冷寒,会有麻烦的。”白泷叹了口气。   “嗯,见不到太阳,会很冷,庄稼不生长,植物冻死……”   “不,这个问题其实还好,重点不在这儿。”白泷摇头。   “那重点是什么?”巫女奇怪的问。   “物体热胀冷缩。”白泷抄着双手:“所以天气越冷,房子越小,房价越高,在夏天的时候买,同样的钱能多买几个平方。”   “…………”   巫女没理他的间歇性冷笑话,裹紧了大衣,踏着木屐继续往前走。   木屐也是临时制作的,知道形状是什么,再扯下两块布条就能做成。   二人顺着往东走去。   天色漆黑,天地异变导致很多人都不敢出门,商家不开门,家家户户点燃了灯笼。   白泷暂且去街道上看了看,这里的建筑水平不算低,木质房屋为主,城市内部的盖的相当漂亮。   大概是猪场营养师手游里的平安京的水平,如果恰逢庙会,一定是张灯结彩。   然而原神般的黑暗降临,让此时的日轮之城没有半点的生气,反而布满了紧迫感。   “这世界太乱,太黑暗,太原神了……”   白泷领着巫女左拐右拐,悄悄的躲藏在角落里。   巡逻的人很多,每一支队伍大约五人,紧罗密布的穿梭在城市内,似乎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人来。   出城的方向也就那么几个,毫无疑问必然是被守住了。   日轮之城四周也都有相当高耸的城墙,高度大约五十米以上。   真不知道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是怎么建造这样的城墙的……难道墙壁里也有巨人在?   白泷略有些头疼,他不打算用太花哨的办法,直接硬闯就挺不错。   随着实力越来越强,他已经逐渐放弃思考战术战略问题了,直接用肌肉莽过去就完事了。   空白曾经说过——弱者才需要智慧。   白泷本是这么打算的,可偏偏又不得不做点思虑,毕竟身边多个拖油瓶,这巫女太弱了,也是对方第一击杀目标,万一对方不管不顾,直接冲上来杀人,他拦得住几个人?   自保没问题,但想要护人周全恐怕还不够,毕竟之前的几个盔甲武士的实力都不算弱。   这才短短没过多久,对方就已经全城戒备了,一定有某种通讯手段,只怕打了一个来了一群啊。   白泷左思右想,忽然间回忆起南心陌说过的一句话。   ——遇事不决放诱饵。   他顿时了然,一拍手:“我懂了,我需要一个诱饵。”   “诱饵?”巫女说:“你看我做什么?”   “听着,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蟥……”   “呸,你才是蚂蟥。”   “管它是蚂蚁还是蟑螂?”白泷拍着对方的肩膀,认真道:“现在守门的人有点多,而我需要一个诱饵,有诱饵的情况下,我有把握能暗中偷袭,连续刺杀,qte带走对面至少三个人,余下的也就不难解决了,但如果没有诱饵,硬碰硬很容易翻车,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三国无双哪有刺客信条好玩……”   巫女有些紧张:“你要我去当诱饵么?”   “对,但也不对。”白泷拍着她的肩膀,目光凝重道:“只要好好配合我就没问题……”   “好,你说。”巫女深吸一口气,毕竟她也不想被抓回去当祭品,还有想寻回的记忆碎片。   “先把你衣服脱了。”   “流氓!”   啪!巴掌声是那么的清脆。   ……   “什么人,停步!”   城门之前,守城的士兵警惕道。   六合与玄武看向黑暗处走来的身影。   “是我……”   巷口里传来声音,声音清脆如铃。   一名穿着红裙白衣的身形走来,似乎是受了伤,脚步行走时有些踉踉跄跄。   “巫女大人?”六合小声道:“城内可没有其他巫女候补。”   “小心点……”玄武警惕道:“她为什么会来这儿?绑架者去哪了?”   可对方并没有继续靠近了,而是走了几步后便倒在了地上。   倒下时,隐约看得见背后插着一枚箭矢,似乎是收了重伤。   “万一真的是巫女大人。”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儿!”   二神将对视一眼,顾不得想其他的,急忙上前探看。   然而走近到三步之内,他们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出了端倪。   “头发怎么这么短?”   “而且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话说这手……”   他们越看越不对劲,特别是插在背后的箭矢突然歪了一下,掉了下来。   正在他们察觉到问题的刹那。   “偷袭!”   穿着巫女装束的装死者睁开眼睛,一派地面,伪境异象发动,飞石炸裂。   白泷左右手穿过飞石的帘幕,轰在两人的要害位置,令人裆下一紧。   “啊——!”   二神将虽没有鸡飞蛋打,但也感受到了什么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惨叫之余已经没了反抗力。   白泷偷袭成功,双掌抬起拍在二神将的脑门上,两人双双倒飞而去,撞在城墙上,如同两团烂泥似的滑着跌坐下来,失去了意识。   余下的小兵们对视一眼,乌拉一声冲上来送。   白泷手起刀落,如同马里奥采蘑菇劲夫补兵似的,几个手刀将他们挨个敲晕。   随后拿起守城士兵的水壶洗了把手:“没事了,出来吧。”   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的巫女探出脑袋。   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她又看了一眼穿着巫女服却仍然露出了大半腹肌的白某人。   不知为何,她有点火大。   这群人的眼睛是刷了劣质漆么?   居然真的会被这种拙劣的变装给骗过?   自己在他们眼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两人离开了城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衣服换了回来。   巫女一路上穿着衣服都各种不自在,她有洁癖,她越来越肯定这点,衣服换来换去已经不干净了。   可她还没有来及抱怨,就听到白泷吐槽道:“我的衣服都是怪味……”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巫女瞪大了杏眼:“你说什么?”   白泷立刻切换了高情商的说法:“我突然很热,很想脱衣服,拥抱大自然。”   “你!”巫女咬着牙齿,仿佛在刚刃研磨。   “你当我很乐意女装么?”白泷叹息道:“我都不嫌弃你了,你也别嫌弃我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哼!”巫女没再说什么,但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这么介意反而有些太小气了,只要不去想也不会感到多难接受。   她往前走了没几步,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这时,一件衣服罩在了她的头上,她奇怪的看去,那是白泷的大衣。   青年淡淡的说:“我不怕火也不怕水……不介意就穿上,免得冻出病症来。”   巫女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将大衣罩住自己,轻轻往手里哈了口气,暖和一些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兔兔那么可爱,一定要吃麻辣兔头   继续向着东边行走。   白泷自诩脚程不算慢,但巫女居然能跟得上他。   她的体力倒也不差,不像是娇弱的女孩,而且穿的只是木屐。   他看了眼腕表,机械表不需要电力,穿越界门也不会受到影响。   自从进入之后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理所应当,原本是晴天太阳普照,此时已经来到了夜晚。   日食的现场不会持续太久,理论上来说日食现象的产生就是月亮遮住了日光导致的,所以不同区域看到的日食时间存在偏差。   然而在这里太阳并未消失,或者说……月亮升起了,但日食还在继续。   于是天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天文现象,日月同天,而月比日辉。   日:月啊,你是日,比我更日。   众所周知,月亮俗称小太阳(   因为日食和乌云的缘由,太阳光芒被牢牢封锁,反而到了夜晚时光,月光柔情似水,银辉洒落。   明明月光也是太阳光的反射,却具有不同于日光的独特律动和波长。   神秘主义的世界真的没办法用物理学和天文学来解释。   白泷也没试图费劲揭开这种作者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他只是很清楚此时的天象明显不正常,日食不是月亮导致,那么它产生的理由必然和仪式的失败相关。   集中目力穿过乌云盖顶看向太阳,此时的它已经被漆黑侵蚀了大约七分之一。   换而言之,在过六十个小时左右,太阳将被彻底侵蚀成一片漆黑。   黑日降临,总不见得是假面骑士black要‘透’的一下子跳出来吧。   没了太阳光,别说日轮之城,整个世界都将在短短几年内成为冰封大地。   啊这……想想后果就觉得头皮发麻。   白泷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锅,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决定还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那群士兵每一个靠谱的,他本打算留一个人问问情况,结果最后一人见到白泷靠近,立刻抬起手表示不用你动手,然后哐哐两下撞在门上,把自己撞到昏厥。   真是太狠了,人不狠站不稳呐。   于是白泷补了他一拳之后放弃了想法,随后一路出城,顺着路往东。   以普通人的脚程赶路大约五个小时就走到了二三十公里之外,这里已经接近于边境地区了。   由此可见这座日轮之国仅有一座城市,而四周的城镇范围算在内,可能也就相当于一个中等县城的占地面积。   路上巫女的话也仍然不多,只是态度相较于最初要缓和了许多,但也只是缓和,还达不到柔和的程度。   白泷见到她脚步一停,来了精神。   “你终于累了?我等了挺久了!我早就想要歇一会儿了……哎,都饿了。”   “你很累吗?”巫女奇怪的问。   “连续打两场,精神疲惫啊,而且这么枯燥的赶路……”   “我倒是不累。”   “真的,马季,瑞儿莉?”   “真的。”   “那好。”白泷猛男式发言:“你背我吧。”   “……”   “你不是不累还很精神吗?照顾一下伤员吧谢谢。”白泷开始撒泼。   “……”巫女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随后她坐下了:“我也累了,休息一会儿。”   “你看吧,我说你累了,你肯定累了。”白泷笑道:“没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你怎么这般无赖?”巫女头疼道。   白泷不答,只是悄悄的看了眼她的脚。   赶路了这么久,迟早得磨出水泡来,这种鞋子可不适合长途行走。   他换了个话题:“你是吃素的么?”   “吃。”   “行。”白泷从背后拿出一只死掉的野兔,拿出随身携带的蝴蝶刀,放血剥皮,开始处理食材,随手砍了树木,收集木柴点燃,开始烧烤野兔。   巫女表情复杂了几分:“我吃素……而且兔兔那么可爱……”   “我知道啊。”白泷不以为然道:“兔兔那么可爱,做成麻辣兔头一定很好吃。”   “你这是烧烤。”   “素烤野兔,不添加任何防腐剂和食品添加剂。”白泷闻了闻肉香:“我的烧烤可是一绝。”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恢复记忆了。”白泷随口道。   “……”巫女一怔,不说话了。   “别当我傻,你的灵力不弱,哪怕丧失了记忆和力量也应该是暂时的副作用,和走火入魔近似,不是永久的。”白泷转动着烤肉串,上半句说的还是正常的,下半句突然就串味了:“肉类还是应该多吃一点,人类是杂食动物,肉类和谷类都需要同步补充……纯粹的烤肉其实不怎么样,我个人最喜欢的其实还是生煎包。”   “过去在钱塘老家那边有金陵来的一家老板开的早餐铺子,做的生煎包味道特别好,炸的恰到好处,面团有弹性不粘牙,先小小的咬上一口,吮吸内部的汁水,嘬一口肉汤,再混着焦脆里嫩的面皮和肥瘦均匀的肉咀嚼,口感十足,唇齿留香,味道真是相当令人陶醉。”   “最好这时候再要一碗胡辣汤,配合有些酸有些辣有点咸的慢慢吃,六个生煎包就能吃下一大碗,每天都是挺着暖洋洋的肚子去上学,那真是幸福感爆棚,嗯……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介绍其他传统的江浙沪皖一代的美食?镇江那边似乎家养的海豚宴也是不错的,还有……”   咕噜咕噜咕噜……巫女捂着肚子,脸红到了耳根,眼神里满是羞愤恼怒——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我肚子里的馋虫听的吧!   白泷哈哈一笑,将烤好的兔子腿撕下一只递给了她:“尝尝吧,肯定有土腥味,哪怕有方便面调料包都好办,可惜我这次没带,一口下去至少可以解馋。”   巫女这次没有犹豫,接过滴落着油脂的全熟兔子肉,咬下一口,油脂沾染在嘴唇上,在火光中倒映着,如同涂上了一层玻璃色泽的唇彩。   她呵出一口热气:“有点烫……”   随后她又低声说:“感觉,好久没尝到过这样的味道了。”   白泷调侃道:“原来你过去也吃过可爱的兔兔么?”   自己也咬了一口兔子肉,意外的味道还不错,没有什么土腥味道,反而尝到了灵力的味道,这兔子肉自带灵力?有意思……莫非自己是干掉了一只或许能变的兔子精么?亏了啊,如果养起来的话,那岂不是能!   ……生产更多小兔子当食材吗?   巫女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有过吧……只是似乎是很久没尝过这样的食物了。”她低声说:“暂时还不清楚,但等灵力彻底恢复之后,或许就清楚了。”   “大概需要多久?”白泷随口一问。   “大概,两天到三天左右。”巫女不太确定:“记忆还很模糊,但已经逐渐想起了一些事,过去的事……”   “你也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了?”   “嗯,是我的家乡。”巫女轻声说:“一个有些偏远的村落。”   “你多久没回家了?”   “似乎一直都没回去过了。”巫女说:“所以,想要回去看一看。”   “关于那些黑雾,还有天地异变,你还不清楚?”   “嗯。”   “行,那我再等等了。”白泷丢下一根骨头,擦了擦手:“你吃完可以休息一会儿。”   “其实不用,我的灵力不断恢复之中,体力消耗很小,并不感到疲惫。”巫女说,她相较于之前已经多了几分稳重,或许是取回记忆的缘故,少了一些青涩少女的活泼灵动。   然而这份成熟稳重的姿态并未能维持太久,迅速被眼前之人给瓦解。   “可我累了啊。”白泷以一个_(:з」∠)_的姿势躺在地上:“除非你背我走,不然就地陪睡。”   “流氓,无赖……”她又鼓起脸,狠狠咬了一口兔子肉,将不高兴发泄在牙齿上。   白泷平躺在草地上,仰头望天,调戏这失忆巫女倒也是挺有趣的,或许是因为她和羽生怜太像了,完全没有半点的生疏感,否则他倒是很难这么厚脸皮的放肆……也正是这份熟悉感,他也才更加乐意照顾这位巫女小姐,看似撒泼的无赖行径也都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好好休息。   他心中缓缓道:“但也只是暂时休息,必须弄清楚这方异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   ps:上架三月就百万字了,我也是真的勤奋的很,hetui……距离半年奖还有三个月,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前尘不可追   “大爷,大早上还在外面晒太阳呢?”   “诶。”   “问您个事儿啊,这儿的许愿树在哪?”   “许什么树?”   “许愿树啊。”   “什么愿树?”   “许……算了,没事了,大爷你躺着吧。”   “好嘞。”老大爷瞥了眼白泷走远,哼了一声,摸了摸谢顶的头发:“叫谁大爷呢,我才二十九……”   他正要换个坐姿,突然脚下一滑,椅子如同落在地面上的高达模型,啪的一下直接散架。   老大爷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白泷拍了拍手,哼了一声。   “你幼稚不?”巫女摇头轻叹。   “你管我嗷?”白泷双手抄在口袋里。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两人休息了一晚上的时间,天上看不见月亮了,但是太阳也已经被侵蚀了更多,天地间更加黯然,道路两侧多出了不少的灯笼。   勉强足够照明了,但是还不足以支撑正常的生活劳作。   没有阳光照耀,谷物也没办法正常的生长。   “那边的!”   白泷刚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了一名头上绑着布的人喊道。   “嗯?我好像听见有谁在叫我靓仔……”白泷看去。   “你们是外来的?”说话的是一名壮年,打扮看上去像个捕快。   “嗯,来自天外天。”   “没听过的地儿啊……这种时候才来也正是运气不太好啊。”手持烟管的捕快道:“马上村子里的人都要撤离了,这时候还来这种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为什么要撤离?”白泷下意识的问。   “这还用问?”捕快指着天上,又指了指远方:“没有了天照大御神的太阳灵力,很快黑雾就会吞噬这一带,那些雾气来自黄泉,再不走都得死。”   他比划了割脖子的动作,说道:“如果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也可以,但建议今天就走,因为三天后,太阳灵力耗尽,结界就支撑不住了。”   交代完毕后,捕快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松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巫女低声说:“黄泉?”   白泷摸着下巴:“黑雾?”   两人对视一眼,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逃出来了,最终结果还是要回去日轮之城里?”白泷叹了口气:“真难搞啊,总之先去你想去的许愿树看看吧。”   两人继续往前,问了几个靠谱的老大爷老大妈之后,找到了这个村落的一颗古老苍劲的大树。它在一片小山谷之间,巧妙的被四周的岩壁阻拦了视线,很难会被察觉到,在大树的旁侧有一间古朴的神社。   大树枝丫繁茂,遒劲如笔锋的树枝朝着天空延展,接近二十米的高度,从树上垂落下许多树枝,树枝上绑着许许多多的红绳,红绳上是竹子或者木头制成的挂饰,上面书写着某些文字。   一阵微风吹来,上面的木片会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如同敲响的梆子声。   许愿树承担着许愿的职责。   白泷随手托起一块较为新的木片,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文字,只是他看不懂。   巫女看了一眼:“希望今年能有好收成。”   她又看向另一块木板:“希望女儿能健康长大。”   接着指向下一片竹板:“希望能在城内谋一份差事。”   白泷无言片刻,想到现代社会那些乱七八糟的许愿墙,譬如说希望遇到富婆,希望穿越二刺螈之类的愿望,再对比一下这里的朴素愿望……   “真普通啊。”白泷说,与其说是愿望和祈求,不如说是一种想要实现的目标。   说到底愿望本就不该那么奢侈到需要靠奇迹才能实现。   那不是愿望,而是白日做梦,祈求不劳而获。   巫女望着许愿树:“原本人们的起源就是这么简单的……并不会太复杂。”   “这里有神社,为什么没有了巫女?”白泷奇怪的问:“不是你家么?看上去很久没人住了。”   巫女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四周的风景的确是那么的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她缓步走向了神社的方向,却发现神社的大门紧锁着,被注连绳所封。   正要伸出手推开时,却被传来的声音所制止。   有名佝偻着腰背的老婆婆走来,呵斥道:“别打开神社的大门!”   巫女手指一停顿,回眸看向来人,神色不解:“不能打开么?”   “当然不能。”老婆婆手持拐杖:“本来见到有外人鬼鬼祟祟的,你们莫不是来偷盗的吧。”   “偷盗?”白泷摇头道:“这里是她的家,她来偷什么?”   本以为这句话能劝退老人家,却没想到遭遇了更加的一通狂喷。   “一派胡言。”老婆婆牙齿都快掉光了,舌头倒是仍然灵活:“这个神社自从我记事起开始,就没有任何巫女在了,怎么可能是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的家!”   “什么?”巫女手指微微一颤:“你说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不然呢?这种偏远地方,早就没有谁能有资格担任巫女了,日轮城里的巫女候补们也没谁愿意来到这种地方,自从一百年神主一家断绝血脉后,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住了。”老婆婆拄着拐杖,表情严肃的很:“能不荒废也都是因为这里的许愿树比较灵验,大家会是不是来打理一下,但是神社内部谁都不需进去,外人更是!”   老婆婆的态度很排外,神色警惕又苛刻,这个年纪的老人不太好招呼。   巫女却没有听下去其他的话,她只是听到了‘百年前血脉断绝’的言语后,便全身僵硬了。   ……百年前?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又是谁?这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的家人,父亲,母亲,姐妹,他们都已经……   她缓缓的蹲下身,额头疼痛,按着脑袋,兜帽滑落下来,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女子跌坐在地面上,满是一副痛苦难耐的神情。   白泷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对方肩膀,触碰时,手掌顿时传来灼痛感。   呲呲呲……如同铁板烧肉的声音,他的掌心直接泛起红色,皮肉上浮现出滚烫的水泡。   好烫!这女人的血液是岩浆么!   白泷心底吐槽,但他知道这是高温的灵力的体现,和之前暴走时释放的炙热能量一致。   太阳灵力么?   好一个太阳,我真想太阳了你!   白泷眼看灵力就要爆发,不得不提起惊呆了的老婆子一掠几十米远,把她拉开距离。   巫女身上爆发的灵力并未扩散出太多,仅仅是短暂的爆发了一次,随后她身形摇摇欲坠,勉力支撑了三秒后,倒在了地面上,暂且失去了意识。   老婆子瞪大了眼睛,嘀咕道:“灵力,那是灵力……那位是神宫来的巫女么?”   白泷放下老婆婆,警告道:“这里发生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你滴,明白?”   老婆婆点头如捣蒜,吓得她为数不多的牙又掉了一颗。   白泷也知道她的承诺不一定靠谱,但也没办法了,今天这个村落都要撤离,纸包不住火的。   他走近已经被爆发的灵力摧毁了小半的神社,在焦黑的坑洞里捡起了昏过去的巫女。   气息还在,身体温热。   可以趁热……趁热打包带走。   白泷抱起她,离开了这片无人居住的空旷神社。   除了回忆之外,这里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   待到白泷离去后,一只漆黑的乌鸦停落在了许愿树下。   三只暗红的眼瞳看向破损的神社,望着那被灵力灼烧留下的空洞。   “找到了……”   黑鸦飞上天空,振翅不见。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今昔是何年   火焰燃烧着柴火,噼啪轻轻作响。   石质的桌椅旁边,巫女睁开眼睛,缓缓醒来。   她的脸颊是湿润的,抬起手抚摸了面容,不知何时已经在梦中泪流满面。   泪眼婆娑,视线朦胧。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她急忙擦了擦眼角,拾掇了一下一塌糊涂的面容,看向来人。   那名陌生而奇怪的青年手里拿着两个外皮烧成漆黑的圆团,似乎是火烤后的果子。   “吃么?”   他如此问道。   语气平淡而寻常,巫女并不觉得饥饿,她单靠灵力就能活很久,早已没了进食的习惯。   可听到这句话后,并未第一时间拒绝,很快对方就径自的将果子塞进她的手里。   她有些无奈,这种不回答就等于默认的理解逻辑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   刚刚烤熟的还有些温热甚至滚烫。   冰凉的双手被烤热的果子烫了一下。   她下意识将果子在左右手之间来回抛了两下,但这也不能缓解掌心的灼痛,最后还是抛了身旁的石桌上。   她的像个杂耍演员似的,动作活泼过头,有些滑稽可笑。   白泷也露出了戏谑的笑容:“烫吧?烫就对了,吃之前记得吹一吹。”   巫女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是小鸡肚肠。   这个外来者从各方面都是个粗鲁粗俗的人,不讲究礼仪,洒脱甚至流氓做派。   但她打心底里并不讨厌这种直率。   或许这份直接和洒脱,也恰恰是如今的她所需要的……也是少数能感受到的温情了。   若是留在神宫里,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巫女,天照之下,万人之上,为大御神献上祈福就是她的使命。   谁敢待她如此粗鲁,谁又敢开她半句玩笑?   就连这果子也有很久很久没尝过了……   她轻轻咬上一口:“好甜啊,还是过去的味道。”   白泷拨开这和橘子相似,却比橘子要甜且灵力充足的果子,舔了舔后说:“是说谎的味道。”   巫女摇头:“我没说谎……”   白泷问:“看来你是真的想起来全部了?”   巫女不作答,只是看向远方翻滚的雾气,她说:“你真的是外来人?”   “如假包换。”白泷点头说:“看衣着、看打扮,你该知道我是外来者。”   “没想到真的会有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白泷说道:“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我不清楚你的世界是什么地方,但在这里……”巫女望着那轮漆黑的太阳,它已经被吞没了一半:“太阳就是一切,天照大御神的祝福,太阳的灵力笼罩这片大地,保留了最后的日轮之国不被黄泉所吞没,你看那远方的漆黑雾气,全都是来自黄泉幽世。”   “被它所吞噬就代表落入了黄泉幽世,而黄泉之中,没有生命……它是被亡者支配的死亡国土,里面有且只有一位神祗·黄泉女神伊邪纳岐。”   “祂无时不刻都想要吞噬日轮之国,而天照大御神的庇佑,让她无法穿透太阳灵力笼罩的世界侵入这里,人们也就留在这儿繁衍生息,这是他们最后的家园。”   “但神祗的赐福不是无限的。”   “想要维持日轮之国不陷落于黄泉之手,我们也需要为天照大御神奉上祷告。”   “每隔三十年,太阳灵力就会衰退,为此需要执行一次仪式,需要由太阳巫女奉纳神楽舞,一天一夜不允中断,否则仪式失败,便会导致太阳化作黑日……”   巫女轻声道出缘由。   白泷默默消化以上信息量,其实他也大致有了这类猜测,这种种缘由听起来很合理,无非是人类种群在末日挣扎求生的变种,过去有个gal就挺好的描述了近似的情况,叫做《秽翼的尤斯蒂娅》   “也就是说,是我导致了仪式失败了?”   “嗯。”   “这些情况都是我的天降正义导致的?”   “你只是天降,不是正义。”   “可你玷污我了,我们扯平。”   “?”   “在下的吻很贵的。”白泷强调,像个就地起价的奸商。   “休要再提!”巫女羞怒,那可是她此时仅有一次的初吻,明显她更吃亏。   况且这狂人擅自触碰巫女的身体就是大罪,是罪加一等才对,哪有什么扯平的说法?   可她脸皮子薄,不想跟白泷争辩。   白泷也没深究,作为资深杠精,他精通甩锅技巧。   这样甩锅下去,他非得把黑锅丢给潘金莲这碧池勾引西门庆。   他又恰了一口果子。   “说起来,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仪式失败后,他们要杀人?你跳舞不行,换个舞姿行的上去不就好了?”   这句疑问没能得到回答。   巫女小姐双手捧着果子,呵出一口白雾,随后她轻声问:“你觉得我已经执行了几次神楽舞仪式了?”   “一次?”白泷猜测道。   “这是第十次了。”巫女回眸道。   “我……”白泷:猫猫头震惊.JPG   “看不出来吧。”巫女慢慢且平静的说:“我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了。”   “啊这?”白泷迅速收敛了震惊的表情:“看来我没说,你的确很老。”   “嗯。”巫女似乎已经不介意他这么说了,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随着记忆回复,人格也产生了变化:“我已经很老了,老的连过去的人都要忘掉了……”   “在我出生之前,日轮城比现在还要大一些,这里并不是最偏僻的地方,后来前代巫女的神楽舞仪式失败,导致了黑雾吞噬了很多地方,很多人死去了……”   她抬起手指着远方的村落:“我记得,过去这个村子不是这样的,我也记得那时候的神社很热闹……每年都会举办庙会,会来很多的人,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再后来,我成了巫女。”   “去了神宫,便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抬起又放下,竭力的让声音变得平静,可白泷怎么都听得出声音里的怀念和哀伤,空灵的诉说着已经成为追忆的过往。   “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才想要来这里看看。”   “如果早些想起来,也就根本没有必要回来了。”   “因为这里谁都没有,谁都不存在了。”   “我所记得的那些事,是在三百年前的过往,不是如今了。”   “这个村落每个角落我看着都那么熟悉,却看着也那么的陌生。”   “我其实以为在三百年的时光之中,我已经忘记了这些过去,全心全意的成为巫女,为了这个日轮之国奉纳自身,这就是我的存在价值。”   其实记忆早已刻入了灵魂里,根本忘不了,没有随着时间而被冲淡,反而越发的清晰。   她可以将记忆埋葬在最深处,一旦大浪淘沙,冲刷了上面漂浮的泡沫,刻在那儿的记忆就会浮现出来。   过往亲人的面容近在眼前,可她再也见不到了,就连过去认识的那些人也早已不在了。   随着时间流逝,过往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消亡,神社和许愿树还在,可她留下的痕迹早已不见。   她像一个活在三百年前的幽灵,此世于她的唯一羁绊和牵挂也只剩下作为太阳之巫女的职责。   倘若不是灵力暴走导致的记忆暂且丧失,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儿来。   “但……”   “没想到……”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故乡,这不是在梦中。”   她停下了诉说,带着一丝苦涩,一丝哀伤,还有一丝解脱。   “能回到这里看一眼,实在是太好了。”   “我没有觉得后悔。”   “不知名的异乡人,能请你再陪我走一走吗?”   她微笑着,像是朝霞下的露珠,虚幻,脆弱,且美丽。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回家了   白泷随着巫女继续在村落里走了走。   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再是之前和白泷愉快斗嘴的女孩了。   三百多岁的美少女,三百年的人生,三百年的阅历,不可能是个凡人,也不会再有少女时期的喧闹心情。   长生者的情感总是单薄的,甚至连通寻求长生者的情感也一样单薄。   在异界存在练气士,海外仙岛的练气士们被称之为寻仙派,以浮水观音宗为典型案例,他们便属于那种重天道而轻人道的类型,情感二字于他们只是笑话,寻求长生追求飞升成仙,如何会在在意凡尘俗世……对他人生死置若罔闻,而对自己也同样苛刻,应征了天道无情之说。   可巫女并不是练气士,也不是寻仙者求长生。   她只是身为天照大御神的巫女,所以可以一直活下去。   太阳灵力不断改造她的躯壳,只要活着,她就在无时不刻的变强,与其说是普通的巫女,不如说经历了三百年岁月春秋而不见衰老的她已然是现人神了,或许在普通百姓眼中,她已是近似于神祗。   不知是不是这层光环的笼罩,她也真的变得有些不近人情,变得不食人间烟火。   日轮之城需要稳重可靠如神祗的巫女,而不缺一位活泼灵动的少女。   白泷不免感到了些许寂寥。   两人再一次来到了破损的神社前方,站在许愿树下。   “我是十五岁那年成为的巫女就在这儿的许愿树下。”   巫女仰起头望着许愿树上数以百计的许愿牌。   “当时我许下了一个愿望,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写的是什么了……”   “只记得当时第一次觉醒了灵力,整条街道都被阳光照亮了。”   白泷哦了一声:“原来是会发光的啊。”   “嗯,毕竟是天照大御神的巫女。”   “那你会核聚变吗?”白泷冷不丁的问。   “核……?”   “太阳的力量来自于核聚变,恒星能源,是跳出地球资源陷阱的重要前提,也是成为宇宙文明的必要技能点。”白泷双手抱胸:“如果研究一下你的太阳灵力,说不定可以通过神秘学的办法帮助人类掌控太阳的力量,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烧更多的开水,发更多的电。”   “……”巫女完全听不懂,吐槽道:“用灵力烧热水也太浪费了。”   “那是你不懂,人类自古以来的科技点就两个。”白泷竖起两根手指:“烧开水,还有制造爆炸。”   “乱七八糟。”巫女殊不知这就是真理,只是微笑:“你的世界听上去就很有趣。”   “嗯,因为很多沙雕,乐子人天天狂喜。”白泷轻轻一点许愿的木板,哗啦啦响成一片:“比这世界,有趣太多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儿?”巫女奇怪的问。   “三大哲学问题之一,我怕是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白泷看向巫女,熟练发言道:“或许是为你而来也说不定。”   巫女一怔,视线闪躲,低头看向手中一块字迹浅显的木板,辨认片刻后,又松开手,寻找下一块。   “这些话,对三百岁的老人家说可不合适。”   “哈哈哈,就连紫老太婆我都敢调戏,别说你区区三百岁。”白泷傲然一笑:“别太小看地球人的xp啊。”   “我可不认为遇到你是一件好事。”巫女叹道:“你让我倒了很大的霉。”   “但我认为遇到你不是一件坏事。”白泷说:“我一直没告诉你吧。”   “嗯?”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原来如此。”巫女既惊讶又接受的很迅速:“难怪你这么自来熟。”   “不过你们完全不像同一人,也不知再过三百年,她会不会成为你的样子。”   “恐怕不会了。”巫女摇头:“变成我可不算好事……你对她有好感么?”   “不讨厌。”白泷想了想,又补充道:“欺负她的时候很开心。”   “你真恶劣啊。”   “你这话说的……”   “……”   “再多夸我两句。”   巫女很难在这样的人面前维持着高冷人设,三言两语跑偏话题,言语逻辑完全迷家。   她只得转移注意力,集中精神继续翻阅着牌子,试图从中找到自己当年留下的竹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白泷帮不上忙,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她找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直至月亮再度升起,她还在灯笼的微弱火光下寻找。   白泷说:“你就这么着急寻找它么?或许早就被人摘下来了。”   巫女摇头,她仍然无比的耐心,丝毫不见烦躁:“不会……被摘下来的牌子,都是本人取走的……我想要取走它,或许是因为这是我留下的最后记忆。”   她低声说:“也可能是个执念吧。”   巫女在垂落着数千的许愿木板之间穿行。   青年坐在树下静静的观望着她,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她偶尔累了便蹲下身休息一会儿,和白泷说两句话。   月光照落,夜风拂过。   五彩斑斓的绳子吊着的木板摇晃。   巫女按着长发,青年眯起眼睛,银辉洒在两人之间,影影绰绰,如光影斑驳的溪流。   此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是风铃的声音。   巫女看向白泷,他的指尖多出了一个小巧的风铃,据说是某位现人神使用过的祭祀用品。   青年信手一抛。   巫女接住风铃:“这是?”   白泷淡淡的说:“送你了。”   巫女皱眉,不是不喜欢,而是有些莫名。   白泷承认他得背锅,不太自然的说:“当做生日和赔罪的礼物了。”   “赔罪我可以理解,但生日……”巫女抿着嘴唇,轻声的问:“你为什么觉得这是我的生日?”   “直觉吧。”白泷双手抱在脑后:“即便不是你的生日,也该对你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许愿日。”巫女将风铃握在手心,听着清脆铃声,她说道:“也是我的生日。”   “过去的我每一年都会来到这颗树下,但我只许下过一个愿望。”   “只是我连它是什么都忘记了,所以才想要看一看。”   “可现在已经不用了……我已经收到了更好的礼物。”   白泷奇怪的问:“所以,不找了?”   “不找了。”巫女轻轻摇头:“也不需要拿回来了。”   “真的?”   “嗯。”巫女静静的说:“只有实现的愿望才会被取走,我没有取走它的资格啊。”   取走愿望的人都是实现了愿望的人。   也就是说,只有没有被完成的愿望才会被留下。   白泷迟缓的理解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都不合适。   巫女走出了树下,来到月光照亮的神社前,伸出手轻抚着上面的注连绳。   “三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而我也终于走到了最后。”   “实在是太漫长了。”   她声音有些轻轻的沙哑,随着风铃神回荡在空旷大地。   “我回来了……”   她低声说:“我回家了。”   维持了三百年的脆弱防线在此刻崩塌,她低下面容,连哭泣也无声无泪,只是少许哽咽和沙哑。   良久,巫女抬起面容,仰面迎着月光,洗礼着身心,直至全部的怀念也归于静默。   岁月静好,往事不可追,今夕是何年?   最后,她看向陪伴她不足两日却胜过三百个春秋的陌生人,第一次露出了那般柔和的微笑。   “谢谢,不知名的异乡人。”   “谢谢陪我走过这段短暂的旅程。”   “我们……该道别了。” 第三百六十章 决绝   巫女的声音落下,天空上传来乌鸦的鸣叫声。   一大团黑影从天而落,交织成黑色的风景线,群鸦卷起劲风,隔绝了白泷和巫女。   黑羽飘落,血红色的眼瞳在暗中亮起,旋即一阵狂风吹过,卷起草屑无数,也拂过无数尘埃。   足足一人多高的巨大三眼黑鸦浮现,这幅样貌,白泷十分熟悉。   “八咫鸦……”   虽然它比后世那只整日肥宅快乐熬夜打游戏的死宅黑鸦要壮硕,眼神里透着凌厉且毫无傻气,但这股独有的灵力气息应该不会有错。   一瞬间他有些失神,不太明白为什么八咫鸦居然会存在于这里?   它不可能穿越异界才是,难道这里是高天原?   还是说,这是八咫鸦的同族?   白泷没想明白,此时八咫鸦已经对着巫女低下脑袋:“巫女大人……”   “给你添麻烦了。”巫女静静颔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八咫鸦的羽毛。   八咫鸦张了张口:“我……”   “我会回神宫的。”她说:“我只是回来看看,没想着离开,而且我也无法离开,不是吗?”   八咫鸦不言,爪子陷入地面。   巫女反而是笑了:“没事的,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也已经想通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逃走,只是回来看看,种种责任都与你们无关。”   “你要走了?”白泷出声。   巫女看向青年,静静点头:“该道别了……以后我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但放心吧,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你是异乡人,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   白泷沉默,这些话听着是道别,也是永别。   巫女却微笑着,将眼睛弯成月牙。   隔着满地的月光,她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她说,谢谢。   这句话太刺耳了,甚至有些刺痛了他的良心。   ……谢谢?他做的事有一件是值得感谢的么?   劲风掠过,巫女转身刹那,突然身体一僵,手腕被留在了原地。   白泷踏平了青草,真气勃发,他抓住巫女的手腕,双目肃穆:“等等……”   巫女侧对着白泷,没有去看他,她只是说:“我要走了。”   白泷咬牙:“我还没答应让你走。”   巫女劝道:“放手吧……”   白泷坚持:“不放!”   他有种预感,如果他选择放手的话,这位巫女就会如同梦幻泡影般消失在第一缕朝阳的阳光中。   可这种坚持是没有意义的,他留不住巫女,也留不住一个早已同过去道别的人。   巫女的手腕上亮起太阳的灵力,炙热的光轮灼痛了白泷的手掌。   她又一次的开口,而这一次不再是劝告,不再是轻叹,而是郑重的宣言,以天照巫女之名宣告。   “放手!”   她掌心轻轻一推,爆发的灵力震退了天魔,灼热的疼痛让他没能握紧,最终还是和那道身形错开了。   白泷身形踉跄倒退,后背撞上了许愿树,咚的一声沉闷之中树干摇晃,无数木牌齐齐作响。   青年掌心灼痛,却有一股无名怒火升起,他喝道:“我让你站住!”   巫女的一头青丝在风中舞踏,她坚决的没有再回头,留下的只是一个洒脱的背影。   她像个活在三百年前的幽魂,于此世的最后联系也只剩下巫女的职责。   如今,她要去践行这份职责。   白泷踏前一步,天魔真气迸发,掌心亮起紫电:“我说了,停下。”   他或许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对谁说出这句话。   可当一个人这样说的时候,往往都无法让另一人留下。   他往前冲去,如离弦之箭。   骤然大地轰鸣,半路升起了三道土石壁垒,白泷一拳轰碎了三层石壁,丝毫不退。   却见黑暗中亮起一抹银霜和一团赤色烈火,腾蛇和青龙从烟尘中走出。   左右受敌,白泷扣住冰色长枪,徒手捏碎了火焰之鞭,他的前进受制。   日轮之城一共十二神将,还有武神建御雷,以及三神灵器,它们都不是人类,而是神族。   这里的来者远不止两位神将,在巫女的背后还有足足五位神将在虎视眈眈,视线牢牢的盯着青年。   “还想继续往前,就打到你动弹不得为止。”腾蛇面上浮现出赤红色的鳞片。   “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青龙冷冷道:“不过你要是反抗那也更好。”   勾陈双手并拢,土石锁住了白泷的双腿:“别动哦,当心骨折。”   白泷低垂面容,紧咬牙关。   “你们……”   “在找死?”   电光火石,白泷松开双手,天魔真气怒震,随着咆哮而释放的天魔震怒直接震碎了不成型的土石和冰枪,左右手如蛇般探出,锁住青龙腾蛇的咽喉,往中间一扯,两人脑袋碰在一块,响声清脆,而勾陈见势不妙打算入土为安,却刚刚钻进去半截身体,就被一手抓住了脚踝。   白泷拖拽着勾陈,如同拔萝卜带出泥似的抡起人形,对着前方的五个蓄势待发的神将抛出。   他并没有什么以少对多的武学,也没有掌握御剑御气的能耐,连先天都不是,能依靠的莫过于拳脚。   可拳脚也已经足够!   他如同人形暴龙般冲向前方,声势浩浩,无可阻拦。   “带巫女大人先走。”一袭羽衣的天后说道,她手持古朴乐曲,轻轻拨动音弦,声音化作真空利刃。   八咫鸦从善如流,立刻对着巫女道:“巫女大人……”   巫女抿着嘴唇伫立在八咫鸦一旁。   她本该毫无遗憾也毫无波澜的内心再一次开始震颤。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是安安静静的道别,相视一笑就此别过。   这样她也能心安了。   可偏偏白泷不想如她所愿,他越是反抗,越是挣扎,越是倔强挽留,越是动摇了她死寂的内心。   巫女咬着下唇,按着心口,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了。   既然决意要离开,就不要想着再回头了。   她身为巫女,便该履行巫女的职责,承担巫女的宿命。   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八咫鸦震动双翼,背负着巫女飞上了天空,从高处俯瞰大地,飞上神宫,一去不返。   巫女坐在了八咫鸦的背后,感受着重力和微风,她心说这样就好。   这幕光景是多么的熟悉。   当初八咫鸦绑架羽生怜时也是同样,所以白泷也立刻抛下了其他神将的纠缠,甚至放弃了后背的防御。   他化作疾风奔走,冲向许愿树的方向,踩踏着树干一路往上,流转爆发的气劲折断了许愿树的树枝。   一次两次三次,连续弹射爆发的气劲经过六次的加速之后,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极限。   许愿树被他踩踏到弯曲,如同拉满的弓。   铮!许愿树剧震,天魔迎着月辉踏上云霄。   八咫鸦几乎要被吓到变形,它拍打着翅膀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拉开距离。   白泷根本不去看它,只是对着巫女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片梦幻泡影。   然。   有道雷光打破了月色。   灌输了雷霆之力的箭矢刺入了白泷的肩膀,他在最后的十厘米错开了位置。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青年短暂失神,却已经抓不住了。   他失去往上更进一步的力道,朝着地面坠落。   这时,始终不敢回头的巫女终于是感受到了什么,决意不再回头,却还是转过螓首,侧过身,回了眸。   慌乱中回眸,女子看向坠落的青年,下意识伸出了左手,皓腕垂落,却又在中途被自己的右手抓住。   她看了他一眼。   随着黑鸦远去云间。   青年坠落。   他伸出手,握住了一滴晶莹。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六个小时   咚……   白泷摔倒在地面上。   他躺在地板上,许久都没怎么动弹。   直至蒙蒙亮的天空将阳光洒在了房间内,他才坐起身。   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攥紧的右手里,有一滴漂浮的水滴。   他叹息一声,内心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在坠落的那一刻,他在身下打开了界门,开启了界门穿过了时空,回到了现世。   已经追不上了,而十二神将都在下面等着他,此时不走也只会沦为阶下囚,只得先行撤退。   “道理我都懂……”   白泷紧握着拳头,掌心的泪珠被紧握着:“可我这种憋屈感该如何释放啊。”   在其他世界里行走江湖时,可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能够肆意的快意恩仇,或者脚底抹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个人的手都抓不住。   他刚刚真的有抓住巫女的手,带着她穿越界门的想法。   虽然他从未尝试过能不能将活物带到其他世界,但他不介意试一试……毕竟是自己欠她的。   白泷苦笑一声,突然想起自己的外套也没带回来,还在巫女的身上,而他的衬衫上都是灰尘和泥土,走入了洗澡间,打开冷水开始冲澡,大冬天的冷水澡刺骨的冷,却也能帮他清醒一下头脑。   给出的时间差值为六个小时。   而界门冷却时间是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赶回去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下去。   等待然后折返。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不耐烦也要等。   冲了个冷水澡,他头脑冷静了一些,再换上了一条新的内裤,顿时更觉清爽许多。   头脑清醒了,但更多的疑问也随之浮现出来。   最重要的一条莫过于……羽生怜和巫女为什么这么相似?同为巫女,同样具有灵力,同样背负着使命,难道是龙神诚和龙神御千代这样的同素异位体?   还有,为什么八咫鸦会出现在那个世界?   八咫鸦明显是不认识自己的,和他知晓的八咫鸦不像是同一个体。   前者比后者要精神太多了,前者是昭和男儿,后者是平成肥宅。   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却又暂时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暂时理解为同族,让他辨认两只乌鸦的长相有没有区别着实有点为难人。   他叹息一声。站在镜子前,擦拭着湿润的头发。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学长,起床咯,吃早餐了。”   门后是羽生怜,她醒的这么早显然是昨晚也没睡好,便顺手把早餐做好了。   敲门后,发现房门虚掩着,便顺手把房门推开了。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相当标志性的男性身材,比许多杂志上的男性模特还要好看。   武者的身份因人而异,根据研习的功法不同而会产生种种变化,如果外功练的太勤快就会导致肌肉组织爆增而形成比较狰狞的形状,如果直练内功而忽视外功会导致肌肉组织承受不住真气力量而经常撕裂,撕裂后的肌肉组织也同样会快速增殖而产生畸变。   因此很多武者练功非常容易把自己练成大肌霸。   不过即便是凶神恶煞的光头也无所谓,武者讲究实力而不是肌肉的外形好看与否,否则大家也别打架了,直接脱衣服上擂台走一圈,让观众们打分得了。   白泷的身材属于相对比较匀称且足够紧实的类型,穿上衣服显瘦,不穿衣服则每一块肌肉都充满爆发感。   正要去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相当于古罗马人形雕塑的躯壳,如同天神雕塑般充满了力与美的结合,没有大力士和健美先生那过于夸张的肌肉轮廓,但每一块的线条都很分明,并且没有棱角,不显得狰狞。   属于那种让痴女看了会忍不住诶嘿嘿傻笑着伸出手想要摸一下捏一捏的肌肉线条。   因为天魔功自带驻颜和塑形功效,所以也不需要特别专门的去运动来维持体型。   而天下实力超凡的武者往往都是身材绝佳,哪怕长得不好看,身材都能随随便便得个世界级选美冠军。   瀛洲作为严苛律己和放飞自我的双重标准矛盾统一的结合体,不仅盛产各式各样的女菩萨,而且少不了各式各样的写真,年轻的小鲜肉们总是会秀出身材吸引男女sp们。   羽生怜过去也没少在网络上、图片上见过男性的肉体,她也不认为那有什么吸引力,还不如去看女性的写真集,可隔着不到十步距离,看见这身‘干货’,她的想法彻底被翻转,心跳突破了一百八十,眼瞳瞪大,瞳孔收缩,不由自主的将这幕光景映入眼底。   这身材……   我能干吃三大碗饭。   羽生怜看了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便是自惭形秽,她可不敢说自己身上一块赘肉都没有。   白泷身上就穿着一条新的胖次,见到羽生怜走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或许是心情还没有调整回来,居然连骚话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换好衣服就去。”   “您,您慢慢换,我,我出去……”   羽生怜僵硬着往后退去,她本该像动画片里演出的那样转过身去红着小脸掩面而逃,然而事实她选择的是倒退出门,这样才能将视线放在对方身上多看几眼。   看得越久越难把持的住,她甚至快掩饰不住喘息的气机。   于是她在门缝里偷窥了一分多钟,直至背后传来脚步声,才不得已遗憾的放弃了。   羽生怜是个好姑娘,但好姑娘不等于纯洁的一无所知。   她是好孩子,但好孩子见到盘子里有糖果也会拿。   不拿不看的……虽然也是好孩子,但更多的是有点傻。   早餐桌上。   几位瀛洲人合掌:“我要开动了。”   白泷有模学样:“我要开始动了。”   除了端木槿之外没人听出不对劲。   瀛洲人早上喜欢吃米饭加味增汤,可以说是一日三餐都喜欢吃大米。   日式料理比较清淡,味道也比较普通,白泷不饿,但还是吃完了。   倒是羽生怜连续添了三次饭,反而自己面前的菜没有吃几口。   雨宫荧奇怪的问:“你自己做的早餐,不合你自己的胃口吗?”   “也不是……”羽生怜摇头,偷偷看了眼白泷,想了想之前的光景,更加胃口大开,不需要吃菜都觉得满口生香:“我就是胃口好嘛。”   白泷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哪家的姑娘会盯着一个帅哥看十分钟连续吃三碗饭的?   他的心情还有些沉重,可见到羽生怜这么耍宝后,反而是有些放松了。   虽然样貌那么的相似,可羽生怜是羽生怜,不是巫女。   巫女比她矜持多了……她算是把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身体力行的表达了出来。   现代人的节操果然等同于不存在么?这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突然开始放飞自我,学坏了啊。   端木槿结束早餐:“我吃完了,多谢款待。”   白泷放下碗筷:“我好了,多谢招待。”   仍然是除了端木槿之外,没人听出不对。   早餐之后,羽生怜便拿出了准备了许久的方案,提议今天去浅草寺。   无人反对。   白泷心情不好,端木槿心情复杂,羽生怜心情亢奋,雨宫荧心如止水,一行人都需要去外面散一散心。   说走咱就走。   雨宫荧开车载着一行人出了门。   车内,白泷靠在车窗边缘,看着玻璃上倒映的羽生怜的样貌,总是不自觉的想起巫女,想起她流泪的样子,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羽生怜坐在后排位置,也在偷偷看着玻璃中倒影,心想着该挑选个什么时候表白,她知道这件事着急不来。   端木槿则是沉默了一整个早上,她其实本不想去的,但不知为何还是坐上了车。   心不在焉的她并未注意到白泷此时的心不在焉。   三人坐在一辆车里,却貌合神离,只有雨宫荧独自放着歌,随着流行歌曲哼唱着。 第三百六十二章 浅草寺见闻   浅草寺是个香火鼎盛的地方,说是浅草寺,实际上不止一个寺庙。   在抵达寺庙之前的道路上,有两派商铺,商铺里售卖着许许多多的旅游纪念品、手工工艺品、和服以及小吃。   整条商店街在两道大门之间。   一扇名为雷门,有雷神风神像,一扇名为宝藏门,左右分置仁王像。   再往内部,这是供奉观音的本堂,五重塔,以及浅草神社。   日本的神道教和佛教文化已经产生了一定的融合。   在过去,时代变化了,因为神道教的没落,所以在历史上为了制造正统性,后来的贵族天皇阶级改造了神道教的神话,融合了佛教,创造过一段佛本神道教的说法。   该说法称,佛是比神更高或对等的存在,而神的力量衰弱后需要佛的救济,于是就出现了‘垂迹’的说法,即将佛教中的诸佛和神道教中的神进行一一对应。   后来时代又变了,佛本神道教不复存在,受到朱熹理学影响,变成了方便统治阶级维持阶级稳固的儒本神道教,再后来,到了明治维新之后,神佛分离,废佛毁释,神道教彻底变更成国家神道教,直至如今。   因此神道教和佛教的渊源也颇深了,浅草寺的附近出现浅草神社也不算稀奇。   虽说和尚仍然是瀛洲最富有的一批地主,但这儿的信仰根基仍然是神道教。   多多少少沾染了一点神秘主义思想,或许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白泷站在浅草寺的前方,望着观音像,想到的却是异界的事。   ……天照大御神,黄泉幽世等等……都是神道教中的故事。   倘若并非所有的神话都是戏说胡编。   那真假又如何判断呢?   他还在想着其他事,突然闻到了香味,一个活泼的声音传来:“学长,张嘴,啊~”   白泷回头,想问:“什……”   还没问完,羽生怜已经踮起脚,将章鱼烧挑进放入他的嘴里。   可能很多人好奇章鱼烧是什么味,直白的说……是咸的,而且内部是软的。   外面的一层皮不算很酥脆,内部则是果酱似的东西,丸子很大,如果手速不够快,挑起来就容易滑掉下去。   看动画的时候会觉得一些瀛洲的食物仿佛是被赋予了光环似的,章鱼烧、文字烧、寿喜烧或是铜锣烧,是不是真的那么美味,能够迅速让一个人喊出真香。   实际尝了尝,未必比家门口的煎饼果子灌汤包好吃……也就是尝个新鲜。   “好吃吗?”羽生怜眨着眼睛问。   “还不错。”白泷想的很多,但没说出口,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别发呆了,浅草寺其实没什么可看的,都是些老古董啊,还是逛一逛市场买点什么有趣。”羽生怜拉着白泷的手腕,她很想直接牵手,可少女一生一次的勇气不该用在这样浪费的地方,她不想显得太轻浮,只能退而求次的拉着手腕表现的热情些。   没谈过恋爱的女孩总是笨拙的,可越是如此越显得活泼。   羽生怜拉着白泷往前走,主动走在前方,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说着自己了解的江户故乡,以及偶尔新年参拜时遇到的趣事趣闻。   左右的人群大多是旅客和外地人,熙熙攘攘的从身旁走过,穿着漂亮和服的年轻男女们走过,脸上洋溢着笑容,前方裹着红色围巾的女孩活泼的行走着,在摇晃的裙摆和双足之间,冬天的寒意好似迅速散去了,人来人往处处皆是热闹,慢镜头里,她微笑的表情维持的很久也很美。   心情有几分忧郁的白泷见到她的微笑,也是难得的没有想到巫女。   他觉得自己走神了很久,甚至念头也还一直停留在昨晚那触手不可及的咫尺距离。   此时才终于回过神来,看清自己身处于哪里,被谁拉着手。   内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忽然间松开了。   白泷意识到或许不需要那么的紧张,其实时间总是还有的,他再后悔再懊恼再焦急,过去的终究过去了,自己没能抓住她的手,但此时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腕,他总不该连这份善意也辜负了吧。   这是羽生怜啊,不是巫女。   他如此想到,便也顺势往前走了一步。   冬日的瀛洲不算很好的旅游季,因为很冷,在瀛洲,冬天特别冷夏天特别热,适合的旅游季节自然是春末时节的樱花季,能看见樱花绽放,还能尝到肥美的金枪鱼。   虽然冬日没能看见樱花,但白泷认为这也不错,这四周的游客们仍然络绎不绝的来到这里,去寺庙里烧香拜佛,去神社里抽签求御守,各处景点充斥着商贩的吆喝声,食肆敞开大门供应当季食材,品尝着烤肉的人们赞不绝口,穿着租来的和服的异国游客们三五成群,觉得自己行走在历史之间。   没有那要命的日食,没有催命的黄泉幽世,没有沉重的责任。   世界还没有脆弱到失去一个人的支撑就要毁灭的程度。   他来到了这里,这是一种幸运,又何必觉得懊恼和后悔。   放轻松心情吧,春天还没到呢,美好的事即将发生,一切都来得及。   ……希望来得及吧。   他的背影轻松了些,也主动再往前一步,跟上了羽生怜,不再是像个木头似的不断复读恩刑式。   这微妙变化令羽生怜更加高兴,也让端木槿看在了眼中。   后方端木槿和雨宫荧不紧不慢的跟着,雨宫荧推着轮椅,像个老神自在的女仆长,而端木槿坐在轮椅上,精致的好似布娃娃玩偶。   两人沉默了很久,对话不超过三句,无非是‘你渴吗,我不渴’‘我口渴了,麻烦买点什么’‘我干了,你随意’这样干巴巴的对话,尽量不刷什么存在感。   这二人的组合称得上是很奇怪了,虽说不刷存在感,但两位漂亮美人很难不引人注目。   “你其实不用太在意我的。”端木槿说。   “人流太多,我不放心。”雨宫荧说:“况且,我不太想靠近现在的那两位。”她无奈道:“会被误伤。”   “你明明是个单身,但很明白嘛。”   “毕竟我有几个精通茶艺的朋友。”雨宫荧平静道:“守身如玉的人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少见的。”   “自卖自夸?”   “不卖也夸。”   “和你打交道意外的感觉还不错。”端木槿靠着椅背,轻松道。   “只是单身人士的惺惺相惜罢了。”雨宫荧望着十步外的两人,说道:“其实你想过去,我也不会拦着你……虽说我希望怜能得偿所愿,但我也不会插手。”   “怎么?你也看上他了?”端木槿调侃。   “早个十年前或许会。”雨宫荧也不完全否认:“毕竟他很强。”   “你的择偶观是不是很奇怪?”端木槿古怪道:“能打就行?”   “只是我个人的喜好,我不喜欢太软弱的性子,至于其他的部分都算是额外的加分项。”雨宫荧聊起这些话题时有些认真,她不像是谈论恋爱的事,而是说终身大事,过于死正经。   “你的那位朋友……海的女儿,是不是经常吐槽你的性格过于正经,所以才到现在没有恋爱经历?”端木槿轻易的看穿了她单身至今的理由。   “……”雨宫荧没回答,只是露出了复杂之色。   “我就知道。”端木槿道:“所以你一定很羡慕羽生怜吧。”   “我只是羡慕。”雨宫荧反击道:“我还不至于会嫉妒。”   端木槿沉默了一会儿,却笑了:“我跟她是不一样的。”   雨宫荧听出了优越和自嘲两种不同的意味:“哪里不一样?”   “羽生怜才成年不久……你想想她见到的是什么样的白泷?天降猛男,不仅一脚轻易的踏碎了折磨了她很久的噩梦,而且足够强大神秘,好似背负着守护整个世界的使命,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安全的,对于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来说,把他当做自己的整个世界太理所当然了……换成你来也一样,倘若让你十八岁时遇到这样的一个男生,是个人都会心动的。”   “我不否认。”雨宫荧皱眉:“可你说的好像了解他另一面似的。”   “不是另一面,我们现在见到的就是他的另一面,其他人见到的才是正常的他。”端木槿难得提起了过去:“我十五岁那年就见过他了,他当初帮过我,捡起了我被同学恶作剧而丢下楼的拐杖,之后特意送了回来,为此还被其他恶作剧的人嘲笑了挺久,年轻人起哄不需要理由的,而他什么都没说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离开了教室,之后很多年都没跟我说过几句话,你瞧……是不是挺普通的?我十五岁见到的他并不是羽生怜十八岁见到的他。”   “打那时起我知道他不是个吝啬的人……至少不会吝啬自己的慈悲和善意。”   “但善意和慈悲不等同于喜欢,更不等同于爱恋……谁能教会他这些,他就会为谁而燃烧。”   “我只是想看一看……那时候的样子。”   所以,即便这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姻缘求签   平心而论,旅游是一件无聊的事。   特别是单独旅游,如果只是散散心,去十几里外的公园走一圈也能取得同样的效果,然后就会因为脚痛而放弃走回来,选择共享单车或者干脆打的叫妈。   旅行的内容是什么,无非是拍照、看风景、吃以及购物。   对于天然有着购物欲望的女性来说,或许旅行和买买买是分不开的。   而对于复杂如迷宫的广场中从来只走一本道的男性而言,购物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除非把他们和老婆女儿绑定在一起,这样他们就可以成为无情的刷卡机器。   男人嘛,太容易满足了,一台游戏机就能将他们的屁股和沙发粘在一块,几个小时都舍不得挪开。   多少人都感叹,外出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活到九十九,不如游戏打个够。   这是笑话,也说明了现代人的娱乐丰富其实不需要旅行也能满足。   真正感染情绪的并不是某个地方的某片风景,而是身边的某个人陪着你走过时笑语欢颜。   去哪里旅游不重要,跟谁一起去旅游才重要。   羽生怜吃完了章鱼烧还不够,便来到一家露天的店铺前,元气满满的喊道:“老板,来四块人形烧。”   人形烧是浅草寺的特产,分为红豆馅和无豆馅两种,放入特殊模具烤制而成,造型千奇百怪,她拿的是几个叮当猫造型的。   看着是挺可爱的是吧……但是结果还是吃的,那场面和甜食魔女吃学姐的场面差不多,都是一口下去,盯裆猫的头部没了,露出内部那鲜红色的……   豆馅。   所以把料理做成拟人形状,一定都是不怀好意,都要被嚼烂了吞进肚子里,那得多大仇啊。   还是说,因为爱的深沉,所以吃的真香?   瀛洲人的扭曲爱情观啊。   白泷难得没有吐槽,便在一旁有些无奈和宠溺的看着羽生怜,羽生怜拿到了两块人形烧后,便跑回头将东西递给了雨宫荧和端木槿,她倒也没有忘记这两位场外观众,这两人为她创造了独处机会,两块小甜饼的零食她当然乐于分享,就当做是感谢费了。   买东西的大叔热情的大笑,烤着两块人形烧,笑着说:“年轻人,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真让人羡慕啊。”   白泷摇头,纠正道:“不是女朋友,是学妹。”   “还不是吗?不过没关系,大概很快就是了。”大叔爽朗一笑:“我是过来人了,看得出来的啊,浅草寺这儿的情侣可不少,什么情况我一眼就看穿了……即便不是,也不要错过啊。”   ……你好懂啊。   白泷没能说余下的话,两个带着余温的人形烧已经递了过来,他平静的接下。   也没必要反驳什么,图个开心,被误会就被误会了,自己干嘛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面红耳赤?   又不是初中生了,大人即便被点破了心思后,也不会直接恼羞成怒的破防,大方者直接承认或者一笑置之。   况且人是有虚荣心的。   和一名漂亮出众的女孩行走在异国他乡的景区里,其他路过的人纷纷注目,你带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姑娘,仿佛全世界都在对你称赞她的美好……没人能拒绝这种善意的赞美。   白泷也难得善解人意了一次。   这不代表他的性格变化了,如果是老家附近卖煎饼果子的大叔大婶这样调侃,他指不定推一推空气眼镜,冷笑一声‘凡人的智慧’‘真是肤浅’。   拿着人形烧,白泷没来及付钱,钱是羽生怜付的,她一直都在抢着付钱,这种情况在国内比较少见,但是瀛洲似乎AA制比较多,即便是女方付钱也不会招来奇怪眼光,毕竟男方被包养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瀛洲的女孩如果选择援助交通这条路子,在高中大学时期能挣到比企业员工还要多的费用,而这笔钱不少都是拿去包养小白脸的……其实冲国也有,但基于不同的道德风气,这类事往往不会有人主动深挖,而且人口基数大,个别情况不能当做普遍现象来看待。   倒是羽生怜是个富婆,也不在意那点费用,她一月的零花钱都比别人一年生活费还多。   ……似乎在小说里,穷男主、富女主已经是个经久不衰的设定了。   一行人来到了仁王像的脚下,看向左右两尊巨像,有木头的栅栏阻隔着,防止人进行触摸。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的话,或许这些雕塑上的油彩早就被络绎不绝黑手白手的游客们摸成了漆黑色,就像是秦桧夫妇和霍去病的雕塑一样。   景点里的东西其实没啥可说的,无非是些随意的聊天。   说些有趣的,大概是抽签了。   浅草寺可以抽签,有和尚有寺庙的地方都可以抽签,抽签可能不要钱,但解签一定会要钱。   浅草寺中一共有一百号签,分为多种,大吉,小吉,吉,末吉,半吉,末小吉,凶。   一百号签对应一百首中文诗句,而在诗句旁侧有日文的注解,不用担心看不懂。   抽到了吉可以带走,抽到了凶便要留在神社,挂在书上,让霉运留下,不论如何不会吃亏。   “浅草寺的签据说会比较灵验。”端木槿看着正在摇签的人群。   “求签无非是心诚则灵的事。”白泷不信这个。   “那你还排队?”   “总不妨碍我凑热闹吧?”   交谈之间,已经轮到了队伍前方,雨宫荧第一个抽签,她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没想好自己要求什么样的签,是愿望、姻缘、疾病、旅行还是别的什么的。   随手晃动,一个木签落下,上面写着数字——十八。   紧接着轮到白泷,白泷晃动了几下签筒,内心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道白衣红裙的身影。   他闭上眼,带了几分虔诚,皱起眉头,随后一道数字落下。   ——二十八   羽生怜朝着手里哈了口气,带着几分忐忑,无比忠诚的晃动了手里的竹筒。   如果信仰之力有指标的话,也许她如今的信仰之力已经足够达到九之段了。   春宵苦短……女孩的恋爱之心满心寻求的都是姻缘二字。   于是签浮现了。   ——十号   轮到端木槿了,她也不知道该抽什么样的签,于是简单想了想自己,苦笑一声,似乎求什么对她来说都一样,健康?愿望?还是别的什么?   老倒霉蛋心中有数,很快签号浮现——二十四。   众人记住自己的签号,取走了签号对应的白纸张。   雨宫荧打开了白纸,上面写着一行文字。   ——离暗出明时;麻衣变绿衣;旧忧终是退,遇禄应交辉。   ——评价为吉。   下面对应着日文注解,还有不同的愿望对应的结果,但几乎都是好,看不懂的就看吉凶即可。   她看完后便将纸张折好放入口袋,这可是难得的吉,事实上浅草寺的吉率不算高,所以才有了灵验的说法。   雨宫荧望向羽生怜,注意到小姑娘的脸颊红晕,几乎快把眼睛贴在纸张上,不由得好奇了几分:“怜?你这是抽到什么好签了?”   “没,没事!”羽生怜急忙将签藏好,红着脸说:“普普通通的而已……”   “真的?”雨宫荧戏谑一笑。   羽生怜急忙点头,却瞒不过雨宫荧,她知道肯定是一个好签。   十号签上的文字是这样的一首诗。   ——旧用多成破;新更始见财;改求云外望;枯木遇春开   ——旧的不幸将会过去,新的愿望和财富一同到来,不如追求更高的心愿,就像枯木逢春般一定会枝繁叶茂。   ——评价为大吉。   ——婚姻爱情:全部变成好结果吧。   难怪这姑娘会这样开心,大吉率很低,而她能一发入魂,也着实是个欧洲人了。   了解内情的抽签者们大多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边两个瀛洲人,一个吉祥如意,一个新年大吉。   反观两个冲国人,表情都是一个比一个微妙。   白泷看向端木槿,干笑一声:“你抽到什么了?”   端木槿平静的反问:“你呢?”   “一起说?”   “好。”   二人将手里纸条展示给对方看,嚯……好家伙,两个凶!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这签有毒啊   二十四号签。   ——三女莫相逢;盟言说未通;门里心肝挂;缟素子重重   ——产生不合道理的欲望等等的事;光只是口头约束,没有实行的话,就会与对方心意无法相通;因此,烦恼、苦闷也是不行的;不这样的话,只会发生不吉利的事吧。   ——评价为凶。   ——愿望:不会实现;结婚、交往:变成不好的结果。   端木槿无奈苦笑,她不知道该说这签太准了,还是太不准了呢?   她对谁产生不合道理的欲望了?   又和谁无法心意相通了?   独自内心苦闷?   这签的每句话都好像在骂她,似乎好像在暗暗的骂她。   三女莫相逢,似乎说的就是当前的情况的,好像真的有些灵验。   端木槿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情突然有点失衡,她以手扶额,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宝宝心里苦,宝宝没法说。   她突然有预感,今晚或许自己又要失眠了。   那边羽生怜欢天喜地,她只能默默唉声叹气,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也不对,我本来就不该在意这种小事。   ……抽签什么的就是自己解读而已。   ……我只是倒霉罢了。   端木槿不肯承认,也不想承认自己有多余的念想。   她只是默默将签纸狠狠的绑在了树枝上。   哪怕没什么作用,也希望能将霉运留下,这或许也是倒霉人的宿命吧。   相较于端木槿,白泷抽到的二十八号签就更加扎心了,几乎直指他的内心。   ——意速无船渡;波深必误身;切须回旧路;方可免灾迍!   ——心里很著急,船却不前进,只是焦急,事情没有改变;就算想勉强渡过海洋或河川,就算想快点到达目的地,却反而自误己身;想在异乡出人头地,不如回到故乡静静地生活比较好;如果这样的话,有灾害也能逃离吧,自己也会变得安泰吧。   ——评价为凶。   ——愿望:难以实现;盼望之人:需要许久的等待才能出现。   这个签如同箭矢刺入了白泷的心底。   再如何焦急也无法继续前进……说的是现在,他再如何焦急也暂时回不到异界的事实,只能留在这里安静等待界门的冷却时间;   想要争流勇渡,也会自误其身……说的是之后,即便想要回去了,也会遭遇更大的艰难险阻,你明知不该干涉却还要如此倔强,只是误人误己。   切须回旧路;方可免灾迍……说的就是现在,放弃多余的念想,留在这里,至少能够破除灾害,自身也能变得心情平和吧。   只是抽个签,却抽出了这么一枚过于灵验的签,仿佛字字句句都在指代他自己。   这枚签完美的切中了白泷此时的全部要害,扎的他眼瞳里甚至溢出了杀意。   他有点被刺痛了。   白泷五指一握,真气在掌心压缩,白纸黑字顷刻间化作齑粉。   摊开手掌时,只有粉末飘散在空中,洒落一地。   ……留在这儿不要再回去?   ……别说笑了。   ……绝无可能!!   ……这件事我管定了,天照都拦不住,我说的!   ……我是天魔,轮不到你们观音神佛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   白泷冷冷的看了眼寺庙的神像,仍然是冠冕堂皇的承受着众人的朝拜。   他不知道这些信仰中是否真的存在活佛转世,或是真的具备什么神秘力量。   但他不愿理会。   他是华人,骨子里就有股不服天地的斗争精神,天塌了也自己撑着,什么命运使然,什么天道无情,可笑!   一个签拦不住他,反而会让他像团火焰越烧越旺。   白泷拍了拍手。   端木槿看过来:“你的签呢?”   “撕了。”白泷平静道:“既然是凶,留着做什么?”   “凶也是需要留在这儿的,能留下霉运。”雨宫荧说。   “我的霉运,这里可能留不下。”白泷平静道……另一个世界都留不下。   “随你吧,真是孩子气,一张凶签把你气的。”雨宫荧说:“我当年参加剑道比赛的时候,祈求自己顺利夺冠,去了三个神社抽签,结果连续抽了三张凶。”   “然后呢?”   “我在决赛打断了对方的手骨,夺冠了。”雨宫荧说完话锋一转:“之后因为体力耗尽,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腿,那时候我才发现,我不该求学业的御守,而是该求个交通安全的御守……”   “迷信真可怕,有你们这种韭菜,神官巫女和尚才不够没饭吃。”   ……   这不是什么东京爱情故事,当白泷取回了往日那种雷厉风行的从容气质后,接下来的行程不再是两人之间的约会了,而是四人之间的聊天出游。   端木槿和雨宫荧起初还有点不习惯,可羽生怜偏偏是个那么容易满足的女孩,能被特殊对待哪怕一个上午的时间,她也高兴的眉飞色舞了,而且内心对着两位姐姐怀抱着歉意,便主动拉着她们,三个女孩牵着手走,样貌各有千秋却好似一个家庭里的三姐妹,反而是白泷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也就走在三步之外,或在左右,或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样的距离感既不生疏,又有些礼貌。   他的确是养成了这种奇特的习惯,和其他的男性不同,他更喜欢保持礼貌的距离,不会因为漂亮女孩子一颦一笑而小鹿乱撞的紧跟上去,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和嗅到了烤肉香味的流浪犬……因为他自己心头那只鹿可能还没学会奔跑呢就已经一头撞死在树上。   这才造就了白·莫得感情·天魔·泷。   他并不讨厌这种慢慢悠悠的旅行,如果不是心底装着心事,或许他会是四个人里最享受的暗格,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放松身心的尽情白嫖……要知道旅行的人群里,总有几个人是摘掉大脑随大众的,这种快乐不亚于疾风剑豪收小兵、腕豪打女人。   好在,这种烦恼也不用对什么人诉说。   照看几名花季少女没什么难度,在治安还算不错的瀛洲,连个醉汉都没遇到,没机会展示拳法。   至于邪祟鬼神,大多孱弱的鬼神都会本能的退避出白泷的百米范围,他并未收敛自己的气息,甚至有意无意的释放着天魔之气,驱散着鬼神。   偶尔有几个好奇的邪祟见到残留的天魔气息,便如同第一次在冬天来到东北的南方人,见到了铁质的栏杆,想到某个江湖传说,于是伸出头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懂得都懂。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走访的景点不算很多。   江湖虽说是个观光都市,但事实上购物更多,来的旅客去秋叶原和银座的人不在少数。   午餐吃的是比较有名的河豚套餐,经过专业处理之后,河豚的毒素已经被清除,所以问题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极品食材的河豚白子确实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一道美食,它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炭火炙烤,但味道仍然充满了食材本身的鱼腥味……而所谓的白子,其实就是河豚的精巢。   晚餐众人则是来到了一家怀石料理店,瀛洲的店铺大多都是很小的,不可能接待太多客人,因此店铺价格高、食材贵,客人也需要通过预约才能预定到位置。   具体内容就不说了,这不是美食介绍栏目,但味道的确可以,虽然可能不太符合冲国人的口味,但量管饱,十多道菜,每一道都不多,但叠加起来足够让人吃饱到撑。   餐厅里的众人还在微笑着聊着天,却并未注意到在太阳落下之后,天地间已经泛起了蒙蒙大雾。   冷风席卷之中,若有若无的白雾升起,丝丝缕缕的雾气宛如惨白的颜料一般在整个城市里渲染了开来。   国际性的大都市是不夜之城,哪怕是安静偏远的怀石料理店四周也不该如此静谧。   人流的喧嚣声和车流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减弱,白雾隔绝了声音,坐在庭院里已经听不见门外的脚步声,整个都市如同坠入了深海一般,寂静得可怕……此即逢魔之时。 第三百六十五章 幽世白雾   晚餐时,白泷盯着墙壁上的富岳三十六景。   名家大作也可以被一比一复刻的如今时代,艺术作品已经来到寻常百姓家了。   而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这幅画本身,而是它正在缓缓的扭曲变形,普通人大约很难察觉到。   但在他的眼中,这幅画本身已经出现了重影,就像是用劣质照相机投射出的彩影边角,像极了十个普利策奖得主都救不回来的王小明的拍照技术拍出来的照片。   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扭头看向窗外,那一瞬间他的左侧眼瞳仿佛燃烧了起来。   一黑一红的异色瞳其实在寻常情况下并不会特别显眼,除非是盯着眼睛自己看,否则是看不出差别的。   他也是刻意隐藏着这点不同,而当他认真了起来时,左眼就如同金木研的独眼般变得鲜红,仿佛燃烧着暴戾火焰般,释放出更加显眼的红,令人望而生畏。   他看向窗外飘荡的白雾,仅仅只有不到五米宽度的巷口居然也变得朦胧不清。   而在白雾间飘来了某些致命危险的气息。   “晚餐时间该结束了。”白泷低声说道,他还在期待饭后甜点,看来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因为随着刚刚怀石料理的店家打开了后厨的门去丢了垃圾之后,白雾已经飘入了店铺之内。   而白雾笼罩的地方,有的人影也迅速的淡化,有的人还保留着,却浑然不觉。   端木槿优雅的擦了擦嘴唇,她倒是没有被影响到,或许是因为白泷在附近:“怎么了?”   布都御魂在影子里发出声音,代替众人回答了疑问:“这股白雾……来自幽世。”   雨宫荧放下碗筷,轻声道:“逢魔之刻?”   “差不多吧……夜晚落下和黎明到来之前的夜晚,是魑魅魍魉活动的时间,而鬼神随着幽冥白雾而至,被白雾所笼罩的地方将会堕入幽世之中。”布都御魂平静的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这些,毕竟幽世、常世、高天原是互相重合的……如今白雾出现,证明这两界的相位已经无比接近了。”   “你倒是很冷静啊。”   “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布都御魂说:“十年前见过,三年前也见过,半年前也见过,那时候我的本体失落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雨宫荧,就已经生锈成把烂刀了。”   “整天躲在影子里偷窥别人底裤,你以为你不烂?”   “你这话说的,我这是越活越年轻态……”   雨宫荧跺脚踩在了布都御魂的眼球上:“说正事!”   “白雾出现的频率,来的越来越快了,这大概没办法处理吧。”白泷说道。   “想办法撤离吧,幽世的白雾会在太阳升起之后就消散,但这段时间内,我们将会成为所有鬼神的狩猎目标。”布都御魂沉声道。   “为什么?”白泷问:“留在这里一晚上不行?”   “不行。”布都御魂说的斩钉截铁:“幽世里的那位神祗很可能已经苏醒了,祂一定会找过来,目标即是。”   “是我……”羽生怜轻声说,她一直低着头,乖巧的等待着,可她现在没办法继续装个普通人了,自从白雾飘进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浑身都打起了寒颤,这阴冷到骨髓都要被冻结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明明待在连魔都能诛杀的天魔身旁,却还是止不住的感到了畏惧。   她极力想要压制住这种战栗感,可说话时的声音都透出一种虚弱,仿佛只是接触到这种白雾,她便浑身都感受到了脱力,恐惧感从心底深深涌出。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刻在了灵魂、可在了生物本能里,像是老鼠见到了毒舌,兔子遇到了雄狮。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双手也握住了她的右手,有些温暖,有些冰凉。   白泷神色平静,有着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泰然自若。   “神宫巫女在鬼神眼中也是必杀目标么,那至少需要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端木槿握着女孩的手掌,冷静的问:“去哪?”   布都御魂说道:“神宫,只有那里能隔绝白雾,躲到天亮就好……可能距离会比较远。”   “那就逮虾户。”白泷说:“不见得路上会堵车吧。”   “不会……坠入幽世之后,大概你路上根本见不到几辆车,即便有也可能只是投影,没有物理质量。”   “那就走吧。”白泷推开店铺大门,随后问:“要不要打个欠条?”   “已经提前付过了,这儿算是食堂。”雨宫荧平淡道:“我家开的。”   “……请问你小名是不是叫绘梨衣,或者有个外号叫长腿啊?”   “你怎么知道的?”   四人重新坐回了车里,这次白泷没有绑上安全带。   汽车发动,从停车场出来,仅仅驶出不到二十米,就见到第一只邪祟,穿着艺伎服装的古装女子站在十字路口,冲着开着大灯的车辆发出怪异的尖叫声,她牙齿尖锐,叫声凄厉,双眼是两个血淋淋的血洞,张牙舞爪的试图冲过来滑铲这辆车。   然后砰的一声,她飞了,飞了十米多远。   雨宫荧踩下油门,吨位重量的汽车碾过去,咔的几声,像极了捏碎袋子里的泡面的声音,坐在车内的人能清楚的感知到什么东西在车轮下面被碾碎了。   “……就这?”白泷扭头。   “偶尔也有这种情况的,毕竟幽世里的鬼神是有实体的,物理撞击也能生效。”布都御魂不无尴尬道:“这种小鬼虽然不会被直接碾死,但也能暂时剥夺行动力。”   “那没事了。”白泷默默绑好安全带,对着雨宫荧摆出请的手势:“麻烦一路碾过去……或者我们换一辆泥头车或者泷择萝拉,岂不是更好?”   “我只会开自动挡,而且不是专业的车手。”雨宫荧拒绝,虽然拒绝的理由听上去是那么的遗憾,她踩下油门,引擎震动,呜的一声,排气管释放黑雾,车辆在狂弛疾走,正面的车窗上倒映出都市的流光溢彩。   在这样的都市之中,飙车可能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体验。   很多人根本想象不到在帝都几环内把车速加到一百八十是什么样的体验。   白雾遮掩着视线,灯光穿透不到三十米,车速并不敢提高到太快,好在路上根本遇不到什么车辆,即便有也最多是几辆如同幻觉残留般的常世投影。   然而轻松是短暂的,车辆的高速的确让很多鬼神追赶不上,但不包括四条腿以及那些在天上飞驰的。   很快一抹锋锐的羽毛就刺破了这辆女式自动挡车辆的顶层,这片羽毛有着比瑞士军刀还要锋利的刃口,三把刀刃直接劈在了白泷后脑勺旁边,他说:“麻烦开一下天窗。”   他拔下钢铁般的黑色羽毛,打开安全带,在打开的天窗里伸出手,视线锁定了在浓雾中漂浮的漆黑鬼神,看上去像一只鸟,长着三颗脑袋,它挥动羽毛,洒下利刃数十,白泷说了一声刹车后,车辆速度减缓,攻击全部落空,命中率感人的鬼神有些恼怒,降低了高度,似乎打算靠着巨大身形碾碎下方的车辆。   可当它降低到白泷都看得清它位置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复仇,就已经被三枚雷电附魔强化的利刃开膛剖肚,利刃刺入它的躯壳中,刹那间爆裂的雷霆撕裂了胸腔,炸成了一团血肉烟花。   了结一只鬼神,可他没觉得高兴,因为后续还有追兵……雷霆般的马蹄声在后方紧追不舍。   白泷坐回了副驾驶位置,随后回头看了眼车座后排。   端木槿紧贴着后座,她不断通过深呼吸缓解自己的紧张感,毕竟此生第一次面对这种生死危机,她终究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她仍然做的很好,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沉默着充当着被保护者的角色,同时她仅仅抱住了羽生怜。   此时的羽生怜体温很低,幽世的白雾环境对她有不可言说的侵害,好似将她丢进了零下数度的冷库之中,她已经小脸煞白,嘴唇干裂,抱着双手也无法缓解这种由内而外的冷寒,她靠在端木槿的怀里,将脑袋贴在对方的胸口上,如同一只雏鸟寻求着安慰。   白泷沉默的回看,羽生怜注意到了这份视线,睁开眼睛,竭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端木槿则是投来一如既往的视线,那熟悉的眼神就像是写着一行字——真倒霉。   是很倒霉了……白泷却不想在这时候嘲笑什么。   他是个保镖,也从未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拿钱办事是天经地义的,甚至和勇敢无关。   白泷犹豫只是因为他不希望将自己的另一面展现给她们看见,虽然知道是瞒不住的,但还是希望能多藏一会儿,哪怕是隔着荧幕,也不要亲眼所见……他也很清楚,自己杀伐的时候绝不像是个人。   白泷收回了视线,默默对雨宫荧问道:“你这车坏了保修吗?”   “这是我二十岁拿到的生日礼物……麻烦温柔点。”雨宫荧很喜欢这辆外婆送给她的车。   “尽量吧。”说完,青年一脚踹在了车门上,钢铁的车门被一脚踢开,内部的电路线材也被扯断,沉重的钢铁部件被他拎在手里,轻巧的好似一件玩具,破碎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衣服,却根本穿透不了他的护体真气以及不弱于炼体武者的强韧体魄,仅仅只是撕裂了一截边角的衣袂。   雨宫荧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尽量’吗?你这根本就是‘尽力’吧!   白泷翻身上了车顶,左手提着车门,右手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放入胸前口袋。   他看向白雾深处,隐约可见高达四米以上的轮廓浮现,战马嘶鸣声从浓雾深处传来。   拿出口罩带好,扣上兜帽,活动着五指,天魔静候着强敌来送。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黑骑   浓雾深处传来战马嘶鸣声,马蹄铁敲打着公路的地面,每一次落下都如同铁匠敲打着铁胚,狰狞的黑影自浓郁的白雾当中浮现出轮廓,仅仅在不到二十米之外,这点距离只要稍稍放缓速度,它就会立刻追上。   白泷锁定了那道藏在白雾深处的残影。   他默然不语,却能感受到那种无言的强悍声势,骑士的骑术一定是顶尖的,而足下的马匹也绝非凡俗之物,如此迅猛的疾驰之中居然身形丝毫没有摇晃,死死的盯着了逃亡的粉红色车辆。   骑士驰骋于江户。   白泷掌心的雷纹扩散覆盖了整个车门,强化后的钢铁上迸射出漂亮的电火花。   随着前方一道弯道出现,不得已雨宫荧踩下刹车,她可不会漂移。   而开始减速的车辆和那浓雾间的骑士的距离骤然缩短,几乎是刹那间,它便突破了浓雾。   电光火石,白泷抛出手中的车门,如同职业运动员抛出手中的铁饼般,飞速旋转的车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十几米距离刹那便过,旋转时残留的光影让它看上去像极了正在漏电的风魔手里剑。   他自信这一击之下,便是来一辆面包车,也能从中给它一分为二。   可飞旋的钢铁在半空便被狠狠的击落,一把骑枪贯穿了它,飞旋的车门在命中之前便炸成了无数碎片,伴随着雷弧爆散,一瞬间的闪光在浓雾深处亮起,将白雾染成靛紫色。   刹那光芒也让白泷看清了那骑士的样貌。   它佩戴着骷髅般的假面,穿着密不透风的黑色的骑兵重铠,眼瞳亮着红色,代表了强烈的危险性。   胯下骑乘着两米多高的黑血宝马,与其说那是马不如说某种凶兽,它有利爪而且有外露的尖锐獠牙。   人马一体浮现于眼前,一股驰骋于沙场多年而不落败绩的骁勇悍然气息扩散开,手持一把刻着放血槽的骑枪,虽血迹斑斑,但锋利的仿佛连金刚之躯都能洞穿。   谁也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像是鬼神,又不仅仅只是鬼神,更像是鬼神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王牌,统率幽世黄泉军团的大将。   白泷低声说:“可千万别告诉我,这玩意就是个精英怪……”   他宁可这是boss,而不是好不容易打死一个又跳出来一群的精英怪。   自己不是蜘蛛子,升级了可不会回复状态。   天魔站在车顶上,望着越发逼近的黑马骑士,搓了搓手指,指尖弹射着电弧。   手机正在录像状态,他看似态度很平淡,心间却是没几分能从容应对的把握。   而且战场不太合适,对方骑乘战马,而自己脚下是汽车,在高速行驶的车辆之间对决,倒是第一次,如果应对出错,一旦落地就很难追上去。   所以落地就代表输了。   这种情况下,白泷反而不能随意起跳。   骑枪的攻击距离很长,长手打短手,自己本就有劣势。   白泷十分遗憾现在手里没有加特林,否则强化附魔热武器也不是不行,但丁就深谙此道。   他不敢随意逼近,只能等待对方抢先,而这黑马血骑也不是省油的灯,发出一声全然不似人的咆哮,沙哑的喉咙里宣泄出无尽的肃杀。   他横过长枪,直接刺入道路旁边的路障栅栏,随便一挑一扯,接近十米长度的栏杆被轻易的挑起拔出,如同拔萝卜带出泥似的带出了许多结实的混凝土,入地一尺的栏杆在非人的暴力之前就如同草芥,十米长度的钢铁围栏砸了过来。   白泷踮起右脚,横扫,爆发的天魔真气在空中击出了三米左右的白雾空白区域,围栏被击飞,然而这攻击的瞬间,黑骑已经陡然加速,骑枪直接刺向他无法设防的侧身。   骑枪刺进,落在了天魔真气形成的铠甲上,爆发出一阵金铁碰撞的声响,摩擦出了火花,仅仅维持不到一秒,白泷的侧腹便多了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血液给骑枪上多了一抹鲜红。   疼痛不过如此。   白泷习惯了受伤,他故意不闪躲,露出腰腹破绽也是为了勾引对方攻击这里,如果对方瞄准的是他的立足点反而更糟糕,以一点擦伤换取贴近的机会,他觉得不亏反赚。   因为这个距离,他完全能徒手掣住对方的骑枪。   擦伤的瞬间,白泷立刻转身,将腰腹位置擦过去的骑枪夹在右臂胳膊下面,前臂缠绕这骑枪前段,反手扣住,形成一个牢固的单手固定,同时爆发气劲,左手劈在了骑枪的中段位置,打算靠着爆发的蛮力将这杆长手武器直接折断,骑枪的前半段和后半段在爆发的蛮力之中折断弯曲扭曲成了刺激眼球的弧度。   再好韧性的钢铁也很难支撑,更何况这是骑枪,不是棍棒或者大枪,它的前段厚实沉重,需要中后段足够坚挺才能支撑的住。   这是堂堂正正的钢铁直枪,宁折勿弯!   所以它断了。   咔嚓一声,白泷折断了骑枪前段,咔嚓一声,金属破碎音无比清脆,如同切掉了蘑菇的前半段。   随后他松开手,当着黑色骑士的面,右手推压着断裂半截骑枪,将五式震雷吸收的雷霆灵韵都压入其中,半截骑枪上的血槽顿时布满蓝紫色的光泽,漂亮的纹路像极了rgb灯效,炫目无比。   “礼尚往来……还你了。”   天魔冷淡道,其人之道,还之彼身,有来有往,才是礼尚往来。   折断的骑枪半截如同炮弹般爆发,调转的枪头直指黑骑面庞,电光一掣,声势惊人如电磁炮弹。   这一招真是妙不可言,不仅折断了你的武器,还调转枪头轰你自己。   这是什么?这是目前犯啊。   雷枪轰去,短短几米距离根本无从躲避。   轰鸣声中,黑骑士倒飞而出,直接从马背上被轰落,它落地后,胸口插着一截断裂骑枪的碎片,盔甲已经被刺穿到变形,看上去倒是无碍,然而他没事,他的马没了。   黑血宝马的脑袋成了第一目标,直接被轰碎,螳臂当车的后果,跑着跑着就变成了无头战马。   这马的生命力足够强横,虽然脑袋丢了但仍然没有死透。   可无头战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失去了辨识方向的能力,而且没有了缰绳,根本无从控制。   它歪歪斜斜的跑了几步便已经钻入了白雾之中,跑错了方向,消失无踪。   白泷望着落地后已经没入白雾里的黑色骑士,稍稍松了口气。   ……应该是追不上了。   坐回了车内,重新坐稳。   “结束了?”雨宫荧问。   “暂时追不上了。”白泷说:“但也不代表绝对安全……距离神宫还有多远。”   “还有三十几分钟吧。”雨宫荧回道。   “这么慢?”   “已经很快了,堵车的话,再来三个小时都跑不完。”雨宫荧侧过视线,见到一抹红色:“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白泷说。   “担心破伤风。”   “开放性伤口不会破伤风。”白泷靠在椅子上,冷风从缺了一个的车门里灌入,他回头问:“冷么?”   端木槿抱着颤抖着的羽生怜,点头应答:“冷。”   白泷说:“忍着。”   端木槿翻了个白眼,也就在她翻白眼的刹那间,一抹寒光穿过了她身后的玻璃窗口,洞穿了结实的玻璃,穿过了她的眼前,箭矢尾羽甚至擦过了她的睫毛。   随后这枚箭钉在了白泷的后座上,坚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背,当他看见这是一枚箭矢的时候,顿时双目一凝,喝道:“卧倒!”   声音出口瞬间就被轰鸣声所掩盖,那轰鸣的声音如同炮弹落地,众人乘坐着的车辆猛地一震,猛烈减速的同时朝着四周倾倒,即便雨宫荧死死的握住了方向盘也根本无从控制住,车辆在高速行驶中骤然失控,伴随着令人牙酸耳鸣的金属摩擦声,一时间几人都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白泷看的清清楚楚,一枚巨大无比的箭矢从天而落,直接贯穿了车辆,击穿了车顶以及车底盘,将它钉在了地上,而车辆前冲的惯性拖带着着如同锚定制动装置一样的巨大箭矢往前,在地面拉出了长达十米的破土痕迹,最后车辆从前行变成了横摆,惯性力量从正前方变成了侧向,导致车辆开始侧翻。   白泷的反应迅速,扣住了这枚大腿粗细的巨大箭矢,往上一提,同时从车里跃出,右手扣住了即将翻到的车辆,利用自己的体重和力量平衡住,将离地的两个轮子压回了地面,这才让这辆车在中箭后的三十米外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雨宫荧望着这巨大到过分的箭矢。   “猎龙箭吧。”白泷拔出了比他还高的巨大箭矢,也不知是从何射来的,但继续留在这里不动弹简直就是活靶子,他说:“继续开车,赶紧……”   嗓音未落,又是轰鸣雷音,箭从天而落,洞穿了云霄,贯穿了浓雾,目标直指白泷本人。   死神亮起镰刀,而死亡近在咫尺。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死不休   任何黑魂玩家都感受过来自地图之外的狙击,也感受过那种恐怖如斯的魄力。   这枚箭矢如果命中,结果只有一个,最好的下场也是腰斩。   差一点即是开膛剖肚。   这威力不输坦克炮弹,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扛得住的。   白泷意识到的瞬间,武者的灵觉奏响了警铃,当云雾散开的那一瞬间,箭矢已经几乎要命中他了,而他能做到的唯一反应也只剩下了思考。   举起手臂也来不及,防御也来不及,仿佛生死已成定局。   一刹那间,白泷仿佛触碰到了某道奇妙的门槛,他听见了音符,一首说不出旋律的歌谣,精神力短暂外放,生死之间,第六感被激发到极致之后,仿佛自己的意志已经能暂时离开躯壳,感知并且触碰到某种残留在空中的轨迹,再然后,喧嚣声也不见了,他听见的只有那穿云破月的裂帛雷音。   他本该是看不见的,但随着精神力激发到极致,他确确实实的看见了那道轨迹,随后明悟到了,想要生存的唯一可能只剩下一道。   ——磐龙!   在没有出声,没有动作牵引,纯靠精神力来引发,伪境天王异象起。   并没有那么声势浩大的变化,只是引发四周散落的石子如弹球弹跳。   一枚石子灵巧无比的击中了箭矢的前段,另一枚击中了它的后侧,两股巧妙的力道经过数次叠加,改变了这枚箭矢的轨道,从必中变为了差之毫厘。   它擦过白泷的身侧,掠过耳畔,引发的呼啸雷音震荡空气引发了耳鸣。   箭矢击入了地面,没入五米之外的大地,扩散而出的力量炸出了一米深度的坑洞。   当箭矢错过之后,那种奇妙的景象也随之消失,危机感消失殆尽,那种无声的旋律也消失了。   白泷刚刚一瞬间触摸到了万象境界的某种玄妙。   虽不是先天,但他知道自己对磐龙的掌握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他并不感到开心,因为差点就死了,那么一点点,他就葬身于这枚箭矢之下。   仰起头看去,也正是因为箭矢所过之处云开雾散,所以透过那还没被填补的白色浓雾,他才能看清射箭者到底是谁。   那是一只骑乘着飞鸟的漆黑骑士,瞳孔鲜红,胸膛盔甲破碎。   他没死,不仅没有死,而且追了上来。   白泷握住了拳头,迟来的怒意和无法遏制的杀意迸发,化作胸腔的炙热。   紧接着,第三道箭矢射来。   它不是人类,这种足以击穿装甲车辆的弓箭不需要休息也能轻易的做到连射,以笔直的弹道朝着他的方向飞驰而来,拉出肉眼可见的残痕,掀起了破碎的气岚。   但这一次,它射不中了。   白泷左右手交替,摆出棒球挥手的动作,右手一个抡动姿势,四式轰雷在短短毫秒之中充能膨胀,随着他的挥动,轰鸣的雷霆精准命中了巨大的箭矢,两股力量对抗,僵持了大约零点五秒,恐怖的风压向四周扩散,十米之外的街边店铺玻璃炸裂开,足下五米范围内的的水泥地面裂开,方圆三十米内的灯光更是闪烁了一瞬间后电路过载烧焦继而爆碎。   当玻璃爆碎的瞬间,痛饮了雷霆的箭矢再度破空,这一次不是来,而是去,如何来就如何回去。   于是它命中了黑骑士,靛紫色的破灭之光轰在了它足下的飞鸟,也将它的躯壳一同贯穿。   雷光在天空扩散成弧形,这黑骑士歪歪斜斜的坠落下来,也不知道摔去了什么地方。   白泷放下重锤,然后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涌来。   精神力损耗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差点摔倒。   不过还能支撑得住,多亏了他并未直接上本垒,只在伪境异象外蹭了蹭,否则绝对精(神力)尽人亡。   他走到副驾位置,坐好后,喘了口气:“快开车……”   他不敢断言那黑骑士已经死了。   虽然它马没了,鸟也没了,但或许下一次就改成骑恐龙了呢?   白雾笼罩的幽世是对方的地盘,主场优势足以磨平实力上的差距,况且白泷消耗不起。   方才他是真的感到了虚弱。   躯壳虚弱可以迅速恢复,而是精神力量的损耗属于竭泽而渔,不到练虚境界,精神力外放的负担太重了。   好在之后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内,都没有遇到太多麻烦。   这辆车也的确是足够坚挺,被破坏的不轻,也伤到了地盘,但还是坚持载着众人往神宫方向进发。   简直就是黄金梅丽号精神。   短暂休息了二十多分钟,白泷恢复了一些精神,但羽生怜的情况没有半点好转。   布都御魂也没兴趣搞怪了,冷静的充当地图导航。   “前面左转,直行,右车道,直行一公里,第三个路口再右转。”   “距离神宫还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了。”   “很好,换挡,离合,刹车,方向盘……”   看得出它很焦急,最后连操作都说上了,如果有手脚,这剑魂肯定想自己动手开车。   真丢人啊,明明是一把剑,却没有本体,也不会飞。   手机都有飞行模式啊。   “布都御魂……”白泷睁开眼。   “啊♂?”   “你本体呢?”白泷随口问道。   “那当然是留在神宫里了。”布都御魂道:“我是剑魂,只要有凭依的就行,原本的剑体需要保养。”   “神宫绝对安全?”白泷又问。   “那是肯定的,神宫不属于幽界,寻常的鬼神也是进不来的。”   “也就是说,不寻常的可以进去?”   “对,譬如你这种天魔就可以。”布都御魂说:“不过即便进去了,如果是敌人,也没什么好结果。”   “怎么说?”   “神宫里有十二神将,虽然它们的确摸鱼,不常在线……但该出现的时候还是会出现,去了神宫,再强的鬼神也得趴着走。”   “譬如我刚刚遇到的那黑骑士?”   “咳……打不过可以群殴嘛。”布都御魂认真道:“大家都是成熟的人了,没必要讲什么公平单挑……快到了,只要穿过前方的十字路口,神宫就在直线距离尽头。”   此时的白雾已经有些稀薄,或许是接近神宫的缘故,靠近了幽世的边缘地带,能够隐约见到远方的灯火光亮。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抵达神宫,今晚就能暂时安全了。   也就在这时,危机感乍起,浓雾深处,有股凝练的刀光劈来。   刀光一瞬而过,载了众人行驶即将抵达终点站的车辆终于还是没能撑到返厂修理。   刀光几乎将它切成两半。   引擎被斩断,已经无法使用,大量的火光从外泄的油气里冒出。   雨宫荧护着其他二人跳下了车辆,而白泷走下了车辆,看向刚刚斩断了车辆的人。   果然……还是那名黑骑士。   这已经是第三次遭遇了。   此时的黑骑士不服之前的模样,要显得狰狞许多,骷髅般的面甲已然布满裂痕、濒临破碎。   胸膛的盔甲也破破烂烂,小腹位置还有被箭矢贯穿的痕迹,但是并没有流出鲜血。   他的躯壳呈现出干瘦的迹象,宛若失去了人性后的不死人活尸。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一把武士刀,刀光阴森,杀意沛然。   无比纯粹的敌意。   白泷感受的到,黑骑士不是冲着羽生怜而来,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死缠烂打,或许对女孩子有效,但对我无用。”   “这么纠缠于我,是不是有些过于喋喋不休了?”   白泷盯着黑骑士,知道他干瘦的喉咙已经无法发声,可他还是想说一句。   “还是说,你想说的是,你我之间,必然不死不休?”   他没说完,黑骑士已经发出咆哮声,驱动残破的躯壳,骷髅面甲下亮起血红色。   白泷架起四式轰雷挡住这一刀,刀光临躯,冷意和杀意都令人胆寒。   烟尘、刀光、雷霆、白雾……   白泷扬起唇角,膝盖顶在对方的胸膛上,双方拉开距离,他绕了半圈,走到了三女的后方。   “你们先走……”白泷背对着她们,慢条斯理的打开了摄像:“接下来,是我独角戏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黄泉神祗   人有兽性,不论何时都无法被剥夺,这是真真正正刻在DNA里的东西。   哪怕白泷如何自诩为文明人,该动拳头的时候,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像此时此刻,他也在期待着战斗。   为什么而战不重要,过去他可能需要说服自己,给自己一个理由才能心安理得的握紧拳头,对着敌人的脸上挥出必杀技,而现在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动用武力,而不是嘴上说说。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这世界越来越不需要讲道理了吧。   弱者才喜欢喋喋不休的说道理;强者不需要说道理,存在就是道理。   白泷希望自己是强者,所以不能退避。   噹——!四式轰雷与太刀碰撞,电弧迸发,碰撞声清脆的仿佛在打铁。   白泷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手腕,连续碰撞十多次之后,他的虎口有些疼痛,对方的蛮力丝毫不弱于天魔真气全开的他。   但他本就不以蛮力见长,手持重锤的情况下,对方的刀速也并没有快到不能接受,这证明在灵巧之上,他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位。   白泷足尖点地,身形似乎鬼魅般窜动,拉出残影的同时,避开刀气,几抹刀光如雪,擦过他的面颊,斩断了几缕发丝,而他也以一个冲锋的姿势直接扣住了对方的腰部,随后绕到后方,锁住腰部擒抱,然后德式背摔,黑骑士防御不及时,被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大地直接坑陷。   紧接着白泷直起腰板,补上一脚。   黑骑士如同皮球般抛飞出去,撞碎了十米外的栏杆,砸在了路边的路障上,可这一脚的威力羞辱大于伤害,伤害不高,侮辱性略强。   黑骑士眼瞳赤红了,杀人盈野的武将不知惧怕是何物,愤怒是他骨髓,杀伐是他的灵魂,催动着他继续行动的就是恨意,它怒吼一声,拔刀斩出无数气岚,真空刀波,声势骇人。   继而无数刀光都收拢回到了刀鞘之中,他再度拔刀时,已是神速斩出手。   这是极致的刀法,简练而迅猛,是快到极致的进攻刀法,舍弃一切防御手段。   于是刀光再度斩了过来,这一次白泷没有躲避,反而踏前一步。   眼中将这凌冽的恐怖神速斩视若无物。   白泷左瞳灼热,好似烧着火焰。   他不擅长使用兵器作战,一直以来都不擅长,战场上靠的都是随机应变以及把对方心态聊崩的话疗战术。   倘若在修为对等、素质相同的情况下对战,白泷手持剑,绝对在兰香雪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换成刀来,他也赢不了雨宫荧,不过大概能多撑一会儿。   雨宫荧的剑术素养是剑豪级别,她是少数完成了雨宫流结业试炼的女性,雨宫流历史从她祖辈创建至今也不过两百年不到,而她十九岁就拿到了免许皆传,并且在二十三岁完成了一打九的试炼,号称九番打……因此瀛洲媒体大肆鼓吹她是当代剑豪也不是一种错误。   单纯技巧、经验而言,白泷不占据任何优势,他的剑术过去有两招,已经废掉了。   至于锤法,他完全没有练,只是抡个锤子,能有什么变化?   可无人认为他是弱者,因为他的强源自于基础。   他的强很纯粹,依赖于自身的体魄以及天魔真气的霸道性质。   其根基无非两点,一是速度,二是力量。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一力降十会!   白泷自有底牌,迎着刀锋,横推出一拳。   他的整条右臂被无形的劲气所包裹缠绕,肌肤如同化作钢铁,每一寸的肌肉都呈现出流水型,肌肉里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而真气高度的压缩在臂膀的每一寸肌肤上。   阿罗汉心经中阐述了何为先天金刚境界,同样将作为寻常武学的罗汉拳法,推演至更高境界。   可不要真的当他这么久的阿罗汉心经白念了!   一拳平推,轰向了白色匹练的刀光,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敢用血肉之躯硬碰吹毛断发的名刀,但这又是多么的凶悍,天魔之怒尽数爆发于这一瞬间。   双方身形交错,如鬼神如暴龙,似猛虎似夜叉。   疯狂的优雅的身影一闪而过。   白泷与黑骑士背对着重新伫立站定。   黑骑士挥动手中的武士刀,刀口上浮现一抹嫣红血迹,轻轻一挥,如同抖掉雨伞上的雨水,这种收刀姿势名为血振,他挥落刀口上的血,虽然只有寥寥几滴。   可白泷的右臂的确受伤了,一道白痕浮现,长达三十厘米的一条细线浮现在了右臂上。   他抬起手臂,看见整条手臂上的细线出现,紧接着从细线中涌出了豆大的血珠,从手背一直延伸至手肘。   看似很严重,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皮外伤。   他无所谓的转过身看去,望着黑骑士,面罩下露出笑意。   因为黑骑士手里的刀上布满了裂痕,随着血振的动作结束,裂痕扩散到了大半的刀身。   武士刀本就不够坚硬,它太脆了,碰撞中必然会折断,这也是每一把刀的宿命。   这把刀割开了天魔的皮肤,已经足以自豪,可惜它仅有一战之功,碰上了天魔也是不幸。   于是它破碎。   如同玻璃般破碎,洒落了一地的碎片。   同时破碎的不只是刀,还有黑骑士的面罩,以及他的整条手臂。   黑骑士往后跌了一步,不是恐惧,而是损伤令它后继无力,面具下的五官是枯瘦的五官,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貌,如同干枯树皮一样的肌肤上找不到一点的鲜活,像极了被风干的水果。   可那双眼睛仍然燃烧着仇视的火焰。   白泷垂下右手,任由血液滴落。   他尝试活动右臂,除了些许疼痛之外,根本不碍事,化开的只是皮肤,骨骼筋肉都没有损伤。   他不明白为何黑骑士如此敌视自己,但这也无妨,恨他的人太多,一一计较根本来不及。   他只想快点了结这一战。   也就在白泷举步走向黑骑士之时,一股诡异的气息令他的所有寒毛都竖了起来。   ……   雨宫荧很吃力。   没有了汽车这个代步工具的情况下,端木槿不能行走,而羽生怜的状况太差同样无法动弹。   她只能推动着从车上翻出来的轮椅往前赶,哪怕端木槿和羽生怜的重量加起来不到两百斤,要推着她们往上走个几十米高度也是件吃力的事。   她的剑术是很厉害,但是体魄也没有太强悍,尚且达不到超越人类的地步。   谁让瀛洲是个岛屿国家,山地太多,哪怕是东京也不是真的所有地方都一路平坦,四周的县区仍然会出现让人哭笑不得的几十米坡道,每走一次都像是登了十分之一的山路。   好在距离神宫越来越近,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边催促着自己的双腿快点跑起来,一边忍住自己想要回头去看的想法。   那并不是她完全无法介入的战场,有了布都御魂剑魂的协助,她能暂时获得神速般的斩击速度,堪比刹那言灵,这也是双方不断协调后越发默契才得来的结果。   可惜她偏偏去不得,男人总是固执的,固执的仿佛那片战场本就属于他,连踏进一步都要被警告,好比狮子的领地似的……况且这儿还有两个姑娘需要她照顾,雨宫荧也知道其实端木槿和羽生怜更喜欢留在这儿的是白泷,可她也没办法,总得有人去扮演给辛德瑞拉送南瓜马车和漂亮衣服的女巫不是?   当雨宫荧眼看着即将走到顶端的那一刻。   忽然间羽生怜睁开眼瞳,她的眸子里没有了焦距和光芒,甚至恐惧之色也被盖住了。   “祂来了……”   女孩如此说道,如同一句宣告。   于是祂真的来了。   黑暗之中,那无形之物就这么浮现在了雨宫荧的背后,独特的气息好似轻柔的纱布抚摸着她的后背,又仿佛冬日里的大雪,落在单薄衣裳的背后,在体温下融化成了雪水,冻结后凝固在背脊上形成了冰。   很难去诉说那种感受,你不觉得它沉重,却觉得它可怕且不可捉摸。   如同抓不住的缥缈空气,仿佛看不清的天穹之上。   这便是神祗了……凌驾于凡尘生命体之上的源初,存在即是规则,即是自然,即是道理。   雨宫荧艰难的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可她确确实实就在那里,俯瞰着大地,俯瞰着神宫,俯瞰着江户。   神祗就伫立在白雾之中,祂即是幽世。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千年之前(上)   雨宫荧几乎压抑不住那种战栗感,比冰川更寒冷,比阳光更和煦,这两种感觉交替出现,同时袭上她的后背,她很难忍住不从黑影里拔出布都御魂的本体。   可就在她刚刚握住剑柄的时候,布都御魂的警告声传来:“别动……”   它的声音含着战栗以及哀伤:“别反抗,会死的。”   布都御魂太清楚背后这位神祗的可怕,就如同它了解安息之地的历史一样。   那是和这片大地同等悠久的存在,它立于这里,便是举世无敌。   可雨宫荧对神祗没有敬,只有畏,而人类是少数能克服本能恐惧的物种。   她仍然是要倔强的朝着神拔刀,毕竟她的身边是她发誓要守护的女孩儿。   羽生怜绝不能给别人,哪怕不是为了脚下的这片安息之地的安危,哪怕她直面的是神祗。   她拔出了古剑布都御魂,对着样貌模糊的神祗挥出一刀。   紫色的雷光灵力爆发,随着她的斩击轻易突破了音速,挥洒出的剑气仿佛紫色的月牙,这或许是连哈雷摩托车都能漂亮的一刀两断的剑法,以人力驾驭这种锋锐的古朴刀刃需要超凡的意志力,和天魔一次次的交锋之中她锻炼了体魄,更加大幅度的提升了和布都御魂的融合度。   白泷手持铁锤,自己也像个铁锤,每一次和她刀剑碰撞,都令雨宫荧这把质朴的名刀越发朝着宝刀的境界靠拢,持之以恒的进步下去,她不说举世无敌,却也是足以守护一方的宝剑。   可惜她这把宝刀是用来镇压黄泉幽冥的利刃,万万不该对准神祗。   那紫色的雷光没入了浓雾之间,继而消失不见,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海浪中,一滴波澜都没掀起。   紧接着,她看见了浓雾间虚幻人影的律动。   祂像是弯下了腰,对着她的方向垂下手掌。   一瞬间,她好似直面着人类的蝼蚁,这天差地别的差距在她挥刀的瞬间就已经意识到了。   那为什么还要挥刀呢?   当然是为了……   雨宫荧听见了脚步声,每一步落下都如同战鼓,像是擂台上的相扑力士的脚步踏出时的声响,咚咚咚的脚步声沉重的仿佛要将这条上坡路的腰椎骨给踏碎。   她的不安远去了,透过浓雾,看向下方,那道身影就这么走来。   青年拖曳着一具干枯的盔甲骑士,磅礴的气势随着呼吸而流转,白雾被排开,方圆五米之内,浓雾被隔绝在外,那种无形的声势,仿佛一头看不见的野兽盘踞在他的肩膀上。   他带着兜帽,戴着口罩,面容大半都隐匿在暗中,唯有左侧的眼瞳赤红的燃烧着。   若非心知肚明,谁还能识出那是往日那总是带着几分潇洒和慵懒的青年?   这是雨宫荧第二次见到这幅样貌,却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隔着荧幕看见的图像记录太不真切,唯有亲眼所见之时心中方知这是何等气势。   ……那就是天魔。   魔站在神祗前方,平静的说:“长这么大个,你挡着路了。”   这很天魔。   雨宫荧意识到自己的一刀劈过去,可能都不如白泷这随后一句话来的伤害更高。   浓雾之间的神祗意识到了他的存在,随后白雾之中传来缥缈悠远的声音。   说的是什么没人听得懂。   白泷只是觉得烦躁,然后,他手里拖着的黑骑士突然疯狂的挣扎了起来,这家伙被折断了四肢居然还能动弹,白色的浓雾涌了过来,空气里翻滚着如同浪潮。   白泷下意识觉得这雾气不对劲,抛出手里的黑色骑士作为挡箭牌,果然白雾涌来的时候,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直接轰在了黑骑士的躯壳上,它浑身燃烧起了蓝色的火光。   白泷架起双臂,却拦不住这无孔不入的白雾。   好在这时腰间的饕餮令发挥了作用,这块腰牌吸收能量性质的攻击,对物理攻击无效,却不惧怕这种属性能量的攻击,当白雾袭来,饕餮令形成鲸吞式的漩涡,在前方屏蔽了白雾的冲击。   白泷见状直接越过了脚下的黑骑士骨骸,直奔前方,手掌推压在雨宫荧的后腰位置,手腕位置甚至可能触碰到了她的臀部,但关键时候也根本没时间在意触感……   “走你!”   将她掀上轮椅,同时一脚踏在了做工精良的德国轮椅上,此时距离山坡还有二十米的高度,三女加起来超过两百斤重量,全部压在轮椅的四个轮子上,这一脚踢上去,雨宫荧后背一震,以一个极快的加速冲上了坡道,可这轮椅可能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逮虾户一次,因此已经完全忘记了制动,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前方石桥是一个拱形的形状。   轮椅却根本停不下来了,它借着坡道的弧度直接一飞而起,四个轮子离开地面就再也不想回来。   所以它飞了出去,然后在半空散了架,燃烧梦想殆尽的结果总是令人唏嘘。   可飞在半空的三个人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在半空呈现三种不同的抛物线甩飞出去。   端木槿意识到这个姿势落地的话,她的可能之后一段时间连轮椅都坐不了,屁股要摔成八块。   好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羽生怜,随后右手紧握住胸膛的戒指。   坤之戒的灵力被激发,在身体四周形成了一道障壁。   障壁撞在地面形成了缓冲,在两人的体重压迫下也没有立刻破裂,持续了三秒之后方才消散。   最终也只是弄脏了衣服。   端木槿没心思管自己被石头咯痛的屁股,先是查看了一下羽生怜的状态,见到她的脸色正在迅速好转,这才松了口气,她看向四周,这是一座神社的参拜道,前方就是神社的本厅,而刚刚飞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穿过了一个鸟居,只是这鸟居有些太巨大了,朱红色的两根柱子看上去有宣武门那么宽的门间距。   她没有再看见那种白雾,反而四周的一切都散发着点点的金色微光。   端木槿诧异自己居然能看见这些细微的金色粒子,明明她过去没见过鬼,难道是被天魔病毒感染了?   “这里就是神宫?”端木槿问。   “对。”布都御魂代替回答,因为雨宫荧忙着把自己的上半身从树丛里拔出来:“巫女大人如何了?”   “她好了许多,没有了幽世白雾,体温心跳都恢复正常了。”端木槿让羽生怜平躺了一会儿,她挪动到栏杆旁边,试图靠着手臂力量支撑着坐起身。   “你要干什么?”布都御魂又问。   “他还没过来。”   “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布都御魂笃定的说:“他不会有事。”   “你凭什么确定?”   “因为他是天魔。”   “那什么又是天魔?”端木槿质问,她早就想问了,却基于情况的急迫而始终没有问出口,现在安全了,她的疑惑也一个个勾连成串,在她的心底拥堵成堰塞湖,令她不得不开口。   “我问过白泷,他自己对‘天魔’的认知也是一知半解,他本质上仍然是人类,却又有着超人的恢复力,但除此之外他和那些‘魔’有着天壤之别。”   “可你们似乎对‘天魔’有着很多的了解。”   “这次来神宫也是,你们只需要带回羽生怜就好,其实根本不用邀请白泷,说什么在意他的心情,想要撮合羽生怜,其实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借口。”   端木槿不信布都御魂,她盯着雨宫荧影子里的眼球:“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在瞒着我们,一直以来你对幽世神祗的说法都是支支吾吾的,包括这次来神宫也是,为什么怜接触到白雾就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身为肉体凡胎甚至是重病患者也没有受到白雾的影响,这分明不正常。”   “不,说到底,为什么神宫不派遣出使者去保护羽生怜的安全。”   “仅仅一个雨宫荧是不够的,其他的呢?”   “如果幽世神祗真的如斯强大,一个神宫为什么拦得住外面的那尊神祗?”   “你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却断言天魔能抗衡神祗,这更是毫无道理,除非……”   她越是焦急的逼问,对方越是沉默的应答。   “小姑娘,你的色厉内荏,无非是因为外面的他陷入了危险,你知道的太少,所以你是猜不出来的。”布都御魂平静道:“跟我们这些老家伙耍心眼其实没什么必要,我们没有恶意……也根本惹不起这种人……”   “可他知道的很多,你以为他真的很笨?我不希望他沦为谁的爪牙,被谁利用。”端木槿冷冷道:“不论那是基于善意还是恶意。”   “我们没有利用,或者说,我们都是如此应当。”布都御魂说的神秘难懂。   “我不喜欢打哑谜。”端木槿说:“我不信宿命。”   “那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了。”布都御魂说:“你以为这场灾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早在很久之前它就注定了,那是天魔和神祗之间的恩怨,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的促成巫女和天魔的结缘,了结千年前的遗憾……唯有如此安息之地方能长存。” 第三百七十章 千年之前(中)   “千年前?”端木槿被这时间跨度震住了,可现代人对历史缺乏敬畏,如今的人站在和平时代回看战争,似乎对惨剧的记忆都变得轻淡了,更别说神话传说的千年。   可她的神情变得凝重,她读出了一丝不对劲,有种阴谋的味道。   “你是说,宿命?”端木槿冷静的问:“天魔和巫女的相遇是一种宿命?千年前也相遇过?”   “命运如此。”   “明明是我引导的。”   “那也是命运一种表现形式。”布都御魂平静的回应着:“所谓的宿命即是……已有之事必然再有,已行之路必然再行。”   “好一句宿命,那么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在过去也有过?”   “……”   “你默认了,那么你早已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你如此希望巫女和天魔结缘,证明过去也理应是有过,并且天魔不会死,神祗杀不了他……或者说,神祗败于天魔。”   端木槿的情绪波动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变得理性而冷静,每一句话都是一句试探,每一次试探都能引发思考,就像是一个人在漆黑洞穴里,只能抛出石子,通过回声来确定四周的情况。   石子就是她的话语,而每一句话都比前一句更加精准的切中要害,比手术刀还要锋利。   “……”布都御魂不敢多言,它甚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几句话就让端木槿把握住了事态,它说的越多,就让对方知道的越多,甚至于……   “原来如此。”端木槿理解了,即便沉默对她也是一种回答:“天魔才是那枚钥匙,克制幽世神祗的钥匙……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们找的根本不是巫女,而是天魔……”   布都御魂一惊。   端木槿继续说道:“你们并非没有保护巫女,其实你们将她保护的很好,她自幼生活在鬼神遍地的瀛洲,或许早该出事了,我之前就很奇怪为什么她会被鬼神跨国追杀而留在瀛洲内部反而能安然无事,人不可能这么多年一次错误都不犯……事实上,是你们在保护她的安全。”   “可你们没出现,没有告诉她,她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你们不能将她直接接引去神宫,将她置于最安全的环境下。”   “因为这样,你们就找不到天魔了!”   “正因如此,当她离开了瀛洲时,你们意识到,天魔极有可能是在国外,那只鬼神是你们故意放过的。”   “通过它,八咫鸦找到了巫女,也找到了天魔。”   端木槿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明晰,她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什么保镖雇用,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哄骗巫女回来……所有人都以为决定权握在羽生怜的手里,可根本不是,决定权是握在白泷的手里。   这都是为他设下的局。   如果神宫高天原不允许羽生怜离开国境,她根本逃不出去,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羽生怜是巫女,怎么可能在她离开国土后找得到她的下落?   人口破亿的瀛洲,没有特殊办法找寻仅有一人的巫女,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高天原经过商议,决定将巫女放出去。   自古以来瀛洲就信宿命,相信来生,相信轮回转生,在神秘力量的指引下,他们认为引力是存在的。   宿命会将两个人必然牵引必然相遇。   所以羽生怜离开了瀛洲,她就是那块磁石,仅仅离开半年时光,她便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块磁石。   她是放出去的鱼饵,用来钓注定会上钩的鱼。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很简单。   是为了瀛洲,为了安息之地。   仅有巫女一人,不足以拯救这片大地,不足以继续维持幽世、常识、高天原的三个维度的平衡。   它本就是畸形的产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愈发难以为继,到了如今更是濒临破碎,脆弱的平衡三角破败不堪,想要继续维持单靠巫女的力量是不够的。   必须引入新的力量,压制住幽世中那尊神祗,于是他们所想到的存在便是‘天魔’。   过去一定有过一位天魔,并且和巫女之间建立起了联系,也或许是他们联手压制住了这位幽世的神祗,才让这脆弱的平衡维持了千年以上。   如今神祗复苏,所以他们需要另一位天魔。   于是他们精心编造了谎言,他们欺骗了神宫的巫女,她多年来生活在恐惧之间,却不告知其真相。   通过巫女跨过上海找到了此世复苏的天魔,通过引导巫女将天魔带回瀛洲,设计让二人结缘。   都是一场精心的设计和布局!   几乎欺骗了所有人!   端木槿气的浑身发抖,拳头紧握着,虽不是当事者,但她感同身受,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你,你们……”   “你们把怜当做什么了!”   “她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也不是你们手下的玩偶!”   这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小事,因为它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也严重的伤害了羽生怜。   不仅让她过去的人生如同坠入地狱,也彻底的愚弄了她的情感。   就连她一生一次的初恋,连这份喜欢,甚至下定决心的表白,都被算计了。   端木槿或许是世界上最了解羽生怜的人之一了。   她自幼也没有美好的童年,与疾病相伴,活过的二十年,每一天睡着前都在提心吊胆,所以她理解羽生怜的感受,也能知晓她内心的脆弱、坚强和对幸福安乐的渴望。   她知道羽生怜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瀛洲的……   她也同样知道,羽生怜偷偷做了很多的准备,知道白泷要来东京后便四处做了详细的旅行规划,要带着端木槿和白泷去各个景点看看,去吃一些有名的店铺,为此做了很详细的行程表。   女孩满怀期待的等待寒假的到来,明明瀛洲鬼神遍地,不论是哪一只鬼神都会对她产生致命的威胁。   悠闲的日子还没到来就已经结束了。   她不可能迎来那样的假日,或许之后都不会再有了。   羽生怜是个简单的女孩,没那么多花花心思,也不想承担什么拯救世界的重担。   如果不是有着天生的灵力,她或许这辈子都会过的很自然很简单。   最大的烦恼是升学和考试。   最大的难受是和家人的小小不愉快。   最大的困境是心底那丝不方便说也不愿意藏的懵懂情愫。   她在沪州的半年里寻回了自己的那份简单的本性,不用战战兢兢的活,也学会了怎么微笑。   她想要的人生只是简简单单的度过平安且幸福的一生,可就连这样简单的允诺,老天也不给。   这么个简单的女孩却要背负这样沉重的压力。   老天爷也真是残酷……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端木槿过去诅咒命运,而现在她只想骂人,而且是破口大骂。   用最恶毒的言语痛骂这群自以为是的高天原的住民,给他们整多少脏话都是轻的。   不论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大义,也不该如此的折磨一名普通女孩。   端木槿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倒霉透顶,可羽生怜的人生居然就被计划安排着,她始终没能跳出别人为她规划好的人生,就连追求的幸福和爱情也是被既定好的。   试想,当你努力的营造着自己的幸福人生,鼓足勇气向喜欢的人表白、对后半生的幸福发起冲锋的时候,遥远之外的谁谁谁隔着电视机屏幕看着这一幕场景,打开香槟弹冠相庆,大笑着‘计划成功’‘你看我说的对吧,肯定会好上的’……那会让你的努力都显得像笑话,滑稽的好似动物表演。   感到愤恨也是理所应当。   更遑论对方用了‘宿命’这个冠冕堂皇的词语来修饰。   端木槿最痛恨的便是宿命二字,因为宿命向来待她不公,这个词汇对其他人管用,对她却一文不值。   所以她愤怒,秀气且苍白的手指指着布都御魂怒骂:“我艹尼玛!”   她剧烈的喘息起来,情绪激动而有些过呼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只是愤怒没有其他。   可很快,她的呼吸又平静了,因为有个人抱住了她。   “学姐……”羽生怜拥抱着端木槿,她听到了所有,却没有一丁点愤怒,仍然温柔的说:“我没事的。”   端木槿真不明白,她明明愤怒的想把那把破剑丢进熔炉里,可当事人却逆来顺受若无其事。   “我不是不生气。”羽生怜半闭着眼瞳,她说:“而是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   如果说爱上那个人是宿命……那就让命运交响乐奏的更加猛烈吧……我不后悔。   而这些言语顺着风飘入耳中,脚步停在了石桥的另一端,停在了神宫之外。   青年低垂着面容,良久沉默。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千年之前(下)   三分钟前,他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所以神宫内的对话,他一句都没有漏下。   虽然直面的是神祗,他没办法太轻松的应对。   事实上神祗也仅仅只是跟他对峙了片刻便消散了,并没有逗留下来的意思。   说不出到底是忌惮,还是放过……   可他着实也是损耗不少,只能拖动着有些疲惫的躯壳走了过来。   紧接着就听见了端木槿的声音。   端木槿远比他更加智慧,这点他承认与否都是事实,因此当她提出质疑的时候,白泷选择的是聆听。   然后他听见了全部。   包括高天原对羽生怜的利用。   包括天魔对神祗的克制。   包括邀请自己来的真实理由。   然而白泷并未动怒,或者说,他虽然愤怒,但也仅仅只是愤怒了一刹。   相较于感到愤怒,他感受到更多的是……诧异以及震惊。   天魔自始至终只有一位。   只有界门才能孕育出天魔。   所以不可能有别的天魔,倘若有,也不该是千年前就出现。   结合昨日他穿越去了异界的事实来判断,他几乎可以确定千年的天魔就是他自己。   白泷骤然意识到,在这片安息之地中,他抵达的并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同一个世界的另一时空。   他返回了千年前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人神共存,艰难的挣扎于幽世的威胁之中,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黄泉神祗,只能在日轮之城中靠着天照大御神的赐予而存活。   他遇到了和羽生怜几乎一模一样的巫女。   他被这位巫女小姐吃了豆腐。   他想要挽留却失败了。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确存在于过去,也的确回到了过去。   并且布都御魂也好,八咫鸦也罢,它们也同样存在于千年之前,它们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谁,它们见过自己!   这的确都是算计好的一切。   可相较于这种算计,白泷无法理解的是‘天魔和巫女的结缘’是几个意思。   他的确打定主意,等界门冷却结束,就回到日轮城。   可他对巫女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有责任感还有些许的同情,毕竟仪式损坏的直接导致者,是他自己。   难道说在日轮之城当中,亲吻就代表婚约?   这些他暂时想不清楚,也弄不明白……但有些事实已经搞清楚了。   幽世过去一度侵蚀了整个瀛洲,只留下了巴掌大小的弹丸之地,领土面积勉强和苇名城差不多的日轮城,证明当时的黄泉幽世的神祗力量处于全胜时期。   如今白雾出现,也是因为黄泉幽世神祗的复苏,随着祂的力量不断增强而导致如今的瀛洲岌岌可危,如果不加以限制,很快就将再度落入原本的境地。   这也是灵气复苏带来的结果吧。   白泷对神祗没有敬畏,反而是开始思索一种可能性。   名为‘弑神’的可能性。   试想一下。   既然千年前是黄泉幽世的神祗,千年后又是它再度复苏。   如果借界门穿越了时空,回到千年前,直接将它彻底抹杀殆尽,千年后的时空也会随之更迭。   理论上来说,幽世黄泉的神祗一旦死亡,没有了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因,亦不再会有现在的果。   失去了神祗,幽世力量会被压制,不会再有余力侵蚀威胁常世。   高天原没有必要再费尽心思寻找天魔。   单靠巫女的力量就能维持住三个维度的平衡。   羽生怜也不需要来到冲国避难,她出生起就会受到保护和庇佑,不用担惊受怕,更不用执行这荒谬的结缘仪式,将未来和自己绑定在一块。   或许这会带来更加庞大的因果变化。   也或许会彻底改变某些人的人生,令时代骤然产生巨大的更迭。   就像是物语系列中,因为少了一只蜗牛妹就导致世界毁灭的连锁效应。   白泷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因为过去他从未面临过这种抉择。   自己动一动手指,就可能要磨平历史的痕迹,这可是一千年的历史,少了一个人都会带来历史变化,继而影响到一整个国家,再而影响到时代……   白泷可不希望自己改变了世界,回头一看,嚯……苏老大哥还在,而漂亮国已经解体了。   那可真是乱套了……但似乎也挺美好的……可惜终究不是原有的世界。   可他有必须做出选择,就连不选择也是被迫选择的一种,时不待我,犹豫就会败北!   要么,回到过去,改变世界;   要么,留在当下,随波逐流。   选择前者,将承担责任,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接手,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选择后者,他也必须选择,是接受还是放弃,如果选择留下,他可以考虑将来孩子叫什么了,如果选择离开,瀛洲的三维度极有可能会面临崩溃。   自然,他也可以留下,镇压这黄泉神祗,只不过……他不认为自己能赢。   如果是在千年前,则未必。   因为巫女的差距。   如今的巫女面对白雾都会全身虚弱脱力,单靠自己根本无力抗衡神祗;   千年前的巫女有着三百年以上的灵力积累,又有太阳灵力的强大加持,绝对有胜算。   这对比……简直昭和平成实况鞭尸。   而且,白泷默默给心底加了一个砝码。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如果他不回去,巫女可能会死,仪式失败的巫女会被作为祭品,这也是当初那名武将要直接杀了巫女的理由;同样的,如果他不管瀛洲,这片土地的一亿生命都会遭殃,有罪的无罪的善良的邪恶的年轻的衰老的……都将沦为鬼神的饵食。   知道暗影岛么,知道噬魂夜么?   当瀛洲成为人间鬼国,迟早这份灾厄也会向其他地方扩散,成为世界上无法祛除的一块病灶。   与之相比……仿佛改变世界的代价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时间,时间啊……多么希望你能就此停滞,因为你是如此的瑰丽。   白泷隔着拱形桥看向神宫,望着端木槿和羽生怜,望着咫尺距离的神宫。   他缓缓的抬起脚步,却又落回原地。   他站在白雾里,神色阴晴不定,藏在兜帽下的阴影之中,而前方是金色明亮的神宫。   隔着一道桥梁,隔着朱红鸟居,隔着纯白的参拜道。   神气满溢神圣肃穆的神宫是会挑剔人的,天生就不适合白泷这样的暴徒闯进去,他想如果以后要在这种地方居住大半辈子他宁可回去抱着烟栖霞的大腿吃般辈子的福利,让这早就图谋不轨的小丫鬟伺候着,何苦要在这种地方做神官去忽悠善男信女们?   他可是天魔,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上帝和佛陀,他生来就理应伫立在阴影的王座上俯瞰世界,保持着神秘而自我的气质,孤独而强大,虽然像极了一个中二病晚期,偏偏又掌握着决定世界走向的权利。   这世界本就如此,一点也不公平。   力量的权柄不需要通过大多人的同意便握在了他的手里,而他也同样清楚,任由他如何说明,不管他如何解释,多数人都不会同意他来握着这份权利,不论他将如何行使。   既是注定如此,不如索性做个暴君。   我决定,与你们何干?   所以……还是不要问了,还是不要见了,还是不要想了。   自己自私的做出决定,自己自私的承担结果,不要让她们知道,反正也不会有谁记得。   等到时间变化了,能记得一切的唯我一人,而我也将背负着十字架,承担一切罪责。   从今往后,正义的冠冕,不会为我留存。   白泷也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的固执,他竟舍不得往后退一步,而是选择转过身踏入了那扇门。   时间在手下为我攻坚所用,世界如掌中蝴蝶任我生杀予夺。   且屠神,待天青。 第三百七十二章 满城皆敌   日轮城,神宫。   巫女安静的跪坐在破损的庭院前,望着漆黑的天岩户。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就像是等待着被行刑的就义者,表情上见不到一丝的不安和恐惧。   她快要死了。   等待神宫修缮好的瞬间,她就必须将自己的心脏剖出来,丢进漆黑的天岩户里,让鲜血染红这块漆黑的石头,也只有这样平息天照的不满,让光辉重归世间。   瀛洲的古代有这样的神话,真是因为神楽舞让躲在天岩户里的天照听见了外面的热闹,她才会偷偷打开天岩户的门窥向外侧,因此一旦神楽舞的仪式出现了错漏导致失败,她必须填补这份责任,用自己的生命来天赋,如果仅仅是歌舞还不够,那就用残酷的刑罚。   这很残忍,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用一人的生命换取整个日轮城的长存,并不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巫女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瞳,呼吸柔和而静谧,她回眸看去,盔甲的武将在十步之外低下身,单膝落地:“巫女殿下……”   “不用这么称呼我了。”巫女摇头:“我如今只是一介罪人之身罢了。”   不论对日轮之国有多少贡献,一旦仪式失败,巫女便会从万人之上的现人神沦为人人厌恶的罪人。   想要洗清罪孽的唯一办法,便是以死谢罪。   这也是瀛洲长久以来的历史传统,集体的重要性远大于个人。   讽刺的是,不论哪一届巫女最终都会沦为罪人,因为巫女是不会轻易死去的,也不会被刺杀,所以能让历代巫女死亡的唯一原因便是仪式的失败。   有的巫女活了很久,有的巫女活的并不久,可她们最终无一例外的将鲜血洒在天岩户上,而代代巫女都是如此,直至如今轮到了她来旅行同样的使命。   或者说,宿命。   建御雷低着头:“我从不认为巫女殿下是罪人,要说有罪,也是那名外来者……”   他着实是恨透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异乡人,如果不是他的唐突出现,巫女本可以不用牺牲自己。   巫女默然,旋即静静摇头:“这些话,不用再说了。”   她无意和建御雷争辩,但她也并不责怪白泷。   至于为什么心间没有一丁点愤怒,她也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带着自己逃离了神宫,走出了这三百年没离开过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他的幽默谈吐让自己身心放松;或许是因为兔兔的味道真的很香,让她久违的尝到了食物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他陪着自己回到了家乡,听着自己将三百年的孤寂诉之于口。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一无所知,只是单纯被卷入了这场变故。   又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厌恶过那个青年。   她收回了目光,抬起手腕,手腕上系着的风铃叮当作响。   也或许……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吧。   巫女静静的不再言语,而建御雷也无法多说什么,不论他有多么不甘和愤恨,也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   世界上最有资格责怪和痛恨白泷的人就在眼前,而她从未考虑过哪些,他又有什么立场再说些愤恨之词?   而且,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把异乡人抓来血祭就有用吗?   建御雷沉默着退下了,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当月亮落下后,在第三天的黎明,他将挥下手中利剑,处决这位三百年来鞠躬尽瘁的巫女。   这很残忍,却不得不做。   因为没谁能代替他,他的刀是最快的,可以让巫女走的没有痛苦,就像是前几代巫女一样。   建御雷离开了,安静守在房屋屋檐上的黑鸦落在了地上。   八咫鸦靠近了一些,它在正面,所以一直看得见巫女的面容。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但比过去多了几分真实。   过往的巫女如同虚幻的云雾,站在这里,却远在天边。   现在的巫女有种活着的生气,不再是机械般的行尸走肉,只懂得祷告的机械死物。   可偏偏是到了如今,她才取回了作为人应有的那份鲜活。   八咫鸦看着便有点犹豫了,或许每一名神族亲眼看着巫女们生生死死不断轮回,内心早已疲惫不堪。   它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但说什么都不合适,都只是临终关怀,甚至说的难听点,简直是鳄鱼的眼泪。   就像是给动物安乐死一样,终归还是要杀的,只是给它减少一些痛苦罢了。   巫女有什么罪吗?并没有罪,只是需要她的死,来为日轮之城延续生命。   真是冠冕堂皇啊。   八咫鸦都觉得这太讽刺了,可它又能如何,规则已经定下,所有人都在体制下运转。   “巫女大人,听说过前代巫女的事么?”它突然说道。   “过去听说过,不过似乎已经忘记了。”巫女略微思考:“我的前代巫女,似乎是一次仪式也没能完成?”   “是啊,她仅仅接受了三个月时间的培训,便被送到了神宫。”八咫鸦低声说起过去:“神宫用了十五年才找到了,她是一家居酒屋的老板的女儿,是我找到的她,因为她的灵力很弱,身体也很弱,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不可能完成仪式的……”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把她送往神宫。”   “不,不是送去神宫,而是送往刑场。”八咫鸦苦笑:“我们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她一定会死,这种情况下,无异于在杀人,建御雷是刽子手,我也是……十二神将也是,所有的神官也是……冷眼旁观不等同于无罪,大家都是罪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结果。”巫女轻声说:“因为故事的结局已经定下了,这里是日轮之城,我们都生活在这里,就必须遵守它定下的规则。”   “那个女孩失败的时候,哭着跟我们道歉。”八咫鸦继续说:“然后建御雷斩了她,鲜血洒在天岩户上,她当时的眼神我记得很清楚,大家都不会忘记,她很惊恐,很害怕,直到最后才闭上眼睛,说了声‘好冷’……我们那时就知道,其实巫女也不想死的,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牺牲的,她那么努力了却没能做到,可她也不该死啊。”   “你想说什么?”巫女奇怪的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大家都很后悔,都是罪人,没有谁是无辜的,你已经牺牲了很多……”   “这不是你现在该说的话。”   “或许我是在忏悔吧。”它说:“向巫女忏悔。”   八咫鸦望着天岩户,它很想把这东西砸个稀巴烂,却又做不到。   巫女轻叹:“我没责怪你们。”   “如果你责怪了,我们反而会好受一些。”八咫鸦说。   巫女反而是笑了:“你们为什么认为这是一件遗憾?我不觉得多遗憾,即便是仪式成功了,这样的日子也终究有一天会到来的,我也会和过去一样活着,那对我真的一件好事吗?我想不是的……如果我真的不想死,我就不会回到这里来;可倘若我真的想死,是不是你们挥刀对我有什么区别?难道我握不住天丛云,舍不得血洒三尺?”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八咫鸦的羽毛:“你不用想太多了,也不需要这样来安慰我,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也想的很清楚了,相较于过去的巫女,我已经很幸运,至少来得及和自己道别。”   八咫鸦不知她早已看的如此通透。   一时间也无法开口,说这么多,说到底都是因为意不平,都是因为不公平。   它心中一口恶气咽不下去,既埋怨自己无能,也埋怨这天照大御神不讲道理。   八咫鸦还想说什么时,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隔着较远的一段距离,当声音传来时,伴随这一阵地面的轻微摇晃。   这可是神宫,日轮城最高的顶峰,高度不亚于璃月的那啥三眼童子居住的高山。   连顶峰都感受到了震动,听到了声音,证明动静一定大的惊人。   “难道是幽世开始攻城了?不可能啊,结界明明还在……”   八咫鸦张开翅膀,飞上天空,循着声音的源头,靠着鸟类的视力捕捉到了动向。   它的羽毛一抖:“那是……”   那是雷鸣。   击破了东侧日轮城大门的雷霆。   城墙被硬生生破开一道缺口,燃烧的火焰在破碎的城门上燃烧。   守城的士兵们围在烟尘四散的城门四周,而在前方的连天黑雾之间,有谁踏入了日轮城。   巫女突然按住心口,一阵心悸感袭来,令她下意识的望向东方。   漆黑天日下,硝烟气息散不去,天魔一人闯孤城。   异瞳所见,满城皆敌。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给爷爬   勾陈原本捧着一碗乌冬面吃的好好的,突然城门就炸了。   面摊在一块重石落下后已经没了,他手里的碗也没了,只剩下半截。   他本着不能浪费的心情,端起汤碗,吸完了最后一口面,然后才看向炸裂的城门口。   噗——!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结果这口面没来及咽下去就直接喷出来,吐了对面同样处于震惊的青龙一脸。   青龙跳起来,将手里的面汤连碗,直接扣在勾陈脸上。   勾陈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头顶的面条。   ……疯了,真是疯了。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们之间肯定有一个人不对劲!   “一个人把城门砸了,还直接冲了过来,这还是人吗?”勾陈将脸上的碗推了推,顺势顶在头上,他看见白泷单人闯进城里,那股气魄仿佛背后跟着千军万马,不比龙王还要霸气?   “来者不善啊……”青龙面沉如水。   “这兄弟,杀气十足啊。”勾陈咋舌道:“就知道这家伙不对劲,之前突然消失,又突然蹦出来,肯定是养精蓄锐后过来找麻烦。”   “恐怕不只是找麻烦这么简单……大概是冲着巫女大人来的。”青龙提醒道。   “他还有理了?”勾陈冷哼一声:“搞的跟我们抢了他的妞儿似的!”   “兰桂芝。”青龙听不下去:“什么叫做妞儿?粗鄙之语!”   “粗鄙之语但是有道理啊,那可是我们家的巫女大人啊,他哪来的理!”勾陈一拍大腿,头顶白碗,郑重道:“跟我肘!我们跟他说说道理去!”   青龙一愣,说道理……这道理说得清吗?   勾陈大步流星的走向独自闯城者:“嘿!那边的靓仔,我要跟你说说道……”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飞驰了回来,他竖着走了过去,横着飞了回来。   脸部刹车,顺着地面摩擦,双手并拢放在身侧,躺的十分安详。   青龙语塞:“……”   “看什么看?”勾陈瞪眼,直起上半身:“快扶我起来!”   青龙正要伸出手,就见到一道白影掠过,他下意识收回手,随后听见惨叫声。   “哎呀——!”   一个碗飞过来,扣在了勾陈的脸上,陷入面部肌肉里,留下了圆形的印记,他再度躺了下去。   勾陈把这个碗从脸上‘拔’了下来,瞪眼盯着不远处拍手的青年:“你不讲道理啊!”   “我讲物理。”白泷淡淡道:“讲什么道理,你们抢人的时候,跟我将道理了么?”   “我氜……”勾陈瞪眼:“抢人?那可是我们的巫女,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她亲我了。”白泷淡然道。   “?”神将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还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收了我的。”   “???”   “还没给钱。”白泷补上一句。   “我给!”勾陈中气十足道:“多少钱!”   “也不贵。”白泷竖起一根手指:“本天魔坐下缺个吹箫童女。”   “童女?”勾陈寻思这好像可以答应。   “……童女不好找,所以熟女也可以,我不挑剔。”白泷改口。   “熟女吗?”   “要三百岁以上的。”白泷继续附加条件。   “你搁这儿选百年人参呢!”勾陈看出对方完全没谈判的意思,根本在逗他玩:“你就不是来要好处的,你这分明就是盯上我们巫女了!呸,下贱!”   “是又如何?”白泷淡然道:“既然免费白嫖了这么多好处,我也该让你们知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得逞么!”青龙喝道,他是神将,怎么可能允许白泷乱来。   “你们可以不给,但我可以抢。”   白泷说完这句话便径直往前一步。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   “我今日就要带佢走,我睇下边个够胆拦我!”   话到头了。   勾陈抛出手中的碗,双手一拍地面,两块青石板如同触发的捕兽夹,朝着白泷砸来,只要他撑起双手阻挡,就必然要面临前后夹击的其他攻击,这种伤害不足以损伤他的体魄,但目的也就是拖住他而已。   勾陈对着青龙使了个眼色:“快叫人!”   他掀起了地面上的石板,神将勾陈的实力在十二神将中也足以拍入前五,虽然性格有点缺点,但是实力绝对不算弱,他很擅长地形变化,双手一拍就能制造出各种地形,操控土石进行交战,是战场中群战之中的佼佼者。   可操控土石之能……如何比得上异象?   白泷释放出精神力量的波长,便轻易的斩断隔绝了勾陈对地面施加的灵力。   如果说寻常的土石是通过灵力来干涉操控,就如同操偶师通过丝线来控制人偶的行动;那么天王异象则是发出命令,言出法随,以精神力塑造出它应有的样貌和形态。   于是土石崩塌,青石板折断,数十公斤重量的石头悬浮在半空,浮现出裂痕,继而龟裂,化作一块块碎裂的石块,重新在半空聚合,化作一条不完整的龙形,看上去更像是匹练般的蛇形。   青年踏步逼近,悬浮岩石随行。   勾陈难以置信:“这……”   青龙看不明白:“怎么回事?”   勾陈接连后退几步:“我的灵力居然被掠夺了,不受我控制,好家伙,你就是牛……”   飞石呼啸而来,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五米距离一瞬跨越,狠狠的冲击撞在了勾陈的胸膛上。   继而白泷打了个响指,蛇形石头散架破碎,化作飞溅的石块,方才勾陈灌入的灵力将土石化作炸弹,爆散的碎尸也具有相当的威力,方圆数十米一片狼藉。   勾陈身上十几处伤口在流着血,但勉强没有重伤,还能活动。   可青龙倒了霉,他试图偷袭,却反而撞了个满怀,已经被一脚踹飞出几十米之外。   “妈的卑鄙,居然偷我灵力……”勾陈啐了一口带血吐沫。   白泷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二神将:“我就是要牛头了你们整个日轮城,你又能奈我何?你们的巫女我抢定了,天照都拦不住,我说的。”   语毕,他跨步越过。   随后脚踝一紧,低头一看,脚踝是被勾陈紧握住。   他支撑起上半身,伤口里喷出几十厘米的血线,狼狈的笑。   “你不如考虑打断我一只手,我也好给个交代。”   勾陈这次眼里没有笑意,他似乎做好了被打死也不放手的心理准备。   白泷面无表情的举起右手。   勾陈以为他会直接一手刀劈下来,至少砍下一只手臂。   可并没有臆想之中的动作,他反而听到了一句嘲笑。   “靠着牺牲一名女子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   “却认为自己的坚持很有牺牲的价值?”   “真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白泷拎起他的衣领,低下头,视线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连自己的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认为这是勇气。”   “愚不可及。”   “有胆量,有觉悟,就去同幽世、同黄泉厮杀。”   “所以别指望我会尊重你什么……!”   “将无辜者送上刑场,你们也只是刽子手罢了……给爷爬!”   一拳轰在了勾陈的小腹,他的半身盔甲都被一击击碎,连通他内心的坚持也被击溃。   若只是单纯的击败他,他或许还会再站起来。   可若是言语诛心,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质疑,一旦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白泷抛下口吐白沫的勾陈,望着高耸入云的神宫,继续前行。   他的心念从未如此通达,因而愈战愈强。   就连那先天玄关的瓶颈,也不再遥不可及。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且随疾风,拾级而上   “是他。”   “他闯进来了。”   “那个异乡人?可恶,他怎么敢!”   神宫之中,神官们的声音喧哗而吵闹。   之前那名异乡人留给他们的印象俨然过于深刻了,他既然能闯的出去,未必杀不进来!   事实上日轮城的东侧大门已经被破,一切都没了声息。   日轮城的居民数量虽然很多,加上外来的乡镇的住民,接近百万,但是纯粹的战士却并不多。   十二神将就是明面上的战力,他们属于神族,寿命漫长且实力远超寻常人。   再加上日轮之城太小,很少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每个地方保留的治安力量加起来数量也不超过一千。   十二神将负责神宫的安危,在大多人看来就已经足够,在上千年来的天照的庇佑之下,他们早已故步自封,从未考虑过如何对幽世反击,所以面对强敌时表现的手足无措……明明敌人只有一人!   砰!木桌断裂,刀鞘砸落在桌上,击断了这幅木桌。   建御雷的眼瞳在盔甲下面闪烁着紫色光亮,他如同两军对垒时的主将,坐在绣着家纹的白布围绕成的本阵之间,看着吵作一团的神官们,如同望着一群乌合之众。   “没什么可怕的,敌人不过区区一位。”   “十二神将难道不足以镇守神宫的安全?”   “真不知道你们在慌乱什么!”   他冷漠的声音落在议事厅内,掷地有声:“即便他真的闯了进来,我也定当会将其斩杀,如果你们不放心,即便是我现在直接去斩了他也无妨。”   神官众们面面相觑,见到建御雷这番态度,心中稍稍安定。   “我们自然相信建御雷阁下的武力……”   “那就别说什么废话了。”建御雷冷漠道:“我会亲自迎战他。”   “等等。”一位年老神官道:“这异乡人只是一名疯子,我们可以不在意,但是重要的是这仪式啊,一旦仪式没能执行彻底,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务必……”   “务必什么?”   “唯有建御雷大人才是处决罪人的最佳人选,希望建御雷大人可千万不要再犹豫了。”神官长举起双臂,恭敬道:“此事涉及百万民众,日轮之城的存亡,所以……”   建御雷覆盖着面颊,可所有人都听见晴空中落下霹雳雷霆的声响,他的手握着刀鞘,布都御魂灵剑没有出鞘,可那股杀意却飘荡在议事厅之中。   这是在逼他早些动手。   “你们,是怀疑我故意留手,拖延时间?”建御雷声若雷鸣,低沉的鸣着。   “岂敢。”神官长摇头道:“只是希望建御雷大人不要耽误了正事……处决罪人,让天照大御神怒火熄灭才是最重要的事,区区异乡人根本不需要您亲自处理……”   “如果我执意如此?”   “那只能由我等来代劳了。”神官长直起腰板,平淡道:“无需布都御魂,天之丛云亦可。”   建御雷冷冷转过身,他推开了议事厅大门,压抑着无言的雷鸣离去。   日轮城中,能处决巫女的刀有两柄,一柄是布都御魂,另一柄是天之丛云。   布都御魂是建御雷的佩刀,所以他长年以来担任着刽子手的职责,以至于被十二神将疏远,被日轮城民、被同族们所敬畏;而另一把天之丛云掌握在神官众的手里,为的就是防止巫女不履行职责,用来处决她。   所以,神宫本就是巫女的牢笼,她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   神宫的神官众们支配着日轮之城,也控制着巫女的生死。   这群神官才算是神宫的真正控制着,而包括建御雷、十二神将在内的诸位神族,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超过千位,具有战斗力的就更少了,事实上掌握的话语权也不算多。   他愤怒,可又能怎么样?   他是建御雷,是守护神宫的武神,这份职责在这里,再多苦涩也是打碎牙往肚里咽。   只是,只是啊……   他宁可自己去直面万千大军,直面黄泉幽冥,也不想回头再去看那道美丽背影。   他已经对巫女拔刀过一次,所以不想再拔刀第二次。   一次就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建御雷来到神宫正门,撩起披风,盘膝坐下,双手放置在交叠的双腿的膝盖上,看向神宫参拜道尽头那片朱红色的鸟居,数以百计超过千数以上的鸟居并列成排,如同伏见稻荷大神社所在的神之居所,却远胜其壮阔巍峨,这片风景,他看了很久很久。   如今,他盼望着在那里会有谁出现。   ……   同一时刻,白泷穿过大门,来到了神宫的阶梯之前。   山路陡峭,围绕着这座山峰崎岖往上,盘旋着如同巨龙之躯,一眼望不到尽头。   千之鸟居,或许阶梯也有上千。   登山不是一件难事,但踏入这里,就等于踏入了神域。   也不知多少人来到这里,怀抱着朝圣的内心,一步步攀登。   白泷只是看了一眼,便踏出了第一步,拾级而上,脚步轻快而惬意,神态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敬畏。   风中吹起有些寒冷的风,拍打在青年的面颊上。   他仅仅往上走了不到一百台阶,风中便传来了肃杀之声。   悠扬的笛声飘荡而来,十二神将中的太常吹奏着笛子,声音牵动了落叶,道路两旁的树叶飘零,树叶在空中化作如同刀剑,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攒射而来。   看似锋锐,实则却没能突破白泷的护体真气,他望着几十个台阶外的太常,继续往前走去,越靠近,笛声越发悠扬,而声音越发清脆,杀机也就越发恐怖,对方似乎想要让他知难而退,靠得越紧,叶子中蕴藏的劲气和声音越发危险且致命。   直至双方距离不到二十个台阶的时候,白泷的护体真气方才被划破,他的面颊浮现一抹血痕。   随后他继续踏进,当距离不足十个台阶的时候,杀机交织密如网罗,那是无声的警告。   ——再往前,可能会死。   天魔流露出一丝笑意,当着我的面玩弄音律,玩弄音波,玩弄劲气?   你可闻过神天响?   白泷一步便跨过了十个台阶,天魔真气震散了那股独特的音律。   这笛声最为危险的不是在于杀机,而是在于对精神的影响,可得了神天响神韵的白泷,根本不惧任何音律的精神干扰,那可是天下绝响。   他走过太常身边,望着已经瘫软下去的神将,淡淡道:“吹的不错。”   继续拾级而上。   白泷越往上就走的越慢,因为敌人的数量变多了,实力也更强。   十二神将一共十二个,可以理解成黄金十二宫,白泷现在就是在重走青铜五小强的道路。   每一名十二神将都掌握不同级别的力量,因为力量体系不同,实力不可按照境界划分,可他们是神族,且活了足够久,一个个对能力的运用都相当出色。   勾陈、太常是被白泷克制,而其他的神将则未必是,想要全部平推过去,确然需要一定苦工。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一拥而上,这也简单,因为十二神将的关系也是亲疏有别,不一定擅长协作。   之前是为了带巫女回去,方才来了八位神将,但实际上出手的神将仅仅只有几人。   现在他们分别三三两两的守在不同的位置,反而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通过车轮战的形式,不断削减白泷的体能,就如同给强大的兽王放血,直至它的疲惫超过极限,自然会倒下。   若是一拥而上,反而会导致互相掣肘,很容易被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因为在正常的世界观下,可没有‘关闭友军伤害’的选项。   十二神将运用了自认为最合适的战术,可同样这也契合了白泷的想法。   他的天魔真气早已内天地大圆满,距离突破先天玄关只差一个契机。   他不缺积累,缺乏的是磨砺和压力,就像一根弹簧,把他压的越狠,反弹的越高。   这些敌人实力各有千秋,带来的压力或轻或重,所以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磨刀石。   宝剑锋从磨砺出,以战养战。   他并不焦急,焦急也无用。   于天魔而言,踏平神宫,只是第一步。   他真正的目的,是亲手踏碎这可笑的轮回。   “所以……”白泷低语:“别着急着去死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如你所愿   八咫鸦不安的抖动着翅膀。   它觉得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或者说,正在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但它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了这儿。   巫女的重要性高于一切,它的那点好奇心不足以支撑它在这关键时刻离开。   好在神官们来到了这里,八咫鸦正打算开口问个明白。   然而它并未等来什么解释,甚至没来及开口,视线就看向了这群神官的中央。   神官长在最前方,但他衰老而瘦弱的身躯根本遮掩不住背后的古朴箱子。   那箱子像是从泥土里刚刚挖出来,外层并不是木头,而是岩石和钢铁构筑而成,漆黑的外层看上去便十分结实,数十道铁索被一枚符咒牢牢绑死,看得出至少数百年历史。   八咫鸦瞬间眼睛赤红了,它认得那东西,虽然只见过一次。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八咫鸦大人不必明知故问。”神官长语气平淡。   “我让你们解释清楚!”八咫鸦嘴里喷出漆黑的灵气。   神官长沉默片刻,旋即淡漠的说:“建御雷大人去阻拦那名异乡人,已经无暇管这里的事,为罪人介错之事,只能由我们来代劳了。”   “好一个代劳。”八咫鸦发出冷笑:“你们就这么等不及么?还是说堂堂日轮城的的第一武神也信不过?”   “万事总是需要额外的保险。”神官长恭敬且从容的回答:“我们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数,建御雷大人若是赢下来也好,可他倘若是输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坐视贼寇闯进来?”   八咫鸦只是冷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群神官未必是这么想的。   用这样的道理作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他们只是想要快点完成仪式,甚至不愿多等一会儿,不愿等巫女的祷告结束,便赶忙着将她处死。   八咫鸦觉得很恶心,它以为自己和同族已经足够恶心,但没想到眼前的神官们更加令人不齿。   为大义而牺牲,或许在他们看来是一件光荣的事,但说到底就是刽子手。   让建御雷动手,尚且能接受,因为布都御魂是灵剑,不留痛楚。   可若是采用了天之丛云,巫女将会承受莫大的痛苦而亡。   天之丛云是素盏鸣尊从邪魔的尸体里取出的绝世宝剑,由邪魔的灵力孕育而生的兵刃,能是什么善良之剑?   那是日轮城中最锋利也是杀性最重的利剑,用它作为兵刃处决巫女,根本是不留一丁点体面。   倘若说死神中用双极处决朽木露琪亚是大炮轰蚊子,那眼前的做法和凌迟处死也没什么区别。   死可以,但如何死,区别很大。   八咫鸦连冷笑的意愿都没了,三只赤眼冷冷的盯着神官们。   “还望八咫鸦大人见谅,我们也是为了日轮城。”神官长搬出了老一套的官腔说辞:“也希望您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当仪式失败,她已不是巫女,而是罪人了。”   职责,是啊,职责……   神族是被契约束缚的一族。   它们有着悠久的寿命,却也不能和人类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它们想要存活也得依赖于日轮之城,说是神族,其实更像是和真正的神祗定下了契约的远古生命们,按照契约的规则做事,而这些规则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定下。   契约的唯一核心便是顺从效忠于神祗,并且永不背叛。   所以八咫鸦没办法对这群神官亮起利爪,天照大御神因为仪式的失败已经足够愤怒,如果这时候掀起内讧,血染神宫的后果,或许即便是巫女的鲜血也不能让阳光重回大地。   它赌不起。   可它也快忍不住了。   因为这太他妈的没道理了。   “要处决罪人,随你们所想。”   八尺鸦道:“但是现在还不行,月亮还没落下去。”   神官长苍老的面容紧迫了几分:“恕我直言,现在理应……”   “你可以试试打开那盒子试试看。”   “天之丛云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一把剑。”   “你非要强行动用,不按规矩来办,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八咫鸦冷漠的回应,讲规矩可以,那就讲规矩到底。   它盯着神官长这老家伙,三只眼瞳的冰冷杀机令老者不消片刻便低头躲闪。   “……”神官长嘴唇嚅嗫两声,似乎是骂了什么。   八咫鸦并不在意这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家伙。   它只想守着巫女的最后一点清净,虽然八咫鸦内心并不认为那名异乡人真的能直接杀进神宫,突破十二神将的层层堵截,但它还是决定了选择拖延时间。   哪怕异乡人落败于建御雷之手,只要建御雷回来了,也就可以不用动用天之丛云。   它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偶然间,八咫鸦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倘若是那名异乡人赢了,又当如何?   它蓦然的看向天岩户前端庄坐姿的女子。   真的走到那一刻,它希望由她自己来选择。   ………………   建御雷在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这种坐在阵前如临大敌的心情,在久远过去,随着素盏鸣尊斩杀大地中无尽妖魔的那段时日,他也有过浑身浴血而战,痛饮而歌的豪迈。   而这份豪迈不知何时已经逐渐退缩成了如今的沉默。   或许是因为这把布都御魂已经很久没出鞘过了,唯一值得他为之拔刀的对象,居然也是他世代守护的巫女。   而每一次出鞘斩的竟不是敌人……   何等讽刺啊。   让一名功勋赫赫的武神落得如今这番田地。   建御雷拔剑四顾,发现连敌人也没了……   没什么比这更加可悲了。   好在如今他似乎可以从这份重担之中解脱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轻松心情了,似乎不自觉的在轻笑,在期待着千鸟居的云雾之间,有谁走来。   ……快点来吧,我等不及了。   他如此的念想着,心声焦急,迫切的渴望着敌人的出现。   因为敌人是他的存在意义,因为敌人也是他的解脱所在。   于是,敌人真的来了。   脚步声起落,踏落在阶梯上,富有节奏,带着轻快韵律。   千之鸟居,云雾丛生,浮现出人形的轮廓,穿过皑皑薄雾,披着银色的月光羽织。   建御雷凝神看去。   天魔踏过了最后一个鸟居,双足落在了神宫的参拜道之间。   随着他的踏入,连气息也变化了,那种无言的气势,那种强烈的自信,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傲。   和之前所见截然不同,宛若脱胎换骨般凌厉,简直是一把绝世宝刀。   建御雷望着天魔,他很想掩饰下自己的表情,掩饰一下内心的激动和澎湃的热血。   可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他眼中的电光便不由自主的流淌出来,紫意正炙。   那是强敌之间的感应。   建御雷笑了,低沉的笑了,哈哈哈的笑声回荡在参拜道,回荡在这并不宽阔的神宫正门。   “十二名神将,竟也拦不住你……”建御雷低声道:“半个时辰不到,你便闯进来了。”   “羚羊成群结队如何能对抗雄狮?”白泷平静道:“一群蜷缩在日轮城里的食草动物,连如何咬碎敌人喉咙的血性都丢了,凭什么拦我?”   建御雷神色一肃,旋即低沉道:“你说的不错……失去了血性,便失去了一切。”   白泷不是来讨论哲学的,他说:“既然知道,那就……让开。”   “可以。”建御雷的拇指推动刀颚,布都御魂出鞘一寸:“先杀了我!”   白泷沉默三秒,飒然一笑:“好,如你所愿!” 第三百七十六章 身在彼岸   战斗,在发生。   战斗的本质是厮杀,这绝不优雅。   哪怕只是切磋也时长出现致人伤残之事,扳手腕也会把人手臂折断。   更遑论是真刀真剑的战斗,不过是刀光一掣,可能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伴随着切肤入骨的手感而命落黄泉。   不过达人级别的武者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因为他们不会轻易动手玩闹,武对他们而言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鞘的兵器。   白泷很喜欢一首古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他最爱这首古诗,至于为什么不是侠客行,因为太长了,懒得背。   要砍人之前,难不成还要诵出那么长洋洋洒洒的一篇诗?   《剑客》的聊聊二十字中道尽了侠客风范。   什么是侠客?拔剑不为己,是为了他人。   剑器藏宝匣,不轻易出鞘,白泷认为真正的武该有的形式便是如此。   若非到了万不得已,若非遇到了不平事,他的心中利剑可以不出鞘。   可若是一旦出鞘了,便很难收回来。   谁拦他,谁当死。   白泷从日轮城东城门打穿了防卫线,又从神宫山脚一路杀到神宫正门,所有人都认为他该疲惫了,像一只奔袭千里的猛虎一样,伸出舌头倒在水池边上喘气。   可当兵刃碰撞的刹那间,所有的质疑和庆幸都被被抹除。   他不仅没有半点疲惫,反而越战越勇,甚至如同刚刚结束了热身似的,远远看不到其极限何在。   他的确正在高速的成长,甚至可以说是迟来的蜕变。   白泷身上积累的奇遇很多,能和那么多江湖大佬称兄道弟、被先天武者奉为圭臬,大多是源于这些奇遇带来的光环以及他自身的人格魅力。   这和实力不相关,事实上他的积累放在任何一位武者身上,都足以让对方一步登天。   可他甚至卡在先天玄关这道门槛上跨不过去。   然而厚积薄发,庞大的积累总归是能发挥好处的。   他在交锋之中越发游刃有余,直面建御雷不断挥砍的剑刃,心中泛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天魔举起右臂,徒手劈出漆黑的光刃,花神七式的普通招式在霸道的天魔真气的催发下已经能离体伤人。   劈出的光刃向前平推,如同一把斩首大刀的锋芒,紧接着这道锋芒被紫雷灵刀劈砍成两截。   残余的光刃飞入两侧,气浪掀起尘土,鹅卵石飞溅,砸落在琉璃瓦上,砖瓦破碎之音响彻。   交手余波始终保持在三步之外,不影响到二人的实际交锋,白泷始终没有抡起四式轰雷,而是靠着手脚与之近身搏斗,虽然重武器对这类脆弱的兵刃有克制效果,可他还真有点担心一锤子下去,布都御魂直接碎了,他还不知道怎么修。   白泷的近身短打技巧练的不错,他过去最喜欢靠着国术的战斗理念来应对一些花里胡哨的武者,对于近身战的弱点暴击掌握的很到位。   刀刃是中距离武器,一旦被贴身,手中利刃也很难发挥作用,白泷扯住建御雷的盔甲,三段连击狂揍对方肾脏部位,紧接着扣住衣领,反手一个过肩摔。   一招两招三招,连续三段猛摔。   建御雷的面甲下方浮现出殷红,他终是没忍住咳出一口老血。   白泷如果有本事再接上一招地狱极乐落,保管他当场去四季大人那里报到。   可惜建御雷的盔甲并非白穿,盔甲挡住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当注意到白泷还想继续施展摔投技时,建御雷直接爆发灵气,他浑身紫雷满溢,触碰之时,白泷被这股雷霆灵气震退,手指有些轻微麻痹,若非是五式震雷主动吸收了雷霆灵力,恐怕他会直接陷入麻痹状态。   他对雷霆的抗性已经不弱,可建御雷的紫雷不是低等级的雷霆灵力,很难被吸收,如若他能掌控雷霆相关的异象,或许能够完全无视对方的灵力性质。   白泷挑眉:“爆气,看来你撑不了多久了。”   “试试看。”建御雷双手握住了布都御魂,那一刻他的气势变了,像极了更木剑八这挂壁从单手持刀变成双手持刀的气势变化。   紫色的雷霆在他的躯壳上闪烁,刹那间,他的速度爆增至难以想象的极速之中,数十倍于之前的危险性就这么席卷而来,随着建御雷双手握刀,对着正前方挥出一剑,神宫顶峰迎来了一次并不久违的震动。   乌云密布,雷霆疾驰。   建御雷的灵力属性不同于其他的雷电,紫雷的属性白泷早已在后世的布都御魂身上见识过了。   它的特点有二,一是麻痹;二是快。   前者甚至不足后者的十分之一重要。   白泷掌握的四式轰雷是威力刚猛,至刚至阳的雷霆;而建御雷的紫雷则是疾驰的闪电霹雳。   于是他爆发灵力,挥刀斩落,便如同霹雳一闪。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速度足够快,任何防御都会被击破,就连一滴水,快到极致后也有着穿透山石、击碎钢铁的力量。   而建御雷作为武神,他的斩击自然不只是一刀!   第一刀斩落,紫雷一闪,他仿佛只是和白泷擦肩而过,只是身形平移到了另一个方向;紧接着是第二刀,这次不是竖劈而是平砍;然后是第三刀,这一次是袈裟斩;再然后是第四刀,第五刀……   每一次都是一闪而过,最初挥刀还有大约半次呼吸的间隙,可到了第三刀之后,连空隙也不再有,无数的紫电闪光交织的密密麻麻,将白泷包裹在刀光之间。   等到最后,连残影都不剩下,紫电如雨。   人影也看不见了,仿佛身躯的每一道缝隙都被紫电光芒所掠过。   可谓是剑光如我,斩尽无杂。   建御雷停在了原本的位置,这是他的绝技,也是他的必杀之招,出手绝不可能留情。   他在千年来,每次练习这一招的时候,仅仅只能维持七次连斩,他状态最好的时候也只用出了九次,远不及巅峰时期的三十三连斩,而刚刚斩了多少次……五十次?六十次?八十次?还是上百次?   他已经记不清了,已经忘记走了多少个来回,以至于到了最后,他连自身都仿佛化身剑光。   当天魔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他时,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无非只是想要击败眼前的敌人。   那时只想着倾尽全力,所以不仅突破了巅峰时,甚至连自我的极限也轻易的超越了。   这值得赞赏。   于是有掌声响起。   双手拍击的鼓掌声清脆的在建御雷的侧后方响起。   青年的左瞳亮起妖冶幻惑的光芒:“打得不错。”   建御雷心惊,他竟从未察觉到,对方到底是何时脱离了他的剑光范围。   明明他的斩击如此之快,范围这么大,别说是人了,哪怕是一只老鼠也绝无可能逃脱。   可内心再如何疑惑震惊,事实都是事实。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下意识击中灵力,挥出一斩,可他的刀没能落下去,因为他的手腕被扣住了,天魔已经欺前,徒手无刀取,扣住对方手腕的同时试图摘走了布都御魂,这是雨宫荧教他的招数,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只是建御雷反抗顽强,不肯丢手,同时试图反手锁住白泷的手腕,可他小觑了对方的力道,也低估了天魔的霸道,夺刀不成改成强行挥拳横扫,建御雷没来及握住刀柄,拳头已经轰了过来,拳风横冲直撞,轰落在建御雷胸膛,刹那间他的盔甲分崩离析,感受到了如同遭受泥头车正面撞击的冲击力,直接灵魂出窍。   当他中了这一拳的同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败了。   建御雷似断了线的风筝般抛落在参拜道的尽头,身形嵌入了紧锁的神宫本社大门,撞开了朱红色的门扉,散落的砖瓦落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有些涣散的视线看着漆黑的天穹,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白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瞳里的光影熄灭,眼里有一丝后怕。   如果刚刚中了那酷似刻晴大招的一击,恐怕现在已经遍体鳞伤,菠萝菠萝哒。   武者的灵觉给了他警示,否则他不会预判对手的出招而使出了天魔绝学的第三招。   这第三招也是白泷虽然会了但是并不乐意用的一式武学。   第一招,天魔怒,是控制和打断效果的范围技能,适用性极强;   第二招,天魔噬,白泷不打算对人使用,因为太过于狠辣了。   而第三招,名为天魔幻,是一种高明的幻术和魅术。   有这一招,哪怕不懂任何身法也可来无影去无踪,肆意的将敌人玩弄于股沟之间。   当白泷初步掌握了伪境天王异象之后,这一招随着天魔功升级而自然掌握,精神力量的增强也让这一式的威能得以发挥。   明明没学过,但就是会了,就像是冲国人自带的繁简体转换一样……可谓是魅功天成。   所以他不乐意用这一招,同时越发肯定,这天魔功的创始者绝对是个女人。   ————————————   ps:其实招式是叫做天mo魅的……然而魔mei是个屏蔽词汇,我就很emmmm…… 第三百七十七章 逆光而行   天魔幻制作的幻影躯壳代替白泷承受了斩尽牛杂的雷光。   白泷得以安然无事,而他付出的也只是少许的真气和精神力。   由此可见这一招的确有着和其他两式并驾齐驱的资格。   毕竟是天魔绝学,没有一招是多余的。   白泷跨过朱红大门,往神宫内踏进,他走过建御雷身侧。   建御雷躺在地上,目光有些涣散,眼神空洞的可怕。   “等等。”   他叫住了对方,声音沙哑,一开口便咳出鲜血。   他想要撑起上半身,右手撑住膝盖。   “你还没有……咳咳……还没了结我。”   “哦?你在求死?”   白泷淡淡的瞥了一眼这落败的武神。   “我败了,我无所怨言,但你要闯进去,就该杀了我。”建御雷抛出手里的布都御魂:“斩了我……如果你输了,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斩杀你。”   “呵……”白泷嗤笑:“你到现在为止,还认为自己没错?”   “不,我知道的……”建御雷摘下了面甲,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如恶鬼般狰狞的面孔,皮肤是赤红色的,样貌丝毫不英俊,比起他的面具还要可怕,他似乎打算让白泷斩下的他头,所以跪坐在了地上,像是武士切腹时的坐姿:“我知道,我们的选择是错的。”   早在一开始,选择的道路就已经错了。   选择了苟延残喘的结果,只会沦为任人鱼肉的下场。   错误的选择怎么可能带来正确的结果,所以他才沦落到这般下场,堕入这无尽轮回的修罗道中沉沦痛苦。   “既然知道……”白泷皱眉。   “为什么不悔改?”建御雷咳出鲜血,他低声道:“该如何悔改?难道要让我们去对日轮城的百万民众诉说,过去的历史都是错误么……其实我们都知道,可我们根本没有选择,所以才如此悲哀,只能不断地一遍遍的重复错误,直至身心枯朽。”   建御雷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关。   即便心知肚明已经错误,可他也没办法去纠正,去改写这一切。   他没有别的选择,过去的历史,手上的鲜血,背负的罪孽,都不允许他回头。   他不能低头,也不能道歉,更不可能说一句‘对不起’。   犯错的人是不会自己悔改的,没有勇气,也配不上执著。   他已经置身于血海,所以找不到彼岸。   “我已经坠入地狱,如何能将人拉上彼岸。”   “只有始终身在彼岸的人,才有资格将谁拉上彼岸。”   “我不过只是刽子手罢了,如果我放下屠刀选择忏悔,曾经自甘赴死的巫女岂不像个笑话?”   建御雷低沉的说。   “所以我不能后悔。”   “我即便死,也是战死。”   武神呢喃自语着说。   “我真羡慕你,从一开始就在彼岸上,且一直都在。”   “你没输给这庞大的日轮城,也没输给那所谓的大义。”   “我过去屠杀过无数的妖魔,本以为那就是敌人了,没想到竟活成了如此窝囊的模样……”   他看向白泷,眼神平静。   “斩了我吧。”   “然后……把巫女大人……”   话音未落,四十五码的运动鞋底贴上了他的脸,建御雷往后倒飞出去,顺着地面滑行了五米。   他的牙都掉了三颗,脸上多出一个灰色鞋印。   建御雷被一脚踢懵了,捂着脸,满脸‘为什么踢我’的错愕表情,像极了突然被家长打了一耳光的倒霉孩子。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踹你一脚,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自顾自的巴拉巴拉的说一大堆。什么彼岸不彼岸的,什么大义不大义的?你心理活动、内心戏怎么这么足?”白泷挖了挖耳朵,淡淡道:“想我杀你,你问过我的意见了么?不好意思,爷不乐意了,你该哪去哪去吧。”   ……你躺平了任我砍,我反而没兴趣杀你了,你如果有点骨气跳起来吼一声为了部落,或许我这联盟狗乐意赐你一死。   “你这不合……”   “去尼玛的规矩?”白泷怒骂:“规矩是人定的,想改就可以改!你爱死,自己找个雷霆崖跳下去,爷不伺候你了,告辞。”   “你……”建御雷怒道:“怎么像个流氓土匪似的!”   战士的荣誉何在?忠诚何在?尊严何在?   “你错了。”白泷认真的反驳。   “我错什么了!”   “不是像,我就是土匪。”白泷坐实了土匪的名头:“老子就是土匪,进来抢娘们的,不行?”   “……”建御雷哑然,居然臭不要脸的承认了。   “别指望我去理解你们那一套老掉牙的武士、名誉、忠诚……阿巴阿巴阿巴的……真是傻不拉几的玩意。”白泷咋舌:“这些都是废话,都是虚的,我既没有兴趣了解你们的过去,也没有心情体会和同情你们的经历,更没有必要去听你们感动瀛洲的自我表述。”   “不论你们如何说,不论你们怎么想,事实就是事实,现实如同铁证。”   “你们将巫女作为消耗品,用人命维系这虚假的日轮城,不论动机多么高尚,都是不折不扣的杀人行为。”   “仅此一点,你们便再无任何荣誉可言。”   “不过都是群懦夫,就别向别人讨要尊严了。”   “尊严,不是别人给你们的,那是你们自己丢的。”   “别说我这种和平主义者不肯放过你们,哪怕是拳师们听见,都要喷到你们整座城的人淹死在吐沫里。”   白泷冷目相对。   “想死,随你。”   “但是,别脏了我的手。”   白泷跨越两个世界,这类人他并非没有见过,反而见过很多。   越是自诩为了不起的大侠,越是容易犯这种类型的病症。   死到临头的时候,还要说些微言大义的话,彰显自己多有正派,可笑的是有些人居然还信了这种鬼话。   在他看来,这类人都是精致的自我主义者。   他们或许是死了,却把自己的死包装的很漂亮。   用死亡来逃避,这样就能怀抱着荣誉而解脱,可以给自己一个安宁的结束。   但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白泷可不允许这类人怀抱着自我满足而死,怎么能允许他们微笑着成佛。   真是可笑,你双手的累累血债就不偿还了?一死了之,死了就以为结束了,什么都不管了?   如果他们后悔了,反而应该让他们活下去,活在地狱里,让他们怀抱着后悔、愧疚的活,痛苦的折磨的度过余生,偿还罪孽直至死亡,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否则,为什么确定执行死刑的死缓被认为是最恐怖的判决?你认为那是人道主义关怀?那是最恐怖和折磨的刑罚,每一次睁开眼都距离死亡更进一步,带来的精神压力宛若置身于无间地狱。   白泷是天魔,不是天使。   原谅人是上帝的事,不由他来负责。   指望他对有罪者温情脉脉的好生安慰,然后拍拍对方肩膀笑着说‘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之类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恶人是他这名阎王手下的小鬼。   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很多事透过现象看本质。   白泷不杀建御雷,除了有折磨他良知的意图之外,也是因为他根本不重要,这就是个工具人。   他不是什么刽子手,只是刽子手挥动的那把屠刀。   屠刀尚且有良知,刽子手却没有,真是可笑。   白泷继续往前,神宫本厅就在前方,他已经感受到一阵危险的魔性气息……   或许再往前几步,就能看见最真实的人性。   而他已经无心关心那些,只想着快点过去,快些见到白衣红裙的身影。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小兔子乖乖   月亮下落。   黑日上浮。   如同丧钟般的声音回响在神宫本社之中。   “时间到了。”   “启封吧!”   神官长耐着性子等到了天明时分。   直接挥手,赦命其他人揭开了箱子的符咒。   天之丛云是八岐大蛇的尸体中的利刃,是这绝世凶兽、妖魔之王躯壳内的力量源泉。   即便冠以‘天之丛云’这样的名讳,也不能减少解封时释放出的魔性。   这是一把魔性十足的兵刃,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的,过去使用它的人名为素盏鸣尊。   可惜他已经死了。   于是世间在也没有谁能有资格使用这把兵刃,它是一把纯白色的剑,释放着微光,缠绕着云雾,仿佛仙气缥缈,实则汇聚在这云气之间的曾经惨死于其中的无数魂魄。   八咫鸦盯着这把丛云剑,望向远处紧锁的大门,却始终不见人影。   ……没赶上么?   八咫鸦心中幽幽一叹。   可它不知道的,看不见也是自然的……这群神官已经升起了结界,想要进来就只能硬闯。   哪怕是建御雷赢了,他也进不来。   天之丛云处决罪人必将做成事实。   没人敢去握住这把魔性的利剑,因为一旦触碰到它,轻则被魔性浸染化作疯魔,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神官众们盘膝坐下,大约十人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撒向匣子里,血气萦绕,通过献祭生命力的方式暂时获得这把兵刃的使用权。   神官长手持一枚御守,这枚御守中是素盏鸣尊的一截指骨。   他死去之后,尸体几乎没有留下,这一截指骨是货真价实的圣遗物。   通过它才能控制住天之丛云。   魔性十足的草薙剑悬浮飘于半空,它漂浮之时,剑吟之音不绝于耳。   白雾般的丛云之影看上去宛若八首之蛇,仍然能窥见曾经显赫一时凶焰滔天的绝世妖魔的残影。   神官长的脸色凝重,操控这把利刃并不容易,不是指哪打哪,而是需要让它锁定目标,至于什么时候出剑,看它自己的心情。   就像是程序员上传了一截程序,出不出bug,全看它自己够不够努力。   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掠过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这时候,其实为了防止巫女逃跑是需要将她捆绑在木桩上的,过去处决罪人大多采用这种方式,死亡后的巫女尸体也会被丢入神木的树枝之中燃烧,然后将骨灰撒入云海。   但没有谁真的这么做,因为不敢,因为她根本不会逃走。   巫女停在天岩户的前方三步之外,她回眸看向那把漂浮的云气之刃,眼中并无惧色。   因为那是她的解脱。   她终于要死了。   活了三百年,足够久了,她回想过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时间走的太快,一眨眼便消失不见,她知晓的那些都已经化作灰烬消散殆尽。   以至于很多事她都忘记了,连这名神官长的名字叫什么都不记得。   她看得出对方神色中的畏惧,越是色厉内荏越是在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胆小者总要举起利刃来保护自己,只是这把刀并不一定会对着强者,也可能是对着弱者。   所以她不痛恨对方,他只是在害怕罢了。   要说起名字的话,她突然想起……   自己似乎并不知道那个青年的名字是什么。   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明明姓名都不知道,明明相处不到两天时间,却感觉认识了很久。   她竟是不自觉的浅浅一笑。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代表容易忘记。   倘若将来有一天,那个人突然想到有个白衣红裙的女子曾经和他交谈过,却怎么都记不起对方的模样和名字,大概他很快就会放弃去回忆吧……这样就很好,就像是一场梦,梦过无痕,什么都不会留下。   梦境是毫无意义的,她希望自己也是如此。   巫女平静的看着那把利刃,看着蛇影交织的丛云之剑。   “来吧。”她说。   丛云喷吐出云气,仿佛毒蛇吐出毒液。   利剑震颤,感受到巫女的求死之心,它变得更加锋利,迫不及待的想要贯穿这幅孱弱的躯壳。   神官长握紧手里的御守,正要动手之际。   刹那间,轰鸣声传来。   封锁着神宫核心的朱红色大门发出宛若钟鸣般的声音。   这一声如同敲在耳畔,震动的声音像极了陨石投入湖面,神官众们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望着那朱红门扉。   这里是神宫的核心地带,它的阵法是最完整的防守阵势,朱红色的大门上有七七四十九颗金色钉子,大门本身连通围墙上都有周天星斗的图案,早在修建的最初,它分别被数位神祗灌入了神力,即便是漫长岁月没能磨灭上面的一块红漆,它的隔绝力量如同划分出了两界。   正面撞击之,就如同徒手拆开山般不合理。   然而无人能无视那种撞击声,就像是谁手持攻城锤,一锤子一锤子八十八十的不断砸落……闪烁着星辰光辉的防御阵法由白转蓝色,再转为赤红,最后变为漆黑……它的破损程度肉眼可见的突破到了临界点。   任何东西都有韧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可每次承受撞击之后反弹的力量都会被蛮横的镇压回来,像极了一颗炸弹连续不断的被引爆,爆炸之后连续爆震。   在这令人崩溃的连续轰鸣之中,还有几声清晰且礼貌的敲门声。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脍炙人口的童谣以一种近乎威胁的强调说出口,这句念白顿现恐怖。   说话的人无疑是恐怖的天魔,在门后的这群神官也只是群待宰的白兔。   门外轰鸣不断,门内死寂一片。   神官长拼命催动御守,可天之丛云全然不听指挥,反而是调转了剑刃的反向,转了一百八十度。   在它剑指朱红门扉的那一刻,这道防御也随之崩毁。   原本称得上庄严的门墙从帝王墓变成了乱葬岗,轰鸣声中坍塌破碎成了一地不可回收的建筑垃圾,碎裂的木头渣子洒了一地,还有金色钉。   门、墙壁一同被推平,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门板死的最惨也最轰轰烈烈,破碎的瞬间就随着阵法的短路而自燃爆裂,朝着四方席卷出一层气浪。   这是一扇了不起的门,挡住了天魔十二秒。   神宫结界被破,云层、白雾涌来,如同浪潮般将众人给吞没,仿佛置身于云端。   漆黑天日下,有道身形轮廓浮现,一脚踏在了门槛上,门槛石在众目睽睽下断裂破碎。   他是那片纯白中的一滴黑,却像是落入了水池中的墨色,无穷的漆黑将四周的云层浸染成了自己的颜色。   漆黑的云海不安的躁动着,裂隙中藏着教人望而生畏的恐怖魔影。   他的前方风平浪静,他的背后云浪滔天。   青年束手而行,风云剧变。   他自云海中走出,目光睥睨。   最后的一层隔阂也不见了,随着烟尘被风吹散,众人终于能直面敲门的大灰狼。   短短几十步距离不足以隔绝恐惧和战栗。   那一刻,凡者们仿佛直面神祗。   他们无一不感到毛骨悚然,无一不是噤若寒蝉。   几乎死寂的静谧之中,天魔缓缓开口,发出一句感叹:“你们家门真棒……”   青年竖起大拇指:“踹的太爽了。”   他活动了肩部关节:“十分解压,五星好评。”   卸下了高手逼格的青年飒爽一笑,望着目光出神的女子,像是过来串门似的挥了挥手。   “喂,那边的姑娘。”他喊道:“今日天气不错,一起翘家吗?”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是为你而来   他笑的多飒爽,就有多猖狂。   当着众人的面,也无视了所有人,忽略了所有非议。   对着人家一个三百岁的大姑娘吹起口哨,调侃式的问询。   ——在?一起翘家?   如果白泷是个情场老手,一定懂得更加高深的把妹技巧和搭讪方式。   但任何情场高手都处理不来他这样的情况,有谁会把别人家大门踢碎了,当着家里人的面去搭讪?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于是说什么台词也根本不重要。   哪怕他笑容阳光的像个少年人,再如何人畜无害,也不会有人真的信了他。   他就像个街头霸王一样,从日轮城东路一路打到神宫一栋一单元。   然后开口没几句就开始搭讪。   就好比一个雇佣兵,杀穿了某个富豪,放倒了无数保镖,就为了给对方的千金送一束玫瑰?   这着实有些荒谬,甚至荒诞。   这种奇妙的反差更适合出现在电影里,会令人有种突然出戏的感触。   可在这群人笑不出来,白泷的表现更像是喜怒无常的魔。   他越是彬彬有礼,越是笑容阳光,越教人不寒而栗。   这也无所谓了。   白泷根本不在意这群人的看法,他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既然是来接人的,总不能摆着一副吃人的面孔来吧,人家姑娘没来及好好化妆打扮,指不定哭的梨花带雨呢,你也不能像个杀猪户似的满脸横肉的冲过来,不说西装革履红白玫瑰,至少要收敛一下凶焰滔天的气魄,否则人家姑娘为什么要牵你的手?   他位数不多的情商已经燃烧殆尽,可笨拙的人干什么都不会显得聪明。   巫女僵硬的站在原地,内心万分莫名,满心都被疑惑所填满。   她和白泷也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彼此名讳都不知晓,双方连认识都是一种巧合,哪有什么深厚的情感基础?能一路交谈甚欢也只是机缘巧合的结果。   她对白泷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只是一名生命中的过客,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   可是如今她要赴死了,他却任性的闯了进来。   ……为什么要来?   ……已经道别了,你为什么还要来?   ……我已经决定赴死了,你又要来阻止什么?   她从未想过来的人会是白泷。   她一直跪坐在天岩户前祈祷,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至门破碎的前的五秒,她的内心方才升起了那么一个有些奇妙的想法,随后便被她自己否决了。   因为她认为这很荒唐。   可现实比这更加的荒唐,也毫无逻辑。   他就这么闯进来了,踏破了十二神将的围追堵截,击溃了建御雷,甚至击碎了封印,如入无人之境的闯了进来,然后挥了挥手,邀请自己离家出走。   她的嘴唇嚅嗫了一下。   ——好啊。   她差点没忍住回答。   青年语气随意且轻松的发出邀请,她也差点那么轻松写意的回答了。   因为他说的那么随性那么普通,以至于她也差点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连犹豫都不需要。   翘家是很自然的事,当家里的事令你心烦意乱的时候,就该出去走走。   可这明明不是一件小事。   ……该拒绝。   她如此告诫自己。   巫女不是被库巴掳走的桃子,也不是被恶龙夺走的公主。   她以自己的意志站在处刑台上,所以她不愿离开,也不能逃走。   “抱歉……”巫女缓缓摇头:“不行。”   白泷的笑容一僵,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发。   ……被拒绝了,妈的丢脸了,艹。   ……果然这种搭讪不太适合自己,像个铁憨憨。   ……不过一开始也猜到了,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于是他笑:“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巫女不知该说什么,便点了点头:“嗯。”   白泷双手抱胸:“你不同意,所以我要抢人了。”   “嗯?”巫女皱眉,眼神里满是‘你不对劲’。   “你知道沉没成本么?”白泷问。   “没听过。”巫女摇头。   “为一件事投入太多的话,不论结局好坏,最终都要硬着头皮试一试,最适合形容‘沉没成本’的话在我老家是这么说的……”白泷说:“来都来了。”   他肃正道:“既然来了,我便不打算空手而归。”   “你……”巫女咬着下唇:“为什么要这般固执。”   “同样的问题,我还给你。”白泷问:“为什么这么固执的想死?”   “我是为了日轮城……”   “我是为了你(能活着)!”   白泷的回答比她的回答更加铿锵有力。   这直白直接直球的一句话贯穿了她的心房,扰乱了她的思绪。   巫女的心声乱了,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三百年的人生,从不会有谁对她说这样的话,那可是巫女大人,那可是现人神,谁都尊敬她谁都敬畏她,却没有人敢说爱慕她,对天照的巫女怀抱这种情感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了,哪怕内心真的有这种念头也是万万没机会说出口的,更耻于表达。   现在她堕落成罪人,更加没有谁敢爱慕她。   所以她从未听过什么情话,她的人生实际上早就停滞在十七岁的那年。   为什么在古代,一两句情诗一两次偶遇,就能让两人轻而易举的私定终身?   因为从未见过,因为从未感受过,只要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他们就会为了这种感觉奋不顾身。   巫女惊呆了。   她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或者说,她根本忘记了这种可能。   这似乎是一件荒谬的事,可仔细去想,是啊,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   他独自一人闯入了神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果不是被名为爱情的东西冲昏了头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茫然了。   她不知所措了。   之前她可以咬牙拒绝对方,可现在她不能了,声音在发颤,舌尖有电流划过的麻痹感,一种满足而幸福的感觉正在迅速的填满她的脑海,被三百年岁月的孤独空虚牢牢占据着的这颗心脏也正在被侵占,心房温暖的跳动着,越发剧烈,越发吵闹,越发炙热。   当你被整个世界抛弃,甚至被你自己抛弃的时候,有个人不顾一切的走到你面前对你说‘我要你活着’,那个人喜欢你啊,喜欢被所有人抛弃的你啊……   她骤然间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里,名为爱情的概念一股脑的灌入她的意识里,于是所有的理性思考在那一刻便蒸发了。   她被幸福填满了。   然而,给予这样一位不知幸福为何物的女子奢侈的爱情,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   白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此行,是为了巫女,也是为了弑神。   只是说法出了点‘小小问题’,然而无伤大雅。   白泷认为独自一人打穿日轮城不算难事,他的付出远没有那么多,还不足以感动的人涕泗横流。   他误以为巫女的沉默是抗拒,于是打算强硬的抢人。   也就在这时,忍无可忍的神官长终于出声,他不顾一切的掷出手中的御守,目标指向却是天魔。   “天之丛云,杀了他!” 第三百八十章 大蛇吞天象   这一手算是很对了,神官长虽然胆小,但脑子还在。   只要杀了白泷,所有问题的源头就解决了。   他们惧怕白泷,连十二神将都败了,连结界都被攻破了   如果这样的人要强行打断仪式,根本来不及,而天之丛云迟迟的不听从指挥,不愿杀巫女,磨磨蹭蹭的,别说捅进去,连靠近蹭蹭都不乐意。   它是魔性的利刃,相较于孱弱的巫女,它显然更想要强者的鲜血。   白泷符合目标,因为他的出现,天之丛云才会调转方向。   这把剑的态度分明是‘让我杀了他,不然我都就不动弹’!   神官长的犹豫最终化作狂怒和狰狞,抛出御守,顺从了天之丛云的意愿,目标直指白泷。   丛云剑指,杀机沛然,刹那间风起云涌。   那条绝世妖魔的力量就在这把剑里,所以哪怕没有人挥动它,它也有着摧山破岳的力量。   大蛇的虚影浮现,八岐大蛇,八首妖魔,每一只头颅都喷吐着风火雷霆的不同力量,而这些元素力量汇聚成纯白色的云气,缠绕在它四周,形成庞然的虚影。   巫女色变,出声喊道:“快逃……”   白泷轻笑:“为什么要逃?”   他不喜欢对杂种退让,更何况直面妖魔,他是不能退却的。   白泷踏前一步,脚步落下,云海翻滚,黑云如同暴怒的狂潮,掀起澎湃之势。   无形的虚影成型,立于黑云之间。   白泷左瞳亮起赤红光芒,他没考虑用幻术,因为剑中的意志已经锁定了他,大概是躲不掉的。   索性也就不躲了。   他扛起重锤,自言自语道:“反正后世没见过这把剑,砸坏了也没关系吧。”   天之丛云一剑疾驰,动弹瞬间,云气构筑而成的虚影也涌来,缠绕在剑锋上,蛇影成团,交织着化作一条云气的巨蟒,如果说之前是大蛇,那么此时它更像是蛟龙了,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芥藏形,隐则藏于波涛之中,升则飞腾于宇宙之中。   倘若当年八岐大蛇不死,而是吞噬了素盏鸣尊,或许也能蜕变成真龙吧。   就和某些资本一样,虽然血债累累,但也可以上岸洗白,当个慈善家赚点名声。   ……妈的,这比喻把我自己恶心到了。   白泷差点呕出来,反手握住四式轰雷,将余下的气力灌入,于是重锤开始膨胀。   一旦用顺手之后,这锤子真是越发好用。   雷霆之锤与丛云大蛇悍然对轰。   神宫之顶迎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强烈震动,山体顶层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崩塌,不少建筑物被震至开裂,汹涌滚动的云层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去。   真爷们的对抗,向来只有对波。   对波的胜负无非是看摄像头的位置在哪边,看谁的嗓门更大。   白泷双足陷入地面,被这股狂暴的力量退向后方。   云气大蛇怒吼,连通四式轰雷上附着的雷霆都一同吞噬。   当他退了第一步的时候就停不住了,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于是他的脚步陷入地面,一路拉出数十米长度的沟壑,而被吞噬了雷霆后的四式轰雷的也在不断的变小,它不足以抗衡丛云剑,倘若是吃下一整个天雷后的四十米大锤,当然足以镇杀之,但可惜没那么巧合的落雷。   丛云剑如毒蛇吐信,刺向前方,清脆的噹一声后,四式轰雷脱手。   白泷的虎口破碎,他根本顾不及其他,直接双手扣住丛云剑的剑锋。   刃口划破皮肤,刺穿血肉,卡在了骨骼上,疼痛切肤入骨,入骨三分。   白泷额头青筋暴起,血液涌出,被丛云利剑痛饮,双手却越发抓不住这把兵刃。   生命力在被剥夺,这大蛇在啜饮他的鲜血。   那甘甜的滋味令它更加疯狂的逼近,想要贯穿白泷的心脏,痛饮热血。   ……真有胆。   ……好一个蛇吞象!   ……可区区大蛇也敢吞天魔?   白泷被激怒了:“不知死活……!”   天魔真气逆转,走过奇经八脉的天魔真气在掌心形成了真空旋吸的空间。   ——天魔噬!   白泷不喜欢吃人,更不喜欢吃人血馒头,但既然是妖魔,那就不必客气。   你敢饮我的血,我就吃你的魂。   云气涌入,这是一股无比精纯的力量。   天之丛云是八岐大蛇的力量源泉,也是它凝练而成的力量具象,是天下最锋利的剑。   白泷吞噬了它的云气,也等同于直接吞噬妖魔的力量本源,甚至效率更高,几乎没有杂质。   天之丛云战栗,它的云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消磨和吞噬。   它似是怕了,逼近白泷心脏的速度放缓,甚至开始颤抖,想要离开。   可白泷已经锁住了它,怎么可能让它逃走,双脚直接盘住了它,将它锁在地面。   强人锁剑是一种什么样的姿势,可以自行想象。   吞噬天之丛云的过程有些晦涩艰难,狂暴的气劲和剑气不断爆发,划破了他的衣服,斩的遍体鳞伤。   云气大蛇也在空中扭来扭去,是不是猛地撞击地面,将神宫大半地面破坏成了废墟。   而白泷就在地面上天上飞来飞去,撞来撞去,是不是很跟剑扭打在一块,唯独死死没放手。   这一战可谓是打的上天入地,地裂天崩。   这股高质量的云气不断修复填补了白泷在战斗之中的磨损,甚至连精神力都有所补全,因为天之丛云里残留着八岐大蛇的魔性,那些精神力的碎片也被天魔噬嚼碎了作为养分补全自身。   这也是天魔噬最可怕的地方,拉低对方的等级,强迫你降低血条,直至进入斩杀线.   这一战是耐心的消耗,白泷越打越精神,而天之丛云像是被不断放血的凶兽,活生生被他榨至一滴不剩。   半个时辰之后,一片废墟间,白泷踢开了头顶的碎石瓦砾,满身尘土的站起,他扭了扭脖子,松开手。   手中的天之丛云滑落,落在地上的不再是一把云气丛生、魔性十足的绝世宝剑,而是一把通体纯白的古剑。   很少有谁如此清晰的看见天之丛云的全貌,它是利用八岐大蛇的尾骨打造而成的兵器,自然是古朴的样式,能看得出材料是骨骼,但被打磨的很好,光滑且明亮,没有金属的重量却有着金属的质感,握柄位置像是一截脊椎骨,通体没有使用其他材料,是一把好剑,从手里滑落就插在了地上。   只是这把剑再也没有了灵气,魔性也远去了,因为它被榨干了,白泷将它吃的干干净净。   它本就是妖魔的力量,所以进入了天魔的菜谱里,完全不冤枉。   只能说这头妖魔就是愚蠢,过去为了吃几个处子,被素盏鸣尊砍死。   如今变成了半死不活的一把剑,却还要挑衅远比素盏鸣尊可怕的天魔。   和猪一样,是笨死的。   白泷打了个饱嗝,反手提起这把丛云剑,走过遍地狼藉的神宫,此处已经没有他的一合之敌了。   哪怕十二神将齐聚,哪怕建御雷满血,他也不惧,一顿饕餮大餐之后,他状态全满,红条蓝条还长了一截。   越打血越多,比出了渴血战斧还过分,进去打一圈,血型给你换了,再进去打一圈,白血病都给你治好。   这让白泷突然意识到,其实他本就是万物的天敌。   哪怕眼前是一万大军,他也能将这些军团吃的干干净净。   不是杀,而是‘吃’。   一旦放下了不吃人的原则,他恐怕会成为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吧。   想一想连白泷自己都感受到了战栗和恐惧,他摇头抛去这份不可能到来的设想。   此时白泷已经来到了原本的地方,因为方才的交战,神宫被摧毁的七七八八,几乎没什么安全的地方。   有几个神官被卷入天之丛云的狂暴中,已经被碾死了。   白泷却毫无歉意,毕竟出剑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老家伙。   他瞥了对方一眼,甚至无意去管这人的死活,而是径直走向漆黑的天岩户。   这时侧面亮起一抹刀光,手持仪式用的匕首的老神官刺向了他,可这把神秘祝福的刀甚至破不开他的护体真气就被震的脱手,刀斩断了他自己的三根手指,疼的老神官惨叫出声。   “煞笔。”白泷懒得理会。   “你给我停下!”神官长先是胆寒,随后发觉到被轻视,更是暴跳如雷,他知道仪式失败自己也活不成了,于是沙哑怒吼道:“你这疯子,你这是毁了这座日轮城!百万人都会被你害死!”   白泷脚步一顿,他似乎被感动了,轻叹道:“我撤回前言……”   随后扭头看向对方,表情从未有过的嫌弃:“连煞笔都不如!” 第三百八十一章 慷慨大义   白泷很喜欢和人说道理。   嘴炮是他最喜欢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动拳头是野蛮人的办法,但有时候也只能动拳头。   不是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么……读书是为了说道理,学武是为了让别人听你说道理。   所以道理不仅是说出来的,也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他靠着蛮力一路平推到了神宫,击碎了所有的阻力,才能得到这个对话机会。   只是这时候,对话的双方地位也不再平等,掌握了主动权的是白泷。   因此他已经懒得废话什么。   直至听到对方那句‘你会毁了日轮城’时,他才缓缓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更加轻蔑。   就像看着一个笑话。   这样一个眼神便令断了手指的神官长更叫暴怒,他恨不得要扑上来,却又僵硬的在原地动弹不得。   对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挥第二次刀,需要很大的勇气。   瀛洲人大多是悍不畏死的,但不包括身居高位者。   青年站在翻滚的云雾里,立于废墟之上,断壁残垣上燃烧的火光照耀出他的背影,而他的五官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憎恶、看不出喜怒、看不出怨毒,只有平静。   “然后呢?”他冷淡的问道。   “然后?”神官长盯着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然后?你把一切都毁了,把千年多来的传统……”   “所以呢?”白泷又问。   神官长愣住了,他本该愤怒的,却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冷漠的目光,像是人类凝视着蝼蚁。   连戏谑的意味都淡薄了几分,只有冷漠和悠远。   白泷淡淡道:“从我选择靠武力闯进来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我也只接受一种结果,否则我不会来这里,事到如今,你跟我说这些……不觉得你像个憨批么?”   他正是为了毁灭扭曲的传统而来。   甚至于……‘毁灭你,与你无关’。   这是来自域外天魔的降维打击。   不服可以,憋着!   神官长咬牙切齿,他假装愤怒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战栗:“你这魔头。”   “你也不差。”白泷平淡道:“几百年的功臣,说杀便杀了,兔死狗烹,多喜庆呐。”   “我这是为了大义。”   “道貌岸然。”白泷戏谑。   老神官手指一抖,他冷笑:“想杀便杀!”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着大义凌然,我不妨给你一个机会。”   白泷将天之丛云插在地面上:“你现在自裁,我就不抢走巫女了。”   他发出恶魔的戏言,冲着老神官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   神官长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你说真的?”   他真的下意识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白泷也不假思索道:“是真的。”   “你……”   “不信?我以人格作为担保,对耶和华起誓。”白泷说:“这可是天魔大誓(笑),做不得假。”   神官长一瞬间头皮发麻,电流在背脊上流窜着。   越老的人越怕死,他有杀人的胆量,未必有自杀的勇气。   他握住了匕首,摆出要自杀的模样,却迟迟没有下手。   “别犹豫啊。”白泷继续蛊惑道:“不是为了日轮之城么,不是为了大义么?你现在死了,指不定以后还能立起个墓碑,被当做功臣历史留名呢。”   神官长怨毒的盯着白泷。   他知道这是谎言,这是戏弄,对方在以此为乐,在折磨他的精神作为消遣。   即便他自裁了,对方也有可能会笑着拍拍手不当做一回事。   他心说自己不是真的怕死,而是不希望自己的死沦为一个笑柄。   于是他挣扎了许久,还是没勇气将匕首刺入喉咙里。   “瞧瞧……”白泷不无讽刺的说:“是谁在怕死?”   “我知道你不会守信!”神官长沙哑的嘶吼道。   “我会守信。”白泷淡淡道:“因为我本就不打算带她离开。”   “你说什么……”   “我只是在试探试探而已,结果和我想的差不多。”白泷说:“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已经到了一无所有的边缘,做什么都无能为力,只能接受我给你的机会。”   “就和巫女一样,她的仪式失败了,变得一无所有,沦为罪人,人人恨不能得而诛之,可她有胆量承受死亡的命运,去赌一把虚无缥缈的天照大神会回心转意。”   “而你又如何?你明明有机会在我这位魔头的手下拯救日轮城,可你犹豫再三都无法决定,在我明确告诉你‘我发誓,且我遵守信用’的前提下,你仍然不乐意用自己的生命赌一次。”   “你认为我不守信,可难道天照一定守信么?”   “至少对于死者来说,一旦死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代代巫女自甘情愿的赴死,闭上眼睛后便再也看不见新生的阳光,她们难道不会怀疑自己的死其实毫无价值的?会,当然会……能让她们拥抱死亡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义’。”   “而这份‘大义’名分,我也丢给你了。”   “可你怎么做的?举着刀颤颤巍巍不敢捅进自己的脖子里。”   “大义凌然的要求别人为‘大义’赴死,你自己却在‘大义’之前临阵退缩了。“   “可真是有趣。”   “好一个慷他人之慨,好一个请自嗣同始啊。”   “莫不是这刀太凉了?”   白泷字字珠玑的讥讽道:“我给你换一把热的?”   白家人各个能言善辩,白泷或许不是最聪明的,但嘴炮能力绝对不弱于其他人。   他是五毒俱全的现代青年,杠精、阴阳师等等特质修于一炉。   公开处刑是他最喜欢的环节,血淋淋的剖开那些华表下的腐烂。   很多人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打击其他人,一旦自己落入其中,反而只会落得更加不堪。   论诡辩,老神官活成老王八也怼不过,只是他这次讽刺的有点过火,几句话下去,老神官难以忍受这种折辱,直接举刀,眼看就要吞刀自尽,却被其他几名神官拦住。   白泷遗憾道:“拦着他做什么?让他吞啊。”   他差点就能掌握吕轻侯的嘴炮精髓了,这还是少数几个差点被他聊死的人。   “放手,放手!”神官长状若疯魔:“日轮城已经完了,让我死,让我一死了之!”   有人急着赴死,披头散发着癫狂。   白泷只是徐徐往前走去,终于在云雾间望见那熟悉的人儿。   白衣红裙,还是别无二致的好看。   制服控见到巫女服的那一刻便感到不虚此行,身心满足,得到了治愈。   他露出轻松的微笑:“我又来了。”   巫女肩膀一颤,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青年。   她的心思很乱,对方太擅长话术了,不论说什么都会被反驳。   她想了半天,只能支支吾吾的说出一句不连贯的干瘪言词:“你不该来的……”   “可我来都来了。”白泷老厚脸皮了,全然不在意她的抗拒:“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巫女心跳更快了,她抬起视线,又低下头:“嗯……”   她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作风,气质一度跌落至谷底,对方只要一个眼神就教她溃不成军。   意识到爱情正在发生的巫女处于幸福和难过的边缘,她仿佛置身云端天堂,又仿佛要落入地狱深谷。   她不想辜负三百年一次的缘,也不能抛下自己的职责……难,太难了,她快要裂开。   好在白泷善解人意,他早已看出了巫女的艰难,于是不由分说的继续往前。   他极具侵略性的靠近,每靠近一步,巫女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这时右手越过女子的肩膀。   “从现在开始……”天魔的五指贴上了漆黑的天岩户,声若风吹细沙。   他看着她的眼瞳,低声道:“你自由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因为有你在   白泷的右臂越过巫女的肩膀。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的很近,看似是一个壁咚。   然后他的右手按在墙壁上,墙壁碎了。   白泷只是右手拍上去,它便化作了粉尘,先是布满了裂痕,随后如同细沙般散落一地。   他的确动用了一丝真气,但还没来及出力,对方就自动暴毙了。   天岩户,这足以遮掩住太阳灵力的古朴造物,就这么轻易的被摧毁了。   轻易的有些儿戏。   ……碰一下就破了?   白泷看向指尖流淌的细沙,他没能从其中感知到一丝一毫的信仰之力,根本没感受到沛然充盈的力量。   它根本就是一块早已腐朽的石头,脆弱的如同胶水粘粘而成的砂土,内部已经化作尘土,只需要一点外力就能让它灰飞烟灭。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吗?   就是这东西啜饮着每一代巫女的鲜血?   就是这东西在日轮城中接受了多少代人的供奉和祷告?   白泷感到了一阵荒谬。   倘若有一代巫女有胆量对这个天岩户产生质疑,倘若她们有谁真的努力反抗过,哪怕只是对这块看似牢固的石头踢上一脚,它也早该碎了。   它碎了,束缚了着巫女这么多代的使命也早该结束了。   可是没有谁敢这么做,没有一个人。   直至他这名外来者、异乡人、蛮横的暴徒出现,它才终于化作细沙。   “尘归尘,土归土。”   “有时候走到死胡同了,一拳把墙打穿,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白泷收回手掌,任由掌心细沙飘散,随后对着巫女微微一笑:“看吧,路通了。”   巫女回眸看去,天岩户没了,那巨大的岩石变成了一地的细沙,细沙在风中被吹散。   没有了天岩户的阻隔,眼前是一片空旷无垠,前方是那无尽云海。   微风吹拂她的面颊,吹的衣袂摇晃,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发丝,风铃叮叮。   “……好美啊。”巫女低声说。   “是很美。”白泷说。   “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嗯,我猜想到你一定会很纠结,索性不如拆了这东西,你也不用想着去赴死了。”白泷点头。   巫女调侃道:“原来是抢人走是骗人的?”   “半真半假。”白泷不置可否。   “那之前说的是真的吗?”巫女轻声的问:“就是,你说的……”   “是真的。”白泷不假思索道:“如果不是希望你活着,我何必来这种地方折腾自己?”   巫女按住心口,她喜欢听他这么说,欢喜的不行。   她是该生气的呀,这么重要的天岩户被毁了,她的仪式也注定无法完成,生死都变得没有意义,日轮之城的神宫算是彻底终结了,没有了天岩户,再也无法沟通天照大御神,或许之后再也见不到朝日和夕阳,这个世界已经没了希望,日轮之城也毁灭在即。   可她内心怎么都愤怒不起来。   这个微笑的青年跟她不过一面之缘,他却赴汤蹈火,为了她的短暂余生,不惜颠覆了整个日轮城,践踏了百万生灵的祈愿,他是那么的自私蛮横,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讨厌他,因为让他如此蛮横的理由不正是自己吗?   谁人都能指责唾骂他是个疯子,恨不得用手指戳断他的脊梁骨,唯独她不能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于是巫女微笑。   她不用再掩饰什么,心情如何就如何吧。   木已成舟,土石成灰,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她看向青年的侧脸,微笑着说:“我开始喜欢这个世界了。”   “过去不喜欢吗?”   “因为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巫女轻声说:“现在不同了。”   白泷点头……因为你自由了。   巫女心说……因为有你在啊。   两人望着云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了美好的画卷。   巫女说:“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白泷说:“为什么?”   “我想让美好多保留一会儿。”巫女微笑中是遗憾:“好不容易才喜欢上这个世界,愿意多停留一会儿,可它马上就要毁掉了。”   “你错了。”白泷摇头。   “什么?”巫女看向白泷,她忽然察觉,青年的眼中仿佛有满天星辰熠熠生辉,他没有迷茫,没有如释重负,没有泄气,也没有沉重负担,只有明亮的光芒。   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中,哪有什么希望?   她下意识的问:“你……还有办法?”   白泷自信一笑:“当然有。”   巫女屏住呼吸:“能告诉我吗?”   白泷微笑的说出二字:“弑神。”   巫女眼瞳骤然收缩……弑神,他要去杀幽世的那位神祗?这也太疯狂了!   白泷却不以为然的笑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可巫女只感到惊骇欲绝,她下意识便要否决:“这不……”   “这是可能的。”白泷打断道:“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生,要么死。”   巫女沉默下来,似乎真的没得选择,而且他的意志如此坚决,根本不容置喙,就像是……   “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你认为我的做法很残酷吗?”   白泷自问自答:“如果真的这么想,你就错了……这才是人类应有的姿态,不是退缩一隅之地,而是要去争取更多,你说这是贪婪也好,说是野心也罢……人生来就习惯与天斗与地斗,骨子里写着这种精神,我们不是改造自身适应世界,而是改造世界适应我们自身。”   “所以我看不起他们,看不起这里的所有人。”   “他们都仰仗着神祗的鼻息存活,躲藏在日轮城的乌龟壳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是人?简直就是藏在墙壁后的家畜!”   “你若说我错了,大可以看看三百年前和如今有什么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简直是一成不变!”   “既没有发展对抗幽世的军队,又没有壮大人口,没有提高生活水准,一切都停滞着!”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牢笼里的圈养生活,再也没有往外看的念头,不敢踏足幽世,不敢与之抗衡。”   “连黄泉幽世都不知是什么,连黑雾深处的神祗都不曾见过,却在心底断言它一定不可战胜。”   “因为那是神祗,因为人类是仰仗着神祗的鼻息而活,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活着。”   白泷望着云海,风吹过青年的面颊。   “可我不信神祗,也缺乏敬畏。”   “我是异乡人,在我的地方,在我的世界,人定胜天。”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天若不给,就自己去争吧。”   “不论何时,人都是可以生存下去的,一旦没有了退路,难道就活该等死么?”   “如果走到这一步还不觉悟,那也是活该去死……与其磨磨蹭蹭的被黄泉所吞没,不如我亲手来打破这个无止境的轮回,好歹是燃烧成灰,消亡的轰轰烈烈。”   白泷静静的诉说,如同一团火焰静谧的燃烧着。   巫女张了张口,千言万语都堵塞在喉咙里,她想反驳,却无法反驳,最后连反驳都忘记了。   因为白泷说的是对的,停滞的社会存在本身就是苟延残喘,日轮城千年少了一半领地,再过千年呢?   或许此时的巫女一点也不理性,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白泷,所以他说什么她都选择相信。   巫女头脑越发清醒,却更加的被眼前的男子所吸引住,这该死的魅力,这该死的甜美,这该死的幸运。   为了一名女子而奋不顾身的他令她欢喜;打破轮回意图弑神的他更加教她心动……   当白泷像是邀请她去一场舞会似的伸出手:“我要去杀了伊邪那美,你要一起来么?”   巫女立刻牵住了那只手,只要有这句话在,神祗不足惧,山海亦可平:“荣幸之至。”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这么三更下去迟早猝死   如今的神宫可谓是一片狼藉,被摧残的一地狼狈。   神官们死了三四个,其他十几个还埋在瓦砾下面,倒是巫女候补们运气不错,躲在了地下室内没受伤。   巫女候补们不同于巫女,她们大多来自于民间选拔,承受住太阳灵力的考验就能成为时分巫女的候补。   年纪大了就可以离开神宫,去往其他的神社任职,也可以选择结婚生子……在日轮城里人口很重要,所以巫女候补可以结婚。   大约三十多位巫女候补们是被巫女找到的,她以平静的第三人称视角诉说了所有的发展,直接说清楚‘天岩户’已经损毁了。   这些年来,巫女在巫女候补的眼中是现人神地位,哪怕是成为了罪人,仍然积威不低。事实上倘若不是仪式出了问题,没人希望巫女大人去死。   如今事态完全失控,老神官长气急攻心,已经昏死过去,如今能掌控大局的只有少数几人。   巫女安排巫女候补们配合神官开始拾掇神宫。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距离太阳彻底被吞噬只剩下最后的十几小时。   所有人再度忙碌起来,要么处理尸体,要么清点损失,要么打扫废墟。   巫女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黄泉幽世入侵在即,这是城破人亡的大事,所有人都无心再计较其他,只能做好手中被安排的事。   来到参拜道,神宫的大门位置倒是保存的完好,虽然也被破坏的七零八落,但好过那些断壁残垣。   这儿的露天地聚集着十二神将和数个在神宫述职的神族。   十二神将大多负伤,有严重的,也有不严重的,有的只是眼袋红肿,有的则是严重骨折一瘸一拐。   比较惨的是建御雷,躺在地面上,还时不时牙龈出血的见点红。   罪魁祸首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坐在静室内调息着,反而他们得在这里吹露天凉风……简直土匪行为!   八咫鸦摇着头,这算什么一回事儿啊,十几个打一个,还被反杀了,你们简直不对劲啊!   一群上千岁的老流氓,硬生生被一个外来人打穿了堂口,这说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十二神将对视一眼,齐刷刷摇头表示不是我们有问题,是他有问题,这外来人拳脚太重,打人都不讲武德,一个人群殴我们这群老神将,你这么牛啤,怎么不自己上去试试?   八咫鸦翻白眼,它心说你们是不是傻,我要去跟他打了,不就是白送的鸟头么?   这波啊,这波是恶心他一手,我这是保留火种,不给他五杀。   毕竟就差我一个,他就把咱们给团灭了。   其他神将被差点说服了,然后齐齐的tui了它一口。   但这也不是重点了,八咫鸦不跟白泷交手,理由无非两点,一点是它打不过;另一点是它不想看着巫女死。   之后发生了什么,它虽然看见了,但也不想管了,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表述八咫鸦当时的心情。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它这是丧气入体,早已对日轮城抱有悲观的态度了。   随着一个脚步声的出现,那些大眼瞪小眼、用眼皮子发摩斯电码的神将们纷纷正襟危坐。   巫女来了。   “巫女殿下。”八咫鸦和神将们尊敬道。   “各位,伤得不轻啊。”巫女关切的说。   “还好还好。”神将们表情很是心虚。   “本想着让你们好好休息一番,但有些事还是需要说清楚。”巫女正色道:“如果不愿意听,可以离开,我不会加以阻拦。”   神将们没有动弹,他们也早已没什么地方可去了,天下只有日轮城还是残存之地,只是如今这片残存之地也即将被黄泉幽世吞没。   “既然各位没有意见,那我便单刀直入的说了。”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各位心中必然有所不满,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黄泉幽世即将袭来,我们不论如何都得守住日轮城……”巫女看着这群神将们的沉默:“我知道,你们想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黄泉幽世会吞没一切,但我们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要么殊死一搏,要么就地等死……我不会说这是为了大义什么,只是为了能让我们活下去。”   青龙道:“我本就打算奋战至死,同黄泉幽世一战,是我多年的夙愿。”   腾蛇摸了摸酸疼的下巴,开口道:“蒜沃呀锅……”   他说话漏风,因为牙齿被锤爆了好几颗。   其他神将也接连附和,受伤不论轻重大多都知道自己没什么选择,武人的宿命是奋战至死,他们不会后悔,只是士气谈不上高涨。   这时,有个声音传来,建御雷低沉的问:“守得住么……”   巫女回答:“守不住的吧……”   即便是所有青壮年都同幽世作战,也不知能守得住多久。   黑日被吞噬,太阳灵力被隔绝,日轮城将会落入浓雾之中,成为黄泉的一部分。   这是毋庸置疑的未来。   可巫女又说:“但是……有机会能赢。”   “怎么赢?”   “杀死伊邪那美。”   巫女语不惊人死不休,搬出了白泷的同一套说辞,给这群神将们开始做战前演讲。   她本就有着人格魅力,同样的话白泷来说,听着像灵魂拷问;她来说,听着像是心灵鸡汤。   这一大罐一大罐的心灵鸡汤下去,效果似乎还挺不错的。   这群神族吃软不吃硬啊。   巫女的讲述结束后,神将们意识到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最后一丝的希望还在,他们纷纷都红了眼睛,似乎立刻就像冲过去找黄泉神祗拼命。   神祗可畏,但……如果连活都活不下去了,管你是不是神祗?   他们越想越觉得窝火,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不都是伊邪那美?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盘祂!   ……   白泷在休息。   他暂时封闭了五感,开始尝试突破先天瓶颈,这个时间段不太合适,但他不得不开始尝试冲击更高境界。   因为吃的太撑了。   他没料到天之丛云能提供如此庞大的云气,这份经验大礼包,比他自身的修为还要庞大的多。   就像是一只大白鲨,却吞下了一条抹香鲸。   这在质量上来说是不可能的,怎么看都是后者把前者做成下酒菜,搭配着大王乌贼一同恰了。   可天魔噬不按常理出牌……它不仅吃下去了,而且来者不拒,吞了个干干净净。   但吞噬的越多,白泷感到的压力也就越大。   吞噬了庞大云气,反而因为自身的境界瓶颈,而无法容纳更多的天魔真气。   导致这些云气被纳入体内后不能转化,反而被不断的凝练和压缩。   因为天魔真气过于霸道,它吃不下了,却也不能允许云气继续侵占空间地盘。   于是它被压缩,在丹田之中占据着细微之地,从云气化作纯白色的晶体。   这股力量能被他牵引使用,但明显和天魔真气有着区分,虽说是被炼化了,但两股不同性质的气在体内流转怎么看都很危险,他只能不去管这枚云气结晶体,将它保留在丹田中,不主动去牵引它。   最好的办法是突破至先天,打通上中下三个丹田,使得真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将自己这个小水桶换成大水缸,能容纳更多的水,才能容纳这庞大的云气转化而成的天魔真气。   若是成了先天,他杀伊邪那美的把握会增加至少三成。   可惜,时间不够了。   等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黄泉幽世将会袭来,遍体鳞伤的日轮城是否守得住?   守得住,就多活片刻,守不住,便城破人亡。   或许,毁灭是它的宿命,又或许,改变历史的可能就握在自己手里。   白泷睁开了眼睛,结束了调息。   同时,静室的门打开,有女子走入室内,白衣红裙。   “有事?”白泷奇怪的问,她这时应该在忙碌。   “我很累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她单方面的说着,说完便在白泷身前躺下,将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强行征用了这个大腿枕头,不多时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全然不管青年表情上的错愕,就像是被一只可爱的猫缠上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世界快毁灭了   她说睡便睡,全然没问询白泷的意见,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白泷觉得人的性格有所不同。   有的人像狗子,外表看上去有时威风凛凛,又是憨批的不行,就和藏狐的外形似的,侧脸和正脸仿佛不是同一个物种。   有的人像只猫,这种形容大多用于女孩子身上。   猫也是分为不同类型的,有的猫是特别怕寂寞的,一秒见不到就恨不得粘着。   有的猫特别独立骄傲,你过去吸两口,它还会嫌弃娇气的用尾巴抽脸。   还有的猫是精通茶艺的海猫,甚至能在两户人家反复横跳得尽恩宠,讲究一个喵全都要。   但不论是哪种猫,当它主动躺在你的膝盖上时,大多人都是不敢动的。   它就像皇帝似的,突然恩宠了后宫嫔妃,你这贵妃也好良人也罢,不得笑的花枝乱颤?   白泷此时就有种被翻牌子的奇妙心情。   当然,只是这么比喻,天魔不是这么随便的人,真要是翻牌子也轮不到她了,如果真的把他拉出去售卖初夜权,鬼知道那群女人会不会把脑子都丢了直接变卖家产。   毕竟白泷是个稀罕物,哪儿都不常见的。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稀罕物,连这三百岁的巫女都趴在膝盖上睡得香甜。   白泷倒也没动弹,算是给她占了点小便宜。   他心说这就不收费了,谁让你那么可怜呢?   他不用想也知道,巫女从没抱着谁的大腿睡过,即便抱着,也是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像动物园里的观赏动物,有时候她的感伤在旁人眼中看着也是一种表演,牢笼内外,心情是不同的。   可她从没对谁说过这些话,什么苦头,什么磨难,什么好与不好,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只想躺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世界快毁灭了,她却睡的安安分分香甜的做着美梦。   白泷伸出手,似是有意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下意识的动作。   他会觉得这名巫女就是羽生怜,两人是那么的相似……   也许巫女死后,轮回转生就会变成将来的羽生怜?   可她没死成啊,若是她能一直活下去,活到了千年之后,是不是羽生怜就不存在了?   白泷有点胡思乱想,只是轮回转生的说法也不一定准确,虽然有魂魄有鬼神,但关于轮回转生的说法,始终没有一个定数,到底六道轮回存在与否,他也不清楚。   毕竟他没死过,也没在sss社入部体验过。   或许这次去见一见黄泉女神伊邪那美能问点什么出来。   白泷又收回手,如果这真的是羽生怜,他只会做两件事。   要么摸着她的头发,和薅毛吸猫一样,把她叫醒;   要么招呼着端木槿,用油性笔在她脸上下五子棋。   他不干人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欺负学妹,其乐无穷。   可他没这么做,内心有些许犹豫……倒不是因为端木槿不在旁边,没人陪他下棋的缘故,而是因为舍不得。   这时候他自己也明白了,巫女就是巫女,不是羽生怜。   两人哪怕真的是转生而成的同一个轮回,也是不同的人,就像是十年前的白泷不是现在的他一样。   倘若十年前白泷就有如今的能耐,他还会是现在这这逼样?   早就被官方诏安去守护地球和平了好吧!   他低头看着巫女,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时间,说是在看她,实际也有点走神。   静室里传来一声嗯嘤,巫女呓语了一句,睫毛颤了颤,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看见的不是天花板,而是青年的样貌。   她问:“我睡了多久?”   白泷看了眼手表:“四十多分钟吧。”   “你一直在看我?”   “不至于不至于。”白泷矜持道。   “好看吗?”   “施主请自重。”白泷双手合掌,学着玄空和尚的语气说:“在下已经到了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你以为我看的是美人,可我看的是枯骨。”   “好看吗?”她又问了一遍,加重了点语气。   “……还行。”白泷说,他比较实诚,说的也是实话,羽生怜确实漂亮,但和端木槿比差了点,牡丹花号称花中之王,却也不见得比一现昙花更美,比雪中寒梅更令人记忆深刻。   “看来有人比我还好看。”巫女嘀咕了句,似是有点计较,她知道自己好看,却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平日没在意这些事,可女为悦己者容,她会下意识的跟白泷认为好看的女子攀比。   “好看不好看又不重要。”白泷说:“也不是谁都在意外表的。”   “那你呢?”   “我是正人君子。”白泷认真道:“我只欣赏美,远观而不亵玩。”   巫女不太确定这句话是真是假。   或许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他才碰都不碰一下,也或许是时机不太对,他也并没有这种心情。   她没谈过恋爱,哪怕知道爱情是什么,也不太会表达出来,更何况她觉醒爱情就在不久之前。   能躺在对方大腿上睡一会儿,她心底已经开心的手舞足蹈,一个牵手一个拥抱,对于刚刚接触到爱情的女子而言,是足以躺在床上、躲在衣柜里,偷偷一个人独自回味半天的美好。   让她直接跨越限度,一个直球砸过去,有点为难她了。   难得自己这么暗示,他不能给点反应?   巫女心底有点幽怨,宝宝心里不开心,宝宝不想说。   三百岁的宝宝赌气似的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侧过脸。   白泷略感莫名,这家伙天然和爱情之类的绝缘,用比较有名的一幅图来表述就是:丘比特手持弓箭,弓上几十个箭矢连发,怒喝一声‘我不信还不能让你恋爱了’,结果此人直接开启了子弹时间,避开所有恋爱箭矢,屏蔽所有暗示,花式不解风情。   这就是白·莫得感情·恋爱绝缘体·异性缘爆表·泷。   这么个七星干员级别的钢铁直男是怎么做到刷爆其他人好感度的?   难道好感度这东西是会随着时间自动增长的?……博士、指挥官、提督、舰长等人纷纷点了个赞。   有的男人明明又帅又有能力,却缺乏异性缘,反而单身多年、男性朋友极多;有的人看似平平无奇普普通通,却总能脚踩多条船,最后一首悲伤的彼岸逆流成河……这可能就是天生的人设吧。   换成正常的男人来面对这种情况,一个九十九分的漂亮女孩躺在你大腿上,吃着你嘴里那个‘更漂亮的女人’的醋,鼓起脸颊,一副可爱到不行的样子,管她是三百岁还是三岁?   这™不直球,你还是直接搬去新日暮里住吧!   白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再这么下去是不行的。   他看得出对方有点不高兴了,需要补救一下。   于是他果断开口。   “你还是先起来吧,再这么下去,我腿要麻了。”   “那边有榻榻米,你去那边躺着就行。”   巫女瞪大眼睛,心说你这还是人话吗?   她更加不高兴了:“我才没那么重!”   “腿麻和你重不重,没有必然关联。”   “那你站起来走两步啊。”   “不行,我腿麻。”   “哼!那我给你揉揉。”   “当不起当不起,巫女殿下您还是坐着吧。”白泷怎么可能真的腿麻,而且大腿位置贴近根部,按两下就可能会导致控制不当而提前……罢了,这烂梗还是别提了。   巫女不高兴的盯着他,她觉得自己被疏远了,或者说,被提防着,他有点抗拒她的靠近。   为什么要疏远,为什么不能亲近,你不是喜欢我么?   我也喜欢你呀,想在一块儿不是很正常很自然的吗?   白泷挠了挠脸颊,他没把握住重点,巫女小姐的行动有点没头没尾,像是在倒贴……可为什么啊?   他理解对方将他当做依靠,却认为她这态度前后差别太大了,如此白给,突出一个不自然。   他想了想说:“要不,你腿借我躺会儿,试试看你腿麻不麻?”   “…………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居然想谈恋爱?   世界要毁灭了。   或者说,不是世界,而是日轮城要毁了。   所有人都等着殊死一搏,好歹临死前也要让咆哮声响亮点。   可作为事件中心的两个人反而在纠结‘你躺我也麻’的小事。   这也太凡尔赛了。   这或许就是人类吧。   明明天要塌下来了,可你抢了别人一块蛋糕吃,对方也肯定要回骂两句。   如果对方是你女朋友,指不定就直接咬过来了,或许咬的是嘴唇,香艳的夺回一口奶油尝尝甜蜜的味道。   哪怕是生死在前、毁灭将至,大多人也只是默默收拾好心情,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不过,或许也是心情的不同。   白泷其实是不会死的,他若是战败也不会真的死去,胜败乃兵家常事,少侠请重新来过,打不过就撤啊。   如果失败了,他一定还会再来,只是那时情况会有所不同。   他其实是有退路的,原本这场战争他就没有必要卷进来,既然卷进来也努力到最后一刻,成败由天注定。   巫女却不是这样,她的世界就这么大,日轮城毁灭了,她不可能选择独活。   世界毁灭是对她而言,所以她在最后时刻不想后悔,想要留下点什么。   摩尔根的果蝇都知道临死前把遗传因子留下来……人不能连果蝇都不如吧。   所以两人的心情并不对等,才有了之前那些啼笑皆非的话。   好在白泷不是真的不解风情到了极致,他还是乐意陪巫女聊一聊的,哪怕他并不是很了解眼前的女子。   其实巫女很好懂,她的人生经历单薄如纸,履历也就两行文字,多少岁在什么地方,之后三百年都在神宫。   就这点人生经历的宅女,在这没有网络和电的时代,可不就是出古墓前的李莫愁么。   白泷倒是挺欣赏李莫愁这种敢爱敢恨的女子,哪怕黑化了也仍然魅力十足。   可惜巫女没黑化成功,大概是少个渣男作为祭品来特殊召唤……嗯?   白泷打断了这有点不对劲的想法,躺在软绵绵的大腿上问道:“你的事都做完了?”   “也没什么事可做。”巫女摇头说,她现在反而平静了,跪坐在地上,脸颊微红:“我懂的很少,能做的事无非是将情况告诉他们,如何决定,如何统筹,都不归我管了。”   “十二神将倒是明事理。”   “他们或许早已看开了,都知道迟早会有这天的。”巫女说:“与其苟且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战。”   “有点傻。”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巫女伸出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若不傻,为什么要为了只见过一次的女子打到这儿来?   “也是。”白泷点头,   ……毕竟罪魁祸首是我自己,拖着他们下水,还嘲讽也太没人性了。   “十二神将受的伤不算很重。”巫女说:“唯独建御雷伤的最狠。”   “因为他的实力最强。”   “所以你从最开始就是故意留手不杀人的。”   “不是。”白泷傲娇道:“是他们运气好罢了。”   巫女忽的展颜一笑:“果然啊,跟我想的一样。”   “什么?”   “你是个好人啊。”巫女微笑着:“你的心底,住着一名赤子。”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白泷不习惯。   他纠正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出于我自己的想法我自己的判断,毁掉了这里……说是赤子之心什么的也太高看我了,死小孩更合适点。”   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个死小孩,任性的很。   “你的确自私。”巫女摇头:“可自私和宽容并不冲突。你看着自私的很,但你走哪一步都已经想好了,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不会再攫取更多。”   巫女伸出手轻轻拨弄着青年的刘海,动作那么亲昵又那么自然。   “你还是希望日轮城能活下来的,虽然你不认同它,也厌弃它的存在形式,可你一路走来,没杀一个人,你可以杀人,却没这么做。”   “你是在为日轮城保留力量,为的就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幽世。”   她微微低下头,下巴抵在胸前,两座山峰也挡不住她柔和的目光。   “你束缚了自己的手脚,这在我看来,比力量更加可贵。”   这夸的连白泷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他虽是希望尽可能保留有生力量,但该动手的时候也没手软过。   他目光下意识的移开了,因为巫女此时的眼神有点太炙热和滚烫。   她的呼吸声渐渐有点重了。   白泷想要抬起头离开膝枕,却被压住了肩膀,摁了回去。   他没敢挣扎着像条毛毛虫似的拱起腰背扯出来,真怕这位巫女激动之下给他来一个胸杀现场。   “再躺一会儿吧。”巫女说:“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喜欢腿麻的感觉?”   “你还是别说话了。”巫女鼓起脸颊。   三百岁老女人故作可爱,使人无法拒绝。   毕竟老女人的魅力,懂得都懂……(对吧,凯尔希老婆)   可爱是很可爱,但这么躺着反而不太习惯。   红袖添香,素手研墨,这在古代文人眼中是极高的心里满足;而在二刺猿眼中,漂亮妹子的膝枕也是同等级别的享受……前者文艺,后者色批。   可白泷不是很喜欢红袖添香的类型,他更喜欢一群沙雕嘻嘻哈哈的热闹,所以觉得和男孩子更加玩得来,不过大多男孩子都对他有很大意见,除了秦长夜外,似乎没几个男人乐意跟他做朋友,采菊花贼就不用多说了……就连秦长夜也有着不可言说的野心,总是隔三差五推销他老妹。   白泷早已看穿这男人的想法——想骗我娶你妹,你好做我大舅哥,然后光明正大白嫖异界进口的金陵香烟?   由于秦长夜的推销行为,哪怕秦不悔是胭脂榜第三,白泷也始终保持很高的警惕心,甚至不怀好意的送了她一把干将,回头又把莫邪给了秦长夜。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的做法真是不当人子。   太没人性了。   所以应该更绝一点。   白泷心想,何必要偷偷摸摸的送剑呢,应该当面送过去,再把干将莫邪的典故说明白,告诉他们这双剑合璧才是威力无穷,再看看那纠结的表情,当真是满心愉悦,真是赛高の嗨铁鸭子哒!   稍微想象一下,止不住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很好,就决定这么干了,下次去南唐就把这事说一说……诶嘿,真刺激。   “你在想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巫女好奇的问。   “想女人、男人,还有击剑的事。”白泷简单提炼后回答。   “?”   “小女孩听不懂的,别问了。”白泷摇头。   “我不小。”   “老女人听不懂的,别问了。”他从善如流的改口。   “我生气了。”   “好的,你快生气,麻烦你让我起来先。”白泷忙不迭想起身。   “罚你再多躺半个小时。”巫女很流畅的说。   “???”白泷满头问号:“你腿真的不麻么?”   “一点也不,倒是其他地方有点麻。”巫女一只手按着心口,心底有点麻。   她很想抱着他,用力一点抱过去……他笑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喜欢一个人,哪怕他笑容很贱,也会觉得很好看,当然,帅的人总是帅的,星爷卖萌耍宝也好看呐。   粉丝滤镜和爱情滤镜都是滤镜,打上美颜和光影效果,一颦一笑都充满了风情摇晃,令人心底小鹿乱撞。   她低声说:“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事呢,能给我说说吗?”   白泷想了想:“也可以,就当是打发时间吧,不过太多了,该从何说起?”   巫女微笑着:“先从名字说起吧,你叫什么?”   “白泷,你呢?”   “我的名字是……” 第三百八十六章 敌人在黄泉   “简直是一团乱遭……”   腾蛇坐在城墙下方,看着城里的轰乱,咋舌道。   “毕竟知道自己快死了,谁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青龙倒是显得意外的平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的喝一口。   如今的日轮城的四个城门都有三个不同的神将守着,最强的一方负责东侧城门,因为白泷在墙壁上开了一道口子,所以余下的神官们正在加急进行修补。   这古老的城墙也不是好看而已,关键时候可以通过神宫内的巫女们提供太阳灵力开启结界。   但终归是无源之水,支撑不了太久。   曾经热闹繁华的大街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倒是在神山脚下有许多难民都聚集着。   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便来到了神山附近待着,希望能去神宫里避一避,或许他们认为日轮城没了,神宫也会留存下来,导致如今的神山附近一片混乱。   日轮城远不及现代社会,哪怕是现代社会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开放有限的防空洞,让市民们藏进去,放在日轮城中表现出来的就是秩序的崩塌,百万人都集中在城中,许多条道路水泄不通的堵着,无数人大吼着什么,嘈杂成一团,夹杂着女人的咒骂和孩童的啼哭。   人群在这时候表现的无助尤其明显,可哭也好、呐喊也好,有什么用?该死的一个都活不了。   但也还是有人保持着理智,原本仅仅用于城中治安的人群站了出来,自发组成了卫队,决定同神将们一同与幽冥作战,也有其他更多的青壮年战了出来,他们或许有过犹豫,但也知道这时候如果不站出来,后果同样是死亡,还不如像个男人一样战死。   这是好听的说法。   难听点的说法就是他们是聪明人,意识到了祈祷、卖萌、跪地、求饶、五体投地、裸体钢管舞、大鲸式丢人都救不了他们自己,索性所有的软弱都变成了勇气和恨意。   ——‘你说我一普通老百姓勤勤恳恳的生活工作怎么就碰到这破事’‘老子媳妇都没娶呢’‘我才结婚几天,还没生孩子呢’‘我孩子还不会下地走呢’‘我孩子还不会说话呢’‘我孩子还没结婚呢!’   这种想法变成了恨意,于是他们就开始拿起武器,寻思着能不能砍死那群黄泉鬼东西,甚至把它妈也鲨了。   这种恨意能转变成勇气,倒也不赖。   老实人之怒嘛,动起手是会打死人的。   可惜只有一天时间,根本连训练都没有,更别说武器了,哪怕开放神将们多年来收集的武器库,也只能装备不到千人的部队,甚至连盔甲都凑不齐,只有刀剑武器。   拿不到武器的人只能拿起农具,诸如草叉、钉耙、锄头,甚至把菜刀杀猪刀绑在木头棍子上代替使用。   这些武器对黄泉幽世的怪物未必有用,聊胜于无,物理砍鬼,容易砍个寂寞,不如去啃桃树和柳树。   青龙望着那群正在努力训练如何挥砍的普通人们,他们之前可能是农夫,可能是厨子,可能是跑堂的伙计,却没有一个是战士,战士是日轮之城中不被需要的人……自从素盏鸣尊战死,建御雷把自己锁在神宫里守着天照的闺房(天岩户)之后,就再也没有谁愿意做战士了。   就像是失去了传承和信仰的太阳骑士,没有了太阳长子的战士信仰,怎么可能会有纯粹的太阳战士?   索拉尔只有一位啊。   所以千年后,再也找不到合格的武士和战士了,这群人的动作在神将们看来是幼稚可笑的。   他们也不点破,也没有兴趣去纠正那些错误的动作了,因为他们不认为能赢,哪怕给他们三千精锐的披甲武士,也不可能守得住太久。   “那可是伊邪那美啊。”腾蛇低声的说出心中所想。   伊邪那美,许多神祗都是她诞下的,她是伊邪纳岐的妹妹,也是诸神之母。   她是大地的女神,因为神话中,她诞下了八大岛屿,随后又诞下了诸神,后来在生产火神的时候,被火焰灼烧后死亡,死亡后她落入了黄泉。   伊邪纳岐追去了黄泉要带她回来,却见到了伊邪那美死后的样貌无比阴森恐怖,从而惧怕的逃出了黄泉幽世,自此开始,生死对立,伊邪那美发誓要让大地上的生灵死绝,要让负心之人偿还他的罪孽。   事实是她的确做到了,她本就是黄泉之神,大地之神,她在这里的神格等同于原初之海的提亚马特,其他众神得到的支配大地的权能都是她手中瓜分的。   她想要让这片土地重归于自己掌心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而能压制黄泉力量的唯有三贵子之一的天照。   天照是伊邪纳岐的孩子,却不是伊邪那美的孩子……神话中,伊邪纳岐从黄泉中逃离,沾染了太多的污秽之气,他洗眼睛的时候,左眼中洗出了天照,右眼中洗出了月读,鼻子中洗出了速须佐之男即素盏鸣尊。   因此三贵子为伊邪那美所敌视,是伊邪纳岐的分身。   诸神支配的时代,是被伊邪那美亲手终结的。   除了月读、天照之外,其他的神几乎都灭绝了,被伊邪那美杀光了。   月读命在月亮上不问世事,素盏鸣尊同黄泉战斗,被伊邪那美杀死,如果他还活着,日轮城不会是这番模样,建御雷当时便是素盏鸣尊的麾下大将。   如今只剩下天照还在,大地上才留下了这座日轮之城。   所有人都相信她在看着这片大地,还保留着一丝慈悲。   才会有那么多人都簇拥在神山的脚下,握着双手祷告着,祈求女神再度降下慈悲,赦免他们莫须有的罪。   有没有用,天知道。   神将们已经没心思去祷告了,只是摩拳擦掌,等着和黄泉打个痛快。   腾蛇和青龙的压力是最大的,他们要应对东方这边,勾陈伤的不轻,还躺在床上,只有他们两人。   青龙时不时露出一阵痛苦面具的表情。   腾蛇问:“还疼着呢。”   青龙点头,他小腹被白泷踢了一脚,直至现在还在疼,他也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了,看建御雷的模样就知道,那怪物动真格的,一脚下去,他当场就会变成璀璨烟火。   可他还是要骂:“他怎么不一脚踢死我得了?”   “现在也来得及啊。”有个声音随着人影飘然而至。   青龙背脊绷紧了,回头一看,某个路人天魔就站在那儿。   然后他的脑袋就和桌子亲密接触了,砸到鼻血都飚了出来,哦……那好像是辣椒酱。   白泷往青龙鼻孔里塞了两勺子辣椒酱就放过了他,看着这帅哥满地打滚的模样,他再度愉悦起来。   “巫女大人。”腾蛇恭敬的看向白泷一旁的女子,他有点意外,本以为巫女会留在神宫里,负责张开结界。   巫女微笑回应,她有些新鲜的看着四周,表情是那么的放松,她很少有这种走在大街上的机会。   路上有人见到她,也并未多看几眼,很少有人知道巫女的真实样貌,再加上她换上了另一套衣着,用绳子绑着衣袖和后背,也换了一双布鞋,看上去多了几分干练,像是十九世纪的女子私塾的学员,而不是巫女。   青龙动用灵力把自己的鼻孔冻住,赛了两个冰块进去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见到巫女后,他急忙说:“巫女大人,为什么来这儿?”   “当然是要出去。”白泷淡淡道。   “去哪?”   “黄泉。”白泷拿起酒壶,尝了尝这里的酒酿,果然很酸,还不如茅台好喝。   “你在开玩笑?”腾蛇皱眉:“巫女大人怎么可能随你一同去黄泉?她走了谁负责展开结界?”   “巫女候补们会负责的。”巫女说。   腾蛇更加不解,巫女候补加起来的太阳灵力也不足巫女的十分之一。   “你想想就明白了,不论你们守多久,迟早都会守不住。”白泷淡然道:“最终还是要杀了伊邪那美才能一劳永逸,那么击中力量,跟她换家,也是我们唯一可用的战术。”   直白来说,对方破了三路高地,超级兵倾巢而出,发育了上千年,更是杀光了其他神祗,早就超神,更是龙魂、纳什、远古龙,三龙合体,经济领先何止百万?   守是绝对守不住的。   唯一胜算就是分带偷家,看谁拆家拆的快。   于众人而言,杀伊邪那美,杀了它一切就结束了。   用百万生灵和伊邪那美小赌一把……惊险刺激,又叫人欲罢不能,老赌怪了。   “道理我都懂……”腾蛇问:“可为什么要带上巫女大人?”   她又不能打,难道要在你屠神的时候,负责给你喊加油加buff提状态?别闹,二柱子都知道先杀otto!   还是说,剧本是这样的——眼瞅着你快不行了,巫女一辈子一次的闪现用出来,上去挡一波伊邪那美的必杀,自我献祭之后,你再抄起巫女大人留下的圣遗物,把对方活活乱拳打死?   腾蛇惊疑不定,在神将们看来,巫女真的就是吉祥物一枚,献祭才是正确用途,不献祭那就摆着好看呗,能提供心理安慰加成也挺好的。   “因为她属猫的。”白泷说:“悠米多强,你心底没数么?”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开一波悬赏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距离天色彻底漆黑也只剩下最后的片刻时间。   腾蛇静默的饮下一口烈酒,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四川味的辣嗓火。   敌人快来了。   他作为十二神将之首,实力虽强,但也达不到建御雷的级别,这场生死存亡的守城战,如同沉甸甸的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他自己也不指望能守住多久,只希望能尽可能的多坚持一会儿。   腾蛇说:“收集到的热油都淋下去,这时候就别节约了。”   青龙说:“知道,防御工事是不能指望了,一天之内建造不起来,你觉得能守得住多久?”   腾蛇也说的很直白:“最多两天多吧,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战士们或许一天半天就要死伤的差不多了……”   青龙问:“就靠我们守得住余下半天时间?”   “也不是没办法。”腾蛇将手里的酒壶丢下城楼,语气随意道:“大不了自爆,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好像也是个好办法。”青龙也不否认,灵力暴走的法门谁都会:“你不想对下面的人说点什么?”   “还能说什么,我不擅长阵前演讲。”腾蛇淡淡道:“要我说,也只能让他们尽可能多活一会儿。”   “这时候你好歹骗骗他们啊。”青龙调侃道:“勾陈如果在这儿,肯定会大喊‘日轮城兴衰成败在此一搏,诸位请一同奋力’……之类的话。”   腾蛇不理会,他问:“巫女大人和那天魔呢?”   “半个小时前就走了。”青龙回道:“他居然是认真的,打算直奔黄泉。”   “你不怀疑他是带着巫女私奔了?”   “如果是这样,也挺好的。”青龙笑了笑:“能让巫女大人活下来也是好事,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他……即便是把她骗走了,也不是一件坏事,你觉得不好?”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吧。”腾蛇说:“可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巫女大人拥抱自己的幸福?”   “她是心甘情愿被骗的,这就够了。”青龙露出老父亲的笑容。   “在一群懦夫里,突然出现一名有勇气有担当的人,喜欢是很正常的。”腾蛇自嘲的说:“他的确值得被巫女大人看上去。”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不对?”   “挺对的,一群懦夫,没骂错。”青龙双手抱胸:“但至少现在咱们不用背负着懦夫的名声继续活着了,就这点来说,我们该谢谢他。”   “嗯,说句心里话,这一刻我等待很久了。”腾蛇说:“它要来了。”   两位神将同时闭嘴,看向前方,在城楼眺望远方,有黑色的雾气翻滚着,如同钱塘江的浪潮拍打过来,它已经吞噬了日轮之城之外的其他土地,灰色的雾气侵蚀着大地,被黑雾所覆盖的地方皆化作幽世黄泉的领域,生命腐朽,大地焦化,数之不尽的亡者们徘徊在其中。   鲜活的生命气息,吸引着这群亡者朝着日轮之城靠近,如同大军压境。   凡人面对这种场景很难提起什么抗衡的心思,更别说与之作战。   普通人下意识的后退着,连训练有素的士兵难以压制内心的恐惧。   他们虽然早已与黄泉比邻了千年以上,却是第一次看见它动起来的景象。   随着天日的最后一轮光晕被彻底吞没,腾蛇举起手臂,火盆被打翻,火焰顺着墙壁燃烧了起来,汇聚在了城墙之下,形成了一条火焰构筑的护城河。   生死存亡,在此一搏。   瀛洲人的每一场大战都是在赌国运。   ……   战场的另一端如何情况,如今的白泷是不得而知的。   他和巫女主动踏入了黑雾,进入了幽世的地界。   这是一个危险至极的行为。   生者踏入幽冥,就如同海洋里流血受伤。   嗅到了血液味道的捕猎者们会顺着血腥味道追来,将他们侵吞殆尽。   所以需要一定的伪装。   需要隔绝生者的气息,这对白泷来说,不算一件难事,收敛气机加屏息便能达到潜行效果。   僵尸片里的经典设定,暂时停止呼吸就不会被发现。   黄泉幽世中的黑雾本身就是剧毒,在这里呼吸,一口两口精神抖擞,三口四口阎王招手。   白泷的确可以,但是巫女不行,她没有武学,也没有真气,在不呼吸的情况下,不能让氧气自行循环。   巫女拥有太阳灵力,会驱散黑雾中的毒,自然过滤,但也不能不呼吸。   她一旦进入黑雾就必将成为深海里的一颗夜明珠,闪闪发光的吸引注意力。   这显然不符合潜行的条件。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掩盖住她身上的气息,用其他的气息进行掩盖。   于是潜行组又多加了一位成员。   八咫鸦停下了巫女的肩头,用它的气息来掩盖住太阳灵力的轻微波动。   至于为什么它的气息能掩盖,并未太多说明,八咫鸦的来历也不简单,它和建御雷相近,属于高等神族。   不是神祗,却比十二神将的地位要高一些。   众人提前半个小时出发,主动进入黄泉地域,三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地形很不熟悉。   白泷虽然带了一份瀛洲地图,但这里是神话时代,和后来的地图是否一致也根本说不准。   日轮之城的地方坐落在哪里,他们同样一无所知,出了城东西南北该走哪里都不清楚。   说是去黄泉,但要在这片浓雾之中找寻伊邪那美所在的神殿就好比盲人摸象。   在瀛洲古事记中,黄泉之国又称之为根之国。   想要去往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被称为黄泉比良坂。   仅仅知道这些也没有用,但好在有线索可循,因为当初素盏鸣尊就是在黄泉比良坂战死的。   随着他战死,失去了镇守者,才导致了根之国中的黄泉幽世的黑雾无止境的扩张,酿成如今的局面。   也就是说,只要能找到素盏鸣尊的尸体,就能找到黄泉比良坂。   恰巧天之丛云即是素盏鸣尊的佩剑,而他们的手里还有一截来自素盏鸣尊的断指。   靠着这两件物品的指引,众人才得以确定方向,从东侧离开日轮之城,去往黄泉之国的入口。   这一路走的不算轻松,黑雾中常年见不到阳光,所过之处留不下任何生机。   大地是焦黑色的开裂的,如同被烈火灼烧,比黄土高原还要荒凉。   地面上只留下枯死的树木以及白色的骨骸,没有动物,只有徘徊的恶灵亡者。   三三两两的怨魂,还有一些附在死亡躯壳上的黄泉魔物。   完全的死亡国度。   “真残酷。”巫女低声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伊邪那美那么痛恨这个世界?只是因为伊邪纳岐畏惧她的模样,逃离出了黄泉?她就要毁掉这儿?”   白泷摇头:“我也不清楚……从她的做法来看,似乎是要一切归于黄泉。,归于根之国,看上去是一种无差别的报复行为,或许是因为这片大地是她和伊邪纳岐的爱情结晶,却遭遇了负心汉的背叛,所以才想要把这一切都全部毁个彻底吧。”   “因爱生恨?”巫女问。   “大概是吧。”白泷说。   过去也有创世女神毁灭世界的说法,提亚马特神,但她毁灭世界是处于慈爱,因为怀抱着对所有生灵的爱,不希望被孩子们舍弃,孕育了世界却又被世界抛弃,所以才想要让所有生命回归源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灾害的一种,既是人类恶也是人类爱。   提亚马特对子女的爱胜过了对丈夫的爱,因为是她的孩子推翻了自己的丈夫,而她没有管,最后自己也惨死于孩子的刀剑之下。   反观伊邪那美则是因爱生恨,对丈夫的爱胜过了对子女的爱,因此才诛杀了神祗,让黄泉幽世吞没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子女,也会毫无犹豫的将其杀死然后毁灭。   八咫鸦这时却说:“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   “怎么说?”白泷问。   “如果痛恨的是伊邪纳岐,报复他一人就足够了。”   “那伊邪纳岐在哪?”白泷问:“死了?”   “不知道啊……”八咫鸦说:“很久都没人见过伊邪纳岐命了。”   “可还行。”白泷说:“老渣男了,说不管就不管,提上裤子说话就是硬气。”   巫女无奈,她看向前方,视线稍稍一凝:“前方好像有什么?”   八咫鸦抬起三只赤眼,眼中流露出少许哀伤:“我们到了……那是素盏鸣尊。”   ————————————   ps:虽然说是开悬赏,但更新频率是不可能继续提升了,还是保持一天三更。   按照一百五十月票或者一百五十刀片加一更的规则来累计。   算是配合一下新春的活动。   我已经在为新书进行存稿,所以这本书的更新频率本来是打算放缓的。   所以接下来能保持多长时间的三更,就看你们这次能让我欠下多少更新了。   悬赏持续到二月底,无上限。 第三百八十八章 黄泉之国   黄泉比良坂,是通往黄泉之国的入口。   黄泉之国是亡者的国度,却不同于地府。   瀛洲也的确有地狱,也有生死交界的三途川,还有审判灵魂的阎王。   但这些均不同于古代神话中的黄泉。   打个比方来说,幻想乡中的地狱也分不同地方,有等待转生的冥界,也有地狱和旧地狱的分别。   眼前的黄泉比良坂就是一条通往幽邃深处的洞穴入口,如同一个庞然巨大的野兽张开的嘴巴,黑雾自中涌出,幽邃的不见其底。   而在这黄泉比良坂的桥梁的前方,伫立着一名武士。他伫立在黄泉的关隘,望着黄泉的入口。   他有着接近三米的身高,宛若一尊小巨人,身披盔甲,盔甲上满是缝隙,躯壳上插满了不同形状的兵刃,血液早已干涸凝固成了漆黑,他死了,却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如同凝固的石雕。   素盏鸣尊,三贵子之一,有很多封号,须佐之男,须佐能乎命皆是他的封号。   火影忍者中的写轮眼开的须佐能乎便取命自它,具象化出的十拳剑也就是斩杀八岐大蛇的兵刃,可以说是天克大蛇丸的八岐之术……同样,他也有个封号名为牛头天王,型月作品里源赖光的另一重人格丑御前的力量便源自牛头天王,其掌握雷霆的能力也源自素盏鸣尊。   作为古神中最负盛名的破坏神,素盏鸣尊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号可谓响亮,在瀛洲人眼中的地位相当于中国人眼中的齐天大圣。   如今直面神话,白泷感受到的也只剩下沧桑,他不知道这名古神同凶焰滔天的八首大蛇搏斗时是多么英姿勃发,如今只能看见英雄落幕时的悲哀苍凉,浑身伤势、布满刀剑,然后死去了。   最终也是没能守住苇原中国,在这里孤独的伫立了上千年。   白泷手中的天之丛云虽是灵性尽数丧失,却还能感应到素盏鸣尊,它微微震颤着,最终缓缓平息。   神祗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八咫鸦深深看了一眼死亡时仍没有闭上眼睛的破坏神,然后说:“走吧,前面便是黄泉之国。”   神话中,进入地狱、跨越死亡的事从来不少。   吉尔伽美什进入冥界找寻不老不死的草药,出走半生归来成熟;   金星女神伊什塔尔去了一趟冥界,被艾列什基伽尔扒光了衣服穿透至死,就此患上心理阴影;   希腊神话中关于冥界的神话更加多样化,不论是赫拉克勒斯去调戏别人家的看门狗作为十二试炼,还是老好人哈迪斯头冠绿帽,亦或者是不同的英雄如同串门似的在冥界反复横跳,都证明了希腊的地狱的确很没排面。   至于中国,也是一样,猴子一个人就闹的地狱天翻地覆,勾销了生死簿,得有多威风,据说在某个世界里,还有个叫白谛的为了某个月之公主,把地狱杀穿了……啥?已经过气四五年了?那没事了……   总之,去冥界,走黄泉,游地狱,是每个主角的必经之事。   虽然他们可能不记得,但转生也要按照基本规则,穿越也是转世的一环,不服也憋着。   可惜白泷的运气不太好,别的英雄人物去冥府,人家都是夹道相迎,或者要么都是缺钱的公务员,你掏出一枚金币,人家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你过去了,可这里别说生命了,连个开大门的老大爷都找不到,没有神祗,没有地狱的公务员,没有光亮,没有声音。   黄泉明显不欢迎外来者,每一个角落都透着阴森可怖,这里没有光线,但道路很长,而且格外空旷,它看着像是矿洞,却又不只是一个矿洞,墙壁两侧上都布满了嶙峋的刻痕,像是被雕刻出来的某些图画,可惜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摸上去如同抚摸着什么东西的鳞片,有点割手。   白泷的每一步都行走的很小心,他没有看穿黑暗的能耐,也不敢在这里点燃火把,只能摸着墙壁缓缓前行,靠着气流和精神力来感知前进的方向。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行走,你能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并且提防着随时可能从四周袭来的怪物。   然而什么都没有。   白泷拉着巫女的手腕,前行了一个小时之后,他感受到了风口的剧烈流动。   而手臂也摸到了这个通道的尽头。   他有点诧异:“到头了?”   八咫鸦也感受到了气流,它说:“好像是,我们已经穿过了黄泉比良坂,前面就是黄泉之国了。”   “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巫女问。   一路上没遇到任何的阻碍,他们本以为要面对的是千军万马,没想到只有清风徐徐?   这可是意外他妈给意外开门,意外到家了。   继续前进,就轻易又诡异的这么来到了黄泉之国中。   这里有光亮。   虽然还是雾气弥漫,而且浓度比之前更高,但这里的墙壁上有着许多闪烁的光芒,光芒似乎是从某个源头扩散出来,倒映在墙壁上,在光滑的墙壁上反射,就如同一面面镜子折射了光芒的源头,才让这里随处都看上去亮着微弱的光源。   有了这光源,才能将黄泉之国收入眼中。   这里是地底,一眼看不到尽头,巨大的地下空间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单行道通往下方,这是一条漫长的阶梯,阶梯四周有着连通着底层和顶层的岩柱。   没有那么壮阔的风景,也没有十八层地狱的幻想风格。   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荒凉,虽然荒凉,但也符合黄泉之名,死亡的国度就应该是安静且静默的。   他们往前走去,如同行走在一条巨蛇的后背上,这条长阶弯曲晚宴,不知通往何方。   前行了三个小时仍然见不到尽头,白泷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遇到了胡八一曾经遇到过的机关了,是不是一条无限循环的长廊。   仔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背的阴阳风水秘术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在异世界的盗墓学看来要……   就在他有点小激动要展示毕生所学的时候,路到头了。   随着道路一路往下,高度一直降低,就这么走到了道路尽头,却根本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朴实无华且枯燥,以至于他都有点浪费了表情。   众人最终是来到了黄泉之国的最底层,如果有地狱,这里应该是无间地狱。   前方是一座宫殿,岩石的宫殿,有古朴的青铜大门,造型风格全然复古,只是石头堆砌而成,像极了黑暗之魂一代中的最终传火之地。   可是当不死人杀到传火地的时候,早已是血债累累,全身上下装备换了至少三轮。   白泷别说出手了,连剑指的机会都没有。   总之就是逛街,逛就完事了。   他站在宫殿之前,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他生怕自己闯进去之后,出现了女主人不在家的尴尬局面。   就好比说是……开局两个队伍想打一级团战,结果你去了对方野区,对方去了你的野区,双方又完美的错开了路线,最终也就是友好的交换了半个野区,甚至还在纳闷对方人去哪了。   Boss留在boss房里待着不是常识吗?   万一就发生这种荒谬的破事了呢?   万一我们来偷家,谁知那伊邪那美一拍脑袋来了句‘今天本女神就御驾亲征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可真是太草了,这回去不得给日轮城的十二神将收尸?   八咫鸦见到白泷不动弹,说:“前方就是终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它以为白泷是紧张了,怕到紧张了,那是伊邪那美,弑杀了无数神祗的黄泉之神,畏惧才是自然。   它哪知道白泷紧张是因为怕扑了个空。   他是来偷水晶的,如果水晶自己长腿跑了,这还怎么偷?   白泷调整好心情,踏入了黑雾弥漫的宫殿之间,踏入的一瞬间,黑色雾气便被隔绝在了外层。   这宫殿最深处也就是光芒的源头,其源头……来自宫殿最深处的身影。   三人踏入了神祗的宫殿,眼前所见,自然是……神祗。   那是一名女子,她靠在石质的王座上浅浅的沉睡着。   看上去不比普通女子要高挑多少,皮肤苍白,没有呼吸,披着朴素且纯白的长袍。   她看上去很美,神祗当如是,本就是天地最古老的精灵。   但这是在其他人眼中,白泷的眼中呈现出两幅样貌。   一副是长襦袢在身的美丽女子,另一幅则是枯骨般的恐怖样貌,躯壳早已腐朽。   外人的到来让这位黄泉的女神睁开了眼瞳。   她抬起眼瞳,双眸里是浑浊的色调,没有神采,没有焦距,像是一具尸体。   当她看来时,众人听见了呓语声:“居然会有客人……哎呀呀,我得准备一下茶水和糕点了……”   她温和的微笑着,看不出一丁点敌意:“虽是不请自来,但来者是客……欢迎你们。”   白泷顷刻间便得出了结论,这女神……思想出了问题。 第三百八十九章 黄泉女神异闻录   伊邪那美像个慈祥的妇人,招呼着众人,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敌意。   举个例子,就如同白玉楼之主的某幽灵吃货似的。   她微笑着,很有亲和力,可偏偏在图鉴上写的危险度却是极高。   巫女有些错愕,将信将疑,她不太确信眼前这位微笑的温和女子会是屠戮神祗的黄泉神祗伊邪那美。   “您是……伊邪那美命?”巫女试探着问询。   “是的哦,我是伊邪那美。”她很自然的回答道:“似乎这次睡的有点久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抱歉呢,完全不记得你们是谁了,哎呀呀……”   她有着很少女化的口癖,听着颇有几分天真烂漫。   众人本以为会是刀斧加身,却不料被笑脸相迎,只觉得有几分诧异,仿佛自己是恶人了。   她既是货真价实的黄泉女神,为什么要这么温和的待人处事?   “你们难道是在黄泉之国里迷路了吗?”   “迷路了也不要紧,这里就一条路,怎么来怎么回去就好。”   “但是死者是不能离开的哦,走不出黄泉的,游魂不能回到地上世界,这是规定哦。”   “但你们都是生者,大概是误入这里的,好在是没被其他鬼魂发现,不然他们会侵占你们的躯体,想着借尸还魂的回到地上去。”伊邪那美自顾自的说着许多话,她似是寂寞了很久,没人搭话她也能兴致冲冲的说很久。   她正在冲泡茶水,然后打开了食盒,突然又放下了手里的食盒。   “啊,我都忘记了,生者是不能吃黄泉晌食的,不然就出不去了。”   她将泡好的茶水倒好:“不过水是可以喝的,毕竟茶叶是供奉物,不是黄泉的啦。”   女神亲自奉茶,众人该说是万分荣幸,还是受宠若惊更好?   白泷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啊,真豪迈。”伊邪那美微笑:“像极了我夫君喝酒时的样子呢。”   白泷微微一笑,表情突然痛苦面具。   “白泷!”巫女紧张道。   “我没事……”白泷咽下茶水:“就是有点烫,功夫茶果然还是少喝,损伤食道。”   “……”巫女无语,生气的踢了他一脚。   “二位关系真好啊。”伊邪那美捧着下巴,微笑着说:“结婚了吗?”   “还,还没……”巫女下意识的大道。   “那可要尽快啊,男女互相喜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看对眼就要结婚哒,然后生孩子,这样人生才算完美。”伊邪那美微笑着,像婚后的太太给待字闺中的女子说起婚姻的美好。   “这个,我,我还没想好。”巫女支支吾吾了起来。   八咫鸦抬起翅膀遮着表情,对白泷耳语道:“我说你们是来干嘛的?过来串门的么?还不快动手?”   “人家这么热情好客,你好意思说你自己是莫得感情的杀手?”白泷传音入密:“催我,你自己上。”   “你倒是想想日轮城啊,他们正在努力多支撑一会儿,你搁这儿喝茶聊天?”   “我觉得随意激怒她才是乱来。”白泷平静的回道:“你应该见过真正的伊邪那美的模样,在她杀死素盏鸣尊的战场上,她不是这样吧……你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八咫鸦肯定知晓伊邪那美的真实姿态,所以才表现的如此紧张且惊疑不定。   “她只是刚刚睡醒……”八咫鸦笃定的说:“她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那就让她想起来吧。”白泷平静的说:“否则我下不了手。”   这是人道主义,如果一个人真的精神失常而导致了错手杀人,也不能随意审判他的生死,除非是精神病发作,不得已将其击毙,而且白泷真的很好奇,于是他问:“女神大人……”   “叫我伊邪那美就好,不用称呼的这么尊敬。”她表现的很随和:“我虽然是黄泉神祗,但没有那么的可怕啦,可能外表会可怕,但我化妆了,所以看不出来吧。”   白泷盯着她腐烂的眼窝看了眼,违心之言:“确实。”   话说古神时代居然有化妆术?不愧是瀛洲,四大邪术的发源地。   “于是你想问什么?”伊邪那美微笑着:“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告诉你也没问题。”   “你和你的丈夫,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了,可不是一般的好啊。”伊邪那美微笑着:“如果不是喜欢那个人,怎么会和他生下那么多孩子呢?他可努力了,每天都持续耕耘……”   “咳咳……”白泷咳嗽两声打断:“可你是黄泉女神啊,已经是死者了吧?”   “是,我是生火神的时候被烧死了嘛,没办法,死了就是死了,落入黄泉里,成为了黄泉的神祗,负责在这里管理亡者。”伊邪那美命轻声说:“死者是无法回去地上的。”   “神祗也不行?”   “不行,神祗不是万能的。”伊邪那美叹道:“我已经去不了地上了啊,不是因为吃了什么果实的原因,黄泉的食物对生者有影响,对着死者是没用的,我不能离开的理由就是因为我死了,就这么简单。”   “……”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接受的这么自然?”伊邪那美微笑着问。   “是。”   “因为我的丈夫会来见我的,我不觉得会很寂寞。”伊邪那美捧着脸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们会在黄泉比良坂见面,有时候他也会来到这里,偷偷给我一个惊喜,虽然不能经常呆在一块,也不能生死相交,但能见面说几句话就很好了,我就很满足啦。”   白泷一怔,这和神话传说不符,神话中伊邪纳岐见到伊邪那美的恐怖样貌便被吓跑了,之后两人生死诀别,夫妻成为仇敌,难道是伊邪那美在说谎?   他又问:“伊邪纳岐经常来?”   “嗯,大概是一周来一次吧,太忙就半月来一次。”伊邪那美轻声说着,她眼神有点迷茫了起来:“不对,好像是一月,也好像是两个月,或者半年……”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几分,随后摇了摇头说:“我不太记得了,但他经常来的,每次睡醒都能见到他,他会跟我说起孩子们的事,还会给我带好看的衣服还有自己做的首饰。”   她还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盒,里面有很多手工打造的饰品。   巫女相信了她的说辞,因为女神的眼神是温暖的,即便没有焦距,可她的笑容是真挚的。   “您的丈夫真的很爱您啊。”   “夫妇都是一样的,没有爱怎么会结合呢?”伊邪那美幸福的说着,随后她奇怪的看向神殿之外:“不过,我这次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怎么还没有过来呀……好像已经很久了,看你们的打扮,我也不认识……”她低声的念着,突然焦躁起来:“不行,我想去看看他,他是不是在来的路上了?”   “请等等。”白泷却抬起手拦住她。   “什么?”伊邪那美没有生气,是有些迷茫。   “我就是有点好奇……您在睡着之前,有去过黄泉比良坂么?”白泷问:“还是说,一直留在这儿?”   “这个……”伊邪那美想了想:“应该是去过吧?”她迷迷糊糊的:“我不记得睡了多久了。”   “那你去了多少次?”白泷低声问:“你见到他了吗?”   “肯定见到了。”伊邪那美说:“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其他人?”白泷又问:“譬如说,你的孩子?”   “孩子?”伊邪那美愣住了,突然有一段记忆正在溢出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一名模糊的身影,有个酷似她丈夫的威武男子站在黄泉桥梁另一边称呼她为‘母亲’。   伊邪那美失神的往后跌了一步,她不认识那个男人,她开始慌乱起来。   “更加直白的说。”白泷低声道:“你到底有多久,没见到伊邪纳岐了?”   “我……”她的眼瞳逐渐变得更加空洞,维持的虚假外表在逐渐崩塌。   巫女意料到白泷的问题正在切入核心,她想说话,因为她认为现在的伊邪那美可以交流,却还没来及就被八咫鸦打断,它太明白了,不论如何最终都要兵戎相向,她只是看上去正常而已,可当她回忆起来,这时的温柔女神将会变成恐怖的死神。   “不是,那不是……我,我的夫君是……”   伊邪那美低语着,她的躯壳开始浮现出裂痕,如同镜子破裂,倒映出的是无数分裂的虚影。   她不是真正的伊邪那美,而是伊邪那美的梦境,真正的女神还在沉睡,通过沉睡来让自己忘却痛苦的记忆。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意。所以她躺在这里睡着了,做着梦,一旦清醒就会落入痛苦的现实里。   可她终究还是要清醒的,因为白泷抛出了致命的提问:“伊邪纳岐,真的还活着么?”   伊邪那美僵硬着不再动弹,她浑身都布满了镜子般的裂痕。   她想起来了,在她细心梳妆打扮好,去往黄泉比良坂等待爱人前来的那一天,来的却是另一个男子,他高大威武,却满怀愧疚,他送来了一束花,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父亲他……去世了……”   温婉的伊邪那美如镜像破碎,另一股庞大、死寂、污秽、冰冷的大势顷刻间沛然,填满了整个神殿。   王座上,腐朽污秽的女神睁开双眼,哀恸且尖锐的哭喊声回荡在黄泉之国的每个角落,久久不息。   ————————————   ps:我觉得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运气,我就抽到那台ps5了…… 第三百九十章 八大雷神,黄泉核爆   伊邪那美醒了。   从漫长的睡梦中苏醒了。   虚假的她破碎,真实的她显现,自黑暗中浮现出的轮廓,丑陋且狰狞,一侧的眼眶空洞,躯壳早已腐烂,黄泉女神本就是如此模样,逝去的亡者又岂能维持的那般艳丽?   虚假的冥界女神才会打扮的和花儿一样娇艳,真正的黄泉女神连自己都化作了腐朽的尸骨,同黄泉共存。   那是毋庸置疑的神祗,恐怖的压迫感如同山岳横于眼前,远胜过白泷见过的慕容老王八。   或许是先天天王也不敢轻易招惹吧,虽说力量体系不同,但总有强弱的分别。   白泷凝视着伊邪那美,左手握住了四式轰雷,右手握住了天之丛云,手里紧握着兵器才能有点安全感。   伊邪那美投下冰冷的注视,灰白色的瞳孔里是无可言说的憎恶,对生命的憎恶和厌弃,一头苍白色的头发如同海藻般干枯,在卷起的冷风中飘动着。   “你们……在挑衅作为黄泉神祗的我?”   她挥动手臂,天空骤然落下一道霹雳雷霆,阴雷爆震。   轰鸣的雷光点亮了神殿,却在转瞬之间被一剑劈开。   如同水雾般的天之丛云上释放着纯白色的云气。   白泷平举天之丛云,以吞噬的云气驱使这把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刃,硬斩雷光。   “看来也不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了。”   天魔将丛云的刀剑尖端对准了伊邪那美,刀刃虚幻的划过空气,留下了白色云雾般的虚幻风景。   他缓缓绷紧了身体,如同在给自己的身体拧紧发条,天魔真气不予余力的悉数爆发,沉默中积蓄能量。   “初次见面啊,伊邪那美……我是来杀你的。”   他一字一顿的说:“代表人间……惩罚你。”   凡人的挑衅令早已步入疯狂的黄泉女神发出尖锐的咆哮声,她的躯壳上迸发出了雷霆的光芒,面部,腹部,手足臀,腐朽的躯壳里接连浮现了截然不同形状的雷光。   黄泉的女神本不该具有雷霆的神力,但她的雷霆神力并不是源自纯粹的自然界,而是源自她躯壳中的神力演化,传闻伊邪那美死后,躯壳中分化出了八大雷神,头部被大雷盘据、胸部被火雷盘据、腹部被黑雷盘据、下阴被拆雷盘据、左手被若雷盘据、右手被土雷盘据、左足被鸣雷盘据、右足被伏雷盘据,共有八雷神绕缠其尸身。   这八雷神既是她的化身,又是她的力量本源。   建御雷号称武神,掌握的是雷霆之力。   须佐之男是破坏神,掌握的同样是风暴和雷霆之力。   但这两者加起来的雷霆也远不及眼前的八大雷神,伊邪那美的躯壳同时迸射出无穷雷霆,落地化作数道分身,都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之姿,背后悬浮着雷霆鱼鼓。   白泷平举天之丛云,来回挥动,他的剑术不能说是毫无长进,只能说是不进反退。   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速度足够快,朴实无华的平A也是致命的攻击。   他抖动了肩膀和手臂关节,让直来直往的剑痕变成了波浪状层层叠叠的斩击。   云雾飘渺,天之丛云显露出无穷锋芒,在几个雷神虚影成型的瞬间,便将其斩杀成碎片。   这把白骨之剑的品级着实极高,它似乎还有对黄泉神力拥有着一定的克制作用,难怪素盏鸣尊能守着黄泉入口那么久,但问题也就在于这里,即便是有天之丛云,他最终也还是战败了。   这证明伊邪那美的力量远不止此。   白泷有心试探,便壮着胆子往伊邪那美的所在逼近,他顶着雷霆冲锋,手里的剑光连续斩闪,以迅捷身法掠过数十米距离,直奔伊邪那美的面门。   挤压,蓄力,继而释放。   “hasaki!”   白泷以上撩姿势挥动天之丛云,压抑在剑锋上云气幻化成龙卷形状,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了伊邪那美的面门,硬生生顶住了八雷神的爆发。   神殿被两股力量冲击着,形成了不规律的震动,黄全身神殿开始震颤,裂痕顺着墙壁扩散,而中央的神祗和天魔的交锋也根本没有停下。   “居然压制住了?”八咫鸦震惊的看着这幕,素盏鸣尊使用草薙剑的时候也从未压制住伊邪那美过。   “只是暂时……”巫女和白泷商量过,她知道白泷目前是依仗着兵器之利,可这种优势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她必须在对方争取到的宝贵时间里,着手准备。   巫女能做的是祷告,可黄泉中,天照也听不见她的祷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释放太阳灵力,黄泉中升起阳光是不被允许的禁忌,会发生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两败俱伤,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本就是铤而走险,还管自己会不会油尽灯枯?   女子十指交错紧握住,单膝跪在地上,掌心中亮起金红色的光。   细微的太阳灵力的浮现令伊邪那美分散了注意力,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神殿的角落里,无神的眼瞳里倒映出巫女的样貌,随后发出尖锐怒吼。   黄泉女神不知是感受到了危险,还是憎恶这太阳的光芒,双手一握,雷霆聚集在她的双手之中,形成了八色雷霆混合而成的镰刀,挥出的镰刀斩向巫女。   旋即在半空听得一声嗡鸣,两股力量对撼,白泷如同皮球般砸在了地面上,继而弹了出来,他撑起手里的兵刃起身,吐出一口恶气。   他挡在巫女面前,用兵器在身前划出一条线,这便是他的雷池。   “别走神,你对手在这儿。”   他其实有更帅的台词可以说,这时反而没了耍帅的心情,只有面对极端强大的对手时,他才没心思去考虑太多余的事,伊邪那美的每一次逼近都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他架起了丛云剑,又一次对上了那恐怖的雷霆之镰。   每次碰撞都让他脚下地面开裂,仿佛全身骨头都承受了一次轰击,能量可以被屏蔽,但是他必须承受来自每次冲击的压力,这无关于装备好坏,而是体魄的孱弱带来的结果。   孱弱?倒也不尽然……只是和伊邪那美相比,他的躯壳不及对方,更何况伊邪那美是个死去的神祗,她的身体折断了骨骼也不会感到疼痛,没有痛觉也感受不到伤害,身为死者怎么可能怕再死一次。   在第十九次被一刀劈出去后,白泷的肩膀传来疼痛感,左手突然一阵麻痹,紧接着没了直觉,肩膀脱臼了。   一块尖锐的石头贯穿了左侧臂膀,他皱起眉头将骨骼接上去,十秒后,再度脱臼,二十秒后,再度脱臼,三十秒后……接不上去了。   粉碎性骨折。   白泷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从地上起身,然后又是当头一镰刀劈过来,他再度抛飞出去,砸在墙壁上,顺着地面滑行,跌落在自己划出的那条线的旁边,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紫薯头摁着打的雷神。   八咫鸦好心好意的问:“你还好吧?”   “我不好!”白泷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堂堂天魔何时这般狼狈过。   “要不休息一会儿?”   “我也想啊,你以为有裁判吹中场哨啊!”   白泷忽然背后一阵发凉,怒喝一声,反手握住天之丛云,原地转动一圈,将手中兵器抛飞出去,云气缠绕丛云剑化作虚幻的大蛇,缠绕在了雷霆镰刃上,却在短短瞬间就被斩成八节,加点酱油葱爆炒后就能直接上桌了。   丛云剑离手,兵器被弹飞开,插在了远处墙壁上。   白泷左手不自然的耷拉着,他似乎是有点黔驴技穷了。   可他知道自己虽然受伤,但战斗力至少保留了七成以上,卖惨也是战术的一环。   他在等待,而且……信号已经有了!   巫女睁开双眸,紧握贴合的双掌松开了,那一瞬如同佛陀打开了通往极乐净土的门扉,掌中佛国开启,无穷尽的金红色光芒填满了整个神殿,足以令人目眩的高光在白泷背后绽放出来,一百个A1高闪都不足以匹敌百分之一的亮度,释放的太阳灵力形成了浪潮般的冲击能量。   她的掌心好似酝酿着一枚小型的太阳,太阳是温和的,太阳也是危险的,它是最炙热的天体恒星,它的灵力既是万物的来源,又有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炽热!   太阳的灵力在巫女的引导下被释放,她轻轻一推动,球体便形成了一条金色的龙形,它是火龙,金红色的火龙,咆哮着展开双翼,露出獠牙,张牙舞爪的冲向了神祗的所在。   金红色的火龙从白泷的上空掠过,冲入伊邪那美的怀抱里,即便是雷霆之镰也没能斩碎这枚火龙的核心,炙热的火光一瞬间就溶解了她的腐朽肉身,刹那间汽化了血肉和白骨。   哀嚎声也听不见了,只有炙热高温灼烧着空气的轰鸣声响。   神殿在发光,黄泉在燃烧,女神在焚毁,地狱般璀璨。   白泷望着璀璨的烟火,如同近距离目睹了小型的核爆,他很难想象有什么生命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下来。   这时,八咫鸦惊喜的叫道:“好耶!我们赢了!”   然而,无人和它击掌相庆……在燃烧的红莲间,似乎有什么正在彻底的复苏。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无敌的天魔倒了   也就是刹那间的事。   像极了杀戮都市中滑头鬼最终形态浮现的瞬间。   白泷的左臂就已经脱离了肢体,他只来得及将巫女撞开,紧接着肩膀的半截就这么坍塌了下去。   血色洒出来,继而被蒸发。   太阳灵力残留的高温蒸干了血液,白泷的断臂落在地上,新鲜的血肉也在落地的顷刻间在黄泉法则的支配下化作腐烂,变成了白骨。   捡回去也接不上了。   巫女呆滞的望着这幕,她来不及说些什么,紧张的声音咽了回去。   白泷止住了断臂的流血,少只胳膊不算大事,可如果刚刚砍的是头颅,他绝对死透了。   而刚刚瞬间差点将自己砍成两截的……到底是什么?   他没能看清,速度太快,或者是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痕迹。   他只能盯着太阳灵力逐渐散去的神殿中心,建筑物已经沦为一片废墟,坍塌的石头,一团焦黑破败的乱石区域。   它的中心浮现出的是一片凹陷的土地,大地是漆黑的,岩层之下还是岩层,只是形状稍稍改变。   而在坍塌的岩层的最中央,伊邪那美站在最中央,她的血肉在太阳灵力的炙烤之下汽化消失,留下的不再是完整的人形,而是一具白骨,没有任何血肉的白骨,白骨外附着白色的长襦袢,看似摇摇欲坠,脆弱的一推即垮,却宛若是死亡本身。   看外表的变化,白泷心知肚明……伊邪那美已经进入第二阶段,第一阶段只是试探,她的力量并未完全解放,而现在真的要殊死一搏了。   伪境异象也好,天魔真气也罢,能动用的力量都用上吧。   足尖轻点大地,精神力涤荡扩散,石龙缓缓成型,在白泷左臂断裂位置成型。   他滴落的血液给漆黑的石头染上了颜色,一条石质成的手臂缓缓成型。   不,与其说那是手臂,不如说是龙王之颚,岩石勾勒每一个棱角,栩栩如生。   这还不够。   白泷呵出一口气,随后屏住呼吸,眼瞳开始冲血,他逆转了气血运转,这是一招邪门的舍身杀招,名为天魔解体,用一次就会气血逆流,很容易导致血管爆裂,经脉寸断,初次使用的死亡率不高,但废人率极高。   不过对于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的天魔而言,天魔解体的最严重副作用也只是让他不舒服最多一周时间,暂时无法动用真气罢了,生命力靠灵丹妙药可以补回来,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用了,控制好力度,不会瞬间烧干生命力。   漆黑的杀机从每一个细胞里被迫出来,融入鲜血和真气中,漆黑的天魔真气染上了血色,平添一抹疯狂,躯壳内的力量也如同浪潮般,不断积蓄着力量,来势汹汹。   白泷的身形变得更加削瘦,气血的力量被转换,作为代价,他的生命力在迅速的消耗着,漆黑的头发转为干枯的苍白,饱满的肌肉变得干枯,唯独只有力量在不断的提升,简直是疯狂消耗剩余寿命的超频。   直面神祗,白泷开始搏命。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不借用外力,自身的潜力开发到极限,辅以阿罗汉心经遏制住副作用,稳固意识,燃烧精神力和生命力,将最强攻伐的这一招伪境异象推演到现阶段的极致。   开启这招的刹那,白泷已经血蓝双空。   天魔踏前,石龙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神祗。   枯瘦的白骨不闪不避,或许也根本无从闪避,白泷一瞬间化作龙影,又在虚空中留下了数十道残影,雷霆般的声响集中于一瞬间爆发。   石龙贯穿了神祗的白骨躯壳,并且确确实实的握住了它胸膛中央的那枚心脏。   握住了,然后捏碎,虚幻的心脏破碎,爆散出无数残破的光芒。   ……解决了?   八咫鸦这次没说出口,它亲眼看见了伊邪那美的神魂被捏碎,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还活着。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维持了一瞬间。   白泷的巅峰就那么一瞬间,下一刻他的所有力量消耗殆尽,便是溃不成军。   爆散的神魂残留在他的掌心之间,他抬起眼睛,看见的却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伊邪那美的神魂……远不止一个。   在这白骨躯壳的后方,还有无数的森白色骨骸,那些亡者的骨骸,每一具里都藏着神魂。   嗤……白泷的胸膛在一击贯穿,森白色的骨质长矛将他胸膛贯穿,冲击力推动着人形一路往后飞驰。   他飞出了神殿,飞出了千米之外,血色狰狞一路洒落,天魔双眼看着上空,落入漆黑的无光之地,他被钉在了黄泉最深处。   拼尽了全力,白泷杀死了伊邪那美的……一条命。   巫女呆呆的望着这幕,她最初还没能理解到发生了什么,直至白泷被骨矛贯穿时,她才意识到己方已经败了。   她想要撑起膝盖,倒不是想逃走,而是去白泷身边。   可一个声音把她留在了原地。   “久违的疼痛感……”伊邪那美说:“真是了不得,居然能伤到我,疼痛让我清醒了一些,可惜他会死在这里,死在黄泉,永世沉沦……而你,你身负的灵力十分的熟悉,这令人不快的气息……是天照啊。”   它自黑暗中浮现,白骨的躯壳漂浮着,悬停在了巫女的前方,这幅白骨的躯壳只是那无数骸骨的一部分,像是灯笼鱼的发光器官。   它一点也不神圣,而是散发着令人胆寒心悸的恐惧气息。   巫女知道为什么白泷没能杀了她,她捂着嘴巴,好久才将恐惧压下去。   “你把他们都吞噬了……”   那些骨骸都是神祗,是几乎所有死去的神祗,死亡后的神祗都成为了伊邪那美的一部分。   白泷的确杀死了伊邪那美,但杀她一次根本不够。   她吞噬每一个神祗便多一枚神魂,就像是吸血鬼之王的阿尔卡特,吞噬的越多则越强。   巫女低语道:“……那些神祗,都是你的血亲,是你的孩子……”   伊邪那美是母神,那么多神祗都是源自她而诞生,她竟吞噬了所有神祗,身为母亲吞噬了自己孩子的血肉,这是何其的丧心病狂……   “是啊,我赐予了祂们血肉,如今,我亲手拿回来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在动物界中,如果母亲生出的孩子死去了,它们就会吃掉自己的孩子的尸体,还是说,你认为人类比野兽高贵很多?在我的眼中,你们都一样。”伊邪那美低声道,听不出喜悲哀怒。   “你疯了……”巫女颤抖着说。   “疯了?”伊邪那美说:“或许是疯了吧……被困在这个黄泉里,见不到光亮,没有生命,只有死寂、孤独,疯了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你要侵占地上的世界,要把所有的生命都杀死,让黄泉侵吞我们的世界?”巫女愤怒的质问:“因为你孤独了,所以其他所有生命都该死?”   伊邪那美不答,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巫女,森白色的眼眶里没有眼球,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她发出了声音,似乎是在笑,戏谑的冷笑。   “你在以什么身份审判我?”   “以子嗣的身份?”   “以凡人的身份?”   她伸出手,嶙峋的白骨扼住巫女的喉咙,八咫鸦试图制止,却被轻易的折断了翅膀丢在一旁。   黄泉女神扼住她的咽喉,看着巫女下意识的挣扎,嘲笑道:“不论是什么,你都没有这份资格责备我……在我看来,所有的神祗都是一种错误,我根本不该创造这片世界,也不该创造那么多的神祗。”   “如果你们、他们都不存在的话,我何至于会死去,会堕入黄泉?”   “我若不堕入黄泉,我的夫君何至于会死去,而你们又怎么可能会出现?”   “他是我的全部啊,我那么的爱他……那么的爱着他啊,他却把我抛下了,留在这冰冷的孤独的黄泉里。”   “我怎么能不发疯?我怎么能原谅你们?我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守在黄泉里,看着你们在鸟语花香的世界里享有全部的美好!”   她厌恶憎恨的发泄着嘶吼着,却又在突然间变成了哀痛的啜泣:“你懂这种痛苦吗?明白独守数千年万年的绝望么!”她森白色的空洞眼眶里流出血红色的泪:“我守在空无一物的黄泉里,等待永远回不来的那个人。”   “其他的神祗都不完整,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造物,负责这片世界的运转,从一无所有中诞生,最终归于一无所有中去,祂们和风水岩石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永远不会懂什么是爱。”   “爱让我们结合,创造了这片大地,这才是我伊邪那美命的权能!”   “我们和人没什么不同,我们生于天地之间,是这片土地最早最初的人类。”   “我有多么爱我的丈夫,就有多么痛恨你们、他们……”   “我的世界已经毁了,所以我也要亲手毁掉你们拥有的一切。”   “所有神祗都该死去,你们在我丈夫的尸骨上诞生,这便是你们的原罪。” 第三百九十二章 暴走   神祗从尸骨中诞生。   这听上去有些毛骨悚然。   但这类的创世神话并不少见,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多少人都听过,他虽然死去了,但是身体化作了世界的一部分,所有人都是生活在他尸骨上的微生物,这也是一个神话世界观的雏形。   换而言之,鲸落效应,一只鲸鱼死去,给海洋带来更多的养分,一座鲸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维持至少四十三个种类一万两千五百个体的生存,促进了大海的生命系统的繁荣。   神话传说之中。   伊邪纳岐进入了黄泉之国,因为自身污秽不堪,所以在流水中洗浴,这被称之为祓襫仪式,脱下的衣物,丢下的东西,洗出的污秽,都化作了不同的神祗。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么?   或许,他太思念亡妻,所以经常去黄泉探望她,可那是死者的国度,他每去一次黄泉,都会虚弱几分,污秽不断积压,长此以往,污秽根本难以洗净。   他不得不忍痛将污秽缠绕的部分舍弃。   最初是衣物,然后是肢体,最后是双眼、鼻子、头颅……   伊邪纳岐缠绕着污秽死去,从他的尸骨上诞生了其他的神祗。   左眼诞生了天照,右眼诞生了月读,鼻子诞生了须佐之男,三贵子诞生,而伊邪纳岐也已经看不见、闻不到,几乎成为了废人,最终……再也没能见到伊邪那美,就此死去。   伊邪那美在苦苦的等待之中,没能等来她的丈夫,见到的却是从他丈夫的尸骨中诞生的三贵子。   素盏鸣尊带来了彼岸花,告知了伊邪那美真相是什么,伊邪纳岐的死去成为了压垮她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泉的女神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孤独,被思念,被爱离别的痛苦逐渐逼的极端,最终陷入了疯狂。   巫女说:“那些神祗,都是你的造物,不是你的子嗣……”   “创造它们的材料都源自于我们,取回他们,只是回收零件。”伊邪那美平静的说:“就像是给树枝嫁接,给木头进行拼接一样。”   “你打算毁掉这个世界,因为你要离开黄泉……”   “我需要力量啊,只要这片世界不复存在,黄泉的规则也就无法继续束缚我,绝对的生死界限也荡然无存。”伊邪那美缓缓的说:“你的确很敏锐,可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创造是一个复杂的演变过程,这片大地的源点并不是无根之木,一切都来得及,我要让一切重新开始。”   “即使你这么做……”巫女轻声道:“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   伊邪那美笑了:“那可不一定……让我告诉你吧,在这片土地上,灵魂是在不断的转换的,它不能凭空出现,只会不断的被分化,或者不断的转换,过程是可逆的,为什么我的丈夫死去,会带来三贵子?因为他们本就是灵魂的转化现象。”   她和伊邪纳岐是夫妻也是兄妹,更是最初的人。   三贵子诞生于伊邪纳岐的尸骨之上,本是血脉相连的。   因此素盏鸣尊、天照、月读不同于其他的神祗,他们的本质上也是人,是初代的人。   说到这里一切都很明确了。   伊邪那美吞噬的那些神祗都是她的创造物,只有三贵子是特殊的,所以素盏鸣尊的尸体被留了下来。   巫女似乎明白了伊邪那美打算做什么。   “你难道……是打算让伊邪纳岐……”   “三贵子是他的分身一样的存在,或许他们的神魂中就藏着我的丈夫的一部分。”伊邪那美说:“吞噬大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要让他复生,只要脱离了黄泉的限制,等我埋葬了全部生灵,重启了这片大地,他就能够重新复苏。”   巫女突然意识到,伊邪那美的思考是这么的清晰,也许她根本没有陷入疯狂。   她只是走向了一个极端,走向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重新见到自己爱人的极端。   神没有这样强烈的情感,只有人才会有。   伊邪那美是黄泉支配者,却也是纯粹的人。   不惜毁灭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只为了让一个人重新复生。   这个代价是如此的高昂,而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样的疯狂。   巫女被震撼了,或者说,她有了一丝感同身受……空虚、孤独是可怕的毒药,没有人陪伴便生不如死。   她无法去责备伊邪那美,而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看着这位失去挚爱的可怜女人。   巫女什么都做不到,她的灵力几乎耗尽,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低声恳求:“等我死了,能把我和他葬在一块儿么……”   伊邪那美一怔,眼神蓦然复杂了几分,目光里有几分了然,这目光她如此熟悉,像极了她自己,痴心、执著且无惧生死……她松开了手,任由巫女跌落在地。   女神静静的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么多吗?”   巫女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你……”   伊邪那美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它变了脸色,骷髅的苍白面容本该是没有表情变化的,但它的反应太过于强烈,筋骨扭转的猛烈,以至于像是脖子被扭断了一样,如此迅猛的反应,仿佛感受到了危险信号的野兽,或是知晓了灾难临头的人类,眼眶中的火焰摇曳,焦躁不安。   视线的尽头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伴随着岩石摩擦着地板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拖曳在地面上。   声响越来越近,在晦暗中,削瘦的轮廓出现在视界里。   青年低着头在行走,胸口空洞,流淌着鲜血,断裂的骨矛被拖在手里,摩擦着岩石地板,发出刺耳声音。   他的左眼在流着血,右眼一片漆黑,每一步走来都显得缓慢而沉重。   他早该倒下去了,却不知为何还站着。   可即便站着,即便回来了,也只是强弩之末,重伤到这一步,还要继续反抗,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巫女挣扎想要起身,想要冲过去扶住他。   却感受到一股劲风擦身而过,虚空中白骨长矛投射而出,雷光刺目,数十道骨矛贯向青年。   哪怕他是全胜时期,也很难在这数量下的攻击下安然撤离……然而他只是拖动手里的断裂骨矛,用力一甩,数十骨矛凭空停滞,继而断裂,诡异的偏移了角度刺入地面,如同一排排白骨色的钉子洒落在地上。   白泷继续靠近,眼神有些空洞,死死的盯着伊邪那美。   眼眸里没有以往的鲜活,反而一片深邃,深邃的不见底。   此时的白泷,不像是人类,而像是魔,他的眼中没有生死之别,甚至认不出敌人,分辨不出友人,支配着躯壳不是清醒的意志,而是某种原始的冲动。   他动了。   迅猛的如同电光一掣,仅仅只有一条手臂,直奔伊邪那美。   黄泉女神不知怎么竟感受到了一阵惊惧,白泷的气息远弱于之前,虚弱的如同一截即将断裂的木偶,可什么都感受不到这点反而令她内心没有了确切的把握。   白骨咆哮,苍白色的骨矛悬浮起来,阵列在前,白泷如同游鱼般穿过那些骨矛,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即便是留下了擦伤,鲜血飞溅老远,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而是面无表情着继续冲锋,继续逼近。   他拾取地面掉落的丛云剑,挥出云雾斩击,被骤然浮现的白骨大盾挡住,虽然白骨上裂痕无数但并未破碎,紧接着一发白骨长矛就贯穿了他的腹部,绞碎了肾脏,留下了拳头大小的伤口空洞,血肉横飞。   可同一瞬间,白泷顶着伤口擦身闪伊邪那美的背后,徒手扯下她背后那庞大尸骸中的一具,扯出了尸体,徒手刺入其胸膛之间,掏出了它的心脏,挖出了其神魂,然后被伊邪那美挥动的镰刀击退,他抛飞出去,撞在了石壁上,双足陷入地面,滑行十米后重新起身。   骨骼战栗,天魔遍体鳞伤,可他毫不在乎,只是看向自己手中的战利品,一枚神祗的心脏。   他捏碎了这枚心脏,血肉神魂同时破碎,化作湛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手中点燃,继而融入了他自己的躯壳里。   这幕光景使人不寒而栗。   他在吞噬神祗的血和魂,他在弑神,不……噬神!   天魔呵出一口雾气,声音从咽喉深处传来,像是一声远古凶兽的低吼。   他眼中的红芒更甚,那是赤裸裸的饥饿食欲。   ……还不够。   他盯着伊邪那美,握住丛云剑,血液在掌心凝固成漆黑,而小腹位置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流血,甚至开始缓慢的愈合生长,这恐怖的恢复能力随着吞噬而在进化。   他在吞噬,他也在进化。   武者的突破不能带来寿命上的腾飞,再强的武者也有大限。   可他不同,他此时突破的先天境,像是一场痛苦的涅槃,伴随着骨骼碎裂后重生,血肉腐朽后再生的疼痛,朝着真正的天魔蜕变。   这尽头到底是毁灭,还是新生,都将在这黄泉之地的落幕一战中得以揭晓。 第三百九十三章 踏破生死   白泷到底是如何进入的这种状态,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并没有暴走,他站立是因为斗志还在。   他不是龙族里的混血种,也没有几度暴血这种开挂的强化技能,就连天魔九转中也从未记载过这种现象,天魔不是狂战士,也没有八神一族的疯狂之血,其力量完全在自身意志的支配下,天魔真气固然霸道,却仍然是一种能量,至今为止从未有过一次失控。   因此与其说是失控,倒不如说是一种空无的精神状态。   白泷并非不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而是他的情感仿佛是被封闭了,喜怒哀乐等等诸多情绪都在随之远去。他知晓自己的情况很糟糕,知晓生命力精神力都亏空了,于是本能开始驱动这幅躯壳运作,在理性的旁观中,另一种原始性的冲动开始支配身体。   那是一种强烈的饥饿感。   ……好想吃点什么。   躯壳亏空了,需要什么来补充。   于是他吞噬了唯一的东西,吃下了那道残破的神魂。   他吞噬了黄泉神祗的本源,同一时刻他触碰到了瓶颈,而这道瓶颈正在崩毁。   先天第一重名为玄关境界,架起天地桥,感应天地,打通三个丹田,让真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即成。   可天地感应也是分情况的,在不同的世界,感应天地的难度有所不同,   白泷其实是给自己找了麻烦,如果是在界门另一端,早在他初步掌握伪境异象的时刻就已经有资格踏入玄关,可偏偏他在瀛洲,在安息之地。   不同地方的规则是不同的,天地灵气不可能随意任由你来攫取,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差一步的原因,不是他差了,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   如今条件则是更加苛刻,他身处黄泉幽冥,黑雾弥漫,哪来的灵气?四处都是黑雾,遍地都是污秽之息,生者是被排斥的,在这里打通玄关境,打通的就不是寻常的玄关,而是生死玄关!   生死玄关是生命的质变。   难度就像是帝都当地户口考清华,一下子提升到了江省户口考清华。   但当白泷吞噬了伊邪那美本源的那一刻起,他等同于拿到了帝都的户口的小部分。   于是这场迟来的蜕变终于找到了门票。   吞噬伊邪那美,是他蜕变的道路,是生命本源层次的进化,是连大限境武者都难以触及的生死玄关。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到的极限了,他想要战胜神祗,就必须化身为至强的魔。   天魔,是镇压群魔的至高。   如果神祗犯下了错误,应该由恶魔来修正。   白泷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梦境,疼痛和感知都在远去,他像是操控着电脑屏幕中的角色,不知疼痛、不知畏惧,他驱使自己向前,于是躯壳便往前,他命令自己吞噬神祗,于是他硬生生从伊邪那美的庞大臃肿的坟墓里扯出了神祗的心脏,吞噬了它们的血肉和神魂。   精神力越发敏锐,在这进化的过程中,他的感知踏入了前所未有的境界,细致入微。   一羽,一毫,一鳞,一爪,岩石上的痕迹,雷霆挥出的电浆,甚至巫女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八咫鸦振动翅膀时爪子在岩石上留下的刮痕,他都听得见,感知得到,这种感觉即显得无比新鲜,又变得沉重而拖沓。   因为感知敏锐了,所以时间变慢了,可他的身体还是如此的沉重,沉重的如同拴着钢铁的锁链,背负着数倍的重力,在有限的时间流速中,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如此的缓慢,神经讯号的传递速度不能满足他的思维速度,精神领域中的超速完全超越了肉体的负荷,被束缚的感觉越发强烈。   ……还不够。   ……远远不够。   ……太慢了,快一点,动起来,再快一点!   白泷在内心发出呐喊声,嗓音淹没在了如战鼓般剧烈跳动的心脏的鼓动声里。   他的躯壳正在进化,随着他不断的催促,每一步踏出都咆哮着更快,骨骼筋肉再突破了限制的精神力量的催促下也同样突破了极限。   于是他一剑斩出,每一剑都快过一剑,每一次闪烁都带起劲风,在黄泉之下奈落之底,天魔如同不断弹跳的球体,闪烁个不停,碰撞在墙壁上,撞击在地面,每一次碰撞都留下了坑洞,每一次猛攻都撕裂了空气,在数十次的叠加之后,天之丛云的剑速突破了三倍音障。   云气满溢的利刃与人影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瞬间的璀璨剑光,这一剑快到极致,纯粹的快也化作纯粹的锋利,他仿佛要劈开山与海,挥动着云气的锋芒,斩破黄泉,那剑气足以冲破云霄。   这一剑落在了伊邪那美的躯壳上,她被斩中,不甚华丽且极尽庄严的剑气轰落,挥洒出近百米的洪流,神祗的躯壳被劈成两半,连通后半的躯壳都被华丽的切分开,腐败的血液和苍白的骨骼漂亮的一分为二,破碎的血液和神魂洒了他一身,剑压将黄泉搅的天翻地覆,仿佛山崩地震。   本该乘胜追击的白泷却并未往前,而是站在了原地。   他不是不想动弹,而是无力动弹,因为这一剑的快,超过了他极限的界限。   躯壳如同瓷器般瞬间布满了裂痕,筋肉骨骼直接爆碎,无数鲜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积压的血液喷洒,如同空气注入后的花洒喷出的水雾,数不胜数的伤口布满了他的躯体,肩膀、前胸、后背、手臂、双腿,几乎每一块都在流血,每一块肌肉都在悲鸣着颤抖。   他很想再出一刀,可惜躯壳不允许他这么做。   换做是任何人承受这样的重创早该坐下来等死了。   可他碎裂的骨骼、破碎的筋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断裂后重新修复的骨骼更加坚韧,流出的鲜血附着在皮肤上,抹去后新生的肌肤连伤疤也看不见。   黄泉中的黑色雾气,他们正在围绕着白泷,以一种规律的态势缓缓的旋转着,就像是一群慵懒而好奇的鱼群,围绕着他晃悠。   这里本该是死亡的国度,黄泉和奈落之底,偏偏这位将死之人正在活过来,如同经历着涅槃的凤凰,枯死的躯壳焕发新的生机。   他正在破关,死亡被逆转……在生命枯竭、死亡将近之时,枯木逢春。   无数练气士追求金丹大道,无非便是寻求度过天雷天劫之后,能突破生死大限,得到更加漫长的寿元。   雷霆并不会淬炼躯壳,那是极致的破坏,求道者需在肉体陨灭近乎于无的生死边缘感悟,继而焕发新生。   这一关是不破不立的生死玄关,是生命层次的进化。   所以武者练气并不能长生,奥秘不在于天劫雷霆本身,过去也有人练雷刀,借用天雷淬体,将自己肉体激发到手撕同阶的程度,可他最终还是没能突破生死大限,不能参透生死玄关,这就是因为他的肉身太强,强悍到极致,却不能感悟衰老。   天魔也是同样,天魔的自愈能力极强,很少有油尽灯枯的时候,达不到向死而生的感悟条件。   偏偏这万中无一的机会让他遇到了,白泷的精神力此时已经压倒性的胜过了体魄残留的境界,而在躯壳衰竭至极的当下,再强的自愈能力也帮不了他,他想活便只能寻求重生,寻求更高层级的进化。   十五秒,短短十五秒的时间。   他的手脚已经可以重新动弹,原本遍布躯壳的裂痕已经收缩至肉眼可见的细微,重生进化以极快的革新着他的肌肉、骨骼甚至脏器本身,看似外表不曾变化,但是生命结构本身都在迅速的变迁,迅速走过了物种变迁的千年万年的进化史。   诱发这种进化的是白泷自身的意志,推动它进化方向的则是不断流转的天魔真气。   咔咔咔的骨骼声响在躯壳里不断传来,如同一个个接连咬合的齿轮,干枯的躯壳正在重新饱满。   体内破碎的经脉以极快的速度被革新,并且如同二车道提升到了八车道似的,真气畅通无阻的呼啸着。   甚至于……天魔真气已经从毛细血管中逸散,漆黑的真气铠甲是不可见的,但此时它几乎凝聚成了实质。   魁梧的人形虚影浮现在白泷的背后,却又如同一只不明样貌的野兽,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利齿咬合,爆发的漆黑真气附着在他的躯壳上形成近乎实质的盔甲衣着,像是披风和大氅,又像是贴身的盔甲,虚幻的漆黑大衣的边角仿佛燃烧的火焰。   他的容貌发生了细微变化,面部的线条更加棱角分明,如若说先前是温和和俊朗,那么此时是狂傲和冷酷,头发迅速生长,披在后背上,断裂的左臂也在黑色火焰中重新长出,明明哪里都像是他自己,可每一个角落都已经脱胎换骨,像个陌生者。   仅仅只吞噬了十分之一的神魂,这已经促使他的蜕变。   青年踏破了生死玄关,生命层次得以跃进,体魄承载着精神力,前所未有的畅快。   新生的天魔握了握拳头,明明是如此畅快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饱和,暂时无法继续提升了……   也就是说,境界突破的如今,他继续吞噬神魂也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新生的进化还需要时间调养,亏空的生命力不会立刻补全,一言蔽之,临阵突破的爆发期结束,接下来他要面对保留七成力量的伊邪那美……   力量差距仍然悬殊。   白泷却有了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他擎起兵刃,双手握剑,直面神祗,挥剑——绝浮云! 第三百九十四章 必以剑终   白泷留给八咫鸦的就那么一句话:“逃吧。”   于是八咫鸦再无犹豫,抓住了巫女,展开了双翼,它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带着巫女飞向了黄泉比良坂的方向。   即便巫女挣扎着,它也根本不敢松开爪子,因为这里要被摧毁了。   神祗和天魔的交战已经将黄泉之底的神殿摧毁,而不远处的几个承重柱之一也摇摇欲坠。   伊邪那美是创世神,黄泉困住了她一时,却不可能将她困住一辈子。   她被天魔吓到了,却也只是暂时有点狼狈,在绝对实力上仍然占据着优势。   力量的差距就如同数值游戏的比对那样现实,有时候你极限操作了却仍然比不过对方的装备压制。   伊邪那美活了多少年岁,又吞噬了几乎所有神祗,她凭什么比习武练气不足三年的白泷弱?因为你是主角,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确实,主角真的大嗮。   白泷不说能和伊邪那美分庭抗礼,突破境界之后,他有种一只手就能把一个钟头前的自己打哭的自信。   伊邪那美尖锐的咆哮着,释放出了死亡之潮,死去的神祗的躯壳们都动弹了起来,宛若被操控的木偶,从臃肿的躯壳上脱离出来,站立起来,随后释放出了神力,数十道光芒汇聚成洪流,顷刻淹没了白泷驻足之地,摧枯拉朽的撕裂了连通黄泉的承重柱,顶层的岩石缺乏支撑而坍塌下落,几千吨的重物们砸入黄泉之底。   而死亡的神祗、死亡的战士、逝去的亡者们都从尸骨中站起,拱卫着中央的伊邪纳岐,黄泉的女神发出尖锐的咆哮声,她挥舞着死亡,驱使着她的死者大军向前,撕碎唯一的敌人。   白泷左手持天之丛云,右手四式轰雷,两把武器在他手里一重一轻,一扫一砸,被他挥动的虎虎生风,剑气丛生,云气斩出十米的空缺,紧接着被死者填补,又是重锤的雷光砸落,爆发轰出一滩破碎烂泥般的肢体,又过去数秒后,再度被死亡的潮水填平。   他就像是在同海浪搏斗,两把武器是他手里的船桨,不断拍打着海浪,击碎着潮水,可不论杀死多少,都会有新的浪潮再生。   那可是黄泉,过去在这瀛洲中死去的神祗、人类甚至妖魔都在她的管理之下,被她吞噬收纳,成为女神足下阴影的一部分,如今它们别唤醒,一只只腐朽的亡者,曾经凶焰恐怖的妖魔都重新动了起来,成为伊邪那美的麾下大军,为之驱使。   而面对这千军万马的死者行军,白泷仅仅只有一个人,谁都帮不了他。   无数恶鬼亡灵争前恐后的涌向唯一的生者这是如此绝望的地狱绘卷,,令佛陀都不忍回头。   可这幕画卷中看不出一丁点凄惨,反而充斥着无尽的狂放生机。   他在杀戮,他在战斗。   他在同死亡搏斗,他在践踏着黄泉。   胆敢阻拦者,是人则斩破,是鬼则踏碎,是妖则撕裂,是魔则镇杀。   天魔没有后退,反而逆着这股浪潮,直面着死亡的行军,以斩破山岳的气势冲锋踏进。   这是何等壮烈的光景,生命的鲜活荣光,在这一刻燃烧的如同红莲的火焰,炙热的点燃了整个黄泉。   可惜能够这幕光景的人却寥寥无几。   只有巫女洒落的泪水,只有女神咆哮的尖叫,在见证。   巫女伸出手却无法触及那逐渐遥远的背影,她的声音在此时动荡的黄泉中连一点浪花都称不上,呼唤的声音无人听得见,除了她自己之外。   当她穿过了那片漆黑的通道,连通竭力的八咫鸦一同摔在黄泉比良坂的入口位置时,坍塌的石块阻拦了去路,她发疯似的爬起来,双手敲打着石头,双手被尖锐的石头划破,血液涌出,血肉磨平可见白骨,而牢固的重石根本毫不动摇,石头心肠的封死了黄泉的大门。   巫女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黄泉中的事了,她跌坐在地面上,双目无神,用尽全力也敲不开一块岩石,这就是她自己,她从未像如今这般诅咒着自己的弱小。   她忽然明白了伊邪那美是怀抱着什么样的一种痛苦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隔着无数的岩石,在道路埋葬之下的黄泉之国仍然在动荡。   白泷的头脑炙热,浑身被鲜血染红,汗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在背上留下怪异的图样。   他其实有点后悔的,倒不是说后悔直面死者行军,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偷懒,不好好多练几式绝学。   如果剑骨还在,他不需出第二剑,仅用第一剑,便足以一剑斩去一千亡者,劈出一条唐唐大道来。   空有一身武力却不能尽兴挥洒,失去了剑道真意之后,他体会到了仙武传承的可遇不可求。以前给他一把剑,他就能随意的斩破山与海,现在居然只能像个愚公似的扛着手里的铁锹慢慢铲过去。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剑道剑术?正是因为尝过甜头,才相信那是武夫力量的极致。   好在如今,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了替代品。   白泷陡然一个转身,挥动四式轰雷和天之丛云,如同跳舞般原地转了两圈,透体而出的剑气和雷霆清空了方圆十米的地方,虽然死亡大军立刻再度涌来,但这短短两三秒也足够他喘上一口气,然后……   天魔翻转手掌,五指一握,脚底下方的大地也骤然不安的震动起来,死者大军的落脚点被摧毁,它们也如同破碎水池中的水流,朝着四周倾泻着左右摇晃。   白泷踩踏着一只长颈鹿样貌的妖魔的脖子,踏碎了它的脊椎骨的同时,先前飞驰了几十米距离,同时挥动手里的天之丛云,将挡路的落石切开,他踩踏的落石都成为了暂时的落脚点,而这些石头在他足尖踏落后都化作沉重的炮弹落向地面,每一次都溅射出大片的血花。   他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伊邪那美的方向逼近,即便是飞驰而来的骨矛也追不上他在破碎岩石地形中的速度。   地形改变的能力才是磐龙异象的正确使用方式,在群战之中,它简直就是神技。   距离从千米缩短到三百米,继而缩短到五十米,最后二十米距离之时。   白泷看见了伊邪那美释放出了八雷神,雷霆形成不可破的雷池,隔绝了他的前进方向。   碎岩飞溅之中,白泷倾注了余下五成的精神力,右手一挥,大地上下骤然暴动,地面的两块岩板突然暴起,仿佛被触发的捕兽夹,岩石朝着中央积压,咬合的野兽利齿顷刻间咬碎了八雷神。   “天王异象·龙鄂!”   伊邪那美被岩石锁死在岩石之间,她试图脱离,却只见到一抹明亮的剑光。   天之丛云轮转了一圈,云气饱蘸雷霆,洒落出的光芒竟丝毫不显得暴戾,而是纯洁的仿佛皎洁月光。   然后这轮白月坍塌了,奏响了终曲的乐章。   剑光又一次切开了伊邪那美的躯壳,她又被杀死了一次。   白骨被一分为二,可她的神魂还有很多,她还有那么多的神祗作为替身,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去?   可一只手却扼住了她的咽喉,天魔给她的躯壳中灌入了剧毒。   天魔真气,全开……开闸倾泻而出的真气如同洪流般灌入白骨里,肉眼可见的纯白色的骨骼染上了奇妙的黑色,黑色迅速的扩展,剧毒在她的躯壳中横冲直闯,暴戾的力量像一群暴徒,撕裂破坏着她的每个连接点,摧毁了她的神魂,也摧毁了神祗分身的心脏。   一连串的炸裂声传来,她藏匿在影子里的躯壳就像是留在地里的花生,一点毒素都会浸入根茎,让它枯死衰败,更何况是白泷竭尽全力灌入的先天真气……于是那么多的神祗心脏都炸裂了,神魂也随之湮灭,湛蓝的火光从阴影中燃起,悲鸣声那般凄厉。   伊邪那美也并非没有反抗,死者行军也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数道伤口。   可这不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当他意识到杀死神祗的方法时,伊邪那美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白泷松开手,手里的白骨头颅从掌心滑落,掉落在地面,而整个黄泉终于又一次的安静了下来,死者大军归于阴影,如同被剪断了丝线的木偶……它们的主人已经失去了操控它的力量。   青年掘出了岩石之下的伊邪那美,她果然将自己的本体藏匿在黑暗中,只是此时她已经没有了再战的能力,躺在岩石上,好似是一具静默的尸骸。   “你赢了。”伊邪那美说,她的神魂如同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有遗言么?”白泷平静的问,他以为最后的最后,能看见的是歇斯底里,但她表现出的只是平静。   “……即便我死了,黄泉也还在,神祗也还在,一切不会结束的……”伊邪那美说着,不像是遗言,而是劝告,她仿佛看透了命运,也看透了白泷:“等到那时,你又会如何?”   白泷默然。   “杀了我吧。”伊邪那美闭上眼睛:“我该去见他了,他一定等了我很久……”   白泷反手握住天之丛云,轻轻落下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血液流出,鲜血染红了纯白的长襦袢,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像是鲜红的嫁衣,又像是躺在玫瑰花田之中。   伊邪那美的意识远去,她要死了,却一丁点也不痛苦。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前,有个男子对着她说:即便有一天你我分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也不要感到悲伤,我还在这片天地中,白天时我就是阳光,夜晚时我就是月亮,又或者成为清风和大海,不论化作何种模样,我都一定会陪伴在你的身边,直至永远。   夫君,我来见你了……   她在挚爱的承诺中永世长眠。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天亮与归去   高昂之后,往往是静默的悄无声息。   天色毫无征兆的放晴了,黑雾,也毫无征兆的散去了。   巫女跌坐在黄泉入口之前,直至一束阳光落在她的面颊上,她才迟缓的抬起面容。   “天……亮了?”   八咫鸦同样望着这阳光洒落的光景。   黑雾散去,一片空旷且看不到尽头的山峰在视线尽头。   这片并不辽阔无垠的小小天地就这么突然的呈现在眼前。   八咫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它从未想过原来阳光落下,黑雾散去的世界是这般美丽。   或许早在千年的时光中,它忘却了这些。   “他成功了……”八咫鸦低声说。   只有黄泉的神祗死去,伊邪那美的消亡,才会让这些黑雾消散。   神祗不复存在的黄泉不再暴动,而是归于平静。   巫女呢喃:“他成功了?”   她立刻伸出手,再度开始推动这沉重的岩石。   伊邪那美消亡了,白泷成功了,那他一定还活着。   ……   远方的日轮城此时也沐浴在阳光之中。   经过接近一日的鏖战,四个城门已经被陆续贡献。   百万民众成为待宰羔羊,亡灵们在城内肆意的屠杀,而十二神将们奋力抵抗也只是收效甚微。   腾蛇身上插满了长矛,膝盖还中了一箭。   眼看前方一只如同塞恩般的巨大亡灵已经举起满蓄力的斩斧,要剁掉他的脑袋时,他已经放弃了抵抗。   忽然之间的阳光穿破了云层,在亡灵的躯壳上留下了碗口大小的窟窿。   这不可一世的可怕亡灵就这么化作了一地尘土,死的悄无声息。   光芒落下,日轮城沐浴在阳光下,黑雾散去,无数亡灵都化作齑粉消散。   “消失了?”“天亮了……”“巫女大人成功了?”   十二神将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城外,就连那远方的黑雾也已经消散。   神宫顶端的巫女们甚至能看见远方波光粼粼的大海。   胜利来的如此匆忙,而阳光破晓令无数人喜极而泣。   腾蛇跌坐在地面上,他已经没力气站着了。   这时候左右各只手扶住了他,同样半死不活的青龙和勾陈一左一右的搭着他的肩膀。   “撑住啊,好不容易才赢了,可别在这个时候死了……”   三个人互相看着彼此,样貌凄惨,却不约而同的笑了。   ……   黄泉之下,白泷也是脱力的坐在了乱石之上。   崩塌还在继续,黄泉的地貌已经完全被改变了,积攒了很多年的岩石应力爆发出来,连续的大崩溃只是时间问题,顶层的岩层坍塌,到时候发生什么他也根本猜不到了。   静默只是暂时的而已,他能听见裂痕在岩石上扩散的细微声响。   而他坐在这儿,看着伊邪那美的尸体,却连动弹的力气也没了。   他很虚弱。   就像是一夜十八次后般的虚,全方位的虚,距离死也就差那么一丁点了。   白泷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挖的通一条路出去的,而且他也懒得挖一条路出去。   伊邪那美已经被制服了,日轮城的危机也被解除了。   他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黄泉的神祗死去,秩序将会归于平静。   弑神成功了。   他低声夸奖自己:“干得漂亮啊。”   他都不认为能成功的,却靠着一股蛮力,以及不讲理的天魔爆种,赢下了神祗。   这算不算是胜之不武?他看了眼伊邪那美,其实这女人早就不想活了,所以到最后她的挣扎显得很微弱。   她不想死的毫无价值,才挣扎到了这一刻,否则她不可能那么平静的接受灭亡。   伊邪那美不是野心家,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能理解,但不能认同。   白泷稍稍休息了片刻,挥动天之丛云,切下了方方正正的石头,给她做了个简易的石棺。   随后他打开了界门,看着界门浮现,他伸出手,却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他斩杀了伊邪那美,那么后世可能会产生蝴蝶效应。   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免会感到忐忑。   羽生怜还会出现么?   她还有必要去沪州读大学么?   可能她不会再认识自己了,经历的一切都被替换然后改写。   白泷抿着嘴唇,产生了几缕焦躁和不安。   被熟悉的人忘记的感觉并不好受,上一刻他们还是朋友,下一刻却形同陌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好在只有自己会记得,羽生怜和相关者都不会保留这份记忆吧……若是这样,他倒是可以忍受。   但是有一点,唯独有一点,他想到了就立刻脸色苍白。   ……如果没有了幽世神祗的威胁,羽生怜不用去沪州读大学,那么发生的所有事都等同于不存在。   ……所以雨宫荧不会去冲国,更不会认识自己,更不可能邀请自己来瀛洲当保镖。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   “我收入没了!”   白泷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痛心疾首。   按在界门上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可是一大笔的雇用费啊!   不仅给别人白打工,而且还要被白嫖,当了工具人却没办法拿工钱。   因为时间线被自己改写了,所以黑锅只能自己背,这和自愿加班把公司加没了一样!   这劳动法和雇用法都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啊!   我带尼玛打!   最初他完全没想到这些,满心都是‘我要搞事’‘我™就是凤凰院凶真再世’的想法,而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通操作后,可能所有努力全部木大,要白白打工了,白嫖怪气的当场原地去世。   甚至副作用还不止如此。   白泷没了打工费,也没了住所,熟人变成陌生人,这下怎么回国都是个问题,如果带了签证,要自己掏钱买飞机票;如果没有签证,那就只能游回去了。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白泷更加不敢开门了,连黄泉都打穿了的狠人,此时竟在瑟瑟发抖,由此可见他内心是有多么的忐忑不安……这个天魔明明很强,却为了这点小事而患得患失。   对这种人,我们一般只用两个字来形容他——丢人。   可该回去还是要回去的,不然就留下来给伊邪那美做处男祭品了。   显然伊邪那美是纯爱党,是不可能要他的,倒贴都没可能,牛战士还是死远点吧。   白泷深吸一口气,在再度开始坍塌的黄泉中推门离去。   跨过了时空,短短一步距离却跨过了千年之久的时空。   他重新站在了离开时的坡道中端。   此时恰巧是朝阳初升的时间,天空尽头泛起鱼肚白,一缕阳光从海面升起,落在他的面颊上。   青年眯起眼睛,看着朝阳初升的美丽景色稍稍出神。   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呼喊的声音。   “学长!!”   白泷下意识回过头,随后感到身前一重,可人的女孩如同如燕归巢,扑到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用力的抱住,仿佛这辈子都不想松开了。   羽生怜哭花了脸,一夜的担惊受怕都化作倾诉说出口:“学长,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不要再这样了,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泷手足无措,不知是如何反应,但内心的忐忑反而在此时被抚平了……她还记得我……   白泷将双手放在了女孩的肩膀和后背,轻柔的抱住她:“我回来了。”   羽生怜感受到了拥抱,她的眼泪更加止不住,热情且生涩的回应这份拥抱:“欢迎回来。”   (ps:不远处的端木槿望着这幕光景,她在微笑,却止不住的黯然神伤) 第三百九十六章 血脉相融   似乎一切没发生变化。   天亮之后,白雾的确是消散了,幽世神祗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白泷站在同一个地方,眼前是同样熟识的女孩。   他仿佛只是出了个远门,所有的心理准备都白做了。   可这样也很好了。   白泷太疲惫了,他没有心情去思考太复杂的事。   当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他就感到了一阵头重脚轻。   这时候白泷迟钝的想起来……之前在战斗中至少流逝了一半以上的血液,血小板和红细胞肯定不够用了,伤势恢复的足够快,但流逝的血液大概没那么容易补全回来。   他有点贫血了。   下意识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是羽生怜抱住了他,支撑着体重。   羽生怜的身高不足一米七,是有点矮小的身高,大概脑袋能抵到他的下巴。   他微微弯着腰,将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闻到发丝的轻柔香气。   这气味给了他一种安心感,心情放松后反而更加疲惫不堪。   他固定了双腿站在原地,可眼皮子已经坚持不住开始上下打架。   如果还有点气力,他大概会绅士的推开羽生怜,然后往地上一躺,开始呼呼大睡。   可他着实没多余的精力了,意识在远去,躯壳刚刚新生,强烈的要求他进入休眠来维持生机。   白泷靠在羽生怜的肩膀上,上半身的体重压在她的肩膀上。   羽生怜感受到了重量,这她第一次被这样面对面的拥抱。   女孩欣喜又安心,这拥抱抚平了她的全部不安。   “我要……”白泷低声说,缓缓闭上了眼睛。   睡一会儿。   他没说完,就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气息微弱着,躯壳进入了低功率的休眠。   “学长?”羽生怜小心翼翼的问,她等待着下文,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就这样拥抱着没撒手,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她舍不得松开,但觉得分外的不好意思。   因为此时已经天亮了,有几个晨跑的人从一旁路过,投来善意和促狭的视线,女孩红了脸。   “学长,我们先回去吧。”她小声念道:“这样,怪不好意思的……之后再……”   “zzzz……”没有回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羽生怜见状也不好拒绝了,只是脸色越来越红。   好在这时雨宫荧靠近了,她早在暗中望着这一幕已经挺久了,刻意等了好一会儿。   难得羽生怜有机会冲击abc的第一步,雨宫荧当然舍不得打搅,可是看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劲了。   布都御魂也说:“快过去,他好像哪里不对。”   雨宫荧赶到一旁,在羽生怜错愕的视线里,她伸出手握住白泷的手。   ……好冷。   雨宫荧脸色微变,伸出手探向他的脖子,心跳还在,但很微弱。   布都御魂惊道:“……明明一点外伤没有,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羽生怜奇怪的问:“虚弱?你们在说……”   她说了一半便觉得不对了,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刚刚拥抱的太紧,直至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双手似乎有些粘稠,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和双手上都染着一层鲜红。   女孩眼瞳收缩,看向眼前的青年。   白泷的面颊是苍白而干净的。   可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布满了血痕,身上没有伤口,可衣服上满是粘稠的血迹。   他用大衣和外套遮住了衬衫上的血痕,外套下方的衣服都是潮湿的,染着暗红色。   羽生怜花容失色,她突然明白,白泷没说完的是什么了。   雨宫荧道:“这样的出血量……他是进绞肉机里了么,一定大量失血了!必须送他去医院,再晚怕会缺氧导致脏器衰竭,附近的医院……”   瀛洲的医院大多是私营,公立医院很少。   最近的中等规模的医院至少也有十公里之远,而小诊所不一定有血液储备。   可问题在于,车已经没了,没有车车,十公里距离得跑多久?   布都御魂说:“把他带回神宫里,我可以帮他输血!”   雨宫荧扛起白泷就往神宫里跑。   回到神宫,端木槿问:“怎么回事?”   简单解释后,雨宫荧突然意识到不对:“即便可以帮他输血也不知道他的血型啊……”   输血也要讲究基本fa的,不同血型不能输,需要确定特殊的血型型号。   很多艺术作品里喜欢乱搞输血煽情戏法,但这严重违反了医学常识,就譬如说直系亲属之间是不能直接输血的,因为这会引发一种疾病,该疾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雨宫荧咬牙,输血也需要看情况,不同的血型输血会有麻烦。   她也不清楚白泷到底是什么血型,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   这时端木槿冷静的说:“他是AB血型……”   雨宫荧闻言松了口气,这是好消息,因为ab血型是万能血型,能接受其他a、b、ab和o形血的输入,但是量不能太大,否则一样会出现问题,大多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跨血型输血。   可紧接着一句话就让雨宫荧色变了。   端木槿继续说:“rh阴性。”   Ab血型rh阴性?那不就是超级稀有的熊猫血么?汉族里不到万分之三的概率!   这种稀少血型普通的医院都不一定会有啊,而且这里是瀛洲,稀少血型就更少了。   雨宫荧苦笑:“我是B型rh阳性,这怎么办?”   这时,端木槿和羽生怜同时说:“没事的。”   端木槿说:“我是ab型rh阴性血。”   羽生怜也说:“我也是ab型rh阴性血。”   她们两说完,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神的错愕。   没人想到,她们的血型完全一致,三个熊猫血凑一块儿了。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布都御魂悬浮着,刺入白泷的手臂里,两个女孩握住刀柄,鲜血从顺着刀刃流淌,一阵阵紫色的光芒亮起,轻微的疼痛令她们稍稍皱着眉头。   “学姐知道学长的血型啊……”羽生怜小声说:“我都不知道呢。”   “也是偶然的机会才知道的。”   “……能说说吗?”   “我身体不好,运气很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意外,又是稀有血型,为了以防万一,成年前就加入了稀少血型的互助会。”端木槿说起过去的事:“我半年会去献血一次,也是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偶尔一次见到他了也去献血了……同一个窗口,同一个护士,是她告诉我前一个人跟我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熊猫血型。”   “学长也加入了那互助会?”   “没有。”端木槿摇头:“我那时候和他不熟悉。”   但她彻底的记住了这个人,也是从那次献血开始的,ab阴性血型是供不应求的类型,时长需要临时找人来献血,所以大多都会加入互助会,既是为自己留条退路也能帮助别人。   可白泷没加入互助会,却半年一次的献血没有中断过,每次三百毫升,连续这么多年没断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血型稀少,经常去献血,却没为自己考虑过,或许是不想为这类事烦心,或许自信自己不会出什么大事吧,有献血证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凭证取血。   端木槿低声说:“可我还是觉得他挺了不起的,能别无所求的为别人做些什么……”   羽生怜轻轻嗯了一声。   布都御魂震动一下:“可以了,不用补太多,他的生命挺顽强的。”   她们松开了手,输入的鲜血已经几百毫升,不至于让她们也贫血。   白泷躺在地面上,呼吸稳定了许多。   “辛苦了。”雨宫荧点头:“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羽生怜摇头,担忧的看着白泷:“我不累。”   端木槿托着下巴,平静且憔悴的说:“我也不累。”   雨宫荧望着白泷左右的两名女子,嘴角微微牵动,总觉得这幕场景怎么和招魂现场一样。   她叹了口气:“要吃点东西么?我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什么来。”   聪明人决定找个借口离开,再去买一辆车回来,毕竟她可不想背着白泷离开。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逢鬼必斩2.0   等白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他躺在病床上,空气里弥散着双氧水的气味。   睁开眼之前,双手左右传来些许触感。   左手是被正在小憩的羽生怜紧握着,她靠在床边呼吸均匀着的睡着了。   右手的触感则是有点轻,端木槿靠在轮椅上睡着了,斜靠着,披肩的半长发反射着光晕。   他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握着一根马克笔,似乎是端木槿之前握着的。   他抬起右手,只见到自己右手掌心有马克笔留下的一行字迹。   那一刻白泷的心脏有点微微跳动……他看过一部漫画叫做《ReLIFE》或者是《重返十七岁》,在结尾的故事就有一段是女主人公为了让自己醒来后不要忘记男主人公而在手掌上写了文字。   难道说……   他低头一看,一行文字映入眼帘。   ——还我轮椅命来!   啪!白泷将马克笔捏出裂痕,自己的少男心直接碎了。   亏他还有点自作多情呢,这富婆果然不可能留什么好话,如果自己不小心挂了,她估计还要在自己的坟头前表演一下轮椅漂移,甚至在自己的墓碑上画个鬼脸。   他又躺了下来,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心说自己睡了一觉就睡进了医院,手背上有针头,应该是打了葡萄糖和营养剂什么的,新生的身体十分虚弱,需要补充一下营养。   他现在还有点虚弱,但比之前好太多了,能感受到不断复苏的生命气息,远比之前还要强盛的多,过去能十岁打倒野猪,现在能一拳打死野猪王。   ……这就是先天境界吗?牛啤啊兄弟。   白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生死玄关已得了长生,他只以为自己破了普通的先天玄关,正在喜不自胜。   拦住了九成武者的先天玄关似乎在他看来就该有这么困难……慕容老王八听到这种人话后绝对要哭给他看。   他很想下床走一走,但一左一右都被堵住,若是动弹一下大概就会把她们吵醒了。   可这么躺着也着实无聊。   他突然想起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做。   找到了自己的物品,破破烂烂的大衣里还留着他的手机。   这款手机随着他踏入黄泉,随着他屠神,随着他穿越时空,随着他竭尽全力,如今也仍然留在他身边……居然还有电?大米手机永远滴神!   好吧,大米手机根本不省电,穿梭异界不能保证电量的完好,其实是富婆帮充上的,她总在细节方面很会做人,随身带几个充电器和充电宝很正常,甚至必要时候,将它掏出来对墙壁上磕一下就能作为投掷型爆炸物使用,杀伤力不高,但威慑力极强。   打开手机,白泷找到自己拍摄的视频。   同黄泉女神的一战是没办法拍摄的,因此保留的视频是在幽世白雾升起之后,和那只黑甲骑士的交战过程,双方打的难舍难分,从追逐战到地面战,是一场精彩纷呈的互相搏杀。   在白泷看来也属于难得的‘干货’了……   上一次是为了隐瞒身份,也是为了给崔明欢报告,所以才录制的视频进行上传。   现在他在考虑的是该不该上传,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制造热点。   还是说,需要提醒一下瀛洲人,他们生活的地方并不安全呢?   这或许会导致社会恐慌?   不,也不一定,瀛洲人的社会阶级和固化,这里的人信条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他正在思索着要不要进行上传,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   “如果你想上传视频,但最好别用这里的网络,还有别用自己的手机,还有需要进行一下后期处理。”端木槿托着腮帮,脸上还有一道印子。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嗯。”   “你捏碎马克笔的时候。”   “艹。”白泷瞪眼:“醒了,你倒是吱一声啊。”   “这不是等着你来叫醒我么?”端木槿刚刚睡醒,慵懒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什么机会?”白泷不解。   “……”端木槿没说话,虚着眼睛。   白泷想了想,看了眼马克笔,恍然道:“噢!你想让我给你脸上画个乌龟?”   “……啧!”端木槿万分残念的咋舌一声,语气里透着一股‘你就这样了’的嫌弃意味。   “那你想怎么样?给你描个眉,画个胸吗?”白泷摇头:“不可能的,你这板上钉钉是一辈子的事了。”   端木槿已经免疫了平胸嘲讽,她淡淡道:“反弹……你真有这想法,可以试试你左手边的姑娘,给她画个可爱点的形象,大概她也不会在意。”   白泷想了想:“不太好吧。”   端木槿托着腮帮:“你有这么客气?”   “那倒不是客气的问题。”白泷心说她已经醒了,这么做就没意思了,就跟瀛洲本子里的睡X题材一样,如果是明知却装作睡着,这题材只能算作纯爱啊。   “你刚刚是不是想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端木槿警觉道。   “没有,绝对没有……”   “今夕是何年?”   “牛年……??”白泷瞪眼:“卧槽,你有读心术么?”   “有色心没色胆的lsp,就和被剪断了牛子一样。”端木槿嘲讽:“我能不懂你的想法?”   “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白泷严肃道。   “那你展示一下,表现一下。”端木槿指着还在装睡的羽生怜。   “怎么展示?”   “简单。”端木槿语气笃定的说:“睡美人的唤醒法则。”   羽生怜呼吸屏住。   “你说的是给她一巴掌,让她梦回现实?”白泷对着掌心哈了口气。   “你那是哪个国家的睡美人!我说的是亲吻。”端木槿虚着眼睛:“你是lsp,那你表演一下。”   “这个……”白泷犹豫着说:“我还没刷牙。”   “那你去刷,刷完再回来。”   “她也没刷牙啊。”白泷又说。   端木槿被气笑了,她举手投降:“我放弃我放弃,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把你手机给我吧,我去链接一下境外地址,把你这视频进行上传。”   “我还没处理过。”白泷说:“这么上传合适么?”   “我会剪辑。”端木槿道:“反正你也搞不定,只怕你自己来,会让身份暴露的太快,大半个世界都盯着你呢,稍微有点自觉好吧?”   白泷将手机递给了她,说:“你可别把它搞坏了,这可是我最贵的财产之一了。”   端木槿白了他一眼:“比我的轮椅还贵吗?”   拿到了手机的端木槿推着轮椅出了门,临出门前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轻咳一声。   这时装睡的羽生怜直接起身,低垂着脑袋,飞快的跑向了门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干嘛去?”白泷奇怪的问。   端木槿慢慢悠悠的离开房间,说:“大概是去刷牙。”   “……”   ……   热闹的一天,从天魔的新视频的上传开始。   这次的视频上传同样是新注册的账号,但上传的站点只有三个。   视频的长度仅有不到十一分钟,且经过了剪辑,不同于上一次的一镜到底。   可它还是引发了热议,甚至不弱于上一次。   上一次的热度好歹被分散了一部分到麒麟战的头上。   而这次名为《逢鬼必斩2.0》的视频热度直接引爆了全球的互联网。   地点从南寒换成了瀛洲,并且这次比上一次还要刺激。   上一次只是在仓库的固定地点,而这次是在江户的都市中风驰电掣。   于是瀛洲人疯了,江户街头的道路上,多出了不知多少身穿361°大衣、佩戴泰罗面具的朝圣者。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你背叛了钢之魂!(章节末有新春祝福)   崔明欢已经是个完全的天魔粉丝了。   顾青衣也是同样。   只是她们之间存在一点微小的区别。   两人得知视频传播的时候,正好结束了工作,顾青衣需要配合官方出一点视频,她个人不喜欢接广告,但为了推行全国各地的基础武道教育,不得不进行配合。   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开了视频进行观看,这一眼看过去便有点停不下来了。   视角还是熟悉的第一人称,胸前的固定视角。   弹幕已经有人开始刷屏了。   “摇摇晃晃的,天魔大佬下次能不能换个肩膀视角啊,或者高空俯拍也行啊。”   “前面的,你以为搁这儿拍电影呢?Yygq这是造假的给爷爬。”   “这视角有什么不好的?不觉得有种被天魔大大抱在怀里的感觉么?”   “魔宝努力飞,妈妈永相随!”   崔明欢黑着脸屏蔽了几个弹幕,接着往下看,视频开始的时候是在一片白雾之中。   透过白雾能看见一个轮廓,四周的风景都在迅速的拉伸变迁,而这手机的像素虽然不错,但也看不出四周环境是什么样的,他是站在高速移动的车辆上,而有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   紧迫感从一开始就凸显了出来。   黑色的骑士从薄雾中突破的瞬间,弹幕就炸裂了,倒不是说这场景多帅,这怪物多恐怖,而是有种身处于幻想中的感觉……现代化都市之中,竟会有这种身披重甲的黑色骑兵在奔驰,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事实如此。   双方开始交锋根本毫无犹豫,天魔一出手就是叫人惊掉下巴,他直接把一截拆下来的车门当做铁饼丢了出去。   “草,还真是铁饼!从印度学来的飞饼技术吧!”   “丢车门,这得多大力气啊,过分了啊这!在?为什么学三哥开挂?”   “这车的型号我好像见过,是日厂牌子……”   “快住口,你一说名字,这个品牌商马上就要跳出来吃这波广告了!”   弹幕是挺欢乐的,但是战斗本身却充满了凶险了,这次的搏杀不同于上一次。   上一次更像是天魔展示实力的单方面屠杀,而这次是搏杀,徒手面对手持长矛的敌人,而且在没有落脚点的情况下,他俨然是落入了下风之中。   第一个片段也就是天魔和黑骑士的高速战交锋,短短不到一分钟的交锋中却充满了魄力,贯穿而来的长矛洞穿白雾,扩散的气劲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可见黑骑士的实力强横。   “天魔被压制住了?”   “对方占据优势啊,长手打短手,tui!不要脸!”   可也就在电光火石之中,天魔锁住了长矛,将其折断的同时,调转枪头,以雷霆之力推动,将长矛推了回去,血色战马脑袋炸开,血肉横飞,刺激眼球,黑色骑士当场坠马。   “发生了什么?”   “就几秒钟的时间,我没看清。”   “去看回放,有五倍慢放的视频解说,他一瞬间折断了长枪,将它砸了回去。”   “剧透一波,这骑士没死。”   崔明欢沉吟,看向顾青衣:“你有把握能赢吗?”   “地面上角力可以,但高速战大概没可能。”顾青衣说:“力从地起,脚下不稳,比不过对方人马合一。”   “我也是一样,这天魔当真是深不可测……”崔明欢眸子明亮:“真厉害啊。”   “可不是嘛,他可厉害了。”顾青衣与有荣焉的说。   “你骄傲啥啊?”   “那肯定骄傲啊,他是我……”顾青衣改口:“是我们国人嘛。”   崔明欢继续往后看,视频剪辑跳过中间片段。   这次开始就已经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视角非常不稳定,天魔本人也在半空中,众人的视角看过去,正好是车底座,它差点被掀翻,却被硬生生的摁回了地面。   有高级弹幕开始提示——【接下来是远距离第二战】   天魔拔出了贯穿了汽车的箭矢,似乎是说了什么。   旁边也有人,但人的样貌经过了黑色像素处理,声音也经过了失真,根本看不出也听不出是谁,只是大约看得出,驾驶座上的是一名女性。女子下意识说的话是日文,而天魔回答的是中文。   于是弹幕有点乱了,众人的关注点不再是这把巨大的箭矢,而是这位小姐姐是谁,和天魔什么关系。   大家以为他是独行侠,结果好像并不是,这下好奇的、嫉妒的人都开始红眼了。   “这女人谁啊,说中文啊。”   “堂堂天魔被拐跑去瀛洲了?这能忍?”   “你别说,这地方还真的是瀛洲……有人在网上分析了,具体地址都找出来了。”   弹幕的话题开始跑偏,然而视频中的致命危险才刚刚开始。   一枚巨大的箭矢穿过大气,直接射杀而来。   崔明欢绷紧身体,下意识往后跳开,顾青衣和她反应别无二致,两人背后的椅子都被掀翻出了十几米。   等意识到的时候,她们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可她们对视一眼,刚刚那箭……不可能躲得掉啊。   普通人看过去,可能认为是箭矢射歪了,因为他们的视角在胸前,和人眼睛的视角和广度有偏差。   她们开始研究视频,经过数十次重放和逐帧暂停才发现,这箭矢在其中一帧偏移了角度。   可为什么偏移角度,完全不清楚了,视频的画质没高到能分辨出一枚石子的程度。   暂时压下好奇心继续往下看,第三发箭矢如期而至。   “他要亮锤子了!”“吃爷一记本垒打!”   重锤击中了箭矢,将巨大的箭矢击回去,命中了高空中的射手,爆发扩散的雷霆驱散了白雾,也一瞬间让屏幕有点过曝光,好在仪器本身没有被损坏,而这里扩散的雷弧产生的破坏也导致四周的电灯破碎,地面的裂痕清晰可见,众人随着天魔视角坐回了车里。   “开车。”天魔说,声音压抑且有点疲惫。   于是车辆开始往前,也就是这段时间暂时暴露的街景被化身福尔摩斯的网友们找寻然后对比。   “已经实锤了,这地方就在瀛洲,江户,XXX大街!还有新闻说这里突然出现了奇怪现象!”   “啊啊啊,好气啊,为什么是在瀛洲,难道是被小姐姐骗走了吗?”   “天魔同志,我对你很失望,你背叛了钢之魂!”   “强烈要求天魔来我们大山城拍摄一期视频,有必要宣传一下我们从一楼跳下去直达十八楼的体验!”   弹幕中有人纠结天魔为什么总在国外晃悠的问题。   而还有一些人注意到了拍摄地点和现实环境的差别。   “我也看到了报道,不过有问题啊,当时是夜晚十点多……而且那么多行人呢,人都去哪了?”   “我在江户留学,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雾气啊。”   “假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江户大晚上几点都有人,路上都是车,哪有人能在这里开这么快?”   “不是,我也在江户,前天我就在街上,虽然不在这儿,但的确起雾了,而且起雾的时候,除了我和我女朋友之外,所有人都突然不见了,后来在商场里躲了一晚上才没事,是真的!我怀疑那是异世界空间!”   “醒醒,你没有女朋友!”   “难道是传说中的量子力学?”   “麻烦给量子力学留一点体面,它很累了,不想再被遇事不决了。”   “那麻烦来个异世界穿越,我现在上吊能去二次元么?”   弹幕补充着信息,而疑惑暂时没有被解除。   崔明欢说:“真的在瀛洲?”   顾青衣点头:“应该没错,普通人察觉不到也很正常,大概是结界,或者时空交叠什么的……同一时空,但是坐标却不同,相位偏差什么的……”   “你遭遇过类似的事,也进入过类似的异空间?”   “嗯,遇到过。”顾青衣回忆道:“那可真是可怕啊,好多怪物嘞……”   “是谁救的你?”崔明欢冷不丁的问。   “……?”顾青衣疑惑的问:“不能是我自己处理的吗?”   “你注意到你自己的表情了没有?”崔明欢指着她的脸:“一副‘我很暗爽但我不告诉你’的表情。”   “诶嘿~”顾青衣吐了吐舌头,故作可爱:“有这样明显吗?”   “你果然是被天魔救下的吧。”崔明欢抓住顾青衣的肩膀,难掩激动道:“你见过他?”   顾青衣昂着脑袋,闭口不言,她心说……何止我见过,你也早就见过了,你这青梅竹马做的太失败了。   ……请继续失败下去吧。   ——————————————————————————   ps:即便是除夕夜,在下也还是勤勤恳恳的三更啊,就冲这一波,俺寻思你们还是应该给点那啥意思意思对吧?   新春祝福在这儿。   男孩子这边走.jpg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魔炒作   “赢了……”   崔明欢看着视频上,还有末尾处那飘过去的一大串‘寂寞’的弹幕字符。   她叹了口气。   “不够看呐。”顾青衣也托着腮帮:“而且最后的视角晃动的太严重了。”   “是啊,之前是因为固定了手机,所以才看得清楚,这次第一视角太模糊了。”崔明欢也说:“双方交手太快,画面都糊了。”   “但还是能感受到那个黑骑士带来的强烈压迫感。”顾青衣捏着拳头:“换成我,能赢吗?”   “赢不了。”崔明欢秒答。   “这么看不起我呢?”   “那黑骑士是怪物级别,杀人没有犹豫,而你不行。”崔明欢拨回了进度条:“一共交锋三次,一次高速移动中,一次是远程狙杀,一次是近距离搏杀,三个阶段,其实都是天魔处于下风……明明是人形,却远比之前那头食人的魔还要可怕,换做任何武道家,一个照面就没了。”   “我还是能走过几个回合的。”顾青衣握拳:“迟早我也要进步到一拳打爆一辆车的境界!”   “你现在不就行吗?”崔明欢笑着说:“电瓶车。”   “那还不够,要保时捷。”   “玛莎拉蒂也不错啊。”   “那还是大众吧,便宜点。”顾青衣哼了一声:“我的气力走到瓶颈了,距离突破还差了点,如果我突破了,就能一拳打爆一辆车了。”   “暴力女,均衡发展吧,按照你一生气就打爆一辆车的性子,谁敢娶你当老婆?”崔明欢好笑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肯定要嫁给比我更厉害的人。”顾青衣昂首挺胸。   “他吗?”崔明欢指着视频:“那你可要努力了,全世界至少五成都是你的敌人了。”   顾青衣倒是不担心,反正他们是不会知道天魔的身份的,哪怕官方最后通过蛛丝马迹查到了,也不太可能会声张,最多是暗中接触。   这么一算,自己其实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还未彻底成年的少女只是心里这么想而已,她还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对情感是有些麻木的,更多是处于‘我师傅好强’的暗爽心理,不可否认的是,那道背影已经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磨不去的痕迹。   顾青衣会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她知道的那个人的秘密,一下子就被全世界知道了。   崔明欢开始刷评论区。   之前的第一个视频扩散了出去,所以不同地方都有不同的评论,不是很集中。   反而这次在国内只有一个地方是视频首发,所以它的热度轻轻松松破了五千万,这才短短两天不到。   官方和视频网站都没什么动静,任由热度发酵,似乎是一种默认的态度,知道已经压不住,索性也不压了。   评论区牛鬼神蛇开始到处乱窜,评论区第一的位置是……   ——太假了,我宣布天魔已经跌落神坛了!   下方的回复已经叠到了一万多楼,点赞转发来到一百二十万以上。   不用猜想也知道这楼层里的撕逼声会多么猛烈,支持者和不支持者都会开喷。   事实上,在视频发出后短短一天内,各式各样的解读视频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为了蹭热度,也为了解读,多少人都对着视频开始进行逐帧的解析。   甚至有人通过第一视角观测到的场景,绘制天魔和黑骑士交锋时的手书。   第一战第二战都还好,但第三次的地面战太模糊,很多人根本没看清,有人进行手书绘制成动图,通过第三人称视角,搭配夸张的漫画风格,才让这一战的震撼感被展示出来。   出圈级别的热度根本就是一场狂欢。   这还不是炎上,而是全民皆知的狂热。   冲国互联网都是如此,全世界范围更是如此。   有人开始创作他的同人作品,P站上如今累计的天魔的同人画作数量已经超过一万张以上。   甚至有娘化图。   给白泷气的咳出一口老血。   各种手书也层出不穷,连专门制作的歌曲都有了。   无处可释放热情的创作者们得到了这难得的好题材,随随便便和天魔字眼沾边儿的视频都能突破大几十万的播放量,也有人开始反着浪潮开始嘲讽大势所趋的蹭热度行为。   天魔的热度实在是太高了,上一个视频仍然有人在反复的解读。   圆谷、361的股价都连续一周涨停。   南寒方面对天魔的呼声高的不可思议,多少教会宣称那是圣子降临,民众盲目崇拜。   如今第二个视频一出来,火从南寒首尔烧到了江户。   瀛洲人也跟着疯了。   视频里透露的信息量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人开始好奇他为什么在东京,为什么道路上没有一个人,以及黑骑士的身份是谁。   不仅是天魔,黑骑士也火了,它靠着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成为了当仁不让的反派形象。   就像是波罗斯靠着被琦玉暴打而出名一样,这个黑骑士也在天魔的交锋中落败而出名,但凡任何视频中有黑骑士出现,弹幕上一定会有人刷‘不要认输啊,骑马的大哥哥’‘那他马呢?’‘他马被天魔鲨了’。   国外的舆论相对比较自由,网络上的热度并不是想压就能压的。   超越现象级的全球级热度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互联网,相较之下,其他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没人计较了。   热搜话题说来就来,全球前十的热搜,和天魔相关的占了七个。   #逢鬼必斩2.0#   #天魔又来了,世界末日更进一步了吗#   #瀛洲百万民众聚集接头崇拜天魔导致交通阻塞#   #天魔在瀛洲不遵守交通法被贴罚单,不服从处罚并殴打黑骑交警#   #xz指示天魔在瀛洲殴打交警#   瀛洲人是疯了,把打架的地方当做了超圣地去巡视,上百万人在街头,引发交通堵塞,倒是让附近成了著名的观光地点……附近店铺很聪明的在附近竖起了广告牌子吸引顾客,宣传上加了点天魔相关的元素,直接卖到红火,经济效应十分离谱。   有人认为这是虚假,有人认为那是真实,有人讨厌,有人憧憬,不论是哪一种人,都无法从这场狂欢里脱身,大多人都或多或少的推高了它的热度。   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形象在现代社会是很罕见的。   人类其实都有英雄主义情节,在中国是侠客,在西方是超级英雄。   谁都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却又怕背负不起光环下的压力,所以有人选择戴上面具,有人选择黑衣夜行。   如果他真的摘下了面罩,反而会失去吸引力,人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守护者作为偶像。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只认为这是一场狂欢,但也有人意识到了,时代已经开始变化。   所以在视频下方的第三条被顶上来的评论就是这样写着的。   ——看完这个视频,我没有半点惊喜,反而是被恐惧席卷了全身,因为……大时代的变革正在开始   ——在冲国,麒麟战刚刚过去不久,而官方已经发布公告,五月份便是龙王头衔战!与此同时,官方加紧推行义务制武道教育的制度!   ——被西方,一只七米高度十五米长度、状如蜥蜴的深海怪物袭击了沿岸村落,而它的尸体已经被送往科研中心,击毙它的是一把双手重剑的兵器,就像是屠龙者的传说。   ——在瀛洲,官方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设立了神道学府。   ——其他国家都有动作,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推行着。   ——如今回看这个视频,我不禁开始思索,这个视频的本质是什么?是一种炫耀?是一种造假?不,都不是,它是一种警告。   ——天魔杀死了南寒的魔,暂时剪除了危机,如今他有来到了瀛洲,在白雾中搏杀,他的意思是……南寒有魔,瀛洲也并不安全。   ——时代正在变化,世界逐渐变得陌生,有我们无法感知,无法理解的怪异正在出现和复苏,上次是南寒,这次是瀛洲,那么下一次呢?   ——他还能为我们抵挡多久的灾害?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我们必须觉悟,也必须做好准备,接下来或许会是动乱的时代。   这条评论的点赞突破五百万,有阴谋论的意味,虽不中亦不远矣。   白泷给点了个赞:“我的确是有警告的意思,但神祗已经被杀了,这片土地也已经安全了啊。”   他没炒作自己的意思,只是视频拍好了不发出去,就挺可惜的……只是这热度,着实有点超乎想象,他估计自己出去炒饭都有上亿人围观…… 第四百章 岁月是一把杀猪刀   白泷顺利出院了。   休息了十八个小时,他就已经达到了恢复的标准。   斑秃的医生都赞叹这小伙子好健壮的身体,不输他当年的风采。   在做心律检查的时候,一旁的护士端着水杯猛咽口水。   即便不少漂亮小姐姐暗送秋波,大方的试图贴近,但都被护犊似的羽生怜挡了回去。   火速办完了出院手续,白泷也换上了一套新的衣服,他原本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没得穿了。   这套衣服是新买来的,他穿着不太习惯,有点太引人注目。   日式的服装风格有些花哨,没有运动服的朴实无华,把身体都藏在平摊的线条下面。   这套衣服是衬衣加上大衣的组合,尺寸刚刚好,却无意间凸显出了他的肌肉曲线。   有个手臂被划破的女孩子接受着缝合,疼的痛苦面具,突然见到白泷从勉强走过去,下意识的都忘了疼,直直的盯着对方,医生趁着她不注意加快了缝合速度,等到缝合结束她才后知后觉的疼到叫出来。   这女孩子倒不是个花痴,而是恨不得立刻追上去,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她是开牛郎店的女老板,从这位帅哥的身上看出了一统牛郎界千秋万载的潜力。   可惜白泷出了医院就换上了自己的厚重风衣,就像是超人的眼镜,这才算是阻拦住了某些视线的窥探。   他只希望自己打扮的低调些,最好是平平无奇的如同买菜市民柳先生。   全世界都知道天魔就在瀛洲的江户里,指不定路上多少人都期待着能和这位神秘的大佬来个相遇。   “接下来去哪?”白泷出了医院门口,随口问道。   “观光。”端木槿说:“当然还是继续观光了,你躺了两天医院,我们哪里也没去成。”   “神宫不用去了?”白泷问。   “暂时不用。”雨宫荧摇头。   她以为白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宫的目的是让天魔和巫女结缘,以此来遏制、对抗幽世神祗。   撮合白泷和羽生怜的感情比什么都有用,自然要想办法找理由让这两人顺理成章的约会,最好直接本垒。   可白泷也知道这群人的念头是什么,但那也不重要。   伊邪那美都已经被他灭掉了,幽世神祗也理应不存在。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神祗已经覆灭,而历史却没有发生变化。   难道是当时没杀干净,导致幽世出现了新的神祗?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走的有些匆忙,没来及鞭尸……   但这样的结果也不坏,历史没有被改写,他也不用花功夫重新熟悉,而且打工费还有的赚。   这太香了,根本无法拒绝。   白泷看向雨宫荧,或者说,看向她的影子:“你们一点都不着急么?”   布都御魂回道:“幽世趋于稳定,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进一步扩散了。”   “嗯,然后?”   “十二神将正在进行降神仪式,从高天原中解封躯壳,介入现世,如果再出现幽世的话,接下来是不会让你继续的孤军奋斗了。”布都御魂说:“就像……”   “就像千年前一样?”白泷平静的问。   布都御魂眼瞳一阵收缩,白泷会这么问,证明他已经回忆起来了。   它不知道白泷懂得时空穿梭,只当他是想起来了千年前的过往。   “你已经想起来了……”   “毕竟是接触了神祗。”白泷也乐得让他误会:“想起来了一些事。”   “你记起来了多少。”布都御魂问。   “关于巫女的部分,我记得比较清晰,所以你刚刚说的漂亮话我是不信的,因为我是单杀的,而且好像没你什么事吧?”白泷虚着眼睛。   “尼玛的,不是你把我打成重伤,我会是这样?”布都御魂激动道。   “我只是有点奇怪。”白泷双手抱胸:“你好歹当年是个武神,怎么现在变成了喜欢偷窥裙底的lsp了?岁月是一把何等锋利的杀猪刀啊。”   当年布都御魂只是建御雷手里的一把剑,它是没有灵魂的。   很显然布都御魂如今的剑魂根本就是它曾经的主人,也就是建御雷。   对比一下紫色雷霆心理就有数了,力量完全一致,藏在布都御魂里的就是建御雷的魂魄。   布都御魂瞪眼:“这不都拜你所赐?你打上我本体,我不得不将魂魄转为剑魂修养,之后就和布都御魂连为一体,沉睡了这么多年,就……”   “你就心甘情愿的做个剑人了?”白泷表情微妙:“你就顺理成章的偷窥底裤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不偷窥能行吗?一抬眼就看到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雨宫荧气愤的跺脚。   端木槿听着模棱两可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一些过去的事。”白泷说。   “千年前的事?”端木槿问。   “轮回转世?”雨宫荧猜测。   “大概是吧。”白泷也不说通透,只是看向布都御魂:“但我的确很早之前就认识它了,还有八咫鸦。”   “哦?”   “然后它们被我暴打了一顿。”白泷笑了笑:“因为它们不干人事。”   “……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就别提了。”布都御魂不太想提及黑历史。   “那就说说别的吧。”白泷稍稍停顿后问:“我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   “伊邪那美死后的事。”白泷传音入密:“日轮城的问题解决了么?还有其他的事?”   “你不记得了?”布都御魂疑惑。   “我该记得吗?”白泷不解的问:“难道我还从黄泉回去了?”   “废话。”布都御魂说:“看来你的记忆恢复的并不完整,你是安全回到了日轮城内。”   白泷沉吟,不是他的记忆恢复的不够完整,而是这些事他暂时还没有经历过。   也就是说,他迟早还要再回去,到底回去多久那也好不好说。   难道说,历史并不会因为他的穿越行为而发生改变?   即便他暂时还没有回去,布都御魂也记得那些他还没有经历过的事。   那么假设自己决定再也不回去的话,是不是会发生时空悖论?   还是说,自己回到影响的时空,会产生分支形成一个平行世界,而不是同一个时空维度?   这样说来就会太过于复杂了。   白泷又问:“如果我回去了日轮城,她……也没事吧?”   巫女的事,白泷难免会有些在意,自己亲手救回来的女子,也该了解她的下落。   布都御魂回答:“巫女大人自然没事。”   白泷又问:“她现在在高天原么?”   布都御魂说:“不在高天原。”   白泷继续问:“那她在哪里?”   布都御魂沉默。   白泷再度问:“她还活着吗?”   布都御魂说:“自然还活着。”   白泷停顿,随后问道:“你们一直以来都将羽生怜称呼为神宫巫女……巫女和羽生怜又是那般相似,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布都御魂的声音有了几分低沉:“你已经回忆起来了,应该猜得到,她们是什么关系。”   白泷默然,他的确是知道的,在最开始就有了这种推测。   千年前的巫女,千年后的羽生怜,同为神宫巫女,又有几乎一致的容貌。   这只能证明,羽生怜和巫女千年前后的同一个体,是轮回转世而成的同一灵魂。   白泷疑惑的是,巫女活了三百年不衰老,她怎么会落入轮回?   而且黄泉幽世的灵魂有那么多,都是不能轮回转生的魂魄,她是如何轮回的?   “巫女为什么会轮回……”白泷正要问个清楚。   这时,一道人影却冲了过来,拉住白泷的手腕,青年被拉着往前:“你这是?”   羽生怜的过膝裙随着跑动而微微扬起,她拉住白泷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跑去,打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随着风微微摇摆着,女孩回眸一笑,她躲在化妆间内自我催眠了十分钟,才终于拿出十足的勇气:“还不明白吗?学长,这是约会哦~我们两个的单独约会!甩掉学姐和荧姐姐,不要其他人啦!”   表白之日,就在当下,春宵苦短,恋爱吧少女。 第四百零一章 爱情是苦口良药   躲在化妆间里学着书本里的知识,独自自我催眠了十多分钟的羽生怜才得到了拉着白泷在东京街头狂奔的勇气,可恋爱不是一鼓作气的事。   表白可以讲究一时之勇,但约会需要静心的准备、耐心还有时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最初是她拉着白泷在跑,然而仅仅走了不到三百米距离,她就变成了鸵鸟。   低着脑袋,下巴几乎要塞进自己胸前,被白泷拉着手腕走。   她有点热血上头,没看着路,差点跟人行道上的几名游客撞个满怀,还差点把人撞飞到车道上去。   所幸白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这倒霉姑娘,用不算很流畅的英文和几名俄罗斯的小姐姐道了个歉意。   对方很大方的原谅了他,并且夸赞了一句他的帅气,只是英文不太好的他没怎么听懂。   之后羽生怜闹了个红脸,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白泷后面三步,除了不可撒手的拉着他的手腕之外,其他方面一概乖巧的很。   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羽生怜自己心底也知道,她是初恋,不懂得如何去争取主动权。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旦动了什么心思,怎么藏都藏不住,心里有话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在表露自己的意思,像极了求偶的孔雀,什么都不说,却随时随地都在开屏。   反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白泷走的很平静,他还是有些想着巫女的事,一时间注意力并不在羽生怜的身上。   但毕竟是国外旅行,白泷不知往哪儿走,还是按照羽生怜的提议前去晴空塔。   天空树、即是晴空塔,著名的观光地点,站在高处俯瞰风景,的确很有逼格,就是有点废纸尿裤。   江户东京是个大都市,走过这里都能感受到人的繁忙,其实并不是那么合适来旅游的地方,真的要去旅游,最好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而是要选择相对安静,能更加细腻的感受到风物诗的地方。   旅游看的不是人头,而是感受当地独有的文化。   在城市里旅游,只是落入了商业旅行的圈套罢了。   看了,体验了,可得到快乐了吗?大概是没有的,除了劳累奔波自己的双腿之外,唯一的收获也就只有一些没什么人想听的见闻。   两人走在去往晴空塔的道路上,路上看着四周的人群说说笑笑,甚至偶尔路上会遇到行人主动靠近,或是国人,或是歪果仁,两人也都耐心解答疑惑。   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白泷才察觉到自己手里多了几分小礼物,还有别人贴上来的纸条。   羽生怜扯下了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又是几口吃完了别人递来的抹茶味冰淇淋。   抹茶是绿色的,送绿色的给她,送巧克力给学长,是何居心还有多说?   女孩可爱的怄着气。   白泷拿出纸巾:“擦擦嘴。”   羽生怜将计就计,微微扬起下巴,尝试大胆一些主动进攻。   白泷伸出手,给她擦了擦嘴上的抹茶粉,也抹去了她涂在嘴唇上的樱色唇膏,动作亲昵着,也引起了好些路人的善意微笑。   结束后白泷叮嘱道:“下次自己擦。”   羽生怜欢喜的抱住他的手腕:“不要,要学长帮忙。”   “……你这会让我想起邻居家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时候,也特别粘人。”白泷说:“我没有妹妹,也没那么懂得照顾人,你的妆都花了。”   “这是心情的问题。”羽生怜微笑:“其他不重要。”   她倒是有些羡慕端木槿,学姐那么好看,从来都是素颜朝天,也没有特别在意的打理过,就是偶尔去修一修头发,不用化妆也很好看,这样的女孩随着一起出门,都不用准备什么,多省心。   白泷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了,淡淡道:“也没多省心,跟端木槿出门,至少得准备轮椅,还要随时盯防四周可能出现的意外,保不住就什么时候一辆泥头车撞过来了。”   羽生怜笑了出来,随后眨了眨眼睛:“学长会读心术?”   “嗯,轮椅教的。”   “我不信。”   “我以为我说什么你都信。”白泷调侃道。   羽生怜停顿一小会,然后小声说:“那我信。”   “傻瓜……”白泷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多了一丝宠溺。   羽生怜挽着对方的臂膀,心里的樱花盛放。   傻瓜就傻瓜吧,人一辈子能有几次为别人变成笨蛋的机会?   她宁可一辈子当个傻瓜,只要那个人乐意宠着她一辈子。   这份甜蜜好似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至白泷提出了一个问题。   “怜。”   “嗯?”羽生怜下意识心脏一跳,白泷很少会主动这样亲密的称呼她的名字。   “你说,如果这里突然出现一辆暴走的油罐卡车会怎么样?”白泷突然抛出疑问。   “啊?”羽生怜觉得这话题跳跃性很强,没反应过来,她隔了一会儿说:“会是很严重的交通事故吧。”   “不仅是交通事故,甚至可能引发火灾,大火……十字街口这么多行人,一旦红灯……大概会死很多人吧。”白泷轻声的说。   “会有交通事故吗?”羽生怜有点不安。   “只是打个比方。”白泷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其实这世界挺脆弱的,不论是突然降临的交通事故,还是魔、鬼神等等不合常理的存在,一旦他们出现,这平静的光景就会被打破,一瞬间便支离破碎,普通人享有的平和日子从来就不握在自己的手里。”   羽生怜很少听到白泷说道理,听上去像是哲学。   她的视线稍稍偏了偏,看向人群,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我能阻止。”白泷说:“我能在它出事之前,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他的确做得到,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羽生怜很诧异,甚至无法揣测白泷的想法,她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学长的为人,他虽生而出众但宁愿宝物自晦,学长并不是锋芒毕露的人,他会小心翼翼的藏匿着自己的能力,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   “很迷惑吗?”白泷问:“我突然这么说。”   “嗯。”羽生怜点头:“学长,不爱出风头的吧。”   “因为没必要。”白泷说:“可若是发生了意外的情况,那就不再是没必要了,而是有必要……人总需要承担一些责任和义务,或许是自己的道德感强加的,或许是自甘情愿如此,可不论是哪一种,终归都是源自个人的选择,我希望自己能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只能留在原地无能为力,那就代表我别无选择。”   “也许这也是我来来回回的理由吧。”   他自顾自的笑了笑。   他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人,也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眼前看向的世界是无边辽阔的风景,无垠无边际,他不想被推着随波逐流,而是由自己来掌控,自己来选择。   这和野心无关,而是一种精神,刻在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他喜欢新鲜的事物,喜欢刺激的人生,喜欢跌宕的冒险,也想要看到更加广阔的风景。   ……原来,我是热衷于搞事的。   白泷第一次明晰了自己有点恶劣的本质,想通了之后,心神舒畅了许多。   他不禁失笑,随后注意到羽生怜的疑惑目光,摇头表示没什么……   只是内心有些遗憾,他希望有谁能跟自己分享这一刻的畅快。   羽生怜没能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如果换做其他人在这儿,也许会明白。   但这些话,他不会再说第二遍。   白泷主动吐露心迹十分罕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羽生怜听不懂,不是因为她笨,而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彻底的了解另一个人,哪怕是多年的夫妻也一样同床异梦……不论她有多么的喜欢、多么的憧憬,甚至胸膛燃烧着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也不是‘理解’。   人生难得一知己,总有人道不同,也总有人道相合。   羽生怜隐约察觉到错过了什么,或许是一口气抓住学长内心的机会,但她没有改变计划,丝毫没有气馁。   固然理解胜过了憧憬,却也不必因此而贬低女孩怀抱的热忱。   爱情是苦口的良药,能够治愈一切不对等。   咽下苦涩,便有千百种的好去治愈伤痕累累的心。   爱情里从没有对不对等、合不合适,只有爱或不爱,只有爱的够不够深。   她想要让这个人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世界第一喜欢你……哪怕轮回转世,也会再一次的爱上你。   ——————————————   ps:一首《不问天》听的我都想结婚了,一度下了决定,将来婚礼一定是中式,结婚就放这首曲子,MV也按照这个拍,甚至连孩子将来叫什么都想好了。   然后问题来了……有没有……就是那个……嗯……懂得都懂,如果有,请联系我。 第四百零二章 告白之夜   江户是一座大都市,什么都容得下,行走在人潮里,放轻松心情,享受独处的时光。   于是半日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乘坐着电梯来到了晴空塔,晴空塔也是天空树,能落脚的一共就只有两层。   需要买更贵一点的门票才能抵达最上层。   下层的人会比较多一些,而上层的人比较少也更加安静。   从这里可以通过特殊的望远镜能眺望几乎整个江户,亚洲一线,世界一线的大型都市。   忽略掉对旅客的商业化营销,整个晴空塔的氛围倒也是不错的。   不过电梯是半透明的,在上升的过程里能看到拔地而起快速攀升的过程。   羽生怜倒是不怕高,所以站在角落里,倒是有三名来自由行的国人站在人群最中央。   三个猛男双手抱胸,一人带着墨镜,一人闭着眼睛,另一人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除了双腿有点发抖之外,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   “你,你不是挺兴奋的么……”   “我不是我没有,是你们拖着我来的。”   “别看我,我正在闭目养神祈祷这时候别来地震……”   白泷笑出声,所以说恐高就别来嘛,真以为这里是什么名观光点,还不如去浅草寺求个单身百年的姻缘签。   直上最高层,地面的行人早已彻底看不见,连蚂蚁都不算。   白天在晴空塔上能看见的风景是现代城市的壮阔景观,钢铁丛林根植于大地。   但实际上最好看的风景应该是夜晚,夜晚从高塔上俯瞰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即便是恐高症患者也会暂时忘却高度,流连于这份美景。   之后的三个小时,他们都在这里。   晚餐也在这里。   晴空塔上有餐厅,一边俯瞰城市夜景,一边享用晚餐,堪称上流。   就是意大利料理的分量和价格不太尽如人意。   等到夜色彻底莅临,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两人坐在窗边的位置,望着江户的风景,不禁流露出赞叹之色。   白泷望着夜景的灯红酒绿,视线落在面颊绯红的女孩脸上,她饮下了少许酒水,似是在为自己壮胆。   这一路走来,她感觉不少人都在为她打了助攻。   餐厅赠送了情侣套餐,还有额外的双人份的玫瑰蛋糕。   路边有来寻找灵感的油画作家,见到两人非要在高塔上给他们画一幅画,而且分文不收。   等等,诸如此类的助攻。   助攻多的明显,羽生怜都怀疑是不是谁在暗中买通了谁做了帮手。   可她只是怀疑,毕竟自家还没有能耐让整个江户的人都围着她来赚。   或许这只是巧合而已吧……时来天地共助力!   她怀疑之后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认为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她成事。   反观白泷自始至终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他又不是翘家出走的未成年姑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倘若换成十八岁的他来,大概是把持不住的。   但现在……毛毛雨吧。   这类待遇,他在南唐也不是没享受过,去过天香楼阁和聚贤阁后,更是觉得世间奢华也不过如此。   想当年……   白泷打断了回忆,好汉不提当年勇,自己跟自己吹逼还是算了。   虽说他不喜欢奢侈享受的浮夸风格,在自家喝阔落吃饺子,不比在晴空塔上吃牛排差到哪里去。   一个中国风,一个凡尔赛嘛。   看在羽生怜很开心并且不需要自己付钱的份上,不当一回事吧。   一顿晚餐后,羽生怜坐在椅子上,拿出梳妆镜补了一下妆,简单的补了个唇彩。   她看时尚杂志上写双鱼座今日的恋爱运势是今年的顶峰,需要搭配特殊的唇膏,就能大大增加表白可能。   她不信时尚杂志上写的文字,可她需要个心里安慰,所以她还是买下了这款唇膏,并且特意当着白泷的面抹上了,还学着时尚女郎,问他这唇彩怎么样。   一旁的销售员舌绽莲花的夸赞姑娘的美貌如花,暗戳戳的调侃着白泷,说‘先生想不想试一试味道’。   白泷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反问了一句‘你们这儿还能试吃的吗’。   销售员小姐姐滔滔不绝的后话被堵死了,干笑一声就此败退。   虽然没能发展处旖旎氛围,但这款唇膏还是让羽生怜得到了自信心。   她小心翼翼的涂上唇膏,心说此时氛围正合适,烛光晚餐加红酒,还有红玫瑰蛋糕。   她认为的浪漫之际的氛围就是这般了。   女孩酝酿着词汇,鼓足了勇气:“学长……”   “嗯?”白泷看过来,看见了女孩眼中闪烁的光,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着等待下文。   “我……”羽生怜将要说话。   这时却被一阵吵闹声打乱了。   店门口一名青年脚底一滑,以一个高难度的劈叉姿势横在了店门口。   Pia的一声,骨骼声音清脆。   “卧~槽——!”劈叉的青年是怕高三人组之一,都叫出了颤音了。   店员们傻眼了,客人们也傻眼了,羽生怜也愣住了,暗中助攻的某某某们也呆住了。   ,面对突然劈叉的青年,好心的人群立刻将他扶起来,现场乱作一团。   氛围全毁了。   羽生怜的表白吟唱被打断,她想说什么都忘了,计划破产的猝不及防。   女孩张了张口,旋即叹了口气,之后又鼓起脸颊。   “我们下去吧学长。”   两人乘上电梯,顺着电梯离开晴空塔,两人站在道路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接下来该去哪里也不清楚。   按照计划,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表白结束了,然而计划破产,她的心情除了复杂还是复杂,难得自己准备的这么充分……她回头看了眼晴空塔,咬了咬牙,内心很是不甘。   “学长!”羽生怜突然拉住白泷的手腕。   “嗯?”   “能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吗?”羽生怜飞快的说:“不远的,就在那边。”   晴空塔的一侧有水族馆,她需要安静的环境。   白泷还没回答便被她拉住,强硬的拽着去往水族馆的方向。   见到她如此拼命且认真,他再如何的迟钝也已经意识到他正在经历什么,或者说即将面临什么。   可他还能逃走不成?   很多人想当然的认为,被表白的一方明明处于人生巅峰中,却表现的那么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不够果断,但事实上,‘人生巅峰’的说法是一种虚荣,将‘被表白’当做了炫耀的资本,所以才将其归结为‘荣誉’,是一种‘你看有人喜欢我,我真厉害’之类的虚荣心作祟。   可如果真的对待这场表白,感受到的除了开心之外,理应是些许惶恐和不安吧。   白泷是有些惶恐的。   他对待情感,特别是对待男女情感,一向是马马虎虎,能打马虎眼就绝不当真。   异世界的倾国倾城们可以搪塞,毕竟那是异世界,世界不同怎么谈恋爱?   但羽生怜不一样啊。   看似认识没有那么久,但她或许等待自己足足一千年了。   他救了她两次,谁会去救自己厌恶的人足足两次?   倘若没有一点点的喜欢,谁情愿去黄泉杀神祗?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白泷自己也明白,所以他才会困惑,才会有些不安,才会缄口不提。   他想让关系暂停在‘学长学妹’的层次,即便稍稍亲昵一点也无碍。   可她不愿意。   羽生怜是冲着爱情来的,半吊子的回应,她不会接受。   她用一百分的热忱去对待喜欢的人,是希望能得到对方一百二十分的回应。   白泷明白这次是避不开了,他默默下定决心,如果要拒绝,那就认真拒绝;如果要答应,那就干脆利落。   别做个渣男……别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在安静的水族馆里,灯光照亮两个人的形单影只。   羽生怜背着双手走在前方,她忽的回眸,在温暖的蓝色光芒里,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学长,我想对你说一件事……我有个喜欢的人了。” 第四百零三章 执子之手   “我有喜欢的人了。”   羽生怜轻柔着嗓音说。   抬起皓腕,指尖撩起耳朵上的一缕发丝。   “嗯……”   白泷发出一声鼻音,他双手抄在口袋里,指尖扣紧。   望着三步外的女孩,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游过去的一条鳐鱼。   “那挺好啊,你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了,人生苦短,喜欢上谁是好事。”   他明明很懂,却故意打着哑谜,主动选择了迂回。   表白是一场拉锯战,到了关键时候又不敢太干脆,生怕自己太轻浮,所以才会旁敲侧击。   不是谁都有勇气抛出直球。   白泷也没想好如何作答,所以故意装作不太明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羽生怜继续说:“我喜欢的人,有点特殊……明明很喜欢,明明靠的很近,却有时候觉得很远,哪怕是到现在,对方似乎也还是不太懂我的心意。”   白泷停顿了一下:“你暗示过很多次?”   “嗯,很多次。”羽生怜低下头,半个小脸埋在围巾里。   “绝了。”白泷脱口而出。   “学长!”羽生怜不满的嗔道:“你这是什么反应呀?”   “本能反应。”白泷挠头:“现代人里会有这么木的……是有点稀罕了。”   “可不是嘛?木头,太木了!”羽生怜深以为然的点头,就盯着他看。   “哎。”白泷转过头看向水族馆二楼的角落里的巨大水池,一条鲨鱼在里面懒洋洋的游来游去,他说:“那你考虑过,万一对方其实不是木头呢?”   他不是木头,只是故意没有回应,是怕伤害你。   “那我也希望对方能亲口回答我,能亲口告诉我。”羽生怜抿了抿嘴唇,调整呼吸,眼神里透出一丝倔强:“既然决定待人真诚,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你说得对。”白泷不做辩解了。   “我喜欢的人啊……”羽生怜说出心里话:“是个胆小鬼。”   白泷一瞬间产生了疑惑,胆小?   这性格和他完全不符,在下是猛男,和胆小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是我自作多情了?这有点尴尬啊。   “请问你说的这个胆小鬼是哪位?”白泷问。   “胆小鬼就是胆小鬼啊。”羽生怜抱着手肘,鼓起脸颊:“当初砸破了我的窗户,回头还把追杀来的鬼神处理掉了,却为了装作无事发生,而偷偷把御前丢到我家门口,还伪装了一封看上去还真的一样的信封,骗了我好久,如果不是问了学姐,我真的会被瞒在鼓里。”   “这也不能说胆小吧,就是做好事不留名……”   “如果不是胆小,那为什么不敢承认呢?我会四处声张,还是会借此裹挟?”羽生怜看着他的眼睛问:“我很早就想问,可每次接近,对方都会躲开,如果不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甚至找不到对方的人在哪里,几次去敲门都经常人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作无人在家。”   ……那可能是真的不在,我假期都在异世界打野呢。   白泷难堪的干笑两声:“那是运气不太好。”   “可他在学校也会躲着我诶,借口去上课,然后突然不见。”羽生怜数落道:“而且他分明是有点小气的性子,喜欢占小便宜,学姐的便宜他占着就不会还,丝毫良心不会痛,可偏偏对我显得特别大方特别的客气,就令我非常的不舒服,感觉窝火……”   “啊?”白泷小心翼翼的说:“客气点也有问题?”   “我不想要客气,我想要他不客气点。”羽生怜挺着胸口:“因为我很有钱,不缺这点便宜,反而缺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让他占便宜的人。”   “……”白泷无言以对,这么对他说的人其实不少,他叹了口气:“这样劣迹斑斑、虚伪胆小、满身缺陷的人,喜欢上也没什么好啊,只有不成熟的人才会认为流氓痞子很有男人味吧。”   羽生怜却说:“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明明是你这么先说我的。   羽生怜的心情随着目光而摇曳,她轻声说:“他是有很多缺陷,但这些缺点,反而让他更像是普通人,而不是那群中二病发作的小鬼。”   “缺点也不一定是缺点,也不一定教人讨厌,反而会令人觉得可爱。”   “他是胆小、怕麻烦……但是,他不会选择避而不见;他是贪图小便宜,却不会乘人之危的要挟,讲究公平,也问心无愧;他会努力去打工赚取生活费用,而不是不懂得自食其力;他会见到不平之事选择主动介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的身上有着光芒,所以会吸引其他人靠近,我也是这样,我不否认自己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阳光和温暖,那种安心感让我沉溺的一辈子不想要离开。”   “很多人只看到他的一面,看不见另一面,所以他们不明白……因为人是复杂的,有的人只看见了光芒的一面,看不见暗影的一面;有的人看见了阴影,却没想过他的另一面是光芒。”   “而我见到的是两面。”   “看见了他的光芒耀眼,看见了他的可贵平凡……我更喜欢平凡的他,或者说,竭力去伪装成平凡的他,那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呀,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可他注定是不会甘于平凡的,他有能力在世界的最巅峰呼风唤雨,又为什么要拘泥于这份普通?”   “我最初是不明白的,但后来我明白了。”   羽生怜微笑着。   “他是想要一个归宿啊。”   “不论经历了什么,他都有一个地方可以停驻,可以喘一口气,回归平凡无奇的日子。”   “他不需要别人强加给他的责任和义务,他只需要做他自己就好。”   “他的内心也会有疲惫的时候,需要一个港湾,需要一个倚靠。”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就不满足于现在的位置了,我以为我的想法只是依赖,只是寻求他的光芒和给予的安心感,但……我喜欢的不仅仅是拯救我的英雄啊,更是陪我度过校园时光的他。”   “我想保留住这份美好,保留住他的平凡的一面,我想拥有,不,占有这部分的他……”   “我想留在他身边,听他说经历的事,我想给他端茶倒水,看着他威风八面,回来时仍是个男孩。我想要一起度过余生,一起白首偕老。”   “这样的话……”   “我就能一直喜欢这个人了。”   羽生怜低下眸子,双手握住,扣紧十指。   “我知道,我其实对他不够了解。”   “我知道,我也谈不上和他的感情多么深厚。”   “他是那么优秀,不论如何遮掩也注定遮不住,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围绕过来,被他吸引。”   “我为那样的他感到高兴,也为此感到担忧,因为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落在更外层。”   “我来的有些晚了,虽然不是很晚,但已经晚了……所以我想要笨鸟先飞的抢先一步。”   “请不要觉得我很轻浮,每一句话都出自我的真情实意。”   “请不要觉得我很愚笨,每一次的相遇我都记在脑海里。”   “请不要觉得我很直白,其实我很胆小,我也害怕被拒绝……”   她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眼眸仿佛被风儿吹皱的池水。   她其实可以慢慢的走入他的生活里,白泷已经不如过往那般拒绝她的靠近了,原本她不用这样焦急,因为时间还有很很多,三年足够让她如同水一样浸入他的生活里,有了无微不至的陪伴,那时的他一定就能够明白,她的喜欢从未改变过。   只是时不待她。   她不敢想象再过去三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她再也回不去沪州,部室内属于她的位置会被谁替代呢?会是顾青衣吗?会是她不认识的人吗?   她不想去想象这种事,也不愿接受任何人占据她的位置,更不想在尚未开口前便输的体无完肤。   于是她那么认真的看着他,红着眼眶,倔强着,颤抖着,发出声音。   “那个人是你啊。”   “学长。”   “我喜欢你。” 第四百零四章 打断施法   爱情啊,可望而不可即之物。   有人视其为洪水猛兽,有人视其为灵丹妙药。   自古以来的文化作品之中,数之不尽的作品诉说着爱情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对它的讨论,也是自古以来不变的话题。   爱的形式也是不同的,疯狂的,平淡的,炙热的,冷漠的,恋人的,家人的……不同形式不同类型的爱贯穿了每个人的一生。   而男女之情,恰恰是无数人想要摘下的明珠。   它是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一个独特的终身成就,不是谁都有可能得到它,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它。   它时而高贵的可望而不可即,时而隐匿于身侧却多年不知,时而从天而落来的如电光火石。   爱情在发生,那么多人等待它的垂怜。   如今它就落在白泷的身旁,落在他的掌心,只要他轻轻一个点头,就能将它握在手里。   眼前的女孩的言语如同刀刃般一层层剥开了自己的心,将最澄澈最美好的发着光亮的爱递给了他。   她颤抖着双手,仍怕被拒绝。   真是个傻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优秀么?   早已优秀到足以令人自惭形秽的地步了,却露出这样柔弱又倔强的神情。   白泷径自苦笑,他根本没有对方所认为的那般优秀,只是肆意妄为,却被不断解读。   他的本性是四处搞事的冒险主义者,糟糕透顶,怎么能配得上这样的好女孩?   可他能拒绝她吗?   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能的话,该如何拒绝?用何种理由?不论如何的理由,她都一定会受伤。   不能的话,他又该如何呢?从今往后该怎么去面对她,身份上的转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自然和容易。   白泷忽然间明白自己也根本不是那般的潇洒和果断。   他也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明明心说该果断,却让沉默支配着空气。   他也在催促自己快点开口,不论如何都该回答,不能让羽生怜陷入难堪。   “我……”   白泷说出一个字眼,他有些冲动的开口,是打算答应了。   因为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本是这么想的,可偏偏这个理由又出现了,在他尝试答应的时候,一股力量不知怎么的死死卡着他的喉咙,抵住了他的唇齿,令声音无法发出。   这个理由冻结了他的声音,也如同一记重锤轰在意识海里。   ……如果他答应了就将永远的失去谁……   白泷原本坚决的视线颤抖了一瞬间,紧接着下意识的开始躲闪。   他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这时候他不该移开视线的,一旦移开了目光,羽生怜就会注意到。   这时候视线的躲闪,代表一种无声的拒绝。   羽生怜的脸色变的惨败,紧握的手指,指甲嵌入皮肉里。   她好像是输了。   她失落的很,心中近乎是绝望的,再多言语也说不清此时的怅然若失。   可她还是想着第一时间去补救,想对青年说一声‘没关系’之类的话。   只是她又没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哭腔。   羽生怜吸了吸鼻子,从低头重新抬起,她决定等待对方的回答,哪怕希望渺茫。   可奇怪的是,白泷的视线还是没看回来。   他盯着两人身侧的巨大水箱,神色诧异,并且眉头开始缓缓紧锁住。   羽生怜不认为白泷是在这时候耍小聪明的人,她也顺着对方视线看了过去。   第一眼,便差点将她吓一跳。   水箱里有一头巨大的鲨鱼,它原本就贴在这里,躺在水池底层。   可现在它飘了起来,肚皮向上,仿佛已经是死了。   不仅是鲨鱼,其他的鱼类也同样如此,都是肚皮上翻。   整个水族馆的水箱中,大量的鱼类都开始垂死挣扎,或者干脆利落的死去。   诡异的一幕,如同死亡本身正在扩散。   白泷收回视线,危机感拉紧了他的神经,他骤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说……   青年转头看向羽生怜:“怜,我们离开这……”   就在这瞬息间,一道模糊的身影和眼前的女孩重叠在一起,她本事现代化的打扮,却有一刹化作了白衣红裙的样貌,并且在冲着他露出那温婉的笑。   ……巫女?   白泷稍稍一怔,短暂走神,也就在这时,水族馆的墙壁被击破了。   墙壁被一瞬间被沙化,粉碎的混凝土和杠精在一刹那就化作了泥沙,半空中飘散着灰色的粉尘。   他伸向女子的手也因为方才的停顿而没能握住。   白色的雾气从破碎的空洞中浮现,   女孩刹那间如坠冰窖,冰冷的触感无孔不入,她瞬间变动弹不得,就连挣扎也无力。   黄泉雾气如同催眠瓦斯,她只要触碰到少许就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   羽生怜的躯壳漂浮在半空之中,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所牵引,继而一道虚幻的身影抱拥住羽生怜。   那纯白色的雾气之间,传来虚幻的声音,如同鲸鱼之歌,声波震荡,巨大的水族馆的箱子里浮现出裂痕无数。   白泷无从分别,他只是踏进一步,声波便震碎了所有的水族箱子,大量的水涌出,水压形成席卷的浪潮。   此时水族馆中的人流很少,但还是有人的,无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眼间水已经涌来,冲的许多人一个踉跄,死去的鱼类的尸体也随着水流起起伏伏。   在水浪翻滚之间,一道光芒亮起。   白泷并拢五指,劈出漆黑的光刃,斩浪破潮的真气在水流涌出之后硬生生劈出一道缺口,为他争取了短暂的立足之地,紧接着二楼的地板猛地一震。   他跃出水族馆的缺口,追逐掳走羽生怜的敌人。   那是黄泉的神祗……可伊邪那美已经死去,如今的神祗又是谁?   白泷没时间思考周全,他只想着夺回羽生怜,那姑娘才刚刚表白结束,还没得到回复呢!   身体比思考更快的跳了出去,可刚刚跳出去,他就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如同一颗棒球砸在地面上,二楼楼层开裂继而破碎,开出直径三米的缺口,大量的水流从破碎的洞口里留下,如同抽水马桶里的旋转涡流。   由于现场早已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有闲工夫注意这里。   白泷的头发衣服全部都被打湿,他看向偷袭自己的身影,还是那熟悉的人影,还是那熟悉的轮廓。   黑骑士。   明明已经被自己打成报废却没有死,看来是被神祗捡回去修好了?   那感情好啊……   还能再打爆你一次!   白泷冷哼一声,踢碎了落下的鲨鱼尸体,三米多长的鲨鱼尸体从中爆开,大量的血色飞溅,伴随着鱼肉和内脏,半空中天魔真气全开,挡在眼前的是什么都要被硬生生的撕碎。   他已是先天武者,实力相较于前几日,何止黑化强三倍!   他内心窝着一团火,心说这算什么王八蛋式的展开,哪怕有了前文也不该这么为所欲为!   好端端的表白局面,酝酿了这么久才出现一次,居然被搅黄成这样?   什么?你说我刚刚支支吾吾的样子很狼狈?这算是替我解围?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让我好好感谢感谢你!送你一个横空出殡如何!   白泷和黑骑在半空对了一拳,身披重甲的骑士被他蛮力推压,往后退去,双足陷入地面,在梯子型的阶梯上破开两条凹陷的道儿,不过他还没被一拳打死,似乎是比之前更强了一些。   天魔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白雾包裹着羽生怜暂未离去。   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间,空气中弥散着大雾,但白雾中仍然能看见其他的游客,也能窥见幽世的鬼神。   这可能代表幽世和常世的位面已经开始重合,民众没有被排除在空间之外,四周已经有民众正在对着突然出现的巨大蜈蚣怪在拍摄,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显然鬼神已经突破了限制,来到了常世之中,这将会酿成巨大的灾害,而整个江户都将成为屠戮的战场。   “幽世神统率百鬼夜行。”天魔戴上口罩,自言自语道:“又是一座日轮城。”   (接下来就该揭晓谜底了) 第四百零五章 百鬼夜行   “这是什么?新出的玩具?”   “快来拍个照……吔!”   一对情侣在水族馆前方的广场,背对着一只缠绕在电线杆上的巨大蜈蚣石像拍照。   他们全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加上这蜈蚣是石化的状态,所以并未抱有警惕心。   可刚刚拍照结束后,情侣却从手机的荧幕上看见了蜈蚣上的石色皮肤开始龟裂,裂痕扩散,露出了下方的深色甲壳,还有血红色的眼睛,就如同蜕皮,五米多长的巨大蜈蚣颤动口器,涎水从它的口中流出。   他们觉得不对劲了,立刻起身往后退,男人在前方,半个身体挡在女子前方,而女人藏在男性背后,衣服很害怕的模样,这是标准的电影中情侣的死亡动作,最理性的情况应该是立刻分开一段距离,否则连跑都来不及跑。   蜈蚣是鬼神的一种,或者说,妖物邪祟,都没什么实际区别,总之都是非人,比起能自由在现实中显现的魔要差一个层级,但仍然很危险。   山蜈蚣是可以猎杀猛兽的妖祟,它的腹部有着人面般的印刻,每吃一个人都会将对方死亡时的惊恐表情留在腹部,因此又称之为人面蜈蚣。   蜈蚣此时肯定有一大堆的获奖感言要说,毕竟它被封印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也能品尝到美味的鲜血,对鬼神而言,活着的生物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就像是十岁大的孩子见到了麦当劳肯德基,闻到了香味,那简直恨不得双腿嵌入地里。   人面蜈蚣也同样如此,它已经乐得合不拢自己的三十六只腿了,身体绕了一圈直接扑杀而来。   眼看巨大的蜈蚣扑了过来,要用血肉来庆贺自己终于解封了。   情侣们吓的脸色苍白,男人这时候也不想展示什么英勇了,只想着抛开,直接推开身旁的女子,他的本意是好的,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推开对方,自己也能借力后跳。   可女人死死的抓着他的臂膀,他根本推不开,对方是吓坏了,下意识的将他当做肉盾。   文艺青年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生死之前哪有什么恋人啊……他此时肯定十分后悔。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劲风从背后吹来,残影一掣,轰鸣的响声震撼了耳膜。   两人瞥见了不可一世的人面蜈蚣连一声悲鸣也无,就这么被一只脚踩着头顶硬生生的踏入了地面,它的脑袋陷入地里,脑袋碎了,广场铺着瓷砖的水泥地破碎,连带着长达数米的山蜈蚣的躯壳叠做一团,那股喀嚓喀嚓的声响,就像是被捏的不成模样的塑料瓶,而踩在这只蜈蚣头顶的人……   “呀——!”男人还没看清,耳畔就传来了无比刺耳的尖叫声。   女人满眼狂热,用力的晃动男人的臂膀:“是天魔,是天魔啊!”   她也是看过视频的,甚至是狂热粉丝。   而男人大概是不信的,正满脸错愕的望着这幕光景,喃喃自语:“真的是存在的……”   他见到山蜈蚣尸体上的天魔正在起身,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立刻说:“那,那个,谢……”   可对方全然没理会他。   天魔走过对方身侧,徒手扯住了背后的电线杆,徒手挥出真气斩击,劈断了这十米高的杆子,反手提在手里。   这时他的背后突然跳出来一只人鱼,上半身似人,下半身似鱼,獠牙毕露,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明明四周没有水,人鱼却可以自由在地面游动,所过之处仿佛都是它的水池。   女人正要发声,却见天魔挥动电线杆子,招式收成一招二向箔,把人鱼打入了地面,人鱼如同融入水里似的融入了地面,但扩散的冲击力还是丝毫不差的轰入地里,大地破碎龟裂,裂痕中喷出几十厘米高的血液。   白泷扛起电线杆,瞥了眼这对情侣,淡淡道:“百鬼夜行了,现在跑远,说不定还来得及。”   留下错愕的情侣,天魔回头看向另一方向。   “百鬼夜行?”男人看见有一只巨大的飞鸟振翅飞过天空,颤抖着声音:“这些怪物,都是真的?”   女人也头脑冷却了一点,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广场四周升起了白雾,而怪物显然不止这两只。   她也慌了神:“这,这可怎么办啊?”   “天,天魔先生!”男人回头喊道:“能不能请你……”   他还想说我可以付钱。   可只看了一眼他就闭嘴了,立刻拉住女人头也不回的跑了。男人意识到留在这里多少条命都不够用。   因为广场的另一端,黑骑士手持重枪,盔甲里赤红一片,恐怖的气势仿佛来自地狱。   他手中的兵器不是先前的骑枪,这次使用的是实用性更高的大枪,   白泷扣住电线杆,雷纹闪烁,低沉一喝中,抛出钢柱如离弦之箭。   强化之后的电线杆或许有E级宝具的威力,但还是被轻易的长枪劈开,一柱擎天当场被切成了剥皮香蕉。   但白泷目的也不在此,当黑骑士劈开电线杆的瞬间,他就已经踏着疾风越过黑骑士的防线,凌空翻越,一脚倒挂,一段飞鹰踏,黑骑士举起手臂挡住这一击,但足下地面开裂,它膝盖一沉,而白泷得势不饶人的再度落下一脚,二段战争践踏,这次黑骑士的膝盖一只砸入了地面。   与此同时伪境异象发动破碎的石头如同泥潭牢牢固定住了黑骑士的两只脚。   白泷借力弹跳,轻掠而过,打算抛下黑骑士去追赶掳走羽生怜的神祗。   但他的脚踝突然一紧,黑骑士也不笨,他锁住了白泷的脚踝位置,扣住了他的运动鞋带,将他拖下地面。   天魔暂时无法挣脱,这时候脱鞋子也来不及,只能临空变招,扭转腰肢,压低高度,左手扣住黑骑士的肩膀,右手撑住地面,另一只脚锁住对方的脖子,一瞬间他将全身肌肉绷紧,如同拧紧的钢索绞绳,一式猛烈的甩投,黑骑士如同被拔出来的萝卜,被反手一甩,又重重的砸入地面,这股重击之下,黑骑士总算是松了手。   白泷来不及蹲下身系鞋带便释放了精神力,判断了羽生怜离开的方向,旋即踏碎了砖石,加速狂奔。   白雾中黑影掠过,如同一道魅影,很多人的肉眼根本追不上这份迅猛。   他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管百鬼夜行之事了,只能抽空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待三秒后,电话被接通。   “喂?”   “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吧。”白泷开门见山。   “刚刚才听说。”雨宫荧此时正在街头,刚刚斩了只蛇夫。   “百鬼夜行的事,你们来处理。”白泷说:“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那你?”   “我去追赶怜,她被掳走了。”白泷低声道:“记得保护好端木槿的安全。”   嘱咐了一句后,电话挂断。   漆黑的地下通道里,只有手机的微弱荧光,雨宫荧看了眼端木槿:“他这么说来着……你怎么办?”   端木槿低声说:“这些妖怪,普通人也能杀死吗?”   雨宫荧摇头:“普通人不行,但有灵力就可以,巫女候补们还有那群僧人们也该派上用场了。”   “看来你们有所准备。”   “那当然,我们一直都知道自己生活在火坑上, 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地狱。”雨宫荧叹息道:“可惜还是没能来得及,这件事之后,恐怕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慌乱吧。”   “先考虑现在怎么活下来吧。”端木槿裹紧了衣服:“我们还得找地方出去。”   两人现在落入了塌陷的地下通道里,还有不少鬼神在四周徘徊。   “我会保护你的安全。”雨宫荧调侃:“这也是他刚刚特意叮嘱的事,我可不敢惹怒他……还是说,换成他本人来,你会更高兴点?”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事?”端木槿皱眉。   “我本就是来陪你散散心,替你缓解一下郁闷。”雨宫荧笑着:“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该微笑嘛。”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端木槿拨弄着一丝头发:“我支持怜,你也支持怜,我们是同一方。”   “那不一样,你们是个三角形,是一体的,而我是多余的。”雨宫荧说着,突然一脚踢上前方的柜子,柜子在半空翻滚,命中了藏匿在暗中的一只猫妖,尖锐的猫叫声传来,精致的玻璃柜半空被撕裂。   雨宫荧轻蔑一笑,拔出布都御魂,挥剑而过,紫电和血花盛开。   她看向端木槿,眼神一肃,喝道:“当心背后。”   端木槿拿出防狼电击枪,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弹射出去的电击器粘附着某物,随后释放出电压,不多一会儿,牛犊子大小的巨大老鼠被电出了焦糊味,抛下一次性的电击枪:“我知道。”   雨宫荧挑起眉毛:“你若是没有病症,理应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可惜啊,现在只能做个冰美人了。”   端木槿不急不缓的摸出一把蝴蝶刀:“说人话,别说谜语,我不爱听。”   “我也不爱说啊。”雨宫荧给旧鼠补了个刀,挥去刀上的血迹:“可我觉得自己还是该说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鬼夜行已经来了,竭力避免的事还是发生了,这证明巫女和天魔还是没有能够成功的结缘。”雨宫荧意味深长道:“事情走到这一步,谁都有责任,所以很快会有个结果。”   “……所以?”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事态平息,仍没有完成结缘……那时你打算怎么办?”雨宫荧问:“怀抱着劣等感继续观望,还是说……”她背对着端木槿举起刀刃:“我说这些,不是想帮你,只是长痛不如短痛,我可不想将来有哪天听到你在说‘怜酱,对不起’。” 第四百零六章 夜露西苦   一场追逐战在东京街头拉开帷幕。   因为大雾弥漫导致可见距离变得很差,所以大量的车都拥堵在道路上。   再加上天空飞驰而过的鬼神,以及不同街道中突然出现的魑魅魍魉,导致了民众恐慌。   许多人甚至弃车而逃,这进一步的导致了交通堵塞。   有的人不明所以,正在狂按喇叭,有的人将脑袋伸出去怒骂,其中一名暴脾气的司机打开了车窗跟前排的一名司机用大阪腔对骂,而怒骂声很快就消失了,风中的一只镰鼬飞过,摘走了探出车的那颗光头,拧断了脖子,斩断了血肉,鲜血涌出,残忍的一幕被许多人亲眼目睹。   这几乎导致整个东京的大半交通干线都无法正常维持运转,这时候也没有交警敢出来指挥交通,加上许多人恐慌之余根本没办法好好看路,所以连续的交通事故也不断发生。   被白雾所笼罩的区域已经立刻陷入了无官方状态,秩序崩塌。   很多人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逃走,必须离开这座都市,那么可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机场。   机场的逃逸道路也并不一番通顺,但是阻塞的交通方便了白泷的追击。   大量的车辆虽然阻塞了道路,但是提供了落脚点,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安抚四周仓皇逃命的群众,而人行道上的秩序更加不堪,毕竟江户的人口太多了,甚至没有自行车道和人行道的区分,一旦陷入暴乱,整片区域都沦为喧哗的菜市场。   白泷追寻着羽生怜一路奔走,在车顶上飞驰,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他从谁的手里顺走了一把硬币,将硬币当做投掷兵器,顺手击落某些试图袭击人的鬼神,虽说是杯水车薪。   但他距离羽生怜已经越来越近了,神祗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去的方向也尚不明确,再给他一分钟。   就在白泷已经看见羽生怜的方向时,忽然在十字街口传来沉重的声音,像是钢铁被踏碎的声响。   他闪躲不及,被一股力量命中,身躯如同炮弹般陷入墙壁,直接被撞飞了半条街的距离,三堵墙壁被开了洞,好在是半空缓过一口气,砸入了街边一家星巴克的同时稳住了身形,勉强停住,玻璃洒了一地,一旁还正在调配咖啡的营业员露出错愕的表情。   “……先,先生,我们这儿应该走正门……”营业员小姐姐尝试说理。   她没能看清对方是谁,纯粹是下意识的开口,可等到对方起身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谁。   白泷直起身体,晃了晃脑袋,真气一震,将身上的玻璃碎片和尘埃震散开。旋即看了眼高中生模样的营业员,歉意道:“如果下次再来,我会走正门的。”   现象级人物的知名度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小姐姐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她心里的那扇门恐怕在这一刻已经被轰开了。   可少女情思来的不合时宜,打扰者已经逼近,墙壁再度被轰开,街道的另一端,黑色的魅影宛若一辆没有刹车的漆黑跑车,轰鸣着撞碎了墙壁,直奔白泷而来。   隔着自己砸出来的破洞看去,白泷看清了撞飞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不是泥头车也不是压路机,而是漆黑盔甲的骑士,他抄着近路追了过来,并且速度比白泷还快,因为他骑着马!   马怎么还在!   你到底有几个马!   一个接着一个的来送马么!   “我顶你个肺……”天魔左瞳燃起烈火。   他踏前一步,先天真气全开,要说顾青衣是气力极强的天生龙女,白泷这踏破生死玄关的天魔体魄也绝对不输给她,哪怕是锤炼体魄的佛家金刚境也不见得比他的体魄更强。   白泷挥拳,气海沸腾,一拳轰出,打出降龙伏虎的气魄,气劲狂风呼啸,如同龙虎之音,他一拳轰出去,仅靠真气外放便震住了人马一体的冲锋势头,如果真的是拳头和马首碰撞,绝对是对方再损一马。   黑骑也知晓好歹,直接从半空跳了下来,手持重枪,身体在半空回旋,将兵刃挥卷如劲风,招式大开大合但魄力十足,这一招下砸裹挟的力道不止千钧之力。   白泷一拳既出,似乎来不及蓄势回招,可他本就是假装的恼怒,故意爆了真气,看似要一拳杀马,可他的目的仍然是黑骑,他任由大枪劈落,看着兵刃当头落下,确是不偏不倚吐出一字。   “菜!”   天魔之怒,威力之强震撼了半条街,半条街道的玻璃窗都碎了。   黑骑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僵直状态,眼见手中兵刃错差了一点距离,被白泷抓住机会贴身靠近。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一通贴身短打,拳头手掌化作狂暴的攻势,三秒打出了三十连击,最后一脚神龙摆尾收尾。   黑骑士被一脚踹飞了几十米远,已经飞出了这条街,撞上了街道中心的人造喷泉,水浪飞溅老高。   白泷瞥了眼落在地上的大枪,看上去重的很,而他不喜欢这类兵器,男人就该用剑和击剑。   他倒是很想直接结果了黑骑士,但太耗费时间,这家伙太耐打,自己如果不出狠招,很难直接杀了他。   双方交手好几个回合,彼此都不露窘态,可见生死搏杀想要出个结果是真的很难。   白泷索性不再管他,他翻身上马,黑骑士的马原本还有点不听话,可很快就听话了。   他不懂怎么驯马,也不懂怎么熬鹰,但这也不难,给马的屁股上来一巴掌,它就会自己跑了,没了交通工具,看黑骑士还怎么追的上来!   白泷骑着黑马继续狂追,速度的确比他自己双腿快多了,只是造成的破坏也不小,在道路上奔驰,落下的每一脚都是一个坑洞,如果有路走就还好,可如果没有路可以走,就只能从车顶上飞奔了,每一脚下去都是金钱的声音,都是车主人撕心裂肺的存款。   一路狂奔,路上无数人看见了飞驰而过的黑马,以及黑马背上的人。   这笔账是赖不掉了,车辆上落下的坑洞都是无言的证据,可白泷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风评如何。   追逐战来到了略有些偏僻的路段,这里已经没有大量车流堵塞,路上也罕见人影,大多人恐怕都藏在了家里。   安静而空旷的城区中只有马蹄飞扬声,还有偶尔几声惊恐的尖叫声和怪物的咆哮声。   白泷又一次的找到了羽生怜,他眼中一喜,然后这时候一阵突兀的声音传来。   嘟嘟嘟嘟嘟嘟——!刺耳而尖锐的鸣笛声自背后传来。   白泷僵硬着脖子回头看去,见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甚至想要骂娘的一幕。   黑骑士又双叒叕追过来了。   怎么又是你!怎么还是你!How old are you!   不,相较于黑骑士追上来的事实,更令白泷感到生草的是他此时的造型。   这逼居然是骑着摩托而来的!   自己把他的马抢走了,而他居然改成了骑着摩托,还不是普通的摩托,是一辆经过改造的摩托车。   外形大概是哈雷摩托造型,就是终结者里施瓦辛格开的哪一款,基本造型一致但是比这款车辆要浮夸太多,外形上涂抹着鲜艳的色彩,勾勒出火焰、骷髅的纹样,上面还有经过各种华丽的灯光改造,在车辆的后方插着两根白底黑字的旗子,一面写着‘夜露西苦’一面写着‘爱罗勇武’。   这种车肯定是经过了改造,尤其是改造了排气管,让车辆行驶而过的时候会留下无比刺鼻的音响,这类车辆是武暴走的标配,所以他们又被称之为炸街党。   试想一下这样的画面吧……一个浑身漆黑铠甲仿佛是从中古战锤里走出来的骑士,胯下是一辆暴走炸街党的痛车,背后还两面旗子迎风招展。   “你妈的,何方妖孽啊!”白泷看的想一巴掌拍死它。   然而四条腿的战马速度追不上火速全开的摩托车。   黑骑士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抢来的暴走族的车辆,一路狂飙,疯狂散播噪音。   如果把他的盔甲换成了皮夹克,还真有点恶灵骑士内味了。   所过之处,白雾如同浪潮般翻滚,白泷也感受到了对方是真的有意图要把他撞翻,连马都不管了。   果然,黑骑士靠近之后毫不犹豫的抛出自己的长枪,目标直指漆黑战马,白泷擒住大枪的另一端,反手一挑,将黑骑士拉扯而起,可即便是双手离开了车龙头,坐下的摩托没有翻车。   白泷果断拍马而起,翻身拧住长枪,将黑骑士挑上天空,双方借着一来一往的拉扯和惯性在半空对了一拳,彼此震退落了回去,还不够,再对一拳,这样来回三两回合之后,白泷突然切换拳为掌,扣住对方的手腕,踩住黑骑士的胸膛,将他踏去地面,借力弹跳,黑骑士却抱住白泷大腿,两人半空纠缠拉扯,直至分开之时,白泷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坐骑。   他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暴走族摩托,又看了一眼黑骑士脚下的战马。   “再见!”白泷当场给摩托的轮子附魔雷霆质变,它的速度再度飙升一截,拧动了油门,车辆飞驰而过。   精神力提升后,对五式震雷的掌控也提升了,距离手动超限手机的境界越来越近。   拉开了一段距离后,白泷直奔白雾深处,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穿过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障壁。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风景已经变迁,他停下车辆,放眼看向四周,这里是一片彼岸花的海洋。   “这里是哪……”白泷低语。   此时,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里是黄泉。” 第四百零七章 彼岸花开叹轮回   “这里是黄泉。”   有个声音回答了白泷的疑问,神祗就在那里,这里是它的领域,说话的也是祂。   “原来你是特意引我来。”白泷看向四周:“可这里不像是黄泉。”   “为什么这么说?”神祗问道。   “黄泉应该是更加冰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花?”白泷说。   “彼岸花寄宿着死者的灵魂,不用阳光也不用水,只需寄宿着灵魂便可盛放。”神祗回道。   “这里都是彼岸花,那得有多少的魂魄?”   “一亿八千六百万。”   “……”   “觉得很多么?”黄泉神祗说:“其实已经很少了,这还是竭力管理的结果……人间每逢大乱,数百上千年,多少孤魂野鬼,战场上多少亡灵怨憎,不为人间所容的那些都落入了黄泉幽世,永世徘徊,不得解脱,连一朵能寄宿魂灵的彼岸花也寻不到。”   “听你的口吻,似乎是不想让它们去往人间?”白泷问:“否则何必竭力管理?”   “呵呵呵……”神祗发出缥缈的笑声:“人非草木啊,你听不见吗?”   “什么?”白泷问。   “鬼神们的声音。”神祗低声道:“这一亿八千万可在黄泉中暂得平和,可瀛洲何止一亿八千万魂?”   神祗牵引着他看向另一侧的方向,白泷放眼看去,只见在彼岸花海的一侧,有条川流不息的河水,那即是黄泉,也是三途川。   河水的另一端,在黄泉的另一侧,浓雾锁着幽世,无数尖锐嘈杂的声音在白雾之中传来,有老人、孩童、青年、女子,那些声音重叠在一块,不断奋力的呐喊、咆哮、哀哭,声音太过于混乱,以至于白泷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可饶是他心如钢铁,也被那声音里的怨毒影响到了一刹那。   “黄泉不是幽世,黄泉是魂灵安乐之所,而幽世则是被舍弃的另一部分。”神祗静默的说:“而幽世中的嗟怨都会化作厉鬼冤魂、化作鬼神,如同水杯里的水流,最终会满溢,彻底涌向常世。”   “所以,这和你无关?”   “不完全是,消解怨恨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只是我放弃了。”   “你在摸鱼翘班?”白泷古怪道。   “即便这么做也只能拖延时间,迟早有一天也会出现同样的局面。”   “所以你不管了?”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神祗轻声道:“还有另一个理由。”   “什么?”   “你知道因果吗?”神祗静静的说:“有必有果。”   “你的报应就是我?”白泷顺口接了一句。   “……是啊,我的报应就是你。”神祗却是应承了下来:“因果是贯穿时间上的……有时候,因果可以颠倒,有时候可能是果在先,因在后……这就形成了一种循环。”   白泷说:“听不明白。”   “举个例子吧,你丢了一元钱,为了找出谁拿走了你的一块钱,你发明了时空机器,你回到了过去,然后看到桌子上有一块钱,于是你把这块钱拿走了。”   “所以偷钱的人竟是我自己?”   “不仅是这样,致使你穿越时空的理由,是你丢了钱,可如果你自己不拿走这一块钱,你就不会发明时空机。”神祗娓娓道:“这便是因果的混淆,不存在谁在先,谁在后……因为时间线已经完成了,因为因果已经构筑,而如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基于这份因果之上。”   “衔尾蛇?”白泷联想到了这个符号。   “嗯,就和衔尾蛇一样,或者说,是在时间上打了一个结,过去导致了未来,未来促成了过去。”神祗轻声说:“这就是你啊。”   “我?”白泷一怔。   “你就是那个结。”神祗说:“因为你杀了伊邪那美,因为你拯救了日轮城,因为你解放了这片大地,所以才有如今的局面,才有如今的这幕光景。”   “你又为什么选择去杀伊邪那美?因为你想改变现在,你认为杀死了过去的黄泉神祗,如今的黄泉神祗也会一同消失,两位神祗是同一位。”   “可你这么做了,而现实没有产生丝毫的变化。”   “这是因为……你已经改写了历史,你所在的世界本就是你改写过的世界!你想要改写现在,所以回到了过去;而正因为你回到了过去改写了过去,导致历史应有的发展轨迹产生了偏差,并且历经千年时光成为了现在。”   白泷眼瞳剧烈收缩,他脱口而出:“这不……”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存在于此,便是证明。”黄泉神祗耐心且平静的说:“如果你不去往千年前,日轮城早该覆灭了,即便不覆灭,靠着天照而残存的世界又能维系多久?毁灭是它应有的宿命,是你改写了历史,于是现实才得以维系至今。”   白泷默然,他有点陷入了混乱中,花了好一会儿,捋清楚思绪。   ……为了杀死神祗而回到过去,导致神祗被杀死,导致千年后的局面;   ……为了改变千年后的局面,才想到要杀死神祗而回到过去。   这就导致了一个循环,并且是无限的循环下去。   白泷眉头紧锁,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缓缓道:“倘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你说的应该是真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历史没有发生变化,但是……”   他觉得有的事说不通,界门的能力还在,他现在就能直接回到过去的日轮城。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也未必不能改写历史。   而这份思考逻辑也被神祗看破。   “但是——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也仍然能回到过去,所以有能力改写历史……”神祗平静的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那你还在第一层。”   “……什么意思?”白泷失去了耐心:“别说谜语了!”   “简单点来说,这一切都是因果关联的。”神祗娓娓道来:“如果幽世不侵入常世,鬼神不被羽生怜所看见,她不经历这样的人生,又如何会逃去沪州?”   “如果她不去往沪州,又怎么会跟你相遇?”   “如果缺乏了羽生怜的指引,你又怎么会来到沪州?”   “倘若你不来沪州,过往的日轮城谁来拯救,伊邪那美谁来杀死?”   “你的到来是注定的,你也必须来到瀛洲。”   “但需要你来拯救的,不只是这个时代的幽世,还有千年前的世界。”   “那是除你之外没有其他人做得到的丰功伟绩,必须由你来亲自完成。”   “想要改变历史对你而言不难,但你的目的不该是改变它,而是……维系它。”   “这便是因果。”   “起始不是起始,而是故事中的一个节点;结束也不是结束,也只是刚刚开始。”   一切道明,一切言清。   原来这就是真相,都是静心计算得来的结果,都是早已完成的一次轮回中的运转。   白泷的作用是来这里打一个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已经落入了时空的圈套里。   “我还有一个问题……”白泷低沉的问:“设下这个圈套的人,是谁?”   神祗有些迟疑:“是……”   “是我自己。”白泷自问自答,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只有他自己才最了解他,才清楚界门的时空穿梭,只要他不说,根本没有谁意识到千年前后的天魔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圈套的设计者一定是他自己,其他人只是执行者,是未来的白泷想要维持着个时间线上的结。   他对此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有些乏力和苦笑,毕竟自己算计自己,他根本没办法反抗。   白泷看向神祗,他张了张口,又再度沉默,化作一声苦笑:“我该恭喜自己成功了吗?”   黄泉神祗却是轻柔一笑:“其实,因果也好,时间穿越也好,这些我都并不是很在意,这些都不是我的目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副产物罢了,可你的请求,我一向无法拒绝,只能这般作为……”   “副产物?”白泷看向神祗:“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现在已经实现了。”祂如此诉说着,声音自缥缈变得清脆,是那般温柔如水。   循声看去,羽生怜躺在彼岸花丛之中,红色的光芒围绕着她翩然起舞,如同红色的蝴蝶。   当女子重新睁开眼眸时,腐草成莹的微光笼罩了这片花海,红色的蝴蝶停在她的指尖。   白衣红裙的巫女微笑着看着她,眸光里是超越了千年的温柔,重逢一笑宛若人生初见。   “终于再见到你了……白泷……” 第四百零八章 良辰美景不问天   彼岸花海中,巫女在鲜红的花海中央,静谧微笑着。   重逢一笑,宛若人生初见。   乱花渐欲迷人眼。   白泷止不住产生了疑惑,此时的巫女到底是巫女,还是羽生怜?   “你……”   他想要问,一时间许多问题不知如何开口,又觉得很多问题似乎不用问也能知道答案了。   巫女白衣红裙,长发在风中摇曳,身姿优雅,浅浅的往前一步,赤足行走。   “我是神宫的巫女。”   “我是黄泉的神祗。”   “我是……卑弥呼。”   她低声说:“是日轮国的女帝,是邪马台的女皇,也是天照大御神……”   巫女自我介绍,她说出了鲜为人知的自己的真名,道出自己在历史中的地位。   白泷眼瞳一阵收缩:“天照……你说你是天照?”   巫女颔首:“我是天照,我就是三贵子中的最后一人,也是自伊邪纳岐的躯壳中诞生的源初之人,素盏鸣尊是我的弟弟,月读是我的妹妹。”   她莞尔一笑:“没这么难接受吧,其实一早就有征兆了……倘若是普通的巫女,怎么可能活的了三百年之久?这漫长的寿命早已暗示了巫女的真实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实都表明了代代巫女的身份。”   “每一代巫女死去后的十几年才能寻找到新的巫女。”   “因为每一代巫女都是同一个魂魄在不断地轮回转世。”   “所谓的祭祀仪式,不是对天照的奉纳,而是让太阳灵力维持运转的必要过程。”   “如果仪式失败就代表灵力不足,这时候必须让当代的巫女轮回一次,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太阳灵力,就像是三十年一度的添加柴火,不断的让炉火烧下去。”   “巫女不断的死去,而属于天照大神的魂魄也在不断的轮回着,她借用这种办法不断的苟延残喘,竭尽全力的守着日轮城,也是为了抗衡伊邪那美。”   卑弥呼长叹一声。   “当年在黄泉之下奈落之底,我和伊邪那美有过对话,她将一切原委告知了我,却没来及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最后一句话便是言明我的身份……不过即使她没告诉我,我也猜得到。”   “神祗早已被伊邪那美屠戮一空,三贵子中,月读逃走了,素盏鸣尊战死了,余下的只有天照。”   “她想要毁灭的其实不是日轮之城,而是天照啊,她想要天照的神魂。”   “所以当我去了黄泉时,她表现的那么喜不自胜。”   巫女轻声的诉说着,这千年前便知晓的事实如今也不能让她的情绪产生波澜,她早已接受并且看淡了。   然而对白泷而言,这个事实仍然是震撼了他。   并不是巫女,并不是卑弥呼成了神祗,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是神祗。   曾经是天照,如今又成为了黄泉神祗。   白泷骤然回想起伊邪那美死前所说的话。   “……即便我死了,黄泉也还在,神祗也还在,一切不会结束的……等到那时,你又会如何?”   伊邪那美说着,不像是遗言,而是劝告,她仿佛看透了命运,也看透了白泷,最后的最后,她表现出的不是歇斯底里,但她表现出的只是平静。   ——黄泉还在,神祗也还在。   ——所以这一切不会结束,还在轮回。   白泷深吸一口气,一阵头皮发麻。   “可天照是天照。”白泷低声的问:“你又为什么会成为黄泉的神祗,以及为什么会有羽生怜?”   “黄泉需要管理者,而失去了伊邪那美之后,这世界也不再需要神祗来为人类祈福了。”卑弥呼说:“所以我来到了黄泉,远离了尘世,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种着花儿……”   白泷皱眉,这些话他相信,却只信一半。   管理黄泉是一个寂寞孤独的过程,她没理由一定要这么自我牺牲。   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是,的确是有别的理由。”巫女微笑:“但这个暂时按下不表,我们聊一聊别的吧,就譬如说你比较在意的羽生怜的事……”她的笑容稍稍古怪:“说起来,在你所经历的时间线上,你认识羽生怜比认识我还早,或许也是因为她,你才会对我那么在意吧。”   “……”白泷不答。   “你默认了。”巫女幽幽道:“也是啊,毕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样貌,我觉得我比她早了一千年,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反而是落后了她半年的时间。”   “这很重要吗?”白泷问:“重要的是你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就是我,可我不是她。”巫女说:“将同一个人变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我失去了形体,徘徊在黄泉之中,而她去了人世,经历千年轮回生死。”   “她代代都是神宫巫女。”   “可代代都没有遇到你。”   “于是她会死去,然后轮回转生,等待下一次重逢。”   白泷接过话:“直至她遇到我为止,直至她将我带到这儿来……”   “嗯。”巫女低声道:“因为我很想见你,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   “……”白泷发出一声叹息。   “你在心疼她吗?”   “过去的千年没有天魔,也没有我。”白泷说。   “我知道。”巫女微笑着,眸子泛起波澜:“可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她望着青年,神色哀怨,嗓音凄婉:“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千年,这么多年,就独自一人在花海里,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连个拥抱的人都没有,想说话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我甚至连形体都没有,看不见自己的样貌,只能偶尔隔着镜子去看看她所看见的世界。”   “……”白泷不说话了,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说话吗,那也无妨。”她踩着彼岸花走来:“如今我就是她了,她记得的我都记得……”   “你不是羽生怜。”白泷说道。   女子的脚步一滞。   “你是卑弥呼。”白泷又说:“你不是羽生怜。”   “有什么不同吗?”   “有。”白泷说:“怜很胆小,她足够坚强却也足够脆弱,可你不同,你在黄泉中停留了上千年,也在日轮城中独守了三百年,你已是神祗,而她只是凡人。”   “总结的正好。”卑弥呼轻声感叹:“是啊,这就是我和她的不同了。”她歪着脑袋,青丝披在肩头上:“可我们又是相同的。”   “……”白泷聪明的不接话了。   可巫女不会放过这个话题,她围绕着白泷走动,按着自己的长发,指尖缠绕着发丝。   “我们是同样的,是因为我们都遇到了同一个人,在生命经历最重要的关头遇见了你。”   “羽生怜多么喜欢你啊,那是一见钟情,也是缘定三生……她用一千年的轮回等你一个人。”   “哦对了,她还对你表白了。”   “那卑弥呼呢?那位被你亲吻过的巫女呢?”   “她不喜欢你吗?还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亦或者没有给她一个诉之于口的机会?”   “可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一千年,为什么不惜将自己劈成两半也要再见你一面。”   “那她们有什么不同?”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没有高低前后,我们本就是源于同一个思念而分裂的个体,”巫女伫立在白泷的眼前:“只要你在这儿,别说千年了,哪怕是一万年,百万年,我也会追过来。”   这不是一种承诺,而是一种陈述,她等了一千年,便真的等了一千年。   白泷看着巫女,他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羽生怜还是卑弥呼,或许两人真的没有区别。   他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缓步走近,没有生出拒绝的想法。   在巫女真想张开怀抱拥抱他的时候,恍惚间他又见到了某道身影,心间一股熟悉的冲动让他移开了视线,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巫女抱了个空。 第四百零九章 不再放手   出于某种冲动,白泷避开了巫女的拥抱。   这一瞬间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他既不想接受这个拥抱,又是在警惕着对方。   如果是羽生怜,他是不会避开的,可现在他避让了,直觉告诉他这很危险。   或许和生命危险不相关,但仍然十分的危险。   “为什么要退后?”巫女很受伤的问。   “不对。”白泷后退,缓缓摇头。   “哪里不对?”   “你是卑弥呼,你不是羽生怜。”   “那都是我啊。”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没有隐瞒你。”   “为什么要引我来这儿?”   “那当然我是想要见你。”巫女柔声道。   “不,如果你想见我,大可以直接凭依在羽生怜的身上。”白泷继续问。   “我想让你看看这片风景,也想要将我的心里话说给你听。这才是我的真正想法。”巫女挥手:“有时候很多话不说清楚,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只是为了见我?”   “嗯。”   “那为何会有百鬼夜行?”白泷继续发问:“千年的计划已经早已完成了不是吗?我已经杀了伊邪那美,那么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可为何还会出现百鬼夜行?”   “我无法控制幽世。”巫女解释。   “那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提前做好准备。”白泷说:“可你没有这么做,只是将我引来了这里。”   “常世如何,我不在意。”巫女微笑:“你认为我很残酷吗?”   “……”   “黄泉神祗早已不在意常人的生死了,时间过去了千年啊,我也会变的。”她轻声说:“我在意的只有你,既然戏演完了,我的职责也就结束了,接下来我打算任性到底。”   “只是戏?”   “你相信我好吗?”巫女紧握着指尖:“我会害你不成?”   她抿着嘴唇,楚楚可怜,她那么的喜欢,那么的爱着,怎么会对你有害?   想要质疑很难,可该质疑的时候就必须提出质疑。   “你说这是一场戏。”白泷说:“就当做是一场戏吧……既然这是一场戏,那么舞台上的事只是舞台上的戏,结束之后,大家可以一起平心静气的喝杯茶。”   “现在也可以啊。”巫女道。   “那……神宫呢?”白泷反问:“他们为什么不知道?”   “……”巫女蓦然不语。   “神宫不是在配合你表演吗?”白泷继续追问:“可布都御魂不知道千年前后的天魔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告诉他们。”巫女回答。   “可他们理应知晓黄泉神祗是你。”白泷质问:“曾经的巫女,如今的神祗,他们对此避讳不谈,甚至表现出了额外的恐惧心,布都御魂根本不愿和你正面对抗,神宫里的十二神将也同样忌讳莫深,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惧怕……只是演戏而已,至于这么迫真?”   “这是因为……”   “因为这是真的。”白泷打断道:“神宫中的十二神将根本不知真相。”   “那又有什么关系?”巫女反问:“这很重要吗?”   “十二神将的确不重要,但除此之外的人,很重要。”白泷笃定道:“分别是布都御魂以及八咫鸦,布都御魂即是建御雷,而八咫鸦相较于布都御魂更加自由。”   “神宫里的他们一早就知道羽生怜是巫女,也是希望命运的引力,能让她找到天魔,于是她找到我了,而它们也找到了我……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至今为止我都有一点没弄清楚,为什么它们会认为只要‘天魔和巫女结缘’即可遏制住幽世的侵入?”   “这很奇怪……我询问过建御雷,而它支支吾吾不愿意干脆的回答,这反而让我确定,它想隐瞒的即是‘卑弥呼即是黄泉神祗’的真相。”   “这么说来,它是真的认为这样做就有效……明摆着这就是一个谎言,可它还是相信了。”   “那么是谁骗了建御雷,谁欺骗了十二神将?”   “只有一个……”   “八咫鸦。”   “它随着你我进入了黄泉,亲眼看见了伊邪那美的覆灭,听过你和伊邪那美的全部对话,它必然知道你就是天照,所以我会猜测它是不是也清楚这个时空圈套的全部过程。”   “它知道这个计划的全部过程,却没有告诉神宫计划的真正核心,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诱导他们执行计划。”   “让羽生怜去往国外,然后顺藤摸瓜的找上我,潜伏在我身边,旁敲侧击各种信息……”   “我没有戒心,允许它打游戏联网,仔细想想,它完全可能通过现代仪器来接触到其他人传递信息。”   “八咫鸦极有可能是服从于你的命令。”   “因为身为黄泉神祗,你根本无法自由行动,所以需要代行者。”   “通过八咫鸦,你能掌控神宫的局势,以及,我和羽生怜的具体情况。”   “但奇妙的是,自从来到了瀛洲,我却几乎见不到八咫鸦的踪迹了,它到底去哪了?”   “既没有出现保护巫女的安全,又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起来啊,刚刚紧追着我的黑甲骑士也不见了……”   “能这么精准的抓住我们的位置,能在幽世的白雾间行动自若,还故意披着盔甲,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些疑点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白泷低声道:“黑骑士,就是八咫鸦吧……”   “它亲口说过,一旦回到了安息之地,没有了龙眠结界的压制,它的实力将会迅猛的提升。”   “八咫鸦是间谍,它始终都是你的耳目。”   “你一直都在暗中用你的方式在操盘这个局面。”   “看似一切都在变化,可所有变化都是你引发的。”   “哪怕现在也一样。”   “不论你是否能阻止幽世,你都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百鬼夜行是用来拖延十二神将的手段,神宫对你的敬畏也同样货真价值。”   “千年的时间太久,巫女也早已不是他们曾经敬畏的那位巫女,而是冰冷无情的黄泉神祗。”   白泷一口气诉说了很多,合理的不合理的全部融为一炉。   他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燃烧,才组合出了这份有些凌乱的真相。   “嗯……”巫女轻轻颔首:“还有呢?”   “还有……还有的也不多了,这也只是推测,没有实际的证据……倘若说神宫根本不知情,那么知晓时空圈套的人,只有你我。”白泷开始推测:“这个计划的确需要你来执行,而你也的确做到了,只是在某些方面,你篡改了它的内容,很多该由你亲自去执行的内容变成了八咫鸦的代行。”   “为什么这么猜想?”   “因为……”白泷停顿后说:“如果是我来制定计划,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羽生怜,她只是一个虚假的身份。”   “为什么?”   “我会不忍。”白泷说:“这是在利用别人的感情,我不该是这样的人渣。”   巫女听到了这句回答,她蓦然一笑,严肃的氛围在这一刻雪崩瓦解,红色的彼岸花像极了红色地毯,她一袭白衣红裙,背对着黄泉冥河,仍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女子蓦然失笑:“真是的……我都一千多岁了,你居然还将我当少女来看待……”   她笑着应答道:“你猜想的几乎很对,最初的计划并不是这样,这些都是我自己做出的修改,自己独自完成的计划,你提出了草案,余下是我亲自来完成的……”   “你承认了啊。”白泷说:“你承认计划同最初是有区别的,而你篡改了它。”   “嗯。”巫女坦然承认:“我为了自己而篡改了这份计划。”   “为了什么?”白泷问,他越发接近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当然是……”巫女望着空落落的双手:“为了我自己啊。”   她张开双臂,仿佛拥抱这片彼岸花海:“看着美丽的黄泉吧,这真是为你而准备的,我的挚爱之人,今生今世,我不会再放手了!” 第四百一十章 无敌的界门倒下了   似乎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她的企图暴露的很明显,明摆着的就是冲白泷来的。   只是这动机有点幼稚,叫人哭笑不得。   这么大一排场,好歹也喊一句‘一亿国民总玉碎’之类的口号啊,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设局一千年,不惜用瀛洲作为赌注,就为了一个人?   “你恋爱脑发作了吧。”白泷止不住开口说:“你好歹说是为了统治世界好吗?”   “世界那么大,我根本不想管,随它如何。”巫女摊开手掌,红蝶在她周身盘旋飞舞,她静静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别这样……”白泷摸了摸手臂:“怪肉麻的。”   “我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巫女微笑。   “你已是神祗,就不能矜持一点?”白泷说。   “你指望我矜持一些?可我刚刚已经矜持了很久,是你偏偏要得理不饶人的呀。”巫女莞尔:“倘若我矜持,你就会乖乖的任由我拥抱,任我肆意妄为么?不会的,你其实软硬不吃,如果不去主动争取,哪怕能得来你的一时垂怜一时同情,也得不到爱。”   “你懂什么是爱情?”白泷问。   “让我等了你一千年的这股力量便是爱情。”巫女道:“比希望更炙热,比绝望更深邃,胜过千言万语,抵住岁月流逝。”   “爱情只是荷尔蒙的分泌。”白泷侧目:“没那么高尚。”   “你喋喋不休想要否认,反而像个孩子般幼稚。”巫女莞尔:“你也确实是个孩子。”   “知道就对了,年龄差太多了,你这一千岁BBA。”白泷吐槽。   “我的身体才二十岁哦,还很年轻,还能行。”巫女眯起眼睛,诱惑的微笑:“你想要的话,我不介意。”   “过了过了,这话不对劲!”   “你在害羞吗?”巫女歪着脑袋:“真是可爱呢。”   她举步走近,却被白泷警惕的喝止:“停下,别靠近了。”   “你害怕我的拥抱吗?”巫女问:“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抱抱你,不会做什么的。”   “呵,说着蹭蹭不进去,我信你才怪。”白泷低声道:“你的拥抱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规则,被你抓住之后,恐怕我很难离开这黄泉了。”   “唉……”她叹息道:“你太敏感了,其实并不会。”   “哦?”   “只会让你成为我的人而已。”   “麻烦离我远点!报警了我要。”   “开玩笑的。”巫女微笑:“我并不介意采用一点极端的手段。”   “你以为你还不够极端?来骗来偷袭我这年纪轻轻的天魔。”   “是啊,我真是个下作的女人,可爱情哪有什么干净而高贵?如果有,只是爱的不够深刻,爱的不够强烈,都是些自诩理性的败犬们的哀鸣,他们不明白什么是情感,或许一生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如雷如电,贯穿灵魂的那一刹的感受。”巫女走近,花海在她的足下起起伏伏:“白泷,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白泷沉默良久,缓缓道:“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女人,只会影响我击……拔剑的速度。”   他不懂什么是爱情。   “你不懂也无妨,让我来告诉你吧。”   巫女轻声说。   “爱是侵占。”   “爱是掠夺。”   “爱是极端。”   她的衣着开始发生变化,红色的群蝶编织华丽的衣着,彼岸花浸染着素白色的长衣,就连那漆黑的长发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花纹顺着每一根发丝盘旋攀升,女神的背后升起一轮光晕。   天照神·显化   她是货真价实的神祗,而神祗的爱是沉重的,凡人承受不住这份爱的重压,越是热爱越是会将所爱之人驱逐远离,无数人与神之间的爱情似乎都是这样的不得善终。   “我不是羽生怜,我也不是千年前的卑弥呼。”   “她们会选择退让,而我不会,如果你不给,我就硬抢。”   “我已等待了千年之久,不愿再继续等下去了,我也不想再一次失去全部。”   白泷直面着的是巫女的千年执念。   偏偏是无可劝说的执念,因为她是如此清醒,又是如此狂热。   爱是驱动她内心的动力,只要这份爱情还在,她便不可能选择放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泷心知话到头了,他也只能报以苦笑。   他情愿再面对一个甚至两个复活的伊邪那美,也不想面对卑弥呼啊。   这无关于对错,而是心情的问题。   面对一名等待了你千年的女子,谁又能这么铁石心肠的对待,真的能什么都不想,直接一通屈人之威?   便是大方一点,接受她的拥抱、哄一哄她又如何?   白泷也这么想过,可她绝不是这样就乐意了,她不是没尝过初恋滋味的小女孩,拥抱一下,夸一夸,亲一亲脸颊,哄一哄就没事了……这些在她看来根本微不足道,她想要的太过于明确,以至于白泷相信便是自己死了,她也会提着铁锹把自己的坟挖了。   她要将他彻底永世的留在这黄泉之所,封住他的魂灵,永世相伴。不知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让她疯狂至此,这样的疯狂就像是曾经一度失去过。   由此可见已经没有妥协和谈判的余地,要么屈服,要么反抗。   白泷无奈一叹:“我会反抗的。”   巫女摇头说道:“你尽管反抗。”   寥寥一语中尽显自信……尽管反抗吧,终归都是徒劳之举。   白泷运转天魔真气,准备速战速决,却在往前踏出一步时,忽然脚下踉跄。   他竟感应不到体内那磅礴流转的真气,并非是被分化了,而是感受不到了,就如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先天境界的修为属于不可剥夺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不可思议是吗?”   神祗轻声说着,语气是那般轻松。   她的足尖踏着离地三寸的彼岸花的尖端飘进,一阵香气扑鼻。   美丽的女子流露出幻惑妩媚的笑容,却又有着神祗般的神圣庄严,如同神女谪仙笑似魅魔妖娆,令人分不清她的本质到底是神还是魔。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青年的脸颊,白泷想要后退,却感到一股重压袭来。   糟了……白泷心头一惊,他甚至已经无暇顾及到底是为什么自己的修为暂时消失,他只清楚不能被对方抓住,否则一切都完了!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白泷的预料,好在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界门救我!   他念头浮现的同时,虚幻的界门浮现在跟前,白泷打算就这么穿梭离开,却不料这界门保持着虚幻的姿态,根本触摸不到,它就存在于此,却仿佛一个虚幻的投影。   白泷愣住了……界门失效了?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关键时候别拉跨啊,给点作用啊!   可它真的无法被触碰,似乎连界门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它连续震动,却始终无法凝实成型。   巫女的手掌穿过虚幻的界门,将它的虚影化作泡沫,那只手轻柔的捏住他的耳朵。   她浅浅一笑,压低嗓音,声音那般柔情,却又那般恐怖:“你逃不掉的,我说过了。”   白泷感到一阵战栗,语无伦次道:“你你你……”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准备都不会做吗?”   “看你这副傻眼模样,真是笨拙的可爱……别傻了亲爱的。”   “我有一千年的时间,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一切早已准备周全。”   她抚摸着白泷的脸颊,看着那双令她着迷的异色瞳。   “我的挚爱之人,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你总是自己会有退路,你总是认为自己会万无一失,你总是这么的不设防。”   “这是你最坏的习惯,你如此的游刃有余,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不了解你的秘密。”   “可我不同啊……我太了解你了……包括你的那扇门……我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