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交女朋友了 作者：路過的中二少年

“您好，请问您有谈过恋爱吗？”
　　“当然没有。”天空寺悠摇头，“我真没交过女朋友，不信你问我的系统，谁有当过我女朋友的记忆算我输好吗？”
　　“那她们是……”
　　天空寺悠转头一看，雪之下阳乃、结城明日奈、夏川真凉、雪之下雪乃、霞之丘诗羽走了过来，一脸要找他算帐的表情。
　　“小悠悠，擅自把我丢在酒店里的事情，我想起来了喔。”
　　“悠君，我说过了——我不会忘记，绝对会想起你、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阿悠，恋人可是会被欧拉三页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天空寺君，在没有提出分手之前，我跟你依然是男女朋友。”
　　“女主角失忆，男主角离开……我可不喜欢这种老套的胃痛剧情呢，悠悠君。”
　　“……你们不对劲。”
　　天空寺悠表情镇定，内心很慌，并且准备逃跑。
　　“系统，你喵的给我出来解释一下！”
　　「喵。」
　　（简介随时都会改，请以内容为准。）
　　（关键词：后宫、你以为是你的男朋友？不，是我先来哒！）

第一章 迟来的系统
　　“您好，请参考一下……”
　　七月的烈日下，天空寺悠正发着附近一家新开的烤肉店的传单，汗流浃背却依旧满面笑容。
　　可惜的是，发传单这个工作，并不是你笑得越亲切、看上去越狼狈，就能发出去更多传单。
　　东京的街道上，人流从他身前走过，对他弯腰鞠躬的身姿视若无睹；传单伸出又收回，就像一把不断挥向空处的木刀，细小的气流却卷不起半点凉意。
　　只有为数不多的好人，以及几个对烤肉真的有兴趣、或者只是想带传单回去折着玩的人才会拣走几张。
　　天空寺悠早知如此，所以他也没有抱怨、愤慨，只是重复做着相同的动作，让脸上的微笑僵硬成一张面具，勤勤恳恳地完成这份工作。
　　两个小时过去，一瓶水已经喝完，手中的传单却还剩半叠。
　　“呼……要是我再没节操一点，穿女装来发传单，就不信这些东西发不出去！”
　　随口嘟嚷着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天空寺悠抹了抹汗，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灌冰水，在里面边吹冷气边吨吨吨喝了半瓶，缓解喉咙像是要烧干的疼痛。
　　再不休息就要中暑了。
　　剩下的半瓶水打算在接下来工作中慢慢喝光，天空寺悠便转上瓶盖，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才重新走出便利店，穿过天堂再次走进了地狱。
　　派遣工不是不能休息，但休息久了会被监工盯上，甚至有可能被克扣本来就少的时薪。
　　还好，传单并没有要求发完，只是要做满规定时数而已——要不然他估计得站到明天。
　　下午四点半。
　　云层恰巧遮出了一片阴影，相较午后那时的燥热，天气总算清凉了些许。
　　天空寺悠从监工那里领到了今天的薪水，税后是四千日圆，一个人省点用大概能活个两三天。
　　可惜，他家里还有个妹妹要养，这点时薪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胜在能够当日领现。
　　“聊胜于无吧。”
　　将钞票收进了皮包，天空寺悠轻叹了口气。
　　要不是平常打工的那间咖啡厅在装修，他也没必要特地出来接活，差点没被毒辣的阳光给晒成.人干。
　　为了生活，没本事的人总得做出一些妥协。
　　家里的钱虽然暂时够用，但在不必要的花费上，他不想动那笔兄妹二人最后的保障——没办法，小说不会写、漫画不会画，投资什么的更没本钱，也只能来打工了。
　　看着附近嬉闹着经过、一脸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们，天空寺悠只是撇了撇嘴，带着没发完的传单，走向车站。
　　搭上电车，经过半小时的车程后，他回到了远离霓虹灯的住宅区。
　　干净的街道上宁静祥和，绿叶婆娑的声音清晰悦耳。
　　没有多少行人走动，偶尔一辆自行车从身旁悠悠驶过，轮胎一路辗着综艺节目的夸张笑声远去，在街角的凸透镜上一闪而逝。
　　日复一日的平淡，总让人有种在慢步走向死亡的感觉——对此，天空寺悠却没多少感慨。
　　他只想轻松地活着、顺便养活自家那个咸鱼妹妹，如此而已。
　　“嗯？”
　　他忽然停下脚步，表情有些惊讶。
　　路灯下有一个纸箱。这是昨天所没有的。
　　就像许多漫画都曾出现过的场景，纸箱上写着『请收养我』的字句，箱子里有一条小毛毯、一个装着水的铁碗，还有一只看上去很没精神的灰斑小猫。
　　似乎是被太阳晒得乏了，却又爬不出纸箱找阴凉处躲避，小猫趴在纸箱的角落，手脚无力地摆出コ字形。
　　天空寺悠左右看了看，很不巧，这附近没有能够遮阳的地方。
　　要是把纸箱搬到更远的地方、正好被街坊的三姑六婆看到的话，那估计明天，他放生小猫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也不能带回家养……主要是养不起，养一只妹妹就够他累了，他不能因为一时的爱心就毁了两人的生活。
　　更不可能打电话让环保队过来接收，那只会害它提前被安乐死而已。
　　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对流浪动物大都抱持着漠不关心的感情，流浪猫也不是只有眼前这一只——会因此而停下脚步、沉思苦恼的天空寺悠，反而算是异类。
　　视若无睹才是最聪明的选择，不过天空寺悠看了眼手中的传单，还是将那叠传单折成了屋顶的模样，搭在纸箱上面，遮出了一片阴影。
　　他的优点不多，手巧算一个，剩下的传单也刚好够拼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屋顶出来。
　　多少能遮点阳光吧。
　　“喵，在找到新主人之前，你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对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的小猫轻声说了一句，天空寺悠站起身，运动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云朵散了开来，阳光又变得强烈些许——扛着太阳玩折纸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嘴巴又开始发干了。
　　没有任何留恋，天空寺悠离开了放着纸箱的路灯，朝自家走去。
　　冰箱里的麦茶应该还没喝完吧？
　　想到这，脚步就不由得多了些许期待。
　　行至转角处，天空寺悠和一名女性擦肩而过。
　　对方似乎搽了香水，清新淡雅的香味掠过鼻尖。
　　他没去看对方的长相，只知道她有着一头及肩的黑色短发，衣服应该是某种名牌，走路风范很有女强人的感觉——
　　坚定、自信，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她的游刃有余。
　　“哼、哼～”
　　顺着微风拂来，她嘴里轻哼着一首歌，慵懒惬意的音调十分悦耳，好似积雪被阳光融化般的清澈。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
　　‘应该很漂亮吧。 ’
　　这么想着，却也没有搭讪对方的打算，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朝不远处的二层独栋洋房走去。
　　……
　　「男友系统绑定中……绑定完成。」
　　「宿主：天空寺悠。」
　　「目标：雪之下阳乃。」
　　「说明：请在7月24号下午2点前往涩谷站广场的八公雕像，和目标会面，开启任务。」
　　「开启任务之后，宿主将『合理』成为目标男友，过程中视宿主的表现提供奖励。」
　　「一旦目标对宿主动情、真心将宿主视为男友，任务即宣告结束，并依宿主的人际关系安排下一位目标。」
　　「任务结束之后，作为男友的记忆会从目标的脑海中消除，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消失，只会以合理的理由进行替代。」
　　「警告：任务并不会扭转对象与宿主之间的好感度，请宿主自行努力和目标打好关系。」
　　……
　　刚碰上门把的天空寺悠，看着眼前浮现的一排字，僵在了原地。

第二章 吾家有妹名为穹
　　自双亲去世之后，这栋房子就是天空寺悠手上最有价值的财产。
　　当然，卖掉的话或许能赚上一笔钱，过一段奢侈的好日子——但天空寺悠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先不说杀鸡取卵的问题，家的重要性，很明显远远大于钱财。
　　更何况，虽然他家经济情况拮据了些，但也还没缺钱到需要变卖家产的地步。
　　只是天空寺悠习惯了为未来做长远的考量，所以才会天天觉得自家没钱，必须得努力打工才行……哪怕他妹妹是个家里蹲，完全不打算上学，但天空寺悠已经在帮她存高中、乃至于大学的学费了。
　　帐簿里没个几百万，他都不敢放松。
　　“难道是为了不让我去找富婆吃软饭，这东西才会突然出现的吗……”
　　研究了一下、稍微搞懂这所谓的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天空寺悠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很流行的“出租恋人”吧？
　　为了某种目的而假扮男友，只是平台从网路变成了高深莫测的系统，报酬也从金钱变成了别的东西？
　　因为系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任务又还没开启，他只能从稀少的情报中得出这些结论，剩下的全都是一头雾水。
　　按了按隐隐发疼的眉心，天空寺悠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男友系统』这本身莫名其妙就不说了。为什么系统不是在他刚穿越过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而是等生活差不多稳定下来的时候，才突然冒出来打乱他的人生规划啊……
　　最让人郁闷的是，这破系统没有AI，他连抱怨都不知道该向谁抱怨。
　　“呼……先放着吧，明天就是24号，到时候应该能知道更多事情。”
　　收起眼前的『系统面板』，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平复内心的情绪。
　　激动是有的，但对现在的他来说，重要的是生活的苟且，而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奇怪系统。
　　他这个人比较踏实，与其想那么多、倒不如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一步步向前迈进方是真理。
　　在外面傻站了半晌，天空寺悠才重新握上门把，推开了自家大门，朝楼上高喊一句：
　　“我回来了！”
　　等他在玄关处换好鞋子，正准备往厨房走的时候，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悠，欢迎回来。”
　　“嗯。”
　　天空寺悠淡淡点头，二楼的少女踏着轻巧的步伐走下楼梯，跟着他一同进到厨房。
　　“穹，刚才没吃薯片吧？”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表情平淡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肥宅快乐水，手上始终抱着一只黑色的兔子玩偶，随口似地问道：
　　“悠，今天晚餐吃什么？”
　　“土豆炖肉……你别想转移话题。”天空寺悠回身，一只手指戳上了她光洁的额头，半眯起眼。
　　“我上次说过了吧？晚餐前不准吃薯片，再有一次，我会把你的薯片全部没收！”
　　“悠，不要生气嘛。”
　　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间，少女对他刻意摆出来的凶狠表情无所畏惧，反而轻轻拉起了短裙裙摆，刻意秀出两条套着白丝的纤细双腿，眉眼低垂带笑，轻声开口：
　　“你看，我穿了你最喜欢的白丝。”
　　这么说着，脚趾头还调皮地戳了戳他的小腿。
　　天空寺悠嘴角一抽，直接改戳为弹，一记弹指毫不留情地在少女额头上炸响。
　　“我才没说我喜欢白丝。”
　　就算真的喜欢，穿在妹妹脚上的白丝对他来说也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呜……”少女捂着额头退后，用力抱紧兔子玩偶，嗔怒地瞪了过来。
　　“悠，你欺负我！”
　　“我还没说你污蔑我呢。”
　　“别狡辩了，我上次问你黑的好还是白的好，你明明说了白的！”
　　“谁知道你在问丝袜啊！”天空寺悠对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毫无怜惜，扳着一张脸将她推出厨房。
　　“我要做饭了，到客厅看电视去，闲不下来就把家里打扫一下。”
　　“哼，知道了～”银白长发飘扬，少女微微噘着粉色近白的唇瓣，满脸不快地转身离开。
　　但天空寺悠知道，这家伙肯定正在背后得意着，自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又忘了要没收她薯片的事情。
　　“真是……”
　　轻叹口气，他重振心神，打开冰箱开始挑拣今天晚餐的材料。
　　……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天空寺悠的妹妹，名字是春日野穹。
　　从姓上就能明白，不是亲妹，而是表妹。
　　天空寺和春日野两家的关系非常好，连带他小时候也常常和穹见面，甚至双方都说过了好几次让两个孩子亲上加亲的事情。
　　只可惜，在将这个玩笑变成事实之前，他们就因为飞机失事而葬生海底。
　　那是一次两家商量好的结婚十周年蜜月旅行。
　　因为穹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的关系，他们便将自己和穹交给乡下的奶奶照顾，并就此一去不回，天人永隔。
　　听到这个消息时，穹身上的病情瞬间加重，住院了大半年才调适好身心。
　　之后又发生了不少事情，因为太过繁琐，天空寺悠并不愿回想起来——反正能和穹一路走到这里，实在废了他不少心力。
　　其结果就是，两人的监护权都移转到各自的亲戚名下，却没有搬过去和亲戚同住，而是一起在天空寺家安居了下来。
　　虽然不少长辈都愿意帮助他们，但春日野穹却全部拒绝、表示一切只听天空寺悠的安排，然后彻底窝在了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学校都不去，成为了一名茧居族。
　　天空寺悠还能怎么办？
　　他能体谅穹家逢突变的不安与恐惧，也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接受一切，重新振作。
　　所以作为兄长，他放弃了大人们所说的『明智抉择』，转而迁就一名小女孩的任性，去替她撑起整个世界，为她遮风挡雨。
　　事故保险金存在银行里、应付两人的学费和保险费，自己则勤工俭学，年纪轻轻就负责了兄妹两人的生活开销，让她可以在家里安心上网。
　　在得到系统之前，天空寺悠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穹想开了去上学、或自己高中毕业为止。
　　却没想到……
　　嗯，就算系统来了，他该炒菜还是得炒菜、该教训妹妹还是会教训妹妹，没有任何改变。
　　“菜做好了，过来端吧。”
　　朝客厅喊了一声，天空寺悠先盛好两碗饭，和两副筷子一起端了出去。
　　“知道了。”
　　放下玩偶，春日野穹身姿轻巧地走了过来，像一尊精致的可动式人偶，洗发水的香味随着银白发丝飞舞而飘入鼻尖。
　　不自觉的，天空寺悠嗅了嗅空气。
　　和之前擦身而过的那女人味道不同，说不上谁好，但就是……有种稚嫩和成熟的差异性。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的瞬间，穹忽然停下脚步，在厨房门口站定，有些狐疑地转头看他。
　　“悠。”
　　“怎么了？”
　　柳眉微微皱起，她紧紧盯了过来，似乎是想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别的女人，还把我拿去跟她比较了？”
　　“……”
　　天空寺悠在想，自家妹妹是不是也得了什么系统？
　　会读心术的那种。

第三章 初见，雪之下阳乃
　　“想太多，快去端菜。”
　　表情不变，天空寺悠转身走向餐桌，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春日野穹也只是问问而已，将那一时微妙的心情当作错觉之后，便去厨房将菜端上了餐桌。
　　等她回来，天空寺看着她暂停的手机画面，敲了敲桌面、沉吟地问：
　　“穹，你想养猫？”
　　穹摇了摇头，关掉播到一半的吸猫视频，平淡地道：“只是看看而已，养猫太麻烦了。”
　　“真的吗？”想起外面那头流浪猫，天空寺悠心里衡量了一下，语气轻松地道，“你想养的话，我可以去捡一只回来。反正你天天待在家里，有只猫陪着你倒也不错……”
　　养猫确实费钱费力，如果是自己独居，天空寺悠就算手头有钱、恐怕也不会做出这种打算。
　　不过为了妹妹，先前的考虑都可以作废，再麻烦也不算什么事。
　　说实话，天空寺悠也不想将年幼的妹妹留在家里，一个人孤独地看家。
　　但先不说穹有自己的坚持，他还得去外面赚钱养家，根本没办法整天陪着她。
　　而这种时候，宠物的价值就出现了——虽然比起猫，狗对独居少女的保护作用更加明显，但最重要的还是看妹妹喜欢什么。
　　她真的想养猫缓解寂寞的话，天空寺悠现在就会将猫捡回来放着，晚点再带它去打疫苗、买必需品。
　　“真的不用。”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手端着碗筷，有些认真地盯着他。
　　“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上网打发时间，还有黑兔陪着。”
　　黑兔就是她时常抱在手里的布偶名字，那是父母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最珍惜的宝物之一。
　　“悠在家的时候，我有悠就足够了……所以，才不会寂寞。”
　　穹淡然说着，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天空寺悠的碗里。
　　“吃饭吧，等等吃完陪我玩游戏。”
　　天空寺悠沉默了下，忽然轻叹声气，摸了摸少女的小脑袋，很是感慨。
　　“不愧是我的妹妹，虽然是个家里蹲。”
　　“你对家里蹲有什么意见吗？”
　　俏脸微冷，春日野穹用套着白丝的小脚踢了他一下。
　　……
　　天空寺悠知道，自家妹妹并没有顾虑着他而逞强，是真的不想养猫。
　　虽然年幼，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穹已经比普通女孩成熟懂事了许多；她明白家里并不算富裕的情况、同样也明白他作为一家之主，必须考虑到的种种事情。
　　对相依为命的两兄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为了互相体谅而委屈自己，而是彼此坦诚想要或不想要的事物，沟通之后再决定要怎么做，这样还能省去不必要的猜测与试探。
　　所以穹很少对他说谎、掩饰，想要什么都会直接说，讨厌什么也不会忍耐。
　　比如青椒和上学。
　　哪怕偶尔任性过头，但在天空寺悠的眼里，春日野穹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妹妹了。
　　“多谢招待。”
　　吃完晚餐，穹双手合十，低头念了一句。
　　然后抬起头，眼神认真：“悠，我想学做菜。”
　　“这是你第二十七次这么说了。”天空寺悠毫无反应，开始收拾碗筷，“放弃吧，我可不想看到你再次弄伤厨房和你自己。”
　　“唔，把厨房放在前面……难道厨房比我还重要吗？”
　　穹鼓着嘴，略显不满地直盯着他。
　　这还能说什么？
　　天空寺悠也不是每次都会顺着妹妹的毛摸，相反，他平常还是很有兄长的威严的。
　　“反正家里的三餐都由我负责，你要是觉得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很愧疚，就把其他家务都做一做，别老是窝在电脑前。”
　　吩咐完之后，他将碗筷收拾好端去水槽。
　　“……跟老妈子一样。”
　　听见这声嘟嚷，厨房里的天空寺悠直接拉高声音：
　　“今天你洗碗！”
　　“！！明明轮到你了！”
　　兄妹的吵架声，让这片渐暗的天色多了几分温馨的光辉。
　　△
　　“悠，一起洗澡吧。”
　　“不行。”
　　“那我帮你按摩吧，我最近看了一个脚底按摩的视频，我们去房间试试。”
　　“穹，不管你怎么说。”拍了拍妹妹纤细的肩膀，天空寺悠从她身旁走过，温柔地笑了声：
　　“今天这碗，你是洗定了。”
　　“啧！”
　　天空寺悠没再理她，上楼去拿了衣服，下楼确认穹已经认命、正乖乖地洗着碗后，这才进到浴室洗澡。
　　热气蒸腾，水珠滴落，安静的浴室内响着水花划动的哗啦声。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天空寺悠躺在浴缸里，任由热水抚慰着疲劳的身躯。
　　随后心念一动，打开了系统面板。
　　理所当然，面板还停留在最开始出现的那般模样；估计要等明天去『赴约』之后，才能解锁更多情报。
　　“雪之下、阳乃吗……”
　　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天空寺悠不由沉思了起来。
　　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神奈川县镰仓市的雪之下？不，应该跟地名无关。
　　“啊，是她啊。”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才想了起来，自己学校里的确有这么一个名人。
　　雪之下雪乃，他们高中的风云人物。每部校园轻小说里必有的大小姐，人设就是常见的高岭之花、文武双全的学霸。
　　因为没说过话，天空寺悠对她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过一些她的传言而已。
　　而从名字的相似度来看，这两人有九成的机率是亲属关系……阳乃和雪乃，也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不过，『目标』偏偏是同校学生的家人吗……”
　　不管是不是巧合，真希望别牵扯出什么麻烦的事态来。
　　说到底，明明自己是个万年单身狗，为什么偏就招惹到这种跟恋爱有关的系统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啧了声嘴，将头埋进水里，咕噜噜地吹了几个泡泡。
　　又大张手脚，成太字型飘在水面上。
　　“什么都不知道，想那么多也没用啊～”
　　慵懒的回音荡在弥漫水气的浴室中。
　　只要那个系统没有惩罚机制、带来的坏处又大于好处的话，天空寺悠其实大可当系统不存在。
　　就算没有系统，他也能靠手脚养活自己跟穹。
　　当然，若是系统给的奖励足够丰厚、又不会带来太大的坏处的话……
　　能省力地发家致富，他也不会傻到偏要自立自强，总得试着把握住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想着想着，脑海中的杂念逐渐散去，天空寺悠缓缓闭上了眼。
　　正准备静下心来享受热水的抚慰时，门口处忽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响，还有一道隐约的啧嘴。
　　“嘁，竟然锁了……”
　　“穹？！”
　　水花溅起。
　　天空寺悠反射性地坐起身子，遮掩住重要部位，愕然地瞪向门口。
　　“你干嘛？”
　　顿了顿，门外的她若无其事地回答：
　　“没什么，只是想拿一下忘在里面的发带而已。”
　　“发带？”稍微放下心来，天空寺悠环视了一圈浴室内部，奇怪地道，“我没看到发带啊。”
　　“喔，那看来是我记错了，你继续洗吧。”
　　随口说完，玻璃门上隐隐透出的纤细身影便消失不见。
　　一副根本不关心发带到底有没有掉在浴室里的模样。
　　“穹这家伙……”
　　反应过来，天空寺悠不由扯了扯嘴角，表情略显微妙。
　　“是青春期到了，还是在网路上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要不是习惯性锁了浴室门，他那漂浮在水面上的姿势，岂不就要被妹妹给完全看光了？
　　刚才也是，都几岁了还说要一起洗澡、用各种方式戏弄哥哥，这次还试图在他洗澡的时候擅闯浴室——思想估计出了偏差，是时候该矫正了！
　　“开个家庭会议吧。”
　　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天空寺悠做下了如此决定，也没心情接着泡澡。
　　他出了浴缸、擦干身体、换上睡衣之后，直接上楼去找春日野穹，准备拿出兄长的威严好好训她一顿。
　　敲了门还没进去，却被她两句话直接怼了回来：
　　“等等换我洗澡，我现在没穿衣服，你要进来就进来。”
　　“……那等你洗完，客厅集合。”
　　“不要，洗完澡我也不会换睡衣，今天想尝试裸睡。不想被警察抓走的话，你待会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对了，你明天再陪我玩游戏。”
　　“……你只是不想听我说教吧？”
　　“哼，谁让悠跟老妈子一样，啰嗦起来根本没完没了。”
　　老妈子悠：“……”
　　愚蠢的妹妹，这是兄代母职你懂吗？ ！
　　仰天长叹口气，天空寺悠转身离开，已经不想再理这个青春期和叛逆期同时发作的妹妹了。
　　……
　　7月24日，星期六，下午1点50。
　　天气晴朗，鱼鳞般的云朵在苍穹尽头慢悠悠的飘着。
　　将原本的打工排班推掉，天空寺悠换上一身休闲服，在涩谷站的八公雕像前，滑着手机等人。
　　系统面板在视野左边，因为是半透明的，不妨碍他的视线。
　　当手机上的时间走到1点55，从他的正前方，走来一名无庸置疑、可以称得上是美人的女性。
　　端正的面容，光润的黑发，细致通透的雪白肌肤，以及亲和力极高的畅快笑容。
　　她的身材突出而苗条，搭上有着蕾丝点缀、给人柔和温婉印象的白色衣服，手腕和脚踝都像是为了强调那份美丽一样伸展着。
　　时尚和高雅的气质无间地融合在一起，让她一路走来牵扯了不少男性的目光，就像昂首走在伸展台上的模特儿一般，以那极具存在感的姿态，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
　　微微一顿，然后迈步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哼嗯，挺不错的嘛～”
　　就像在打分似的，这位美人意味深长地噙着笑容，卷而纤长的睫毛又俏皮地眨了两下。
　　“容貌端正，衣着整齐，干净清爽……提早到这点就不加分了，毕竟是基本事项！”
　　看着天空寺悠有些莫名的表情，她撩起耳边的秀发，稍微后退一步。
　　随后，宛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明快地笑着开口：
　　“哎呀呀～真是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呢。”
　　“你就是天空寺君吧？初次见面，我是雪之下阳乃。”
　　手指点在唇边，雪之下阳乃微微眯起了眼，明明是故作可爱、却连这份故意都显得非常可爱。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那愉快晴朗的表情中，好似包含了天空寺悠所无法理解的诡异情绪。

第四章 租借男友
　　天空寺悠的长相并不差。
　　虽然还没到穹那种洋娃娃似的精致好看，但他五官端正、黑发柔顺、皮肤白皙却又不病弱，身材颀长同时还略有些肌肉线条——是有那个资本去做牛郎的。
　　要是气质再柔弱一些，大概就是富婆们喜欢的那种奶油小生。
　　他也很奇怪，明明自己长得还不错，为什么昨天发传单的时候就是没多少人拿呢？
　　难道是因为他的存在感不高？
　　但此刻雪之下阳乃那打量货物般的满意眼神，却又恰好证明了，他在这看脸的世界能得到不低的得分。
　　“虽然早就看过照片了，不过还是真人更好看呢～”自我介绍完后，雪之下小姐再次探前，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
　　“请多多指教啦，天空寺君。”
　　这个动作，非常自然地缩短了双方的距离。
　　——是位『很好相处』的人。
　　天空寺悠在心里默默做出了判断，同时避开她的戳击，疑惑地问：
　　“照片？你看过我的照片吗？”
　　“嗯？当然啊。租借男友的网站上有贴，要不然我也认不出你来。”
　　雪之下阳乃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上多了些许沉思，却也没有多问，而是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滑了滑后放到他面前。
　　“喏，就是刊登在这上面的……”
　　说着，一团温软和有些熟悉的香气贴向了身侧。
　　天空寺悠却没有在意的余地。
　　他看着屏幕中的网页内容，脸色逐渐黑了起来。
　　“该死的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合理』吗……”
　　于此同时，在他视野的左侧，系统面板上的字眼开始出现了变化——
　　「说明：任务已开启。」
　　「成为雪之下阳乃的租借男友，满足她的愿望，过程依宿主表现给予奖励。」
　　「任务结束时间：未知。」
　　「任务提示：本次任务中，宿主将不会成为目标以外的租借男友，租借费用也不会出现在宿主帐户当中，将其视为某种身份即可。」
　　……
　　和雪之下阳乃聊了几句，并解读了系统面板的更新内容之后。
　　天空寺悠已经差不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简单来说，为了让他合理地成为雪之下阳乃的『男朋友』，系统特地帮他在租借恋人的网站上办了个帐号、再以某种神秘力量令雪之下阳乃选择了他，强行在两人之间牵了条线。
　　和他昨天猜想的一样，只是系统并不自己提供平台，而是借用了别人家的。
　　不仅如此，为了逻辑自洽，任何可能会被怀疑的地方都被系统提前堵上了漏洞。
　　天空寺悠更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出真相——虽然系统没有发出警告，但在冥冥之中，却有股危险的预感正告诉着他：
　　不能泄漏系统的存在，也不能将『没有要做这份打工』、『请找别人』之类的话说出去。
　　拒绝任务的话会很危险，他却无法确定这危险到底是不是来自系统……
　　反正到最后，还是得乖乖听系统的安排就是了。
　　“只要是系统，就没有一个好惹的吗……啧，也只能期望报酬足够丰富了。”
　　不过沉思数秒，天空寺悠便接受了事实，并做出如此结论——
　　这是一场交易，扮演好目标的男友身份，换取系统提供的酬劳。
　　硬刚没有好处，聪明者会在危机之中抓住转机——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天空寺悠不想放弃这难得一次、足以翻转人生的机会。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就是出卖身体，去讨女孩子欢心而已。
　　看着『租借恋人』网站上的其他男性头像，天空寺悠不由弯起了嘴角，眼底闪过自信的光芒。
　　——其他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当然也能做到。
　　“天空寺君，你怎么了？”
　　晴朗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带着关心和疑惑。
　　回过神来，天空寺悠从手机屏幕上拔离视线，
　　旋即，他朝初次见面的雪之下阳乃，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没什么，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去旁边的店里坐一下吧？”
　　温和而爽朗。
　　雪之下阳乃微微一愣，旋即轻浮地嘻笑着：
　　“那就这么决定啦～”
　　「获得奖励：500日圆。（奖励已存入宿主银行，此消息不再提示）」
　　看到这条消息，天空寺悠顿时亮起双眼，内心振奋地用力握拳。
　　果然！
　　一个笑容五百円，几乎都能吃上一顿麦都劳了，这波血赚啊！
　　“要去哪家店呢……”
　　不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激动，雪之下阳乃微微仰着下巴，视线穿过涩谷站汹涌人潮，望向不远处的商店街。
　　沉吟了半晌，两人同时开口：
　　“就去那边的星久克吧。”
　　“就去那边的麦都劳吧！”
　　“……”
　　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人愣了下，旋即面面相觑。
　　雪之下阳乃依旧保持着亲和力满满的笑容，只是眼角不知为何有些抽搐，语气里多少带着点不敢相信：
　　“那个，你刚刚是说……麦都劳吗？”
　　“是啊，比起星九克，麦都劳的座位明显比较多，不用怕去了找不到位置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看着她的表情，天空寺悠觉得自己还没说服她，于是又补了一句：
　　“这里可是假日的涩谷站，要是换作中午，麦都劳也不一定会有位置。”
　　“哈啊……？”
　　这一本正经、半点开玩笑都没有的模样，让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他，嘴里发出一声近乎嘲笑的感慨。
　　……不像在故意装傻，难道这家伙没有谈过恋爱？
　　明明都在做租借男友了。
　　还有，刚才看到网站的惊讶反应也很奇怪，就像在试探着什么情报一样，言行都有些谨慎。
　　灵动狡黠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雪之下阳乃扬起了充满兴趣的笑容：
　　‘这位高中生小弟弟，似乎在瞒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
　　“噗、噗哈哈哈哈～”
　　她忽然畅快地笑了出来，拍了两下天空寺悠的肩膀，忍俊不禁地道：
　　“嗯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麦都劳聊天吧！”
　　双手背在身后，皮包挂在手腕上晃了晃，她显得既成熟又俏皮。
　　“呀～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去速食店了呢，有点怀念～”
　　边说着，雪之下阳乃边语气轻快地迈开脚步，率先往速食店的方向走去。
　　而天空寺悠却看着一前一后两条的系统提示，陷入一阵沉默。
　　「获得奖励：50日圆。」
　　「获得奖励：投掷技术（达人级）一次。」
　　说来惭愧，他此刻在意的并不是那个『投掷技术』、『达人级』的意思。
　　而是……
　　“女孩子的心情，起伏都那么的大吗？”
　　明明刚才还有500円的啊！

第五章 我给一星差评
　　天空寺悠有些摸不准系统的测定标准。
　　好像可以从奖励的高低来推测目标的心情，但五百円和五十円之间的差距……以及那『投掷技术』的技能奖励，到底是因为自己说了或做了什么，才能得到这种反馈的？
　　他望向兴高采烈地走向速食店的雪之下阳乃，微微皱眉，脸上有着沉思。
　　只是在她转头回来、催促自己快点跟上之前，天空寺悠又换回了刚才的笑脸，跟着她一同走进了速食店。
　　“欢迎光临～”
　　下午的人潮并不多，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柜台前，开始点餐。
　　出门前有吃午饭的关系，天空寺悠只打算点一份中薯加可乐，尽量减少额外开销。
　　在他跟服务员确认餐点结帐之前，雪之下阳乃忽然搭上他的肩膀，将头探了过来。
　　“那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自顾自地说着，另一只手同时指在菜单上，连续点了大薯、鸡块、苹果派、冰淇淋葡萄气泡饮。
　　她轻松地笑着说：“刚吃过午餐，吃这些就好啦～”
　　那也挺多的啊……
　　这么感慨着，天空寺悠好心提醒她一句：“你可以用优惠方案点，比较省钱。”
　　这人看上去像个大小姐，很有可能不知道速食店互相搭配的省钱点法——当然，更有可能是不在乎省这点小钱，点什么全看心情，任性就完事了。
　　相较于她，天空寺悠完全就是个穷人心态，还想着帮人省钱，才下意识多嘴说了一句。
　　只是话音刚落，雪之下阳乃却忽然沉默了下来，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
　　“有、有什么事情吗？”
　　天空寺悠有些不适，甚至连脸上的礼貌性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
　　她靠得太近，手掌的温暖、轻柔的呼息和发丝间的香味都大方地靠了过来，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和他人保持这样的距离。
　　没有多少暧昧，却能让他因为这点甜头而心跳加速、热血上涌。
　　系统的任务罢了，我要当个无情的赚钱机器……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天空寺悠试图平复内心的青春期躁动。
　　同时，他也认出来了，对方就是昨天跟他擦身而过的那名女性。
　　这个世界真小啊。
　　“……唉，原来是这样吗？”
　　盯着他看了半晌，雪之下阳乃莫名叹了口气，好似领悟到了什么悲哀的事实。
　　还没等天空寺悠发问，服务员大姐姐就一脸为难地开口：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要一起，还是分开结帐呢？”
　　两人将视线转了过去，都很自然地开口：
　　“一起。”“分开。”
　　“……”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拿出了钱包。
　　“抱歉，是一起的。内用。”
　　事先说明，他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他只是还没习惯『租借男友』的身份，才本能性地做出了回答而已——毕竟除了妹妹以外，他在外面跟别人吃饭都是AA制的，不论男女。
　　这可不行。
　　想要当个称职的男友、薅到系统的奖励，就必须尽快代入男友的身份才行。
　　虽然不知道任务会不会失败，失败了会不会有惩罚——比如雪之下阳乃不想让他当租借男友的话，系统就扣他钱什么的。
　　但就算没有惩罚，都已经过来赴约了，天空寺悠便不会轻言放弃这个任务。
　　“那么税后一共是1452円。有集点卡吗？”
　　“有的，麻烦您了。”
　　平淡地从钱包中拿出钞票和集点卡，天空寺悠却好似听见了心脏滴血的声音。
　　将近一千五，都够他和穹去拉面店饱餐一顿了……现在却只是拿来买『点心』，对象还是个认识不到十分钟的女性。
　　现充们谈恋爱都这么奢侈的吗？
　　还好有系统的存在，要不然他的心态会更崩。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250日圆。」
　　——天空寺悠还是不明白，这个数字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跟前面的加起来，他已经在雪之下阳乃身上赚到了八百円；少是少了点，不过迟早能赚回本，就当是投资了吧。
　　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号码牌，天空寺悠就退到一旁等餐，心底还有些感慨：
　　他得收回之前的想法。
　　成为一名合格的男友，或许比他想像中的还更有难度。
　　尤其是在开销这方面上……一想到在别的女人身上花的钱，可以让妹妹吃得更好、玩得更好，不用买菜的时候都要想着去抢特价食材，更不用牺牲陪伴妹妹的时间去辛苦打工。
　　他就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交女朋友。
　　因为别的女人，根本就没有穹重要啊。
　　“Anosa。”
　　成熟而爽朗的女性嗓音在身旁响起。
　　天空寺悠顿时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念头，露出自认为最完美的微笑，转而望向了雪之下阳乃。
　　“抱歉，怎么了吗？”
　　“天空寺君，你是不是根本没谈过恋爱呀？”
　　“……什么？”
　　似乎是那嗓音太过冰冷，思考不由凝滞一瞬，他反射性地发出疑问。
　　在他的愕然中，雪之下阳乃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对明亮而妩媚的黑眸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或者说，你很少跟女孩子相处？也就是所谓的钢铁直男？”
　　“……”
　　天空寺悠沉默了下来，笑容隐约有些僵硬。
　　就像在趁胜追击、又像是要将他此刻的伪装全都打碎一样，雪之下阳乃眯起了双眼，朝他愉快地笑着说：
　　“虽然我是第一次租借男友，但你这表现……明显不过关呢。”
　　手指点向他的嘴唇，却没有真的碰到，旋即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不专业的假笑。”
　　指尖抬起，接着是眼睛，“勉强自己对不感兴趣的事物提起兴趣的眼神。”又滑向了他的随身包，“还有付钱时努力隐藏的心不甘情不愿……对了，我每次碰到你的时候，你都想跟我拉开距离，对吧？”
　　“我感觉得到喔。倒不如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站在天空寺悠的身前。
　　她双手环胸，毫无掩饰地，用最畅快的笑容、将这些观察全都拉到了阳光下，逼迫他直面自己的缺陷。
　　“啧啧，不到十分钟就让人想给你一星差评……”
　　“天空寺君，从一个付钱买开心的顾客角度上来说，你很不适合这个行业呢。”
　　“不，倒不如说，你根本不想当『租借男友』吧？”
　　直击靶心的提问，让天空寺悠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微皱起眉和她对视。
　　在这沉闷、凝重的气氛之中，雪之下阳乃却依旧笑得愉快。
　　并非错觉。
　　那盛满笑意的眸中，露出了猎食者看见猎物般的冰冷眼神。
　　“真是让人好奇啊，你这么做的理由。”
　　话音落下。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化妆技术（达人级）一次。」

第六章 我竟然值三万？！
　　店内的氛围像被切成了两个世界，唯有身旁的寂静沉重而压抑。
　　幸好，速食店的备餐时间并不长。
　　天空寺悠还没想到该做出什么反应，柜台上方的屏幕就亮出了他手上号码牌的数字。
　　“啊，餐点好了。我们去拿吧！”
　　挪开富有攻击性的视线，雪之下阳乃顿时亮起双眼，推着他的肩膀过去取餐。
　　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拿起盛满食物的托盘，脚步轻快地朝空座位走去，嘴里还哼起了那首昨天听过的歌。
　　天空寺悠则拿着两杯饮料，因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所以干脆没什么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短短几分钟过去，他又得纠正之前的想法了。
　　——雪之下阳乃，绝非『好相处的人』这么简单。
　　知道他想拉开距离，却又刻意触碰他的肩膀。
　　审问一般揭露了那些事实，却又根本不在意这些似地转开了话题。
　　就像笼罩在迷雾之中，从她的笑容上，半点情报都看不出来。
　　只有系统，从侧面反应出了她的心情——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500日圆。」
　　又跳了一条提示出来。
　　这代表她现在其实挺开心的？是因为自己请客吗？
　　那刚才的两条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就没有做出什么男友该做的事情，奖励却这么丰厚，一张樋口一叶（五千元钞图案）直接砸在了脸上，还送了个自己用不上的技能……
　　天空寺悠已经越来越搞不懂了。
　　不管是雪之下阳乃的想法、还是这个破系统给的任务，都是他先前未曾想过的复杂。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像穹一样，既单纯又可爱呢？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让自己镇定下来，走到雪之下阳乃随便挑的座位，在她对面坐下。
　　短短数秒，他的心态已然有所改变——就像原本以为只是要跟NPC交接个任务，结果却必须面对最终BOSS的感觉一样，令人不得不谨慎了起来。
　　“别那么紧张嘛～我就说说而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雪之下阳乃轻松笑着，屁股才刚坐稳，涂着美甲的手指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一根薯条。
　　“我这个人是比较喜欢坦诚相对地聊天啦，你呢？”
　　“……嗯，我也是。”
　　随口应付着，天空寺悠灌了一口可乐，才把中薯的开口转向自己——他拒绝了对方『混着一起吃』的要求。
　　这家伙，估计比她还常来速食店
　　“看，你又说谎！”
　　“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感，可是有这～么长喔！”
　　双手大开夸张地比划距离，雪之下阳乃又嗤嗤地笑了起来，薯条一根接着一根往嘴里叼。
　　“不过和刚才不一样，倒是老实多了呢。”
　　嗓音稍微沉了下去，符合外表年龄般的成熟，带着浅薄的讥诮。
　　“谎言被揭穿的感觉很不好受吧？我也这么觉得，但总比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玩那种『你猜我在想什么』的游戏要好，那实在太累了。”
　　天空寺悠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对他这表情很满意的样子，她的笑容多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本来还以为和你谈不来的，不过，似乎可以期待一下呢……这是实话。”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000日圆。」
　　虽然听不懂雪之下小姐在说什么谜语，但至少，她期待的感觉真切地传递了过来。
　　——没错，透过金钱。
　　“雪之下小姐……”
　　“叫我阳乃就可以了。”
　　“阳乃小姐……”
　　“真是死板啊，这样不会讨女生喜欢的喔～”
　　“阳乃小姐。”天空寺悠不得不加重语气，才让她乖巧地啃着薯条、眨着大眼安静下来。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做『租借男友』的工作。”
　　虽然是被系统逼的，但他还是认真道了个歉。
　　“非常不好意思，我还没习惯这个工作。”
　　“没关系没关系～”她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三万円的服务而已，至少你长得好看。”
　　“那就……嗯？三万？”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天空寺悠不禁睁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是说……我的点名费，有三万？”
　　“嗯？是啊，一天三万。虽然以新人来说是有点贵，不过为了省事，我直接包了你一周。”阳乃咬下一口鸡块，秀气的眉微微皱起，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连自己什么价钱都不知道？该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经纪人给骗了吧？”
　　“呵、呵呵，不算是……”
　　天空寺悠嘴角抽搐，笑得非常尴尬，内心却在疯狂咆哮：
　　‘系统你TM给我滚出来！我的二十一万呢？！我的工资呢！你发给我的钱是不是本来就是我的！？’
　　理所当然，系统没有回复他的血泪控诉，依旧冰冷无情地漂浮在视野左侧。
　　那可是二十一万啊！
　　也难怪刚才劝雪之下阳乃省钱的时候，她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一个是刚收到二十一万酬劳的租借男友，一个是根本不在意这种金额的富婆——他俩就算点满整个菜单都游刃有余，根本没必要计较什么优惠。
　　但问题是，天空寺悠根本不确定这笔钱会进到自己户头、还是被无良系统暗自吞掉啊……
　　心好塞。
　　用力地深呼吸之后，天空寺悠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旁，收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对阳乃问道：
　　“即使如此，阳乃小姐也没有退费的打算吗？”
　　雪之下阳乃偏过头，露出了叼着半边鸡块的笑容。
　　“怎么，你不想做了吗？“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
　　还没把任务完成、赚够系统的便宜之前，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份『打工』。
　　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才有必要这么问而已。
　　“嗯……不久前是有这么考虑过啦。”
　　优雅地吃完剩下的鸡块，阳乃擦了擦手，语气平淡地回应。
　　“毕竟我是来找『男朋友』、趁还有时间享受一下恋爱感觉的，当然不想碰上你这种雏鸟啊。”
　　说到这，她似乎怕伤到了天空寺悠的心，眼睛眨眨、装可爱地说着“抱歉，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但天空寺悠面色不改，直接免疫了她的卖萌攻击。
　　见恶意卖萌没用，雪之下阳乃将垂落的鬓发撩到了耳后，无缝切换出略带恶意的笑容。
　　“不过你的长相合我胃口，反应也挺有趣的，分数很高——所以契约不变，还是要请你继续当我的『租借男友』啦～”
　　“……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当玩具看待了。”
　　“讨厌，换个好听的说法嘛！”她鼓起嘴，小女孩般不满地抱怨起来。
　　“……”
　　看着系统跳出来的奖励提示，天空寺悠没有吐槽，而是扯起了一抹真心的微笑。
　　“那接下来，我会尽力成为一名好男友，还请阳乃小姐放心。”
　　“嗯嗯，男人有自信的样子最帅了！我很期待喔～”
　　雪之下阳乃随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拿起苹果派开始啃了起来。
　　表情千变万化，捉摸不定，好似随时都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过，她很喜欢垃圾食品，这点应该没错。
　　天空寺悠暗自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中，这是他作为『好男友』的第一步——记得对象喜欢吃什么！
　　只是太过专注在这件事上的他，并没有发现对面的女性，嘴角隐约弯起一抹奇妙的笑意。
　　“这算是歪打正着吗……”
　　刚才说的理由，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
　　——比起和花丛老手对垒，这种雏鸟互啄的情况，反而才更合她意。
　　雪之下阳乃总是站在优势的地位，喜欢、并且习惯处于上风。
　　没有经验不是更好吗？
　　与其被那种经验丰富的人牵着鼻子走，倒不如自己用比他更快的速度习惯谈恋爱的感觉，然后成为大姐姐引领着他进步。
　　花钱买个自己感兴趣的对象，在无法自由恋爱之前，从零到有体验那种感觉——她认为这笔交易非常的值。
　　所以……
　　“不要让我感到无聊啊。”
　　唇角弯起娇艳的弧度，笑容明明温柔，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弧度。
　　雪之下阳乃如此低声说着。

第七章 铁骨铮铮天空寺悠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雪之下阳乃，二十岁，大学生Desu！”
　　“天空寺悠，十七岁，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和兴致高昂的雪之下阳乃相反，发现假笑已经没办法从她身上获得奖励之后，天空寺悠直接放弃伪装，做回了原本那个没精打采的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成为称职的男友呢？
　　仅凭自己道听途说的经验，天空寺悠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投其所好。
　　而在他的手机备忘录中，已经记下了雪之下阳乃喜欢的东西：
　　一是速食食品，二是坦诚相对——这是她亲口说过的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玩笑，但他姑且当作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太过刻意的讨好举止，反而会降低雪之下阳乃对他的好感度。
　　“阳乃小姐，能说说你租借男友的原因吗？”
　　所以叼着一根薯条，天空寺悠很直白地这么问了：“你看起来并不像是缺男友的人。”
　　他是真的挺好奇这点的。
　　“是吗？谢谢夸奖！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呢～”
　　惊讶地眨了下眼，雪之下阳乃很自豪地笑了。
　　然后，带着某种嘲讽，她这么说：
　　“那我把答案告诉了你，你会将你的秘密告诉我吗？”
　　即使没有经验、即使这么的不情愿，他依然出来做『租借男友』的这件事。
　　雪之下阳乃似乎将这当成了他深藏难言的秘密。
　　“那就当我没问吧。”
　　他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一定要知道。
　　如果不是怕系统降下某种不可名状的惩罚，他其实也想把自己的苦楚说出来……至于有没有人信，就不好说了。
　　怀着莫名的惆怅，天空寺悠将杯中剩下的可乐喝完，只剩碎冰在杯底喀拉拉地翻滚。
　　就像雪之下阳乃此刻露出来的笑容一样，晶莹剔透，却又泛着一股冷意。
　　“天空寺君，你来猜猜看吧。”
　　“猜？”
　　“没错，这是给男友先生的第一道考验……”举起一根手指，雪之下阳乃煞有其事地说着，“答案我之前有隐约透露一些，如果你有认真听我说话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才对。”
　　说完，她将剩下的薯条叼在光泽晶莹的唇瓣间，眼底满含期盼的盯着他看。
　　“来吧，不要让我失望喔～”
　　“呃……”
　　被这么软声软语地催促着，天空寺悠不仅没有心跳加速，反而感到了一阵恶寒。
　　自己好似成为了一只猴子，而她则是驯养师，边挥舞着皮鞭说出命令、边期待着他的表演。
　　……雪之下阳乃喜欢的第三件事，就是戏弄人、看好戏。
　　要不是她长得漂亮，这种性格大概不会有多少人喜欢吧？
　　不过记下这点之后，他也知道该怎么拿奖励了。
　　“『毕竟我是来找男朋友、趁还有时间享受一下恋爱感觉的』——你之前这么说过对吧。”
　　沉思半晌，带着半点无奈，天空寺悠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明明物质条件、长相和性格都高人一等，却还要花钱买假男友的情况就那几个，再加上『时间不够』、『想要享受』这些关键词，我可以大胆的推测：
　　其一，你大病缠身、不久于世，却想尝试一次了无牵挂的恋爱，像烟花般轰轰烈烈地绽放落幕……为了不给身边的人留下难受的回忆，才想花钱找一个陌生的『交易对象』，完成你最后的愿望。”
　　“噗！”
　　话才刚说完，雪之下阳乃就忍俊不住地喷笑出声。
　　她手掩嘴唇，纤细的肩膀轻微抖动，螓首略垂，低泣声从指缝间传来。
　　“呜呜，这、这写成小说，一定会非常感人的呢……”
　　哽咽般深吸一口气，她假惺惺地抹了下眼角，然而全是愉快的痕迹。
　　“天空寺君，你要不要把这故事写出来？我可以当你第一个读者喔。”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短篇小说写作（熟练级）一次。」
　　天空寺悠眼角一抽。
　　你妹的，这也行？
　　我要是把故事说长一点，你是不是还能教我怎么写连续剧剧本？
　　而且熟练级的奖励……听起来比达人级还低一阶。亏你还笑得这么开心，结果根本就觉得不怎么样嘛！
　　果然张无忌他妈说的没错，越漂亮的的女人越会骗人。
　　“就说只是猜测而已……”
　　长叹了口气，天空寺悠也懒得多做回应，继续把话说完：
　　“其二，你家很有来头，是那种会逼子女联姻的古老家族。”
　　“而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大学生，却在长辈的压力下，被迫要和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的对象订亲……”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也是为了在空白的青春留下哪怕只是虚假的痕迹，你决定难得疯狂一次，去”
　　话还没说完。
　　“啪！”的一声在身前响起。
　　双手清脆合掌，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看着他，唇角柔和，眼神却寒冷如冰。
　　“好了，到此为止～”
　　“……”
　　闭上了嘴，天空寺悠望向点餐台那边的漂亮大姐姐，心里半点成功的高兴都没有。
　　——做个假设好了。
　　如果这时候过去点餐台，对服务员的大姐姐说：
　　“接待顾客很累，对吧？我能懂你的辛苦，我也知道你想赶紧休息。因为我看穿了你的假笑。”
　　她会有什么心情呢？
　　是觉得无所谓？还是被读懂的高兴？亦或被看穿的恼怒？
　　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她，天空寺悠当然不会知道。
　　不过，相对的——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00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安眠曲（完美级）一次。」
　　这就是雪之下阳乃的真实。
　　备忘录里的第四条——虽然被人看穿的时候会恼怒，但雪之下阳乃，其实更喜欢出乎意料的感觉。
　　天空寺悠斜开视线，转向左侧的系统面板。
　　耍了个出乎意料的猴戏，奖励也出乎意料的高。
　　【熟练】、【达人】、【完美】。
　　这就是系统给予技术奖励的高低区别吗？
　　得找机会实验一下才行，要不然拿到再好的奖励都完全没有实感。
　　也得去确认银行里的钱有没有增加才行……真希望系统能把二十一万的酬劳一起加进去，都是传说中的系统大神了，有必要扣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工资吗？
　　想到这，天空寺悠心里就满是怨念。
　　“果然没让我失望，专心听女生说话的男孩子很加分呢。”
　　冷意像是被暖阳消融，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笑得轻松愉快。
　　“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还没有被迫订亲……只是家里有这个意图而已。”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对象是某集团董事长的少爷，外貌和能力勉强配得上我，对我们家……雪之下家的生意也很有帮助。”
　　所以才不打算反抗，只想在青春的末尾掀起无悔的浪花？
　　表情露出恍然，天空寺悠明白了她的想法。
　　中二点来说，她不愿当个委屈的陪嫁公主，而是奉命行事的忠心骑士。
　　“嘛，这就是大人啊……”
　　单手撑起脸颊，手指拨弄发尾，雪之下阳乃轻声感慨了一句。
　　“为了大家，总要做出成熟的抉择。而成熟的抉择，也总是要牺牲一点东西的。”
　　话音落下，空气便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宁静。
　　雪之下阳乃遥望着远方的虚空，像在思考着什么，嘴角上扬却没有笑意。
　　天空寺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戳着杯上的水珠。
　　半晌，她又忽然看了过来，方才的惆怅就像是骗人的一样，窃笑似地弯起眉眼。
　　“作为男友，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安慰我吗？小心我扣分喔。”
　　扣就扣吧，系统不扣奖励就好了。
　　心里这么说着，天空寺悠无奈地回答了她：
　　“虽然没谈过恋爱，不过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当个听众，这点我还是懂的。”
　　“你要抱怨就抱怨吧，说再久都没问题……嘛，谁让你付了钱呢？”
　　这大概就是『租借恋人』的意义吧？
　　有些人花钱不是想找爱情，而是一份心甘情愿的陪伴。
　　——被迫上工第一天，天空寺悠就领悟到了这个职业的精随，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
　　轻浮的笑意敛起，雪之下阳乃默默凝视了他数秒，表情认真到有点可怕的地步。
　　但很快，她笑着朝他伸出了白皙的手掌：
　　“收回我刚才的话，你完全合格了，天空寺……不，叫你悠君如何？”
　　诧异于她明显软化下来的面具，天空寺悠也伸出了手：
　　“我是都可以。”
　　他只想轻轻一握就松开，却被雪之下阳乃猛地用力握住。
　　她的手掌很柔软、也很热，热到天空寺悠有些不适应，很想赶紧挣脱。
　　“那就叫你悠小弟？”
　　“还是算了，就悠君吧……那个，可以放手了吗？”
　　“不行！连手都不牵还能算是男女朋友吗？为了你的职业素养，你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
　　不容反驳似的，雪之下阳乃强横地这么说，表情无比正经，手指却在暗中勾挠他的掌心。
　　恶寒感瞬间蔓延皮肤，天空寺悠下意识一个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手掌在裤子上搓了两下，看了眼她半点意外都没有、立刻开怀大笑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啧。”
　　雪之下阳乃，是个看透她本性之后、会想对她敬而远之的恶劣家伙。
　　天空寺悠并不是舔狗，既不馋她美貌、也对她的身家没有兴趣。
　　要是真的让他不爽了，哪怕系统会有惩罚，他也不会继续跟这女流氓奉陪下去……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2333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能（爆发力、持久力）轻微提升。」
　　“来吧，要握多久都行。”
　　看着天空寺悠一脸认真地重新伸出的手，雪之下阳乃的笑容僵硬了起来。

第八章 这女人可能是个抖M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食物也基本消灭干净，雪之下阳乃便说着“那就来第一次的约会吧～”，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走出速食店。
　　“当然，约会地点由你选择。要是带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大姐姐可不会饶过你的喔～”
　　她一副知道他不懂约会要去哪里，准备吃瓜看好戏的戏谑模样，这让天空寺悠有些不爽。
　　真当他没玩过GALGAME啊？
　　不就带女生去电影院、游戏厅、保龄球馆之类的地方吗？还有什么好不懂的。
　　虽然没到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懂☝约会”的地步，但至少，天空寺悠知道正常人的约会方式。
　　“那就先去……”
　　脑海中浮现出周遭的地图、并选好离这里最近的电影院，天空寺悠正准备开口告诉她的时候。
　　雪之下阳乃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朝他示意一下，她便稍微走远、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嗯嗯……现在吗？啊……嗯，没事，我马上过去。”
　　简短的说完后，雪之下阳乃走了回来，有些扫兴地摆了摆手：
　　“唉，突然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天空寺悠点头，满是惋惜地道：“有事也没办法，看来约会只能下次了。”
　　话才刚说完，一根指头就戳在了他的脸颊上，美甲的触感让人有点不舒服。
　　“男友君，你刚刚是不是松了口气啊？还好我突然有事，不用跟我约会？”
　　她笑着问，语气却有些危险。
　　天空寺悠并没有回答她。
　　因为回答了必死、说谎了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雪之下阳乃观察细微，又很喜欢明知故问，她的每字每句、甚至每个小动作都像是在钓鱼，无不充满了算计。
　　她就是用这种手法去了解接触的每一个人。
　　但哪怕查觉到了这点，也几乎不会有人因此而讨厌她——长相、谈吐、手腕，将这些拼装成了保护自己的对外装甲，便是雪之下阳乃的高明之处。
　　天空寺悠曾经遇过和她类似的人。
　　所以即使认识不过一个小时，他也多少能猜得出，在那张爽朗微笑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套路。
　　“先交换联络方式吧。”避重就轻地说着，天空寺悠同时拿出了手机。
　　“你是雇主，想什么时候叫我出来都可以，我会尽量把事情排开的。”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
　　耸了耸肩，雪之下阳乃也没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跟着打开了LINE的二维码介面。
　　两人互相加了对方的好友，正要收回手机的时候，雪之下阳乃忽然伸手，非常自然地拿走了他的手机。
　　“你做什么？”
　　“别慌，改个昵称而已。”手指飞快的操作一番后，她嘿嘿一笑，翻转屏幕，让他看清上面的字样。
　　“『我敬爱的阳乃大人』……这什么鬼昵称啊，麻烦给我改回去。”
　　天空寺悠嘴角微扯，一脸无奈地瞪向了她。
　　要不是旁边都是人、怕雪之下阳乃反抗的话会引来注目，他早把手机直接抢回来了。
　　“诶～我可是包了你一周，这点小事都不允许吗？”她故作可怜地扁起了嘴，眸中逐渐泛出水光。
　　天空寺悠只是呵呵一笑：“抱歉，通讯隐私属于私人范围，我们没有这个服务。”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但他估计是没有的。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00日圆。」
　　然后，这大概是她爽完……恶作剧完的信号。
　　真是少得可怜。
　　“嘛，开个玩笑而已啦～作为一名少女，我也憧憬过这种互改肉麻昵称的事情呢。”
　　边在他的面前将通讯昵称改回了『雪之下阳乃』，她边嗤笑似地说着：
　　“实际体验过之后，果然比想像中的还要无聊啊，一点意义都没有。”
　　另一只手闲着，雪之下阳乃就顺便把自己的手机亮给他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的，没有新纪录的聊天栏中，『租借男友小悠悠』这行字就出现在上面。
　　“呜哇……知道没意义你还做，要不要这么有实验精神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嫌弃地扫了她一眼，顺带搓了搓鸡皮疙瘩炸起的手臂。
　　什么小悠悠，真是恶心死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雪之下阳乃却莫名开心地笑了——是真的开心，系统的奖励提示可以作证。
　　“嗯嗯，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吧～或许在租借结束之前，大姐姐可以让你见识一下大人的世界喔？”
　　“不用了，我还想当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伸出手，天空寺悠完全无视了她挑逗的言行，只想讨回自己的手机。
　　她也像玩腻了一样，很顺从地把手机放到他手上，然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指正好点到了HOME键。
　　银色秀发飞扬，少女倚着栏杆愣愣望海的图片，出现在手机桌面上、也映入了两人眼帘。
　　天空寺悠迅速按灭电源。
　　但就那么一秒，已经足够雪之下阳乃看清楚了。
　　“好可爱的女孩子啊。”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
　　“你的女朋友吗？事先声明，我可不想当第三者喔。”
　　“……我妹妹。”
　　天空寺悠神色不变，似乎不甚在意。
　　只是那对黝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雪之下阳乃，已经没有了陪她开玩笑时的漫不经心。
　　仿佛在警惕着什么一样，深沉的压迫感从中隐约传出。
　　然而，雪之下阳乃却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继续用散漫轻浮的语气问：
　　“兄妹？看上去根本不像啊。而且你们的发色……”
　　“抱歉，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天空寺悠忽然扬起笑容，语气礼貌。
　　和不久前的雪之下阳乃，在他面前露出过的那种笑容非常相似。
　　——谁都会有不想被人触碰到的地方，就像地雷一样，一碰就炸。
　　雪之下阳乃是这样，天空寺悠自然也不例外。
　　春日野穹就是他的地雷，眼前这人用那种不正经的态度触碰过来、似乎还在谋算着什么一样，他自然不会给出什么好态度。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路上小心。”
　　什么系统的任务，男友的职责……
　　现在的他才懒得去管这些。
　　这是男友系统又不是舔狗系统，还不准他发脾气了啊？
　　反正不管雪之下阳乃会怎么想、任务会不是直接失败，天空寺悠径自朝车站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
　　“……”
　　速食店前，雪之下阳乃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那抹惹人厌的笑容逐渐敛起，眼底带着思索之色。
　　试探过后，自然要总结情报。
　　“嘛，应该是挺安全的……优点不少，但弱点也不少，只是当个短期的租借男友的话，可以放心去玩……”
　　这么喃喃自语着，从唇中吐出的娇艳气息却有些冰冷。
　　事先叫来的出租车缓缓停在身前，雪之下阳乃便中断思考，等司机开门，跨步走了进去。
　　“不过，他也有妹妹啊……”
　　忽然想到这件事，表情顿时如冰雪消融，她忍不住笑了出声。
　　“下次就来聊妹妹的话题好了……让他承认我家的雪乃是天下第一的妹妹，再告诉雪乃这件事，绝对会非常有趣～”
　　当然，租了个和妹妹同龄的男友这件事，还是得对所有人都保密的。
　　△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2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按摩（熟练级）一次。」
　　走没多远，系统的提示就让天空寺悠呆了一下，不由咋舌：
　　“我都那种态度了，竟然还给我奖励……这是有病还是抖M啊？”
　　不过对很多人来说，抖M似乎就是一种病。
　　“算了，先别想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知道深思这种事情只是在浪费时间，天空寺悠便将其抛到脑后，眼神逐渐认真了起来。
　　他并没有朝车站走去，而是在中途拐了个方向，瞄准了最近的一台ATM。
　　没错，他现在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确认系统给的金钱奖励，到底有没有汇进自己的户头里！
　　根据计算，在和雪之下阳乃碰面、任务开启后的这一个多小时内，他总共从系统这里获得了——

第九章 叫一声欧尼酱
　　21933日圆！
　　时薪有两万日圆，而代价只是要陪一个性格不太好的美女约会——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这份工作吧？
　　天空寺悠不会为了钱就出卖自己的尊严，也知道真正的『租借男友』该做的事、并不像今天一样简单。
　　但即使如此，成为男友的意义何在、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选上自己……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天空寺悠只在乎一件事情：『系统』所发布的任务，是否真的有需要去执行的价值？
　　无论过程或原因如何重要，没有人会为了得不到的结果而努力——反对结果论的人，只是在结果出来之前就得到了收获而已。
　　他以前也是个挺有梦想的人，不过在发现自己没本事去守护梦想之后，就果断变得现实，脚踏实地地靠劳力赚钱，从不奢望靠中大奖发横财。
　　所以在系统出现后，天空寺悠同样将惊喜的心情压在了最深处，不断试探、不断观察，只把系统当成了特殊的赚钱管道，计算着性价比是否合适、在结果出来之前绝不妄下定论……
　　直到，他真的从ATM中取出了今天入帐的两万日圆为止。
　　“……”
　　手中捏着新出炉的两张钞票，天空寺悠抿嘴沉默了下，又去刷新了存簿的纪录，确认入帐时间和系统提示的时间大致相符之后。
　　他用力吐出一口气，忽而扬起笑容，打电话给自己的妹妹。
　　“穹。”
　　『干嘛？』
　　那懒洋洋的熟悉语调在耳畔响起时，天空寺悠几乎按捺不住语气里的欢快笑意，豪迈地道：
　　“今天的晚餐就决定吃披萨了！想怎么点就怎么点，要加多少料都没问题，别想着给我省钱！”
　　『？？？怎么回事？你中奖了吗？』
　　虽然衣食无忧，但他们家向来奉行节俭主义，能自己做就尽量不点外卖。
　　所以在天空寺悠的管制下，春日野穹约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速食、披萨这类食物，更是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土豪般的语气说话。
　　天空寺悠早料到她会以这种反应，一派轻松地开口回答：“找了份新工作而已，雇主很大方，给钱毫不手软，还是日结的。”
　　『……不是什么危险的工作吧？』
　　“当然不是。”
　　『……你的肾没问题吧？』
　　天空寺悠顿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有问题的是你吧？你给我在家里乖乖等着，你的浏览纪录我翻定了！”
　　话才刚说完，通话就直接被她切断。
　　天空寺悠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屏幕，发现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悠，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啊，穹。”
　　轻声说着，他忍不住抿起笑容，再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对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忙音响了五秒才通。
　　还没等她说什么，天空寺悠就直接开口：
　　“叫一声欧尼酱，让你氪个半单。”
　　『……什么啊，悠原来有这种兴趣吗？真是变态。』
　　她不屑似地冷哼一声，温软清澈的嗓音却没有半分厌恶。
　　『我才不玩会花钱的游戏呢。这个条件，对我来说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天空寺家。
　　银发随意披散，娇小纤细的身子散漫地躺倒床上，稍显凌乱的衣物勾勒出稚嫩的线条。
　　怀中抱着兔子玩偶、耳畔听着他的声音，春日野穹露出了稍显得意的笑容，奶白色的小腿时而抬起、时而放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床铺。
　　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悠开心的话，我也会觉得开心……但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
　　毕竟会有点害羞，也不想让悠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
　　“所以，你就干脆地放弃吧。”
　　弯起粉白色的唇角，春日野穹对着手机，淡定无比地做出了结论，不留丝毫余地。
　　说到底，区区氪金就想让她屈服叫哥？
　　笨蛋悠也把她想得太单纯、太物质了……
　　“那就把这半单加到你的零花钱里，想买多少零食都随你。”
　　『……』
　　知道这动摇不了她，天空寺悠直接改口。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一阵沉默。
　　没过多久，含着屈辱、悲愤的软萌音便轻轻响起。
　　『欧尼……酱。』
　　“诶，乖妹妹～”
　　笑容顿时灿烂绽放，他随后话锋一转：
　　“但一天能吃多少零食还是得照我的规定来，这点没得商量。”
　　『……』
　　在远端的火山爆发之前，浑身舒爽的天空寺悠就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暂时不去管她接下来的消息轰炸。
　　要是雪之下阳乃在场，估计又会对他改观一番了——他面对别人和面对妹妹几乎是两种表情，好似戴久了口罩、刚摘下时那番的清爽自然。
　　不过很快，天空寺悠便回到了平时的冷静，直接叫出系统面板，翻看着那一排奖励提示纪录。
　　“虽然雪之下阳乃给的二十一万还是被系统吞了，但只要接下来努力和她加深关系、做好男友的职责，应该就可以从她身上全部赚回来……等等，『满足』她就会任务结束吗？那得做好长期规划才行，要不然下一位更难搞就麻烦了……”
　　就像在挖矿一样，再怎么难对付的矿洞，只要知道了该怎么挖、剩下的就是惟手熟尔。
　　而租借男友这个身份，就是系统提供给他最合理、最好用的矿镐，那自然是要淋漓尽致地利用到底！
　　因为是双赢的局面，两人的感情又正好是建立在金钱的桥梁上，这让天空寺悠算计起雪之下阳乃来，半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然后，是其他奖励。”
　　他的视线锁定在某条提示上。
　　「体能（爆发力、持久力）轻微提升」……这是唯一一条有关身体素质的奖励。
　　几番尝试过后，天空寺悠发现，这个「轻微」是真的很轻微，至少他没有感觉到奔跑速度有明显的增长。
　　估计要把以前的体能纪录翻出来，再以现在的身体素质测试一次，才能知道到底提升了多少。
　　这方面就先略过。
　　技能奖励时常伴随着金钱而来，赚了两万円的同时，他身上也多了五样技能——投掷、化妆、短篇小说写作、安眠曲、按摩，从熟练级到完美级都有。
　　要测试的话，可以先把熟练级的技能用掉，剩下的就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只能使用一次，不知道这个一次的范围在哪、也不知道能不能从雪之下阳乃身上刷到重覆的技能，还是谨慎点对待会比较好。
　　“熟练级的有按摩和短篇小说写作……嗯，先回家吧。晚餐前应该能写完一篇短篇小说，在家里也比较好尝试按摩。”
　　至于按摩的尝试对象，那不用说，当然是……自己。
　　怎么可能拿妹妹当实验对象呢？要是出现了什么糟糕的反应该怎么办？
　　只有这次按自己没问题，下次再刷到按摩技能的时候，他才能放心地对穹『下手』。
　　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安排好，天空寺悠下意识抬眸，望了眼七月午后的暖阳。
　　天气罕见的平和，没有可以蒸发汗水的高温，悠悠白云埋伏在遥远的苍穹边上，偶尔才飘来几朵。
　　“……新的生活，就从现在开始了吗？”
　　嘀咕着，他莫名笑了下后，便朝着车站的方向迈步走去。

第十章 完美级的体验
　　JR涩谷站。
　　随着人流前进，天空寺悠正打算走向剪票口时，被一旁的喧闹人潮吸引了注意力。
　　凑近一看，原来是街头钢琴演奏——某家知名钢琴厂很常举办这样的宣传活动，将钢琴放在车站、音乐活动场所等地供参观者自由弹奏，不少油管主或直播主就会为了提高人气，在这种人流众多的地方进行街头演奏。
　　就像现在，一位油管主和她的团队已经准备好了拍摄场布，和周围的民众打了声招呼后，开始弹奏最近挺火的一部动画OP。
　　不少民众也拿起手机，想要记录下这场恰巧遇见的演出。
　　站在人潮外围，天空寺悠看着那位气质清秀文雅、脸蛋被口罩遮住的油管主轻轻落指，流畅地弹奏出悦耳的前奏。
　　想了想，还是驻足聆听了起来。
　　“猪油骨，拿来撸～”
　　旁边有人顺着旋律轻唱了起来，天空寺悠则将视线转到了系统面板上，摸了摸下巴，面露沉思。
　　五分钟过去之后，油管主结束了弹奏，天空寺悠跟着围观群众一起拍手，然后等对方收拾好拍摄器具、起身离开，附近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之后，自己坐到了钢琴椅上。
　　手指敲下一个键，声音清脆，是台好钢琴。
　　“虽然我也听不出来好坏就是了。”
　　吐槽了自己一句，天空寺悠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安眠曲（完美级）一次」的奖励，在内心问道：
　　‘系统，如果我想用钢琴弹安眠曲的话，这个技能能让我学会怎么弹钢琴吗？ ’
　　系统没有回答，只是安眠曲的字样微微发起光来，似乎在显示『现在可用』。
　　那应该是可以的意思。
　　在天空寺悠得到的五个技能奖励中，唯有「安眠曲」是完美级的奖励——照理来说应该要把最高等级的奖励留下来，就像最喜欢吃的草莓要放在最后吃那样，要试验技能的话，熟练级、达人级应该都是比较好的试验对象。
　　但天空寺悠却不这么打算。
　　越早熟悉系统的各种功能越好，三种等级的技能他迟早都会试，再加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到安眠曲这种技能……
　　倒不如现在就测试看看，所谓的完美级到底能完美到什么地步。
　　‘使用技能。 ’
　　心里默念着，「安眠曲（完美级）」瞬间消失在系统面板上，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被什么东西所附身的诡异感。
　　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琴键上，背脊挺直、坐姿优雅而自然，右脚轻轻地踩住了延音踏板，呼吸下意识地变轻。
　　——说到安眠曲，天空寺悠比较有印象的，是前世偶然听到的《哥德堡变奏曲》。
　　1742年出版，为巴赫的学生哥德堡拜托巴赫谱曲，演奏给当时患有不眠症的凯瑟琳伯爵。
　　除开第一段以萨拉班德舞曲的主题开头，还有最后一段回到主题的平淡结尾，全曲共有30段变奏，变奏3个一组，以卡农的方式表达：一位齐声的卡农，二为二度卡农，三为三度卡农……此后达到第九个卡农后，第十变奏为四声部的赋格，之间不断出现创意曲、托卡它、咏叹调等各种形式。
　　这是音乐史上规模最大，结构最恢宏，也是最伟大的变奏曲，难度自然不用说，哪怕是职业钢琴家也不一定弹得来。
　　最重要的是，这首曲子最长有八十分钟……没有一定的体力绝对弹不下去。
　　要说安眠曲的话，只有《哥德堡变奏曲》最能考验系统的能力——所以哪怕心里有些忐忑，天空寺悠还是将完美级技能用在了这首曲子上。
　　“那么，要开始了。”
　　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心神瞬间沉静了下来，仿佛整个喧闹的车站都从意识中消失了一般。
　　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这座琴。
　　手指轻轻落下，第一个音弹入耳膜，像水面上荡起了一圈波纹。
　　随后，一圈圈波纹自然而然地扩展开来。
　　手指只生疏了不到一秒，旋即轻巧地上下飞舞；就像状态最颠峰的巴赫从过去穿越到了自己身上，复杂的曲谱在脑海里清晰浮现、指尖则毫无窒碍地理解完毕，将每个音符、每段变奏都完美地弹奏出来，身体也随着旋律而轻轻摆动。
　　演奏时所需要的感情也被他包裹在琴音中，每一处的跃动就像一位歌姬在深情呤唱，婉转而动听。
　　这种对某样事物完美掌控的感觉，甚至可以让他边弹奏、边慢慢地更改曲谱，让一小时上下的原曲逐渐缩短，又保证能将曲子的魅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天空寺悠闭着眼，一边持续演奏，一边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变化。
　　系统给予的完美级技能，并不是让他将身子交给巴赫掌控，而是给予他足以弹奏这首曲子的完美级技术，并且将需要用到的乐理知识、演奏技巧灌输到他的身心之中，让他直接成为一名钢琴大师。
　　如果没有安眠曲和次数的限制，他甚至可以靠这项技能出名、赚钱，以钢琴家的身份挤身上流圈子。
　　现在的话，大概就只能测试一下系统能做到什么地步，顺便让在场的听众崇拜一下自己吧？
　　“不过，就算只有一次，我也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的。”
　　不再凭着直觉和熟练的手感去弹奏，天空寺悠边理解着曲谱的构成，边利用系统给予的大师级乐理知识，去思考如何让新手用最快的速度学会弹琴。
　　如果顺利的话，他就能直接从系统的身上耨毛，把用完就丢的奖励，榨出最多的价值！
　　△
　　“我知道，第二卷绝对会写好给你看的！……别人看不到有趣的点？这才证明了我的作品并不肤浅……你说的我都懂，但町田编辑，我这种类型的恋爱小说要加什么对立型角色？你就不觉得老套吗？”
　　大步走进了车站，霞之丘诗羽边对电话里的编辑喊着赌气似的话，边冷着一张成熟俏丽的脸蛋，视线锐利地直盯前方的所有事物。
　　拜此所赐，基本不敢有人挡在她的前方，像是怕多逗留一秒就会被黑色的利箭所刺穿一般。
　　『霞诗子老师，我能明白你的坚持，也相信你的能力……』电话那头，町田编辑微顿了半秒，轻叹声气。
　　『但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第一卷没有再版的情况下，只要第二卷依然没有起色，你的《恋爱节拍器》就会被腰斩，最多就出到第三卷。』
　　她以最温和的语气，说出了对霞之丘诗羽来说，最为残酷的定论。
　　“……”
　　将嘴唇咬得发白，霞之丘诗羽沉默了半晌后，垂着脑袋低声道：
　　“……我明白的。就这样，我继续取材去了，谢谢你的建议。”
　　听不出感情的声音落在空处。
　　通话切断，她缓缓放下了手机，手指用力到洁白的手背都冒出了淡淡的青筋，正轻微地发颤。
　　长长的黑发垂落，在发丝掩盖的阴影之下，霞之丘诗羽咬着银牙，按捺不住的焦躁在眼底浮现。
　　“加新角色……确实，第二卷的大纲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平淡，要提高冲突性，加入新角色是最快的方式……”
　　“不对，说不定不是剧情的问题，只是宣传不足而已。毕竟读者回函的好评率都很高，只要能让更多人看到的话……”
　　不自觉地咬起大拇指指甲，边朝剪票口走去，霞之丘诗羽边整理着脑内繁杂的思绪，顺便让烦躁的心情缓缓冷静下来。
　　这时，却有一道清亮婉转、却又俏皮轻快的琴声从旁传来。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一台彩绘钢琴前，有名戴着口罩的少年舞动着修长纤细的十指，令人眼花撩乱的指法正落在琴键上，让优美动听的琴声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安静了本应嘈杂的涩谷车站。
　　霞之丘诗羽愣愣看着那边，直到围起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是……”

第十一章 霞之丘诗羽，开始尾随……呸，跟踪……呸，观察。
　　没听过的钢琴曲。
　　虽然对音乐没有研究，基本没有多少音乐鉴赏力。
　　但正因如此，霞之丘诗羽才能站在听众的角度上，发表自己最直观的感想——
　　这首曲子很好听，演奏者弹得也很好。
　　十指滑动出一连串跳动的音符，目不暇接地让琴键起舞；音符从空气沉入了意识的深海，抚平著游客一路行来的燥热、忙于通勤时的疲惫。
　　若要说个印象的话，那就好像自己躺在了欧式城堡中的大床上，身边有位宫廷音乐师为患了失眠症的自己而演奏；琴声悠扬响起，在旋律的包围中，自己则逐渐放松了精神，缓缓地陷入梦乡。
　　“职业的吗……”霞之丘诗羽不由感慨。
　　每段的旋律都在变，偏偏全都毫无违和感地连接起来，好似这首曲子本来就是如此完美——虽然戴着口罩，但依然能看得出演奏者的年轻，和这首复杂多变的曲子并不相符。
　　走到了人群外围，职业习惯地观察了半晌后，霞之丘诗羽才做出对方是个职业钢琴师的判断，开始闭眼细听起来。
　　“♬～♫～♪～♬～♩～”
　　琴声悠悠，婉转入耳。
　　越听就越觉得好听，缠绕在她眉眼间的烦躁和不安，逐渐缓和、轻快，化作一片舒畅安详。
　　哪怕只有此时此刻，霞之丘诗羽也将写作遇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不再思考自己该如何改变、不再思考要怎么贴近读者们的XP，而是放空了自己，安静地卧倒在旋律构成的大床上。
　　伸直身体、撕裂衣裳，抛开所有不需要的赘物，用最舒适、最柔软的姿势，难得一次，让自己完全地放松下来。
　　“……”
　　嘴角泛起了微笑，霞之丘诗羽双手抱胸，脑袋不时轻点，任由柔顺的黑发垂落颊边。
　　要不是知道这是在外面，是JR涩谷站的地下通道，她可能……不，是一定会被这首曲子所『催眠』，倒头就睡！
　　最近为了小说的事情，她已经烦心好几天、睡都睡不安稳；别说越来越容易暴躁的脾气，就连皮肤都因为内分泌失调而每况愈下。
　　真希望这首曲子能长一点，就算弹到晚上也无所谓……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一道尾音悄然落下，旋即阒然无声。
　　未等掌声响起，霞之丘诗羽便反射性地睁开眼，望向了钢琴前方的那位少年。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旁围了一圈满满的听众，似乎惊讶地挑了下眉，旋即抓起一旁的随身包，弯着腰垂着头，安静低调地钻进了人群中的空隙。
　　……等等，竟然跑了？
　　霞之丘诗羽愕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朝身旁张望两眼。
　　确实，哪怕是熙来攘往、不愿驻足的车站，也会有人愿意为了一场的精采演奏而驻足，甚至还不少。
　　他的琴声就像一张大手，将游客抓了过来之后，还让他们留在原地、品味无穷。
　　这是一场『完美』的演奏，哪怕琴前早已无人，琴声却依旧回荡在听众的脑海里，为之愣神恍惚，久久难以消散。
　　所以，他才能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悄地逃进了人群中。
　　而霞之丘诗羽并不同。
　　虽然也很享受方才的琴声，但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那名弹完琴就溜的少年。
　　一种若有似无的灵感从心底冒了出来，正低呼着让她去抓住他、去了解他的故事。
　　当然，这并非一见钟情的恶俗戏码，霞之丘诗羽只是想取材而已。
　　因为，足以让《恋爱节拍器》翻身的点子就在对方身上——作家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一个年纪轻轻却有着大师级琴艺的少年，未曾听闻的曲子、张扬却又低调的行事准则……背后绝对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故事！】
　　脑海中才刚浮现出这个想法，霞之丘诗羽瞬间连脑补出了数个剧情和补充设定，瞳孔不自觉地微缩而起，贝齿咬住粉嫩的唇瓣，恨不得当场拿出电脑将点子全都记录下来。
　　因写作碰壁而被压抑的创作欲望，正和急促的呼吸一起，开始沸腾、昂扬，彻底兴奋了起来。
　　此刻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霞之丘诗羽这名普通的高中美少女，而是新锐作家——霞诗子老师！
　　“哼、哼嘿嘿嘿……”
　　唇角勾起，她忍不住低笑几声。
　　少女的眼底闪烁起垂涎欲滴的渴望，配上那张潮红的脸，宛若一名发情中的痴女。
　　但这却代表她已经进入了写作状态，灵感文思泉涌之中，只要给她笔纸或者电脑，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创造出最好的内容。
　　“不过……还不行。”
　　霞之丘诗羽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炽热而颤抖的双手，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同样默默地退出了人群中，朝剪票口迈开了黑丝长腿，一步一步踏在地上，越来越快。
　　这时身后才爆发出迟来的掌声，还有人询问刚才弹琴的人去了哪里……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她现在只在意一件事情：
　　“『养分』还不够……要再更多，更多……”
　　低喃着，一双鲜红的眼眸仿佛亮起了光芒，直直锁定向不远处、那个若无其事地越过票口的男性背影。
　　——创作的养分，就在他身上。
　　只要尽可能地了解对方的故事，再将现实和自己的脑补融合，或许真的能设计出一个让读者、编辑都能拍案叫绝的角色和剧情！
　　虽然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但对霞之丘诗羽来说，如果能让作品变得更好，那么适当地放弃一些矜持和节操，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可是作家，为了作品而奉献灵魂的作家。
　　“《节拍器》第二卷的关键，可不能让你逃掉。”
　　这么说着，霞之丘诗羽露出了愉快的微笑，素手撩起墨染的长发，跟在了少年身后的不远处。
　　虽然对相貌很有自信，但霞之丘诗羽认为，对方是个喜欢低调、不想被狂热粉丝打扰的大触。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跟踪……先从观察开始吧！
　　△
　　叮——
　　双手从键盘上离开，天空寺悠睁开了双眼，指尖还隐约有些颤抖
　　将一小时以上的《哥德堡变奏曲》删减修改到二十分钟的版本，也代表他在这里弹了二十分钟的琴——
　　有点累，继续弹的话，可能没办法维持完美级技能的持续。
　　这大概就是完美级技能的唯一缺点了——不会提高他的硬件效能，要是跟不上技能的消耗，不是无法发动就是会直接中断。
　　这么想着，他从钢琴上挪开视线，身体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
　　吓到的。
　　天空寺悠知道有不少人在旁边看着自己演奏，却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
　　那群乌泱泱的人潮在钢琴外边围成了一圈，都是一脸沉浸享受的模样，氛围安静而古怪。
　　——啧啧啧，这就是完美级别的威力？
　　感觉就跟开音乐会一样，容易让人沉迷、忘记时间的流逝啊。
　　确认了表现效果之后，天空寺悠就打算直接开溜了。
　　他戴着口罩，倒不怕弹琴的视频被传到网上然后出名；网路上多的是大佬，也不缺他一个。
　　但现场被围住，那可就不一样了——
　　往小点说会被人搭讪，往大点说会延后他回家和穹吃饭的时间。
　　所以趁那些人还没从刚才的完美演奏中回过神，天空寺悠就迅速钻出了人群，越过剪票口、踏上了月台之后，才拉着口罩松了口气。
　　“呼……下次还是别那么张扬了。”
　　这种明星级待遇，还是交给喜欢受人瞩目的家伙享受就好，他敬谢不敏。
　　转起酸软发麻的手腕和手指，天空寺悠抬头望了眼列车时刻，收回视线的时候，斜后方有一名黑发少女，恰巧映入了他的眼帘。
　　她穿着清爽却不显肉的夏装，将那对前凸明亮的曲线矜持地展示出来；底下则是一对比例完美的大长腿，黑丝勾勒出隐约的肉色，在午后的斜阳中闪烁起诱人的光泽。
　　指尖白皙，夹住了文库本的扉页，让她看上去比起模特，更像是一名知识渊博的文学少女。
　　只瞥了那么一眼，天空寺悠便礼貌地收回视线，心底却不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为此深深感慨了起来：
　　“比起白丝，穹其实更适合黑丝啊……”
　　至于那位黑发少女的长相，他没看到脖子以上，所以不知道，也不在意。
　　飕——
　　车厢的残影划过眼前，掀起了城市的晚风。
　　天空寺悠走上电车，苍穹染了一层暮色，悠远的很辽阔。
　　就快到家了。

第十二章 我真不是萝Ｏ控
　　在电车上思考着系统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站。
　　走出车站时，天空寺悠发现那个巨如黑丝大长腿，竟然跟自己是在同一站下的……
　　好奇之中，他抬起视线，总算看清了她的样貌——和姣好的身材完美符合，她的气质文静成熟，容仪端庄秀丽，白色发箍搭在墨染般的柔顺长发上，微微一笑便如诗如画。
　　是可以直接艺人出道的清楚系美少女。
　　“虽然不认识，但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这脸……”
　　收回视线，天空寺悠歪了下头，沉思五秒之后，就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估计是路上偶然碰过几次吧？毕竟在同一站下车。
　　没有过多在意这名美少女，天空寺悠摘下口罩，呼吸了下新鲜的空气后，便朝自家方向走去。
　　此刻，时针已然压进了傍晚的角度。
　　地平线泛起橙光，深灰色的路面披上了一层鲜艳的夕照，坡道的景色便在眼前缓慢地延伸开来。
　　参差可见的住宅区中，隐约流露着恬静的气息。
　　哪怕是喑哑的乌鸦啼鸣，也安详地溶入这片日常景色当中。
　　沿着熟悉的街道，天空寺悠从篮球场旁经过，拍球声、呼喝声，还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熟悉却又陌生地传入耳里。
　　以前的「他」也在这里打过篮球，就那么一次，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篮球天赋，就没再碰了。
　　像这种建立在住宅区附近的篮球场，平日最多是那些精力旺盛的小男孩在使用，国高中生通常会选择在学校的球场上耍酷，而中年人只有假日空闲才会过来打个两场。
　　毕竟在这里，篮球远远没有棒球和足球受欢迎。
　　在球场外脚步微顿，天空寺悠很快就收起了思绪，继续向前。
　　一颗橙红色的篮球忽然滚到了脚下。
　　“那个，不好意思！”
　　稚嫩的女音从球场那边响起，天空寺悠边捡起球，边转头看去。
　　一名粉色短发、绑了个侧马尾的小女孩站在球场边缘，朝他挥了挥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可以请您把球扔回来吗？不小心滚过去了……”
　　和她一同，球场上还有四名年幼的女孩，也颇有礼貌地对他喊着：
　　“麻烦您了！”
　　“拜托啦～”
　　“麻、麻烦了……”
　　“哦～请大哥哥把球丢给我们吧～”
　　视线朝那几人身上一扫，天空寺悠不由略感惊讶。
　　是住在附近的小学生吗？虽然其中一个的身材有点像高中生……不过女孩子打篮球，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并非性别歧视，而是事实——至少经过这座球场好几次了，他第一次看到有女孩子在里面打球，而且还是一群年幼的可爱少女。
　　‘等穹的身体稳定之后，或许可以带她来这里，和她们一起打球运动吧？ ’
　　想到这里，天空寺悠就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很期待看到家里那个病弱妹妹，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
　　“那你们接好了。”
　　朝小女孩们和善地点了点头后，天空寺悠就准备把球扔回去。
　　这时，他灵光一闪，忽然叫出了系统面板，看向技能栏。
　　果不其然，「投掷（达人级）」的奖励正隐隐发着光，显示可以使用。
　　这是他最先从雪之下阳乃身上得来的奖励，比安眠曲什么的更有用处，留着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用到。
　　不过现在使用，有两个好处：
　　一是熟悉技能和达人级的效果，正好可以跟不久前的完美级体验做比较。
　　二是让小女孩们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听她们以娇脆的嗓音喊出“大哥哥你好厉害～”，从而获得扭曲的满足感……
　　什么的，有七成是开玩笑的。
　　天空寺悠虽然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女性，但还没鬼畜到连小学生都不放过的地步。
　　他只是认为，初期的技能可以用来投资，只要雪之下阳乃这个矿坑不塌，他很快就能得到更多更有用的技能，没必要在这方面做出节省。
　　毕竟，有句名言也曾这么说过：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综上所述——并不是为了在小学女生面前耍帅，而是为了更加光明的未来，天空寺悠毅然决然地使用了投掷技能！
　　双手颤抖了一瞬，又迅速恢复稳定。
　　他把球往地上拍了拍，手法不免有些生疏，但当他捧起篮球、做出投篮姿势的瞬间，双腿、腰间、手臂的线条却宛如一架弹弓，蓄势待发地绷紧而起，双眸也直直盯着篮框，浑身散发出『这一球我必中』的自信气势。
　　‘达人级就是这种感觉吗……’
　　沉下心神，天空寺悠默默体会着。
　　达人级和完美级之间果然有很大的不同，只是持着球，那股落差感马上就出来了。
　　但还没等他仔细去分析其中的差异，篮球场那边就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那个……大哥哥？”
　　回过神，发现五名小萝莉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要拿着小学生的篮球不放。
　　怕被误会成萝莉控，天空寺悠只好暂时放下研究的念头，朝她们笑了笑。
　　“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投一球试试看吗？”
　　“诶？”为首的粉发小女孩诧异眨了眨眼，来回看着他和篮筐，有些犹豫地开口：
　　“可以是可以，但这个距离……”
　　大概超过了三分之二个篮球场——也就是大约二十米左右的长度。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职业球员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一发入魂吧？
　　‘只是手痒想投投看吗……’
　　小女孩很快就想到了这点。
　　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拉着自己的伙伴们退到一旁，准备随时帮这位有点幼稚的大哥哥捡球。
　　发现了她这明显就是不信任自己的动作，天空寺悠却也不觉得意外——如果不是对『技能』抱有信任，他同样不认为自己能进得了这颗球。
　　所以没说什么，只是在心底做好了准备，小跳而起的同时微抬双臂，让篮球在这瞬间和橙黄的夕阳重合。
　　——樱木曾经说过，左手只是辅助。
　　身姿在半空中挺直，右手猛然发力，将篮球斜上弹出、在半空中划过弧线。
　　每一寸的肌肉，篮球从指尖脱离的感触都清晰地传进了神经之中。
　　千锤百炼的技术贯穿全身，让他以行云流水的姿势投出了这一球，随后轻巧落地。
　　‘……听说篮球打久了，出手的那瞬间就能明白这球会不会进，原来是真的啊。’
　　心里如此感慨着，天空寺悠转身离开了原地，顺便扭转着手腕和手臂，想趁技能效果完全消失之前、多少记住那种投哪中哪的感觉。
　　至于结果，不用看就知道了。
　　飕！
　　篮球空心进框的声音清脆，在背后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女孩们更加悦耳的惊呼。
　　“进、进了！？”
　　“呜喔喔喔！好帅的跳投啊！”
　　“看、看起来不像是瞎蒙的呢……”
　　“哦～大哥哥好厉害，比日向厉害得多呢～”
　　“那个跳投姿势……”
　　“……”
　　面对将一切的纷扰和喧闹全都包容的唯美夕阳，天空寺悠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一脸的神清气爽。
　　“啊，爽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这技能，用得值了！
　　△
　　躲在电线杆后，目睹着这一切的霞之丘诗羽，不由皱起好看的眉，在文库本伪装的笔记本上记下了一条资讯。
　　“表现欲强，还是个萝莉控……啧，人不可貌相啊。”
　　明明长相是个标准的帅哥，刚才的投篮看上去也有职业选手的水准，人设都已经往文武双全的完美型角色贴近了……
　　结果，竟然是个犯罪预备役？
　　“不过，正是这种『异常』的地方，才会有更多的故事性存在啊……”
　　嘴角浮现出略显狂热的笑容，霞之丘诗羽从电线杆的阴影中离开，遥遥地跟了上去。
　　被和谐两次就不放图了，我自己享用.jpg

第十三章 呵，有趣的男人
　　天空寺悠是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巷口处，察觉到自己被跟踪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巨如美少女应该不会跟踪低调美少年的才对……
　　只是当他警觉起来，并透过手机观察着后方的景象，发现哪怕是刻意走进人烟稀少的小巷，也总会有一道边走路边看书的身影跟着自己之后，才不得不接受对方的确在跟踪自己的现实。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天空寺悠可不认为自己有帅到会被美少女尾随的地步，思来想去，可能性最高的还是自己在涩谷站的那场演奏，成功吸引了一名『粉丝』。
　　只是对方既不找自己搭话、也没有用渴望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就只是遥遥吊在身后的举动，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是谁？她想做什么？她到底是馋我的身子还是技术？
　　不论如何，就算这种程度的跟踪还没到犯法的地步，天空寺悠也不会视若无睹，让对方一路跟着自己回家。
　　哪怕这个人胸大腿长又很漂亮，任何触犯到自己隐私、甚至有可能危及到穹的行为，天空寺悠都绝对不会容忍。
　　嘴角微微一撇，似乎露出了冷笑。
　　他蓦地转身，走进了一处路灯稀少、光线昏暗的巷子口。
　　△
　　“被发现了吗？”
　　早在他领着自己七转八拐、刻意朝人少的地方走时，霞之丘诗羽就明白，这次的观察差不多该结束了。
　　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她又不是专业的跟踪狂，跟到现在不被发现才叫奇怪。
　　最重要的是，她在这段过程中获得的东西。
　　霞之丘诗羽从未如此深刻地观察、或者说专注于某个人的日常举止，去猜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这无疑给霞之丘诗羽带来了一次新的体验，并对人物刻划有了更加入骨的心得。
　　【要让角色真实地活起来，首先要去观察，真实的人类到底是怎么活的。】
　　走路时的习惯，眼神注目的地方，和小学女生搭讪时的表情，投篮时的自信和潇洒，碰到她这种跟踪别人的变态时的反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创造角色、让小说更加生动的必备条件，是所有作者都该练好的基本功。
　　而过去的她，虽然有着令同龄人汗颜的写作天赋，却显然没将基本功练到扎实，才导致了如今面临三卷腰斩的悲惨下场。
　　所以，哪怕还没挖掘到少年琴师背后的故事，霞之丘诗羽也不后悔让自己冲动这一次。
　　收获实在太丰富了。
　　她现在恨不得赶紧找间酒店开房，掏出电脑先码个一天一夜再说，生怕灵感不知不觉就从指缝间溜走，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但在那之前，还是得跟他做个『了结』才行。
　　“来吧。”
　　狂热过后，便是坦然。
　　霞之丘诗羽轻轻吸了口气，将笔记本收起，跟着他的脚步，神情平淡地走进了那条路灯稀少、有些阴森的小巷子。
　　被人跟踪的感觉很不好受。
　　作为女性、或者说身材容貌都为顶尖的美少女，霞之丘诗羽对此十分明白，她也做好了向对方解释、赔罪，以及感谢的打算。
　　当然，防狼喷雾器和警报器已经握在了掌心，在这条仿佛随时都会有流氓、流浪汉冲出来架走她的小巷中，准备好保护自己。
　　喀——
　　脚步声在莫名安静的夜色下十分明显，虽然想保持着平静的心态，但霞之丘诗羽还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手心冒汗、心跳加速，她边紧紧抿住了唇，边慢慢越过拐角，亦步亦趋地踏进了阴影大于光线的巷子里。
　　天色早已转为薄夜，黑云翳月，突兀出现的鸟鸣，好似被扭曲成了嘶哑的吼声。
　　看着谁也不存在、空荡而安静的前路，霞之丘诗羽下意识抱起了双臂，以此获得些许安全感。
　　“啧，真是恶趣味啊……”
　　她心底明白，这大概就是『故意带着跟踪者到无人的地方，并且绕到对方身后，趁对方在惊讶跟丢了的时候，淡然问出：“你是在找我吗？”这句经典台词』的套路。
　　或许还想用这里的环境吓自己一跳吧？
　　毕竟前面绕的那段远路，那家伙有无数机会可以堵住自己，却到现在才打算这么做。
　　所以才说是恶趣味。
　　这么想着，她走到这条巷子的中间，左右看了看岔路，还是没发现人影。
　　‘估计是一进巷子就拔腿狂奔，并在这里绕路回去，准备从后面偷袭我。 ’
　　拿出侦探小说中的主角思维，霞之丘诗羽信誓旦旦地做出了判断，信手撩起柔顺的黑色长发，嘴唇不由泛起了微笑。
　　“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就让你吓这一次吧，少年～”
　　她可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玩闹似的心态让霞之丘诗羽轻松了不少，猜到对方的下一步后，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略显焦急地四处张望起来，脚步因为恐惧和不安而慌乱，就像个误闯禁地的胆小少女。
　　然后走呀走的……
　　十分钟之后。
　　霞之丘诗羽停下脚步，视线猛然向后一扫，再抬头望向墙壁上任何可以站人的地方。
　　“人呢？！”拆下了演技，她有些抓狂。
　　说好的套路呢？
　　怎么这条巷子都来回走了两三遍，她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难不成撞鬼了？
　　“……不，不对！”
　　酒红的双眼倏地瞪大，霞之丘诗羽微张小嘴，这才反应了过来：
　　“我被耍了？！”
　　对方带着她进到巷子里，根本没有抓住她问出原因的打算，而是懒得再继续『遛狗』下去，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她放生！
　　自己猜中了对方的恶趣味，却没猜中他完全不在意『美少女跟踪事件』的解答，不按套路出牌地直接甩掉自己！
　　“呵……”
　　想通了这点之后，霞之丘诗羽忍不住握紧双拳，丰满的胸口因愤怒而上下起伏着，脸上咬牙切齿地挤出笑容，森冷的笑声从齿缝间传出。
　　“有趣的家伙！”
　　总算说出了这句恶俗的台词，她却半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想用笔记本砸人。
　　如果说这就是擅自跟踪他的惩罚，行吧，霞之丘诗羽认了，还没心眼小到就这样记下仇来——
　　但也不可能就这样自认倒霉。
　　大部分女孩子都是任性的，哪怕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被对方报复回来的时候还是会心里有气、胸口颤抖。
　　至于冷，这七月中的天气还不至于。
　　深呼吸平复好情绪，霞之丘诗羽面无表情地朝巷子口走去，却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了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墙壁，她在上面发现了一张被胶带黏住的纸条，似乎是匆忙写的，字迹有些潦草：
　　『我先回家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或者能不能看到这则留言。
　　总而言之，如果真的有事要找我，你可以在我们偶然相遇的某天主动过来跟我搭话。
　　我人很好的，只要你别跟踪我，有事都可以说，视情况不收钱。
　　反正再有下次，我会选择报警。
　　最后，巷子很黑、喊起来不一定有人能听到，所以回家的路上请小心。
　　感谢这附近治安还算不错吧，跟踪狂小姐。』
　　“……”
　　霞之丘诗羽沉默着，看完内容后，缓缓将纸条揉成了纸球。
　　想要随手扔在地上，但她犹豫了下，还是将其放进了包包里。
　　“竟然还给跟踪狂留言……这家伙的脑袋，果然不怎么正常。”
　　偏偏语气又那么礼貌，威胁和关心并济，让她就算想生气地说“这仇，老娘记下了！”，都自知理亏地气不起来。
　　嫌弃似地轻叹口气后，霞之丘诗羽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今天的最后一条：
　　『和萝莉控无关，他不是个正常男人，不能以常理判断。』

第十四章 我相信我自己
　　“这年头，怪事和怪人都特别多啊……”
　　确认巨如黑发美少女安全地走出小巷，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这才起身离开了藏身的阴影，朝回家的真正方向走去。
　　掏出手机，他回复起穹第十三封『你怎么还不回家？』的讯息——
　　“路上被黑丝长腿美少女给搭讪了，所以晚了点。”
　　『？？？』
　　“因为没有我妹妹漂亮，所以我狠狠拒绝了她，让她哭着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
　　『哈啊？傻不傻啊，你是妹控吗？』
　　“说实话而已。我很快到家，再五分钟。”
　　『快点。』
　　要是再晚回家，估计穹真的会用双马尾勒死自己吧？
　　网路订的披萨已经到了，她却怎么也不肯先吃，宁愿饿肚子也要等他回来——然后饿肚子时产生的怨气，全都会发泄在他身上。
　　“嘛，不过问题的确在我身上就是了。”
　　他抓了抓头发，反省了下自己。
　　本来可以很快解决的事情，就因为他想给跟踪狂小姐一点教训，才拖到了现在还回不了家。
　　早早甩掉就行了，何苦于自作自受呢？
　　“难不成，其实我对身材好的女性也很有兴趣？”
　　不应该啊，我明明……
　　面色凝重地确认着自己的好球带，四分多钟后，天空寺悠总算回到了家门前，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慢死了！”
　　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迎接才刚踏进玄关的他。
　　天空寺悠无奈一笑，手掌放在抱着黑兔玩偶的少女头上，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银亮发丝。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沉默了半晌，脸上的不满和不安逐渐消退，春日野穹微微抿唇，视线垂落地面，安静地站在原地任他摸头。
　　直到隐约有咕噜声从她平坦的小腹中传来，她才红着小脸拍开他的手，转身小跑走进客厅。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
　　天空寺悠脱下鞋子，朝洗手间走去。
　　春日野穹就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从自己身前经过，然后小鼻子嗅了嗅，猛地皱起了眉。
　　“等一下！”
　　“啊？”看着她忽然抓住自己衣角的动作，天空寺悠满脸不解，“怎么了？”
　　穹没有回答，而是拉起他的手臂、将袖口凑近了鼻尖，又用冷冰冰的语气叫他把头低下，在衣领、颈边各个地方都闻了一次。
　　随后，微微眯起了褐色的眼眸，她像只追寻猎物的警犬般，将天空寺悠的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
　　“悠，你今天没有上班吧？”穹沉着声音问。
　　“是这样没错……”看着她这副寻找『证据』的模样，天空寺悠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顿时无语地扯了下嘴角。
　　“我的妹妹啊，难道你还懂抓奸？”
　　“只是闻到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觉得好奇而已。”春日野穹冷哼了声，向后退了一步，将黑兔玩偶紧紧抓在身前，有些凝重的视线盯上了他的面庞。
　　“没有上班，那你是跟别的女生约会去了？谁？是你以前说的那个由比滨结衣吗？还是刚才搭讪你的那个女生，真的对你下手了？”
　　“这又关由比滨什么事了……你别乱猜啊。”天空寺悠忍不住抚额。
　　暑假前对她随口说过的事情而已，没想到她念念不忘地记到了现在。
　　怎么说呢？自家妹妹不只懂得很多，在某些方面更是比猎犬还要敏锐，实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先读过了剧本……
　　又或许，这只是大醋桶的特有技能吧？
　　不过，原来我身上有雪之下阳乃留下来的香水味吗？
　　天空寺悠微微皱眉，也闻了闻刚才穹重点关注的那几个地方，却什么都闻不出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和雪之下阳乃几乎没什么亲密接触，又从涩谷回来那么久时间了，连麦都劳的味道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又怎么可能会残有雪之下阳乃的香水味？
　　他不禁用奇怪的眼神望向春日野穹。
　　“怎么？你是想说我多管闲事吗？”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小脸微微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满。
　　“悠根本没有挑女生的眼光，要是被坏女人骗了，最后可能连我都会遭殃！”
　　天空寺悠挑起眉头。
　　“你又知道我没有挑女生的眼光了？明明我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穹卡壳了一下，扁起嘴犟硬地回：“我就是知道！”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想跟她辩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而且，穹说他没有挑女生的眼光，根本就是在自己骂自己。
　　谁让他的审美就是春日野穹这种类型呢？
　　娇小可爱，蛮横任性的同时又时常露出怕寂寞和爱撒娇的一面，心思单纯却能通达事理——简直就是上帝制造的完美作品。
　　要不是妹妹拉偏自己的眼光，面对雪之下阳乃、跟踪狂小姐这类的美人，他的裤子或许真会动那么一两下。
　　……然后这里要再郑重声明一下，他真的不是萝莉控，只是喜欢年轻的女生而已。
　　年轻的女孩子，连女孩子自己都喜欢了，更遑论男孩子。
　　“知道就知道吧，我去洗手了。”
　　他重新迈步走向厕所。
　　这次，穹没有拉住他。
　　却有一道蚊鸣般细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手搭在厕所门上，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回答：
　　“当然。”
　　“就算以后交女朋友了……悠也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对吧？”
　　下一刻，那带着颤抖的声音，便被坚定的语气所覆盖过去。
　　“我相信我自己。”
　　“相信？”
　　“嗯，天空寺悠永远不会离开春日野穹，永远不会让她变成一个人——我是这么相信的。”
　　水声哗哗响起，他轻笑一声，故意拉长着声音道：
　　“没办法，谁让穹是个怕寂寞的孩子呢？为了不让她害怕到哭出来，我也只能负起责任，养好这个家里蹲妹妹了啊～”
　　“我才没哭呢！”穹高高鼓起了脸颊，泄愤似地踢了两下门框，“你今天晚回来我就没哭……不对，是根本没哭过！”
　　“好好好，别说这个了，去吃饭吧。”
　　擦干手，离开洗手间，天空寺悠看向了拿起兔子挡住脸蛋、却藏不住通红耳根的春日野穹，笑得温暖。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试探似地抬起眸看了他一眼，碰触到那抹笑容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软化了下来。
　　“……悠。”
　　这么轻声说着，将白皙的小手朝他伸出。
　　“我在。”
　　大掌牢牢握住，天空寺悠拉着她走进客厅，任由她依赖似地将脑袋靠在自己手臂上，柔顺的银发轻轻搔弄着皮肤。
　　“反正约好了……你背叛的话，我就变成病娇给你看。”
　　天空寺悠只能无奈地发出叹息。
　　“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小心我给你断网。”
　　“还有，你交女朋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在我认可之前，不可以带回家。”
　　“真严格啊。”
　　“相对的，我也不会交男朋友。”
　　“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笨蛋。笨蛋笨——蛋！”
　　灯光昏黄，披萨的香味溢满了整间客厅。

第十五章 租借男友与租借女友
　　享用完这顿难得的披萨大餐，天空寺悠给妹妹比平常多了1.5倍的零花钱，再让她把剩下的纸盒、垃圾全都收干净之后，就上楼回房了。
　　坐在书桌前，他打开电脑，建立了一个文档，开始记录这一天下来的发现和总结。
　　【系统功能：安排宿主和目标成为虚假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只要让目标心情愉快，宿主就能得到奖励。】
　　【奖励方面：有金钱、技能、身体素质。得到金钱奖励的同时就会汇款进我的银行帐户，来源帐号不明，不过应该不用担心系统的管道；技能分三种，熟练、达人、完美，得到什么技能似乎跟目标有关，这点尚未确认；身体素质，只出现过一次，应该是比金钱和技能都要珍贵的奖励，情报不足暂时无法分析如何获得。】
　　【技能差异：完美级如意义所示，对该项技能有着堪称完美的掌控力，超过了融会贯通的水准，就如同大师附体一般，在演奏上不仅可以让人如痴如醉，更能使宿主获得相关方面的知识和经验；
　　达人级稍显逊色，能够得到炉火纯青的技巧、勘比职业选手的反应与五感，相关知识却有所局限，很明显还有进步的空间。
　　互相比较的话，达人级的安眠曲演奏应该达不到让人沉醉的效果；而完美级的投掷，大概能闭着眼睛、背对篮筐空心进篮？
　　相同之处在于，两者都受限于我的身体能力，体力不够好的话就有可能导致技能中断；不过使用技能之后，身体似乎也会被相应地做出改造，比如更适合弹琴、更适合投掷，这点需要练习验证。
　　至于熟练级……】
　　打开系统面板，天空寺悠看着剩下的三项技能——化妆（达人）、短篇小说写作（熟练）、按摩（熟练）。
　　没有犹豫，他直接使用了按摩技能，随后舒展双手、发出了喀喀声响。
　　熟练级的感觉，既简单又奇妙——他会了这个东西，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会。
　　我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呢？
　　撇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常见的人体穴道浮现于脑海之中，天空寺悠思考了下，旋即伸出拇指在第二腰椎棘突下，两肾俞之间按入，并缓缓加重了力道。
　　“嘶——”
　　微妙的酸痛感传来，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身体都忍不住微微紧绷，却没有因此放松力道，而是继续维持着拇指稳定，用奇妙的手法揉转起来。
　　他按的是命门穴，司长体质和体力的穴位，主培元固本、强健腰膝，多少可以缓解他奔波一整天的辛劳。
　　“哈……没想到自己来，也会这么有感觉啊……”
　　就是难施力了点，不过有熟练级技能的辅助，这点问题不算什么。
　　手指继续揉压转按，天空寺悠忍不住呻吟似地吐出一口气，微微闭着眼，享受起这又痛又酸爽的指压按摩。
　　别说，习惯了之后还挺舒服的。
　　这还只是熟练级而已，要是完美级的话，真不知道能舒服到什么地步……可能会像某些小说写的那样，一指就能让人超越天堂吧？
　　天空寺悠表示非常期待。
　　“嘶——哈——”
　　因为是一个人在房间，他并没有抑制自己的喘息声，而是让呼吸配合力道，尽可能地增强按摩功效。
　　确实有种体力逐渐恢复，热血沸腾起来的感觉。
　　——然后在发现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外面还有只兔子和女孩正偷窥着自己的时候，这股热血又像冰桶浇了下来，直接冷到了最低点。
　　“……穹，你在干什么。”
　　女孩微眯着眼，嘴角似乎勾起冷笑，脸蛋却泛着一抹潮红。
　　“我才要问，悠，你在干什么？”
　　天空寺悠有些僵硬地放下了手指，脸颊隐隐抽搐，故作平静地回答：
　　“……我在按摩。”
　　穹笑得很是冷酷，毫不留情：“看得出来，听不出来。”
　　“……”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根本无法反驳。
　　“怎么了？你继续啊。我很乖的，不会打扰你。”
　　穹想了下，忽然推开门缝，一手卷着头发，微咬着唇、漫不经心地开口：
　　“如果你自己来会累，的话……反正现在没事，要我帮你……也可以。”
　　（※友情提示：以上指的全是按摩。）
　　“帮我……？”
　　天空寺悠顿感惊讶，然后迫不及待似地，起身迅速朝她走去。
　　他将魔爪伸向眼前、那位可以合法结婚的妹妹——
　　并把她推出门外，关门、锁上。
　　一气呵成，是擅长保护自己的豪杰。
　　砰砰砰！
　　没有防不胜防，愤怒的拍门声如期而至。
　　“你开门啊！你有本事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你有本事开门啊！”
　　不理会穹在外面哇哇乱叫，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回到了书桌前，将剩下的纪录补完。
　　等档案储存完毕，并放进资料夹隐藏、加密之后，外面也没了动静。
　　“总算拍累了。”叹了口气，天空寺悠在心里问系统：
　　‘要是我这个档案被其他人看见怎么办？比如黑客，比如我妹妹。 ’
　　系统没有回答他，依旧那么冰冷无情。
　　反正心里也没有响起危险警报，他就当系统自己有办法解决了，便不再去关注这件事。
　　接下来，天空寺悠打开谷歌，搜寻起有关租借恋人的资料。
　　他先去找了当时雪之下阳乃给自己看的网站，那似乎是个专门营运『租借男友』的公司，首页上都是一些温柔系王子、阳光系男神、奶狗型小白脸的照片，还有个营业额的排行，看上去颇为正式。
　　扫了眼头牌的本月营业额，天空寺悠忍不住咋舌，“这就是富婆的力量吗……”接着又在新人栏位里翻到了自己的照片。
　　没有评分、没有评价也没有营业额，就只有『租借中』的字样标在名字旁边，整一个三无的冷清。
　　“记得系统说过，我不会成为目标以外的租借男友吧……”
　　想到这里，天空寺悠就不由松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从系统身上薅到奖励，哪怕穷到去工地搬砖，他都不会考虑这种类型的工作。
　　虽然之前说的好听，什么「有些人花钱不是想找爱情，而是想找一份心甘情愿的陪伴。」
　　但大部分而言，租借恋人其实就跟酒吧里的陪侍没有两样——虚与委蛇、花言巧语，只要能让目标心甘情愿地掏出报酬，表里不一什么的都是些基本操作。
　　再没节操一点，或许连按F进入坦克都能欣然接受。
　　『租借恋人』，只是套了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罢了，本质上还是那种服务。
　　反正逛了网站一圈，天空寺悠得到就是这种感受，不由再次庆幸他的目标是个单就性格恶劣、其他都无可挑剔的成熟大姐姐。
　　虽然他更喜欢年纪小的……
　　“不过听说租借女友的市场比较大，而且人数更多……”
　　禀着借鉴的心态，天空寺悠再次搜索，点进一个号称曰本最大的租借女友网站——「Diamond」事务所的页面。
　　暂且不说网站设计的怎么样，新人区No.1的横幅倒是做得很大，页面一跳出来，就直接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名少女的半身照，黑发柔顺笔直、样貌清纯可人，笑容也如春风拂面，上半身的曲线更是起伏得恰到好处。
　　旁边还附有对方的名字与可公开的基本资料。
　　“水原千鹤……”

第十六章 约去做运动
　　点进新人区的页面，对方的头像就挂在第一排，No.1的牌子跟开了企鹅黄钻会员一样闪亮。
　　稍微扫了几眼，天空寺悠直跳到最后一页，看向排名末尾的『租借女友』。
　　樱泽墨，十八岁，是大一生。
　　因为入籍时间是昨天、还没有被人点过名的关系，她的数据和评论全都是零，自然也就排到了最后一位。
　　虽然长相可爱、笑容腼腆，论颜值不输给其他『租借女友』，出场费用却跟头牌的水原千鹤相差甚远……
　　这行业的竞争力果然很大啊。
　　食指轻轻点着鼠标，心里思索了半晌，天空寺悠将这两个名字记了下来，顺便把网页储存到书签里面。
　　未雨绸缪。
　　他是个对工作非常认真，会尽可能地去要求自己的人——所以哪怕是被系统强迫接受，一旦他决定了要继续做下去，就不会阳奉阴违、心有不甘地敷衍对方。
　　暂且不论奖励是系统给的，既然雪之下阳乃成为了自己名义上的『雇主』，那么接下了这份工作的他，理所当然地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毕竟奶奶曾经说过，一个男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肩上能扛多重的责任。
　　这就是天空寺悠的职业素养。
　　“两种不同类型、不同水准的『租借女友』都租一次，应该能得到不错的实验数据。”
　　没错，标准的实验组和对照组。
　　新人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从前辈、同辈的身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其化作经验书来反哺自己，迅速成长起来——只要能做到这点，那就基本没有适应不了的工作。
　　只有想做，或者不想做。
　　这可是打工战士的经验谈。没这点本事，在系统降临之前，天空寺悠也没有那个自信去养每月都得跑一次医院的妹妹一辈子。
　　就算有健保，穹的医疗费也贵到让他头疼。
　　“嘛，就今天的观察来看，雪之下阳乃也不是那种用一般论就可以对付的家伙……”
　　“当一个正常的租借恋人，或许会得到反效果也说不定。”
　　还是得临机应变才行，要不然薅不到系统的毛，他不如去工地搬砖呢。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天空寺悠就将电脑关了，开始做自主锻炼。
　　伏卧撑、仰卧起坐、深蹲，以前心血来潮了才会做个几套，现在他打算当成习惯，每天多加一点份量，日渐增强自己的体能。
　　系统就是他的动力来源，正好有理由可以逼迫自己。
　　做到浑身大汗之后，天空寺悠便直接下楼洗澡，让热水安抚自己酸软无力的身体。
　　这次没有人试图偷开自己的浴室门，他感到十分安心，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换回睡衣上楼回房，正准备看本书再睡的时候，手机屏幕却忽然亮起了讯息通知。
　　——是雪之下阳乃。
　　“小悠悠～后天有没有空啊？”
　　啧了声，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回复讯息：
　　“有空。话说怎么从『悠君』改成了那种称呼？”
　　“人家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啰～”
　　“……”
　　“嘛，你有空就好。当天早上九点半，我开车来接你。
　　天空寺悠忽然皱起了眉，表情微微沉了下来。
　　“开车？阳乃小姐，你知道我家在哪？”
　　“怎么可能知道呢？你给我一个地址，我们就约在那里碰面。”
　　呼……
　　天空寺悠松了口气，不知道就好，他可不想让麻烦有机会找上门来。
　　手指按在键盘上还没回复，雪之下阳乃又发了一条：
　　“还是你想带我去你家参观？讨厌，那种事还太早了啦～小孩子别那么猴急，先多多培养感情吧！”
　　习以为常似地，天空寺悠神色平淡地回：
　　“约在总武高的校门口吧。你要带我去哪？”
　　“嘿嘿（坏笑贴图）大姐姐要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做些好玩的运动喔！”
　　“要去运动中心？”
　　“切，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好玩。”
　　这条讯息之后，她似乎没了逗弄他的兴致，回复变得简短而冷漠。
　　“总之，记得换方便运动的衣服，别迟到了。”
　　“好。”
　　“就这样。”
　　“明天见。”
　　讯息已读。
　　天空寺悠放下手机，两三秒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点开了她的聊天栏。
　　“晚安，祝好梦。”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除了妹妹以外的人发这种讯息。
　　莫名觉得有点尴尬，发送的时候都不禁犹豫了一下，但想着要有『职业素养』，还是这么做了。
　　那么，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在天空寺悠略显复杂的目光中，讯息很快就被已读。
　　接着，底下冒出了一个晚安的贴图，就像随手回的一样，再无其他。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日圆。」
　　“……切，真是小气。”
　　嘴角一撇，天空寺悠将手机丢回桌上，也把脑海中的雪之下阳乃丢到了明天。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没有了租借关系，她谁也不是。
　　△
　　趴在床上，春日野穹用哥哥看到了绝对会开口教训的不良姿势，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纤细的白皙手指轻轻拨弄着鼠标滚轮，另一只手拿起薯片塞进嘴里，银发少女微微皱眉，发出了含糊的自语：
　　“都忘了问，悠那家伙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工作，才会突然变得那么土豪啊……”
　　毕竟和哥哥有关，她很好奇这件事情。
　　没有拿肾去卖，也不涉及危险行业，那他到底是用什么换来了『给钱毫不手软还是日结』的新工作？
　　“唔……”
　　嘴里叼着薯片，春日野穹冥思苦想，手里继续滑着2CH论坛，突然看见了一个帖子。
　　【有试过租借女友的大佬在吗？求经验分享！】
　　“租借……女友？”
　　她愣了下，知道那是一种和别人假装恋爱的新型行业，听说有不少学生都在做这种兼职，报酬好像挺高的。
　　知道归知道，她无法理解愿意去跟陌生的男人约会、牵手，还有可能会被骚扰、遇上危险的女生在想什么。
　　哪怕缺钱也有更好的工作能做吧？
　　对陌生人出租自己的感情和身体，不会觉得害怕吗？
　　反正穹是不敢，也不愿想像除了悠以外的男性靠近自己的场景。
　　悠也不会同意自己去当别人的女朋友，哪怕只是『租』的也一样……嗯，悠是个超级大妹控，绝对会这么想的！
　　自顾自地点头，她就准备略过这个帖子，继续滑下去。
　　但忽然间，几个字词在脑海中闪过，并且连成了一串线索，似乎在暗示着她什么。
　　「给钱毫不手软」、「日结」、「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不、不会吧……”
　　薯片从微微张开的粉嫩小嘴中掉落。
　　不敢相信自己此刻冒出的猜想，春日野穹惊呆了半晌后，猛然合起嘴巴，滑鼠迅速点在上方的搜寻栏中，准备查询有没有『租借男友』这个东西存在。
　　只是手才刚放到了键盘上，她又在下方看到了一个帖子，还有一张预览贴图。
　　【涩谷站的钢琴男神，职业钢琴家听了都想拜师！！（图：坐在钢琴前的少年侧脸）】
　　“……悠？”
　　不自觉地低喃出声。
　　春日野穹从来不会认错自家哥哥的长相，哪怕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除非他头套抢劫犯那种面罩，要不然光是这个侧脸、发型、气质，还有耳朵的形状，解析度再低的照片她都能认得出那是谁。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奇怪：
　　“悠今天是去涩谷？弹琴又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将租借男友的事情扔到脑后，春日野穹皱着一张小脸，点开帖子先把那张确实是天空寺悠的照片保存下来后，再接着看起内文。
　　然后表情逐渐懵逼，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还有耳朵。
　　“……这个，真的是悠吗？”

第十七章 任性的女孩子，也会将话题任性地开启与结束。
　　隔天，七月二十五日，阴天。
　　跟派遣工的工头说了声自己要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天空寺悠便去准备早餐，顺带把睡懒觉的穹给挖起来。
　　等开始吃饭的时候，穹的古怪眼神又盯得他难以下咽，最后还是忍不住放下碗筷，无奈地问：
　　“穹，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春日野穹闻言，沉默了半晌后，也缓缓把碗筷放到桌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接问你吧。”
　　天空寺悠：“……”
　　这流畅的推锅方式是跟谁学的？
　　“问题一。”
　　清冷的嗓音落在桌面，穹眯起了眼睛，像是不准备放过他任何说谎的瞬间。
　　“你昨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天空寺悠纠正：“这是三个问题。”
　　“有罪！”穹挑起眉毛，扯着兔子玩偶的手臂直指向他，“切腹就算了，判悠无妻徒刑！”
　　“那可真是谢谢你帮我省下结婚费用了……”
　　嘴角一扯，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并不打算接着她的玩笑说下去——不然这顿早餐都不知道会吃到几点去。
　　所以他老实回答：
　　“我去了涩谷，见了新工作的雇主，并在熟悉工作的同时拿到了第一份报酬。”
　　这可是纯度百分百的大实话，系统可以作证。
　　除非逼不得已，不对妹妹说谎，这是天空寺悠作为兄长的骄傲。
　　——但没说不能玩文字游戏。
　　“哼……果然去了涩谷吗？”嘟嚷了一句，穹又问，“只有这样？”
　　天空寺悠想了想：“不只，我还在篮球场那边，帮小学女生捡了球……”
　　“小学女生？”带着某种狐疑，她重复了一次。
　　“对……”刚要点头，天空寺悠就察觉到了古怪，嘴角忍不住扯了两下。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小学生又怎么了？”
　　“……没什么。”
　　穹扭开小脸，纤细的手指轻玩着兔子玩偶的耳朵，若无其事地说着：
　　“放心吧，我相信悠……所以，警察来了我也不会开门的。”
　　天空寺悠：“？？？”
　　妹妹啊，你相信的地方是不是弄错了？
　　他不由扶额叹息：“……警察不会来，我也对小学生没兴趣。”
　　随后也不管她相不相信，天空寺悠语气郑重了起来，朝她道：
　　“别离题了，你只是想问视频的事情吧？”
　　穹将目光移了回来，清澈见底的褐色眼眸凝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小脑袋。
　　“果然吗……”
　　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发现自己弹琴的视频在论坛上到处转发的时候，天空寺悠并没有太过惊讶。
　　如果这里是爽文流都市小说，或许昨晚就有某某钢琴大师被徒弟、子孙推荐了这个视频，在听了完美级《哥德堡变奏曲》之后直接惊为天人，并在推特、SNS上放话：
　　“能写出、或者说弹奏出这种钢琴曲的人，我XXXX甘拜下风！”
　　然后一群大师跟着附和，看热闹的网民们也被他的琴声纷纷慑服，甚至还有失眠症患者在他的琴声中安然入睡，让精神科的大佬们激动到双手发抖，希望他能将曲子录制下来用以治疗。
　　这还没完，他接着还要登上杂志和新闻，得到『新生代の钢琴王子』之类的称号，并成功收获一大批粉丝。
　　这时，班上有个平常冷若冰霜、谁也不搭理的高冷美少女，认出了视频中弹琴的人是他，并在某天下午将他约到教学楼后面，直接起手一个壁咚，并对他说了一句——
　　这种剧情梦里想想就好，现实里是不会发生的。
　　论坛上挺多人转发的是没错，毕竟那时的他不仅弹得好听，潇洒自信的演奏身姿更是帅得一逼，当然容易引人瞩目。
　　但要是他不趁机把热度炒起来、开个推特或者油管频道来经营自己的人气的话，或许不出一个礼拜，谁也不会记得有个少年曾在涩谷站的彩绘钢琴前，弹了一首非常好听的安眠曲。
　　毕竟社会本就如此冷漠，时刻都有热点被浪潮拍落。
　　而且，最重要的是……
　　现在正值暑假，哪来的冷面美人在教学楼后面壁咚他啊？
　　“关于这件事，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听我说。”
　　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天空寺悠深吸一口气，神情郑重地凝望着自己的妹妹。
　　“悠……”
　　春日野穹下意识抱紧了膝上的兔子玩偶，贝齿微咬着下唇，似乎被他弄得紧张了起来。
　　天空寺悠并没有逃避她隐含怯弱的目光。
　　比起社会反应，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家人在看见这个视频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有关系统的事情都不能说，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会弹钢琴、还弹得那么好的原因？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本就该知晓彼此的一切，对对方的变化无比敏锐。
　　现在，那个视频中的天空寺悠却让春日野穹觉得陌生。
　　她已经从那个视频中认出了他、并正面作出了诘问，任何的敷衍就此成为了背叛，仅剩下迎击回去的选择。
　　所以，天空寺悠也只能说谎。
　　谎言并非罪恶，而是抵达真相的另一途径。
　　只要说出一个明显的谎言，让穹明白自己不能说实话的苦衷，那这件事大概就能平安落幕；以后自己又突然会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她也不会再觉得奇怪了。
　　当然，体谅归体谅，还是逃不过一阵别扭吧？
　　毕竟——
　　“其实那天我被钢琴大师的幽灵附身，为了把他超度成佛，才让他用我的身体去完成演奏的。”
　　——这样的理由、这样的谎言，就跟耍人玩差不多。
　　“……”
　　不出意料，穹听完之后微张着可爱的小嘴，愣愣地盯着他看，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把你妹当笨蛋吗？
　　“哈哈……”
　　缓缓撤下正经严肃的表情，天空寺悠干笑两声，又叹了声气。
　　“果然不信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
　　重新打起精神，天空寺悠一脸正色。
　　“穹，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想个可信度比较高的！”
　　抿了抿唇，她却轻声道：“算了，这个就好。”
　　“啊？”这次换天空寺悠惊讶了。
　　视线垂在桌面上，穹忽然拿起碗筷，虽然略显不悦地抿起了嘴，却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无可奈何地嘟嚷着：
　　“我当然不相信幽灵附体这种鬼话，但我愿意相信你。”
　　“好了，就这样！”
　　她就像要把自己制造出了凝重气氛全部一扫而空一样，随便夹了点菜，然后阿呜阿呜地埋头开吃。
　　任性的女孩子，也会将话题任性地开启与结束。
　　“……”
　　表情复杂，无力似地靠在椅背上，天空寺悠是彻底拿自己妹妹没办法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
　　蓦地，声音再次响起。
　　她抬起脸，娇弱而柔软的粉白唇瓣旁挂着一粒米饭，看上去有些滑稽。
　　眼神却是相反的，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认真。
　　“你不是别人，你是悠对不对？”
　　“天空寺悠，说好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天空寺悠。”
　　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和真实一样脆弱的问话，好似会被筷子一敲就碎。
　　天空寺悠明白她在害怕什么，正如她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所以沉默了片刻，他也拿起了碗筷，边夹菜进碗，边用『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回答了她。
　　“那不是当然的吗？”
　　“父母离开的那天我就说过，我是你的哥哥，接下来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除非逼不得已，不对妹妹说谎，是天空寺悠作为兄长的骄傲。
　　“……”
　　银发女孩并没有回答，只是用红粉色的小舌头卷起饭粒，抿了抿嘴，继续低头吃着早饭。
　　她似乎安心的笑了，谁也没有看见。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温柔。
　　“对了，如果你不相信我是我的话，我可以把几年前你因为不敢出房门而尿在房间里的经过，再复述一遍……”
　　乓！
　　春日野穹重重地放下碗，龇牙咧嘴、面色通红地死瞪着他，娇小的肩膀都因羞怒而微微颤抖。
　　憋了好久，她才迸出这么一句：
　　“变态、萝莉控！”
　　“哈，我才不是变态呢。”
　　△
　　再隔天，七月二十六日，快晴。
　　宜约会，忌运动。
　　早上九点十五分，市立总武高等学校的校门前。
　　和雪之下阳乃约好了要去做运动的天空寺悠，此刻正站在大太阳底下，用毛巾擦着脖颈间的汗水。
　　脸上的平静，正逐渐融化成不耐烦。
　　“雪之下阳乃，我再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眼神无比肃杀，他沉声说着：
　　“再不来，我就去对面的便利店乘凉了。”

第十八章 其实也不坏
　　天空寺悠本以为，像雪之下阳乃这样的成年人，应该具备基本的守时观念才对。
　　却没想到，这家伙不声不响地迟到了十五分钟不说，对他的讯息也全都不读不回，一副就是准备放他鸽子的模样。
　　就算奶奶曾经说过，约会时女生都会故意晚半小时到，他也……
　　等等，奶奶好像没说过这句话。
　　“还有五分钟。”
　　在这空气都要扭曲、房屋都要融化的街道上，容易滋生出胡思乱想。
　　他喝了口没剩多少的矿泉水，直盯着手机上的时钟，脚尖都不由焦躁地敲起了人行道的路面。
　　突然有事脱不开身，天空寺悠可以体谅，却不会冒着中暑的风险在外面傻站太久——这也得怪总武高，校门口半点阴影都没有，日照比他发传单的那天还要猛烈。
　　在这种烈日下还能干等超过半小时的人，不是真爱就是憨憨。
　　而天空寺悠虽然有着坚挺的『职业素养』，却还没老实到『你没让我离开我就不离开』的地步，总是要做出变通的。
　　问题就在于，雪之下阳乃是会迟到半小时、一小时，还是干脆整个上午都不出现？
　　如果等她等到晚上才回去，能不能从她这边刷到奖励？
　　还是要赌她冷血无情，根本不在意痴痴等候的自己，负责任地等个一小时再直接走人？
　　聪明的方法、愚蠢的方法，还得考虑怎么做才能得到最大利益……小小的变通就包含着如此之多的学问，这让天空寺悠的等待时间总算少了几分枯燥。
　　“叭叭！”
　　短促的两声喇叭让他回过了神。
　　一辆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在开的黑色轿车驶到身前，车窗摇下，露出雪之下阳乃那张秀美而成熟的脸蛋。
　　“上车吧。”她指了指副驾驶座。
　　总算来了……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学问』丢到一旁，天空寺悠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早就想脱离这35度的室外地狱了。
　　没有多说什么，天空寺悠直接上车，强烈的冷气开始风干身上的汗水，舒爽地令人想要发出呻吟。
　　车门才刚关好，旁边就递来一罐没开封的冰水。
　　“抱歉，刚才突然被拉去谈业务，也没有休息的时间。”
　　“业务？”
　　接过水的同时，天空寺悠也看了过去。
　　估计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她身上确实穿着端正的女士西装，贴身的设计让前胸曲线如山峦般巍峨壮丽地绷起，又在中间被安全带勒出了深邃的大峡谷，更将凸显出两座山峰的挺翘。
　　她的脸上带着少许疲惫，眼神平淡地盯着前方，懒得奉陪似地抿住了嘴角，难得没有露出堪称万能武器的爽朗笑容，浑身缠绕的气场便更加冷厉漠然。
　　这就是雪之下阳乃藏在面具下的真实样貌吗？天空寺悠无法肯定，她显然也不会给自己正确答案。
　　“辛苦了。”
　　并不打算多问，他随口这么安慰。
　　估计知道这句话半点真心没有，雪之下阳乃没有回话，系统也默不作声。
　　高跟鞋踩下油门，车缓慢地向前驶去。
　　天空寺悠系好安全带的时候，他已经把水喝了一半。
　　“你发的讯息我都有看到，不过没时间点开。”
　　车内沉默了半晌，用微微叹息打破安静，雪之下阳乃边看着路，边慢悠悠地说着：
　　“还以为你会打电话过来呢，这样我开车时就能接起来了。”
　　“怕打扰，还是算了。”都猜到她被事情缠身了，天空寺悠自然不会鲁莽地打电话过去。
　　他想起了过去的某次考试里，手机不小心忘了静音、却正好有人打电话过来时的恐慌心情，那种感觉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气氛稍微轻松了起来，她教训似地说着：“作为男友，如果发现女友突然联络不上了，就应该直接打电话过来确认我的安危。没这么做就是你不重视我，你不重视我就是你的错，懂吗？”
　　这话说的，让天空寺悠神情古怪地看了过去。
　　“还能这么怪到我身上的？”
　　“噗噗，回答错误！跟女朋友讲道理等同于杠，没有人喜欢杠精，你这样是会失业的我跟你说。”
　　天空寺悠嘴角微扯，有气无力地把视线转了回去，让冷气平缓体内的燥热。
　　“得，看来我也不能跟你算那二十分钟的总帐。为了不失业，下次我会改进的。”
　　“……噗。”
　　肩膀抖了两下，随后，雪之下阳乃忍不住拍着方向盘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我、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当租借男友了……”
　　“就算长得再好看，你这种性格也注定交不到女朋友的吧？所以才打算把自己租出去，享受跟女生交往的感觉时还能顺便赚钱……嗯嗯，这可真是一石二鸟的生意！”
　　“呼～看不出来，小悠悠，你这么有商业头脑啊。”
　　一句一句，犹如冲破闸门的泥石流。
　　她用清脆好听的笑声、态度亲密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对他大肆嘲讽起来。
　　尖锐的讽刺和肆意的调侃，就跟发泄一样往天空寺悠的身上倾倒着，丝毫不顾忌任何会伤到他的可能。
　　偏偏雪之下阳乃的脸上，是宛如冬季阳光一般的愉快笑容。
　　——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天空寺悠这么想着，却也没有当她受气包的打算，直接反击：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无所谓，但至少我有得选择。”
　　没有选择的人是她。明明活得如此光鲜亮丽，却像只半边翅膀伸出牢笼的金丝雀，只能在这里对花钱请来的租借男友，发泄自己阴暗的情绪。
　　回头，大概又得面对根本不愿接受的『精彩』生活吧？
　　正因如此，哪怕她的语气再如何尖锐，天空寺悠也不会生气——越是看清雪之下阳乃这个人，他越觉得她挺可怜的。
　　她曾说过的：“趁还有时间享受一下恋爱感觉。”
　　这句话无奈到苦涩的话，他大概久久都忘记不了。
　　叽——
　　忽然一个煞车踩下，轿车急停在路边，雪之下阳乃偏过头，笑容温和地看向了差点撞上挡风玻璃的他。
　　“小悠悠，你这么说话，可是会让唯一的顾客给你大大的差评喔？”
　　眼神是彻底冷下来的凛然刺骨，好似下一秒就会直接拔刀砍了他。
　　很明显，踩到地雷了。
　　但天空寺悠明白，这种时候反而不能对她客气。
　　“差评就差评，我搬砖也能活，又不靠这个吃饭。”
　　他重新靠回椅背之后，把剩下半瓶的水仰头灌完，语气随意地道：
　　“很抱歉，你买到了一位不会甜言蜜语、不会任你玩弄的租借男友，详细申诉程序请上官网查询。”
　　说完，天空寺悠也不看雪之下阳乃的表情，拉住车门把手准备下车。
　　“为了避免和你一起成为公路亡魂，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水还有冷气。”
　　喀的一声。
　　车门被锁了起来，天空寺悠回过头，无奈的目光像是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没什么表情地盯了他好几秒，像是审视、像是沉思，又像是在想要怎么砍了他才不会溅出太多血。
　　半晌过后。
　　“……唉，这年头，不只谈个自由恋爱难，就连租个男友谈恋爱也难啊。”
　　不知道领悟了什么悲伤，雪之下阳乃忽然扁起嘴巴，委屈巴巴地唉声叹气。
　　“一想到接下来这一周，别说甜言蜜语了，甚至还得忍受『男朋友』的语言暴力，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他已经懒得跟她计较语言暴力的问题了，反正话全让她说。
　　“就觉得……其实也不坏嘛！”
　　她重新亮起笑容，眼底却没有了冷意，像雪融化后的积水，倒映着晨曦暖黄的金光。
　　“仔细想想，或许这种相处模式更适合我吧？”
　　“什么甜言蜜语、假到不行的好话，给我听那种东西，我大概一周不到就会把你甩了。”
　　放开煞车、踩起油门，雪之下阳乃轻松说着，黑色轿车向前方延伸的道路继续前行。
　　“所以啦，差评暂时保留——哼哼，钱都花了，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你走的喔，小悠悠～”
　　听到这个称呼，天空寺悠就忍不住一脸腻歪，还有些嫌弃。
　　只是这时，脑海中又跳出了一条提示：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

第十九章 扭曲妹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50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射击（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能（爆发力、持久力）轻微提升。」
　　一次三条，奖励之丰厚让天空寺悠不由惊愕。
　　奇怪地偷瞄了开车中的雪之下阳乃一眼，心里猜测着刚才的对话到底是哪边戳到了她的点，天空寺悠边分析着这次奖励。
　　一万五千円刷新了他金钱奖励的纪录，也不知道是因为雪之下阳乃特别高兴的关系，还是自己在她心里的好感度正逐渐上升，所以奖励水平也在逐渐提高。
　　身体素质就别说了，一如既往地不明显，或许就这么叠加下去、自己哪天能变成超人也说不定吧？
　　然后是技能奖励……射击？跟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关吗？
　　自己以帅气的样貌和温暖的言词射中了她的心，所以才得到了这个奖励？
　　怎么可能，明明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好话啊……
　　天空寺悠只好推翻「得到的技能跟当下发生的事情有关」的结论——看来能得到什么奖励，要不就是随机抽取、要不就是从当事人具有的技能中选择一项，没办法刻意去刷某某技能。
　　不过话说回来，雪之下阳乃这个人也是奇怪。
　　拿正常男友该有的态度（发送晚安讯息）对待她，她的心情只值五十元：拿自己的本性跟她互怼、狂踩地雷又直话直说，她却豪迈地来了一发大爆，甚至还觉得「这样才适合她」……
　　噫，这家伙，该不会是抖M吧？
　　听惯了他人的好声好气，只有不假辞色的辱骂才能她满足空虚的内心？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天空寺悠下意识朝车门缩起了身子，莫名有种跟危险人物坐在同一车的战栗感。
　　“怎么了吗？”
　　察觉到他的异动，雪之下阳乃偏来视线。
　　“没什么……阳乃小姐，我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她将视线放回前方，打了个左转灯。
　　“不是太难回答的话没问题喔～三围什么的勉强可以。”
　　“那个我没兴趣。”随口秒答，天空寺悠有些犹豫地道。
　　“反过来说，你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嗜好吧？如果有的话请先告诉我，毕竟作为『租借男友』，我得考量这方面是要配合还是要婉拒……”
　　虽然用的是这个理由，但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根据她的回答来改变自己的挖矿姿势而已。
　　这可是他的『第一座矿』，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在矿塌之前，自然是能挖多少就挖多少、能挖多深就挖多深，榨干系统给的所有价值。
　　代价不过是陪她出门、说几句话而已，哪怕这个女人的性格再难搞，天空寺悠也不会因为「抖S」、「抖M」这种无关紧要的取向而放弃挖矿。
　　“嗜好？我想想啊……”
　　润粉色的指甲轻轻敲着方向盘，阳乃沉思了半晌后，突然改口问：
　　“小悠悠，我之前在你手机上看到的，是你的妹妹没错吧？”
　　天空寺悠不由一愣，反射性地皱起眉，总感觉她又不会说什么好话。
　　但确认了她现在的脸上并没有上次那种不怀好意的表情，他还是谨慎地做出回答：
　　“是这样没错。”
　　“我呢，也有一个妹妹喔。”
　　说到这里，阳乃忽然翘起嘴角，露出和之前都有些不同的微笑。
　　天空寺悠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说起妹妹的话题，只能顺着说下去：
　　“是……我们学校的雪之下雪乃吗？”
　　“喔？你认识她呀？”
　　阳乃偏过了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她的名气在总武高那么大了吗？还是说，你也是国际教养班的？”
　　国际素养班就是J班，以归国菁英子女及预备出国留学生所构成，也是雪之下雪乃就读的班级。
　　雪之下阳乃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也在总武高上学的事情，对两人同校的事情并不惊讶……天空寺悠合理怀疑，自己的基本情报大概都被她调查过了。
　　毕竟传说中的大家族子女都这么谨慎，会先派手下把对方的背景调查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和对方深交。
　　“我在普通班。”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老实道，“我没见过、也不认识她，不过二年级的学生应该没有人不知道雪之下雪乃的名字。”
　　“毕竟是年级首席，也很常在朝会上被表扬，长得又好看。”
　　“嘿～是这样啊。”
　　雪之下阳乃意味深长地低笑两声。
　　“所以，她只是因为成绩好、长得好才能被人记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到？”
　　“果然，老是说要改变，却连半点长进都没有呢。”
　　天空寺悠：“……”
　　怎么突然就开始阴阳怪气自己妹妹了？
　　虽然奇怪，但天空寺悠也没打算好奇人家的姐妹故事，就当作没听到一样闭上了嘴。
　　雪之下阳乃却像突然被激起了谈兴一般，兴致盎然地接着说：
　　“虽然还在成长中，不过她很可爱的哟？不只是长相，她瞪人的样子就像趴在墙上休憩的猫，会让人想要不停逗她呢～”
　　这么说着，阳乃还放慢车速，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拿出手机，迅速按着屏幕，调出一张照片亮给他看：
　　黑色长发的美少女走在街道上，冷着一张俏脸回头看来，目光充斥着别扭般的不满，似乎要把镜头后方的人给瞪穿。
　　“怎么样？是不是很让人心动？”她期待似地望着他。
　　“哈啊……”
　　无语地扯起嘴角，天空寺悠将视线从照片上收了回来。
　　不知道这问题是不是在钓鱼，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这么回答：“只能说，你们两个都长得很好看……另外，拜托开车看路。”
　　收回手机，雪之下阳乃总算看向了前方，笑嘻嘻地说着：
　　“毕竟是亲生姐妹嘛～虽然她怎么样都比不上我，但正因如此才要加倍努力的身姿，比任何的电视节目都要来得有趣喔！”
　　“……”
　　竟然说妹妹努力的身姿比电视节目有趣，这人的内心到底有多黑暗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咋舌，雪之下阳乃则像没看见他的表情一样，滔滔不绝地继续说起小时候的故事。
　　没有涉及到隐私的部分，她只是用亲昵的语气讲述「雪之下雪乃」这个人的失败史而已，有时还会笑到猛拍方向盘，让欢快的笑声充满车内。
　　天空寺悠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喜欢她的妹妹、还是对其恨之入骨。
　　一方面，说起雪之下雪乃的事情时，雪之下阳乃的脸上全都是自然而然的笑容，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就连系统这边都不断跳出了几十、几百円的奖励，显然打从心底的十分开心。
　　那瞬间，天空寺悠还以为他发现了比自己还要妹控的存在。
　　结果另一方面，她却像不断爆出女星绯闻的杂志社一样，将自己妹妹的黑历史洋洋洒洒地说了出来，并直言不讳地嘲讽着对方。
　　那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就连天空寺悠都差点听不下去。
　　“并非同类，而是扭曲厨吗……”
　　和自己做了番比对，他不由如此感慨。
　　继【性格糟糕又可怜的女人】之后，他心目中的雪之下阳乃，身上的标签又多了一个。
　　——扭曲妹控。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似乎已经下了交流道、来到了隔壁城市。
　　“呼……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痛快地跟别人分享雪乃的事情呢。”
　　总算说累了一样，雪之下阳乃抿了抿唇，心满意足地叹了声气。
　　嘴角泛着一抹愉快轻松的笑容，她将黑色及肩长发拨到白净的耳根后方，斜过视线，朝副驾驶座上的天空寺悠调侃似地道：
　　“可惜你只是借来的男友，要不然把小悠悠介绍给雪乃的话，一定能从她脸上见到非常有趣的表情吧？”
　　同级生成为自己姐姐的男朋友什么的，这种展开绝对会让小雪乃保持不了冷静。
　　如果她原本就认识天空寺悠、甚至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的话，那反应光是想想，就让雪之下阳乃期待到差点冲动行事。
　　当然，最多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逗弄妹妹不过是她的嗜好，租借男友这种会影响到名声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雪乃、还有其他家人的。
　　相比起有着诸多顾虑的她，天空寺悠只觉得满心庆幸：
　　“没错，还好我只是个借来的。”
　　被同年级生喊姐夫这种事情，他绝对敬谢不敏。
　　天空寺悠没打算问为什么她要突然把话题转到妹妹上，见她说到了一个段落、也给了近万日圆的奖励之后，便问出了一个从最开始就很想问的问题：
　　“阳乃小姐，我们这次是要去哪？运动中心？还是……”
　　“嗯，就是运动中心。”
　　穿着性感西装，用高跟鞋踩着油门的成年女性如此点头肯定。

第二十章 你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吗？
　　没过多久，黑色高级轿车驶入了『青森运动馆』的地下室停车场。
　　“还真的是运动中心……不过，为什么要特地来隔壁城市的？”看了眼动作熟练地倒车入库的雪之下阳乃，天空寺悠不解地问：
　　“市中心那边不是就有几家吗？至于绕这么远。”
　　“安全起见啰。”她随口回答，“那几家运动中心跟我们家都有生意来往，很容易遇见熟人，到时被打小报告就不好了。”
　　他愣了下：“你们家管这么严？”
　　“特殊时期嘛。”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也没有解释的打算，车子停好就解开了安全带。
　　天空寺悠同样当自己没有问过。
　　大家族的事情和他无关，他只是个无情的矿工而已。
　　至于雪之下阳乃，单纯是想找个玩伴……或者说玩具，来陪她度过还能『自由恋爱』的这段时间而已，当然会尽量避免让他走进她的生活。
　　建立在谎言上的关系，要和彼此的真实保持距离——这也是两人的共识。
　　如果不是自己和雪之下雪乃是同学，估计她也不会主动提及妹妹的话题吧？
　　“下车吧，我先去厕所换个衣服。”
　　打开汽车后备箱，雪之下阳乃拿出一个行李提袋，等天空寺悠下车将车门关好后，滴滴两声锁好了车，旋即转身迈步。
　　天空寺悠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搭电梯上到一楼，在厕所前分开。
　　洗了把脸，确认自己没有了不久前那副被汗打湿的狼狈模样，天空寺悠离开男厕，打算在外面的休息区坐着等她。
　　长椅上还有一名男性，估计是在等自己的女友，偶尔会朝女厕的方向瞥，看见天空寺悠走过来的时候，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
　　他点头回应，坐下之后就开始滑手机，两人都没打算和对方说话。
　　百无聊赖地翻着推特上的美少女照片，天空寺悠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等女友上厕所、换衣服、补妆什么什么，滑着手机不知道该等多久】的男友心情。
　　或许习惯了之后，应该就会像旁边那位仁兄一样，做好了要长期抗战的准备、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焦虑吧？
　　“久等啦～”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黑发美人从女厕中走了出来。
　　柔顺飘逸的中长发被绑成了单马尾，洁白清爽的运动装贴合着前凸后翘的曲线，肌肤如牛奶般白净无暇，又透着健康的粉润色泽。
　　笑容灿烂爽朗，她就像从夜色缘界中探出头来的朝阳，照亮了经过的每一处地方。
　　“还是这身穿得舒服，西装让人很难呼吸啊～”
　　雪之下阳乃拉了拉领口的部份，锁骨的线条优美，纤细而诱人。
　　天空寺悠站起身，不管身旁老哥的羡慕眼神，低头看了眼她手中的行李提袋，然后若无其事地扭头：
　　“既然衣服都换好了，那就走吧。”
　　“嗯嗯，我带路～”雪之下阳乃笑得可爱，踩着某名牌运动鞋靠了过来，主动将行李提袋塞进了他的手中。
　　然后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轻松愉快地走到他的身前，说：
　　“我还以为你会帮我拿呢，没想到竟然装作没看到……小悠悠，这样是会扣分的喔？”
　　然后，她一脸自豪地夸耀起『阳乃point』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评分标准，还信誓旦旦地恐吓他要把分数扣成负数。
　　“只是忘了而已，没有故意。”
　　糊弄失败，天空寺悠只好提着有点分量的行李袋，语气无奈地道：“假的也好歹算是男友，我没必要为了轻松故意逗你吧？”
　　“呼呼，谁知道呢？”
　　雪之下阳乃半回过头，四十五度角斜斜向后、灵动的大眼眯起狡黠的光，朝他笑得很贼。
　　“说不定你刚才就在心里想着：『哼哼，只要我装傻装迟钝，那漂亮女人就不好把我当作工具人来使唤！没错，就算是个租借男友，拎包这种事情本大爷也断然拒绝！』
　　——然后边默默骂我不识好歹，边拿好我换下来的旧衣服，认命地跟在我身后呢。 ”
　　她粗着嗓子模仿他说话，又被自己拙劣的演出给逗笑一样，眼底尽是揶揄的笑意。
　　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天空寺悠无话可说，只能放弃挣扎似地憋出一句：
　　“……你这模样，还挺漂亮的。”
　　“哇，谢谢～”眨了眨眼，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又用大姐姐的风范这么教训起来。
　　“不过啊，这种话还是看到人家的第一瞬间就说出来，给人的感觉会比较真诚喔！”
　　“……说的是，谨记教诲。”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总感觉手中提着的行李袋又沉了几分。
　　噗哧一声，仅在不会有太多人听见的范围内，雪之下阳乃的笑声非常豪迈。
　　“哈哈哈哈哈！表情太不甘愿了，你这样真的不行啊，小悠悠～”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跳高（熟练级）一次。」
　　……我倒觉得我还挺行的。
　　△
　　将行李袋塞进了投币式置物柜中，雪之下阳乃便拉着他去柜台办手续。
　　买好馆内所有设施都可以体验的一日游玩票——雪之下阳乃出钱——之后，两人开始商量要先去哪个地方玩比较好。
　　当然，只是过来陪跑的天空寺悠没有决定权，雪之下阳乃很快就独断地决定好了路线，要顺着地图一路玩上去。
　　这间运动中心共有五层楼，每层都有两三个不同的体验项目，游泳、射击、剑术、射箭、格斗、桌球撞球高尔夫球……等等，该有的运动几乎都有，真要全部玩上一次，或许一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知道这点，阳乃也修正了计划，先去玩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剩下的有时间再说。
　　“唔，游泳没带泳衣，删掉……剑术和格斗没心情，删掉……”
　　柳眉微蹙地盯着导览手册，雪之下阳乃沉吟了半晌，朝旁边那位正神游物外、等着她做好决定的租借男友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顿时亮起，笑眯眯地对他开口：
　　“小悠悠，你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吗？”
　　“啊？”天空寺悠回过神来，满脸古怪地扭头看她，“……什么样的技术？”
　　大庭广众之下，问他这个问题真的好吗？
　　“这些啊这些！你可别想歪了。”
　　她挥了挥手中介绍馆内各个设施的导览手册，单手插腰让胸前的曲线更加巍峨，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
　　“虽然没怎么练过，不过这里有的大部份竞技项目，除了职业选手以外，基本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我喔？”
　　“咳咳，这样啊……”
　　把想岔了的尴尬撇在脑后，天空寺悠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心里也在思索着她说出这番话的目的。
　　“所以，你是想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较高低？”
　　“聪明！”雪之下阳乃双手一拍，晃着黑发单马尾，笑意盎然。
　　“果然，两个人一起来玩的话，还是搞个比赛比较有趣！”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大英雄的十二试炼』？”
　　天空寺悠整个一头雾水：
　　“大英雄的……十二试炼？”
　　很显然，阳乃小姐又在不说人话了。

第二十一章 雪之下阳乃の六道试炼
　　十二试炼是希腊神话传说中的故事。
　　古希腊神话中最出名的大英雄，主神宙斯与阿尔克墨涅所生的儿子——赫拉克勒斯，他在人生中完成了十二项被誉为『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番伟业在后世便以『十二试炼』通称。
　　就算对神话传说了解不深，也有不少人在某氪金游戏中听过这个名字，天空寺悠就是其中一人。
　　所以他奇怪的并不是【十二试炼是什么】，而是【为什么比个赛还能跟十二试炼扯上关系】。
　　雪之下阳乃看上去也不像个中二病啊……还是说，中二已经是曰本人的民族性了？
　　“这么说好了。”
　　看着他仿佛在质疑自己智商的表情，雪之下阳乃也没有生气，而是晃悠着右手食指说道：
　　“接下来呢，每个体验项目都是一次试炼——只要你能得到比我好的成绩、或者说直接赢过我，就代表你通过了那场试炼。”
　　“如果能通过十二项……嗯，这样好像有点太难了，时间也不够。”
　　食指忽然一顿，接着刷的一下，笔直地指向了他。
　　雪之下阳乃歪着脑袋，眉眼上挑，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只要是这间场馆里有、可以拿来比赛的东西，你能赢过我六次的话，我就承认你是通过了试炼的大英雄！”
　　“……”
　　场面一时沉默了下来。
　　——好尴尬啊，又不是小孩子了，谁会想要那种称号？
　　正当天空寺悠这么想、也打算做出拒绝的回答的时候，雪之下阳乃又补了一句：
　　“再送你一份跟英雄十分匹配的礼物！”
　　“当然，要是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打算拒绝的话……”
　　手指变成手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十分友善。
　　“我就去跟你们事务所投诉，说你拿了钱却不办事，欺骗我们这群单纯可爱的消费者。”
　　天空寺悠：“……”
　　少骗人了，你身上就没半点单纯可爱的成份！
　　心里这么吐槽着，天空寺悠却也不怕雪之下阳乃的威胁。
　　尽管租借恋人都是由该网站的事务所管理，不仅要听从事务所在业务上的合理安排，每个月还得上交营业额的一半——
　　但那跟天空寺悠无关。
　　事务所的部份有系统搞定，别说把那笔根本没拿到的二十一万交出去了，就算那劳什子的事务所真的打电话过来斥责他、告诉他要怎么讨好客人，他也会选择将电话直接挂断。
　　他是在做系统的任务，又不是真的替别人赚钱；投诉就投诉，只要不妨碍到他挖矿就行了。
　　当然，因为要从雪之下阳乃身上得到奖励的关系，为了防止她觉得无聊、转身直接走人散会，天空寺悠还是答应了【雪之下阳乃の六道试炼】。
　　然后在那之前，他还要做些准备。
　　“你好像很有自信啊？”
　　双手环胸，天空寺悠满脸不爽，像是被她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给刺激到了一样。
　　“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弱吗？”
　　“弱？不是啦不是啦！”她赶紧摆了摆手。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边有的运动项目我大多都练过两手，跟同龄人比没有输过一次，更别说……”
　　顿了顿，雪之下阳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一个长度，抿起嘴角憋着笑。
　　“像你这样的小弟弟了。”
　　“……”
　　草！ （中日双语）
　　行吧，这次不用演了——在天空寺悠微微抽搐的脸颊上，完全就是【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我到底小不小】的不爽表情。
　　作为男人，被当面说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管他能不能赢，都得为自己争一口气才行！
　　“好，比什么由我来决定，可以吧？”
　　他从阳乃手中拿走了导览手册，视线扫过各个设施的名称，嘴角微微翘起。
　　“可以啊～”
　　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变化，拉着手指做伸展运动，雪之下阳乃笑得很是无所谓。
　　“选你自己擅长的吧，那样才比较好玩！”
　　明明是自己先提起的，她却半点都没把这当成一场比赛，而是一个猫捉老鼠般简单的游戏，态度轻松而随意。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根本不把他这个蛐蛐的日本高中生放在眼里。
　　对此，天空寺悠只想说——
　　就算是猫捉老鼠，也存在「汤姆和杰瑞」这种例外。
　　“决定好了。”
　　将导览手册还给了她，天空寺悠视线一扫，望向只有自己看得见的技能列表，语气里带着莫名的自信笑意。
　　“首先，就来比这个吧。”
　　△
　　十米空气枪射击场。
　　“你确定要跟我比射击？”
　　边和服务人员要了两条赛道、两把空气手枪、两盒子弹，雪之下阳乃边饶有兴致地望向天空寺悠，还一副好心的样子劝道：
　　“我去过不少次专业的射击场，教练都说我的技术快超过他了，你还是换一个吧？”
　　“不用担心。”就像从父母手中拿到了新的玩具，天空寺悠没有抬头看她，而是好奇地翻看着手中的手枪和子弹。
　　“我在夏威夷的靶场受过密集的训练，大概是不会输给你的。”
　　阳乃难掩惊讶地眨了下眼：“真的吗？”
　　“假的，我又不姓工藤。”
　　“……”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666日圆。」
　　不论来源还是数字都非常奇怪的奖励，天空寺悠就当作没看到了。
　　他在摸上空气手枪的瞬间，脑海中就闪过了快速填装子弹的技巧、抵销后座力的方式、枪口是否会影响到精准度……等等和射击有关的知识。
　　只要给他一个目标，他随时都能射穿对方。
　　准度也无庸置疑，打左眼绝对不会偏到右眼，打肚脐眼绝对不会偏到……别人的肚脐眼上。
　　最重要的是。
　　这次，明明还没有使用技能，他却已经有了职业水准的射击能力。
　　“变成被动了吗……”
　　看着系统面板，天空寺悠陷入了一阵沉思。
　　这无疑超出了他的预料。
　　本以为系统只会给出一次性的技能，用以鞭策自己在挖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不论是钢琴还是投掷，他都会在使用技能的同时，努力记下那段过程中获得的感受，试图将系统给的技能变成自己的东西。
　　却没想到，系统直接来了个大惊喜，告诉他可以挖到永久技能，直接一步到位。
　　虽然确实有种『我之前考虑那么多都在干啥啊』的无奈心情，但对天空寺悠来说，更多的当然还是欣喜与放松——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疑点。
　　刷出永久技能的前提是什么？和雪之下阳乃的心里转变有关？
　　熟练、达人、完美的出货率是随机的吗？
　　有没有保底？能不能井？
　　既生永，何生一：都有永久技能了，一次性技能的意义何在？
　　永久技能可不可以提升？要怎么提升？
　　如此这般，知道的越多、不明白的事情就越多。
　　就像才刚拭去宝物上的那层灰，哪怕钻研了一晚，他依然只看见系统大神的冰山一角，还有许多未知的功能在等着他去发掘、去挖出更多好处。
　　没办法，谁让这个系统没有智能，根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呢？
　　“总而言之，是件好事。”
　　心神稍定，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拿起一颗子弹，像准备发射超电磁炮一样，用拇指弹高。
　　等子弹受重力牵引落下，手枪忽然朝半空横抡半圈，喀地一声响起。
　　还没享受多少自由的空气，子弹已然上膛，枪口稳稳垂向地面，做好了射击准备。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帅气度满分。
　　旁边的教练微微张嘴，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兄弟，填个子弹而已，至于这么装逼吗？ ！
　　天空寺悠只是耸了耸肩，没人懂他现在的心情——小时候，他也曾想过成为野比大雄。
　　不是会钻进人家肠子里的那个，而是传说中的「宇宙第一枪手」。
　　按照系统的分类，大雄的枪术应该是完美级别的吧？
　　虽然他现在只有达人级，不过面对区区一个雪之下阳乃，估计是够用了。
　　“砰！”
　　枪响从旁传来，天空寺悠回过了神。
　　雪之下阳乃正在试射，或者说热身。
　　一发一张靶纸，因为要确认着弹位置、仔细调整自己的准度，所以没办法像电子枪靶那样连射。
　　五次枪响后，雪之下阳乃放下手枪，取下沿着轨道慢慢送回来的靶纸，和前四张并在一起看着。
　　“嗯，五发四十四分啊……”她笑了起来，用天空寺悠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
　　“没想到这么久没打了，技术完全没有退步呢～”
　　十米射击平均八环以上，这已经是可以参加小型比赛的水准了。
　　刚才说的并非自夸，雪之下阳乃的射击技术确实堪比教练，远超普通的射击爱好者。
　　“那么，小悠悠。”
　　没有看到他方才的填弹动作，雪之下阳乃偏过头，眼底带着不怀好意的神采，语气却像个邻家大姊姊一样，无比温柔地道：
　　“你要先试射几发练练手，觉得今天手感不好，再换一个项目吗？”
　　甚至都为他考虑好了怯战理由。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将靶纸装上，让其沿着轨道送往十米远的射击点。
　　“不用试射了，直接开始吧。”
　　他侧过身子，右手平举抬起枪口，左手插进口袋维持重心。
　　瞳孔缓缓收缩而起，紧盯着前方，同时平淡地开口道：
　　“如果那就是你最高的分数……我不认为，我会输给你。”
　　“……”
　　话音落下的瞬间，雪之下阳乃收起笑容，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天空寺悠。
　　但很快，她又清清淡淡地勾起了唇角，转回头，同样摆出了标准的射击姿势。
　　“嘿诶～那真是让人期待啊。”
　　依然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少了方才那股轻松随意的感觉。
　　“不过，姐姐我呢……”
　　雪之下阳乃轻声说着。
　　“最讨厌说大话的人了。”
　　下一刻，枪响。

第二十二章 什么嘛，我射得还是蛮准的嘛
　　打靶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交流，而是专注在枪口和靶纸连接的道路上，缓慢而精准地倾泻自己的子弹。
　　这场比赛的氛围和夜市射气球的轻松欢快完全不同，那两道凝重而认真的眼神仿佛固化了空气，枪响的声音好似都因此而延迟了不少。
　　砰——
　　雪之下阳乃现在是什么心情，天空寺悠并不知道。
　　为了测试技能的极限，他摒弃所有的杂思，全神贯注地发挥出了达人级的射击技术。
　　没有丝毫放水，每一颗子弹都是用最完美的动作、最完美的姿势，以及最精确的准头射出的。
　　视力宛如瞬间增强了数倍，就连十米外、远观只有芝麻大小的靶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手臂伸得再直也不会有半分颤抖，感官灵敏地测出了子弹下坠量和后座力，并将一切整合都进了扣下扳机的那根手指。
　　在举起枪的那瞬间，命中的方程式，就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
　　子弹既出，例无虚发——没错，达人级的技能就是这么NB！
　　将第五张命中十环的靶纸和前面四张放到一起，弹孔整齐地可以看到底下的桌面。
　　天空寺悠装上新的靶纸，忍不住暗中感慨。
　　‘这要是完美级，我大概连什么跳弹、枪斗术、不可视射击、让子弹拐弯都可以做得到吧？ ’
　　熟练级是能打中，达人级是打得准，完美级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此时此刻，天空寺悠才真的有种自己开了外挂的实感。
　　一次性技能，不行；永久级技能，行！
　　很快，第六张靶纸到达定位，枪口瞄准。
　　他在开枪之前，思考着要不要打个九环、八环的凑凑数，让平均分数降下来，别那么惊世骇俗。
　　要不然全部十环，不只雪之下阳乃，就连旁边长得有点帅的教练小哥都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
　　到时候【十七岁的枪神】名声传出去，怕是又得引来一大波麻烦。
　　所以……
　　“砰！”
　　正中心，十环，着弹点和前面几乎重合。
　　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摘下第六张靶纸，换了个新的上去，完全没有放水的打算。
　　还是老话一句：
　　天底下能人异士这么多，麻烦再多也轮不到他。
　　藏拙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被人发现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强，就会惨遭某某机关切片研究吗？
　　现实其实很简单的，就算你身体里藏着一只寄生兽，用石头砸另一只寄生兽时不小心被人看到，只要没有作死地引发大乱、或者被公家机关看见，那么稍微异于常人一点，谁也没有时间去管你那么多。
　　再者，他现在挖的矿，名为【雪之下阳乃】。
　　青春艳丽的女大学生，性格恶劣的八方美人，见多识广的千金大小姐，还是个扭曲妹控……最后那点不重要。
　　面对这样的棘手人物，藏拙绝对是最愚蠢的选择——
　　拿着一根纸做的矿镐，就算外表再好看，别说钻石矿了，就连普通的铁矿都挖不动。
　　所以，天空寺悠不会放水。
　　哪怕只有这一次，他也要在雪之下阳乃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让自己不再只是个单纯的、腻了就能丢的玩具。
　　要不然系统没事给他技能干啥？
　　当然是为了得到一技之长，让目标对自己改观，方便日后挖矿顺利啊！
　　很快，十次射击结束。
　　两人几乎是同时放下手中的空气枪，将最后一张靶纸收到手上。
　　“呼……”
　　为了让天空寺悠知道说大话的后果，雪之下阳乃从头到尾都专注在射击上，没有去观察隔壁的手枪打得怎么样，只知道他应该不是新手。
　　不过在计算完手中十张靶纸的总成绩后，这家伙是不是新手都无所谓了。
　　或许是难得生出了认真决一胜负的念头，她今天的状态好到不行，甚至直接突破了往常的纪录——
　　十个靶，总共八十九环！
　　三枪八环，五枪九环，还有两枪十环！
　　就算是教她射击的教练，也不可能稳定发挥到这种程度。
　　要是自己能维持相同的水准，直接去参加职业射击比赛都没问题了。
　　当然，雪之下阳乃对成为职业选手没有兴趣。
　　她只是不论学什么、玩什么都能很快上手，哪怕没有认真去钻研，也能轻松得到他人刻苦练习的成果。
　　所以才会被称作『雪之下家的天才』。
　　所以那个既愚蠢又可爱的以抹多，才会永远追不上自己。
　　“嘛，这样就赢定了吧。”
　　嘴角带笑，拿着这叠靶纸，雪之下阳乃朝天空寺悠走去。
　　哪怕他先前的大话说得再满，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只是陪她来打发时间、找找乐趣的玩具男孩。
　　长久以来的胜利经验，就是雪之下阳乃的自信所在。
　　“小悠悠，来比对分数吧～”从容不迫地站到天空寺悠面前，雪之下阳乃眯着眼笑道。
　　“要是太低的话，姐姐我……”
　　话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露出了团长式苦笑，对着手中的靶纸低叹一声：
　　“什么嘛，我射得还是蛮准的嘛。”
　　“？？？”
　　雪之下阳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到了他手中的靶纸上。
　　然后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抢过了那叠靶纸，难以置信地翻看起来。
　　“这……”
　　如果她的眼睛没有问题的话……
　　这十张靶纸上，只有最中间的地方有弹孔，并且各自的误差不超过一厘米？！
　　简直就像是，把靶纸叠起来然后用锥子一齊贯穿，这种程度的整齐。
　　——讲道理，是个人都不可能在十米空气手枪的比赛中做到这种事吧？？
　　奥运冠军也不行啊！
　　暗自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惊疑不定。
　　雪之下阳乃将靶纸竖起放到面前，透过十环中间的洞看向了他，语气罕见地郑重起来。
　　“……都是你打的？用那把空气手枪？”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语气带着淡淡的自信。
　　“无庸置疑，不信的话可以验证，要查监视器还是什么的都随便你。”
　　享受雪之下阳乃那仿佛在看范马星人一样的目光，他转了转放下手枪、技能消失后就有点僵硬的手臂，庆幸似地说着：
　　“话又说回来，还好没被你讨厌呢，阳乃『姐姐』。”
　　嘴角忍不住翘起。
　　阴阳怪气的同时，后面那两个字还特地加了重音，回敬她方才那番言论。
　　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请问现在，到底谁才是说大话的那个人呢？
　　没错，天空寺悠想看的，就是她这不再游刃有余、反省那份自大的表情。
　　“……”
　　果不其然，面前的女大学生陷入了一阵沉默。
　　透过被十环串联起来的洞，雪之下阳乃用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像是【从猫眼窥视着门外被斗篷遮掩，看不清身形的访客】那样，认真而探究地盯了他许久。
　　忽然开口问：“你是职业射击员？”
　　“不，我只是个路过的男子高中生而已。”
　　阳乃根本没管他的玩笑：“还是说，你真的有去夏威夷练过射击？”
　　“有那种钱我还来做租借男友干什么？”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
　　“那……”
　　拜托说明一下，你这种鬼一般的成绩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啊？
　　还没问出口，雪之下阳乃又自己闭上了嘴，皱着琼鼻沉吟片刻之后，无奈似地叹息一声。
　　“……好吧，我承认之前是我低估你了。”
　　她将把十靶十环的靶纸还给了天空寺悠，仿佛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一样，笑容爽朗地对他道：
　　“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强怎么还不去参加奥运会，不过这场比赛，确实是我输了。”
　　“恭喜你压倒性地通过第一道『试炼』啦，小、悠、悠！”
　　“……呃，谢谢。”
　　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天空寺悠点头的同时，总感觉她的情绪非常不对劲。
　　不过没有让他仔细观察，雪之下阳乃便一甩马尾，随手将八十九环的靶纸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边用力伸着懒腰朝外走去，边发出了懒散又色（和）气的呻（谐）吟声。
　　“唔嗯——你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明明看上去就是个没什么长处的老实孩子，枪法却那么强呢。”
　　“老实孩子对不起你了吗？”
　　无语地吐槽一句，天空寺悠正要跟上，系统忽然跳出的提示却让他脚步一顿，眼珠子从左边滑到右边，面色逐渐古怪了起来。
　　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雪之下阳乃继续慢悠悠地迈着步伐，一如既往的微笑浮现在脸上，看似对方才的败北毫不在意。
　　只是微微眯起的墨黑瞳眸中，漫不经心的神采已然消失。
　　恍若凝实的冰冷眸光直盯着前方，不存在半点笑意。
　　望向不远处某个竞技项目的柜台，她语气轻快、自顾自地作下了决定：
　　“好，接下来，我们就去比那个吧！”
　　不管什么成年人的风范，也不管什么他还有没有隐藏的底牌，甚至连之前只是说出来逗他玩、根本没打算认真的『十二试炼』都抛到了脑后——
　　雪之下阳乃，可不是被打脸之后还能忍气吞声的老实人。
　　确实是她自信过度、把脸凑上去给人家打的，雪之下阳乃承认刚才的错误，也很佩服天空寺悠那跟怪物一样的枪法。
　　但这不代表，她不打算把场子找回来——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让这位『租借男友』甘拜下风。
　　总不可能，他不管做什么都有打手……射击那种程度的超高水准吧？
　　“嘛，以防万一，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为了不再输给和妹妹同龄的男性，雪之下阳乃陷入沉思，计算起通往胜利的方程式。
　　△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200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RAP（熟练级）一次。」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台球（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能（恢复力）轻微提升。」

第二十三章 就懂一点点
　　天空寺悠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个系统像是在针对雪之下阳乃——或者说针对她今天心血来潮发起的『试炼』一样，有目的性地给予奖励。
　　比如在射击比赛中获胜之后，系统给了他「台球（达人级）」技能。
　　然后没过多久，雪之下大小姐就指着台球区域，信心满满地说：
　　“接下来比那个！”
　　“……”
　　这到底该说是自投罗网，还是说一切自有定数呢？
　　天空寺悠并不明白，他也在寻找答案。
　　脚步一前一后地走去，原本悠闲的气氛不知何时，像是踏入沙场一样变得肃然。
　　他们没有和彼此多说什么，也没看向彼此的表情，都在暗自思考着和接下来的『试炼』有关的事情。
　　雪之下阳乃在想，她该如何完美地赢下这一局。
　　天空寺悠则在想，系统这么帮他作弊，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是射击，再来是台球……该不会每赢一次雪之下阳乃，他就能获得下一场比赛的永久技能吧？
　　要是他不在这里胜过雪之下阳乃六次，任务就完成不了，所以系统才会提供这种程度的帮助？
　　——简直就跟玩游戏一样，每个事件都会提供用来通关的重要道具。
　　“还是别往阴谋论那边想好了……”
　　天空寺悠决定换了个思路。
　　如果不出意外，靠着达人级技能的恐怖效果，天空寺悠最少能白嫖六种技能，还可以彻底打没雪之下阳乃的气焰，让她不再用那种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时候该高兴吗？
　　好耶，今天就是我的幸运日，六连胜准备打晋级赛啰！——这样？
　　“……呼。”
　　手指轻轻按了下眉心，天空寺悠没什么表情地关掉系统面板，望向雪之下阳乃的背影。
　　柔顺的黑色马尾宛如七月末的流苏，在池畔边的风中轻快地摇曳。
　　似乎能看到她侧脸上的微笑。
　　两人都对彼此没有多少好感，纯粹是被系统用『租借男友』为绳索拉在了一起；因为注定会分开，所以根本没打算深入了解对方，一举一动都只有算计和利用。
　　既然如此，那他该做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
　　“我对台球其实也蛮有自信的。”
　　用壳粉擦了两下台球杆的顶端，雪之下阳乃朝他笑了笑。
　　“不过啊，一想到你刚才跟怪物一样的表现，我心里就有点怕怕的呢……”
　　她抛了个媚眼过来，笑意盈盈地道：“所以，这次就让姐姐我一点吧？如果我这局赢了，下一局就换我让你！”
　　“我是你的租借男友，又不是你弟弟……”天空寺悠终于忍不住吐槽了，“还有，你这不是给我出的『试炼』吗？怎么还要我放水？”
　　“大男人就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嘛～会讨不到女生喜欢的喔。”阳乃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白球后面，开始说明规则。
　　“用最简单的台球玩法吧：一颗母球，十五颗子球，进球就能接着击球，打完为止谁进最多球就赢了。”
　　天空寺悠听了，瞬间反应过来——她这是想一杆到底，不让自己有击球的机会？
　　看着他的表情，雪之下大小姐点了点头，露出狡黠的笑容：
　　“没错哟，就是你想的那样！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赢你，才能彰显出姐姐我的厉害嘛～”
　　“……也行，直接开始吧。”
　　虽然有些无语，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她开始击球。
　　嘴里轻哼着当初听到的那首歌，雪之下阳乃右手执杆，缓缓弯下了腰。
　　左脚往十一点钟方向跨出，右脚后移半步，双脚自然张开，姿势轻松而平稳。
　　从天空寺悠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窥视到她从背脊、腰间，一路延伸到臀部、大腿的完美曲线。
　　哪怕是最高级的汽车，都没有她这姿势的线条优美。
　　接着是上半身。
　　白皙的手臂弯曲成九十度，手腕放松地捏着握杆，虎口朝下地包覆住；球杆在下巴正中心的下方，白球、下巴、握杆等三点成一直线，光从这标准而熟练的站姿和握杆姿势来看，和射击一样，雪之下阳乃对台球也是颇有心得。
　　球桌上，十五颗不同颜色的子球摆成了金字塔，一颗白色母球遥遥对准了最前方的一颗。
　　球杆对准了白球。
　　天空寺悠抬头环视周遭一圈，忽然换了个位置，隔着台球桌，站在雪之下阳乃对面。
　　刚好挡住了邻桌悄悄看过来的视线。
　　他能听见一声不爽的啧，懒得理会对方，双手抱杆，望向眼神中只剩下十六颗球的雪之下阳乃。
　　从这个角度，能透过运动服的衣领，看见里面被黑色运动内衣包裹住的白色北半球。
　　天空寺悠也就看了一眼，就把视线从领口挪开，见她沉稳有力地推出球杆。
　　乓！
　　伴随着清脆声响，白球撞向了十五颗子球，就如烟花在桌上炸开，圆球互相碰撞，在磨擦力的影响下缓缓停住。
　　第一杆，进了五号球、九号球，台上还剩十三颗球。
　　“Lucky～”
　　她转头朝身侧得意一笑，这才发觉天空寺悠已经换了个位置，疑惑地看了下四周后，眼底很快就露出了然之色。
　　“呀～小悠悠还真是个绅士呢。”
　　随随便便地称赞一句，她提着快比她高的球杆，毫不介意地再次俯身，一记干脆俐落的定杆，母球迅速飞出，把第三颗子球打进了球袋里。
　　接着是第四颗、第五颗……
　　她游走在台球桌边，轻松写意地把选中的球都打进了球袋，一次都没有失手。
　　接下来，只要再打进三颗，就是雪之下阳乃的胜利。
　　“哼哼～”
　　她可不认为【强硬的选定规则、强硬地抢下先攻，用自己的技术取得胜利】，是件卑鄙的事情。
　　毕竟规则和先攻权都是天空寺悠放给她的，甚至连抢都不打算抢，白费了她想到的好几个理由……再来，不是每个会打台球的人，都能一球一个、甚至一球两个把球精准地打进洞里。
　　简单却又能让人无话可说的必胜技巧，这就是雪之下阳乃扳回一城的手段。
　　喀！
　　第六球进，她双眼一扫桌面剩下的九颗球，顺序和打法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没有任何难度，赢定了。
　　“好，差不多该结束了！”说话间，第七球顺利入洞，“嘛，不过因为耍了些小手段，所以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她这么苦笑地自嘲着，身体却没有迟疑，朝第八颗球的打点走去。
　　“小悠悠，你会认为我很幼稚吗？”
　　“没关系，正常人都会有胜负欲。”完全没有自己要输掉这一局的紧张，天空寺悠冷眼旁观她架起球杆、姣好的身材再次摆出诱人姿势的模样，随口回答着：
　　“虽然确实挺幼稚的，但我能理解你上一场输得这么惨、下一场不论怎么样都想打回来的心情。”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眼角一跳，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喝一声。
　　就像子弹出膛，雪之下阳乃杆子一推，将母球打了出去。
　　然后杆顶碰到球的瞬间，她面色倏变，暗道糟糕。
　　“忘了擦粉，这球滑了……”
　　擦粉指的是给台球杆杆顶擦上壳粉，增强球杆和母球之间的摩擦力。
　　刚才几球打得太专心，这第八球又受到了天空寺悠的干扰，让她不小心忘记了每次打完球都要做的例行动作，给杆顶补粉。
　　就是因为这点摩擦力的差距，本来会将一号球直接撞进球袋的母球，角度微妙地偏了一些，只让一号球撞到了球袋旁的桌岸，缓缓停下，中断了她的连续进球。
　　雪之下阳乃呆呆地看着静止下来的两颗球，沉默数秒之后，小嘴不甘地皱成一团、满是懊恼地抱住了脑袋。
　　“啊～～～可恶啊～～～就差那么一点！！”
　　她也不顾旁人投来的奇怪目光，用不大却足够扭曲的愤恨声音乱叫了两下后，才逐渐平复过来。
　　丰满的胸口上下起伏，雪之下阳乃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天空寺悠。
　　“放心，我不会说我要重打这种话。”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就问一个问题。”她举起一根手指，语气十分凝重，“天空寺悠，你，会打台球吗？”
　　天空寺悠沉默了数秒。
　　然后，举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四、五公分的距离，谦虚一笑。
　　“就懂一点点。”

第二十四章 正因如此，【雪之下阳乃】肆无忌惮。
　　接下来的画面对雪之下阳乃来说，极其残忍。
　　白球在桌面上划了个半圆，第一颗球进。
　　白球凌空跳起，带着旋转飞速落下，第二颗球进。
　　白球跟打弹珠一样四处弹跳，第三颗球进。
　　白球使出了三星连珠，第四五六颗球进。
　　白球使出了棕熊落网，第七颗球进。
　　“嗯，这样就结束了。”
　　看不清速度的球杆顶出，白球用力撞上了第八颗球。
　　那颗球进洞的同时，白球还在原地不断旋转着、就像后轮卡进了泥沼里的轮胎一样……
　　然后猛然弹起，带着呼呼风声，朝天空寺悠的脸上飞来。
　　啪的一下，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手掌接住。
　　“收工。”
　　——所谓的达人级，是指人类能够掌握的颠峰技术。
　　哪怕这么夸张的花式台球技巧，对天空寺悠来说，也只是要不要用上全力的差别而已。
　　他把球扔了回去，转头望向雪之下阳乃。
　　“这局又是我赢了吧？”
　　“……”
　　在他击球的过程中，三观不知道被突破了多少次的雪之下阳乃，已经懒得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他了。
　　她甚至连维持笑容的兴致都没有，没什么表情地半倚在台球桌上，不冷不热（和谐）地瞥了他一眼，声音空泛地回答：
　　“是啊，是你赢了。恭喜喔，突破了两道试炼。”
　　这态度真是判若两人啊。
　　总感觉看到了雪之下阳乃的另一面，天空寺悠在觉得有趣的同时，也没忘记自己不久前做的决定。
　　他边把球袋里的球全部拿出来放回桌上，边用和朋友聊天的语气，轻松自然地朝她开口：
　　“我说啊，你是不是从小就没怎么输过？”
　　“嗯？”
　　仿佛在遥望着空虚的远方发呆，雪之下阳乃再次把视线挪到他身上，有气无力地回应。
　　“不是没怎么，而是根本没输过。”
　　“这么厉害？”
　　“当然啊～”她晃了晃运动短裤下光滑的小腿，语气平淡地说着，“别看我这两次输的那么惨，从小到大啊，我不论考试还是比赛都没拿过第二名呢。”
　　“别说年下、同龄人了，就连那些比我多了几年阅历、几年练习经验的前辈们，只要我愿意多花时间去研究，哪怕超越不了，不落下风还是做得到的。 ”
　　像是回想起了一堆无聊事，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看向他。
　　“所以，这么大的挫败感，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呢。”
　　“终于能感同身受了，哭泣哭泣，原来这就是弱者的感觉呀～”
　　天空寺悠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这句话：
　　“你这副样子，还真是够讨人厌的。”
　　“同感～”雪之下阳乃哈哈地笑了两声，眼里却没多少笑意，而是早就认清一切的平淡。
　　“我又不笨，在别人面前才不会这么说呢。”
　　“天才会遭人妒忌、排挤、迫害，但那充其量，只是没有本事用自己能力掌控他人而已。”
　　“所以啊，我可不会仗着天赋、美貌出众，就志得意满地站在最高处喔？”
　　“——那样的人，迟早会被大风刮落，摔得尸骨无存。”
　　一下自豪地仰起下巴，一下又深沉地垂落眉眼，她的表情就跟变脸一样丰富多彩，看得人目不暇接。
　　最后抿了下嘴，雪之下阳乃语带嗤笑地做出了总结：
　　“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人，充其量也就那种程度而已。”
　　天空寺悠知道她在说谁，还是那位自己未曾碰面的同校学生——雪之下雪乃。
　　雪之下阳乃似乎对妹妹的执念颇深的样子，正常聊天动不动就会扯到她，而且大都不是好话。
　　就像在发泄着某种不敢表明的情绪一样。
　　对雪之下阳乃来说，天空寺悠是租借男友——是只要一周后不续费、就再也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她才会将讨人厌的那一面、不断DISS妹妹的那一面，随心所欲地向他展现出来。
　　他们的关系是随时都能结束的谎言，于此之上搭建的所有事物，都可以在谎言结束的那一刻抹消干净。
　　正因如此，雪之下阳乃肆无忌惮。
　　“嗯……”
　　像是被什么所吸引，天空寺悠端详起她的侧脸。
　　成熟明媚，精致而美丽。
　　就像冬天淹没了八幡坡的大雪，在那个季节不曾被彻底融化。
　　即使偶尔日照强烈，在那片浅薄的雪水下，却只有一层算不上好看的灰黑色道路，长年累月地铺在那边。
　　——这或许是第二次，他窥见了雪之下的某种真实。
　　遵循着内心的某股冲动，天空寺悠如此追问：
　　“阳乃小姐，你找『租借男友』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享受一次自由的恋爱吗？”
　　“诶？”
　　雪之下阳乃愣在原地，错愕似地看向了他。
　　良久，她缓缓仰起纤瘦的下巴，微微抿唇，沉思地注视着天花板。
　　“这个嘛～”
　　拉着长音，雪之下阳乃蓦地偏过脑袋，眸子像从高处坠落水池的两尾黑鱼，动也不动地伏在眼白的最下方。
　　她就这样安静地盯着天空寺悠，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挂在嘴角，用甜美可爱的嗓音开口道：
　　“如果不是的话，你要怎么做呢？男友大人♪～”
　　早知如此似的，天空寺悠叹了口气：
　　“可以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吗？……不过算了。”
　　他忽然抬起球杆，对准了摆好定位的白球，俯下身子，没有回头看她。
　　“如果你不急着下一场比赛的话，把剩下的时间打完吧。好歹借了一小时呢。”
　　“诶——这么突然吗？”疑惑一闪而逝，雪之下阳乃嫌弃似地抱怨着。
　　“人家还想继续跟小悠悠聊天呢……而且你的技术这么好，跟你玩我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啊～”
　　乓！
　　话才刚说完，宛如烟花绽放，十五颗色球四散而出，六个球洞前都正巧停着一颗球，却没有一颗落下。
　　泰然自若地收回球杆，天空寺悠站到一旁，嘴角噙着和善的微笑，对雪之下大小姐亲切地道：
　　“想要游戏体验吗？别担心，我会放水的。”
　　要比气人的话，他可不会输给对面这位女大学生。
　　“……”
　　凝望着他，雪之下阳乃有一瞬间面无表情。
　　外头的高温仿佛跟着倒灌进来，将两人身周的冷气全都蒸发干净。
　　不过很快，她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用好似要将其从中捏断的力气拿过搁在一旁的球杆，雪之下阳乃慢慢朝天空寺悠走来。
　　“真是讨厌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一次，接受这种低劣的激将法吧！”
　　在他身旁站定的瞬间，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微弱音量、既甜美又凶狠的语气，吐出了一句：
　　“臭小鬼，别小看成年人了啊。”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极端愤怒（状态）一次。」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乒乓（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质（抗揍力）小幅提升。」

第二十五章 雪之下套娃
　　这场棒子与球的纯游戏，两人总共玩了十场。
　　胜负是五胜五败，非常整齐。
　　除了最初那场，雪之下阳乃完全发威、半点失误都没有直接一杆清场，让他知道了瞧不起人的后果之后，他们接着试了八号球、九号球、指定球等等玩法——
　　而对天空寺悠来说，这些全是不值得认真的娱乐局，想赢可以全赢，但没必要。
　　“你以为你放水，故意把结果操控成这样，我就会觉得高兴吗？”
　　离开台球区时，雪之下阳乃边揉着发酸的手臂，边故意冷着脸对他说。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和射击那种只有成绩的游戏不同，跟漂亮的女青年一起打台球，他自己觉得还挺尽兴的
　　……虽然他喜欢年下，但并不代表他就讨厌年上。
　　毕竟好看的东西，就是好看。
　　“尽全力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玩得开心就好。”
　　“什么，你对我只是玩玩的而已吗？！”
　　嘴唇颤抖着，雪之下阳乃摆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手放在眼角上，开始假哭。
　　“亏我、亏我还那么认真的，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技术，没想到你竟然只想玩玩……嘤嘤嘤～”
　　她一手抚眼角，另一手还做出了搓动球杆的手势。
　　“别做出那种奇怪的动作啊！”
　　阳乃立刻停下假哭，像钓到鱼的小女孩那样，朝他嘿嘿坏笑起来：
　　“你不满脑子奇怪思想，怎么会认为这个动作奇怪呢？”
　　——太老套了。
　　年纪越大的女性果然越喜欢开黄腔调戏年纪小的男性，天空寺悠只能表示无语。
　　“说是这么说，你自己明明也玩得很开心……难不成全是演的？”
　　“不，那是真的喔。”
　　她坦率地承认，双手背在身后，用潇洒轻快的步伐跟在天空寺悠旁边。
　　黑发马尾搭在白皙脖颈上，薄薄一层汗水散乱地黏着几根发丝，看上去别有一番魅力。
　　“毫无顾忌地玩闹，不用计算着要在什么地方适可而止，更不用在结束的时候，带着笑容心里说着『真是无聊』……
　　嗯，这种感觉确实很久没体会到了。”
　　雪之下阳乃偏过了头，脸上那抹愉快的笑容正如她的名字，灿烂到像是溢满了阳光。
　　“不、过！我可不会感谢你的喔？只会觉得——
　　『哎呀，竟然请到了世界冠军级别的射击员和台球选手，就算被虐得心神受创、遍体鳞伤，这钱也不算白花了呢！』”
　　她扭起红润的薄唇，得意似地哼哼一笑。
　　那双灵动狡黠的双眼，正大光明地观察他的反应。
　　天空寺悠关掉系统面板，表情没什么变化，嘴里诚恳而热情地回应：
　　“那真是太好了亲，满意的话还请给个五星好评喔亲！”
　　“呀哈哈哈，你那什么说话方式啊～”
　　雪之下阳乃是多变的，是难以看穿的。
　　她捧腹大笑时不见得开心，她面无表情时不见得生气，她嫌弃着妹妹的时候也不见得是讨厌妹妹。
　　在今天之前，天空寺悠只认为雪之下阳乃是个麻烦的自我主义者，任性妄为又善变深沉，或许还是个抖M。
　　不过现在，看着她小孩子般畅快而轻松的笑颜，他也不由得做出了些许改观。
　　只有和她站在同一高度、甚至远超于她的时候，才能体会到雪之下阳乃的其他滋味。
　　……等等，这么形容有点奇怪。
　　她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每层都有不同模样的雪之下阳乃，你看到的可能是真的她，又可能是她精心伪装后的真的她；没有那种手段把她一层层扒下来的话，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挺有趣、也不会让人那么讨厌的家伙。
　　就比如在他即将赢下一局的时候，她刻意走过来贴着他，在他耳朵旁吹气、娇声说话，试图动摇他的道心，却没有真的妨碍他打球这点。
　　他并不讨厌。
　　虽然最后天空寺悠还是没被美色动摇，一脸正气凛然，干脆俐落地拿下那一局，但不得不说，那球杆真大……不是，真软……也不是。
　　咳咳。
　　反正经这一事后，雪之下阳乃的形象，才彻底在天空寺悠的心中立体了起来，对她这个人有了某种程度上的了解。
　　而两人的关系，或许还没到朋友的程度——但至少，作为『租借恋人』相处起来的感觉，比过去要自然了许多。
　　这．还只是他们认识彼此的第三天。
　　△
　　在台球那边花了太多时间，两个项目就让他们玩到了中午。
　　觉得有些饿了，雪之下阳乃便带着天空寺悠来到运动中心的五楼，入目皆是高级餐厅的招牌，拍胸说着让他任选一间餐厅，今天她请客。
　　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富婆的邀请，天空寺悠选了间中华料理。
　　装潢什么的搁置不提，反正就是普通高级餐厅的水准，服务态度和环境都很不错。
　　天空寺悠点了白饭、糖醋里脊、回锅肉、凤梨虾仁、麻婆茄子。
　　雪之下阳乃点了麻婆豆腐、天津炒饭、鲜虾烧卖、快炒时蔬，想点酒的时候被天空寺悠给制止了。
　　“啊呀，我都忘了今天开车……”手掌拍了拍脑袋，阳乃懊恼片刻，朝他希冀地看了一眼。
　　“小悠悠，会开车吗？”
　　“会，但是没驾照。”
　　“那……”
　　“别想了，乖乖喝茶吧。”神色不变，天空寺悠点了壶铁观音。
　　雪之下阳乃自然不会真的让高中生来开车，玩笑开完之后，她改点一壶龙井，就让服务生回去送单了。
　　安静的中餐厅里，每个动作都像带着声音，面对面坐着的两人能鲜明地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天空寺悠沉默不语，如果不是考虑到礼貌，他现在可能会为了缓解这份无声的尴尬，自顾自地玩起手机。
　　至于雪之下阳乃。
　　“哼↗嗯↘～”
　　白嫩透粉的手肘压在桌上、她双手撑着脸颊，以女朋友特有的姿势和魅惑的水润目光，直白地注视向他。
　　眼里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雪之下阳乃放柔了声音，微笑开口：
　　“呐，可以告诉我，你的枪法和台球为什么都这么厉害吗？”
　　天空寺悠看向她的双眼，差点被那夜空繁星般好看的眸子给拉进去。
　　“当然不行。”
　　回答却毫不犹豫。
　　“就算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也不行？”阳乃歪了下头，撒娇似地嘟起嘴来。
　　“她很可爱，也很有趣的喔？虽然身材差了点，不过我想你也不是这种肤浅的人吧？”
　　“抱歉，我就是这么肤浅。”
　　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说谎，然后学她，嘴角上挑歪起龙王的弧度，沉下嗓音，故作帅气地道。
　　“再可爱，也没你可爱。再有趣，也没你有趣……我是你的『男朋友』，当然不会对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啊，阳乃。”
　　“……”
　　雪之下阳乃沉默了片刻，眼底的高光逐渐消失，DHA好像丰富了起来——简而言之，就是露出了一双死鱼眼。
　　“那什么，有点恶心啊，这样。”
　　“喂，好歹用假笑说啊，别这么毫不掩饰。”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的心脏有点痛。
　　雪之下阳乃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我也没真的期望能从你这里学到什么，天分这种东西可是比想像中的还不讲道理。”
　　“不过不说这些，我们还能聊什么话题呢？”
　　她卷起耳鬓的发丝，长而卷的睫毛缓慢眨了两下，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一件事。
　　“嗯……想不到啊。对了，你下一场想玩什么？『试炼』还没结束呢，这才第二场。”
　　看着技能列表中的「乒乓」，天空寺悠沉吟半晌。
　　“你决定就好。”
　　“还是让我决定吗？那行。”她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好了答案。
　　“射箭，你会吗？”

第二十六章 目标是成为无所不能的怪物？
　　话出口的同时，雪之下阳乃紧盯着天空寺悠的面庞。
　　他露出了难掩惊讶的表情，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不会，也没接触过。”
　　雪之下阳乃顿时哼笑一声，伸出纤细的食指，冰凉柔软的指腹点了他的额头两下。
　　“真是个不老实的孩子～你说谎的表情还得再多练练呢。”
　　“啊？”天空寺悠微微张嘴，不无愕然地看着她，“我哪里说谎了？”
　　这家伙，到底从他的表情上读到了什么啊？
　　“又来又来～姐姐我可是谎言大师，不管是说谎还是看破谎言都熟练得很喔？”
　　仿佛抓到了偷窃惯犯的警察，雪之下阳乃得意地笑了几声后，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眼睛半眯而起，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声音清脆地宣布：
　　“决定了，第三道试炼——就是乒乓吧！”
　　天空寺悠：“……”
　　那您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没有理会他的无语，雪之下阳乃直起了线条优美的上半身，手指轻敲桌面，慢悠悠地开口：
　　“知道吗？”
　　“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终究是有限的，根本无法在每个领域都有所建树。尤其是像你这种完全不科学的强大，一项两项也就算了……”
　　同时，眼神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要是再多个几项，还都能达到那种职业以上的水准，那就不是天赋可以解释的事情了吧？”
　　“至少，在我见过、雪之下家见过的那些天才、专家、达人、师范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把两样毫不相关的技艺磨练到你这种地步。”
　　“说真的，你太不正常了。”
　　“而最不正常的是，你会来做租借男友这件事。”
　　嗓音恍然沉下，带着甜到危险的轻笑。
　　“所以说……”
　　“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又试图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东西呢？”
　　“今年才十七岁的天空寺悠小朋友。”
　　她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一条毒蛇从睡眠中忽然绷紧了身子，没有任何先兆地，朝自己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
　　空气好似被那对漠然而深沉的目光压迫着、恐惧着，哪怕再细微的声音，都渐渐从耳边消弥无形。
　　“……”
　　按了按眉心，天空寺悠缓缓闭上了眼，心里微叹。
　　怎么说呢？感觉就跟某些大片中，警察审问不小心露出马脚的超能力者的场景一样。
　　她就是那个找到了超能力者犯罪的证据，用罂粟花般的笑容开始套话的警察，用尽一切故弄玄虚，想让他老实招待。
　　可惜的是，完全吓不到早有准备的他。
　　上次被穹那么质问过之后，天空寺悠早就想好了——如果未来遇到差不多的情节，尤其是在任务目标：雪之下阳乃面前，他该如何应对？
　　未雨绸缪，天空寺悠做事一直如此，现在有了系统也不会改变。
　　所以，他这么回答了她：
　　“正常又如何？不正常又如何？”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更何况，我们也只是普通的『租借』关系。”
　　奶奶曾经说过，要用故弄玄虚对付故弄玄虚。
　　就只准雪之下阳乃千变万化吗？
　　如果他想，也可以给自己套一个充满神秘感的人设，专门用来应对雪之下阳乃这种好奇心过剩的家伙。
　　——于是，现在的他，只是个藏着许多故事、却莫得感情的租借男友。
　　“阳乃小姐，我没有追问你的事情，也请你不要追问我的事情……那天在麦都劳聊天时，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你不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取消订单。而且明明是你主动点名我这个新人的，现在却说我试图从你身上获得什么，也太奇怪了吧？”
　　天空寺悠神情冷淡地看向窗外，言语间满是距离感。
　　“反正除了钱，我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还有，我并不是什么都会，只是会我刚好会的东西而已。”
　　话音落下，气氛宛如被师长叫上讲台训话一般，再次凝结而住。
　　尽管有些忐忑，天空寺悠依然冷着一张脸，安静等待她的回答。
　　“……”
　　默然半晌，雪之下阳乃抿起了唇，眉眼缓缓垂下。
　　“这样啊……”
　　手指不自觉地描绘着桌面的纹路，她轻轻弯起嘴角，像是要隐藏那份失落般，强行挤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只是认为，撇开租借的关系，我们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嗯，抱歉呐，用那种态度逼问你的秘密。”
　　天空寺悠转回视线。
　　“不会，就我个人而言，和阳乃小姐相处起来，其实还挺开心的。”
　　她楚楚可怜地眨了下眼，语气软萌：“真的吗？”
　　天空寺悠认真点头。
　　“嗯，虽然一开始完全不这么觉得就是了。”
　　“……”
　　面颊扭曲了一瞬，雪之下阳乃深吸一口气，笑容再次灿烂绽放，手抚胸口安心地道：
　　“那真是太好了……老实说，我一开始也只是觉得你挺有趣的，基本没把你当成人……咳咳，当成男性看待呢。”
　　顿了顿，天空寺悠对【雪之下．矿坑．阳乃】回以微笑。
　　“没关系，我也一样。”
　　雪之下阳乃恍若未闻，依旧笑得温和爽朗。
　　“那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我们继续和谐相处吧，男友先生？”
　　没有犹豫，天空寺悠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纤细修长，似乎是体寒的关系，触感就跟冰淇淋大福一样，冰冰软软的。
　　他说：“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此乃谎言。】
　　【这两人，都知道对方说的话听听就好，谁信谁傻。】
　　【每一句都是戏中的台词，没有半分真心——正因明白了这项事实，才能朝对方露出笑容。】
　　【对她来说，没有比纯粹的谎言构筑起来的虚假联系，更令人轻松自在了。】
　　【而对他来说，这只是正确挖矿的方法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着对方的身影，仿佛要将其细细地刻在脑海中一样。
　　然后笑着，默契地放开了对方的手。
　　再次无话可说，雪之下阳乃便拿出手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随口道：
　　“上菜前先玩手机打发时间吧～我看你也不是像想跟我聊天的样子。”
　　“那真是帮大忙了。”
　　丝毫没有『租借男友』应该主动和女友畅聊的自觉，天空寺悠摸出手机，翻看着未读讯息。
　　两三分钟过后，她把屏幕递到自己眼前，指着上面正用华丽优雅的指法、如舞蹈般弹奏钢琴的人，问：
　　“这是你吗？”
　　天空寺悠放下手机，抬头朝她一笑。
　　“你猜？”
　　“……”
　　瞪着他，雪之下大小姐非常露骨地啧了声嘴。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短篇小说写作（熟练级）一次。」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存在感削弱（状态）一次。」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演技（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意志（精神）轻微提升。」
　　△
　　将系统面板关掉。
　　天空寺悠越来越确定，自己只要跟她关系越好，得到的奖励也就越丰盛。
　　七月二十六日，上午，成为雪之下阳乃的租借男友，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要是这个矿，可以持续挖个半年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为全球暖化做出了贡献。
　　“妹妹啊……你哥哥我，或许要靠着某位富婆，成为无所不能的怪物了啊。”
       （群：488749799）

第二十七章 辣の约束
　　“呜哇！好烫、好辣！”
　　菜上来后，雪之下阳乃尝了一口麻婆豆腐，立刻吐着舌头哈气，白皙的脸颊都被辣到浮起两抹红晕。
　　她猛灌几口茶，又趁天空寺悠不备，将麻婆豆腐和他身前也才吃一口的凤梨虾仁交换。
　　“吃的份量都一样，交换刚刚好！拜托你了，小悠悠～”
　　“刚好你个头。”自家妹妹就很常干这种事，天空寺悠只是愣了一下，又熟练地把盘子换了回来，“辣你还点，这不是活该吗？”
　　“我只是不知道它有这么辣而已，可不是不能吃辣喔。”看着重新回到身前的麻婆豆腐，雪之下阳乃耸耸肩，放到一旁不管，转而夹起自己的快炒时蔬。
　　微微抿着，被油光滋润的唇瓣，看上去就像高级甜点般香甜柔软。
　　“……到没去过的餐厅吃饭，难免会踩到雷嘛。我可不会勉强自己去吃吃不下的东西。”她吞下口中的食物，才这么补充。
　　“而且，普通的麻婆豆腐都不会这么辣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胡说，雪之下阳乃还吐出半截舌头，让他看清粉嫩的颜色被染红发肿的模样。
　　发现他只是看了一眼又迅速撇开视线，忍不住贼兮兮地窃笑一声，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
　　“麻婆豆腐本来就要辣，你应该是习惯了甜口的日式麻婆，才会吃不下去的。”
　　没去理她，天空寺悠颇感兴趣地望向那盘麻婆豆腐，吃完筷子上的麻婆茄子后，便伸出调羹舀了一勺。
　　如电流般的冲击，在调羹含入口中的瞬间，从舌尖直接传递到了脑门。
　　“唔～”
　　天空寺悠忍不住浑身轻颤，脖子以上几乎是瞬间发红了起来，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
　　这是……传说中的特级料理！？
　　麻、辣、烫、鲜、香、嫩，传统麻婆豆腐中的八味，这间餐厅就做到了六味，甚至连酥和活都隐约有了雏形！
　　料理的世界在脑海中展开，每一口辣酱入喉，都宛如沉浮在鲜红色的岩浆之中，只能靠着白嫩烫舌的豆腐苟延残喘，得到一丝呼吸的余地。
　　可惜，要是能八味齐聚，估计就是更上层的麟级料理了。
　　“太正宗了……这种味道，应该只有华夏主厨才做的出来。”
　　缓缓吐出一口辣气，天空寺悠不由感慨：“没想到这么声名不显的中华餐厅，竟然还能请来准麟级的华夏料理人坐镇，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麟级？”听到了这句话，正在吃菜的阳乃歪头疑惑，“厨师有分这种等级的吗？”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玩梗而已。”
　　“哼嗯～玩梗啊……”
　　狐疑地打量着他，雪之下阳乃似乎有些不信，却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黑暗料理界、没有什么远月学园，更没有相关的小说和漫画。
　　其他作品倒是有不少重复——两边世界就好像复制不完全的档案，有些相同、也有些不同。
　　比如他曾弹过的《哥德堡变奏曲》，还有《俺妹》、《食戟之灵》、《中华一番》这些作品，这个世界都没有出现过。
　　但《JOJO的奇妙冒险》、《一拳超人》、《精灵宝可梦》什么的，进度却都和前世一模一样，根本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距。
　　大概是世界线变动后的结果吧？天空寺悠懒得深思这种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
　　‘哪天刷到完美级料理技能的话，或许真的能做出发光料理，让穹吃吃看会有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将那盘麻婆豆腐放到了自己身前，配着饭、开始大吃特吃。
　　雪之下阳乃看他吃得那么开心，嘴角隐约泛起了浅浅的笑容。
　　“你这么喜欢吃辣？”
　　“只是能吃而已。”他含糊回答。
　　“新宿有间据说很正宗的四川菜餐厅，我下次可以带你去吃吃看。”
　　“真的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天空寺悠毫无压力地答应下来，接着又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吃我家附近的一些平民小馆，虽然价格便宜、不过味道可不见得逊色。”
　　“当然，那顿我请。”
　　就算富婆不介意，但作为男人，天空寺悠总不能一直让她请自己吃饭。
　　为了不当软饭男，他才提出了这个建议——以请客还请客，顺便向对方介绍自己喜欢的美食地点。
　　不管价格高低都是心意，这样无论是请人的那方、还是被请的那方，都不会有心理压力了。
　　而且这么做，还能顺理成章地得到下次见面的机会。
　　以上，单身的朋友们记住了吗？
　　当然，对象要是愿意请你吃饭的异性才行——同性大都不在意这种小事，所以更好。
　　“好啊！”雪之下阳乃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沉思之色，“这样的话，麻辣火锅、地狱拉面，不都试试看总觉得有点浪费呢……”
　　她低喃着，忽然抬头，一双墨黑色的眸子闪闪生辉、心血来潮似地朝天空寺悠道：
　　“干脆这样好了！”
　　“小悠悠，我们找时间来一场『吃辣之旅』，把附近有名的麻辣料理全都吃过一遍，怎么样？”
　　还没等天空寺悠停下筷子回答，像是怕他拒绝一样，雪之下阳乃又补了一句：
　　“我那群朋友大概不喜欢这种活动，所以……只能找你啦！”
　　她没有求他，只是用【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对他眨了眨眼，笑得很是迷人。
　　这想法和自己大同小异，天空寺悠便没有多做考虑，直接同意。
　　“可以是可以，但阳乃小姐，你应该不太能吃辣吧……”
　　他挖起一勺红通通的麻婆豆腐，凑了过去，呛辣的香气不断刺激着雪之下阳乃的鼻尖。
　　她赶紧端起茶杯，掩饰自己退缩的动作。
　　“哎，我会尽力而为的啦～”用漫不经心的笑容糊弄过去，雪之下阳乃随口一句：
　　“要是真的辣到我吃不下，到时候就拜托你帮我解决啦，小悠悠。”
　　“才不要，你当我是厨余桶吗？”
　　“这可是男友的权利耶，你不要多的是有人要。”她像在责怪他不识好歹。
　　天空寺悠直接翻了个白眼。
　　“是吗？那到时候打电话让那些人在餐厅外站一排，你吃不下的就倒他们嘴里，吃不完继续倒，倒到他们吃完为止！”
　　“……啥？”
　　“吔……咳咳，没事。继续吃饭吧。”
　　“奇怪的家伙……越认识你，越觉得你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让人看不懂呢。”
　　“这点彼此彼此。”

第二十八章 不妙的遭遇
　　吃完饭，两人照先前说好的，去了乒乓球区进行第三场『试炼』。
　　结果理所当然，天空寺悠用达人级的技术，完虐了雪之下阳乃。
　　似乎是吃饱了、熟悉了，雪之下阳乃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被虐过了一次还不服气，说正式比赛都是三局两胜，重新打，至少也要从他这边拿下一局才甘心。
　　然后，在天空寺悠有意放水的情况下，两人打了半小时的拉锯战，第一局比分11:9，第二局认真起来，比分11:1。
　　后面那一分，是雪之下阳乃晃得实在太厉害，让他有些晕球，才不小心让给她的。
　　……事实证明，技术再强的选手，也有可能因为身心上的各种因素而拉胯。
　　乒乓赢了雪之下阳乃后，天空寺悠也从系统这边得到了若干日圆、身体素质的奖励，还有永久技能的「射箭（达人级）」。
　　和射击不同，这个是专门针对弓术的技能，不论古代木弓、反曲弓、复合弓都能上手——
　　好耶，妹妹再也不用担心他穿越到异世界不会打猎啦！
　　“你果然是个怪物。”
　　屡败屡战的雪之下阳乃，叹服似地做出了如此评价。
　　在接受了这项事实之后，她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大惊小怪了，反而对他到底会多少技能、是不是每样技能都在职业水准之上而感兴趣。
　　也越来越不在意自己被虐到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像越来越享受一样，叫他全力对付自己、不要手下留情。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总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危险的大门。
　　第四项试炼——射箭通过后，雪之下阳乃旋即挑了旁边的飞镖区，当作第五项的试炼。
　　得到技能却让他有些惊讶。
　　「投掷（达人级）」。
　　曾在小学生面前使用过一次的技能，如今永远地留在了他身上。
　　他现在才知道，投掷这个技能并不单指篮球，而是所有能被自己的双手投掷出去的东西，
　　不论篮球、飞镖、暗器，在达人级技能的驱使下，都可以百发百中、从不落空——
　　好耶，妹妹再也不用担心他穿越到武侠世界没有门派收啦！
　　而这个第五项『试炼』，自然也在他的胜利中宣告结束。
　　系统提示准时地跳了出来：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肌肉掌握（状态）。」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质（爆发力）轻微提升。」
　　“？？”
　　走到一半，天空寺悠忍不住停下脚步。
　　肌肉掌握（状态）？
　　还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常驻？
　　系统又在闹什么么蛾子了……
　　“怎么啦？”
　　见他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雪之下阳乃奇怪地转头看了过来。
　　“不想去了？你不会想说你怕高吧？”
　　她准备的最后一项试炼是攀岩，现在就要跟他一起前往楼上的攀岩馆。
　　反正自己的败北早已注定了，那干脆抛开最先的无聊念头，试试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比较有趣——
　　例如说，他攀岩的速度能有多快？会不会像壁虎一样，飕的一下就上去了？
　　当然，她也会跟在天空寺悠的后面慢慢爬，边享受自己被彻底辗压的感觉，边为他完全不科学的全能而哈哈大笑。
　　要是他因为怕高而不敢爬的话……那也没什么，换一个就是了。
　　被虐了五场比赛，【天空寺悠什么都会，什么都强】的印象，已经深深刻在了雪之下阳乃的脑海里。
　　——还没深到DNA的地步就是了。
　　“不是，走吧。”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暂且关掉系统面板，跟她一起朝电梯走去。
　　这层楼不只有乒乓球、射箭、飞镖，还有一处电子游乐场，机械与光影嘈杂的地方。
　　雪之下阳乃对那边没有兴趣，看也不看就打算直接路过。
　　这时，却有道轻浮的声音穿过那片混乱的电子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里。
　　“喔，那不是阳乃酱吗？好久不见～”
　　还没踏出的脚步一顿，雪之下阳乃转头望去。
　　她身旁的天空寺悠也跟着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投以视线。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是运动中心的关系，在这座电子游乐场内，有着用于测试拳力的机台。
　　那边围着两男三女、看上去青春时尚的五名大学生。
　　出声、并朝他们这里挥手打招呼的，正是其中一位染着半头黄毛、带着耳环，身上穿着又黑又亮的朋克服饰，看上去就很会随着节奏甩头的瘦高男生。
　　虽然有点没礼貌，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头发看，很好奇他为什么只染一半的黄毛。
　　是染发剂不够用了，还是新的时尚潮流？
　　又或者说，他怕纯爱战士下手太重，先留半头黑毛表示半个自己人？
　　“别看他那样，这家伙可是服装公司的少爷喔？能租好几个你呢。”似乎看出了他的好奇，雪之下阳乃在他身旁轻声开口。
　　收起打量的目光，天空寺悠意有所指。
　　“是你朋友吗？还是……”
　　知道他在问什么，阳乃笑了笑，视线转移到另一名男性身上。
　　“他才是。”
　　还没等天空寺悠仔细去看，雪之下阳乃便换上了爽朗温和的笑容，迈步上前，热情地回应了他们的招呼。
　　“呀哈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啊，一起出来玩吗？”
　　耶～耶～
　　开心地和三名女性击掌后，阳乃自然而然地略过了举起双手、尬在那边的半黄毛，望向五人中的最后一名男性。
　　语气是天空寺悠没听过的轻快。
　　“好久不见啊，结城君。你是这间体育中心的常客吗？”
　　戴着鸭舌帽、身材修长，长相儒雅秀气的男子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是这样没错。我家离这里比较近，就办了一张会员卡，有空便来练个两下，免得天天坐在电脑前，让身体生锈。”
　　话音顿了下，他好奇地问：“倒是阳乃桑，你们雪之下家不是有在市区那边投资好几间体育中心吗？怎么会来比较远的这里？”
　　“然后还有这位没见过的……”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了那位站在原地、没有跟着一起上前的年轻男孩，细长的双眼微眯，语气里多了些意味深长。
　　“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你的同伴。”
　　听他这么一说，另外四道目光不由纷纷移动，在雪之下阳乃和天空寺悠之间来回打量。
　　有些好奇、有些猜测，也有些露出了看好戏的八卦表情。
　　“我就知道你们会问这个～”
　　半点没慌，雪之下阳乃笑容依旧，转身走到天空寺悠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名自豪地道：
　　“听到别吓到了啊～天空寺君是我意外认识的射击高手，别看他只是个高中生，单论枪法，我大概再练个三年都赢不了他！”
　　“知道天空寺君这么强之后，我就直接花大钱，请他来教我射击了……上次那个教练的成绩连我都比不过，现在正好换一个。”
　　“他又说这里的十米靶场用得顺手，那我也只能听教练的绕点远路，约在这里啦～”
　　听完她的解释，几人恍然点头：“这样啊……”
　　对天空寺悠的兴趣却不增反减，纷纷说着『竟然有高中生能赢过阳乃酱呢』、『是啊，第一次听到阳乃这么推崇别人，还是个小孩子』 ，好奇的目光不断在他身上逡巡。
　　“然后～天空寺君，他们是我的大学朋友喔！”
　　冰凉的小手在肩膀上用了点力，她微微张阖嘴唇、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飞速说了一段话。
　　（那个人模人样的，就是我妈盯上的好对象，结城浩一郎。）
　　天空寺悠耸了下肩膀，表示自己知道了。
　　身为一名租借男友，碰到这种尴尬的情况，他自然明白现在该怎么做。
　　——演技，是达人级。
　　“……”
　　漠然地斜了雪之下阳乃一眼，天空寺悠主动和她拉开距离，手掌抬起像是要擦肩膀、却又感到顾忌似地放回身侧。
　　接着，下颔轻收，朝对面五位大学生冷淡却又不失礼貌地微微点头。
　　“你们好。”
　　打完招呼，他就谁也不理的默默站在那边，目光向着地面垂落、手指有规律的轻敲腿侧，好似在无声催促他们赶紧结束对话一样。
　　一个沉默寡言、高冷帅气，似乎还有点洁癖的高中生形象，就在那群人的眼中立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对雪之下阳乃也不假辞色。
　　“有实力的人都是这样。”
　　雪之下阳乃耸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然后转头对着他眨了眨带笑的大眼，用眼神比了个赞。
　　——奈斯，真不愧是我无所不能的小悠悠！
　　这演技，已经跟我说谎的功力相提并论啦！
　　天空寺悠：“……”

第二十九章 一切都是你的计算吗？系统！
　　他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不和雪之下阳乃的『现实』扯上关系。
　　打个比方好了——
　　如果有个男人背着妻子出来找租借女友，却在路上碰见了妻子；在夫妻互殴之间，那位租借女友该如何自处呢？
　　天空寺悠有在网络上看过相关回答：
　　「谢邀，人在事务所，刚约完会……
　　第一，尽量维护顾客的尊严，免得对方事后迁怒给差评；也不要主动暴露自己身份，看顾客要怎么辩解，乖乖配合就好。
　　第二，无法配合的时候，就保持距离、什么都不做，并准备录像，防止被牵扯进修罗场时无法取证。
　　对方有问题就搬出事务所的规矩来，被纠缠被攻击就打电话叫事务所、叫警察都可以，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别沾惹上麻烦事。」
　　而这些注意事项，自然也能套用在『租借男友』身上的。
　　所以和那群人打完招呼之后，天空寺悠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了起来。
　　不得不说，雪之下阳乃的表演十分精彩。
　　她三言两语便融入了五人群体中，嘻笑打闹，好似从最开始就是跟他们一起出来玩一样。
　　并在其他人毫无所觉之间，顺利将话题的主导权给抢了过来；不仅让明显是小团体中心的结城浩一郎变成了只会点头的附和怪，还转移了那群人对天空寺悠的注意力，成功把焦点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这波啊，这波大概是坦开嘲讽，保护脆皮？
　　雪之下阳乃确实也挺肉的……咳咳。
　　说实话，以天空寺悠这两天下来的观察，他不认为雪之下阳乃需要联姻。
　　就算没有他人的帮助，这家伙靠自己的能力，大概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交际能力点满、学习能力极高、几乎样样全能……如果没有系统，雪之下阳乃在他眼里也和怪物无异。
　　记得上次她是这么说的——
　　【并没有被家里逼着订亲，而是在计算过利益得失之后，觉得这么做对家族有利，便直接做出了牺牲自己的打算。】
　　比起个人的小小幸福，雪之下阳乃更加顾全大局——她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并愿意做出妥协。
　　很显然，她是可以放弃牺牲、也可以不做什么成熟的抉择的，只是没有这个打算而已。
　　除非，雪之下家族比想像中的还要强大，哪怕强如雪之下阳乃，也无法逃脱被长辈当成交际道具的命运……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摇开了这些复杂却毫无意义的想法。
　　那是雪之下阳乃的『现实』，和自己无关。
　　他只要在雪之下阳乃不需要租借男友之前，完成系统的任务、从而转换目标；在完成任务之前，尽可能地从她身上挖到奖励，强大自身——只要在意这些事情就好了。
　　抱持着如此念头，天空寺悠漫不经心地等雪之下阳乃跟那群人说完话，顺便思考第六项试炼『攀岩』跟系统给的永久状态技能有什么关系。
　　这时，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一看，是妹妹．春日野穹发过来的消息。
　　穹：『悠，你今天有空吗？』
　　悠：『有没有空，取决于你待会说的话。』
　　穹：『……青叶游戏厅，你知道吧？』
　　悠：『知道，市区那边挺多家分店的，怎么了？』
　　穹：『那边在举办一个活动，只要刷新任意一个机台的纪录，就能拿到小票，小票可以去柜台换奖励。 』
　　穹：『奖励里，有超大包混合惊喜混合薯片，我想要。』
　　悠：『刷新机台纪录？你就那么相信我？』
　　穹：『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天空寺悠笑得宠溺。
　　悠：『好，我帮你拿，等我回家。』
　　穹：『谢谢，作为报答，晚上我帮你按摩。』
　　按摩……
　　想起前天那件事，天空寺悠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
　　悠：『谢谢，不用。』
　　穹：『切，不要就算了。谁稀罕。』
　　悠：『作为代替，叫我一天的欧尼酱怎么样？』
　　穹：『不怎么样，笨蛋悠。』
　　讯息对话到此结束。
　　天空寺悠看了眼时间——如果能早点结束『第六试炼』，在晚餐前去一趟『青叶游戏厅』应该来得及。
　　到时候随便找个射击游戏破纪录，就能带那什么惊喜薯片回家送给妹妹，然后看她羞红着小脸、满是别扭地喊出欧尼酱的模样。
　　“嘿嘿……”
　　想到这里，天空寺就不禁笑出声来；笑得有点变态，还好没有人往他这边看。
　　达人级的演技发动，笑容瞬间变回了高冷禁欲系帅哥的冰块脸——得到这技能之后，他就能精确操控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想摆什么样的表情都随心所欲。
　　阿黑颜除外，别问为什么。
　　收起手机，天空寺悠抬起视线，正好朝之前都没注意的游戏厅招牌看去。
　　【青叶游戏厅】。
　　旁边地上还摆着【活动举办中！各样精美奖品，等待传奇玩家的到来！】的广告牌子。
　　“……”
　　差点没控制好表情，他闭上眼、无语叹息。
　　WDNMD，真就到处都是巧合吗？
　　还是说……
　　‘系统，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当中吗？ ’
　　‘……’
　　理所当然的，这垃圾系统从来不会回答他。
　　△
　　另一边，雪之下阳乃和五位大学生。
　　“诶～这样啊。那祝你们玩得愉快！我这边还得陪『教练』走一趟呢，就先离开啦～”
　　她适时地结束对话，准备和他们分道扬镳。
　　虽然按照雪之下阳乃的原定计划，应该要尽可能地抓住机会，和眼前这位结城浩一郎培养好关系。
　　就比如现在，直接加入他们的小团体，透过观察和他人的讲述，去更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弱点可以利用、该怎么对付才能得心应手之类的情报，为未来的联姻做准备才是上策。
　　可惜，时机完全不对。
　　身后可是有个能射（击）、能打（球），或许还不是人类的小怪物在盯着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抛下他呢？
　　不用想就知道，比起结城浩一郎，天空寺悠的重要性、危险性明显更高。
　　和大致上查明白的家世无关，他这个人本身，到处都是疑点、到处都是未知。
　　而未知会让人忌惮，连续的败北会让人变得谨慎。
　　所以和那五人道完别后，雪之下阳乃便转身往天空寺悠走去。
　　这时，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的结城浩一郎，忽然开口：
　　“阳乃桑，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一起在这里玩玩怎么样？和那位天空寺君一起。”

第三十章 妹控间的认同
　　“……诶？”
　　完全没料到这个展开，雪之下阳乃不禁诧异看了过去。
　　“让小……天空寺君，跟我们一起玩？”
　　结城浩一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朝远处神情冷淡的天空寺悠投去视线。
　　“说实话，我刚才不小心买太多游戏代币了，只有我们五个人用会花太多时间，又不想浪费在赌博机上……”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们一起把这些代币用完吗？用不完的话，剩下的都送给你们也没关系。”
　　他这么说完，虽然表情同样都有些惊讶，不过四名龙套……四名跟班还是点了点头，纷纷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来玩。
　　“这样啊……”
　　眼珠子转了下，雪之下阳乃笑着回答。
　　“虽然被结城君邀请了有些心动，但我毕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我先去问问天空寺君，如果他同意我就来。如果他赶着结束训练回家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喔～”
　　几人表示理解。
　　雪之下阳乃转身，快步走向了天空寺悠，同时也在思考着结城浩一郎的目的。
　　以她对结城浩一郎的粗浅了解，无故留人、还是名未曾蒙面的高中生这种事，不像个性偏宅男的他会主动去做的。
　　是先前那番说词没把他的兴致打消吗？
　　还是他单纯觉得天空寺君长得好看，想和他认识而已？
　　又或者想介绍给他妹妹，那个和雪乃不相上下的漂亮、身材却好太多的明日奈？
　　脑海中转着各种可能，不断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雪之下阳乃在天空寺悠的前方站定。
　　将刚才的事简单解释一遍后，她耸了耸肩：“这和租借男友的义务无关，你可以拒绝……倒不如说拒绝最好，对你对我都是。”
　　不过度牵扯对象的私事，是租借恋人这行业的潜规则。
　　雪之下阳乃自然明白这点。如果换作是她站在那个位置，估计也不想留在这和别人的朋友一起玩游戏，那有多尴尬啊。
　　更别说此刻扮成了冷酷枪手的天空寺悠，他这人设基本就不会答应。
　　“拒绝完我们就换个地点，免得上楼攀岩又遇到他们，不好解释。”
　　雪之下阳乃说完，目光便直直盯着天空寺悠，等他做出肯定的回答。
　　“嗯……”
　　沉思了半晌后，天空寺悠瞥了那五人一眼，平淡点头：
　　“那就玩吧，反正能白嫖。”
　　“那我去拒……哈啊？你认真的？”
　　本来还一脸无所谓的雪之下阳乃，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小嘴微张，怕让他们听到谈话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我能问问原因吗？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那点代币做这种麻烦事的人。”
　　确实。
　　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和那群大学生一起玩的道理。
　　“原因很简单，只有两个。”天空寺悠清了清喉咙，继续保持着面摊的脸，侃侃而来。
　　“首先，你和那位结城先生，其实关系不熟吧？”
　　通过观察，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虽然以名字称呼你，但不论是语气还是应对都非常礼貌生疏，而你也是一样。”
　　“明明对他不感兴趣，却还是故作热情地试探着他的情报，并且试图拉近关系。”
　　但估计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这些动作并没有做得太明显——能看得出她谁也不想得罪的打算。
　　于是，透过种种线索的整合与分析，天空寺悠便得出了以下结论：
　　“这就足以证明，你母亲大概是最近盯上的结城先生。原本跟他只是泛泛之交的你接到『和他处好关系』的要求，哪怕没有被逼婚，你依旧猜到了长辈在做什么打算，所以才主动开始为未来的联姻做铺垫。”
　　他用仿佛亲眼所见的语气，笃定似地落下话音。
　　这和系统无关，纯粹是他自己的分析能力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吼～吼～”
　　缓缓眯起双眼，藏起了因惊愕而骤缩的瞳孔，雪之下阳乃怪异地笑了两声。
　　“虽然细节有待补充，但基本没有说错呢……哎呀，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舒服。”
　　天空寺悠撇了撇嘴。
　　“没到看穿那么严重。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只是推演并完善了一点而已。”
　　“然后，如果没有我在，你大概早就融入了他们的团体里，找机会和结城先生培养感情了吧？”
　　他保持着冰块脸人设，双手无奈一摊。
　　“先说好，我可不想妨碍你，甚至打算帮你一把——我来把其它四个人的注意力引走，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答应的原因之一。 ”
　　“……”
　　雪之下阳乃沉默了片刻，手掌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似乎用了点力。
　　但逐渐皮粗肉厚的天空寺悠，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小悠悠，难不成你有读心的超能力？”
　　“那倒没有。”天空寺悠忍住笑，语气尽量平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我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是什么？”
　　“那个。”
　　顺着他的手指，雪之下阳乃转头朝广告立牌看去。
　　“今天游戏厅有活动，我要帮我妹妹拿奖品。”
　　“……”
　　呆了半晌后，原本表情有些阴沉、略带思索的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就这啊？这就是你最重要的原因？”
　　明明这么小声地嘲讽着，她望向天空寺悠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变得温和、柔软。
　　“跟我不一样，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呢。”
　　这一刻，天空寺悠感受到了妹控间的认同。
　　他想了想，决定这么问：
　　“如果你妹妹向你索取某件东西，你会直接拒绝她吗？”
　　她立刻回答：
　　“不可能不可能！雪乃那孩子太过好强，想要什么绝对会靠自己的能力去取得。又因为讨厌我的关系，哪怕真的到了得请人帮忙的地步，也是绝对不会想要联络我的啦～”
　　雪之下阳乃豁达地挥了挥手，旋即手指放在下巴上，微微仰起陷入沉思。
　　“不过，要是真的有那一天，她求我帮她弄来小猫啊、潘先生之类的东西的话……”
　　这么说着的她，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笑容唯一一次，让天空寺悠看见了最真诚的温柔。
　　“我会尽可能帮她弄来的吧？不管要花多少钱！”
　　“毕竟，我可是姐姐啊。”
　　习惯性地换上了开朗的面具，她狠狠一挥拳，得意地哼了两声。
　　“虽然在这之前，绝对会好好捉弄她一番的！”
　　撇除后半句，天空寺悠对此表示认同。
　　“对我们来说，妹妹永远都会是最重要的『原因』。”

第三十一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空寺悠被雪之下阳乃领着走回游戏厅前。
　　虽然惊讶于这个看上去孤高冷漠、说不定还有点自闭的小帅哥，竟然会答应和他们一起玩，这五人却还是非常热情地欢迎天空寺悠的加入，纷纷向他做起自我介绍来。
　　流里流气，形象就跟甩头众差不多的半黄毛叫山田大辅，意外是个跟名字一样朴实单纯的家伙。
　　另外三名JD（女子大学生日文缩写），因为不想多水字数，所以就用短发女、长发女、发带女代称。
　　其中发带女对天空寺悠很感兴趣，也不知道是馋他的长相还是他的射击能力，就像八尺大人碰见了走夜路的小正太一样，双眼放光、兴致勃勃地缠在他身边，是所有人中对他最殷勤的一位。
　　（八尺大人：又称八尺女，日本都市传说，被其迷惑的男性会在数日内身亡，特别喜欢小男孩。）
　　至于最后一位，小团体的原中心点，温文尔雅的菁英级帅哥，目前是雪之下阳乃准未婚夫的结城浩一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空寺悠总觉得，这家伙自双方碰面的那一刻起，对自己的关注度比对雪之下阳乃还高。
　　哪怕雪之下阳乃在跟他说话，他也时不时会朝自己这里撇来目光；两人恰巧碰上视线的时候，他更没有慌张地转开眼睛，而是露出了亲近的微笑，温和友善地朝他点头。
　　……妈耶，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下半身发凉。
　　虽然这群大学生都是些很好相处的家伙，并没有因为年龄差距就对他摆出前辈的样子，天空寺悠却还是不由产生出了逃离这里、赶紧回家的念头。
　　那个发带女就算了，没察觉到雪之下阳乃饶有趣味地盯上她的表情，她的死兆星大概已经在天上闪烁了起来。
　　主要还是结城浩一郎的眼神，让他莫名有种要跟对方联姻的人并不是雪之下阳乃，而是自己的恶寒感觉……
　　这展开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维持自己高冷人设的面摊表情，天空寺悠默默走位，来到雪之下阳乃的左侧，隔开结城浩一郎的暗中窥视。
　　雪之下阳乃奇怪地侧过脑袋，用视线无声问他怎么了。
　　天空寺悠微撇嘴角，用眼神表示便秘一般的难受感觉。
　　雪之下阳乃挑眉，不明所以地笑了下，将视线转了回去。
　　——因为看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所以干脆当作没看到，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
　　天空寺悠无声地叹了口气，跟着这总共六名的大学生，莫名忐忑地走进了游戏厅中。
　　△
　　假日时的游戏厅，就像机械与人类和谐共处的世界，混杂的电子音和人声吵闹接连绽放。
　　或许是因为活动的关系，本应愉快地享受游戏的氛围，隐约漂浮着竞争比赛、互相超越的热血因子。
　　“要先玩什么？团体竞赛的游戏机台还空着，不如先去那边吧？”
　　“正合我意！上次不小心输给了浩一郎，这次绝对会雪耻给你们看的！”
　　“少来了大辅，你那叫不小心吗？分明是菜。”
　　“喂，什么意思啊！”
　　“嗯，虽然这个主意不错，但我们有七个人吧？那个机台最多只能四个人玩喔？”
　　听着他们的讨论。
　　抛了抛结城浩一郎给的满满一袋游戏币，天空寺悠想了想，决定先去完成妹妹交代的任务。
　　所以在他们因为雪之下阳乃的发言而“啊，确实……”并沉默下来时，他声音平淡地开口：
　　“我有想要先玩的游戏，可以自己去玩吗？”
　　众人纷纷看向了他，就像在看着会议中不顾气氛地起身，径自离席的同事。
　　“对了，天空寺君是想参加游戏厅的活动吧？”雪之下阳乃啪地双手合十，笑吟吟地道，“那不如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去玩四个人玩的那个，一队去看天空寺君挑战纪录，怎么样？”
　　顿了顿，她又故意这么问：“还是大家先各玩各的，等差不多满足了，再回来玩可以大家一起玩的游戏呢？我是都没问题啦～”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目光再转，有些好笑地看向了她：
　　“阳乃酱，这样一起出来玩就没意义啦～”
　　“我们人数太多，一起行动确实很浪费时间，在旁边站着看人玩也挺无聊的……”
　　“那就分组吧？一边四一边三……谁跟谁一组？”
　　“我当然是跟我的『教练』一起啰～这样的话，还缺一个人呢。”
　　“啊，那我……”
　　议论纷纷之中，结城浩一郎突然开口：
　　“那我和阳乃桑他们一起好了。”
　　“……”
　　空气忽然沉默了下，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来回扫视着他们两人的眼神，顿时暧昧了起来。
　　结城浩一郎面色不变，没有解释的打算，笑容依旧温和。
　　雪之下阳乃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想到对方应该也从父母那边收到了指示、要尽可能地和自己处好关系。
　　尽管觉得没劲，她还是故作高兴地点头欢迎。
　　至于天空寺悠……
　　‘草草草草，我真的没有想和你抢未婚妻啊，你能不能别再盯着我看了？ ！ ’
　　全身鸡皮疙瘩猛然炸起，正头皮发麻地在心里大叫着。
　　神色漠然的眸子看向别处，感受着那边投来的炽热目光，天空寺悠的眼角微微抽搐，拳头想要揍人似地握紧。
　　达人级的演技正在努力收缩着肌肉，维持高冷的表情，免得人设瞬间崩坏。
　　——到底是为什么，都已经故意和雪之下阳乃保持距离了，这家伙还盯着自己不放？
　　明明嘴里说着『阳乃桑』，却朝自己笑得那么意味深长，他这是在宣战吗？是怕自己抢走雪之下阳乃？
　　那你能不能再凶狠一点、阴骘一些，笑容别那么阳光啊！
　　怀柔政策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还有那边的雪之下阳乃，我都给你创造机会了，你就不能积极点缠着他吗？
　　眼神那么没劲做什么，还不快搞清楚状况——你的准未婚夫，已经盯上了你的租借男友啊！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唉。”
　　内心无力地叹了口气，天空寺悠维持着对一切漠不关心的表情，提着游戏币就往枪战游戏的机台走去。
　　他需要发泄一下，把丧尸枪枪爆头是个不错的选择。
　　身后，雪之下阳乃和结城浩一郎对视一眼，接着跟上。
　　“等、等等我！我也要跟天空寺酱一起！”
　　对他特别有热情的发带女见状，下定了决心一样也追了上来。
　　被留在原地的山田大辅和长发女、短发女只能面面相觑，尴尬无言地看着彼此。
　　“……那什么，这游戏，三人也能玩喔？”
　　“……啧。”
　　“啊啊，真没劲。”
　　“喂，什么意思啊！”

第三十二章 雪之下前辈，为什么你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投下游戏币，掂了掂颇有重量的电子游戏枪，面前的屏幕上，游戏画面正徐徐展开。
　　旁边有三个人在盯着自己，天空寺悠的动作依旧轻松，迅速跳过前面剧情的部分，直到第一只丧尸露头。
　　BIU。
　　另外三人都还没看清，他就已经扣下扳机，只用一颗子弹便让那只丧尸就地扑街。
　　接着从画面边缘，更多丧尸拖着腐烂的身体从各个角度出现，走位风骚地迅速接近天空寺悠。
　　——嗯，他玩的是最高难度，只要不一枪爆头这些丧尸，没多久就能看见丧尸爬满萤幕、一个死字亮起的画面。
　　结城浩一郎和雪之下阳乃还没什么反应，看着丧尸接近的场景，发带女就忍不住捂住嘴、焦急地低呼出声：
　　“小、小心！它们来了！”
　　“……”
　　天空寺悠有点想笑，但演技就跟在脸上糊了胶水一样，不让他露出笑容。
　　又不是真的打丧尸，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投币复活……
　　更何况，只要电子枪能跟得上他的反应速度，他就死不了。
　　【手中的子弹有十九发，冲来的丧尸也刚好有十九个，换子弹需要一秒钟的时间，第一只碰到自己的时间是三秒、下一只零点五秒……不用考虑换子弹的时间。】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瞬间，手就已经动了。
　　枪口小幅度的挪动，手指快速且稳定地按着扳机，十九次枪响之后，一切回归平静。
　　达人级的枪法在手里留有余温，天空寺悠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屏幕上亮起的完美通关评价，不由低笑一声：
　　“虽然是移动靶，不过打起来的手感，跟靶纸差不多嘛。”
　　然后耳膜就被一声尖叫猝不及防地贯穿：
　　“呀——！天空寺酱好强！最强、无敌、强韧！根本就是枪法之神嘛！好棒～”
　　一脸花痴的发带女扑上来，似乎是想抱住她、又觉得这么做太过突兀，改为前后摇晃他的肩膀，还刻意把蹦蹦跳跳地丰满的前胸贴了上来。
　　打从脚底升起的不适感令天空寺悠面色一变，赶紧朝雪之下阳乃甩了个眼神。
　　——雪之下，救我！
　　苦力波……不对，是雪之下阳乃努力忍住笑意，走过来将发带女从他身上扒开。
　　“好啦好啦，发带酱，别那么激动～要是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到，我怎么会请天空寺君做我的教练呢？玩个游戏而已……”
　　“可是，阳乃酱……”视线频频往天空寺悠那边看，发带女双眼闪着星星，还想说些什么。
　　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看着她，头偏了下。
　　“嗯？”
　　“……没、没什么。”
　　感受到了对方眼眸深处传来的压力，发带女呐呐地缩起脑袋，闭上嘴不再说话。
　　只是悄悄瞥向天空寺悠时，还是会忍不住舔起嘴唇，露出野兽般的贪婪目光。
　　……天空寺悠第二次毛骨悚然、下身发凉，有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这群大学生的脑子，是不是都哪里有问题？
　　这么想着，他不经意地朝一旁的结城浩一郎看去。
　　“（笑）”
　　“……”
　　糟糕，视线变得更恶心了。
　　就像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一样，他不是去看准未婚妻的雪之下阳乃，而是毫不掩饰地、用那深邃无比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嘴角弧度不断上扬。
　　……等等一定要问雪之下阳乃，这家伙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屏幕已经展开了第二关的画面，天空寺悠也懒得思考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了，转头继续去杀蹦出来的丧尸。
　　似乎是为了发泄不满，难度明显提升的第二关，被他用更快的时间解决。
　　从来没有在同一只丧尸身上浪费第二发子弹，他枪枪爆头、冷着脸打出了最高分评价的模样，让发带女在身后看得激动不已、双腿夹紧，口中发出嘶哈嘶哈的怪声，想要拍手为他欢呼。
　　然后在雪之下阳乃笑容和善的注视下，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敢小声地喊：“天空寺酱，赛高～”
　　……哈哈，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呢。
　　反正天空寺悠是笑不出来了，气都往肚子里叹。
　　他看了眼剩余的关数，暗中给雪之下阳乃递出眼神，让她趁现在去跟结城浩一郎聊天。
　　话说，怎么还需要他提醒了？
　　这本来就是她该主动去做的事情吧？
　　雪之下前辈，为什么你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难道你真的不想联姻了吗！ ？
　　“……”
　　这次看懂了他的表情，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不再去管看上去很想跟天空寺悠一起打枪……一起打丧尸的发带女，走回结城浩一郎的身旁，随意笑着开口：
　　“怎么样？我新找的教练，技术还可以吧？”
　　“何止可以，难怪你会说比不上他。”眼里带着莫名的神采，结城浩一郎深深凝视着那名少年，微笑着说，“他是国家射击队的吗？下次奥运没他我可不看。”
　　“那你可要失望了，他说自己只是个兴趣使然的神枪手而已，没打算参加职业比赛。”
　　没有把那家伙还会更多技能的事情说出来，雪之下阳乃蓦地转开话题，巧笑嫣然地道：
　　“结城君，你呢？我听说你平常都有去健身房锻炼，有什么比较喜欢的运动吗？”
　　这是在套情报了，从不经意的一点出发，逐步去摸透他这个人的兴趣、习惯、性格、常去的场所，并且做出针对性的接触计划。
　　对雪之下阳乃来说，和他人的相处每一步都是算计，她就是在用这种麻烦的方式活着——
　　不过现在的话，似乎多了一个例外。
　　面对那头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辗压自己的小怪物，她忽然想试着变笨一点，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质一样，在这短短的一周内轻松地活着。
　　或许，能得到某种比谎言还要美好的事物，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雪之下阳乃却忍不住嘲笑起自己的天真。
　　“我？剑道吧，我喜欢剑与剑交击的清脆声音。不过比起这个……”
　　这时，结城浩一郎温润低沉的嗓音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能跟我说说吗？天空寺君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
　　雪之下阳乃：“……”
　　脑袋懵了一下。
　　……嗯？
　　嗯？？？？
　　我没听错吧？？
　　“你说，想知道更多，有关天空寺君的事情？”
　　一副怀疑自己耳朵的模样，雪之下阳乃缓缓仰起视线，朝结城浩一郎看去。
　　他扬起笑容，同样饶有兴致地望向自己，那眼神就像在说——
　　要是你没意见的话，可以把他介绍给我吗？
　　“阳乃桑，你没听错。”用力点头，结城浩一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对他很感兴趣。”
　　“……”
　　这一刻，就算是雪之下阳乃，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沉默了下后，她露出略显困扰的笑容，犹豫似地拉长声音：“嗯……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难道结城君你，是个那啥？”
　　结城浩一郎疑惑地偏了下头。
　　“那啥？”
　　脚跟踩了踩地面，雪之下阳乃忽然一叹，双手环胸、眉间微蹙，像是开始没了耐心：
　　“就是基佬啦。你盯上了我的教练？一个才十七岁的高中男生？”
　　就好似自家的稀有玩具受到他人的虎视眈眈，雪之下阳乃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敛起，看向结城浩一郎的眼神，渐渐变得跟刚才注视着发带女一样危险而锋锐。
　　“啊这……”
　　结城浩一郎愣了数秒，才涨红着脸反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连忙否认：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啊！你误会了，我的性向非常正常！虽然因为好奇接触过BL，但我绝对不会背叛我家夏娜和露易丝……咳咳咳咳！”
　　虽然他连忙用咳嗽声掩盖，但雪之下阳乃的耳朵没坏，确确实实地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BL？夏娜，露易丝？
　　“哼嗯……”
　　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讶异的表情收起，红润的唇瓣缓缓上扬。
　　她放下双手，露出了往常般的爽朗笑容，目光闪闪地看向结城浩一郎。
　　“呐呐，结城君，来交换情报吧？
　　语气甜美可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从你，先开始。”
　　“唔……”
　　仿佛猛兽在身前露出了獠牙，结城浩一郎脸颊微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最后，肩膀一坍，绝望似地闭上双眼。
　　“……我，我知道了。”
　　另外一边。
　　天空寺悠被终于找到机会的发带女紧紧缠着，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谈话。
　　“天空寺酱，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可以教我怎么握枪吗～”
　　“抱歉，没空。”
　　“诶～别这样嘛，姐姐在这里拜托你啦～”
　　“……”
　　凑婆娘，呀卡玛洗！

第三十三章 肌肉掌握的一百种用法
　　天空寺悠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机台的纪录应该有被调过，分数不仅整齐，而且还调到了普通的高手都很难打上去的地步。
　　估计是为了活动而做的手脚吧？
　　可惜，他不是什么普通的高手——别说打上去了，刷出来的分数都不知道超过了几倍。
　　在通关后的留名画面，天空寺悠陷入了沉思。
　　“嗯……这应该就是人类能打出来的最高分吧？既然这样，就当作是电脑打的好了。”
　　AI的话容易变成『爱』的留名，他就用电子枪选了CPU这三个字母，点击确认。
　　画面一闪，排行榜第一位、分数超过第二位数倍的名字——CPU高高在上，除非机台刷新纪录、又或者游戏厅再次做了手脚，否则应该会一直待在最上面。
　　作为技能持有者，天空寺悠有这个自信……就算是他，第二次都不一定能打出这个分数。
　　而下一个看到这排名的人，估计会直接去柜台拍桌抗议吧？不想给活动奖品也不是这么搞的。
　　不过这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游戏厅能刷第二位，他CPU就不能刷第一位？
　　世间可没这样的道理。东京没有，小小的运动中心里也不会有。
　　“妹妹的任务，完成。”
　　机台下方吐出了一张小票，是可以去柜台换穹想要的『超大包混合惊喜混合薯片』的证明。
　　天空寺悠将其收到了口袋，发带女还在身旁缠着他，不过他直接开启了屏蔽模式——虽然做不到一方通行那种连声音都可以反射的程度，但对方说的话和说话的样子都不会留在他的意识里，就像不会有人在意鸽子飞过时的声响和身影。
　　简而言之，发带女之后的戏份都被删掉了。
　　“那么，接下来……”
　　天空寺悠转头，望向了雪之下阳乃和结城浩一郎时，却不禁一愣。
　　雪之下阳乃和往常一般笑容满面，只是隐约有黑气从她身后散发了出来，好似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愉悦』这个词一样，让人看了就不由心底发寒。
　　至于结城浩一郎，就像战败后被将军拉回营帐的女将，神情颓丧地垂着肩膀，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剩下最后一点坚贞不忍的矜持，彰显出他哪怕躺下也要瞪着眼睛数天花板污渍的倔强。
　　这……
　　我玩游戏才不到十分钟的事情，你们站在那里也没离开过，怎么就跟大战了两三百回合一样？
　　难不成去加速世界打架了？
　　（加速世界：SAO作者川原的另一部作品，详情可以百度。）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人设还不能崩，天空寺悠只能冷着脸，用平淡的语气表达他的疑惑。
　　结城浩一郎没有回答，只是扯起嘴角苦笑两声。
　　雪之下阳乃偏头斜了他一眼，带着笑意的目光却无比冰冷，好似能将整间游戏厅都冻结。
　　于是结城浩一郎迅速重整表情，干咳两声。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在讨论教授上周给的作业，发现我不论在立意、解析，还是创新的部份上都比不过阳乃大……桑，觉得有点挫败而已，让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还有点？
　　你这『有点』的定义是不是有点超标了啊？
　　心里这么吐槽着，天空寺悠撇了撇嘴，扭开脸，继续保持着自己寡言少语的冷酷模样。
　　“……并没有担心。”
　　结城浩一郎愣了一下，嘴巴微张地凝视着他。
　　这句经典的台词……这傲娇一样的表情……
　　他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确认心跳的频率，嘴角逐渐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结城君？”
　　笑容猛地一僵。
　　冰凉的声线在旁边轻轻响起，雪之下阳乃用【你敢盯上我的人，三天之内必宰了你，把你的网盘都公告天下咯】的残酷眼神，笑容和善地对他道：
　　“天空寺悠君已经挑战完纪录了，接下来要玩什么呢？”
　　“……就、就继续玩这个游戏吧！”结城浩一郎连忙点头，对还站在机台前的两人道，“我们2v2，我跟阳乃桑一组，天空寺君就跟发带酱一组，怎么样？”
　　天空寺悠没有意见，总不能花了人家的币就跑，当个陪玩还是没问题的。
　　发带女更不可能反对，于是一场2v2的枪战旋即展开。
　　雪之下阳乃的射击技术无庸置疑，结城浩一郎的身手也不容小觑，两人都有冲击前个排行榜第一的实力。
　　而天空寺悠这里有发带女拖后腿，不只在游戏上，就连现实里也被各种干扰，耳膜濒临破灭不说，还被球撞了好几次，差点都握不稳枪了。
　　因为可以有效降低他的实力，所以这次雪之下阳乃什么都没说，专心在游戏上，试图从团队总分上超过他们。
　　然后事实证明，开挂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质（爆发力）轻微提升。」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学习（熟练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瞬间恢复（轻微损伤）（一次）。」
　　又出现了两个初次见面的奖励，天空寺悠暂且没有去管。
　　“啊～果然输了啊。”
　　雪之下阳乃放下电子枪，早知会有这种结果、却还是忍不住不甘地发出叹息。
　　她顺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线条优美的背脊霎时后弯，将呼之欲出的前置装甲和雪白纤细的藕臂尽展开来，恍若人间中最美的一幅肖像画。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朝结城浩一郎望去——
　　好家伙，竟然连这种美景都不看，还在死盯着自己！
　　这下不用问了，肯定是弯的。
　　眼中闪过警惕，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和对方拉开距离。
　　结城浩一郎：“？？？”
　　好家伙，难道我又被误会成基佬了吗？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也是没去看雪之下阳乃伸懒腰，第一眼就来看我？
　　咱们俩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拉开距离啊？！
　　越想越气，结城浩一郎脸上的笑容消失，就想拿出一次前辈该有的模样，威严满满地瞪视回去。
　　这时，雪之下阳乃凉凉地瞥来一眼，又懒得看他似地背过了身。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怪就怪那个随便就被人抓住弱点的自己吧。
　　这么安慰着自己，结城浩一郎却依旧悲从心来，不由仰天长叹——母亲是这样，母亲看上的媳妇候选人也是这样。
　　所以，他才不想跟这种可怕的女人结婚啊！
　　“他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雪之下阳乃摆了摆手，神情自然地转了个话题：
　　“代币还有很多，我们接下来要玩什么？”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回答：“都可以，不过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那就随便玩玩再离开。”雪之下阳乃望向结城浩一郎，笑道，“毕竟代币是结城君你出的，你来决定吧。”
　　“……好。”结城浩一郎老实地点头。
　　接下来，他们四个去玩了太鼓达人、maimai、初音未来Project DIVA这些街机音游。
　　而玩着玩着，天空寺悠忽然发现，常驻状态的奖励——肌肉掌握，在对付这类游戏时简直有如天助。
　　打游戏有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手指跟不上脑袋、眼睛的反应速度而出现失误的。
　　比如以下情况：
　　眼睛：我看到了！
　　脑袋：好，前方红蓝红蓝红蓝蓝蓝红蓝连续键，准备敲。
　　手：我……我敲尼马！
　　一旦拥有了肌肉掌握状态，就像电波跳过了神经传递、直接从脑袋下达指令给肌肉一样，手几乎和眼睛的反应速度一致，每一下都能准确地敲在节奏上、每一下的力道全都均等，只需要节奏感和动态视力的配合，无论什么难度的歌曲都能Full Combo通关。
　　正如状态这个词的意义所在，肌肉掌控成为了他的被动技能，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完美地操作自己的肌肉，做到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让手指高频振动……嗯，用来打字应该可以对线祖安。
　　比如让舌头高频振动……嗯，吃樱桃必备神技，花京院看了都想拜师。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世界有非日常、大概比人类强一点点的那种怪物存在的话。
　　『肌肉限制解放：100%』什么的……或许可以试试？
　　“哈，又不是僵尸，这么试迟早会去世吧？”
　　天空寺悠好笑地挥散了这个想法。他的身体素质还只是普通人的程度，用多少力就会受到多少反作用力，这种太超常的东西还是别随便试试比较好。
　　但就算仅仅拿来玩游戏，『肌肉掌握』也让他直接成了人形外挂——只要是需要操作的游戏，天空寺悠全都站在了雪之下阳乃三人的头上，拿到无庸置疑的第一。
　　赢到他自己都觉得无聊了，便顺势提出了回家的要求。
　　正好，另外三人也在赌博区把代币花得差不多了，过来跟他们汇合之后，就开始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
　　当然，这和准备离开的天空寺悠、雪之下阳乃没有关系。
　　“啊，对了，在走之前……”
　　不经意似地看向了一旁的拳击机，结城浩一郎忽然开口：
　　“要不要来比一比那个？”

第三十四章 雪之下阳乃的背刺
　　“那个？”
　　在他的带路下，众人走到了拳击机面前，这是个只要投币、就会有沙袋翘起来，揍下去之后屏幕上会显示分数，代表你这拳有多强的机台。
　　当然，准度和专业的拳力测量并不能比，但用来发泄和装酷差不多够用了。
　　分数最高应该是一千，屏幕上有最高纪录的分数——985，也不知道这分数等于多强，却很有挑战一番的价值。
　　至少山田大辅是这么想的。
　　“好耶！那就我们三个男生来比一次吧！”
　　半黄毛摩拳擦掌，露出了摇滚大猩猩般的笑容。
　　“要比力气的话，我可是谁都不会输的喔！”
　　“哈啊？天空寺酱才是……”
　　亲眼见证了天空寺悠的连胜传奇的发带女，立刻露出了不服的表情，帮他说起话来。
　　天空寺悠没有细听，而是轻瞟了雪之下阳乃一眼。
　　“不错啊～感觉挺有趣的！”她这么说。
　　“嘛，玩了那么多场游戏，身体也热得差不多了……”
　　结城浩一郎卷起袖子，露出与清秀温和的长相不符、肌肉线条明显的健壮手臂。
　　他边说着，边笑着朝天空寺悠搭话：“天空寺君，怎么样？”
　　“这就是最后一场了，给我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吧？”
　　天空寺悠皱着眉，沉默了半晌。
　　雪之下阳乃投来带着笑意的视线，静静观察他的反应。
　　他决定摇头，只是脑袋刚转了半圈，结城浩一郎就像预判了这个动作似的，再次开口：
　　“这样好了，如果我赢了你，阳乃桑接下来就跟我们一起行动，我会叫计程车把你平安送回家的。”
　　“如果你赢了我，我可以做主送你『RECT』最新研发的产品——虚拟游戏潜入头盔。这可是要下半年才会发售的稀有品，现在没有相应的门路，是绝对买不到的。”
　　天空寺悠：“……”
　　这，简直莫名其妙啊……
　　为什么那么突然要跟他比这个？
　　为什么要拿雪之下阳乃来当赌注？
　　又为什么……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转悠，天空寺悠转移视线，再次望向了雪之下阳乃，还有她脸上半点讶异都没有的爽朗笑容。
　　果然。
　　最重要的不是结城浩一郎在想什么，而是雪之下阳乃在想什么。
　　“可以拒绝吧？”
　　天空寺悠直白地问，语气微沉，表情很明显的不愉快。
　　他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帮着雪之下阳乃，这一路上看她和结城浩一郎聊天聊得很开心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浪费时间，多少都有些欣慰……
　　结果呢？
　　她回头就给自己一记背刺，也太没人性了吧。
　　“当然可以啊。不过最后一项的『试炼』，我就只能判定你失败啰。”
　　和他的表情相反，她愉快似地这么说，刻薄的唇瓣向上扬起，眼底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神采。
　　然后，压低声音：
　　“而且作为租借男友，如果遇到了这种『剧情』，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告诉你吧？”
　　“人家不想跟他走，所以就拜托你啦，男、友、大、人～”
　　悦耳却劣质的吃吃低笑声，好似伴随着罂粟花般的香气。
　　心中有火冒出，不过很快，天空寺悠就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眼。
　　“……我知道了。”
　　蓦地露出微笑，和她一样，眼底并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作笑意的感情。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看在那三万元的份上，今天就陪你演到最后吧。”
　　“女友小姐。”
　　语气亲密地这么说着。
　　天空寺悠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不了雪之下阳乃这个人。
　　当然，即使答应了对方，也不代表他心中没有半点被强迫的郁闷和不快。
　　这个时候……
　　“抱歉，我能去打个电话吗？你们先玩，我最后好了。”
　　“可以啊。”结城浩一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偷偷瞄向表情不怎么明亮的雪之下阳乃。
　　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就让山田大辅戴上拳套，投币开始游戏了。
　　天空寺悠走到雪之下阳乃听不见的距离，背过身子，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忙音不过两三秒，有些焦躁、有些不满的清冷嗓音便从话筒中响起：
　　『我在打游戏呢，有事快说。』
　　“穹，你想要虚拟头盔吗？”天空寺悠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
　　『虚拟头盔？』春日野穹愣了下，旋即提高声音，『你是说下半年才会正式发售，终于可以玩全息式虚拟游戏的那个头盔吗？！』
　　“没错。”
　　『那可是第一个民用虚拟实境设备，哪个游戏玩家不想要啊……』有些激动地说完后，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禁犹豫起来。
　　『但悠，你怎么……』
　　好似连眼角都在笑，天空寺悠轻快地说：
　　“别在意那种小事了。要是我今天拿了个虚拟头盔回家送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奖、奖励？』对面沉默了下，似乎有些害羞，那轻柔软萌的嗓音，像猫挠般抓着耳畔。
　　『……亲你一下，怎么样？唔，最多就这个。』
　　天空寺悠顿时皱起了眉。
　　“啊？就这啊。要不这一周的家事都给你做吧？”
　　『……』
　　恍如暴风雨前的安静。
　　阴沉的怒气正在汇聚，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天空寺悠都能感觉得到那股凛冽的杀意。
　　他赶紧用笑声糊弄过去：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没意外的话，薯片和头盔都会给你带回家，乖乖期待吧。”
　　『……算了，懒得跟你生气。』穹轻哼了声，『像悠这种家伙，绝对交不到女朋友的！』
　　“说得好，我也这么觉得。”天空寺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在他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穹漫不经心似地开口：
　　『悠，你真的没在做什么危险的工作吧？』
　　“啊？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还不是担心你？』
　　“是是是～放心好了，我的两颗肾都没缺，身上的零件一个没少。”
　　『屁股呢？』
　　“？”
　　『咳咳咳……没事，请早点回家！』
　　“春日野穹——！你给我等着，今天不把你的浏览纪录交出来，我就——”
　　嘟、嘟、嘟——
　　拿着只剩忙音的手机，天空寺悠胸膛起伏，深吸了一口气后，面朝墙壁、咬牙切齿地冷笑起来。
　　明明是熟悉的对话，为什么情绪会比上次更加激动呢？
　　……我想，这一定和那个算计自己的家伙有关。
　　天空寺悠缓缓回头，心中波涛汹涌、表情却迅速回归虚无，神情冷淡地朝游戏厅中的那人看去。
　　视线的左下角，系统面板上，一排技能奖励正隐隐发着光芒。
　　为了雪之下阳乃，天空寺悠提不起劲，怎么帮她都会觉得心不甘情不愿。
　　但和春日野穹有关的事，不论重要性高低，天空寺悠一向都是——
　　全力，全开。
　　合格的妹控本该如此。
　　“没错，这都是为了穹。”
　　“绝对不是，我现在不爽到想要好好发泄一下了。”
　　微不可察地上扬嘴角，天空寺悠将手机放进口袋，慢慢走了回去。
　　正好，他有个想要尝试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 我可是为了妹妹而活着的男人
　　差不多习惯了电子游戏厅的吵闹。
　　天空寺悠走回大学生们的身旁，看着第一位半黄毛——山田大辅先生兴致勃勃地戴上拳套，露出古铜色、还算健壮的右边臂膀，直盯着前方弹起来的沙包的模样。
　　每一场都有三次打击的机会，他们选分数最高的那一次来比。
　　所以为了打出最佳的状态，前两次照理来说都不会太过认真，而是等习惯了手感和出力方式之后，再尝试于最后一波爆发出来。
　　山田大辅就是这么做的，他有模有样地打了两拳，姿势虽然歪七扭八、看上去就跟小混混打架一样，不过分数还算不错。
　　788和801分。
　　“啊～离985还差那么多啊……”挠了挠二分之一的黄毛，他旋即露出略显凶狠的笑容，“既然这样，最后一拳可得超级认真了啊！”
　　“喝啊！”
　　拳头飞速捣出，一声沉重的撞击，沙包砰地倒回了机台。
　　891分。
　　身后几人都鼓起掌来，山田大辅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声，然后将拳套脱下来递给结城浩一郎。
　　“唉，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好，估计是赢不了浩一郎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啦！你可是学过格斗的，输给我就太丢人啰。”
　　“放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不会输。”结城浩一郎笑着接过拳套，动作熟练地戴上，对了对拳头。
　　“还真敢说啊。”山田大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望向了天空寺悠，爽朗地笑着道，“怎么样？天空寺小弟，有没有信心啊？”
　　“尽我所能吧。”天空寺悠淡淡回答。
　　毕竟知道他的人设就是这样，山田大辅也不在意这份冷淡，耸耸肩后就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原地小跳两步，摆出标准拳击姿势的结城浩一郎。
　　雪之下阳乃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悄悄走到了天空寺悠的身旁，将柔软的肩膀贴上了他。
　　带着香风的悄悄话在耳畔响起：
　　“全能的小悠悠，你也会拳击吗？”
　　“不会，所以我正在学。”边回答，天空寺悠边紧盯着结城浩一郎的上半身，观察他腰间、肩膀、手臂的准备姿势。
　　“正在学？”雪之下阳乃不明所以地歪头。
　　“是啊，还是多亏了你。”
　　眼中闪过莫名的光泽，在结城浩一郎挥出第一拳的瞬间，天空寺悠猛地一缩瞳孔，仿佛时间在此刻放慢了流速，将这不到一秒的出拳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欧啦！”
　　砰！
　　902分。
　　无视雪之下阳乃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动静，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的确是有练过的样子，光是用看的，力道就比那什么大辅还要集中，势稳力沉……
　　话说那声欧啦是怎么回事？
　　随便喊的吗？还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无敌的力量，特意模仿出来的？
　　“呐～小悠悠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结城浩一郎准备第二拳的时候，雪之下阳乃的声音又传入了他的耳朵。
　　脑海里在想着别的事情，天空寺悠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有，又怎么了？”
　　“你啊，会想要打我吗？”
　　“……啊？”思考一滞，天空寺悠忍不住望了过去，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嘴角轻浅上扬，和刚才那份恶劣至极的窃笑不同，她手指轻卷马尾辫，仿佛在自嘲、又仿佛在感叹一样地轻声开口：
　　“就是说，我让结城君把你拖下水玩这个游戏、还用那种态度逼你同意这件事……你会生气到，想要把我当成沙包来揍吗？”
　　说话间，结城浩一郎又击出了第二拳。
　　“木大！”
　　被雪之下阳乃引走注意力，天空寺悠没看到过程，只知道分数是惊人的943，还有这家伙果然看过JOJO的事实。
　　而在拿下这个分数之后，结城浩一郎明显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正在为最后一拳做热身。
　　没有浪费这个机会，进入「学习（熟练级）」技能状态的天空寺悠，边细致观察着他在此刻做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雪之下阳乃的问题。
　　“雪之下阳乃，我看上去是那么暴躁、不会思考的人吗？”
　　“喔？愿闻其详。”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地说着，“还有，竟然对前辈直呼其名，你可真是大胆的呢～”
　　她哪怕偏移话题也要调侃人的性子，天空寺悠早就习惯了。
　　语气冷静如冰，他开始解释：
　　“先不说这件事根本没严重到要对女性动手的地步，哪怕当时的我确实看你不爽，但也不会忘记思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毕竟，惹我生气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可是付钱来体验『自由恋爱』的感觉，何必自找麻烦呢？”
　　而且，雪之下阳乃该做的是将【租借男友的存在】与【她的现实】割裂开来，应该要尽可能地别让他出风头才对。
　　既然如此，她现在这番所作所为，就出现了明显的矛盾。
　　“不愧是小悠悠，你在这方面跟我很像呢。”她高兴似地拍起手来，只是嗓音低沉，显得意味深长。
　　“不论何时都充满着算计、充满着思考，这么活……你不累吗？”
　　感觉她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同类，天空寺悠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然不累，因为我还有不这么做，也能永远陪着我的人存在……我可不是为了你活着，而是为了她。”
　　“……”
　　哑口无言似地愣了半晌，雪之下阳乃抿起唇瓣，垂下眉眼，仿佛在细细咀嚼着那个字。
　　“她……”
　　“好了，接下来请别打扰我。”天空寺悠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毫不客气，“这个头盔我势在必得，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沉思的表情敛起，雪之下阳乃有些好笑地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虚拟头盔？”
　　“我妹妹喜欢。”
　　“……是吗？那太好了。”
　　或许只是错觉。
　　他总觉得这句低喃，似乎透露出了雪之下阳乃的真心。

第三十六章 先来个100%试试水
　　除去掉此刻派不上用场的技能。
　　现在的天空寺悠，手上有「极端愤怒（状态）（一次）」、「肌肉掌握（状态）」、「学习（熟练级）」、「瞬间恢复（轻微损伤）（一次）」这些技能，可以用在待会的拳力测试上。
　　首先最核心的，自然是让他能够百分百地发挥实力、甚至突破极限的「肌肉掌握」。
　　天空寺悠并没有专门锻炼过，所以哪怕得到了不少次体质方面的奖励，他估计自己的力量也只在普通成年男子的范围内，最高就常去健身房的那种程度。
　　但这明显不够用——结城浩一郎的前两拳都又硬又猛，身体素质光凭目测就在他之上的强劲，更别说对方有着专业的出拳技巧、施力方式，从脚底板、腰、肩膀、手肘、手腕，连通全部所发挥出来的力量，才让他每拳都打到了900以上的成绩。
　　普通比的话，自己是绝对胜不过对方的。
　　所以才需要外挂。
　　如果没有意外，「肌肉掌握」这个状态，能让他发挥出全力之上的力量。
　　根据研究，在没有肾上腺素的影响下，普通人的最大出力，大概在肌肉本身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之间，运动员是四十到六十，世界级的大力士则在八十以上。
　　大脑会限制肌肉纤维上的神经元，控制肌肉力量的发挥；所以当人体用力过大时，大脑就会拉响疼痛警报，肌肉酸痛会让人自觉放弃继续出力，也就是达到界限——如果突破了这个界限，在获得更大力气的同时，也将面临肌肉组织撕裂，韧带拉伤，肌腱和骨头折断等危险情况。
　　前者，只要天空寺悠能忍受住疼痛、强迫肌肉继续增强力量就能克服；后者，就是另外一个技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瞬间恢复（轻微损伤）（一次）」。
　　根据获得技能时的冥冥感应，天空寺悠知道，这个轻微损伤限定在皮肉伤、肌肉拉伤、脱臼、骨裂等，只要没有超出这个范围的，都能瞬间治好、不留任何后遗症。
　　至于骨折、内出血的……应该也能变成轻伤吧？
　　这是他敢于做出本次尝试的保障，否则为了一次小小的胜负而弄伤身体，那就太不划算了。
　　至于「学习（熟练级）」，作用非常简单，就是能够更快、更细致地学到结城浩一郎的出拳姿势。
　　搭配他在使用射击技能之后、不知不觉获得成长的动态视力，这两个技能一组合起来，几乎同等于一勾玉写轮眼——当然，只是夸张的说法。
　　他只能将结城浩一郎的出拳动作完美地记在心中，对方是如何出力、发力的还暂时看不透，更别说学习起来变成自身的东西了。
　　那估计要达人级的「学习」才能办到，至于完美级……嗯，无法想像会屌到什么地步。
　　反正多少能获得技术上的补强，再加上力量上的突破，还有那之后的恢复保障——天空寺悠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套公式，让自己可以在接下来的拳力测量中赢过结城浩一郎，并且不留任何后遗症的完美收官。
　　虽然是做不到慎重勇者那样的『尽善尽美』，但至少，他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方方面面都考量了进去。
　　如果这都赢不了的话，那就只能掀起最后的底牌了——
　　传说中，人类陷入那个状态的话，就连哥斯拉都能一脚铲死。
　　别说什么沙袋了，说不定整台拳击机，都会被他一拳打飞。
　　——当然，这种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天空寺悠也不想搞得那么夸张。
　　系统给自己这个技能的时候，他只知道在「极端愤怒」的状态下，自己的一切将全面提升。
　　所以只能成为迫不得已的底牌，列入计划中的变数太大了。
　　“呼……”
　　再次把待会要做的事情于脑海中检查了一遍，天空寺悠轻轻吐出一口气，握了握身侧的拳头。
　　肌肉掌握正从百分之一开始，慢慢地习惯出力的感觉。
　　而前方，站在拳击机面前的结城浩一郎，在准备了十几秒后，终于要挥出最后一拳，也是最认真的一拳。
　　全身上下就如同绷紧的弓弦，左手立在身侧、右拳收于腰间，脚尖稳踏地面。
　　“嘟啦！”
　　伴随着除了天空寺悠以外的人都不懂的奇怪喊声，结城浩一郎凝起温雅俊秀的面庞，狠狠地朝沙袋轰出一拳。
　　砰！
　　拳速不快，沙袋落下的速度却让人看不清。
　　更加沉重的声响后，是亮在屏幕上的第三个数字。
　　——960！
　　“啊——果然越高分越难打啊，没办法破纪录。”结城浩一郎可惜地笑了笑，脱下手套甩了甩手腕，“用力过猛了，有点痛。”
　　山田大辅抱头哀号：“你这家伙，别故意说这种话啊——竟然每拳都在900分以上，你这家伙是怪物吗？”
　　另外两名女生也崇拜地称赞起他，结城浩一郎只是摸摸脑袋，神情复杂地哈哈一笑。
　　“没办法，毕竟当年以为练肌肉就能练出替身，就持续锻炼到了现在……”
　　“嗯？你说什么了吗？”
　　“没，没什么。”
　　结城浩一郎赶紧糊弄过去，将手套递给了天空寺悠。
　　不知道是同情还是鼓励，他轻拍了两下天空寺悠的肩膀，用肯定的笑容看着他。
　　“加油！只能赢过我，虚拟头盔我双手奉上，说到做到！”
　　“……”天空寺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手套就走到了拳击机面前。
　　发带女在为他大声加油，其余的就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猜他最多能打出多少分。
　　600？700？800？
　　“怎么样，有信心吗？”
　　雪之下阳乃跟了过来，巧笑倩兮地眨了眨大眼。
　　学着结城浩一郎的动作，天空寺悠在原地小跳两下，甩了甩被拳套包裹的右拳。
　　“嘛，一般般吧。”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什么都会呢。”
　　“我不是什么都会，我只会我该会的而已。”他一脸平淡地回答，“还有，你明明是在场所有人里最相信我能赢过他的一个，干嘛刻意用这种方式说话？”
　　“哎呀，被发现啦？”
　　她抿着笑容，顺手帮他投币启动机器之后，退到了一旁。
　　“那么最后一场『试炼』，请加油，天空寺君。”
　　“又不是为了那个试炼……算了。”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将袖子捋起，直视向面前缓缓升起的沙袋。
　　……首先，先来个100%试试水。
　　他深深吸了口气，肌肉掌控发动，开始用力。

第三十七章 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
　　雪之下阳乃站得不远，对他吸气凝神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视线不由得望向他整条露出来的臂膀——肩膀宽厚，明明还没用力，胳膊上却肌肉分明、线条紧绷，和结城浩一郎有得一比。
　　或许是因为皮肤白皙的关系，他看上去并不算健壮，而是给人一种非常健康的厚实感，比外面见到的那些肌肉男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光是这条右手，就会带给女生想要把他的上衣脱下、一览他全身肌肉的冲动。
　　然后，天空寺悠在吸气的过程中，明显地开始发力。
　　“咦？”
　　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微张小嘴，诧异地低呼出声。
　　在他用力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压迫感，整条右臂的肌肉蠕动，像被拧上了发条开始各司其位的机器。
　　在旁边电子光的映射下，肌肉纹理甚至让人产生了反光的错觉。
　　脖颈青筋条条绽起，炽热的血液在其中飞速流淌，为右拳提供了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量。
　　“这……”
　　不只是雪之下阳乃，旁边的其他人都好似看呆了一样，嘴巴张着说不出话来。
　　有些艰难似的，天空寺悠缓缓将右拳向后拉，摆在腰间，踏稳脚步。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宛如大炮填装上了炮弹，火线正在后方燃烧，一触即发。
　　“100%……”
　　雪之下阳乃能听见他的低喃，还有一道不知为何的发笑声。
　　“认真……一拳。”
　　拳风从眼前呼啸而过，吹起了雪之下阳乃的浏海。
　　被拳套包裹着的右拳，像流星一样悍然砸向了沙袋。
　　——砰！
　　比之前的任何一拳都要震撼的声响，在众人的眼前轰然爆发。
　　△
　　“哈……哈……”
　　为了给肌肉供氧、提供相对的动力，心脏跳得很快，血液奔涌不止。
　　天空寺悠喘了几口气，右臂酸麻无力地垂在身侧、感觉就跟废掉了一样，提都提不起来。
　　尽管只是在试水，但他平常的最高出力毕竟也只有20%，用100%力气打出来的一拳，自然会给出相应的副作用。
　　而牛顿老爷曾经说过，反作用力就是让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东西。
　　所以天空寺悠知道了，自己的斤两根本承受不住100%的反作用力——还好，或许是因为系统给他加强过抗揍力的关系，他大概只是一段时间右手不能用力而已，并没有伤到肌肉或骨头。
　　不过拳面似乎和拳套内部蹭破了皮，隐约传来阵阵发痛的感觉。
　　平复好呼吸之后，他暂且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抬头望向屏幕。
　　刚才那百分之百的认真一拳超乎了他的预料，就他自己的感觉来猜，别说什么结城浩一郎了，估计都能破了这台拳击机的纪录。
　　要是没带拳击手套，或许还能把这沙袋给打穿。
　　在看向自己分数的时候，天空寺悠也准备发动「瞬间治愈」，让宝贵的女朋友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984。
　　“……”
　　这个数字映入了眼帘的同时，天空寺悠直接收回发动技能的念头，拳套内的右手再次捏紧成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啊……”
　　还没进入到那个状态，他现在就有种装逼不成反被草的愤怒从心底升起，正在驱使着他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分数，山田大辅和另外三名女生都在惊呼不可能、好厉害、太强了吧，雪之下阳乃与结城浩一郎却跟他一样，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
　　“怎么可能只有984分……明明都快把机器打坏了……”
　　看着第二次上升的速度、比他们刚才用的时候明显慢了许多的沙袋，结城浩一郎缓缓眯起了眼，视线朝游戏厅内的柜台撇去。
　　沉默了半晌，眼底闪烁起危险的寒光，雪之下阳乃笑吟吟地附和：
　　“是啊，太奇怪了～怎么刚好只差纪录一分呢？这台拳击机的纪录，也太难破了吧？”
　　说完，她直接转身，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去找柜台问一下，这个纪录的设定，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雪之下阳乃才刚迈步，天空寺悠的声音蓦地响起。
　　“不，等等。说不定本来就是我的力气太小，根本不到这个纪录的水准而已。”
　　“太小？”她转头，气笑似地回答，“要是被那一拳打中，就算是结城君也会当场死亡吧？这还小吗？”
　　“是……诶？？！为什么要拿我举例啊！！”
　　还没来得及附和，结城浩一郎就一脸委屈地指着自己，却不得不认同这句话。
　　反正他打不出那种力道的拳，也不想被那种力道的拳打中。
　　旁边的两人根本没有理他，而是一个平静、一个冰冷地互看着对方。
　　“你在为我打抱不平？还真是稀奇啊。”
　　“你毕竟是我的『教练』，这么做很正常吧？”
　　“所以，你是真的想去柜台为我理论？”
　　“不然呢？反倒是你，难道就不觉得生气？”双手环胸，雪之下阳乃皱起眉，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这种由主办方主导的作弊行为，不论谁碰上了都会心有不满吧？”
　　“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忍了下来，只要能赢过结城君就好，其她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转回前方。
　　他轻声开口：
　　“这一轮游戏，还有两次的机会……”
　　上面只有一个分数，代表他还能再打两次。
　　“所以？”下意识这么问之后，雪之下阳乃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你该不会还想试试看能不能突破这个纪录吧？”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隐约有着颤抖的右手手臂：“那种程度的拳头，还能打第二次？”
　　结城浩一郎也在一旁哑口无言，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瞪着天空寺悠。
　　而他沉默了下，没有回话。
　　低垂着头，他的皮肤忽然泛起了鲜红的色彩，就像血液在这瞬间突破了血管、试图渗出皮肤一样。
　　但雪之下阳乃眨了眨眼，却发现那只是错觉，他的皮肤依旧白皙，只是条条青筋再次绽起、看上去有些可怕而已。
　　“嗯，可以。”
　　天空寺悠如此肯定的回答。
　　“毕竟，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到。”
　　“哈啊？”
　　天空寺悠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把拳头摆到了腰间，做好出拳准备。
　　电子光从侧面照在了他的手臂上，像是钻石菱角处折射的光芒，甚至给人一种逐渐膨胀起来的感觉。
　　这一次，天空寺悠并没有蓄力太久。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快炸开了。
　　每一个肌腱、韧带、神经都在发出哀鸣，求他快点收了神通，别再这么折磨它们了。
　　剧烈的酸胀、疼痛刺激着脑门，痛到他差点倒吸一口冷气，只能靠演技（达人级）将疼痛，还有极端愤怒时会有的愤怒表情全都压制了下来，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沙包。
　　身旁那群大学生们会有什么反应，天空寺悠一点也不在意，毕竟有系统在，他迟早会做出更加惊人眼球的事情出来。
　　他只是在想……200%的反作用力，「瞬间治疗」应该扛得住吧？
　　扛不住的话，就只能拜托雪之下阳乃赶紧把自己拖去医院了。
　　天空寺悠明白，现在的自己正意气用事着。
　　但没办法，他在愤怒的冲动下开启了「极端愤怒」，又在「极端愤怒」的影响下变得更加冲动，现在除了一拳打爆眼前这个沙袋还有拳击机以外，都没办法再思考别的事情了。
　　简而言之……
　　沙袋，拳头已经准备好了。
　　它停不下来了啊！
　　“200%……”
　　右拳缓缓向后，如同即将出膛的炮弹。
　　凝重的气氛好似以拳面为圆心汇聚着，在众人摒息以待的时候，天空寺悠忽然问了一句：
　　“对了，把这个打坏……应该不用我陪吧？”
　　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过头，眉眼带笑地掩着小嘴，朝结城浩一郎使了个眼神。
　　结城浩一郎愣了下，反射性地回答：“没关系，打坏的话我可以……”
　　“那就好。”
　　没等他说完，天空寺悠就不再压抑收拢于腰侧的力量，嘴角畅快似地微微咧开。
　　“两倍认真……一拳。”
　　飘逸俊秀的发丝向后飞扬。
　　赤红色的陨石，像是要吸走附近所有的空气似的，带着螺旋状的气流，狠狠轰击在了前方的沙包身上。
　　下一刻——
　　乓啷！
　　仿佛什么东西解体的声音，响彻于空。

第三十八章 就他娘的夸张
　　厕所外的等候区有些安静。
　　天空寺悠坐在长椅上，看着自己红肿破皮的右手，轻轻握了握，没有当时那股撕裂破碎一般的痛感，只是像刚重新上油的机器一样，让人莫名地不适应。
　　至于手腕，扭了扭还是有点痛，但也不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
　　“还好损伤都聚集在了拳头里……”他放下手，有些庆幸地叹息一声。
　　要是有人去检查那对前面破了个洞的拳套内侧，估计能看见留在上面的不少血迹。
　　毕竟在那一瞬间，极端愤怒中的天空寺悠，能够清晰体会到拳头变成一滩烂泥，指骨和手掌不分彼此的感觉——
　　要不是他抓准时间立即使用了「瞬间治疗」，估计就算不痛昏过去、也会因为疼痛刺激而情不自禁地飙出泪水。
　　受伤的当然不仅是拳头，只是手臂、肩膀这些地方都没有出现明显外伤，还没来得及痛就被瞬间治疗给治好了而已。
　　这只是200%的程度而已。
　　要是还有下次的话，他直接来个500%，估计反作用力都能把自己的半边身子都给轰飞了——很显然，在他成为人间高达或嗨到极致的吸血鬼之前，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嘛，也算是对系统的技能组合有了大致的了解，再加上用力地发泄过后、这身心舒爽得不行的感觉……”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天空寺悠对着厕所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这波不亏！”
　　“哟，什么不亏啊？”
　　结城浩一郎从自动贩卖机前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三罐饮料。
　　将其中一罐咖啡抛给他的同时，有些感慨地道：“看你跟那个人说话的样子时我就有种预感了，果然，你不是那种冷酷孤僻的人啊。”
　　“演得不好吗？”天空寺悠拉开铁环，演技早已撤下，边喝着咖啡边随口这么问。
　　“是挺好的。只是，该怎么说呢……”
　　结城浩一郎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忽然转头看向他的侧脸，诡异地笑了起来。
　　“你身上，有说谎的味道呢。”
　　浑身不由一抖，天空寺悠下意识拿咖啡挡住了自己的侧脸，一脸嫌弃：“你该不会想舔上来吧？”
　　“啊哈哈哈哈！你果然知道啊！挥完拳我看你那一脸很想吐槽的表情，就觉得你一定听懂了欧拉和木大的内涵！”
　　就像在国外找到了老乡的游客，结城浩一郎乐得连拍膝盖，又仰头灌了好几口百事可乐，才神清气爽地道：
　　“哈——身边都没人懂JOJO梗的寂寞，没想到会在一个初见面的高中生身上，得到了发泄啊。”
　　“这位大学生，麻烦注意你的言词。”天空寺悠把屁股挪开，和身旁这位散发出哲学气息的成年人拉开距离。
　　“我倒是没想到，像你这种菁英级别的贵公子竟然是个死宅。”
　　“死宅怎么了？就是家里有钱才会成为死宅的啊！”
　　“给我对那群买个会员看动漫还要省吃俭用的宅男们道歉啊。”
　　“开个玩笑而已。”笑容微收，结城浩一郎低头看着百事可乐的瓶口，轻叹了声气，“说实话，要不是家里给的压力太大，我也不会沉迷于二次元。”
　　“我妹妹更惨，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可以发泄压力的娱乐，已经快被课业和父母的期待给逼得喘不过气来了。真的很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濒临极限……”
　　话音落下，气氛沉默而凝重了起来。
　　“……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天空寺悠闷头喝着咖啡，没有多做评论。
　　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起这种沉重、又和家人有关的事情，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不过多灌了几口百事可乐，就像刚充好电的按摩机器一样，结城浩一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先前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大概被扔到了马达加斯加，他眼里闪铄起二哈般的神采，脸往天空寺悠这边一凑：
　　“话说回来，你是替身使者吗？还是练了波纹气功？能不能教我？我可以拜你为师的，齐……天空寺师傅！”
　　肉麻的感觉攀上脊随，天空寺悠赶紧拿着咖啡战术性逃逸。
　　“你别自顾自的激动起来啊，我不是替身使者、也不会波纹气功，别随便乱叫师父。”
　　结城浩一郎还有些不信：“都不会的话，你是怎么把拳击机打坏的？”
　　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他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第一拳动静那么大也就算了，可以用天生神力、天赋异禀来解释，网路上多的是这种神人。
　　但第二拳……
　　就算把过程录成影片，也只会被当成搞笑节目吧？
　　毕竟，哪个正常人可以在玩拳击机的时候，一拳轰出风声，把整个沙袋连同支撑杆一起砸进机台里，让破碎的零件乱飞、爆出来的游戏币跟天女散花一样，喀拉拉地落满地上。
　　至于分数？
　　呵呵，别说985、1000分了，显示屏都直接炸了还看什么分数？
　　你们不懂它的痛，它可是承受了机器无法承受的力道啊！
　　而且脱下拳套之后，天空寺悠的手竟然除了破皮红肿以外，骨头、韧带、关节都没有半点明显的伤势，轻松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雪之下阳乃，都是用看怪物的目光在看着他的。
　　一辆车撞上去都做不到完好无损，难不成他的身体素质还堪比车头吗？
　　就他娘的夸张。
　　除非天空寺悠是范马星人，要不然说他以单纯的人类之躯做出如此『伟业』，结城浩一郎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相信的。
　　“这是我的秘密，你别随便打听了。”拿出应对雪之下阳乃的那一套，天空寺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生活不易，悠悠叹气。
　　“我也不会跟你解释太多，反正那一拳教不了人，你也别拿出去随便乱说……虽然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人信。”
　　“但你刚才做的那些事情，游戏厅的监控都看着呢。”结城浩一郎向上指了指，眉间微蹙，似乎在为他着想：
　　“机台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摆平，毕竟我家是做电子产品的，多少都能走点关系……这家运动中心就不好说了，要是负责人那边不给面子的话，监控的视频就……”
　　“那个啊？我会帮他搞定的，放心吧。”
　　雪之下阳乃从女厕中走了出来，边擦着手，边语气礼貌地说：“谢谢你的帮忙啦，结城君。接下来就不多麻烦了，发带酱他们还在等你，赶紧过去吧。”
　　“喂，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好歹我……”
　　“饮料，也谢谢了。”拿起放在一旁的第三罐饮料，雪之下阳乃旋即不再看他，望向了天空寺悠。
　　“手，真的没事吧？”
　　说着，她将冰凉的罐身贴上天空寺悠的手背，似乎是想帮他冰敷。
　　“嗯，休息个几天很快就好了。”
　　天空寺悠抬手喝了口咖啡，她也顺势把饮料收了回来。
　　“那就好，我可是很担心你的喔。”散开的马尾飞扬，雪之下阳乃眯起笑容，意味深长地说着，“要是跟你出来一趟让你受伤了，对你『上面』和『下面』都不好交代呢。”
　　“咳……”天空寺悠呛了几口咖啡。
　　上面他还能理解，指的是租借男友的事务所；至于下面……
　　难不成你还想给我妹妹一个交代？
　　别想了，我是不会让你这个跟玛奇玛一样的坏女人和我妹妹见面的！
　　天空寺悠没有回话，只是扫了一眼结城浩一郎，示意她最好别在这里说那么多话。
　　毕竟，好奇心强的人听到之后，都会不由得这么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第三十九章 交往？不，是包养
　　“不是说了吗？教练，还有学生。”
　　雪之下阳乃飞速堵住了结城浩一郎的疑问，下一句话，就让他摆明不信的神色垮成一张批脸。
　　“情报交换建立在双方对等的情况下，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请拿出比你是个宅男更有趣的情报来。”
　　嘴角抽了两下，结城浩一郎垂下脑袋，丧失斗志似地叹了声气。
　　“……算了吧，我只想离你远远的。反正说好了，我帮你这一次，你就不把那件事告诉我母亲。”
　　雪之下阳乃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放心，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看在这罐饮料的份上，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吧，结城君。”
　　“那真是太好了。”
　　结城浩一郎没精打采地撇撇嘴。
　　他朝天空寺悠递了个眼神，五官生动地扭出了『雪之下阳乃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的表情。
　　天空寺悠无法更同意，点头赞同了他。
　　两人同时举起手中的百事与咖啡，敬对方似的喝了一口。
　　只有雪之下阳乃孤零零地喝着饮料，在旁边看着他们这默契的友好互动，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天空寺君，我们该走了。”
　　“嗯。”天空寺悠把空罐扔进了垃圾桶，起身。
　　结城浩一郎也跟着站了起来，拿出手机：“天空寺君，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出来玩，你这人挺有趣的。”
　　天空寺悠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也是，很有搞笑角色的潜力。”
　　“那正好，搞笑角色可是最强的。”半点没有前辈的架子，结城浩一郎得意地道。
　　两人互换了邮箱地址和LINE，天空寺悠顺手把自家的住址发给了他。
　　“虚拟头盔送到这里就行了……对了，主机还没发售的话，外面能买到相应的游戏吗？”
　　反正供货商就在这里，顺手把游戏也买好，就不用穹花自己的零用钱网购了。
　　“暂时只有一款，随时都会删档、也没有对外开放的『刀剑世界』——这是拿来测试完全潜入运行状态的游戏，每个头盔里都有安装的。”结城浩一郎耸了耸肩。
　　“正式版还在开发，到时候估计也不会叫这个名字……嘛，还挺好玩的，你拿到头盔之后可以试试。不过一进了游戏，你那可怕的力气可派不上用场了喔？”
　　他露出坏笑：“嘿嘿，我很期待你被一级野猪撞翻的场景，到时候请录像给我看。”
　　天空寺悠回以轻松的笑容。
　　“放心，不会有那一刻的。”
　　毕竟只是拿来给妹妹玩的而已。
　　喀啦！
　　空罐丢进垃圾桶中的声音忽然响起。
　　“拜拜啦，结城君。”
　　雪之下阳乃笑容爽朗，语气温和。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不打扰你们。”肩膀悚然地抖了两下，结城浩一郎看了眼天空寺悠，抬起手。
　　“改天见，天空寺。”
　　“改天见，结城桑。”
　　毕竟年长，虽然他一副跟自己同辈相交的模样，天空寺悠还是附上了敬语。
　　结城浩一郎故作满意地点头，旋即转身离开，朝还待在游戏厅那边等的同伴走去。
　　“于是，结城浩一郎踏上了风险未知的旅途。他并不知道，未来有多少残酷在等待着他……”
　　颂读圣经一般，望着他的背影，雪之下阳乃姿态庄严地发出喟叹。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讨厌他啊？”
　　“不，他比我想像中的结城家大少爷要好得多了。”脸上重新亮起笑容，她神情轻松地道，“和这种有趣的家伙订婚，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呢。”
　　天空寺悠奇怪地反问回去：“你不是本来就不打算反抗吗？”
　　雪之下阳乃落落大方地点头。
　　“没错，所以只是为了让你吃醋，才故意这么说的喔！”
　　“哈啊？你想太多了吧？怎么会有租借男友吃雇主的醋。”
　　“说的也是～”雪之下阳乃率先迈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毕竟，小悠悠很讨厌我这个坏女人呢。”
　　天空寺悠不由一愣，这家伙会读心吗？怎么知道自己偷偷说她坏女人的。
　　也没多想，他跟了上去，开玩笑似地道：“你只要跟我解释你今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就不会讨厌你了。”
　　“那可不行喔。”
　　雪之下阳乃忽然止住脚步，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回身抱住了他的手臂、几乎半个成熟柔软的身子都贴在了他身上。
　　天空寺悠身体一僵，感觉那份温软就如同枷锁，将他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喂，你……”
　　“因为，现在才正式开始啊，男女朋友的体验。”
　　身体如蛇般攀附，嗓音如蜜糖般甜美，却又带着丝丝毒药般的危险性。
　　她将唇瓣凑到了他的耳旁，齿舌轻合，用撒娇一般的气声说着。
　　“哪怕我有着权力、钱财，社会地位也远高于你，你却能像砸坏那台机器一样，轻易地将我弄坏……所以，我们站在相同的高度。”
　　不知何时，她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弯月般的痕迹。
　　“而你讨厌我，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你……不觉得，这就是最完美的恋爱关系吗？”
　　似乎很得意地做下结论。
　　“……哈啊？
　　眼角余光看着如酒醉般酡红着脸、却又笑得愉快的雪之下阳乃，天空寺悠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知道她现在从未有过的认真。
　　“哪里最完美了……你说反了吧？”
　　“嗯？”
　　雪之下阳乃抬头，嘴角弧度敛起，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眼，像是在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懂？ 】。
　　就这样看了数秒，她忽然放松了力道，只用肩膀靠着他的手臂，让两只手轻轻勾在一起。
　　“真实是正面，谎言是反面。”
　　抿了抿唇，她用『只是这样而已』的情绪，淡淡地说：“所以，对我们来说刚刚好。”
　　“……”
　　天空寺悠只能看着她的发旋，从交触的肌肤上体会那股冰凉，还有出乎意料的弹性柔软。
　　半晌，才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得到的结论？”
　　雪之下阳乃蓦地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吧？”
　　“『想要享受恋爱的感觉』……如果你连我想要的标准都达不到，又怎么能带给我享受的感觉呢？”
　　她如女友般亲密地揽着他，边朝电梯的方向慢悠悠地散起步来，边用温和爽朗的嗓音轻松说着：
　　“说到底，男女关系不就跟商品一样吗？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那个可以就用到最后。如果本身就有条件的话，挑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才正常吧？”
　　“但为了雪之下家的名誉，我不能这么随便乱交男友……所以才会选择租借。”
　　“花钱花时间，直到最符合我心意的那个人出现，就像买光即期品的肉片放在炉子上一起烤那样，尽可能地在这段关系中体会少女都应该有的恋爱感觉。”
　　“这样，我才能不后悔地被安排联姻啦～”
　　雪之下阳乃戳了戳他的手臂：“至于后续收尾，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当我们两个的金钱关系中断的时候，谁都能干脆俐落地忘了对方。”
　　“怎么样，我的『计算』是不是完美的？”
　　她靠在他的肩头上，仰起小脸得意一笑，像个骄傲的小女孩。
　　天空寺悠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只能用【虽然我觉得你很莫名其妙，但不得不在这方面上对你感到佩服】的眼神看了过去。
　　然后伸出手指，动作温柔地帮她把略显凌乱的额发拨开。
　　——天空寺悠并不会对雪之下阳乃这么做。
　　但在这段关系之中，他不是天空寺悠，只是个『男朋友』而已。
　　从这时候开始，正式的、可以做出亲密举动的男朋友。
　　这就是雪之下阳乃冀求的『谎言』。
　　“……”
　　雪之下阳乃睁大眼，愣了半晌后，灿笑绽放，就连眼角都充满了欢快的笑意。
　　“不愧是小悠悠！你反应很快这点，我是最喜欢的喔～”
　　前几秒才刚亲口说出『我不喜欢你』这句话的人，这么说着。
　　“还真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天空寺悠长叹一声，身体不再僵硬，神情自然地让她将各种柔软、弹性都贴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自己被富婆包养了。”
　　“嗯？你是被我包养了没错呀。二十一万呢！”
　　“我才十七岁……你这样可是犯罪。”
　　“没事没事～人活着啊，开心最重要！”
　　他顿了顿。
　　“……阳乃小姐，你是真的把我当男朋友对待了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姐姐我啊，只会对『男朋友』这么做呢～”
　　说着，雪之下阳乃笑嘻嘻地靠了过来，让他的手臂清晰感受到女性的温软，想看见他害羞的表情。
　　天空寺悠却半点动摇都没有，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双眼凝视着虚空。
　　那里，有着一排只有他看得见的文字。
　　「男友任务将在对方『满足』时结束，系统将对男友身份进行修正，同时开启下一位任务目标。」
　　「任务：未完成。」
　　也就是说，雪之下阳乃仍未满足。
　　——不过奖励倒是给的非常丰盛。

第四十章 哪个纯洁的妹妹，会质疑哥哥在外面卖屁股？
　　上了车，在被送回去的路上，天空寺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那个『试炼』的结果……”
　　“嗯？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前面是个红灯，雪之下阳乃踩下剎车。
　　天空寺悠虚着眼看她：“要是我没问，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糊弄过去了。”
　　“嘿嘿～”
　　雪之下阳乃半分羞愧也没有地默认下来。
　　她忽然排到空档，在红灯前拉起了手煞。
　　“嘛，虽然我这个人很常说谎，但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所以……”
　　她缓缓转过头，笑容诡异地注视着他。
　　一双眼眸好似星子，闪烁起不明的光泽。
　　……天空寺悠感觉自己头上亮出了大红色的『危』。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全部『试炼』完成的奖励，现在就给你。”
　　白嫩的手臂撑在了排档杆旁，雪之下阳乃将上半身侧了过来，成熟妩媚的姣好脸蛋迅速靠近了他。
　　“等——”
　　天空寺悠反射性地战术后仰，鼻尖掠过一缕带着清香的发丝，距离一度近到能够感受她气息的温度。
　　——我草，这家伙不是戏弄，而是来真的啊！
　　“你冷静一点，这可是在车上啊！”
　　“嘿嘿，那不是更刺激吗？”
　　“刺你个头！没看过规定吗？租借恋人不允许过度亲密的肢体接触！”
　　“那又如何？我可是把自己的初吻拿出来交换，这点通融一下不会怎样吧？”
　　“哪有这个道理的？！而且既然是初吻的话，你就该……”
　　话都还没说完，雪之下阳乃就直接压下他的肩膀，往他侧脸上印下一个唇印。
　　天空寺悠都还没细细体会唇瓣上的湿润和柔软，她就微微后仰，伏在他耳畔轻笑着说：
　　“大英雄……不，小色鬼，这就是你的奖励喔。”
　　天空寺悠：“……”
　　红灯结束，雪之下阳乃坐回了身子，调了下夹在胸间有些歪掉的安全带，手剎一抬、档位一推，油门催下的瞬间车子就像上山的AE86一样，狂放凶猛地穿过了绿灯。
　　从僵直中回过神来，天空寺悠脸颊微微抽搐，扫了那个专心开车的女司机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张白皙粉嫩的脸上，隐约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早知道就不提这件事了。”
　　从随身包中拿出面纸，用手机的自拍模式当镜子，天空寺悠怨念满满地将脸上的唇膏印擦掉，嘴里还嘟嚷着什么：
　　“穹，你哥不纯洁了啊……”
　　噗哧一声，车子像被笑到一样左扭右拐了起来。
　　天空寺悠面色大变，双手紧紧抓住车门。
　　“算我拜托你了好好开车！不然就放我下来，我叫计程车回去！”
　　雪之下阳乃笑得非常愉快。
　　“呀哈哈哈，谁让你要故意逗笑我的～”
　　悠远长空下的浓厚夕景，好似将道路染成了一片金黄色的海洋，深蓝色的轿车行驶其上，在夕照中乘风破浪。
　　安静下来，便是一幅如诗如画的风景。
　　可惜身旁，有着某位女青年从看似优雅的小嘴中，发出和引擎声差不多吵闹的大笑，将这一切的安宁唯美破坏殆尽。
　　生活真的不易，悠悠再次叹气。
　　△
　　没让她送到家门，天空寺悠在附近的小巷口下了车。
　　慵懒地趴在方向盘上，雪之下阳乃凝望着车外的他。
　　“有时间的话我再找你出来，记得保持联络喔。”
　　“反正我都被你包了，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别说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嘛～”
　　天空寺悠想了想，道：“我最近可能会去找朋友，你想约我出来的话就提前一天说，我把时间排开。”
　　“诶～小悠悠，对你来说，朋友和女友哪个重要啊？”雪之下阳乃故作委屈地皱起眉，眼底却满是使坏的笑意。
　　天空寺悠当即温柔一笑：“当然是女友啊，阳乃。”
　　“呜哇，好肉麻！”神情骤变，她发冷似地抱起双臂，“这个就算了吧。”
　　“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白眼一翻，天空寺悠懒得理她，在座位上放了个玩偶之后，就准备走了。
　　“这是什么？”
　　雪之下阳乃拿起熊猫模样的玩偶，打量了几眼，有些疑惑地道：“这个是……潘先生的玩偶吧？送我的？”
　　他随口道：“嗯，活动换的。”
　　拜技能所赐，天空寺悠今天拿了不少活动小票；除了穹要求的薯片以外，他还随便换了几样东西出来——这个玩偶就是其中之一，听说是迪斯尼的吉祥物。
　　“嘿诶～真贴心呐。”
　　她感叹一声，却听不出来到底满不满意。
　　雪之下阳乃捏着玩偶，略带笑意地瞥了他一眼。
　　“虽然对这只熊猫没什么兴趣，但看在你为我着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啦～”
　　“你不要就还我，我可以送给我妹。”
　　“哇，是妹控，真恶心～”
　　眉头顿时挑起，天空寺悠作势要把玩偶抢回去。
　　雪之下阳乃直接关上车窗，在车内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之后，很快就驱车离开了原地。
　　天空寺悠看着那远去的尾气，嘴角微微一扯。
　　“真是个难搞的女人。”
　　△
　　车内，雪之下阳乃看了眼副驾驶座，那只被安全带牢牢固定在上面的熊猫玩偶。
　　“品味真是奇怪。”
　　她毫不客气地做出评价，脸上却有着毫不掩饰的愉快笑意。
　　单手掌控方向盘、单手拿出手机，雪之下阳乃给这位副驾驶座的乘客拍了张照。
　　然后传送给妹妹——雪之下雪乃。
　　『今天载小客人出去玩，羡不羡慕啊～』
　　确认这条讯息被她瞬间已读之后，雪之下阳乃就开了静音，手机扔到了玩偶前，任凭屏幕不断亮起，不再理会。
　　“哼哼～”
　　望着夕景转暗的唯美天色，不自觉地，她再次哼起了曲调轻快的歌。
　　△
　　天空寺悠站在家门口。
　　手刚碰上门把，某种危险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让他止住了动作。
　　“不对，不能就这样进去……”
　　天空寺悠面色凝重。
　　仔细回想起来，他今天跟雪之下阳乃的亲密接触并不少，脸甚至被那个肮脏的大人给啃了一口。
　　尽管在车上擦掉了唇膏印，可就这样回家的话，难免不会被妹妹抓到蛛丝马迹……
　　不，如果是那个如缉毒犬般敏锐而警惕的穹的话，绝对能发现自己身上这份属于成熟女性的香水味道！
　　毕竟她抱住自己手臂的时候，几乎把味道都腌了进去。
　　“得找个地方洗掉，把痕迹清理干净。”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升起了这个跟出轨丈夫一样的念头。
　　并非怕妹妹吃醋或者大发脾气，而是怕她觉得自己会被外面的坏女人抢走，晚上就偷偷跑进他的房间、将他绑起来进行某些pl.ay。
　　很悲哀的，这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在网路上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她已经不是那个心灵纯洁、目光纯真地喊他『欧尼酱』的穹了。
　　哪个纯洁的妹妹，会质疑哥哥在外面卖屁股呢？
　　在这方面，天空寺悠完全不敢看轻春日野穹，所以才必须慎重对待。
　　但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出现——
　　“要怎么在短时间内，掩盖身上的味道？”
　　而这个问题，天空寺悠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悬赏开启，上架爆更预定
　　好的这一次我们来悬赏！
　　如果没意外的话，本书的字数差不多了，会在下周五上架。
　　为了让自己上架时的成绩好看一些，作者打算靠悬赏撑撑排面，持续时间到下周五凌晨零点，没有上限。
　　因为这本书的成绩还不错，所以作者偿还更新也会很有动力，十更以内不算什么。
　　想我恋爱要在学习后那本书，上架当天直接十更，没有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希望喜欢这本书的书友们能多多支持～
　　骚话就不多说了，反正作者够深，你们有本事灌满我啊！
　　以下是悬赏标准：
　　一百月票一更，一百刀片一更，一万打赏一更。
　　虽然应该是不会有宝箱，但姑且还是说一句——普天同庆的宝箱不算喔，作者拿不到钱。
　　嗯，就这样。
　　然后时间和数据从现在开始算：
　　10/2
　　月票：179
　　刀片：116
　　打赏：9852
　　△
　　大家开心参与就好，不要勉强喔～
　　最后，我保证接下来的故事会越来越好看的！
　　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四十一章 硬盘里的资源全都送给网友，不留备份
　　天空寺家的附近，有一条名为星见的河流。
　　河水清澈，夜晚能见漫天星辰倒映于河面之上，故称星见。
　　而在这条河的岸旁，有个开了十年的烧烤摊，老板家境富裕，退休之后就弄个烧烤摊体验生活。
　　天空寺悠和他不熟，却也来吃过几次——手艺不错、价钱实惠，缺点就是吃不饱。
　　毕竟夜晚的烧烤，配的是啤酒、故事，还有人生中那抹难以消除的愁绪。
　　和居酒屋一样。几乎没有人是为了吃饱，而去居酒屋的。
　　当然，这和傍晚时分的天空寺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站在炭火炽烈的烤架前，忍受脸上被烟熏火燎的感觉，若无其事地看着肉串被火舌逐渐烧熟。
　　“我说小伙子，你就不能站到旁边吗？看你这样折磨自己，我也觉得难受啊。”
　　颠了颠架上的肉串，头顶鋥亮的老板神情微妙，手中的扇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扇了。
　　原因不好解释，天空寺悠便尴尬地笑了笑，敷衍过去：
　　“没事的，您不用在意我，就当我不存在吧。”
　　“啊？谁在意你啦？我就是怕我熏倒了你又得帮你叫救护车！真是……”
　　不佔道理的毕竟是自己，他只能乖乖承受老板的抱怨。
　　算了下时间，天空寺悠闻闻身上的衣服，确认到处都是油腻刺鼻的炭烤味之后，才朝老板真诚地道了个谢，退到一旁等肉烤好。
　　顺便说了一句：“大将，蔬菜的那几串都不要刷酱。”
　　“记得咧～唉，得现在的小年轻，兴趣怎么都这么奇怪，还有喜欢被烟熏的……”
　　老板的嘟嚷传入耳中，天空寺悠只是将脸撇开，望着安静流动的星见河，开始想自己的事情。
　　——没错，这就是他的答案。
　　逃过穹检测的方法有很多，而他选择了离家最近、也最容易成功的一个。
　　奶奶曾经说过，要用味道来对付味道。
　　雪之下阳乃的头发保养得很不错，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既然如此，要消除的证据就只有腌出来的香味了。
　　换衣服破绽太大、洗衣服会拖太晚……尽管都有相应的解决办法，却没有直接往烧烤摊前一站、让烤肉的味道占领高地的方法简洁迅速。
　　最重要的是，穹不喜欢这种强烈刺鼻的味道，闻到的瞬间就会把他赶去洗澡，根本没有心思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穹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穹呢？
　　所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不愧是我啊。”
　　天空寺悠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有做渣男的潜质。
　　竟然会费那么大的心神，去对最重要的人隐瞒自己在外面被女大学生包养的事情。
　　……等等，这种事正常人都会选择隐瞒的吧？
　　天空寺悠瞬间释然了。
　　自己果然不是渣男，只是不想让穹想太多而已，反而是一种温柔的体现。
　　“小伙子，你的串好了！一共两千円！”
　　老板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思考，天空寺悠伸手付钱，拿了一袋烧烤回来。
　　有酱的烤肉串是他的，没酱的烤蔬菜是穹的——她身体弱，也不喜欢吃重口的东西。
　　垃圾食物倒是每天都吃。
　　提着那袋烧烤和一身的油烟味，天空寺悠快步朝家走去。
　　天色晚得差不多了，现在回去煮饭刚刚好，也能用烧烤堵住穹的嘴，让她饱点肚子、少点怨言。
　　这么思索着，前方几个拿着长枪短炮、看上去像电视台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男有女，道具组和摄影组的分别也很明显，就是不知道在做什么节目。
　　像这种上街拍摄的综艺节目，大都会挑选民众参加，进行采访、互动演出之类；当然也有不少事先安排过的桥段，为了创造出更多的节目效果而无所不用其极。
　　嗯，正经的节目是这样的。
　　不正经的话……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办法。
　　这里面水很深，我只能说：一写出来，这本书也就没了。
　　从旁路过的时候，天空寺悠隐蔽地看了眼，发现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猎物』——
　　一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性。
　　在那群人的殷切说明中，女性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意动，偶尔点头、偶而提问，最后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并朝那群人鞠了一躬，表示请多指教。
　　思考还停留在『不正经的节目』上，天空寺悠顿时懂了。
　　“没想到，我也有亲眼见证这个场景的时候啊……”
　　作为一名阅片无数的正常男性，他不由感慨万分，又下意识望向了那名女性的外貌。
　　年龄大约二十岁，衣着朴素，是完全不起眼的短T配牛仔长裤；不过身材窈窕匀称，背脊挺直凛然，给人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黑色头发被绑成了一对土气的麻花辫，脸上也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似乎是刻意为了遮掩而做的打扮，五官、皮肤和脸型都称得上好看的那一类。
　　于是，天空寺悠又懂了。
　　“地味女子大生……这节目组真会挑啊。”
　　他露出了老司机都明白的笑容，旋即收起视线，神情自然地走过那些人的身旁。
　　既不鄙视也不羡慕，他们做他们的工作，和正要回家投食妹妹的自己无关。
　　将感慨和好奇放到一旁，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那个，那边的你！提着烧烤的男生！”
　　还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了叫唤的声音。
　　天空寺悠左右看了几眼，确认这路上只有自己是『提着烧烤的男生』后，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问：
　　“我？”
　　“是的是的，就是你没错！”
　　一个穿着花衬衫、带着太阳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当面就塞了一张名片给他。
　　某某电视台的节目制作人，森川小平。
　　“你好你好，突然叫住了你真是不好意思，敝姓森川。”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露出亲和力极高的灿烂笑容。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正在做节目，想要找几位民众配合。”
　　“呃……看得出来。”
　　看看名片、再看看他，天空寺悠表情微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那名女性看去。
　　“您的意思是，让我和那位小姐参加一样的节目吗？”
　　“是的是的，你能这么快就明白真是太好了！”
　　“哈……”
　　不知道他脑海中滚动着什么龌龊的想法，森川小平连连点头，期待且诚恳地道：
　　“那么，你的意愿呢？放心，很快就能结束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
　　这位大叔，您瞧不起谁呢？
　　我怕的就是耽误你们的时间，迟迟结束不了啊！
　　已经懒得吐槽了，他打算直接拒绝。
　　天空寺悠可没有在他人的围观下进行人类原始运动的兴趣。
　　“抱歉，我……”
　　森川小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
　　“对了，我们节目叫【路人和专家，强弱大对决！】，这期是要比对民众和演员的演技高低差别，所以可能会需要你读一下台本、并和那边的一之濑小姐进行对戏……
　　呃，请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
　　天空寺悠一掌盖到自己脸上，心情无比复杂地叹气。
　　“这么重要的前提，希望您能够提前说。”
　　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原来那么污秽。
　　——天空寺悠决定了。
　　回去就把硬盘里的资源全都送给网友，不留备份，以示反省。

第四十二章 一之濑千鹤
　　天空寺悠最后还是答应了。
　　和森川小平、和即将失去的硬盘资源，甚至和那名叫做一之濑千鹤的女性都无关。
　　他只是给穹打了个电话：
　　“路遇节目组，请问哥哥该如何处置？”
　　稍微解释了下事情经过后，天空寺悠转头问向森川小平：“节目在什么频道播放？什么时候播出？”
　　得到答案并转述给春日野穹，立刻收到了『晚点回家也没关系，好好演，我会把那个节目录起来』的答覆。
　　这就是他现在手上会拿着烤串和台本的原因。
　　合格的妹控，会在大事上教育妹妹，在小事上把妹妹宠上天。
　　“不可否认，我自己也挺感兴趣的……”
　　或许是受到了「演技（达人级）」的影响，哪怕被镜头盯着、被一群陌生人围观着，天空寺悠也不觉得紧张，甚至有股表现欲在内心蠢蠢欲动，想让这群人、甚至电视机前的观众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演员。
　　将那份躁动的情绪压进心底，他翻了翻台本，看看自己到底要跟那名女性对什么戏。
　　视线扫过一行行台词与注解，天空寺悠的眉头却不由越皱越深。
　　“这……”
　　似乎是看出了他脸上的不愿，森川小平立刻过来安抚：
　　“放心放心，怕被认出来的话，节目播出的时候会帮你打马赛克的，你只要表现出声音和动作就行！”
　　“……类似声优那样？”
　　“没错没错，演不好没关系的！就照你们想要的方式来演，不过尽量动作和声音都做大一点，毕竟节目效果嘛……请你体谅！”
　　这么诚恳说着的森川小平，却连半点希望他配合的诚意也没有，只是在空口说白话而已。
　　天空寺悠暗自撇嘴，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能让你们这群普通人上电视就很好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管你会尴尬还是羞耻，演就是了，不配合就换下一个！
　　对他们来说，这种节目本来就是为了衬托艺人而存在的；事先安排好的那也就算了，路上随便找的女大生、男子高中生，演技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就是添加笑果而已，他们越尴尬羞耻，节目组就能拍出越有趣的片段。
　　“嗯。”敷衍地点头表示知道后，天空寺悠重新捧起台本。
　　森川小平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天空寺桑，需要找人帮你讲解一下台本、待会演出的流程吗？”
　　本来怕民众看不懂台本、不知道录节目的过程，他们都会派人进行相应的说明和叮咛，免得节目效果还没出来就被外行人搞砸。
　　却因为天空寺悠那副淡定平静的模样，让森川小平下意识地认为：这里不是街上而是摄影棚，他也不是随便抓过来的路人，而是一名老练成熟的演员，才忘了对他做出提醒。
　　头也不抬，天空寺悠平淡地回绝了他：“应该不用，谢谢您的好意。”
　　双眼快速在台词上扫过，嘴里念念有词，认真起来的气势令人难以靠近。
　　兴许是晚风还没拂过河畔，森川小平下意识擦了把汗。
　　在旁边犹豫了下，虽然在别人专心读台本的时候出声打扰有些失礼，但他还是忍不住问：
　　“天、天空寺桑，你是不是跟一之濑桑一样，都有过表演经历？”
　　“一之濑桑？”
　　眉间一皱，天空寺悠朝旁边也在专心读着台本的女大学生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森川小平脸上。
　　“那位一之濑桑是演员吗？”
　　“她说不算，就是有在演员学校上课而已。”
　　“这样啊。”随口问完之后，天空寺悠旋即回答，“抱歉，我没有正式的表演经历，也没上过演员学校。”
　　就是开了外挂而已。
　　“我明白了。”
　　得到这个回答，森川小平不由松了口气。
　　这节目可是演员和平民的对决，要是四个人都是演员的话，保不准会有观众表示抗议。
　　——不过，这或许也能做成节目效果？
　　史无前例的巧合，绝对没有脚本安排的平民演技高手，就连人气演员也要含泪折服……
　　喔喔，感觉能火啊！
　　这么思索着，森川小平对天空寺悠表示歉意之后，就转身回摄影组去做准备了。
　　△
　　大约十分钟后。
　　整个节目组开始运转了起来，以中央的一对男女为中心，迅速布好了收音麦克风、摄像机、机动人员、导演等各种位置。
　　街头拍摄没摄影棚讲究，只需要注意亿点点的小细节而已——一个好的节目，自然每个细节都要做到位。
　　在开始录制之前，节目组还让天空寺悠和一之濑千鹤初步熟悉对方，互相讨论一下待会该怎么演。
　　手里拿着台本，天空寺悠友善地朝她点了点头。
　　“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
　　“……请多指教。”
　　或许是就连现在也在被摄像头拍着的缘故，这名女大学生看上去有些紧张，一张姣好的脸蛋略显凝重。
　　不过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她勉强弯起嘴角，无奈地苦笑一声：
　　“抱歉，我有点紧张。”
　　“没事，其实我也挺紧张的，只是藏得比较好而已。”毫无心理负担地撒着谎，天空寺悠奇怪地问：
　　“一之濑小姐不是有过表演经历吗？现在面对镜头还会紧张？”
　　“啊哈哈，那只是在演员学校的经历而已，算不上什么的。”
　　自嘲似地笑了笑，她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正明显地轻微打颤：“别说演电影、电视剧了，光是在综艺节目里出演不到三分钟，就让我紧张到手脚发抖了呢。”
　　“没事的，森川先生也说了，我们不用管演得好不好，就算超出台本演也没关系。”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切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是啊……”
　　一之濑千鹤轻声叹息，缓缓抿紧了唇瓣，神情反而认真起来。
　　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她似乎想把这场戏演好，不带任何搞笑、不想做出任何效果地——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演技大吃一惊。
　　这就是演员的矜持吗？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
　　世上处处都是巧合，要让那个节目组收起瞧不起人的目光，惊骇到倒吸一口冷气、呢喃此子恐怖如斯的念头……他正好也有。
　　最重要的是，妹妹给的任务，天空寺悠一向都是全力全开、不留任何余地的。
　　确认了下系统面板，他笑着对一之濑千鹤道：
　　“一起加油吧，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演技。”
　　她正抚着胸口深呼吸中，闻言不由惊讶地看向了他。
　　“……好，那就一起加油！”
　　用力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一之濑千鹤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他。
　　“天空寺君，你真的有在紧张吗？总感觉你面对摄像机的动作很熟练，有种以逸待劳的气势在呢。”
　　她从节目组那里得知，和自己对戏的天空寺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路过民众，最多也就长得比较好看而已。
　　既不是演员、也没有任何的表演经历。
　　所以在认真观察一番之后，一之濑千鹤才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只是单纯的胆子大吗？
　　“嗯……好吧。”
　　天空寺悠想了想，为了让她待会能配合上自己，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好了。
　　上前一步，他特地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一之濑千鹤能够听到的音量开口：
　　“我说紧张其实是骗你的。虽然没有正式的表演经历，但我天生就比较会装，具体什么水准不好说，不过演个综艺节目绝对不成问题。”
　　“诶？这是什么意……”
　　像是听到了首相因病退休的消息，一之濑千鹤小嘴微张，惊讶地看着身前的他。
　　“嘛，你待会就知道了。”天空寺悠笑了笑，退回原位，“一之濑桑，演戏前不要多想，赶紧带入角色吧。”
　　“……”
　　沉默着，一之濑千鹤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有些复杂的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回台本。
　　在路上相遇的演出，即将开始。

第四十三章 掌控全场的完美演技
　　台本不厚，要说的台词也不多，主题也很简单。
　　【时近黄昏，女孩在金黄色的星见河畔被男孩告白，却因为心有所属而拒绝了他。
　　男孩接受不了，直接黑化，试图抱住女子跳水殉情，却被她一脚踹在了重要部位，最后画面停留在女孩英姿飒爽地转身离开、看也不看身后猛男倒地的一幕。】
　　——就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情，天空寺悠才在看完台本之后皱眉。
　　但他觉得自己的妹妹大概会看得很开心，就没太多计较了。
　　当然，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他也不会完全照着台本去演……反正节目组说过，只要演出效果就行，不需要太过正式、严谨。
　　那就拿系统认证的演技，直接干他丫的。
　　“两位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
　　天空寺悠和一之濑千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好了！”
　　发现天空寺悠将烤串和台本还给了摄影助手，一之濑千鹤犹豫了下，也跟着他这么做。
　　毕竟节目组刚才说过，前几位民众都是拿着台本靠语气、表情对戏，她本以为现在也会是相同的情况，还觉得有点放心……
　　不过正式演出之中，本来就不会拿着台本上场。
　　就算只是综艺节目，那也不是闹着玩的——怀揣着如此郑重的心情，一之濑千鹤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情逐渐沉淀下来。
　　‘没问题的……这本来就是我的目标。只要把握好这次的机会，说不定就能被某个制片人看中，迅速成为正式演员。’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将身份租借……演出『不属于自己的自己』就好了！’
　　白皙的拳头猛地握紧，又渐渐松弛下来。
　　黑框镜片下，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神情平静地望向前方。
　　在那里，有一位微笑地看着自己的男孩。
　　“来准备，三、二、一……action！”
　　场外的话音落下。
　　一之濑千鹤迅速变换表情，眼中带着无奈、难受，还有一丝丝的疏远。
　　“真一，就说了……你跟我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到这种地步呢？”
　　她微咬着嘴唇，看着对面，等他说出下一句台词。
　　他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如雕塑一般没有动弹。
　　空气沉默了五秒左右，不只一之濑千鹤，就连森川小平等人也疑惑地朝他投去目光，在想他是不是紧张到忘词、只能站在那里发呆。
　　节目效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个想法才刚从观众们的脑海冒了出来，天空寺悠忽然向前一步。
　　于是夕照和他错开，黑夜提前降临，将那温暖灿烂的笑容染成了污秽疯狂的模样。
　　“爱，你在说什么呢。”
　　天空寺悠发出一句关心似的疑问，就像站在病床面前、担忧地看着躺在上面的妻子。
　　温柔的声音却像在挤压着空气，让场外的所有人不由微微张嘴，试图从窒息中缓和过来。
　　而一之濑千鹤，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面色发白、一时竟忘了自己正在演戏。
　　“我、我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回过神。
　　双手在胸前握紧，她对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追求者，发出了色厉内荏的拒绝。
　　呼吸不自觉急促、转身就跑的念头无比清晰。
　　天空寺悠歪了下头，咧开嘴角，亮出两排白净细密的牙齿：
　　“哦，是谁呀？”
　　他依旧笑着，在这背光的阴暗空间中，喜悦且欢快地笑着。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我想，我可以成为他。”
　　“你别做梦了！”
　　那并不是台本上该有的剧情，一之濑千鹤只能抛弃努力记下来的台词，咬紧牙关、发自内心地喊出声音。
　　“你永远、永远也成为不了他……成为不了我喜欢的人！”
　　刷。
　　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像碾碎了耳骨般清晰响起。
　　世界如雨夜一般宁静。
　　“啊。”
　　随后，他发出了沉醉般的低鸣。
　　“啊……”
　　声音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他的喉咙中蠕动着爬了出来，试图将夕阳染红的美景玷污成不堪入目的惨像。
　　光线照不亮他睁大的眼眸深处，令所有旁观者胆寒畏惧，浑身发冷。
　　“啊——”
　　语调猛地抬高，天空寺悠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身前的女子那样，慢慢向前走进。
　　他如孩童般纯真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多么美妙的否定啊。正因为你在乎我才会否定，正因为你在意我才会否定，正因为你关心着我才会否定……”
　　他眼中所见的景象，究竟是多么的美妙而温馨呢？
　　以至于连刚才那样笑容不断、沉醉疯狂的人，都用上了神圣的语气。
　　“你呀，只能与我在一起。”
　　满足似地叹息一声。
　　天空寺悠在她身前站定，指尖轻轻伸向了她纤细的脖颈，却没有真的碰到。
　　“不论生，不论死。”
　　带着重量感的空气，逐渐填满了一之濑千鹤身周的空隙。
　　她无法动弹，就像被他缩成针孔的瞳孔禁锢在原地一样，血液在颈动脉中断了流，令脑海中一片空白。
　　“……”
　　场外的摄像师这时才回过了神，边心有余悸地轻轻喘息，边转头对森川小平道：
　　“怎、怎么办？要喊停吗？”
　　这场戏不只超出了台本，更超出了他们节目所有的预先安排和应对方式。
　　森川小平紧紧盯着场内的两人，那张亲和的笑容早已敛起，没有转头，喉中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声音：
　　“演得很好，喊卡太浪费了……就算要拿几个备用的顶上，也不能放过这个画面。”
　　“可是，就让他这么自由发挥……”
　　森川小平指向了少年。
　　“注意到了吗？不只是表情和声音，他的站位和视线角度将周围的环境全部都完美地利用着，我们布置的机位、大自然的光影变化，全都变成了他自己精心调控的舞台，一举一动都能把观众拉入了他的演出之中。”
　　“啊，确实……好厉害。”
　　“何止是厉害！像他这样的人，说没有在大舞台上表演过我可不信……问题是，我也没见过他这种演技派的童星啊。”
　　镜头的画面中。
　　透过镜片，天空寺悠看着一之濑千鹤的眼睛，像河中闪烁的星子，清澈且漂亮极了。
　　——雪之下阳乃今日给予的奖励之一，「演技（完美级）一次」的技能正发动着。
　　不只攫住了所有观众的视线，也让一之濑千鹤陷入了他的舞台中，被迫起舞。
　　“我喜欢这条河川。”
　　放下停留在脖颈边的手，他温文尔雅，语调轻松地说。
　　一之濑千鹤从莫名的恐惧中回过了神，下意识随着他的视线，望向逐渐被夜幕所笼罩的星见河。
　　“它很美，美到能够冲刷掉所有的污秽和不净，正好适合我们。”
　　天空寺悠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臂，朝星见河走去。
　　好似在朗读着童话故事，他语带笑意，平静地疯狂着：
　　“就让我们在那里永远地结合，流下一段永恒的唯美爱情故事吧——”
　　△
　　一之濑千鹤看向他的侧脸，或者说成为了『某种东西』的他。
　　那确实是演技，却完美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甚至认为他已经人格分裂的地步。
　　要怎么做才能跟上？
　　要怎么做才不会拖后腿？
　　台本与导演的吩咐从脑海中淡忘，她现在只知道，必须要用自己最大的能力、最好的演技，去回应这场最完美的演出。
　　如果，她还想坚持成为女演员的梦想的话——
　　△
　　“可惜我不喜欢。”
　　她忽然甩开了他根本没用力握着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天边的渐变色，将俩人分割成了明暗两边。
　　侧脸迎着夕阳，一之濑千鹤目光凛然地直视着阴暗的他，不再逃避。
　　“你愿意沉进河底，但我只想站在岸上，去拥抱我所爱的人。”
　　“我和你到此为止，别再纠缠我了！”
　　好似要割裂一切，声音重重地落在地上。
　　一之濑千鹤不再看他，转身要走。
　　天空寺悠失望地叹了口气，仿佛对什么都感到无趣一样，没什么精神地开口：
　　“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在你身上留下伤痕。”
　　“……什么？”
　　一之濑千鹤回头，就看见一只手五指大张地朝自己袭来，忍不住瞳孔缩起。
　　“别过来！”
　　她下意识朝他踢出了一记撩阴腿，只是腿刚抬起，就反应过来这是在演戏，赶紧把力气收了回来。
　　只是，已经迟了——
　　她的腿还没完全踢出，天空寺悠就已经原地弹起，带着一长串惨叫，空中翻滚一圈、地上翻滚两圈，浑身带着草屑半跪在地，难掩痛苦地呼呼喘息。
　　“？？？”
　　一之濑千鹤傻傻地抬着腿，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
　　她明明什么都没踢到啊！这到底怎么翻的？！
　　“啊……是你，赢了。”
　　喘息稍停，天空寺悠艰难地微笑起来，语气温柔：
　　“我在你的这一脚中，感受到了你对他的爱……比星见河还要耀眼，还要美丽。”
　　一之濑千鹤：“……”
　　“祝你们……幸福。”
　　声音微弱至无，他仿佛被迟来的黑夜吞噬了一般，无力地垂下头，了无声息。
　　过了数秒。
　　天空寺悠一脸无奈地抬起头，望向还傻站在那边的一之濑千鹤。
　　“一之濑桑，转身离开的画面啊！你不这么做怎么结尾？”
　　“……啊？喔，我、我知道了！”
　　慌忙地回过神，一之濑千鹤连忙转身，眼角余光看着他重新『死』回去的画面。
　　努力忍住莫名升起的笑意，调整了一下表情，带着三分悲伤、两分落寞、还有五分解脱般的释怀，一之濑千鹤将胸前的麻花辫甩到身后，背对着天空寺悠，英姿飒爽地迈步离开。
　　“再见了，我的朋友。”
　　画面定格。
　　“好，卡！”
　　森川小平神情微妙地宣布结束。

第四十四章 回家的诱惑
　　拍是拍完了，但现场诡异的安静。
　　天空寺悠扛着整个节目组像是【看到路上有人喊出“Henshin！”结果真的变成了假面骑士】的怪异目光，走到摄影助手的面前。
　　“辛苦你了。”
　　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接过烧烤和自己的物品，天空寺悠回身对节目组鞠了一躬，露出一道灿烂无比的阳光笑容。
　　“各位都辛苦了～”
　　“辛、辛苦了……”
　　就像忽然进入了拍摄结束的流程一样，众人在恍惚间齐声应答，然后反射性地开始收起器材。
　　只有一之濑千鹤在这时反应过来，双眼蓦地睁大，下意识朝他踏前了一步，张嘴就要说什么。
　　天空寺悠比她更快。
　　“很高兴认识你们，有缘再见！”
　　落下这一句话，他转身拔腿就跑，不带任何犹豫。
　　森川小平随之惊醒，赶紧扔下手中的东西，迈着中年男人的步伐，朝他的背影大力挥手：
　　“天空寺桑，请稍等一下——”
　　天空寺悠恍若未闻，在薄夜的河畔上，像怀念妻子怀抱的年轻社畜一般，脚步轻快地奔跑起来。
　　“本次拍摄的酬劳，你还没拿啊！”
　　“……”
　　他停下脚步，似乎就要转过身来。
　　但犹豫了数秒后，天空寺悠还是缓缓举起了大拇指。
　　接着，他低垂着头，更加用力地甩开脚步。
　　影子在身后拉长，直至不见踪影。
　　“天空寺桑……”
　　森川小平缓缓停下了脚步，遥望着被夜幕逐渐吞噬的天空寺悠，脸上有着和宝物错过的惋惜。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那个拒绝了酬劳的背影，充满了悲壮、纠结和哀伤，每一步都是他对自己灵魂的拷问与折磨。
　　森川小平自感好笑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像这种演技堪称完美的年轻人，就算没在艺能界见过、想必也能靠自身的本事在某个地方大放光明，绝不至于受金钱困扰才对。
　　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强者，通常都是凭着兴趣行动、又不希望扯上麻烦，才会在事情结束之后迅速退场，用背影告诉所有人——『不要找我，我只是个路过的XXXX而已。』
　　森川小平转头，走回了节目组，边私底下吩咐助手去查查天空寺悠这个人是不是某个国家级剧团的新秀，边对从财务组那边接过微薄酬劳的一之濑千鹤开口：
　　“一之濑小姐，辛苦了，刚才演得很好喔！”
　　“谢谢您的夸奖，我只是尽我所能了而已……”一之濑千鹤连忙鞠躬道谢，顿了顿，又略带苦笑地道。
　　“而且再怎么好，也比不上那个人吧？总感觉从头到尾，我都在被他拉着走呢。”
　　“演技就是这样。强者就像巨浪，弱者只能被吞噬、或着被推拉着拍到岸上。”
　　森川小平笑着摆摆手，随口安慰几句之后，继续道：
　　“虽然很抱歉，但考虑到整体效果，今天这个片段不一定能加进节目里面。我会在会议中尽力争取，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有点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藏住眼中的失望，一之濑千鹤点了点头。
　　她还想问森川小平，能不能将这个片段拿去给其他制作人看、增加自己踏入演艺圈的机会；但一想到有那个人珠玉在前，自己就算有什么亮点也会被他彻底掩盖，便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收拾好心情，和节目组的众人道过别后，一之濑千鹤也独自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只是看着星子在天边浮现的薄夜，她却不由思绪起伏，不断回想起方才戏中的一幕幕，回想起那个男孩对自己露出的温柔笑颜。
　　如果，那不是演技的话……
　　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
　　一之濑千鹤抱起双臂，面色微白，发冷似地抖了两下。
　　“还、还好只是演技，要不然就太可怕了……”
　　她可没见过那种程度的疯狂追求者。
　　日常生活中没有，租借女友的经历中更没有啊！
　　△
　　天空寺家。
　　“好臭！你不是去录节目的吗？怎么会这么臭啊？！快去洗澡！”
　　“别嘛，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哥哥抱你吗？来，抱一个～”
　　“不～要～过～来～啊～”
　　在妹妹的全力拒绝下，天空寺悠笑嘻嘻地上楼拿了衣服，然后进浴室洗澡。
　　他看了眼在客厅边吃着烤蔬菜、边拆着薯片，还把用多余的小票换出来的玩偶扔在沙发上的穹，安静地关上浴室的门，确认锁好。
　　——家有内贼，不可不防。
　　不到十分钟，用最快的速度冲掉身上的各种味道后，天空寺悠擦着头发走出来，随便吹了两下，不管有没有吹干就去厨房准备做饭。
　　他看了眼技能列表中的「料理（达人级）」，嘴角缓缓勾起了耐克的弧度。
　　食材在台上整齐排开，炉火升起，一场料理的表演即将展开。
　　“悠，说好的头盔呢？”
　　穹在外面喊，天空寺悠边打蛋边回答：
　　“两三天后才会寄过来，里面有附游戏，不过还没公测！”
　　“知道啦——”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
　　“悠——还没好吗？我快饿死了……”
　　客厅，穹有气无力地喊。
　　确认着时间，天空寺悠打开烤箱，一股浓厚的香味顿时传了出来，迅速遍布整间厨房，并朝着客厅蔓延而去。
　　“好了，过来拿碗筷。”
　　听到他这么喊，穹立刻跳下椅子，让黑兔乖乖地坐在上面后，迈着光洁白净的小脚丫走进厨房。
　　越是接近厨房，她的小鼻子嗅得就越起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悠，今天的晚餐是什么？怎么那么香？”
　　“打工遇见了个师傅，就请他教我做了几顿菜。”
　　将『系统师傅』无情地踹出了自己的视界，天空寺悠笑着朝春日野穹道：
　　“哥哥的手艺蹭蹭地上升中喔，以后你有口福了。”
　　穹一脸的不以为意，银发轻柔飞扬，绕开他去拿碗筷：“能吃就好了，我才不会计较那么多。”
　　“这么无情吗？好歹也是我用心做出来的料理欸。”
　　她仰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毫无感情地棒读：“是是，悠最棒了～”
　　“那欧尼酱呢？”
　　“欧尼酱饿死了！”
　　用力一哼，手里抱好碗筷，穹用脑袋顶着他的背部，不满地将他推出了厨房。
　　“废话已经听够了，快点出去吃饭啦！”
　　“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忽然笑得像个金馆长，让穹忍不住在他身后嘟嚷着：“悠终于坏掉了吗……”
　　天空寺悠也无法清楚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是觉得，就算只有两个人，就算只是聊着毫无营养的废话……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第四十五章 他的世界因此而美丽
　　仿冒脆皮烤肉、变身蛋拌饭、花椒烤鰆鱼配高丽菜泥。
　　出自前世的美食爆衣漫画《春……《食戟之灵》，天空寺悠只记得名字，不记得菜谱，理论上是做不出来的。
　　然而系统，就是为了把理论按在地上反覆摩擦而存在的。
　　雪之下矿坑给的众多奖励之一——「料理（达人级）」的作用，不只让他化身成一流主厨，甚至还能将自己脑海中的菜谱具现出来，无论有没有做过、吃过。
　　不需要多详细，只要知道名字、知道出处，系统师傅就会大方地将菜谱传送进他的脑子里，也不用传统的奖励点或者积分兑换。
　　可惜的是，《中华一番》的料理大部分都需要完美级的「料理」技能，一些对身体素质、材料有要求的菜色，更不是技能达标就可以做出来的。
　　不过天空寺悠没有要去参加厨艺竞赛、也不会去拯救有厌食症的妹子；做给穹吃的话，别说达人级了、熟练级大概都够用。
　　所以这顿料理，满怀着天空寺悠对系统和雪之下阳乃的感激——
　　好耶！
　　他又多了一项可以养活妹妹的技能，不用再出去发传单了！
　　虽然光是今天他就赚到了普通厨师半个月以上的薪水，根本不用学做菜，当个软饭男就足够生活了。
　　“怎么样，好吃吧？”
　　夹起一块鱼肉，天空寺悠笑眯眯地看着狼吞虎咽、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扒着饭的春日野穹。
　　她清冷的脸蛋布满潮红，一口接着一口，咀嚼中不断呼出灼热的气息，似乎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他。
　　那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当然没有爆裂。
　　将口中的蛋拌饭咽下后，穹抿了抿沾着油光、无比诱人的粉色唇瓣，看了他一眼，有些别扭地哼哼两声。
　　“嘛，是很好吃……以后都能保持这个水准吧？”
　　“当然。”
　　“那就好。”穹低头看着碗，一想到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忍不住咧开嘴角，幸福地傻笑起来。
　　但她旋即一顿，表情渐渐重回冷淡、甚至凝重到有些严肃。
　　‘糟糕了。’
　　‘要是悠天天都做得这么好吃，我的饭量绝对会直线上升，别说没胃口吃薯片了，到时候变胖的话……’
　　就得出门运动了啊！
　　春日野穹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件事，第一是和哥哥分开，第二就是运动！
　　想到这里，她手中的筷子便微微颤抖起来，看着眼前好似在闪闪发光的变身蛋拌饭，却难以从这恶魔的深渊中挖起任何一口饭来。
　　“怎么了吗？”
　　不知道少女复杂的心情，天空寺悠从碗里抬起头，奇怪地望向呆在那边不动的春日野穹。
　　“吃不下了？”
　　“……”眼底浮现出了纠结，春日野穹和理性激战了半晌，忽然小声问出一句：
　　“悠，我变胖的话，你会讨厌我吗？”
　　“我巴不得你变胖！”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回答，伸手扯了扯她肤如凝脂的柔软脸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笨蛋，为你而做的料理，你吃得越多、我就越开心。”
　　“而且，哪有哥哥会因为妹妹变胖就讨厌她的啊？日本没有这个道理，我们家更没有。”
　　说完，他想了想，又道：“穹，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改天我就买一台跑步机……不，任地狱的健身环放家里。”
　　“你要是真的对自己体重不满的话，就用健身环边玩边运动，应该多少有点减肥作用才对。”
　　“……说好了？”
　　春日野穹放下碗筷，不在意自己的脸颊被他捏住，只是直勾勾地、目光如水地凝视着他。
　　“嗯，说好了。”
　　天空寺悠松开手，穹却将其抓住，柔软娇小的手掌贴在他的手背上，让他将又大又温暖的掌心贴紧自己半边的脸颊，轻轻蹭了两下。
　　然后，如猫般慵懒而满足地闭上眼。
　　“……我要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天空寺悠一愣：“什么话？”
　　“如果你拿对我的态度去骗女生的话，不管什么女朋友都能交得到、脚踏好几条船也没有问题的吧？”
　　“喂，我是那种人吗……”感觉到妹妹似乎对自己存在着某种误会，天空寺悠忍不住嘴角微扯。
　　“谁知道呢～”穹睁开眼，浅色的眸子微带笑意，将他的手放了下来，重新端起碗筷。
　　“反正，能让悠这么对待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她似乎很得意地笑了。
　　天空寺悠没有反驳，抽回手后就继续吃着自己的饭，顺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那要是以后出现了……”
　　没等他说完，穹就用力一敲碗缘，声音莫名发冷。
　　“我想把饭吃完，现在别说那种事。”
　　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行。”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安静地将饭送入口中，不再说话。
　　对妹妹太好，将所有的爱与关怀都奉献给她，迟早会出现问题的——天空寺悠明知这一点，却总是不愿改变。
　　哪怕兄妹关系产生扭曲，哪怕穹对自己过度依赖，他也绝对不会让她伤心、让她孤独。
　　这是天空寺悠许下的誓言，他的世界因此而美丽。
　　△
　　“好饱——”
　　葛优瘫在沙发上，春日野穹发出了有些痛苦的悲鸣。
　　她摸了摸明显鼓胀的小腹，微咬起唇、似嗔似怒地瞪了天空寺悠一眼。
　　“都是你害的，悠。你要负责！”
　　“行啊！”
　　看着躺在沙发上，弱不禁风、清音体柔，仿佛一推就倒的可爱妹妹，天空寺悠露出跃跃欲试的邪笑。
　　“在健身环到货之前，我负责带你去跑步。你不停我就不停，跑到瘦下来为止，怎么样？”
　　“不怎么样。哼！”
　　泄愤似地捶了黑兔一拳，春日野穹决定半小时都不要理他了。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习以为常地走上楼。
　　一天的辛苦过后，自然是期待已久的确认收获环节。
　　今日，他和雪之下阳乃的关系有了决定性的进展——正式通过了她的『男友考核』，并展示出了自身实力，让她将自己放在眼里，而不是手边随时都可以摆弄的玩具。
　　根据任务提示，只要越贴近雪之下阳乃心中的『男友形状』，做出符合男友行为的各种事情，就能得到越多、且越好的奖励。
　　除此之外，让她高兴、让她满意，似乎也是一种挖矿方法。
　　暂且不去讨论做到什么地步会完成这项任务，天空寺悠今天能得到那么多奖励，正是因为他恰巧符合了雪之下阳乃心中的男友人选、两人在身份和能力的差异上也达成了平衡。
　　就像拿效率1000的钻石镐挖矿一样，开头顺利、后面的进展也会非常之快，奖励更是可以想见的丰盛无比。
　　全部统计下来的话，天空寺悠总共从她身上得到了——
　　「金钱：213519日圆。」
　　「身体素质：体质、意志提升若干。」
　　「状态：肌肉掌控（永久），存在感削弱（状态）一次、浑身是肝（一次）、行走的贺尔蒙（一次）。」
　　「特殊：Level UP（一次）。」
　　「技能：……」

第四十六章 泪，射了出来
　　技能分为两类：永久和一次性。
　　永久的有：按摩（熟练级）、跳高（熟练级）、学习（熟练级）、台球（达人级）、乒乓（达人级）、演技（达人级）、射箭（达人级）、投掷（达人级）、料理（达人级）。
　　一次性的除开已经用过，有：短篇小说写作（熟练级）x2、RAP（熟练级）；化妆技术（达人级）、骑术（达人级）、合气道（达人级）。
　　玲琅满目，看着那一长串的技能列表，天空寺悠差点没眼花——他没想到得到系统才不过三天，自己就一下子身怀多艺，几乎成为了全职业大师。
　　这系统别叫什么『男友系统』了，干脆叫『全职业宗师养成系统』吧！直接快进到都市爽文。
　　“感谢雪之下阳乃送的大礼包……谢谢富婆，富婆大气。”
　　心里默念着，他将视线转回了状态列。
　　三个一次性状态中，「存在感削弱」不知道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去澡堂偷窥；「浑身是肝」好像能让自己专注在某件事上三天三夜，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行走的贺尔蒙」简单明了，不就童贞去质器嘛！
　　跟石○面一样，哪天他不想当处男了可以试试。
　　“不过具体用处都不大啊……”
　　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眉头微皱。
　　和「肌肉掌控」相比，这些状态奖励都是不一定用得到、但也不能说未来绝对用不到的东西——就比如「极度愤怒」这个状态，如果第二拳上没有用到的话，或许拳头砸出去的那个瞬间，他就会痛得面色苍白、额冒冷汗，然后降低自己在雪之下阳乃心中的印象分。
　　那到时候还能不能拿到如今这样丰厚的奖励，就不好说了。
　　而且一次性本身就有局限性，谁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技能失效之后又该怎么应对——这点对技能来说也是一样。
　　可一而不可再，就容易出现装逼被人拆穿的尴尬场面。
　　想到这里，天空寺悠把一次性的技能挑了出来，发现大部份比状态奖励还没用。
　　就比如骑术，根据他冥冥之中的感应，这里的『骑』限定生物——管你地上走的海里游的天上飞的，要是找得到龙也可以随便骑，跟FATE从者的骑乘技能有点像。
　　但不同的是，交通工具似乎被归类在驾驶的范围内，仓鼠这类的小动物和人类也不能骑……既然如此，这个技能他在日常生活中基本是用不到的。
　　还有RAP技能，简直意☆义☆不☆明DaZe……
　　就算会唱RAP了又能怎样？这里又没有催眠麦克风！
　　这种情况，就像挖矿挖到了不少附生矿石，本身没啥用处、丢了觉得可惜，放着当仓管又有种浪费的感觉……
　　“要是能合成就好了。”
　　两个无用的矿石，可以合成出一个用途广泛的合金——作为一名游戏玩家，天空寺悠几乎下意识冒出了这个想法。
　　然后他试了下，看着短篇小说写作（熟练级）、RAP（熟练级）这两个技能，心里默念“合成！”
　　【天空寺悠使用了水溅跃，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行吗？”
　　心底不由失望，他抱持着随便试试的念头，又对着全部的一次性技能默念合成。
　　然后系统面板就开始发光了。
　　“嗯？有戏！”
　　天空寺悠重打起精神，看着发光的六个技能沉思半晌，对前面三个熟练级的技能默念：
　　“合成！”
　　「是否合成一次性技能？」
　　「提示：三个相同的技能可百分百合成为永久性技能，技能不同将随机变化，技能等级无法改变，不同等级无法融合。」
　　“不愧是我，猜对了。”
　　自得地笑了笑，天空寺悠看向二缺一的短篇小说写作，犹豫了下，还是选择：
　　“是！”
　　写作要花的时间和心力太多了，他对成为作家也没什么兴趣，不如直接拿去赌人品。
　　「确认合成……合成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写作（熟练级）。」
　　天空寺悠：“草！”（中日双语）
　　我可真是去你……弟弟的。
　　刚说对成为作家没兴趣，就给我合了个写作技能出来，不愧是你啊系统老哥。
　　“算了，至少以后都不用担心作文不会写了。”
　　他收拾好心情，没有犹豫，直接把三个达人级的一次性技能丢出去合成，看看能合出什么。
　　天空寺悠不是赌狗，他只是觉得，一次性技能估计就是系统设计拿来合成永久技能的。
　　为了帮助他加速成为全职业大师，系统煞费的苦心可不能浪费，也不知道能不能合成出已有技能——他最想要的是「学习（达人级）」。
　　有了这个技能、再加上特殊类的「Level UP」，天空寺悠的『写轮眼』将彻底完成，想学什么技能就能学什么技能，完全不用看系统脸色。
　　天空寺悠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面板。反正身旁没人，他就这样祈祷似地低喊出声：
　　“融合发动——降临吧，学习！”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剑术（达人级）。」
　　“……”
　　在尴尬的气氛中，天空寺悠沉默了两三秒，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
　　眨了眨眼，他忽然叹出一口气，揉揉脸颊，自言自语着：
　　“下次合成技能的时候，一定要去洗脸。”
　　谢邀，人在非洲，脸黑得很。
　　经过了两次合成，一次性技能已经不剩半个，而永久技能栏里则多出了两个新技能——
　　写作（熟练级）、剑术（达人级）。
　　“决定了，开学就去文学部和剑道部踢馆吧。”
　　随口做下自己的根本不会去做的决定，天空寺悠重新打开状态栏，看着里面的三个一次性状态。
　　「是否合成一次性状态？」
　　天空寺悠默默站起身，去洗手间用洗面乳把自己的脸搓得干干净净之后，回到房间，选择确定。
　　「恭喜宿主获得状态：锐利的眼。」
　　「状态将在三十秒后生效，建议宿主前往洗手间，方便洗脸。」
　　“什么意思？”天空寺悠一愣，虽然不太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但还是照着系统所说，再次前往洗手间待命。
　　途中，穹打开房门，手里抱着黑兔，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悠，你肾不好吗？这才过了不到十秒，就去第二次……”
　　“谁跟你尿频尿湿尿不尽了，回你房间去！”
　　上个厕所开关门都会被听到，这个家的隔音是时候该强化了啊！
　　这么忿忿不平地想着，天空寺悠站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默默等系统倒数完毕。
　　「状态生效。」
　　下一刻，泪，射了出来。
　　“卧槽！”

第四十七章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泪如泉涌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就像眼球被转开了水阀，多到难以想像的水流从眼眶中流了出来，瞬间浸湿了他的面颊、衣领，而且还在不停地向下淌去。
　　“你妈的，为什么？！”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吐槽，天空寺悠赶紧低下了头，让那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什么水的东西全都流进洗手槽里。
　　同时，他也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原因，没过多久便恍然大悟——这个场景他见过的！
　　《JOJO的奇妙冒险：不灭钻石》动画第十话中，虹村亿泰喝了加入替身「珍珠果酱」的矿泉水后，泪水便疯狂涌出，甚至一度让眼球干瘪下来。
　　但很快，亿泰的眼球就恢复了原样，甚至比过去更加清亮、水润，还直接治好了他的睡眠不足。
　　再联想到系统所说的状态——「锐利的眼」，天空寺悠瞬间就放心了下来，扶着洗手槽边缘，任由那带着些许污垢的泪水流进了下水道。
　　洗筋伐髓嘛，懂的都懂。
　　毕竟他的眼睛又不是真的宇智波家出品，可以即插即用，想要从身体的层面强化自己，大概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分钟，终于没有水从眼眶里流出来，那股舒爽的感觉，简直像在脸上涂了风油精一样。
　　他赶紧洗了把脸，抬起头照镜子，不由惊讶地眨了眨眼。
　　一对卡姿兰大眼睛仿佛在闪烁着微光，眼球黑白分明、清澈干净，像用宝石精美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轻轻一眯，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寒意凛凛、气势逼人，颜值直接向上加了十分。
　　另外，视力也比过去好了太多，只要稍微凝神，哪怕墙角的污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射击技能带来的强化完全被比了下去。
　　他拿了根牙刷向上一抛，能清晰看见牙刷在空中翻滚的轨迹。
　　在顺着重力落下之际，两根手指精准夹住牙刷尾端，将其放回水杯。
　　确认自己真的有了一对「锐利的眼」之后，天空寺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感慨起来：
　　“系统，你好强大！”
　　代价只是三个没什么卵用的奖励，却直接加强了自己五感之一的视觉——试问，天底下还有这么佛心的系统吗？
　　反正他暂时是对系统爱了爱了。
　　“果然抽卡前要洗脸，不洗不是欧洲人啊……”
　　眨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空寺悠感叹完后就离开了洗手间，回房准备开始今天的基础锻炼。
　　他对今天的收获非常满意。
　　不仅得到了许多金钱和技能，还发现了系统的新玩法——不必担心一次性的奖励该怎么用，又能靠人品赌出没有刷到的技能或状态。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手中已经抓住了未来。
　　有着这些技能在身，哪怕下一刻世界末日、丧尸来袭，天空寺悠也有信心能够保护好穹，让她继续做自己的干物妹。
　　——但即使如此，他的『打工』也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
　　不自觉地，天空寺悠如此期待起来，想念着雪之下阳乃的容颜、想念着她的一颦一笑。
　　——就像个辛勤的矿工，想念着幽深的矿穴，并期待听见矿镐挥下的那声清脆一般。
　　△
　　东京，某栋公寓内。
　　“小诗，你的第二卷想好要怎么写了吗？”
　　“差不多了，你要看吗？”
　　侧身将自己的编辑——町田苑子引了进来，霞之丘诗羽关上门，走到书桌前将一叠稿纸递给了她。
　　“我写了个有趣的人设，第二卷应该会以她为中心发展故事。”
　　“我看看……真稀奇呢，这次竟然不是电子文档。”
　　拉张椅子坐下，接过稿纸的同时，町田苑子也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霞之丘诗羽耸了耸肩。
　　“灵感爆发拿起笔就直接写了，懒得打进电脑里。”
　　“行吧。希望你第二卷能有趣一点，要不然第三卷就被腰斩，我也是会被主编骂的。”
　　直白地说完之后，町田苑子翘起裹着黑丝的二郎腿，开始翻看霞之丘诗羽所说的『人设』。
　　这段期间，霞之丘诗羽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迈着只有运动短裤遮掩的光洁长腿，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她边啜饮着热咖啡，边故作平静地盯着町田苑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良久，町田苑子将稿纸放下，望向霞之丘诗羽。
　　“很……小诗，你怎么只给自己泡啊？我的份呢？”
　　“麻烦抓住重点好吗？”霞之丘诗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起身去热水壶前拿杯子。
　　“评价如何？这可是我在各种巧合下，花费了无数心力与时间才写出来的人设。相应的情节也想好了，绝对能给那群读者留下难忘的印象！”
　　“确实是挺有趣的，人物形象也很丰满。”接过她泡好的咖啡，町田苑子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总结。
　　“明明是学校里众所景仰的大小姐，却在放学和假日时摇身一变，作为一名女扮男装的街头钢琴师，试图用自己的琴声去治愈那些被生活麻木、疲惫的人们。”
　　“文武双全的设定虽然有点老套，但喜欢小孩子、甚至有点萝莉控的性格却带来了反转，令人啼笑皆非。”
　　“而在面对跟踪狂时，机智却又不失温柔的俏皮应对成为了最大的闪光点，是个能够讨读者喜欢的完美人物。”
　　“如果用她来当作第二卷的核心人物，说不定真的能原地起飞。”
　　有一说一，轻小说业界很常出现这种事情——角色至上，买插画送厕纸，为了某个人物而买下整套作品。
　　哪怕本身的剧情不足，只要能让读者喜欢上某个角色，销量就有了保障。
　　“不过，《恋爱节拍器》的主角还是那两人吧？你就不怕把她塑造得这么好，最后喧宾夺主了吗？”
　　想到了这点，町田苑子不由担忧地问。
　　再怎么说，还是得顾及喜欢第一卷的老读者，以及故事的整体主调——作为编辑也是读者的町田苑子，也不想看到喜欢的作品突然变味的模样。
　　“不会的。”舔了圈嘴唇上的咖啡渍，霞之丘诗羽淡然回答，“这个角色最后会喜欢上女主角，女主角却只当她是好朋友、甚至还以为她也喜欢男主角，于此产生出了酸涩的纠结感情。”
　　“两人的上下关系早就定好了基调，故事的重心不会偏移——标准的△恋，我很擅长，你就放心吧。”
　　“……”
　　町田苑子抽了抽嘴角，平复下有些微妙的心情，神色无奈地站起身。
　　“算了，你先写个三万字让我看看吧。虽然我信任你的实力，但第二卷对你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我得严格起来把关才行。”
　　“可以吗？霞诗子老师。”
　　霞之丘诗羽半眯着眼睛，在床缘随意晃荡着白皙紧实的小腿，语气平静而自信：
　　“随便你，反正到最后，我会让你哭着求我继续写下去的。”
　　“哈哈，希望你这股自信能反应到作品上。”町田苑子摆了摆手，也没让她送，径自离开了霞之丘诗羽为了安静写作而租的公寓单间。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霞之丘诗羽放下咖啡杯，起身翻了翻那叠稿子，又坐到了笔记本电脑前，晃了晃鼠标。
　　屏幕顿时亮起，某个高清视频被暂停在最后一幕，她将进度条往前拖了一段。
　　于是悦耳的钢琴声响起，画面中的少年舞起十指，每一下琴键宛如敲打心弦。
　　伴着这道琴声，霞之丘诗羽缓缓叹出一口气。
　　“写是能写，但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完美啊……”
　　单手懒懒地托着脸颊，她伸出另一只手，用两根指头从抽屉里捏出一张纸条，美眸凝视着纸上潦草却颇为好看的字迹，红润的嘴唇逐渐抿紧。
　　“在附近绕了好几圈，却没有见过他一次。”
　　“联络方式就算了，要是能知道他的名字的话……”
　　眼神好似在白昼里寻找黑夜的星。
　　霞之丘诗羽盯着那张纸、发了好半晌的呆后，才脱力似地倒在桌上，白嫩的脸颊压着桌面，发出一道宛如恋爱中的少女的长长叹息。
　　“就能帮我的女配角，想个合适的名字了啊——”
　　很明显的，霞之丘诗羽就是个完美主义者。
　　△
　　深夜，结城家。
　　“我回来了～”
　　跟作贼似的，结城浩一郎悄悄潜入自己的家中，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吵起现在应该在熟睡的父母。
　　父亲还好，主要是母亲，知道他这么晚回来、不给个合适的理由绝对会大发脾气。
　　还好他们家重男轻女，要是妹妹敢学他这么做的话，估计灯会开到她回来为止、然后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都别想要有人身自由了。
　　摸着黑走上楼，确认父母主卧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之后，结城浩一郎动作迅速地溜进了自己的房间中，没有开灯、只是用手机的灯光照亮屋内。
　　熟练得很。
　　打开桌灯、让视野范围扩大之后，他才将手机放下，环顾了房间一圈。
　　“我记得，我把虚拟头盔放在……咦？”
　　发现放着头盔的纸箱里空空如也，结城浩一郎不由一愣。
　　他记得自己出门前，头盔应该是放在箱子里的。
　　因为自己也是参与虚拟头盔开发计划的人员，所以父母不会拿走他要用来进行测试的头盔，就算拿了也会发条讯息告知。
　　而保母更不可能了，剩下的唯一人选就是……
　　“明日奈？她拿我头盔做什么？”
　　结城浩一郎一脸迷茫。

第四十八章 替哥哥教训天空寺悠
　　隔日早上，天空寺悠收到了结城浩一郎的讯息。
　　『唉，本来要把我自己的头盔送你的，不过我妹妹把它拿走了。调一个新的大概需要一周时间，到时候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嗯，不用麻烦，寄过来就行了。”
　　『别这样嘛～头盔送完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啊？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聊一聊呢。』
　　“……和动画有关？”
　　『难不成和妹妹有关？』
　　“行吧，我知道了。顺便一提，现在能买到第二个头盔吗？我自费，主要是想陪妹妹玩。”
　　『抱歉，就是因为成品有些紧张，调第二个送你才会需要一周的时间，第三个的话就有点……』
　　“那没事了。你什么时候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在门口陪你聊半小时。吃饭什么的就算了吧。”
　　『为什么啊？！难不成阳乃桑禁止你跟任何人出门吗？那种女人的掌控欲确实超强，像我父亲他就……』
　　“不，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跟男生单独出门吃饭而已。”
　　『……』
　　趁着结城浩一郎仿佛被打击到了一样沉默下来，天空寺悠直接结束对话，将手机关成静音丟到一旁。
　　去穹的房间跟她说明这件事后，虽然有些失望，但毕竟是别人送的东西，穹也懂事地没有催促，而是拿出『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的淡然态度，表示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期待虚拟头盔的到来。
　　天空寺悠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试图闯入春日野穹的房间。
　　“？！！你要做什么！”
　　穹赶紧挺起胸膛，用肉身挡住了他的进攻，俏脸泛起红晕，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盯着他。
　　“我说到做到，把你的浏览纪录交出来。”
　　天空寺悠试图绕过她，她却直接把身体挤了上来，为了不碰到更多不妙的地方，天空寺悠只能选择后退。
　　知道了他的来意之后，少女拒绝的态度瞬间强硬了起来：
　　“别想，这是少女的隐私！你快给我回去！”
　　天空寺悠撇嘴：“啧，我就该给你的电脑加装儿童安全模式！”
　　春日野穹咬牙：“我都十五岁了，谁跟你儿童啊！古代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嫁出去了好吗？”
　　天空寺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古代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资讯，怎么能一概而论？”
　　春日野穹面露冷笑，使出大绝：“那你锁在网盘里不让人看的那些东西，最早又是在什么时候下载的！”
　　“……”
　　天空寺悠陷入沉默，并且气势开始下降，攻击力降低，目光幽幽地盯着妹妹。
　　“你果然有事没事就进我房间、翻我电脑。”
　　春日野穹心虚地移开视线，哼哼两声：“……谁让你不锁房门、电脑密码也不换。”
　　“感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得的。”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微垂着脑袋，只留下一个沧桑的背影。
　　“那个只会欧尼酱、欧尼酱叫着的穹，现在也已经长大成哥哥不认识的模样了啊……”
　　“别想转移话题。悠，你最早是在什么时候看那些东西的？老实招来！”
　　“……”
　　恍若未闻，天空寺悠闪现加疾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今日的天空寺家，依旧吵闹且和平。
　　△
　　结城家。
　　亚麻长发垂至腰间，十七岁的少女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发呆一样，良久才叹了声气。
　　“明明是暑假，却完全没有假期的感觉呢……”
　　人生中不是学习，就是各种礼仪课程的结城明日奈，从未体验过暑假和朋友一起出门游玩的感觉。
　　母亲像在养着一只金丝雀一样，等她羽毛丰满、美丽优雅，就将她卖出一个好价钱，提高自己在家族内部的影响力。
　　都快十八岁了，结城明日奈该懂的都懂，只是为了从父母那里得到称赞、想回报他们对自己的照顾，才毫无怨言地努力下去，让自己成为他们最满意的那个模样。
　　但无论是再怎么坚硬的铁，被如此反覆、长久地捶打下去，总有一天也是会产生裂痕的。
　　昨天在补习班那里考到了全班唯一一位满分，母亲不仅没有称赞、反而用理所当然的态度淡化掉她的努力成果，甚至说下次没有考到相同的分数就要惩罚她——从未用自己的努力得到母亲笑容的结城明日奈，已经开始觉得累了。
　　或许正因如此，她昨晚才会心血来潮，去哥哥的房间将他的虚拟头盔偷偷拿走吧？
　　“不过，这东西该怎么用呢……”上下翻看着虚拟头盔的本体，结城明日奈皱着眉有些苦恼，她那时太紧张了，竟然忘了把说明书一起拿走。
　　不过多插几条线进去试试，总能试探出正确的使用方法的——她能成为学霸可不只是因为努力学习，头脑本身就好、思维灵敏才是最大的原因。
　　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哥哥？”点开哥哥传来的讯息，里面是一个『虚拟头盔使用说明书』PDF档，还有一条留言：
　　『头盔就送给你了，在那个世界好好地放松下来吧，记得不要被妈发现了。 』
　　结城明日奈愣了半晌，才扬起笑容，用力点头：
　　“嗯！”
　　手指点着键盘进行回复的时候，对面又发了一条讯息：
　　『一周后，如果你在那个世界遇到了一个叫做天空寺悠、跟你差不多大的男生，正面决战也好、偷袭也罢，帮我狠狠地教训他！』
　　“为什么呀？”
　　『别问，问就是男人之间的恩怨。』
　　“？”
　　脸上带着不解，很快结束了跟哥哥之间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后，结城明日奈点开说明书，正打算开始研究该怎么搞定这台机器的时候。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冷淡凛然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明日奈，你还在做什么？该去补习班了。”
　　肩膀猛地一抖，结城明日奈赶紧把头盔塞进床下，站起身来。
　　母亲直接打开了门，看着站在床前努力掩饰着紧张的她，微微皱起了眉。
　　“……准备好了就下楼。”
　　什么都没发现，这么说完之后，母亲便转身离开，和喊着囚犯进行劳动作业的狱卒一模一样。
　　“我马上下来～”
　　弱弱地应答一句，脸上撑着温婉顺从的笑容。
　　等门完全关上，结城明日奈才脸色一垮，拍拍胸松了好大口气。
　　“还好我反应快，被发现的话就完了……”
　　然后也不管塞在床下的头盔了，她赶紧做好最后的打扮，对着镜子照了照后，拿起书包急忙离开了房间，下楼和母亲会合。
　　头盔被塞进了床底下，但有一件事，却清晰地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一周后，在那个世界里……替哥哥教训『天空寺悠』……”

第四十九章 天道总司也要租借女友
　　7/27，依然是暑假。
　　没有打工、雪之下阳乃也没有找自己出去的一天，天空寺悠打开了租借女友的网站，两名女性的头像出现在页面上。
　　水原千鹤、樱泽墨。
　　他之前找『同行』的时候，特别关注的实验组与对照组。
　　并排对比之后，光从照片就能看出两人的不同——水原千鹤的大头照很明显有精心设计过镜头角度与光线，而樱泽墨就是单纯的生活照而已。
　　老手和新手的差距。
　　虽然都长得很漂亮、很可爱，但从感官上来说，只要不考虑费用的问题，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更成熟、更亮眼的水原千鹤，来作为自己的租借女友。
　　而天空寺悠就是少部分的那些人——他全都要。
　　不过不是现在。
　　“都两三天过去了还没人下单，这未免也太惨了点吧。”
　　租借女友果然是个竞争力很高的行业。
　　抱持着某种程度的同情，天空寺悠在樱泽墨的个人主页上，按下了『决定约会！』这个设计的跟抽卡一样，让非洲酋长PTSD发作的按钮。
　　一道提示忽然跳了出来。
　　「该女友今天请假，请男友大人选择其他时间段～」
　　天空寺悠并不意外。
　　“果然还是得提前订吗？毕竟都有自己的生活。”
　　他看了眼自己的行程表，从辞了打工之后就是一片空白——所以真正要看的，其实是雪之下阳乃的行程表才对。
　　毕竟被『包养』的人是他。
　　“下次问她什么时候没空好了，就趁那一天出去找别的女人。”
　　故意用这种人渣似的说法，天空寺悠哈哈笑了两声，神情愉快地将樱泽墨的主页关闭，剩下看上去应该会更忙的水原千鹤。
　　抱持着尝试的心态，他同样点选了今天下午的订单，没想到直接通过，跳出了租借女友的注意事项和同意声明——到此为止都跟租借男友那边差不多。
　　选择了同意之后，「水原千鹤已经是您的女朋友啦！祝您约会愉快～」的提示再次跳了出来。
　　……总感觉跟点外卖似的。
　　“这样就行了吗？”天空寺悠翻了翻网页，正打算尽量收集情报的时候，手机忽然亮起了邮件通知。
　　看了下署名——Mizuhara Chizuru，水原千鹤？
　　『您好，我是租借女友的水原！感谢您选择了我，我将作为女友陪伴您度过……』
　　一段公式化的开场白后，对方询问他约会的地点，还有告知费用的计算方式——下午一点到五点，总共四个小时，三万两千円，约会前交钱、迟到不补。
　　默默看完了邮件，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有些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
　　“系统，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收到这种邮件……你这样擅自钦定真的好吗？！”
　　系统：“……”
　　理所当然，这个除了给任务给钱给奖励以外什么都不管的狗系统没有理他。
　　自讨没趣的天空寺悠，只能憋着郁闷和水原千鹤约好了约会地点，并把下午会穿什么样的衣服过去告诉了对方。
　　将这次的『租借约会』安排好后，他重新望向屏幕上的网页，名为水原千鹤的女性在照片上笑得温柔开朗，说这是某个偶像的形象照也不会有人怀疑。
　　“不过，这张脸……”
　　越看，天空寺悠就越觉得有那里不对。
　　眼睛、五官、脸型，有太多靠打扮改变不了的东西，只要眼睛足够锐利的话，很快就能察觉到相异或者相似之处……
　　天空寺悠眼睛一眯，锐利的眼紧盯着那张照片——毕竟是昨天才见过的人，印象还挺深的，他很快便恍然大悟，然后有些好笑地扯起嘴角。
　　“这也太巧了……还有，连名字都不改，就不怕被朋友认出来吗？”
　　水原千鹤，一之濑千鹤。
　　——没想到你这绑麻花辫戴眼镜的，竟然也是同行！
　　△
　　夏天的午后似乎连大楼都能扭曲。
　　熙来攘往的千叶车站，人潮卷着热空气四处前行，灰白石砖的地面仿佛铁板在冒着热气，再清凉的打扮都无法消去这份暑意。
　　天空寺悠提前五分钟，站到了星巴克的招牌底下，压了压遮掩阳光的帽沿，神情复杂地望着从身前淌过的人流。
　　这是他第二次和女性约在外头见面——对象同样都是大学生，同样都美得冒泡。
　　不同的是，上次他是被嫖的那一个，这次他是嫖人……咳咳，被租和租借上的不同，让他的心态也有了些许的不同。
　　“话说回来，雪之下阳乃还真是财大气粗啊。新人的租借男友只要四千日圆一小时，她偏偏用一天三万日圆包下了我所有时间……”
　　或许是系统从中作梗。
　　毕竟在他看来，像雪之下阳乃那种理性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浪费钱的傻事才对。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总司君吗？”
　　一道悦耳、熟悉的女性嗓音从旁响起。
　　化名为天道总司的天空寺悠转头望去。
　　柔顺长发披散在身后，长相甜美、身材傲人，飘飘短裙和及膝袜夹出了绝对领域的美少女，正在旁边歪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天空寺悠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我就是天道总司。”
　　“太好了，我还怕认错人呢～”水原千鹤露出了放心的微笑，手指轻轻将耳畔的发丝撩至耳后。
　　这个动作让旁边经过的不少男性忍不住投来目光，羡慕似地看了天空寺悠一眼。
　　能被这种程度的美少女搭话，不管有没有亲密关系都很让人羡慕。
　　“今天的天气还是那么热呢～你应该没久等吧？”用着毫无陌生感的亲密语气，水原千鹤朝他走近，拉了拉他的衣袖，笑容大方而开朗：
　　“总司君，别站在这里了，我们去里面边吹冷气边聊下天吧！等等再讨论要去哪里约会～”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手指压着帽沿，嘴角同样上扬，像在憋着笑一样。
　　“好。”
　　两人走进星巴克，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水原千鹤正要抬头问他想喝什么，就见天空寺悠缓缓把帽子摘下，笑意盈盈地看着身前的她。
　　“好巧，又见面了啊，一之濑桑。”
　　愣愣地眨了眨眼，水原千鹤微张小嘴呆在原地，满脸的不敢置信。
　　“天、天空寺君！？”

第五十章 和水原千鹤的约会
　　彼此对视着，水原千鹤看上去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天空寺悠将帽子放到桌上，主动打开了话题：“昨天没给你带来困扰吧？那时我身上都是烧烤味，还靠你那么近，真亏你半点嫌弃都没露出来。”
　　沉默了半晌，水原千鹤捋起耳畔的发丝，略带苦笑地说：
　　“抱歉，我那时候专注在演戏，根本没注意味道的事情。”
　　“那就好。”天空寺悠拿起菜单，看了几眼后将其放在桌上，推向水原千鹤那边，“想喝什么？我请客。”
　　“啊，谢谢。”水原千鹤有些受宠若惊的点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不经意似地瞄了他一眼。
　　就像面对不明生物时，微微耸起身体警惕试探的猫，她的动作没有了一开始的大方开朗，而是稍微局促了起来。
　　“水原桑，今天的约会行程是由你来决定，没问题吧？。”见水原千鹤这副模样，他便没有多聊，直接说起了正事。
　　就是为了知道『租借恋人』会如何选择约会、在约会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天空寺悠才请了水原千鹤过来——谁让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去找个人谈恋爱呢？
　　只能花钱补习了。
　　“没问题，我列了几个行程，你看看你比较喜欢哪一种的。”谈到这里，水原千鹤的态度瞬间专业了起来，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推给天空寺悠。
　　“不过就下午四个小时，包含来回的话，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所以还是在附近绕，尽量别搭车搭太远。”
　　说完，她抬手招了服务生。
　　“麻烦一杯冷萃……”犹豫了下，却又改口，“不，热咖啡好了。”
　　拿着菜单，水原千鹤转头望向天空似悠：“天空寺君，你想喝什么？”
　　“冰拿铁，谢谢。”
　　随口回答着，天空寺悠低头看着笔记本内页，那以清秀笔迹满满写下的约会行程，让他越看，眼中就不由越多恍然。
　　真不愧是专业的……
　　因为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从千叶市周遭的景点参观、展览导览、水族馆游乐园，哪怕是电子游乐场都有做了妥善的安排，就连下午茶吃什么也提供了几个网路上颇具好评的店家，还在旁边附注（以上皆供参考，主要还是去男朋友想去的地方）。
　　为了四个小时的约会，她便做了一上午的准备，尽可能地为顾客做出考虑——这才是租借恋人的专业素养。
　　相比之下，他却只是被富婆给拉着跑；别说着想了，比起赛来直接把富婆按在地上捶，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嗯，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的，雪之下阳乃也不能当成一般顾客来对待。
　　那种已经扭曲的家伙，对上自己应该算是误打误撞吧？而如今，雪之下阳乃将自己视为『男友』，态度上就有可能做出转变，那他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才行，
　　「学习」——天空寺悠飞速运转着脑袋，记忆并且解析着笔记本上的内容。
　　趁他专心之余，水原千鹤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也是自己今天的约会对象、临时的男朋友。
　　和昨天差不多风格的休闲服，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眼神虽然有些锐利，气质却很随和平淡，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
　　长得挺帅的一般民众——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样，但站上『舞台』的瞬间，他的存在感却强烈到仿佛换了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水原千鹤忽然啊了一声，提醒道：“天空寺君，森川先生说，昨天我们演的那段可能不会播出。你知道这件事吗？”
　　“现在才知道……这样啊，真可惜。”放下笔记本，为等着看他热闹穹叹了口气，天空寺悠自己却一脸的无所谓。
　　“那个时候，你演的也很好。要是能让有眼光点的制作人看见的话，应该不会错过你这个好苗子的才对。”
　　“啊哈哈，由你来说这种话，总觉得像挖苦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水原千鹤重新打起精神，有些谨慎、又按捺不住好奇地问：
　　“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天空寺君，你的演技那么厉害，是不是什么大剧团出身的啊？四季？宝塚？”
　　“没那么夸张，我就只是个有点才能的普通人而已。”
　　天空寺悠双手一拍，好笑地看着她：“好了，『一之濑千鹤』的事情就说到这边吧。我可是请『水原千鹤』来跟我约会的，一分钟一百三十円呢。”
　　水原千鹤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低头道歉：
　　“真，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太在意了，一不小心……那么，咳咳！”
　　清了清喉咙，水原千鹤忽然表情一变，小巧的脑袋微微一偏，笑容甜美、用同样可爱的声音朝他开口：
　　“我现在是要叫你总司君，还是悠君呢？”
　　这就是进入了女朋友模式吗？天空寺悠好奇地打量着她。
　　“天道总司是我随便想的用户名，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好的，那就悠君啰！”她边点头边愉快笑着，然后伸出双手、平摊开来，眼神和动作充满了暗示意味。
　　“那么，能麻烦您吗？”
　　“当然。”
　　天空寺悠从钱包中拿出了三万九千日圆，放到她手上。
　　其中，时给费三万二，指名费五千，交通费两千——加起来将近四万，就是这么的贵。
　　要不是系统给的大方，对待任务的态度又比较认真，打死他都不会来碰这个销金窟。
　　把这笔钱花在妹妹身上不好吗？四万円花在租借女友身上，最多也就牵个小手，要是换作穹的话……
　　咳咳，大概可以和她在同一个被窝里玩FF14吧？
　　“谢谢～”水原千鹤笑着收起了钱，继续用那完美的营业用声线，开朗可爱地笑着道。
　　“那今天就请多指教了，悠君！”
　　“……两人独处的话，你可以用平常的模式没关系。”
　　天空寺悠想了想，还是这么说了：“知道你是『一之濑千鹤』之后，这种模样对我来说反而更有违和感。”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这样吧。”
　　顾客是认识的人的感觉，原来这么尴尬的吗……
　　心里嘟嚷着，水原千鹤不再使用营业模式，十指交叉向前伸展、放松下来。
　　“说实话，知道这次的顾客是你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被你给盯上、特地用这种方式接近了呢～”
　　他有些无语：“喂，那个跟踪狂只是演技啊。”
　　“我知道，但谁让你演得那么好呢？害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轻笑了几声，水原千鹤将白皙小臂的鸡皮疙瘩亮给他看，又自然地放回桌下。
　　动作确实比先前要自在放松了许多。
　　“嘛，说好不提昨天的事了！”
　　“悠君，你应该很受欢迎才对，看上去也不像缺女友的样子，为什么想要来租借女友呢？”
　　她顿了下，怕他误会又神色认真补充了一句：“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你不想说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约会了。”
　　服务生走近，一杯热咖啡和拿铁放在了桌上。
　　天空寺悠端起拿铁啜了一口，慢悠悠地道：
　　“我姑且也算是一位租借男友。”
　　“租借男友……诶？！！”
　　水原千鹤嘴巴大张，表情像是琴酒看到了伏特加掏出FBI证件一样惊愕。
　　“你说，你是租借男友？我的同行？来租借女友？！”
　　“就是这样。”
　　天空寺悠点头，喝着拿铁，欣赏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
　　半晌后。
　　“哈……”
　　手指按着眉心，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让情绪平复下来，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变得非常奇怪。
　　“能问问……这是为了什么吗？”
　　“主要是想知道真正的『租借恋人』，到底是怎么跟目标约会的而已。”
　　天空寺悠朝她谦虚地笑了笑：
　　“我还是个新人，希望前辈能多多指教。”
　　“……你是顾客，我也算不上什么前辈。”
　　揉了揉脸颊，将惊讶到有些僵硬的表情揉回正常，水原千鹤忍不住感叹：
　　“演技那么厉害的人竟然在做租借男友，甚至还为了知道怎么约会而花钱去租借别人……”
　　声音一顿，她忽然觉得奇怪：“等等，你明明演技完美、长相也过关，为什么不干脆成为演员？昨天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就算只是为了钱，用这种方式赚钱不是更轻松？”
　　望着水原千鹤不解的神情，天空寺悠淡淡一笑：
　　“人各有志吧。”
　　——主要是混演艺圈，估计都没有他混系统来得轻松。
　　而且金钱和技能、特殊状态、身体素质相比，只要不是财迷过头，都知道哪些比较重要。
　　“……是吗。”
　　抿了抿嘴，水原千鹤注视着他，就像看着有人身上穿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衣服、却不以为意地在上面胡乱涂鸦一样。
　　深呼吸几次之后，她才完全收起自己钦羡、复杂的目光，露出一抹温婉开朗的笑容。
　　“嘛，问了你那么多问题真是不好意思。”
　　“作为补偿，接下来就让我作为女朋友，给你来一场难忘的约会吧！”

第五十一章 我比你快－不，还是我比较快
　　“这座商场最近才盖好，似乎要做成半主题乐园的模样。”
　　从专车巴士上下来，水原千鹤带着他来到名为「三井」的购物广场。
　　假日人潮可以想见的多，棋盘似的西洋风格小屋成骑楼排列，纵横交错在铺着浅橙磁砖的路面上。
　　午后的炽烈阳光将远处的高大摩天轮扭曲成海市蜃楼的模样，偶尔会有从屋檐洒下的水雾为游客们消暑，每每经过敞开的店门，又能感受来自冷气的救赎，令人徘徊着不愿离开。
　　“虽然这里大多卖的都是精品专柜，但也有SEGA、虚拟实境游戏体验馆这类的电子游戏区……男孩子应该都喜欢吧？这种的。”
　　按照笔记本上事先查来的资料，跟天空寺悠解释完之后，水原千鹤呼出一口气，拉了拉轻薄领口，抹去光洁下巴滴落的汗水。
　　她单手遮着阴，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庆幸地感叹：“说实在的，还好你没选爬山啊、或者古迹景点游览什么的，要不然这天气绝对会让人中暑……谢谢你啦，悠君。”
　　水原千鹤回头嘻嘻一笑，很有女友的感觉。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压着自己的帽沿，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诶？”
　　还没反应过来，水原千鹤就看着他小跑进旁边的便利店，没过多久，拿着一把未拆封的折叠伞出来。
　　“明明帽子能遮阳的地方就那点，竟然比雨伞还贵个两三倍……”随口抱怨着，天空寺悠将雨伞递给了她。
　　“喏，虽然只是个随便挑的便宜货，但拿来遮阳应该就够用了。”
　　他弹了下自己的帽沿，轻松笑着：“就算有涂防晒霜，被太阳直射还是会让人很难受吧。”
　　“啊……谢谢。”
　　有些发愣地接过伞，水原千鹤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天空寺悠疑惑：“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还真贴心啊。”
　　“这种程度？”天空寺悠无法理解地皱起了眉，“我妹妹不喜欢阳光，以前跟她出门的时候，只要她没戴帽子我就会帮她打伞……我还以为这很正常呢。”
　　“也不是说不正常，该怎么说呢……”思索着要怎么跟他解释，水原千鹤顺便把伞撑开。
　　“女孩子会对这种无意识的温柔非常心动。如果你在面对顾客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向我请教的地方了。”
　　“无意识的温柔吗……”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只是不想让水原桑这样的美女被太阳晒得头晕，我才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把伞而已……就算这个伞是便宜货，水原桑也会因此动心？”
　　“呃……嘛，差不多是这样啦。”
　　脸蛋莫名的脸有点红，她忽然拉住天空寺悠的手，站到他身旁，让伞下的阴影能遮住两人。
　　“来，一起撑吧。”她偏头一笑，像夏季清响的风铃。
　　“我有戴帽子……”
　　嘿！
　　她踮起脚尖，伸手摘下他的帽子，故意藏在身后。
　　随后，上半身前倾，一双月牙眸子抬起看他，俏皮笑着。
　　“看，这下没有啦～”
　　“……”
　　天空寺悠愣在原地，然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恋人之间占据主动的就是赢家吗……所谓的恋爱，就是战争？”
　　水原千鹤一脸无语：“你是领悟出了什么奇怪的道理啊……”
　　“那么……”没有理会她的吐槽，天空寺悠忽然手上一扯，让她下意识往自己这边靠的同时，把伞抢了过来。
　　“呀——”惊叫还没出口，就被他温柔的嗓音堵在了喉咙。
　　“我比较高，伞就让我撑吧，你安心走路就好。”
　　低下头，天空寺悠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还有，别站那么远，会被晒到的。”
　　“……”
　　这个，是演技吧？
　　水原千鹤嘴角微抽，勉强笑着和他道谢，心里却一片复杂。
　　奇怪，他应该是付钱跟我约会的才对啊……
　　这情况，他找的到底是租借女友，还是对戏的演员啊？
　　钱都花了，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女友的服务吗？！
　　△
　　水原千鹤能成为租借女友的NO.1，并不是没有道理。
　　黑发柔顺秀丽，仿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高贵流苏，又在侧边绑了个月牙似的小辫子，彰显出可爱的少女风味。
　　肌肤白皙、身材高挑；前胸丰满、腰肢纤细。
　　再加上短裙下笔直而紧绷的大长腿——她的身材并非完美，却最能符合大众的审美观。
　　容貌顶尖不说，气质也文静端庄、从容大方，却又不时流露出小女儿的娇俏活泼，仿佛贴合了天底下所有男人对『女朋友』这个词的遐想，走在路上就是一个人形的目光吸引器。
　　不时都能听见“好漂亮”、“是模特儿吗？”、“做她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吧？”之类的赞叹声。
　　这对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来说，确实是件既痛苦又幸福的事情——害怕被人嫉妒到乱棒打死，但虚荣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靠演技所维持的东西。
　　所以。
　　——哪怕没有第二次的完美级演技，天空寺悠也绝对不会输给她！
　　“快看，那个娃娃好可爱啊～悠君你等我一下，我要来试一次！”
　　“好，我去帮你换硬币，你在这边先看看要怎么夹。”
　　“不用啦，我身上有！接下来看我的吧！”
　　女孩露出撒娇似的开心笑容。
　　男孩露出无奈似的宠溺笑容。
　　两人就像一对恩爱非常的情侣，对视了一眼后，默默将视线放到了夹娃娃机上。
　　女孩夹了两三次都没有成功，趴在机台上左右观察着，脸蛋皱出了苦恼的表情。
　　“好难啊……悠君，你要来试试看吗？”
　　“好啊。”
　　“夹到了就给你奖励～”
　　“夹到了。”
　　“好快？！……咳，没什么。”
　　女孩手中抱着海豹娃娃，犹豫了两三秒后，踮起脚尖，将海豹的头压在了男孩脸上。
　　“来，奖励！”
　　她小脸微红，诶嘿嘿地笑着，有些顽皮又有些害羞。
　　男孩温柔地搓了搓海豹的头，笑容很是灿烂，一字一句地对女孩道：
　　“谢谢你，我很开心！”
　　“……”女孩眉毛抖了两下，扯起嘴角，笑得同样开心。
　　在旁边看着这对情侣互动的路人男性，原本嫉妒的心情就像被什么给逐渐净化了一样，呆立半晌，最后抚着胸口叹息了声。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啊……我们FFF团，不烧真爱。”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大票穿着黑色长袍、头顶鲜红F字样的人群忽然出现，手里拿着十字架、火把，跟着他离开了这间游戏厅。
　　接着，保安迅速追了上去，将他们全部压倒在地、绑起来带走。
　　“吾等圣战……永不完结！”男人发出了血泣般的咆哮。
　　“嗯？”
　　水原千鹤疑惑地转头张望，皱着眉问天空寺悠：
　　“你有听见什么吗？”
　　“没有，怎么了？”
　　“唔，没什么。”她摇了摇头，看到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眼睛蓦地一亮，说了声“等我一下！”，便小跑过去。
　　很快，水原千鹤带着一瓶运动饮料回来，得意洋洋地递给了他。
　　“来！口渴了吧？这次可是我反应比较快喔。”
　　天空寺悠有些惊讶，旋即笑着接过。
　　“谢谢，我确实口渴了。”
　　下一刻，同样从随身包中拿出了一瓶运动饮料。
　　“不过，还是我比较快。”
　　水原千鹤：“……”
　　她的头上冒出了很多问号。
　　“水原桑，明明是这么热的天气，你在星巴客时却放弃了冷萃咖啡，改点热咖啡……这是为什么呢？”
　　仿佛柯南的配乐在身旁响起，他的眼睛眯成了锐利的模样，嘴角从容勾起，晃了晃手中常温的运动饮料，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再加上，你明明应该也口渴了、却只在贩卖机上给我买了饮料，连罐冰水都不帮自己买这个决定性的证据。”
　　“综合以上，我几乎能够认定——水原桑，你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喝冰的，对吧？”
　　“所以买伞的同时，我还顺手买了罐运动饮料放在包包里，确认你真的需要时再拿出来。”
　　天空寺悠笑着，将常温的运动饮料轻轻塞进了她的手里。
　　“作为男朋友，这样合格吧？”
　　“……”
　　水原千鹤陷入了沉默。
　　她看了看露出些微得意的天空寺悠，再望向自己手中的运动饮料，嘴角扯了两下，终究还是没办法勉强自己笑出来。
　　就像是战争中的溃败者，她放弃似地蹲下身子，捂着脸蛋，发出一道沉闷的叹息。
　　“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约会这么累人……是你赢了。”
　　入行将近一年，水原千鹤现在才知道。
　　这年头，还有人付钱跟租借女友抢工作的……

第五十二章 租借恋人的意义
　　“天空寺君，我说一句实话可以吗？”
　　下午四点多，摩天轮上。
　　水原千鹤摇晃着瓶内的运动饮料，没什么精神地看向窗外的风景。
　　“什么实话？”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她时间还没到，就擅自脱离了女朋友身份的态度。
　　刚才的三个多小时已经体会够了，现在这样自然一点，反而让人比较舒心。
　　水原千鹤叹了口气，视线转向他的表情。
　　“你适合做租借男友，却不适合当租借女友的顾客呢。”
　　天空寺悠一愣：“你们还挑客人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她摇了摇头，抿着唇思索了下，这么说：
　　“你认为，什么样的人会想要租借女友呢？除开你这种例外不算。”
　　“什么样的人……”
　　天空寺悠垂下眉眼，沉吟着道：“交不到女朋友、不想交女朋友却想体验恋爱的感觉，又或者想满足虚荣心的人吧？”
　　“大致上这样，不过我是这么总结的——对感情有所不满、对人生感到寂寞，想要找个依托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的人。”
　　水原千鹤认真地看着他。
　　“不只是租借女友，『租借恋人』面对的，大都是这样的客人。”
　　“……”
　　微微睁大眼睛，天空寺悠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身影。
　　雪之下阳乃。
　　她曾说过，租借男友就是为了享受恋爱的感觉，让自己没有遗憾而已。
　　所以，系统所说的「满足她的愿望」，难道就只是弥补她无法自由恋爱的遗憾？
　　“……天空寺君，我说说自己的感受吧。”
　　见他那似乎想到了谁的表情，水原千鹤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窗外温柔过头的天色。
　　“虽然租借女友，比真正的女朋友能做到的事情要少很多。”
　　她轻声说着：
　　“但我还是想，成为能保护伤口的创可贴之类的存在——每次看到那些不自信、害怕去接触、却又没有彻底放弃的客人们，我都会生出这个念头。”
　　“现实都已经如此艰难了，至少也要让他们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笑得足够开心吧？”
　　天空寺悠也望向了缓缓靠近的城市街景。
　　霓虹在这座城市中闪耀，却莫名有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哪怕是个谎言，也要让它成为最美丽的谎言？”
　　他学着雪之下阳乃的语气，如此感叹。
　　“挺有寓意的嘛。”
　　水原千鹤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笑：“不过也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啦。毕竟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当然要对自己的职业负责——在这之上，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体会、每个人都会从中得到不同的成就感。”
　　“话回正题，我说你适合当租借男友，是因为你细心、直率，能够自然而然地对女孩子好，再加上适当的演技，能够满足女孩子大部分对男友的要求。”
　　水原千鹤上下打量着他，无奈似地耸了耸肩。
　　“但你在感情方面并没有缺陷，坚强而自我，并且心里始终有能够支撑着你不断振作的对象——这样的人别说租借女友了，恐怕连女朋友都不需要吧？”
　　最后一句她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的，没想到天空寺悠却摆出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头。
　　“确实……光照顾妹妹就够累了，还要照顾女朋友。”
　　“果然让妹妹成为女朋友就是最好的方法吗？”
　　水原千鹤拿出手机，做出了报警的姿势：“不好意思，你妹妹几岁？”
　　“开玩笑的。”
　　天空寺悠笑了起来，朝身前比自己大了两岁左右的美少女道：“所以综上所述，你是想说我花钱补习的想法完全是白费力气吗？”
　　“抱歉，这是你自己说的，请别赖在我身上。”
　　水原千鹤呵呵干笑了两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裙子下的光洁双腿交叠而起，却完美守住了那片黑暗空间。
　　“好啦，我把我的经验和想法都告诉了你，之后你能得到什么收获，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好歹我也陪你玩了一下午呢。”
　　她的眼睛忽然眯成了猫瞳，紧紧抱着包包，警惕万分地盯着他。
　　“要不是你一直用租借男友的做法反击我，我后面也不至于那么失态了，所以，这笔钱可不会退给你的喔？”
　　“我才没那么小气。”天空寺悠撇撇嘴，懒散地靠上座椅，“刚才那些话多少也给了我一些启发，虽然听上去很像拉人入伙的鸡汤文，但这笔钱我付的心甘情愿，你就放心收好吧。”
　　“那就好。”水原千鹤松了口气，也不在意他的说法，重新望回摩天轮外的风景。
　　忽然，她轻声问：“这次的约会，开心吗？”
　　天空寺悠闭上眼，回想起她被自己弄到蹲在地上的场景，忍不住嘴角上扬，神情愉快地回答：
　　“啊，很开心。真不愧是五星级的租借女友。”
　　“那就好。”
　　对着窗户，水原千鹤轻笑了两声，侧边的小辫子都不禁轻快地跳了跳。
　　“回去之后，还请你顺手给个五星好评啰～”
　　“五星是可以，但能提意见吗？”
　　水原千鹤诧异地转头过来：“诶？什么意见？”
　　天空寺悠清了清喉咙，举起手指开始侃侃而谈：
　　“格斗游戏十秒扑街、不会夹娃娃、音乐游戏连简单模式都能掉COMBO、射击游戏完全就是在拖后腿。虽然长得很可爱也很会说话，不过听不懂动画梗，根本没有网页上说的那么完美……”
　　“……”
　　额角青筋一绷，水原千鹤脸颊抽搐、面色发黑，盯着他的目光逐渐凶狠起来。
　　纤细的肩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微微颤抖，最后没等他全部说完、理智线啪地断开，露出本性地大喊：
　　“你要找的那种女友，别说日本、全世界都不会有的好吗！”
　　“不，是有的。”
　　“在哪里！”
　　“二次元。”
　　“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好吗？！”
　　天空寺悠满意点头。
　　“看在这个吐槽的份上，之前的意见你就当没听见吧。”
　　缓缓扯起嘴角，水原千鹤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语气温柔地道：“我决定了，回去换我租你，一个小时就好，我会把我今天的真实感受全部、完整、巨细靡遗地写上去——
　　你就给我等着吧！”
　　“随时恭候大驾。”天空寺悠耸肩一笑。
　　他可是被富婆包了一周的人，水原千鹤要找他算帐，至少还要再等个四、五天，根本不慌好吗。
　　摩天轮缓缓落下。
　　舱门被打开，工作人员准备接引他们下来。
　　天空寺悠刚站起身，LINE上正好收到消息，是雪之下阳乃的。
　　——明天陪我去逛书局，中午去吃麻辣料理，没问题吧～
　　喔，说好的辣屁股……嗜辣之旅吗？
　　“没问题，时间地点告诉我。”
　　如此迅速回复之后，天空寺悠收起手机，朝远处午后行云叆叇、清风稍凉的天色望去。
　　明天，是否也能如此晴朗呢？
　　他有些期待着。

第五十三章 阳乃x雪乃，奇怪的搭讪姿势
　　分别之前，水原千鹤犹豫了下，拿出自己的私人联络方式，想跟他交换。
　　“本来规矩是不能这么做的……不过．嘛，同行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她微红着脸，似乎觉得很害羞一样，视线朝着斜下方撇去。
　　天空寺悠知道她想说什么，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开口：
　　“你馋我的演技和身子，对吧？”
　　“没有身子。”
　　害羞的表情瞬间敛起，水原千鹤微笑着回答，态度无比坚定：
　　“没有身子，也没有心灵——我可不会喜欢年纪比我小的男孩子，你就放心吧。”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哇喔，这是今天我听到最好的消息。”
　　“……”
　　咬着牙关，水原千鹤深吸了口气——为了五星好评，不能生气！
　　才四个小时两人就熟到了这个地步，不正好代表自己的交流能力很强吗？
　　没错，是件好事，不能生气……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脸上则挤出了僵硬的笑容：
　　“交换个联络方式吧。有空的话，我希望能跟你请教一下精进自己演技的方法。”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会收钱。”天空寺悠拿出手机，开玩笑地道，“礼尚往来嘛。”
　　“我也没想让你做白工。”安心似地，水原千鹤呼出口气，又补充一句。
　　“太贵就算了，我还有演员学校要上，没办法负担太多。”
　　“到时候再说吧。我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教得了人。”
　　两人就这样交换了联络方式，在车站前分手道别。
　　搭上了回家的电车，天空寺悠拉着吊环，出神地注视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
　　租借恋人的意义、约会时的应对、自己要怎么改变对待雪之下阳乃的态度……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他脑子里搅成乱麻，就像放在书包里打结的耳机线一样。
　　不会让人苦恼，就是忽然有一种，自己其实也就那种程度的感觉。
　　“经历得多，才能成长吗……”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现在才想起来，这个身体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偏偏他活得像二十七岁。
　　即使如此，在某些方面的想法，却不见得能比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成熟。
　　或许，人生之趣莫过于此。
　　下了电车，第二次去烧烤摊前站了会儿，老板已经懒得教训他了，就希望他别把这当成习惯、天天站在自己面前膈应人。
　　回家的路上没有节目组拦街，夕阳的余晖照出了街道的平和，又在每个砖角上洒下了入夜的种子。
　　带着烧烤回家，被妹妹踢着屁股赶去洗澡，又做了一顿让她胃口大开的晚餐后，一天也就这么过了。
　　天空寺悠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穿什么衣服过去。
　　隔日。
　　上次下车的同个地方，雪之下阳乃靠着轿车，抬头凝视着灰云密布的天空，似乎正在发呆，
　　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她低下头、眨了眨眼，露出晴天般的明媚笑容。
　　“好久不见，男朋友君～”
　　不知为何，打从心底的，天空寺悠也朝她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阳乃桑。”
　　△
　　四轮驶过了深黑色的马路，车窗半开，微凉的风吹动柔顺的发丝。
　　“今天天气真好啊，难得没那么热了。”
　　“听说是有台风要来，希望不要下雨。”
　　天空寺悠翻了翻天气预报，一看今日的降雨概率是百分之八十五，他直接关掉页面。
　　“好吧，希望雨不要下太大。”
　　“哼哼～我今天故意没带伞，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空寺悠没有回答，而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她自顾自地公布答案：
　　“因为我知道，小悠悠一定会带伞过来。”
　　正如她所言，天空寺悠拉开拉链，露出里面那根又黑又硬的折叠伞伞柄。
　　像猜中了乐透号码一样，雪之下阳乃愉快地笑了两声：“看吧～这样一旦下雨了，我们就能共撑一把伞，达成交往中必备的浪漫情节呢。”
　　就是所谓的相合伞吧？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喜欢浪漫啊。”
　　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雪之下阳乃平笑容变得平淡。
　　“当然。现实都如此残酷了，不浪漫一点，纤细的女孩子是活不下去的喔？”
　　说得跟座右铭一样，却又隐约有种嘲讽的感觉。
　　一如既往的谜语人，天空寺悠根本不打算对这句话做出阅读理解，选择转移话题。
　　“你有想买的书吗？”
　　“有啊！我可是很爱读书的……从外表上看得出来吧？”
　　趁着前方没车，雪之下阳乃偏头看了过来，眼神露出期待。
　　从天空寺悠那里收到【你说呢】的无语视线之后，她反而一副被称赞的模样，语气轻快地道：
　　“我最近发现了一本很好玩的书喔！应该是叫《恋爱节拍器》吧……上次看到没有买，这次打算把它放进书架里，哪天心情郁闷了就拿出来看看。”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玩的书？轻小说吗？”
　　“算是吧？恋爱类型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雪之下阳乃笑得很开心。
　　“哈哈哈，你没看不知道，那本书文笔虽然不错，但男女主角的感情戏是真的超级幼稚～”
　　“幼稚到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偏偏还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说故事，就像未成年严肃说着大人的世界有多残酷、我们要尽早成熟起来这种事情一样。”
　　“呀，可爱、太可爱了～工作完拿来调剂身心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啪啪地拍着膝盖，差点连方向盘都不管了
　　“哈，是吗……”天空寺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家伙，还真能用满脸笑容说出这种残酷的话啊。
　　“还好作者听不到，要不然绝对会跟你打起来的。”
　　雪之下阳乃顿时不满起来。
　　“诶～我看起来有那么不看气氛吗？就算写出来的东西再烂，在本人面前也要说尽好话可是常识呢。”
　　“好吧，确实是这样没错……”顿了下，天空寺悠好奇似地问，“那如果，写出那些东西的是你妹妹呢？”
　　“……”
　　话音落下，雪之下阳乃笑容敛起，微微斜过视线。
　　一瞬间像机器的冰冷射线扫过，分析着他的表情、眼神、语气，猜测意图、并选择回答方式。
　　不过没多久，她就觉得对他这么做实在没什么意义，直接收回了目光。
　　脑袋靠在椅背上、懒散地撞了两下，雪之下阳乃有气无力地发出叹息。
　　“哈，我想想啊……小雪乃的话，虽然不会去写恋爱小说这种东西，但毫无意义、虚假空泛的作文倒是写过不少。”
　　“那个时候，我是怎么笑她的呢……”
　　思索着，前方红灯亮起。
　　雪之下阳乃停下了车，揉着自己的下巴，边苦恼似地“唔～～”，边努力回忆往事。
　　这时，忽然听见路边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姐姐？”
　　天空寺悠转过头，一名黑色长发、容资秀丽的少女站在人行道上，诧异地看着他、还有坐在驾驶座上的雪之下阳乃。
　　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下巴，雪之下阳乃和外头的少女对上视线，小嘴微张，似乎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但很快，她就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脸颊压在方向盘上，不慌不忙地朝少女挥了挥手指，语气亲昵：
　　“呀，说雪乃雪乃到呢～现在有空吗？吃过了没？车内有空调，要不要姐姐带你出去兜兜风啊？”
　　雪之下雪乃：“……”
　　天空寺悠：“……”
　　喂，这什么怪姐姐的搭讪姿势啊？

悬赏结算与上架感言！
　　好的那么仄一次我们来上架～
　　先说说这一周的悬赏进度——
　　月票：467-179=288（两更）
　　刀片：319-116=203（两更）
　　打赏：34056-9852=24024（两更）
　　感谢大家的支持，总共加起来六更！再加保底两更就是八更。
　　很好，对作者来说非常轻松，一天就能还完。
　　不出意外的话，上架当天会直接一波爆发带走，如果作者还有余力的话，十更也不是问题。
　　然后虽然悬赏关了，不过谁投了宝箱还是会加更的喔～白银五更，黄金十八更。
　　别问我为什么不是十六、不是二十，而是十八——我喜欢取中间值。
　　不提这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上架当天还是希望能给个首订、自订，数据好看一点，作者爆更的动力就会越高，情节也会写得越精彩喔（星星眼
　　然后谈谈我上架的心路历程……这也没啥好谈的，我在刺猬猫写书也快五年了，从最开始的九十万字免费完结，到后面连续两本扑街写不下去。
　　再来是最多人知道的恋在学后，两百六十万字完结的巅峰，很感谢各位到了最后依旧支持着我。
　　还有入梦那本因为成绩太差，签约被忽略，写不了。
　　再来石上那本我自己做死，中途转风格、改剧情又断更，现在变成大力发石弥糖的纯甜文——会写完的，各位请放心。
　　总的来说，只要是能写下去、能恰饭、还有人支持的，我都会坚持写完，请相信作者姬的人品！
　　首订越多，别说人品了，肝都给你炸出来！
　　然后是剧情的问题。
　　本书有些慢热，真正精彩的是中期，所有角色出来，和主角、和对方的互动。
　　阳乃篇是开端，也是一个撬动大局的伏笔；接下来是开学篇，主角要真正去接触雪乃、明日奈、霞之丘等人，并且经历更多的事件。
　　不用担心我女主角写太多会边缘化，我十几个人都写过了，这次人数变少，还在我的掌握之中。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修罗场、妹妹大战女友、系统搞事什么的，都会安排上。
　　还请期待本书越来越精彩的后续吧！
　　结尾惯例求票、求首订、求一切！
　　各位，奥利给！
　　（更新时间为周五上午十一点钟）

第五十四章 快进到老年期（求首订，第一更）
　　少女身姿端正、黑发飘摇，像是不被阳光所融化的雪般清冷凛然，站在街道上就宛如一处风景。
　　雪之下阳乃的妹妹，雪之下雪乃——如今见到真人，天空寺悠心中那点浅薄的印象也变得立体了起来，同样能了解她为什么在学校这么受欢迎。
　　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啊……是J班的可爱。
　　抱歉，这笑话有点冷。
　　虽然隔着一扇车门，天空寺悠依旧能闻到微风送来的一缕少女清香，和雪之下阳乃是完全不同的香味。
　　“哈啊……”
　　听见雪之下阳乃那明显调侃人的说法，雪之下雪乃只是低叹了口气，懒得理她似的收回了视线。
　　“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雪之下阳乃哀叹起来：“诶～真的不要吗～今天天气很适合出去玩呢～”
　　“真的不要。还有……”完全不受她转移话题的技巧影响，目光直接盯上了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毫不避讳地质问道：
　　“为什么暑假期间，我校二年F班的天空寺悠同学，会出现在你的车上呢？”
　　这是让雪之下雪乃最为不解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记下了全校学生的名字和长相，却不会去记每个人的背景资料——所以，单从长相、气质这些外在条件来看，这位陌生的男同学，并不像自家姐姐会去接触的『那一类人』。
　　很难想像他们是怎么认识彼此的。
　　甚至在这暑假期间，他还坐在姐姐的副驾驶座上，一副感情很好、准备出去玩的模样……这场景太过不合理，让雪之下雪乃不由得皱起了眉，脑海里盘旋着各种猜测。
　　难道他跟自家有商业来往？还是……
　　“想知道啊？”望着她凝眉思索的神情，阳乃笑眯眯的，却有某种恶意在眼中浮动，“你可以猜猜看啊，猜中有奖喔～”
　　天空寺悠听出来了，雪之下大小姐在用这句话转守为攻，要把对方拉进自己的节奏里。
　　他将视线转到了雪之下二小姐身上，想知道她会怎么应对。
　　“事先说好。”嗓音清越温婉，雪乃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冷淡地道，“我跟这位天空寺同学半句话都没说过，你想从他身上知道我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天空寺悠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是吗？真可惜呐。”在双重意义上摇了摇头，阳乃笑容依旧爽朗，用亲昵的语气说出了冷嘲热讽的话。
　　“不过很可惜，猜错啰～啧啧，你的著眼范围还是这么小呢，小雪乃。试着放宽点如何呀？”
　　雪乃眉头一跳，却莫名不敢跟她对视，下意识将目光瞥了开来，声音有些放轻。
　　“我只是从最可能的地方进行猜测而已……谁让姐姐你，平日对我的行为可以说是罄竹难书，让人难以信任。”
　　“唔，这么说也太过份了吧？”
　　“只是刚好而已。”察觉到自己落入下风，她赶紧把话题转了回来，“和我无关的话，那又是为什么……”
　　“雪乃，如果你连自己观察出真相这点都办不到，那就算搬出去住，又能做到什么事情呢？”
　　眼底一片冰冷，雪之下阳乃笑意盈盈，却不留任何余地地这么说着。
　　雪之下雪乃呼吸一窒，本就白皙的面颊似乎少了几分血色。但很快，她微微咬住唇让自己镇定下来，拳头在身侧握紧，不甘示弱似地反瞪回去。
　　“看图说故事可不算什么能力。我并不是为了一眼就知道姐姐和同校男生是什么关系，才特地搬出去住的。”
　　“哟，变得伶牙俐齿了嘛。”
　　“您倒是半点没变，还是一样……”
　　“毕竟我早就离开了幼稚的青春期呢～”
　　“已经快进到了老年期，是吗？”
　　“嗯？小雪乃？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夹在姐妹吵架的中间，沉默许久的天空寺悠，这时才有机会说话：
　　“那个，不好意思，快绿灯了。”
　　他指了指只剩几秒的行人号志灯，表情无辜：“你们想吵的话，要在车上继续吵吗？”
　　“……”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对视一眼。
　　雪之下雪乃忽然开口：“天空寺君，你……”
　　“我是阳乃桑大学同学的亲戚，最近才通过那位亲戚认识她的。现在她要载我去找对方，我个人非常感谢阳乃桑的热心。”
　　简短、快速地说完这番话，天空寺悠朝她笑笑，语气温和。
　　“雪之下雪乃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雪之下雪乃轻轻点头，收回了打量着他的视线，神情平淡地转身离开。
　　阳乃边放开了刹车，边故意朝雪乃喊：“小雪乃，真的不上车吗？姐姐等你喔～”
　　雪之下雪乃头也不回，身姿孤独而清冷地走进了人群中。
　　然后下一刻，轿车也毫不留情地直冲出去，根本没有任何等对方过来的打算。
　　车内，阳乃还兀自惋惜着：“啊啊～本来还想着刚好遇到小雪乃，可以三人一起出去玩的呢～搞砸了搞砸了。”
　　天空寺悠忍不住吐槽：“别说这种显而易见的反话了好吗？”
　　“啊，暴露啦？”阳乃朝他眨了眨眼，故作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你根本没打算掩饰的好吗？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天空寺悠看了眼挡风玻璃前的熊猫布偶，有点没想到，她竟然还放在车上没有拿下去。
　　“嗯，我以为我演得还不错呢。”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反正妹妹没看出什么不对，这样就好了。
　　天空寺悠想了想，忽然道：“再怎么说，今天都是我们难得的一次约会，你应该也不想被别人打扰才对。”
　　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小雪乃可不是别人喔？难道小悠悠认为，你比我最可爱的妹妹还重要吗？”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觉得，你不想让难得的谎言时间泡汤而已。”
　　“……是啊。”没有否认，雪之下阳乃笑了下，将视线转回车前。
　　“有小雪乃在，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变得很奇怪呢。”
　　天空寺悠双手环胸，靠着柔软的车椅，神情自然地这么说：
　　“所以今天由我来陪你就好了。放心吧，我会让你享受到约会的快乐。”
　　“噗！哈哈哈，你这是哪里来的肉麻台词啊～好土！”
　　理所当然，雪之下大小姐畅快的欢笑声，再次响彻在七月微凉的好天气中。
　　阴云密布，尚未落雨。

第五十五章 要牵手吗？（第二更）
　　轿车安静地驶入百货公司的地下室。
　　“为了不让小雪乃打扰我们的约会，我换了间书店。而且听说这里今天有活动，还挺感兴趣的。”
　　边说着，雪之下阳乃停好车，将安全带解开，挺着丰满的前胸，伸了个柔软娇媚的懒腰。
　　“唔～小悠悠，下次换你开车好不好啊。”
　　“阳乃姐姐，人家还是个高中生喔。”毫无感情地卖着萌，天空寺悠将系统面板上的奖励提示关闭之后，开门下车。
　　（为了避免上架之后水字数，奖励集中一章出现）
　　“你说的活动，就是这个？”
　　看到了电梯间的招牌，天空寺悠嘴角微抽，表情复杂。
　　雪之下阳乃点头，兴致满满地给它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上面的几条说明读了出来：
　　“凡是在本商场消费满三万元的顾客，都可以参加本次抽奖和超级大奖争夺赛……比赛将在下午一点开始，限定情侣参加，胜者可得豪华奖品。”
　　她眨眨大眼，满脸高兴地对天空寺悠挥了挥小拳头：
　　“好耶！刚好是我们能够参加的活动呢！”
　　“……”天空寺悠无语。
　　这位姐姐，您至于这么快就打脸自己刚才说的话吗？
　　书局在三层，两人搭着电梯上楼，人不多、很安静，书香混着温黄的灯光，柔和地撒遍这层楼的空气。
　　“走吧。”阳乃放轻声音说着，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忽然提议。
　　“要牵手吗？”
　　“嗯？”向前的脚步一顿，阳乃难掩惊愕地望向了他，“我听错了吗？小悠悠，竟然主动说要牵手？”
　　天空寺悠默默点头，昨天学到了不少东西，总是要拿出来实践一下的。
　　见他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阳乃抬头看了看天，理所当然地只能看见装饰典雅的天花板灯，却还是故作害怕地抱起肩膀。
　　“这栋楼等等不会倒了吧？真可怕～”
　　“你不要就算了，我不喜欢勉强人。”天空寺悠把手放进口袋。
　　对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态度，而像雪之下阳乃这样，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去真心对她好吧？
　　在租借男友的范围上，浅尝辄止的好意——还是做不到水原千鹤那种地步。
　　“等等，我可没说我不要喔？只是有点惊讶罢了。”她弯起笑容，伸出了肤如凝脂的白皙手掌，“不过要牵的话，我有一点小小的要求……”
　　“浪漫一点，对吧？”就像收到任务的士兵，天空寺悠踏步向前，主动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中，然后动了动手指，有些生涩地将两人的五指交扣起来。
　　恋人式牵法。
　　他的动作太过果决、迅速，雪之下阳乃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愣愣看着被完全牵紧、似乎不留一丝缝隙的两只手。
　　“这可真是……”
　　他的手掌不算大，却骨节分明、温暖厚实，手背隐约浮出的几条青筋非常性感。
　　而自己较小的手掌，就这样被他牢牢地扣了住，好似魔龙爪中的公主，不给半点逃脱的余地。
　　“太尊了啊。”她忍不住感慨。
　　“什么尊？”天空寺悠只记得这是个流行用语，却没去了解过其意思。
　　雪之下阳乃摇头，晃了晃两人的手，脸蛋微红地笑了起来。
　　“呀～第一次被人这样牵，感觉确实挺害羞的啊。心脏怦怦跳呢。”
　　她还故意挺胸，媚眼如丝地道：“要确认一下吗？”
　　天空寺悠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真的把手放下去，她就敢真的甩头离开、让他走路回家的同时，投诉他对女顾客性骚(喵)扰，然后拒绝再联络。
　　所以就当没看见似的，拉着她往前走去。
　　“不急着买书的话，先去旁边的文创中心看看吧。”
　　“啊，霸道的男友君，好帅——”小迷妹似地叫着，雪之下阳乃不禁哧哧地笑了出声。
　　不仅没有反抗，反而还很享受地跟在他身后。
　　握着女大学生柔软的小手，有一说一，天空寺悠自己也挺享受的。
　　不论她反应是谎言还是真实，反正在两人独处的这段时间里，那都是依托于『租借关系』上的事物。
　　迟早有一天会消失的东西，那就不必太过拘束，开心就好。
　　△
　　在三层逛了一圈，最后进到书局，两人分开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这时候还要勉强牵在一起的话，那就有点烦人了——男女关系之中，距离感是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天空寺悠选了几本想看却没时间看的名著，《雪国》、《千纸鹤》、《伊豆的舞女》、《情书》，又不想带着太重的东西走路，最后就拿了《雪国》、《千纸鹤》，去找雪之下阳乃。
　　她正在商业书的书架前，认真挑选着。
　　天空寺悠没有打扰她，而是坐在后面的长椅上，慢悠悠地翻着没套封膜的《雪国》。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空气是适合阅读的空气，灯光是适合沉浸的灯光。
　　在「学习」的帮助下，天空寺悠迅速吸收著作者川端康成的笔法和行文；虽然只有熟练级，但「学习」和他另一个熟练级的技能——「写作」搭配，却发挥出了意料之外的成效。
　　具体来说，大概就是能无违和感地帮人续写的程度吧？
　　要是码字再快一点，估计就能去某些小说网当枪手了。
　　天空寺悠饶有兴致地翻著书，大概看了十分钟左右，纤细笔直的长腿在他身前站定，女人的成熟芬芳穿过了书香，鲜明地传入鼻尖。
　　“选好要买什么书了吗？”
　　“选好了。”天空寺悠站起身，合上书，“我帮你拿吧。”
　　她拿了三本看上去颇有分量的商业相关书籍，虽然对她来说大概不算什么，天空寺悠还是想尽点绅士风度。
　　雪之下阳乃也没拒绝，将书交给他之后，率先走向柜台。
　　“我付吧，两本书而已。”结帐时，她掏出一张卡，回头露出富婆……咳咳，颇有余裕的笑容。
　　“你今天的花费都由我包了，要是钱包里的钱没有我多，就别浪费力气掏出来了吧。”
　　天空寺悠老实点头，收回钱包，屈服于富婆的淫威之下。
　　虽然店员那看着小白脸的目光有些刺人，但雪之下阳乃都不在意了，他在意什么呢？
　　在如今的社会型态中，包养和被包养，女生受到的非议通常都比较大——嗯，通常，所以也别说什么气抖冷了，要抖都能一起抖。
　　离开书局之后，天空寺悠一只手提着装了五本书的塑料袋，另一只手牵着雪之下阳乃。
　　挑书大概挑了一小时，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
　　“去楼上的餐厅吃饭吗？”他问。
　　像在得意什么似的，雪之下阳乃哼哼笑了两声。
　　“我在网路上发现，这里有一家号称辣到能让你不敢再吃辣的餐厅……”将手机上的页面亮给他看，她神色明媚、兴致满满地道。
　　“我们的美食之旅第一站，就决定是那边了！”
　　天空寺悠无语望天。
　　什么美食之旅……抖M折磨自己胃袋之旅还差不多。
　　而且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要跟上次一样，把吃不完的东西让给我吃吧？
　　真想让我菊花修仙，一步登天？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却半点不慌。
　　作为一名天朝穿越者，只是没在美国流浪过的日本高中生。
　　这个时候，就该掀开自己最后的底牌了——
　　系统，救我！
　　△
　　「恰辣行者（状态）（一次）」。
　　一大早发生了不少事，雪之下阳乃给的奖励中就有这项。
　　虽然仅限这顿午餐，但只要状态还在，那他就是吃辣中的孙悟空——别说生干整罐辣椒酱了，就算真金火炼来了都不怕，更不用担心回家要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了。
　　于是，在辛香料充斥鼻尖的空间中。

第五十六章 连我母亲都没有打过我！（求首订，第三更）
　　“哇，这个好辣，小悠悠你帮我吃～”
　　“这个也好辣……小悠悠，拜托你了。”
　　“哈、哈……真的，辣到人怀疑人生啊……”哈哈地喘着气，雪之下阳乃吐出鲜红娇嫩的小舌，又迅速灌下旁边放着拿来解辣的牛奶，才缓过气来。
　　“呼……不过好爽啊，真刺激……”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将些许担心藏在眼中、笑嘻嘻地望向了天空寺悠，眨着眼故意问道：
　　“小悠悠，你没事吧？连续吃完两盘地狱级别，你已经够帅了，可以不用勉强了喔？”
　　“嗯？我没勉强啊。”天空寺悠扒了几口饭，将这间店除了辣一无是处的特制麻婆豆腐吃完放到一旁，神色淡定地抬头看她。
　　“你继续点啊。只要你的点，我都能吃完。”
　　眉头一跳，雪之下阳乃微微张嘴。
　　还没等她说话，天空寺悠就露出了恶魔般的冷笑，嗓音低沉：“当然，你要先吃一口……”
　　“你吃一口，我吃一盘，看谁先忍不住。很公平吧？”
　　这种高级餐厅，每道菜的份量都不会太多；只要胃扛得住，他的口腔和消化系统就扛得住。
　　至于雪之下阳乃这美女回家会不会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乖乖吃饭不好，偏要搞事情，这算她活该。
　　都不知道在自己这里碰壁几次了，还不记取教训。
　　雪之下阳乃乖乖闭起了嘴，噗地鼓着脸颊，一副闹别扭的模样。
　　“小悠悠，真是怪物啊。”
　　天空寺悠淡定地擦了擦嘴：“谢谢夸奖。那之后的『美食之旅』……”
　　“当然继续啊，我已经差不多习惯这种辣度了。不过你放心，像这样乱点是最后一次，要是真的让小悠悠吃出病来，我可是会很心疼的～”
　　“鬼才信你。”
　　雪之下阳乃朝他龇牙一笑。
　　天空寺悠则在心里默默祈祷——求求您了系统，快给我一个永久抗辣的技能或状态吧！
　　当这女人的男朋友不用钱，却是真的要命啊！
　　△
　　吃完午饭，两人拿着今天消费的发票到了一楼，兑换抽奖券。
　　“谁来抽？”雪之下阳乃看了他一眼。
　　“说今天费用全包的人来抽。”
　　天空寺悠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又感觉到了工作人员略显古怪的目光。
　　……啧，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被包养吗？
　　“那我就来啰～我以小雪乃的男人缘当作祭品，抽奖！”
　　她嘿地一声，抽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纸巾一包。
　　雪之下阳乃毫不掩饰地啧了声嘴，眼神冰冷昏暗地盯着那张纸条。
　　“小雪乃的男人缘无法献祭吗……到底是哪个男人，连我的献祭咒术都能无效？”
　　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无奈：“你戏真多啊，去换奖品吧。”
　　雪之下阳乃猛地转头过来，紧紧盯上了他，声音低沉、咄咄逼问着：
　　“是你吗？和小雪乃见了一面，就把她的心夺走的人！”
　　屈起中指，啪的一声，天空寺悠毫不客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蠢话。我连你的心都没夺走，还能夺你妹妹的心？”
　　土味情话第二弹！
　　不过是带着玩笑的心思说的，所以天空寺悠并不尴尬——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
　　眨眨眼，雪之下阳乃惊讶地看着他，像在怀疑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
　　虽然确实又土又尴尬，却很有小说中那种无意识中撩拨女性的男主角感觉，总能让人在不经意间心动起来。
　　……不过，她可没这么容易对付呢。
　　嘴角微微上扬，雪之下阳乃刚想吐槽他，却又念头急转，手捂额头后退一步。
　　然后沉下眉眼，面无表情地瞪着天空寺悠，语气冰冷地开口：
　　“区区男友，真是大胆啊……连我母亲都没有打过我。”
　　“你是阿姆罗吗？”
　　“我爸爸是绝对不敢打的呢。他疼女儿是一回事，不敢打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姐妹可是都有学合气道的。”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父亲究竟有多没尊严……算了，我去旁边等着。”
　　天空寺悠扶额长叹，摆摆手就站到了一旁，等她去领纸巾和下午的活动报名卡。
　　“……呼。”
　　雪之下阳乃凝视着他的背影，在这冷气颇强的商场中，下意识扇了扇发热的脸颊。
　　“态度真的大转变呢……嘛，不过，这样也不错！”
　　嘟嚷着，她满面笑容地转身，拿着纸条和工作人员交流了起来。
　　没过多久，雪之下阳乃走到了他的身边，天空寺悠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
　　触电似的感觉传来，她心头一跳，反射性地挣脱，指尖有些颤抖。
　　天空寺悠满脸问号：“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牵得很积极、很开心吗？怎么拿完了纸巾就这种态度？
　　“嗯……”
　　像是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一样，雪之下阳乃微微咬唇，摸着手站在原地沉吟了半晌后，才若无其事地重新朝他伸出了手掌。
　　“没什么，应该是静电吧！”
　　“是吗……没事就好。”
　　天空寺悠也没多问，再次把她温热许多的手掌握紧。
　　两人和普通的情侣一样，并肩来到了超级大奖争夺赛的会场。
　　这里已经有不少情侣在等着活动开始了，他们也混入人群之中，完成报名。
　　活动办得很神秘，谁也不知道待会要做什么事、只知道是闯关类型的竞赛游戏。
　　议论声纷纷响起，让整个一楼大厅嘈杂的像高中生朝会时、师长出声管制前的礼堂。
　　活动开始的很准时，下午一点整，女主持站上舞台开始热场，并宣布规则：
　　“本次活动共有四十几组情侣参加，我们先透过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决定前十组，再开始接下来的活动流程！”
　　台下传来喧哗，各组都在讨论著要选谁上去，大部份都是男性捋起袖子、表示自己能从这四十分之一的淘汰率中脱颖而出。
　　而天空寺悠果断将雪之下阳乃推了出去——比起在旁加油，她应该更喜欢上台活动才对。
　　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当工作人员将一个电子标靶抬了上来，打广告的同时还表明这就是本次活动淘汰赛的道具后，雪之下阳乃就一脸憋笑地望向天空寺悠，用眼神表示——
　　你懂的。
　　天空寺悠无话可说，在她反过来的推搡之下，只能被迫前往排队。
　　“无论标靶还是飞镖都是最新科技制造的电子产品，分数的准确率无庸置疑……感兴趣的顾客们还请到2F的运动中心购买，现在都有折扣喔！”
　　又打了一次广告，工作人员才开始让他们投射飞镖。
　　天空寺悠转头问了雪之下阳乃一句：
　　“夸张点的，还是普通点。”
　　雪之下阳乃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眼波温柔、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
　　一汪秋水，道尽了无数思念。
　　——很好。
　　天空寺悠这次懂了。
　　他上台，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飞镖，眼神蓦地锐利起来，钉在了标靶的红心之上。
　　几乎没有人看见他出手的动作，就只是那么甩了三下，破空声飕飕响起。
　　咚咚咚！
　　三枚飞镖有分先后，箭头纷纷刺入了红心中，镖尾朝外散开，呈现出非常端正的三角形模样。
　　上面的分数版，立即显示出了一百五十分的字样——最简单的计分模式，一个红心就是五十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扛着汇聚在身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走下了台。
　　要不是怕机器只算到一个分数，他其实可以三枚飞镖同时出手、同时命中的。
　　科技，也是有局限的啊。
　　“……”
　　全场静默之中。
　　只有雪之下阳乃和他“耶～”地击掌，笑得非常开心、满意。

第五十七章 回转吧，小悠悠（求首订，第四更）
　　“全中红心！太可怕了，前所未有，本次活动中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魔王！”
　　“为了不让他一个人把风头抢走，其他的男友们，你们一定要加油啊！！”
　　主持人在台上边对他狂吹猛吹，边把冷掉的场子重新炒热回来，提振后面萎靡的差不多的士气。
　　而在围观群众的惊叹注目之中，天空寺悠从工作人员手中提前取得了晋级证明——毕竟总不可能出现十个满分吧？
　　和雪之下阳乃在靠近舞台的角落等着淘汰赛结束，两人随口聊了起来。
　　“其实我是想让你谦虚点，别那么招摇的。”
　　“你骗谁啊，笑得那么开心。”
　　“哼哼，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呢？”
　　“男朋友不就该做到这种地步？努力了解女朋友在想什么，不用说话也能心意相通。”
　　“天底下的男朋友都这么高标准的话，大概也不会有想要分手的女生出现吧。”
　　“谢谢夸奖。”
　　飞镖淘汰赛很快结束，主持人让十组情侣上台，开始决赛环节。
　　因为主持人口沫横飞了非常多话，为了不水字数，直接快进到比赛开始。
　　“说明规则！”
　　“男方抱着女方转五圈，然后戴上眼罩、在女方的指引下砸破西瓜！”
　　“砸完西瓜还没完！用最快的速度把西瓜吃完，然后当着屏幕亲对方一口的情侣，才能获得本次活动的胜利，成为情侣中的情侣之王，将大奖抱回家！”
　　完全让人提不起劲的称号啊。
　　天空寺悠看了眼所谓大奖，是商场里某间服饰店的特定品牌、款式任选的西装，一男一女总共两套，价值十几万元，还算丰厚。
　　毕竟入场券也就三万元而已，还是买东西送的。
　　但这对能花二十一万包下租借男友的富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
　　“退赛吧。”他转头对雪之下阳乃道。
　　她却回自己一个不解的眼神。
　　“为什么？”
　　“还什么为什么……”天空寺悠脸颊抽搐，下意识看了她红润柔软的唇瓣一眼。
　　“最后可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吻，你做得到吗？”
　　“为什么做不到呢？”雪之下阳乃笑了起来，像是在刻意挑衅、又像是单纯想看他反应一样，坦然平静地直视着他。
　　“我没什么问题呀～不过就是亲一口而已，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讨厌彼此，这么做很正常吧？”
　　她眯起眼，若有所指：“有问题的只有你而已喔。如果你讨厌我、又或者说不敢跟女孩子接吻的话，要退赛我也不介意啦。”
　　【那么，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接吻的机会，你想要吗？】
　　写上了这个问题的球，被直白地扔到了天空寺悠的面前。
　　他再次搞不懂，雪之下阳乃到底在想什么了——他可是租借男友，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比赛，就对他献上嘴唇吗？
　　难不成是她经历多了，所以才不介意这种小小的黏膜接触？
　　“对了，我还是初吻喔～♡”
　　观察着他的有趣反应，雪之下阳乃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故意笑得非常可爱。
　　天空寺悠按着眉心，做了几次深呼吸。
　　当然，他可以用『租借男友不能做出亲密举动』、『我也是初吻凭什么要给你』这些理由回绝她。
　　但首先，天空寺悠并不讨厌雪之下阳乃，和她牵手不会觉得恶心、想必接吻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其二，天空寺悠对自己的初吻、初夜并不看重，之所以一直没交代出去，纯粹是没遇上感兴趣的女生而已。
　　穹是妹妹，不能算。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看雪之下阳乃那游刃有余、仿佛吃定了自己的表情，非常不爽。
　　就像一次次对着店家扔石头，打定了店家不会攻击客人的主意，找到机会就开始肆无忌惮的顽皮孩子那样。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天空寺悠伸展了下筋骨，摆出认真起来的表情，眼睛如利刃般眯起，直视前方。
　　“等一下接吻的时候，谁先害羞、谁就输了啊。”
　　“竟然真的答应了啊……”雪之下阳乃咕哝一声，脸上笑容却没有半分消失，反而更加愉快、满足地点了点头。
　　“好！很有男子气概！那么谁先害羞，谁就要听对方任何一件事。如果小悠悠没有第一个得到接吻资格，也算你输，如何？”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正合我意。”
　　眸中闪过狡黠，她手指卷了卷发尾，轻快且期待地等着活动开始。
　　很快，台上就摆好了十颗西瓜，所有参赛者在起始点就位，男友都把手放在了女友的屁股后边，准备在主持人一声令下的瞬间，扛起女友转圈圈。
　　瘦的还好，女友体重超标的那几组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身体在微微颤抖、却又被女友和善地盯着，只能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希望他们没事。
　　“对了，阳乃桑。”天空寺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体重多少？”
　　“……”
　　雪之下阳乃表情一僵，然后缓缓转头，笑容和善地看着他。
　　“知道之后，你大概活不过明天。所以，你想知道吗？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这个少女最大的秘密。”
　　天空寺悠差点就要回答出『不是老年期吗』，不过他基本的求生欲还是有的，撇开视线默默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那么……开始！”
　　虽然动作不够熟练，在雪之下阳乃的配合下，天空寺悠还是用公主抱的姿势，一把抱起了她。
　　“你要是露出一点难受的表情……女朋友就会生气喔？”她在自己怀里，盯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这么说。
　　天空寺悠深吸了口气，发挥演技，一脸深情地对她道：“怎么这么轻，是不是都没吃饭？要顾好身体啊，阳乃。”
　　“过了过了，转圈吧。”雪之下阳乃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在天空寺悠无奈的表情中，直接环住他的脖子，期待地说着：
　　“用力点、快一点，别怕把我甩下去～回转吧，小悠悠！”
　　“啧，你话真多啊！”
　　鼓起全身力气，天空寺悠抱着一点都不轻的雪之下阳乃，连转五圈。

第五十八章 做男朋友真难（第五更，求首订！）
　　转圈还算轻松，毕竟在雪之下阳乃的『热情赞助』下，他的体能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提升。
　　将被转得有些嗨的雪之下阳乃放到地上，天空寺悠大气没喘一个，很快就拿起眼罩。
　　在戴上之前，他观察着周遭环境的情报——自己和西瓜之间的距离，估计要踏出几步才能站在最佳位置，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木棍又有多长。
　　锐利的眼将这一切都收进眼中，才缓缓闭起，套上了眼罩。
　　天空寺悠双手持棍，站稳脚步，摆出了剑道中的中段姿势，一道电流霎时从手中传遍全身，黑暗的世界仿佛亮起了光芒，对身边的空气流动、声音、空间感更加敏锐。
　　剑术，达人级。
　　“小悠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向前走～”
　　天空寺悠点头，听着她的指令，一步步谨慎地向前，仿佛在黑暗的洞窟中、面对一条伺机而动的蟒蛇。
　　台下有不少目光都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看着他恍若渊停岳峙般的行走姿势、半分不晃的棍尖、凝而不宣的凛冽气势，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主持人目光一闪，放下麦克风：“这家伙，不简单。”
　　工作人员听见这句低喃，忍不住凑上前问：“前辈，您看得出来吗？难道您也……”
　　主持人叹了口气，满目沧桑地望着台上，手拍了拍身旁小伙子的肩膀。
　　“人家闭着眼都能把线走的这么直，一副随时都能挥棍砍人的样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不简单。”
　　“……”
　　台上，天空寺悠透过先前记下的距离判断，自己离西瓜只剩五米。
　　这时，雪之下阳乃的指令又传来过来：“小悠悠，你歪了！歪到左边了！往右走。”
　　“……”
　　剑术技能配合着肌肉掌控，天空寺悠并没有因为闭眼而失去了方向感，反而能透过敏锐的感官，确认自己始终都是笔直前行，一公分都没歪。
　　但雪之下阳乃却说自己歪了？是她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想了想，天空寺悠嘴角勾起笑容，按照她所说的，向右稍微偏了些角度。
　　“没错，右边点……太右边了，赶紧调回来……左边，再左边，对，就是那里！”
　　她就像彻底沉浸游戏中的小女孩一样，朝自己雀跃地高声一喊：
　　“你的正前方，西瓜就在那里，用力挥下去吧！”
　　蒙着眼睛，天空寺悠高高举起了木棍。
　　下一瞬，他侧过身单手朝后一挥，棍影如剑般般落下。
　　啪！准确打在了身后的西瓜上，声音清脆无比，棍尖稳稳停留在西瓜凹陷的地方。
　　然后以那为中心，缓缓地，西瓜裂成了整齐的两半。
　　“OHHHHHHHHHH——”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天空寺悠单手持棍、单手揭开眼罩，看也不看西瓜和观众，而是朝起始线上的雪之下阳乃望去，挑起眉毛、呵呵一笑。
　　他用眼神如此表示——
　　『就这？就凭你也想算计我？』
　　雪之下阳乃脸颊抽了两下，笑容满面——
　　『那就坚持到最后给我看啊。』
　　明明是十组人马的游戏，两人的眼里却只有对方，空气中闪烁着电光石火，谁也没有退让的打算。
　　他是为了不让她太嚣张，而她……大概是为了好玩吧？
　　天空寺悠将手上的道具还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又帮他们把西瓜肉挖出来，放在盘子里，旁边有附叉子等工具。
　　其他组不是没砸中西瓜、就是找不准方向还在乱跑，现在只有他们进入到倒数第二个环节。
　　没意外的话，这场胜利大概就是由他们拿下了——所以竞赛什么都无所谓，对他们来说，眼前的『恋人』才是唯一的敌人。
　　估计是照顾到男女，两个盘子上的西瓜肉有明显的多寡区别。
　　天空寺悠望向雪之下阳乃，露出笑容：“你刚才午餐没吃多少吧？”
　　说着，他将少的那一盘放到自己面前。
　　“请，不要客气。”
　　“哼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雪之下阳乃意味深长地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一脸轻松愉快地将多的那盘拿走。
　　“那就这样分配啰，开始吃吧～”
　　心里升起了某种奇怪的感觉，天空寺悠暂且将其放到一旁，拿起叉子便一口一口地迅速吃了起来。
　　在他的预想中，雪之下阳乃为了拖他后腿，绝对会细嚼慢咽；所以他必须抢在她的面前，先把自己的份吃完、再去把她那份抢过来吃。
　　从一开始，天空寺悠就打着把整颗西瓜一个人吃完的打算。
　　可惜，苟系统没给他「快速消化」这种技能，只能靠自己硬拼，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把肚子撑坏。
　　蛋——四没有关西！
　　要是能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大学生多少愧疚一些、稍微收敛一点，以区区的拉肚子为代价，值得！
　　天空寺悠做好了准备，把头埋低，迅速消灭着眼前的清甜果肉。
　　已经有不少组接着打破西瓜，就像饿了几天的猴子一样，疯狂地啃食起果肉。
　　天空寺悠吃到剩三分之一，转头看了眼雪之下阳乃的进度，却不由动作一顿、眼睛微微睁大。
　　她那盘份量较多的西瓜，已经只剩下一半的份量，光从效率来看几乎和自己持平。
　　她一直小口小口的吃，吃相很优雅、也不快，却从来没有停过。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拼？
　　雪之下阳乃感受到他的视线，转头眯眼笑了下，将口中的西瓜仰头吞下。
　　然后又挖了一勺，放进嘴里，掩着嘴巴努力咀嚼着。
　　“是在演戏吗？”
　　天空寺悠无法确定，她这副勉强自己的样子，到底是真是假。
　　暂时不去看她那边，天空寺悠将手中那份吃完，稍微喘息了下、平复饱腹到反胃的感觉，才再次转头过去。
　　柳眉紧蹙、平日的爽朗笑容不再，雪之下阳乃像个机器，表情平淡地将西瓜塞进嘴哩，咀嚼了好久才用力吞下。
　　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了。
　　“剩下的我来吧。”
　　掩着嘴巴．雪之下阳乃瞥了他一眼，眼角渐渐弯起、似乎露出了笑容，痛苦之色却从脸上一闪而过。
　　她没有做出回答，下一刻，继续用行动来拒绝他的提议。
　　……所以说，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做男朋友真难。
　　做雪之下阳乃的男朋友，更难。
　　“你别动，让我来。”
　　天空寺悠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自己的叉子，无视自己已经在悲鸣的胃，用比雪之下阳乃更快的速度将西瓜囫囵塞进嘴哩，然后一口吞下。
　　如此反覆几次，天空寺悠面色难看地捂着嘴巴、用随时都要吐的表情，将盘子放到桌上，举手示意主持人过来。

第五十九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第六更，求首订）
　　“好——的！看来飞镖小哥这组的行动最快，不过看他表情这么难受的样子，他们有办法在众人面前接吻吗？！”
　　雪之下阳乃擦了擦嘴巴，捂着腹部深呼吸几口气后，笑着望向了天空寺悠。
　　“人生第一次，吃西瓜吃到快吐出来了呢～”
　　天空寺悠努力咀嚼着，鼓动喉咙，咬牙发出声音。
　　“你还有心情笑……”
　　他这里可是每次呼吸，都会有种要从嘴巴喷射『西瓜死光』的感觉啊！
　　“因为，我很开心呀～”
　　雪之下阳乃站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仰起脑袋注视着他，柔软的唇角缓缓向上扬起。
　　“谁都不愿认输的时候，你会因为心疼女朋友，而主动做出退让——”
　　“这对男朋友来说，可是非常高分的举动呢。”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快速消化（状态）。」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吻技（熟练级）。」
　　天空寺悠：“？？？”
　　这种行为也能加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看到女朋友痛苦却还无动于衷的男朋友存在啊！
　　雪之下阳乃这个心里变化就夸张……不过还好，系统及时给了他一个快速消化的状态。
　　一旦开启，胃部里面的食物就会迅速化作养分，并且尽可能地充分利用，不浪费任何一丝营养。
　　至于这个吻技……
　　天空寺悠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脸颊微微抽搐。
　　“你不是吧……就不怕我一个忍不住，把西瓜喷出来吗？”
　　雪之下阳乃歪头，笑得从容不迫：“你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怕？”
　　她的声音传遍了台下，立刻就有掌声响起为她喝采、也为他们应援，还有人不断喊着“亲下去！”，连带一整片声浪都成了“亲下去！”、“亲下去！”，催促他们赶紧行动。
　　其他组最快的也就吃完一半而已，他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的亲、慢慢的犹豫。
　　“话是这么说……”
　　感受到她逐渐贴近的温暖、柔软，还有从鼻尖呼出的香甜气息——呃，现在只有西瓜的味道，闻到就有点想吐。
　　反正不论如何，天空寺悠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充满男子气概地直接啃下去。
　　——虽然吻技是熟练级，但老子前世今生都没亲过人啊！
　　上次被亲到脸颊就很难受，现在却要主动去亲嘴唇……这级别也跳太快了。
　　雪之下阳乃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和纠结，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呢喃：
　　“别有压力，这也是给你的奖励，反正你上次就已经不纯洁了嘛～”
　　天空寺悠：“……”
　　她又贼兮兮地轻笑起来：“还是说，你真的害羞了？那要听我的话啰？”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于是雪之下阳乃也闻到了浓厚的西瓜气息，忍不住面色微变。
　　“人，果然是需要成长的生物啊……”
　　抿了抿唇，他抬起手，捧住雪之下阳乃的脸蛋，注视着她成熟、美丽，却又带着某种虚幻般脆弱的双眼。
　　吻技在这个瞬间，就已经发动了——
　　前xì，认真且深情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将气息调和平稳，确认双方都能愿意走到下一步。
　　雪之下阳乃被迫和他对上目光，眨了眨眼，本来还想用大姐姐般的柔媚从容回应他的眼神，比比看谁先害羞。
　　但看着看着，自己却下意识撇开了视线，脸蛋升温，嘴角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看来是你先害羞了啊”……这句话，天空寺悠并没有说，接吻的过程也不需要对话。
　　他只是在雪之下阳乃躲开目光的那瞬间，低下头，柔而有力地亲了上去。
　　——温软，发烫。
　　——摩娑，吸shǔn。
　　浅尝辄止，耳鬓厮磨。
　　没多久，天空寺悠抿了抿唇，向后退开。
　　顺手将她被压平的浏海整理好，抱怨似地轻声说：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故意弄坏自己身体的算计，最好都不要拿出来。”
　　没错，他就是双标。
　　自己这么做就是男子汉，雪之下阳乃这么做就是算计。
　　哪怕是作为出租男友，在交换了初吻的当下，他还是忍不住对雪之下阳乃，发自内心地关切了一句。
　　“……”
　　站在原地，雪之下阳乃缓缓眨眼，有些恍惚地凝视着他。
　　唇瓣轻轻抿了起来：“……你刚才的眼神，前所未见的温柔呢。这就是接吻的魔力吗？”
　　“并不是，只是我人太好而已。”
　　天空寺悠没好气地说着，忽然捂住嘴巴、打了个满是西瓜味的嗝。
　　“够了，赶紧结束走人，我现在想去厕所……消化太快也有问题啊。
　　雪之下阳乃这才从奇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站在活动舞台上。
　　她环视周遭一圈。
　　底下是欢呼涌动的人潮，台上是在西瓜前放弃、倒下的其他对手，还有嚷嚷着“冠军出炉了！非常漂亮的一吻！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有点吵闹的主持人。
　　闭上眼，雪之下阳乃抚着脑袋晃了晃，让自己有些晕呼呼的意识恢复正常，总感觉全身哪里都很不对劲。
　　尤其是心脏、嘴唇这两个地方，像是被电流通过了一样，连带着脑海都有些空白，很难顺利进行思考。
　　不过就是亲一下而已，这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怎么了？”他关心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雪之下阳乃深吸一口气，除了脸蛋如酒醉般酡红之外，朝他露出了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笑容。
　　“只是在回味初吻的味道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柠檬味嘛。”
　　“废话，我们刚刚吃了一整颗西瓜呢。”
　　“然后不提味道……”雪之下阳乃摸了摸嘴唇，眉头一皱，神情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他。
　　“小悠悠，你真的是初吻吗？”
　　“真的是。”
　　“那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呢？”
　　回想起他刚才那熟练的吻技，雪之下阳乃一脸好奇，眼神却不自觉地变得锋锐、不快。
　　“在我之前，你到底跟几个人做过了？这点小事告诉我没关系吧？”
　　“不，真的只有你。我没事说谎做什么啊？”
　　“真的吗？所以你是接吻天才？”
　　“你要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
　　“喔，这个回答真是经典，得扣大分才行呢～”
　　“……”
　　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吵着没什么意义的架，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很想吐槽——
　　还不都是你给的技能啊！

第六十章 呐，现在开始，要下雨了喔？（第七更，求订阅）
　　两人的第一站并非服饰店，而是厕所，十几分钟之后才在外头会合。
　　用懂得都懂的目光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绝口不提刚才的失态之后，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进2F的某间服饰店、准备去兑换作为奖品的西装。
　　雪之下阳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拿着一张卡去和柜台沟通过后，柜台小姐就带着他们来到一间侧室里，然后开始量天空寺悠的身材、拍几张照。
　　“本来只能挑成品的西装，不过我算是这家店的常客，他们给个面子就帮忙改成订做了，一周后大概会寄到你家吧？”
　　她耸了耸肩：“当然，因为是奖品的缘故，订做也只能更符合你的身材和气质，没办法为你量身打造。”
　　“我是不介意这种事……”天空寺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吗？”
　　“我当然不用啊～”有些好笑地眨了下眼，雪之下阳乃不紧不慢地道，“家里已经有好几套西装礼服了，而且每件都是私人订制，价格都快赶得上这种能拿来当奖品的十几倍吧？”
　　“所以我就让他们把两个奖品合一了，免得带回去又只能拿来塞衣柜。”
　　“不愧是你。”为这低调炫富的富婆口吻，天空寺悠情不自禁地鼓掌起来，“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虽然在我出社会之前，应该都用不到这套西装。”
　　“有备无患嘛。”她凑到他的身前，仰起的眸子好似在闪烁着光。
　　“我很期待你穿上西装的模样喔？还有，你也只能穿给我看。”
　　“喂，你的独占欲这么强吗？”
　　天空寺悠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将那张脸推远了点：“不可干预租借恋人的私生活，包养的也是一样，网站上可都有写。”
　　量身材的人暂时出去，他就直接把租借恋人给说出来了。
　　“诶～难不成你认为我们都这样了，还算普通的租借恋人吗？”雪之下阳乃震惊地瞪大眼，随后缓缓蹙起柳眉，身姿娇弱，一脸委屈巴巴抽噎两下。
　　“抽泣抽泣，小悠悠好过份啊～明明都那么粗暴地玷污了我的唇……”
　　“随你怎么说吧。”
　　天空寺悠一脸不以为意，这女人，就喜欢用这种套路来调戏他。
　　“还有，我一点都不粗暴。”
　　跟变脸似的，雪之下阳乃露出了赞同的表情：“确实，温柔到让人很想再来一次呢。”
　　天空寺悠没有理会她。
　　听见了服务员喊自己的声音，便转头朝柜台走去。
　　他离开前，还不忘说了一句：
　　“既然你刚才都那么说了，那这套西装直接放你那里吧。想要我穿的时候再拿给我。”
　　要不然家里忽然来了套西装，他也懒得对妹妹解释是怎么来、又为什么要买的——若非必要，天空寺悠实在不想对春日野穹说谎。
　　雪之下阳乃从善如流地点头。
　　“唔姆，这样的话，是时候举办一个小悠悠的变装大会了呢！”
　　“这个麻烦不要。”
　　“哈哈哈～”
　　轻松愉快地站在原地，雪之下阳乃目送着他的背影，表情逐渐敛起，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只是渐渐地，不知为何，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样的反应。
　　好似逐渐撒上阳光的那层雪，雪之下阳乃清淡却温柔地笑了起来。
　　△
　　走出商场，天将欲雨、风欲倾城，空气不再清凉、而是沉闷到了闷热的地步。
　　两人抬头看着天色，又低头望向彼此。
　　“现在赶回家应该来得及。”
　　天空寺悠隐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赶紧送我回家。
　　雪之下阳乃好笑地斜了他一眼：“那我的相合伞呢？你要怎么赔我？”
　　天空寺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等到下雨吗？”
　　“有什么不好啊。”她切了声，忽然抬头，嘴角露出孩童似的俏皮笑意。
　　“知道吗？虽然我的名字里面有个阳字，但我其实是个雨女喔？”
　　雨女，就是指每当有重大活动、出游行程时，只要有她在就一定会下雨的人。
　　这当然是个迷信，不过天空寺悠也没不识趣到直接揭穿她。
　　“所以呢？你现在要喊一声『雨来！』吗？”
　　“那太老土了啦！至少要这样喊——”雪之下阳乃深吸一口气，故作虔诚地闭上眼，微笑着轻声开口：
　　“呐，从现在开始，要下雨了喔？”
　　双手一合，啪！
　　一滴、两滴……
　　最后连成雨幕的暴雨骤然落下，打湿了遮雨棚下的两人鞋尖。
　　“……”
　　和这片嘈杂雨声不同，两人之间的空气十分安静。
　　双手依旧合十的雪之下阳乃，缓缓地转过头来，嘴角抽了抽，露出一抹有些尴尬的微妙干笑。
　　“我，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会这么巧耶。”
　　天空寺悠谅解地笑了笑，看上并没有吐槽她或者取笑她的打算。
　　正当雪之下阳乃放心下来的时候。
　　他忽然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学着她的姿势，对她拜了两下：
　　“请雨女大人保佑我，接下来的每次约会都能顺利度过！”
　　雪之下阳乃：“……”
　　△
　　七月的午后雷阵雨强横地压住了整座城市，仿佛天地间都只能有它一个声音
　　遮雨棚下，天空寺悠撑起了那把黑、粗、短的折叠伞。
　　雪之下阳乃自然而然地抱了过来，熟练地将他的手臂塞在自己胸侧，半边身子都靠了过来，笑意盈盈。
　　“小悠悠，下雨后的小故事，你想听吗？”
　　发丝因潮湿而微微卷起，她看着他的眼睛在这雨天中，亮得像是晴天。
　　他却毫不犹豫：“不想，你先把我的手臂放开。”
　　晴天逐渐变成了阴天。
　　天空寺悠一脸不满地挣脱了她擅自抱过来的手，然后揽过她纤细柔软的肩膀，用那只手拿着伞。
　　“那种姿势根本走不了路，你还容易淋到雨。”
　　“……不愧是小悠悠，竟然来这招吗。”她嘟嚷着，又从阴天变成了晴天，踮起脚尖用脑袋顶了顶他的下巴，娇笑着问：
　　“说实话，我们两个亲完之后，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上我了呀？”
　　“呜哇，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自恋的发言。”
　　天空寺悠皱了皱脸，半点害羞也没有地直率回答：“心动确实会有，但那毕竟也是我的初吻，不论对象是谁都会这样吧？”
　　“所以，你还是不喜欢我，对吧？”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某个完美回答。
　　沉默了下，天空寺悠思考着她这么问的原因。
　　应该是怕他在两人接吻之后、误以为她对租借男友动了真情，想用这种侧面提点的方式警告自己——
　　我们关系不会因为一个吻而变化，我不会喜欢你、你也不能喜欢我，哪怕再亲密，我们也只能是假象、永远无法成真的谎言。
　　……后面那段话，是「写作」技能自己艺术加工出来的。
　　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作为租借男友，天空寺悠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对，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放心吧。”
　　“嗯，很好！”
　　仍似晴天。
　　雪之下阳乃满意地笑了起来，忽然张开双手，单方面、用力地抱住了他，力道甚至大到让天空寺悠感觉到疼痛。
　　“你又突然……”
　　“别动，这是奖励。”她轻声说，不容置疑。
　　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任由温度和柔软从单薄的衣物上传递过去。
　　天空寺悠不明所以，只能雕像般的站在原地，任由这位不断越线的租借女友用力抱住自己。
　　这一刻，声音突然从两人身旁消失，系统也静默不语。
　　雨水落在脚边，整个城市像在哭泣。
　　“果然，今天是下雨天啊。”

第六十一章 避免上瘾，【雪之下阳乃】选择算计（第八更）
　　御田町三丁目的转角，有间名为青森的动物医院。
　　雨声很大，T字路口的转角镜照出了两人的身影，又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
　　“就是这里？”
　　跟随雪之下阳乃的指引，天空寺悠来到了这间动物医院，揉了揉下雨之后有些敏感的鼻子。
　　在门外收起伞，两人一同走向前台，雪之下阳乃说了几句后，便有人带着他们到后方的动物豢养区。
　　“前几天在路上捡到了一只灰斑小猫，因为正好没事做，就把它送到了这家医院，打个疫苗、补充营养什么的。”
　　从饲养员手中接过了那只喵喵叫的小猫，雪之下阳乃将其抱到胸前，示意天空寺悠伸手来摸。
　　天空寺悠微微弯下身子，和那只灰斑小猫对视；小猫睁着很有精神的大眼，元气十足地喵了一下。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某个画面，他不由抬眸问向雪之下阳乃：
　　“这只小猫，是不是放在路灯下的纸箱中，头上还盖着一个传单做的屋顶？”
　　“是这样没错……”雪之下阳乃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恍然地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道，“我还在想是谁那么好心呢，原来是小悠悠啊。”
　　“过奖，也没有你直接捡回来养好心。”
　　天空寺悠搓了搓猫头，并小心翼翼地别去碰到后方的丰满物件。
　　“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啊……”他忍不住感慨。
　　就和他们两人一样。
　　曾在那个转角错身而过的陌生人，如今却成为了用嘴唇打过架的租借恋人。
　　命运不只是沉睡的奴隶，还是一场场奇妙的相遇过程。
　　“我可没打算捡回来养。应该说，我家也不会让我养。”
　　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将猫递了出来，让他抱住。
　　天空寺悠熟练地接住，头低下就要准备开吸——但理智让他停下了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轻轻搔着猫咪的耳后、下巴。
　　说真的，小猫因舒适而发出的咕噜声，再如何沉重的积雪都能融化吧？
　　总之就是非常治愈。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妹妹喜欢猫，本来想拿这猫来逗逗她的……谁让她租了间没办法养猫的公寓。”
　　这次换雪之下阳乃伸手摸猫，修长白皙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似地戳、挠他的胸口，又在他无语瞪过来的时候，重新摸回猫咪。
　　“不过最近实在没什么空，继续放在这里对它也挺可怜的，就想问你要不要收养它，相关物品我都能帮你准备。”
　　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当面跟穹说一下比较好，天空寺悠便道：“我回家问我妹妹吧，晚点再给你答覆。”
　　“没办法也不用勉强，我的朋友很多，给它找个靠谱的主人不是什么难事。”
　　她将猫抱了回来，忽然抬头看了天空寺悠一眼，狡黠笑道：
　　“那么这时候，问题来了！”
　　“啊？”天空寺悠一脸【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的嫌弃表情。
　　将猫举到脸前，让那双无辜澄澈的猫眼直直对着天空寺悠，雪之下阳乃像个配音演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请问，这只小猫的名字是什么呢？
　　一，雪浓（Yukinon）
　　二，悠悠(Yunyun)
　　三，灰灰(Haihai)
　　答对了我就叫你悠君，答错了你就叫我阳乃——那么，请回答！”
　　“……”天空寺悠沉默了下，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猫，决定直话直说。
　　“你只是想让我叫你的名字吧？”
　　这个剧情他在很多作品中都见过，通常都是傲娇角色的专利。
　　所以说，雪之下阳乃这个腹黑愉悦女，到底什么时候变成傲娇了啊？
　　“唉，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没情趣啊？”雪之下阳乃从猫后探头，无奈地扁起嘴，“明明商场那时都很配合的，怎么区区一个称呼的问题，现在却那么多意见呢？”
　　“果然，你只是馋我的身……”
　　在她把后面那句话完之前，天空寺悠果断开口：“我选二，悠悠。”
　　雪之下阳乃顿时露出了笑容：“叭叭，答错～正确答案是雪浓（yukinon）喔！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可爱？”
　　“是挺可爱……”
　　“你竟然说我这个名字可爱，你果然盯上了雪乃吧？”
　　“……够了，还讲不讲理了啊。”
　　看着他脱力到不想吐槽的表情，雪之下阳乃忍不住用脸蹭起了小猫雪浓，心情愉快地哼哼一笑。
　　“喵——”
　　小猫不明所以、却同样高兴地喵了一声。
　　因为天空寺悠这边还没做出决定，两人便将雪浓暂时寄放在这，撑着伞、并着肩，回到了商场地下的停车场。
　　似乎是这一天闹腾下来，体力终于用得差不多了，车上的雪之下阳乃显得安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专心在开车上、没有和他聊天的兴致。
　　天空寺悠也乐得清闲，闭眼休息了下后，很快就抵达了惯例的接送地点。
　　他拿出伞，看了眼车外的烟雨迷蒙，决定今天不去那家烧烤摊了——开没开两说，只要他在家门前淋个几秒的雨，穹照样会一脚把他踢进浴室洗澡。
　　“那我先走了，阳乃。”
　　她像在思考着某件事一样，靠着方向盘随口回答：
　　“嗯，下次见～”
　　天空寺悠打开车门，往门外伸出伞柄正要开伞的时候。
　　手臂突然传来牵扯的力道，他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惊愕瞪大的双眼中，雪之下阳乃的俏脸越来越近。
　　最后贴到了零距离。
　　她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瞳孔水润、似醉似醒凝视着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唇瓣则迅速找准了位置，堵住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的声音。
　　“嗯……呼……”
　　牙关互相接触，舌头轻点、却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一样，很快就收了回来。
　　大约十几秒过去，雪之下阳乃才放开了他，低声喘息了几下后，手指轻轻摸着红润的唇瓣，双颊绯红、抿嘴笑了起来。
　　“糟糕，有点上瘾了呢～”
　　“……”
　　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天空寺悠眉间微蹙，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她奇怪地歪了下头，明知故问地笑道：“怎么了吗？讨厌的话可以说出来，我接受任何指责喔。”
　　眼神柔和，笑容却又有种虚幻般的脆弱感。
　　第二次，由她主动、近乎于强迫的接吻，发生在租借关系的两人身上。
　　就像雪之下阳乃说的那样，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天空寺悠都有指责她、并拒绝继续这份租借契约的权利。
　　她或许就在这里等着。
　　等他忍受不了，制止她已经开始扭曲的行为，将更加扭曲的关系回归零点。
　　雪之下阳乃察觉到了，继续下去非常危险。
　　但她不愿自己踩下刹车，只能靠这种逼问一样的算计，让天空寺悠做出选择。
　　哗啦啦——
　　车内比雨夜安静。
　　天空寺悠并没有说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在沉默地注视她半晌之后，他只是摇了摇头，撑着伞走出车外，落下了两句话：
　　“回去的路上小心。”
　　“还有，租期只剩三天，想继续租我的话，记得续费。”
　　租借男友将车门关上。
　　只留下雪之下阳乃无力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疲惫似地叹了口气。
　　“啊啊……这么做，一点都不成熟呢。”
　　简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这是平常的雪之下阳乃，绝对做不出来的愚蠢行为。
　　——所以当他离开之后，他的谎言宣告完结；积雪重新覆下，一切回归往常。
　　揉了揉脸颊，她打起精神，在无人的车内笑了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
　　“嗯～今天，真是个难忘的一天啊——”
　　手机忽然响起，雪之下阳乃停下感慨，接通电话。
　　“喂，是我。”
　　“下周吗？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培养感情……”雪之下阳乃下意识望向挡风玻璃前，那只小小的、不怎么好看的潘先生玩偶。
　　手指卷了卷头发，她平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演技（完美级）。」
　　天空寺悠脚步一顿，看了眼伞外的滂沱大雨。
　　忽而收起伞，他在雨幕中隐去身形。

第六十二章 只是跟老板有点感情纠葛而已
　　“你淋过傍晚六点的雨吗？我淋过。”
　　“说什么傻话？快去洗澡！”
　　和上次差不多，天空寺悠被赶去洗澡，然后做了一顿晚饭，和春日野穹边吃饭边聊养猫的事情。
　　“我朋友捡了只猫，刚好最近工作又很顺利，家里有不少闲钱可以利用了。”
　　“所以？”
　　“所以——试问，你想成为它的奴隶吗？”
　　“？”含着筷子，穹满脸问号，“不是主人吗？”
　　“哈，猫哪来的主人？”天空寺悠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在嘲笑那个过去的自己，“猫是主子，人才是奴隶，累死累活就为它一次漫不经心的垂青，被抓了咬了还不敢拳打脚踢。”
　　“那怎么还会有人养猫？”
　　“因为吸猫很爽啊！”
　　“……抖M。”穹叹了口气，不以为然地说着，“你要养就养吧，我没意见。但我可不能保证能照顾好它。”
　　天空寺悠毕竟还得出去工作、暑假结束又要上学，养猫的大部分事情基本都会丢给她去做。
　　春日野穹想，自己老是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如果有个猫当玩伴的话，就算累一点、烦一点，大概也不算什么。
　　要是哪天猫便成了美少女，还能叫她帮忙做家事——算了，家里有哥哥，还是别变了。
　　“那就这么定了吧！”天空寺悠立刻拍板。边吃着饭，边给雪之下阳乃传讯息过去。
　　估计还在开车，她用语音发了条讯息，天空寺悠当然没傻到在穹面前点开了听——直接语音转文字。
　　『下次粗来玩，回程时把猫姐走，砂盆那些我也会先邦你准备豪的。』
　　毕竟是语音转讯息，一段里面有不少错字，但至少能看得懂。
　　『麻烦了。』
　　『不会，偶尔让我拍几张照，逗逗小雪乃就好了。』
　　『不愧是你。』
　　“好了。”天空寺悠收起手机，抬头望向春日野穹，“接下来咱们家就要多出一个新家人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啊。”
　　“我尽量。”春日野穹敷衍道。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以穹的性子，要是跟『雪浓』混熟了，以后估计就天天抱着那只猫、而不是抱着兔子走路了。
　　雨声在窗外淅沥，料理在盘中逐渐见底。
　　习惯了达人级的美味后，穹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狼吞虎咽、吃到腹撑了，悠悠哉哉地坐在餐桌椅上，喝着麦茶享受饭后的满足感觉。
　　收完桌子的天空寺悠从厨房里出来。
　　“要记得洗碗啊。”
　　“等下一定。”
　　拖延症发作的标准说法。
　　天空寺悠搓了搓她的脑袋，在她拿兔子砸人之前就要迅速离开客厅。
　　“悠，等一下。”
　　“怎么了？”天空寺悠回头，穹的怨念应该没那么大、还要他停下来受砸吧？
　　春日野穹跳下了椅子，将黑兔放在一旁，走到他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蹲下。”
　　“小狗PLAY？”
　　“才不是！而且你都看了什么啊，把浏览纪录给我交出来！”
　　“模仿别人是要扣分的啊……”天空寺悠依言蹲下，抬头看向她，“好了，然后呢？”
　　春日野穹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张开手，轻轻地抱了上来。
　　天空寺悠愕然地睁大眼，脑袋枕在她坚硬中又有几分柔软的胸口上，同时感受到手臂的冰凉、还有心跳的温热。
　　“……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她轻声问。天空寺悠缓缓收起惊讶的表情，略带苦笑地说：
　　“你以为我淋雨是为了发泄？让你担心了抱歉，不过真的不是……”
　　“我不在意理由和原因，我只在意悠的心情。”抱着他的脑袋，春日野穹平静却认真地道，“如果你不需要有人倾听你的烦恼，那我就在这里抱着你，抱到你开心起来为止。”
　　“……”沉默着，微微闭起了眼，天空寺悠嘴角弯起，弧度柔和。
　　雨夜孤寂地拍打着窗户，屋内却宛如初春般温馨。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钟，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纤细娇小、却又温暖得不可思议的后背，示意放开。
　　“其实也不算不开心，就是心情有点复杂而已……不过，还是谢谢你了，穹。”
　　“我们是家人，你主外、我主内，这么做是应该的。”她仿佛在说着某种已经被确定的真理，理所当然中还带着些许得意。
　　“那么，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能对我说吗？”
　　“就是和老板之间有点感情纠葛。”天空寺悠实话实说。
　　“这样啊……”春日野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在她心目中，所谓的老板都是那种肥头大耳、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霸道女总裁什么的不可能存在。
　　至于感情纠葛……
　　悠很喜欢拿这种话钓她鱼，早就见怪不怪了。
　　“嘛，工作加油吧。”春日野穹回去取了兔子玩偶，准备上楼。
　　“需要安慰的话，不要怕丢脸，直接对我说就好……反正，你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还有下次的话，一样是平板垫脑？”
　　“都可……你说什么？”春日野穹回过头，双颊微红，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
　　“我说，记得洗碗。”
　　“那没事了。”春日野穹直接加快脚步跑上楼，把门关了起来，甚至还能听见上锁的声音。
　　天空寺悠好笑地摇了摇头，起身，去厨房把碗给洗了，才回到自己房间。
　　“系统。”
　　面板亮起。
　　坐在电脑椅上，边等电脑开启，他边翻看着今天的收获。
　　从早上到晚上，从纯洁的男孩到不纯洁的男孩，天空寺悠从雪之下阳乃那边得到了许多奖励。
　　首先是金钱，总共有三十几万——光是在活动中接吻的那一刻，雪之下阳乃就直接给了他二十万日圆。
　　第二次却半点没有，真不知道这个系统是怎么判定的。
　　再来是若干的身体素质，这种积少成多的奖励，天空寺悠决定直接将其忽视，哪天自己变成超人了再来感叹。
　　接着是状态，除去「快速消化」这个跟锐利的眼一样，可以主动开启、又可以被动加强自己的胃功能的永久状态，他还得到了两个一次性状态。
　　「毫无违和感」、「不溶于水」。

第六十三章 从今以后，我也是秋名山车神
　　将这两个状态稍微研究了下，天空寺悠就放到一旁不管。
　　一次性迟早要融合成永久性，不然就太浪费了——这和单抽与十抽的概念很像，十抽有保底、单抽看心情。
　　接下来是技能。
　　和状态不同，技能倒是给的很大方。
　　有五个一次性技能，三个永久性技能——包括「吻技（熟练级）」、「演技（完美级）」。
　　还有一个「车技（达人级）」。
　　天空寺悠看着这项技能，陷入了一阵沉思。
　　“车技……是指网路上的，还是现实中的？”
　　别误会，网路上说的是赛车游戏。
　　刚好电脑也启动完毕了，他直接找了个赛车游戏进行验证，最后得出结论——
　　“从今以后，我也是秋名山车神了吗？”
　　穹，哥哥我要……开着AE86上山，去跟藤原家买豆腐啦！
　　可惜，天空寺悠没驾照没车，妹妹也不喜欢出门游玩，会开车基本没什么用。
　　总不可能真的帮雪之下阳乃开车吧？
　　“还好有一次性技能可以合成。”天空寺悠扫了眼那五个一次性，随便挑了三个自己平常用不到的熟练级技能，丢给系统融合。
　　「是否合成一次性技能？」
　　在按下确定之前，他直接拿着衣服冲下楼洗澡，并顺便去两人父母的卧室点了根香、虔诚地拜了两下——平常也只有他会拜，穹不敢见到父母的照片，很多年都没踏入这间卧室了。
　　焚香沐浴完之后，天空寺悠回到卧室，坐在床上边擦着头发，边回应了等他忙活半小时的系统大爷。
　　“确认合成。”
　　「……合成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兽语（熟练级）。」
　　“……你妹的”
　　毛巾一甩，天空寺悠倒在床上，被玩坏般双眼无神。
　　抽到这个技能……有用是有用，但一点让人惊喜的感觉都没有啊！
　　还不如写作的用处大呢，就是能跟不久后的新家人好好沟通而已。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闭上眼呢喃着：
　　“下次打开合成页面之前，再去洗澡好了……”
　　讲究的就是一个玄学。
　　收拾好心情，天空寺悠起身回到电脑前，查了几篇养猫注意事项，传给春日野穹。
　　接下来，看了会儿《雪国》，又锻炼了下。
　　在不使用肌肉掌控勉强自己的情况下，伏卧撑比昨天多做了十次，确实是有增强。
　　然后作为学生，他自然是有暑假作业要做的——随便写了几页，刚好有人传讯息过来，他就直接放下了笔，跟那人聊天去了。
　　十点多，好学生都在这个时候睡觉。
　　『晚安，明天再聊。』对面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无奈。
　　今天聊天纪录上，全都是那人在生活上的各种抱怨。
　　要不是他暗示自己想睡了，估计两人能聊到十二点，话题都不重复。
　　说来也是可怜，这家伙都大学生了、却没有半个可以聊心里话的朋友，也难怪自己会被当成垃圾桶、倾诉心中的怨言了。
　　『晚安，结城桑。』
　　『对了天空寺，你直接叫我名字吧，不用加敬语。我也直接叫你阿悠怎么样？』
　　结城浩一郎不想要后辈。他只想要一个可以平辈论交的年下朋友。
　　天空寺悠眉头一挑，回答得非常迅速：
　　『对不起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那种地步不加敬语可以但我认为浩一郎叫起来太给了为了避免误会所以不行。』
　　『……』
　　这段讯息没加标点符号，看得结城浩一郎头都晕了。
　　『嘛，上面是开玩笑的……你要叫我阿悠是没关系，那我就叫你浩哥吧。』
　　『……算了，怎么叫都可以吧。我下了。』
　　语气透出一种告白被女孩子拒绝的落寞感。
　　虽然自那一天之后就没再见面，不过天空寺悠和他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不是聊动画就是吐槽人生，互传讯息的频率甚至远远高于雪之下阳乃。
　　果然男人还是跟男人相处比较自在啊。
　　天空寺悠放下手机，正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忽然有封邮件传来。
　　点开一看，寄件人是租借男友的事务所。
　　『有关包时延长的申请。』
　　“啊，来了吗？”
　　天空寺悠并不觉得惊讶。
　　他需要从雪之下阳乃身上获得奖励，而雪之下阳乃也需要他将谎言延续下去。
　　从她那表现看来，一周的时间明显不够——她现在也才大二，距离毕业还有两年，根本不急着订婚。
　　还有的是机会，可以享受所谓的『自由恋爱』。
　　至于这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感情变化……那就不是天空寺悠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他只是个任劳任怨的租借男友。
　　只是在雪之下阳乃感到满足之后，就会从她身边离开的租借恋人。
　　“这边是要选择同意吧……我看看，换了个包时方案？不限期……这不就是每天白白给我送钱吗？！”
　　看着事务所给的说明，天空寺悠不由睁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简直就是小母牛坐电线，一路牛逼带闪电啊！
　　一天三万，扣掉事务所那边的介绍费，在雪之下阳乃有事要忙的时候，他就算躺在家里逗妹妹，也可以一天净赚一万五，十天就是十五万，一个月就是四十五万！
　　这就被包养的感觉吗？爱了爱了。
　　只是一想到这些钱最后还是会被系统收走，天空寺悠就瞬间淡定了下来，想了想，还是给雪之下阳乃发了条消息。
　　『再有钱也没必要这样花，用普通的计时方案就好了。反正我也不会接除了你以外的男友申请。』
　　因为系统是这样规定的。
　　要不是租借男友的身份不能随便取消，雪之下阳乃也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跟他见面，他大可不跟她收钱，看在友情的份上给她免费——啧啧，这么说总感觉跟圆角似的。
　　讯息传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雪之下阳乃的回信。
　　『封口费♡』
　　噗！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出来。封口费的两个涵义，他全都明白，却也不觉得生气。
　　两个人也都知道，这是一段已经开始扭曲、参杂着谎言与真实的租借关系。
　　愿意持续下去，就代表他们做好了被扭曲的准备，哪怕逐渐步入深渊。
　　至于她是怎么想的，天空寺悠无法确定。
　　但对他自己来说——只要有系统在，就连这个深渊也会成为谎言。
　　而他要做的，就只是在那之前，当好雪之下阳乃的男友，并且注意不要让自己喜欢上她而已。
　　天空寺悠还没做出关于封口费的回复，又有一条讯息接着传来。
　　『晚安，小悠悠，祝好梦～』
　　这一次，是她主动。
　　嘴角不自觉带笑，天空寺悠迅速给她回了条讯息，然后将手机放到一旁，倒在床上。
　　在灯光熄灭之前，他是这么说的——
　　“晚安，阳乃，祝好梦。”
　　漫长的夜，雨声消失。
　　乌云逐渐散去，晴朗的夜空笼罩着温柔的梦，像在轻声说着：
　　很高兴能有这样的夏天。

第六十四章 你就是我的主人吗
　　隔天下午，天空寺悠收到了雪之下阳乃现在有空的讯息。
　　不过因为晚点还有事，所以没办法跟他去其他地方玩，只能先把猫咪雪浓的事情办好。
　　在约定好的老地点上车，雪之下阳乃便载着他前往青森动物医院。
　　车上的气氛非常平和，就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随口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雪之下阳乃在说，天空寺悠在听。
　　“真的很麻烦啊，应酬这件事。”
　　“确实，男生就不说了，像你这样长得漂亮的女生，应该每天都不堪其扰吧？”
　　“没错没错，那视线真的恶心的可以，还好我母亲能力够强，没到需要女儿出卖身体换取利益的地步。”
　　“这样啊……”
　　她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小悠悠，要是忽然有某个大老板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打电话向你求救的话，你会过来吗？”
　　天空寺悠想也没想：“当然会。站在男友的角度上，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将他打飞，把你救走。”
　　“那站在『天空寺悠』的角度上来说呢？”
　　“……”他沉默而起，皱着眉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
　　“想办法悄悄地把你救走，或者制造出一些骚动，让他无暇去干那种事情。”
　　“嗯，预料之中的回答呢。”雪之下阳乃轻轻点头，表情看不出来到底满不满意。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正想问她故意抛出这个话题、是不是在暗示什么的时候。
　　雪之下阳乃却再次出声：
　　“听说郊外那边的待开发区，已经有个度假村建设好了，最近正邀请著各界人士过去体验游玩、还在网路上举办了度假优惠抽奖呢。”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天空寺悠收回视线，顺着她的话题回答：“我现在才知道。怎么，要一起过去吗？”
　　雪之下阳乃笑了起来：“好啊～有空一起，我们住个两天一夜怎么样？”
　　“要过夜还是算了吧……”
　　“喔？怕自己忍不住诱惑，对我兽性大发吗？哼哼哼，小悠悠也是男人嘛～”
　　“怎么会，我是怕你对我兽性大发啊。”
　　“……”
　　这一刻，雪之下阳乃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接着，她猛地一踩刹车，在路边停稳车子、锁好车窗之后，直接把他压在了座椅上，迅雷不及掩嘴，霸道且疯狂地亲了上去。
　　那动作跟发泄一样，体会不到半点柔情。
　　完事之后，她轻微地喘着气，近距离凝视着天空寺悠的眼睛。
　　脸蛋和唇瓣是相同的艳红色，成熟而妩媚地勾起了微笑。
　　“你说的兽性大发，是这样的吗？”
　　舌头伸出，轻轻舔过因为太过激烈而微微渗血的嘴唇。
　　“你……唉。”
　　无奈地斜了她一眼，天空寺悠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服、头发，抹了抹嘴唇上的血迹和水渍，长叹出声。
　　“最近的工作压力，这么大了吗？”
　　“是啊～”雪之下阳乃漫不经心地笑着，重新发动车子，驶上道路。
　　“所以说，连这样的我都愿意包容的小悠悠，去新宿做牛郎一定会迅速大火的喔！”
　　天空寺悠撇了撇嘴，略带抱怨地道：
　　“像这种任性的家伙，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我可受不了。”
　　“喔，这句话得点很高！准许你温柔地亲我一次。”
　　天空寺悠懒得回答她，转而望向窗外流逝的风景。
　　车子很快就在动物医院旁的停车场停好。
　　下车之前，天空寺悠忽然拉住了雪之下阳乃的手臂，用熟练级的吻技温柔地亲吻下去。
　　只有一秒，却让她愣愣地睁大眼睛，十秒左右才回过神。
　　“……为什么呢？”
　　“将女友说过的话铭记在心，只是这样而已。”
　　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推开车门，声音却隐约带笑：“牛郎什么的还是算了吧，男友比较适合我……另外，你的吻技还要多练练。”
　　“嗯?”
　　雪之下阳乃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下车和他对视的时候，却又忍不住笑容：
　　“你就不怕把我宠坏了？”
　　“还真怕。但，谁让我是租借男友呢？”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带头走进动物医院。
　　门诊区、候诊区都很安静，唯有后面的动物豢养区、住院区，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尤其在他得到了「兽语（熟练级）」之后，简直就和十八种语言精通的天才、走进了十八国联合会议的吵架地点一样，差点没让他被那一波波的喊叫声给震退出去。
　　「傻逼！傻逼！作者是傻逼！」
　　「谁快把老子的笼子开了，我要吃了那只傻鸟！」
　　「蠢狗，你的牙齿还能啃东西吗？」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蠢猫别只会在那边叫，老子一尾巴抽死你！再让你尝尝老子的公狗腰！」
　　「呵，发情动物，你怎么不转生成兔子呢？」
　　「你们别再吵了，要吵去诊疗室吵！」
　　「傻逼！你们都捡回了一条命！傻逼！」
　　「淦！我泰迪今天就要日翻这个笼子，还有那只鸟！」
　　站在门口，天空寺悠面色难看地捂着耳朵。
　　昨天来的时候，只觉得它们汪汪喵喵地叫很热闹。
　　现在一听懂它们在说什么，立刻就让人不忍卒听、浑身难受，在这里多待个一分钟都是折磨。
　　鹦鹉是个只会喊傻逼的公鸭嗓、泰迪是个说话粗暴的臭流氓、英短是喜欢冷嘲热讽的阴阳猫，还有只看破鸽生的鸽子和劝架的兔子……
　　神TM动物医院，当年《最后的晚餐》大概都没你们离谱啊！
　　“怎么了吗？”雪之下阳乃走到他身旁，奇怪地看着他。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放下手，深深吸了口气。
　　“没事……我们去接雪浓吧。”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是预计交由妹妹来照顾的灰斑小猫，是个动不动就要日笼子的发情动物、或者语气风凉的阴阳猫的话，为了以后家中的安宁和自己的情绪稳定，他要用熟练级的兽语，好好地和对方沟通沟通。
　　沟通手法包括但并不限于威胁、恐吓、利诱、欺骗……总之能对话的话，就暂时把对方当人类看待，以利解决问题。
　　“我事先打过电话了，雪浓在进行最后的检查，估计等一下才能出来。”
　　“那我们先去外面等吧。”
　　这地方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了。
　　如果噪音有了形状，那想必是地狱的模样吧？
　　雪之下阳乃不明所以，耸耸肩，跟着他在安静的候诊区等待。
　　没过多久，兽医和护士就提着装有灰斑小猫的笼子，朝两人走了过来。
　　雪之下阳乃和他们交流有关后续照顾的事情，而天空寺悠则接过笼子，和里面的小猫大眼对小眼。
　　半晌，一道颇有元气的猫叫响起：
　　「人类，你就是我的主人吗？」
       （群：488749799）

第六十五章 你他娘的声优是川澄○子？
　　天空寺悠盯着猫眼，用雪之下阳乃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
　　“没错，我就是你今后的主人。”
　　「兽语（熟练级）」给他带来了和动物基本的沟通能力，双方都能听得懂彼此的语言意义——就是不知道这技能到了达人级或完美级后，又会有什么奇妙的特殊效果。
　　“喵～”灰斑小猫又喵了声，用萌萌哒的好奇眼神观察着他。
　　但实际上，它却是这么说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跟我说话，以前那些人类却都不能……不过我明白了，契约就此成立。」
　　用脑袋撞了下笼子，小猫轻轻舔了一口他放在前方的手指，语气十分庄严：
　　「作为宠物，往后我的爪将随行与你，你的命运亦将与我共存。」
　　天空寺悠：“……”
　　你他娘的声优是川澄○子？（ＰＳ：川澄绫子，SABER的声优）
　　不对，一只看上去一岁不到的小猫，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台词？
　　这也太魔幻了吧？
　　小猫回答了他的疑问：「附近有个猫爷爷，它听得懂人类的话，偶尔就会过来给我们讲故事……它说，如果遇到想要领养我们的人，说这句台词是最好的。」
　　“但普通人听不懂啊。”
　　「它也说，管人家听没听懂，说就完事了。」
　　“……”
　　可以，社会我猫爷。
　　表情从微妙变成了好笑，天空寺悠不由心中感慨——动物也有动物的精彩，会吵架、也会讲故事，还懂得拿动画梗来忽悠小朋友，和人类世界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啊。
　　而这个技能，用处也比他想像中的大，至少绝非先前所想的鸡肋平凡。
　　正当他默默思考着兽语技能的应用范围时，另一边的雪之下阳乃和兽医方沟通完毕，拿着小猫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有一些补充营养的猫食走了过来。
　　“咦？你在跟雪浓说话吗？”
　　惊讶了下，她眼带笑意地坐到他身旁，凑过来和他一起看向笼子里的小猫，长长的睫毛感兴趣地眨了两下。
　　“喵、喵～”
　　边听她故作可爱地模仿猫的叫声，天空寺悠边实话实说：“我刚刚在跟它交流，它已经认我为主了。”
　　“哼哼～那么厉害啊？”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雪之下阳乃笑着瞥了他一眼，并不在意。
　　小猫被她盯着，却丝毫没有畏惧，而是看向天空寺悠，喵了一声：
　　「主人，她对我很好，给我吃的、让我看病……我以为她是我的主人，不过她听不懂我的话，所以契约没有结成。」
　　天空寺悠挑了挑眉。
　　“那你想让她成为主人吗？”
　　见他神情认真地对小猫开口，雪之下阳乃望向他的眼神立刻古怪了起来。
　　不过猫和天空寺悠都没有理她。
　　小猫摇了摇头：「忠臣不事二主，既然契约已定，我就不会对其余人类表示忠心……而且他们也听不懂我的话。」
　　“这样啊。”天空寺悠心中莫名感动。
　　难怪以前养的猫总对他爱搭不理，原来是因为没办法交流的关系吗……
　　兽语技能万岁！
　　养猫不是养了个主子，而是养了个从者的感觉——真是让人嗨到不行啊！
　　嘴角露出笑容，他指了指身旁的雪之下阳乃：
　　“我知道了，那你以后就叫她『阳乃姐姐』吧。”
　　小猫立刻对她喵了一声。
　　在旁边用微妙眼神看着他们「互动」的雪之下阳乃，愣了一下后，惊疑不定地望向天空寺悠。
　　“它……在对我说话？”
　　天空寺悠瞥了眼回诊疗室的兽医和护士，直接说：“它在叫你阳乃姐姐呢。”
　　雪之下阳乃还有些不信，重新和小猫对上视线，试探性地说：“你好？”
　　“喵～”
　　“它说，听不懂猫语的话，就别在那边浪费时间了，愚蠢的人类。”
　　雪之下阳乃：“……”
　　她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听得出来他在故意编排自己。
　　还没等雪之下阳乃细问，门外突然走进一名少女，从他们身旁经过，抱着一只腊肠狗急急忙忙地冲向柜台。
　　“那个，不好意思，我家的萨布雷它突然……”
　　雪之下阳乃才刚把视线转过去，天空寺悠就拿着笼子和她手中的杂物，转身走出门口。
　　“没事了吧？那就回去吧。”
　　“嗯？”
　　从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察觉到了什么，雪之下阳乃缓缓挑起了眉，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笑容。
　　她看了眼站在柜台处粉发少女，又朝若无其事的天空寺悠望去，眼神逐渐愉悦了起来，搞事的意图显而易见。
　　随后，像是没听见天空寺悠说的话一样，雪之下阳乃带着一脸无辜的笑容，开口：
　　“你……”
　　声音才刚出来一半，天空寺悠就举起笼子，挡住了两人的头部。
　　被迫固定视角的灰斑小猫，愣愣地眨了眨眼。
　　因为这两位人类男性和人类女性，就这么突如其然地，在它面前用嘴巴打起架来。
　　「喵，这个动作，猫爷爷没有教过啊……」
　　短兵相接不到三秒，天空寺悠就拉着沉默下来的雪之下阳乃，迅速离开了动物医院。
　　“……食欲不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柜台前的粉发少女说完，好似听到了什么声响，疑惑地转头看去。
　　却只见到一对匆忙离开的情侣背影。
　　△
　　“擅自强吻女性，我想想，这能判几年呢……”
　　靠着车门，雪之下阳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唇。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没有半分惧怕：“真亏强吻了我两次的人还有脸这么说。”
　　表情瞬间变化，不知为何，雪之下阳乃笑得极为开心，双眼都弯成了月牙。
　　“哼哼，开玩笑的啦～我们可是男女朋友，这种礼尚往来的亲密接触只是日常而已，对吗？”
　　“是啊。”天空寺悠敷衍了一句。
　　对他来说，男女始终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所以在这段租借关系之中，雪之下阳乃强吻了他，就要随时做好被他强吻回来的准备。
　　没有什么『被女性强吻是男性的荣幸，乖乖受着就好』这种想法，也不觉得『被女性亲了就要对她好、对她负责』。
　　单就接吻这个行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毫无感情地受着、也可以毫无感情地去做——当然，片刻的心动、该有的生理反应还是会有的。
　　如果没将感情放进去的话，接吻、初吻什么的，也不过是区区的黏膜接触而已。
　　所以可以拿来当成工具，堵住雪之下阳乃的嘴。
　　“在这点上，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说着，旋即将话题转到正轨，清澈如寒潭的眸子直视向他。
　　“小悠悠，你认识刚才那个女生？”

第六十六章 昨日的失误依旧在延续
　　天空寺悠点头，坐进车中，将杂物放到后座，笼子放到大腿上。
　　“她是我同班同学，由比滨结衣，少数跟我聊得来的女生。”
　　“这样啊～”若有深意地拉长声音，边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雪之下阳乃边暗示性地说，“那孩子长得真可爱呢，身材也挺好的样子。”
　　嘴角轻撇，天空寺悠自然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回答。
　　“再可爱也没你好看，身材再好也没你好。”
　　雪之下阳乃挑眉：“所以你把我拿去跟她比较，甚至还偷偷注意了她的身材？”
　　“……我没有，就是听你说的。”
　　她故作生气：“你没看到就说我比她长得好看？要敷衍也别这么不走心吧。”
　　“受教了。”天空寺悠诚挚地双手抱拳，甘拜下风。
　　在应对女人这一方面，他还是太弱了，根本没有歪嘴冷笑的资格啊。
　　雪之下阳乃得意地扬起下巴，白皙好看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旋即又闲聊似地问：
　　“你们只是朋友？”
　　“连朋友都算不上，通常都是她来找我说话，我回她几句而已……我在学校比较沉默寡言。”
　　“她喜欢你？”
　　“或许吧，每年都有人喜欢我。”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这一眼，雪之下阳乃又想亲他了。
　　但车已入流，不论做什么都容易造成意外，所以她只是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根，单手开着车（好孩子请不要学），语气随意地继续问：
　　“我都把结城君他们介绍给你了，你却像怕出轨被发现一样拉着我躲她，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哈啊？哪来的不公平？这不是很正常吗？”
　　天空寺悠无奈抚额，实在很佩服她这选择性健忘症。
　　“阳乃，我们可是租借恋人，若非必要尽量不踏入对方的现实生活，免得多惹麻烦……这一点，你不是最开始就知道了吗？”
　　“上次……包括你妹妹那次都是非常状况，迫不得已。而这次可以提前回避的话，我为什么还非要将你介绍给我关系一般的同学认识？”
　　车安静地驶在路上，雪之下阳乃看着前方的景物，笑容没有改变：“嗯，说的很有道理。”
　　“偏偏你还故意想吸引她的注意力……算我拜托你，下次请别这样做了。”天空寺悠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她多少会反省一下。
　　却没想到，雪之下阳乃只是面带笑容，语气冰冷地如此回答：
　　“放心，我下次还会这么做的。”
　　天空寺悠沉默了一下。
　　“……你生气了？”
　　雪之下阳乃十分惊讶地回答：“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
　　“就像对着牛顿第一定理发怒一样，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无能狂怒，优秀的成年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话音落下，连她的表情都不用看，天空寺悠便能如此笃定道：
　　“你果然生气了。”
　　于是雪之下阳乃不再说话。
　　她默默踩紧了油门，好似要带着他一起冲入海中殉情一样，在长长的、仿佛漫无边际的道路上不断地加速起来。
　　天空寺悠被惯性推得紧靠椅背，抱着笼子脸色发青，好半晌才挤出一句。
　　“阳、阳乃！”
　　“嗯？怎么啦？”她的嗓音温柔开朗，这次却换脸上面无表情。
　　脑中激烈思考了半秒，天空寺悠嘴角微扯，用拿她没办法的无奈语气喊道：
　　“改天！可以请你用『打工那边的朋友』的身份，来我家探望雪浓吗？”
　　虽然妹妹可能会质疑、猜忌，但现在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雪之下阳乃就是个疯女人，谁做她男友谁倒霉啊！
　　“说好了？”
　　“说好了！”
　　“对不起啊小悠悠，人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
　　雪之下阳乃无辜似地说着，顺带放松了油门，维持在正常车速继续行驶。
　　天空寺悠喘了几口气，平复下那种心惊胆跳的感觉，然后没好气地瞪向雪之下阳乃。
　　“你这个人，真的是没救了。”
　　她认真点头，无比同意：“是的，雪之下阳乃早就没救了。”
　　皱眉，天空寺悠又问：“你就那么喜欢我吗？”
　　她忽而扬起笑容，声音甜美、轻快地回答，毫不犹豫。
　　“是的喔，雪之下阳乃很喜欢小悠悠！”
　　“……”
　　面对她那开玩笑一样的态度，天空寺悠只能靠上椅背，彻底无话可说。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加速（状态）（一次）。」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口技（熟练级）。」
　　……所以说，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
　　车内回归了半晌的安静，雪之下阳乃再次挑起话题。
　　“对了小悠悠，你那位由比滨同学……手上抱着的狗，好像不明原因地食欲不振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一个多小时相处下来就觉得精神疲惫的天空寺悠，半眯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知道啊。但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你不是能跟动物交流？”
　　“你信？”
　　“当初我也不信你能一拳打坏拳击机。”
　　“合情合理。”边摸着猫头治愈疲惫的内心，天空寺悠边叹息道，“只是因为发情期到了。”
　　“发情期！？”
　　雪之下阳乃愕然地转头过来，他赶紧摆手让她看着前方开车，旋即解释：
　　“没错，估计某些狗到了发情期就会食欲不振吧？反正我是听那只叫萨布雷的家伙，一进门就在大喊『我不要饲料，给我雄性！我不要吃的，给我公的！』这种话。”
　　“再有其他原因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又不懂兽医。”
　　以后可能会懂，但反正现在不会。
　　“这样啊，还真是看不出来呢。”雪之下阳乃恍然地点了点头，好奇心消灭完毕，继续开车。
　　沉默了下，天空寺悠忽然开口：“对了，阳乃，跟你商量件事。”
　　雪之下阳乃头也没回地道：“什么事？借钱的话，我能动用的资金暂时只有三四百万喔。”
　　“不、我没有缺钱……话说别借钱给租借男友啊！”
　　脸颊抽了两下，天空寺悠低头看向在他手掌的抚摸下轻轻打呼的灰斑小猫。
　　“我可以帮雪浓改个名字吗？”
　　“诶？为什么？”
　　“嗯……总感觉其他名字更符合它的性格。”
　　听着小猫发出「主人，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三盆猫粮」之类的梦呓，天空寺悠忍不住神情复杂。
　　“比如SABER或者阿尔托莉雅什么的……另外，猫粮大概得多屯个几包放家里。”
　　雪之下阳乃：“？？？”

第六十七章 既然要追求扭曲，那我就贯彻到底咯
　　一如既往的下车地点，有着红砖砌成的墙、十年前地方候选人的海报，还有几道小孩子的涂鸦。
　　“明天有空吧？继续吃辣去！”
　　“行，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事情。”
　　本来还想去租那个新人租借女友——樱泽墨的，但仔细思考过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从水原千鹤那里得到了『租借男友』的诀窍，应该是不用花钱再培养经验了。
　　虽然新人比起水原那种头牌要便宜许多，不过天空寺悠还是选择省钱……不，是将时间空出来，让雪之下阳乃方便约他。
　　每次出门都能获得十几二十万的，谁不愿意在家等着被翻牌呢？
　　“那就这么定了……”想到了什么，雪之下阳乃笑着叹气，“可惜小悠悠不能喝酒呢，要不然绝对能吃得更开心的！”
　　天空寺悠有些无语：“就算能喝，我们两个谁来开车啊？”
　　“找代驾啊。”
　　“倒是没想到这点……以后再说吧，酒味很难掩盖的，我可不想被我妹妹教训。”打开车门，拿着笼子下车，天空寺悠朝后座走去。
　　“你也是，少喝一点。”
　　“那可不行——酒是成年人的生命，一天不喝便觉浑身难受。”像在朗诵着圣经一般表情庄严，雪之下阳乃旋即又笑了起来。
　　“而且还有应酬、酒会什么的，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啊，与其尽量少喝，倒不如多喝一点，让自己的酒量变得更好，才是最安全的一件事情。”
　　沉吟了半晌，天空寺悠无奈同意：“确实是这样没错。”
　　酒确实会危害身体健康，但也有不少天天喝酒却活到一百岁以上的老人存在；相对的，要是一杯就倒的人去参加酒会的话，那不论是男孩子、女孩子，遇上危险的机率都非常大。
　　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无论怎样都必须喝酒的情况出现；更别说雪之下阳乃这样的商场交际花，酒量越高才越能保障自己的安危。
　　“说是这么说，不过身体健康我还是会注意的，多谢你担心啦～”
　　雪之下阳乃同样下了车，去帮他把后座、还有后备箱里的养猫用品都拿了出来，占满了他的双手。
　　“真的不用我帮你提过去吗？”
　　“真的不用。”看着雪之下阳乃的眼神，天空寺悠又补了一句，“不是不想让你见到我妹妹，而是我家那边不好停车，你总不能把车就放在这边、等着警察吊走吧？”
　　“为什么不行呢？办法有的是，只是想不想做而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雪之下阳乃却也没有继续坚持。
　　“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然后在走之前，雪之下阳乃捧起他的脸，动作自然地亲了上来。
　　“这是道别吻。”
　　没有多少激情，她站在他面前，清清淡淡的笑着。
　　眼神像是要从眼睛看进他的内心一般深沉。
　　“既然要追求扭曲，那我就贯彻到底咯？”
　　双手拿满了东西，天空寺悠只能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无奈。
　　“我是想拒绝的，但没办法，你实在给得太多了……就随便你吧。”
　　反正接吻的感觉，他并不讨厌。
　　听他这话，阳乃顿时双眼一亮，鲜红的舌头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笑容多了几分期待与魅惑。
　　“那我给得更多一点，是不是能更随便啊？”
　　“想得美，那就变成卖身了。”
　　天空寺悠懒得理她，向后退了一步，挣脱她其实没什么用力的双手。
　　“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嗯。”
　　雪之下阳乃笑着点头，站在车门外，似乎是想目送他离开。
　　天空寺悠在转身之前，忽然开口：
　　“有事打电话或发讯息给我，至少在租借男友这段期间，我能帮的都会去帮。”
　　雪之下阳乃愣了下，像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嘛，就像之前在车上说的那样，那种需要露面跟人家打架、吵架的事情我不会做，但至少……”
　　天空寺悠抬头望天，像在思考。
　　很快，他半转过视线，嘴角带着微笑，语气轻松。
　　“故意打电话给你、让你能找理由出去松口气，又或者线上聊天陪你解闷之类的小事……”
　　“『天空寺悠』能做，也愿意去做。”
　　晃了晃手中这些大概要几千、几万日圆，却被她像送了颗糖果一样白给的养猫用具，天空寺悠继续迈步，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不过没事别发讯息骚扰我啊，小心我一气之下就拉黑你。”
　　半开玩笑的声音落在地上，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
　　手肘压在车顶、双手托起脸颊。
　　她像少女守望着远去的爱人，也像阳光融化了一片积雪，笑容逐渐在脸上灿烂绽放。
　　“哪怕是虚假的关系，也能留下真实的事物吗？”
　　“小悠悠，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我才会越来越无法离开你啊。”
　　雪之下阳乃如是说道。
　　车门关上的声音孤单响起，汽车的尾烟模糊了墙上的涂鸦，又在不算晴朗的天色下重新清晰。
　　△
　　天空寺悠正在思考。
　　——手里拿着一只猫、一堆东西的自己，到底要不要去烧烤摊掩盖味道？
　　如果不能掩盖的话，要不要拜托灰斑小猫尿在自己身上，盖去雪之下阳乃的痕迹……
　　“不至于不至于。”
　　脑袋正常的天空寺悠立即否定了这个选择。
　　最后，他选择赌一把。
　　因为没有事先告知妹妹自己什么时候到家，所以穹有很大的可能，现在正在房间里玩电脑。
　　听到开门声、下来找自己的这段时间，就是他直奔浴室、湮灭证据的最好机会！
　　“不过这种跟老婆斗智斗勇、不让她发现自己在职场中找了个小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每次想到这点，天空寺悠的心情都不禁一阵复杂。
　　他拿出钥匙，并没有刻意掩盖开门的声音，甚至还特地高声一喊：
　　“我回来了！”
　　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和猫，迅速跑进了浴室。
　　没过多久。
　　上半身裸露着、下半身一条长裤，颈上搭着一条毛巾的天空寺悠走出浴室。
　　春日野穹正在玄关处，透过笼子和灰斑小猫对视。

第六十八章 摸个几把
　　“悠，这就是……你，你干嘛不穿衣服啊？”
　　回过头来的春日野穹，话都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红起小脸，反射性地撇开视线、垂下眉眼。
　　又若无其事地偷瞄回来。
　　……上次看到，应该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吧？
　　手指下意识卷起自己的头发，春日野穹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看着他打赤膊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总感觉悠变壮了好多，肌肉线条真好看……’
　　而且还有传说中的六块腹肌，比白巧克力块要漂亮许多，让人看了就想摸个几把。
　　‘叫悠欧尼酱、拜托他的话，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越想心跳就越快，某种热度在体内躁动了起来。
　　“回来时不小心被弄脏了，就直接去洗了个澡。”
　　不知道她心中的浮想连翩。天空寺悠面带微笑地解释一句。
　　春日野穹从杂念中清醒过来，干咳了两声，最后还是害羞地没有拜托出声，而是转头望回了灰斑小猫。
　　“这只猫，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吗？”
　　“没错，它叫雪浓，很乖、很聪明，也不怕人。”
　　天空寺悠走到她身旁蹲下，没去注意穹越来越红的小脸蛋，将笼子打开，把雪浓抱了出来。
　　“这里就是我的住处、你的新家，以后我们将在这里一起生活。”
　　他看着灰斑小猫的眼睛，语气认真地道：“雪浓，旁边是我的家人，穹。”
　　“对我来说，她比我自己更加重要。所以，你以后也要听她的话，陪她玩、保护她，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她。知道吗？”
　　小猫喵了一声，并用力点头：「我明白了，主人！」
　　“它听得懂人话吗？”轻轻靠在天空寺悠的肩旁、内心被某种依赖和幸福填满，春日野穹按捺不住嘴角的上扬，只能故作好奇地看向雪浓。
　　“喵？”
　　她试探性地喵了一声。
　　小猫歪了下头，似乎不解。
　　天空寺悠憋着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穹，它听得懂人话，所以你用人话说就好了……你不会说猫语，它当然听不懂啊。”
　　“不准笑我！”春日野穹顿时恼羞成怒，小小的手掌拍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又不小心手滑了下，才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啧啧，手感真好！
　　春日野穹满足了。平常那些嘴上说说的事情，真自己主动做出来的时候，感觉意外地让人害羞。
　　还有种偷偷揩油的刺激感！
　　“你先跟它培养感情吧，我去穿衣服、准备做饭。”
　　依旧没察觉到妹妹的小心思，天空寺悠站起身，顺便吩咐了雪浓一句：
　　“想上厕所的话先忍着，我等一下就帮你摆猫砂。”
　　这才转身上楼。
　　△
　　换好衣服下楼之后，天空寺悠发现，袋子里的养猫用品大部分都被取了出来，玄关的角落还摆着装好猫砂的猫砂盆，底下甚至细心地铺了一层报纸。
　　他走进客厅，发现妹妹娇小的身形蹲在了餐桌旁，面前的两个小碗其中之一装满了水，而她正往另一个小碗里倒猫饲料。
　　“穹，你知道要怎么养猫？”
　　“网路上多的是经验谈。我们可是现代人，要学会善用科技。”
　　倒完饲料，春日野穹站直身体，有点累地呼出了一口气。
　　满意地看着雪浓凑过去大吃特吃的模样，她扬起小巧的脸蛋，双手叉腰，略显得意地朝天空寺悠笑着：
　　“我可不是普通的家里蹲！悠在外赚钱的话，我就在家里学习，不论清扫还是养猫都是轻而易举，别太小看我了！”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那洗碗和料理呢？”
　　愣了一下，春日野穹立刻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脸颊不爽地鼓了起来。
　　“我不喜欢被弄湿的感觉，料理也没你做的好吃……所以不是不会，只是没必要精通而已！”
　　“嗯，确实是这样没错。”天空寺悠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说着，“你做的很好，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除此之外呢？”
　　“……三日内，薯片量加倍。”
　　“这还差不多。”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吃的正欢的小猫。
　　唇瓣微抿，脸蛋白里透红，默默享受着他的抚摸。
　　夜风习习。
　　过了不久，便是满屋的美食香味。
　　两人坐在餐桌前准备开吃，却见灰斑小猫蹲在地上、眼神渴望地盯着他们。
　　“喵～”
　　春日野穹犹豫了下：“刚刚已经吃过那么多饲料了，它该不会还想吃吧？”
　　“很明显，是的。”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他能听懂这家伙在说什么，对此也早有预料。
　　放下碗筷走进厨房，一阵香味不久后传出，他端着一盘干煎鲑鱼、放到灰斑小猫面前的地上。
　　“刺都帮你挑出来了，吃吧。不过不准挑食，饲料、罐头那些都得吃。”
　　“喵～（当然，挑食可是对生命的不敬！）”
　　“又是从猫爷那里听来的话？”
　　“喵～（不，是我自己的感受。因为不吃东西会饿死，挑食的话，就是在让自己逐渐饿死！）”
　　“放心，以后你只会胖死，不会饿死。”天空寺悠摸了摸小猫的头，然后让它自己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虽然有些猫舌头，但它吃得又快又急，边哈着气边迅速消灭那盘鲑鱼。
　　天空寺悠坐回位置，发现春日野穹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能和猫说话？”
　　“可以，我会一点兽语。”这个系统倒是没限制他说出来。
　　“这样啊……”春日野穹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看来，不能让它进我房间了……”
　　后面那句话没让天空寺悠听见。
　　“你就不怀疑一下？”
　　看着她颇为平淡的表情，天空寺悠不由感到奇怪——穹又不像雪之下阳乃，亲眼看见了他拳砸机台的模样，怎么就这么平淡地接受了『他能跟动物交流』这种超现实的事情？
　　春日野穹却用看笨蛋的眼神回应了他。
　　“以前不是说过了？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啊？”
　　当然，她并没有把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
　　在春日野穹的心目中，天空寺悠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厉害的哥哥，无所不能只是基本。
　　就算哪天他变成奥特曼对自己说“你也可以成为光！”，春日野穹大概也不会觉得惊讶。
　　……好吧，这还是会有点吓到的。
　　“确实，你哥哥我可是会越来越厉害的啊。”他笑着这么说，语气笃定。
　　在淡淡的感动与温馨中吃完这顿晚饭，天空寺悠将准备逃跑的妹妹抓进厨房之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撇开庸俗的金钱不谈，今天出门也得到了新的技能和状态，他有必要好好地检视一下。
　　比如口技什么的，加速什么的……
　　这种看上去不正经的技能，到底能拿来干什么用？

第六十九章 直至如今，他依然猜不透【雪之下阳乃】
　　坐在床上，打开系统面板。
　　天空寺悠很快就找到了两个新状态和新技能，闭眼细细感受起来。
　　系统没有说明栏、也没有客服回答，在将其发动之前，他只能用这种冥冥感应的方式，知道『这东西大概有什么用处、是怎么用的』。
　　很快，他大致心中有底。
　　「加速」可以让处在某个行为中的自己速度加快，比如奔跑、挥拳、rerorero地舔樱桃，直到身体承受不住为止，具体增幅能够随意控制。
　　至于「加速」能不能应用到意识上，形成类似于固有时御制、亦或进入到加速世界之类的状态，这个天空寺悠就不得而知、也没办法做出尝试了。
　　毕竟一次性状态用完就会消失，拿来合成永久状态才是最赚的利用方式。
　　不过看在它比「毫无违和感」、「不溶于水」的应用范围更广的份上，天空寺悠便将其暂且搁置，先不拿去赌人品了。
　　接下来几天是他和雪之下阳乃的『尝辣之旅』，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可以得到不少技能和状态；既然如此，那不如到时再挑几个不重要的用来合成，让自己有底牌去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也不至于保守到空守金矿却不敢变现。
　　然后是『口技』，这倒是可以反覆尝试。
　　先来一段熟练的BBOX，天空寺悠接着模仿摩托启动、蒸汽火车、枪声、走路声等等……全都逼真到哪怕看着他的嘴，也不敢相信这是从口中发出来的声音。
　　“喵～汪～嗷呜～呱～皮卡～peko～rua～”
　　嗯，动物的声音也很像。
　　天空寺悠开始尝试人声，先是自己最熟悉的，穹的声线。
　　“悠，欧尼酱，薯片，平板垫脑。”
　　录下来回放，他不由皱起眉——虽然是女孩子的声音，但完全没有穹的内味，一听就知道是个假货。
　　又陆续试了雪之下阳乃、水原千鹤这两人的声线，因为不熟悉的关系，听上去差异性就更明显了。
　　天空寺悠忍不住摇头：“果然熟练级是有极限的啊。”
　　不过拿来配音却是刚好。
　　不仅大部分的音域都有所涉及，「口技」也给了他配音需要的技巧，包括呼吸、发声技巧和情绪模拟——主角役可能还差一点，但配角役却不难获得。
　　当然，只是猜想而已。
　　天空寺悠对声优的了解，大概也就某催婚协会、樱水谐教的程度；不会去做声优，也不知道试音会的挑选标准是什么。
　　这技能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用来打电话给结城浩一郎，装成女生骗骗他吧？
　　想归想，天空寺悠自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而除了这两个之外，今天的雪之下阳乃，还给了他一个重复的技能——按摩（熟练级）。
　　天空寺悠在想，是不是搜集到七个就能召唤龙珠……不对，是不是搜集到三个相同的技能，就能合成到达人级？
　　不知道，这破系统也总是不回答他，都得靠自己摸索。
　　“等等，要是将完美级的演技，和口技叠加的话……”
　　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不自觉地咽下口水。
　　接着缓缓拿起手机，开启录音模式。
　　——完美级的演技，能将感情彻底融入到声音之中，悲之令听者落泪、喜之令听者微笑、怒之令听者握拳、邪之令听者发冷。
　　而口技能做到的，就是用不同的声线，去将这份感情更加鲜明地表现出来。
　　于是随便想了个场景，天空寺悠缓缓张口，全力发挥出完美级的演技、用无比磁性的低沉男声，对着手机深情地道：
　　“无论世界如何改变……我喜欢你，一直如此。”
　　然后回放。
　　“……”
　　默默地，天空寺悠放下手机，揉了揉耳朵，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心脏在狂跳、脸蛋在发热，全身上下都是通电般酥麻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他现在的心情，总结一句话就是——
　　“草，差点被自己掰弯！”
　　熟练级的口技还是有不少缺陷，要是换成完美级的口技、和演技俩俩互相搭配的话——
　　让人耳朵听到怀孕，这种事情说不定真能做到。
　　“还是别随便组合完美级的技能好了……总感觉会突破到什么不得了的境界。”
　　压下莫名的颤栗感，天空寺悠站起身，决定去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免得自己一时冲动，把刚录下的音频发到网上，看看会有多少人体会到自己刚才的心动感觉。
　　△
　　洗完澡，天空寺悠和在客厅安静地奔跑、跳跃的灰斑小猫打了声招呼，去厨房找点水果来吃。
　　刚好看到了一盒樱桃，他随便挑了一颗，将果肉吃下、果核吐掉，只剩下樱桃梗。
　　接着，把樱桃梗塞进嘴里，嘴巴鼓了鼓，然后吐出。
　　一个漂亮的单结就这样完成了。
　　“……草，跟吻技结合，这就变成舌技了啊。”
　　以后用舌头打架，谁能在我面前称王？
　　天空寺悠好笑地摇了摇头，
　　将打成结的樱桃梗丢进垃圾桶，这次换只留果肉，然后边学着花京院用舌头玩弄着樱桃，边慢悠悠地走上楼去。
　　看着他“rerorerorerero……”地经过身前、还顺手关掉了客厅的电灯，雪浓眨了眨黑暗中隐约发光的猫瞳，若有所思。
　　“喵……（原来人类，都是用这种方式锻炼舌头的吗？）”
　　它想了想，跳到了猫粮盆前，舔起一颗猫粮，开始模仿主人的动作。
　　黑夜中，不断响起猫粮落地的声音。
　　△
　　接下来的几日，并没有出乎天空寺悠的预料——雪之下大小姐拉着他以东京为圆心，进行了一场『嗜辣之旅』。
　　也不知道是不是脸太黑的问题，哪怕每次都在车上、车旁和她接吻，早安吻道别吻什么的都来过一次，天空寺悠却迟迟没有刷到像上次那样「恰辣行者」的状态或技能。
　　偏偏雪之下阳乃习惯了吃辣后，越吃越辣、越吃越刺激，他又无法解释为什么上次吃了、这次却不能吃的问题——主要还是男人的自尊心发作，不想这么轻易就对她示弱。
　　而且说出去的承诺，天空寺悠绝对会做到。
　　所以他最后还是跟着雪之下阳乃，一起去挑战了那些让网友闻之色变的麻辣美食，并利用完美级的演技，面不改色地将她都吃不下去的麻辣料理给消灭殆尽。
　　而那几天，春日野穹都在问他：
　　“你怎么每次回家都在跑厕所？上完厕所的走路姿势为什么又怪怪的？”
　　为了避免尴尬，天空寺悠是这么回答她的：
　　“因为我的生命和灵魂，都在熊熊燃烧着啊！”
　　所幸在身体燃烧殆尽之前，他总算刷到了三个一次性状态：
　　「目光锋锐」、「胸肌控制」、「头发操控」。
　　前面两个和身上的永久性状态重复，后面一个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天空寺悠便在半夜零点零分、洗完澡焚完香之后，将这三个一次性丢给了系统，融合召唤——
　　「食之魔王」！
　　效果：不会受到食物的负面效果。无论是什么样刺激性、具有毒性的食物，都无法对身体造成破坏，并且不影响该食物的味道、营养。
　　完全就是UR级别，在「快速消化」之上，不输给「肌肉操控」和「锐利的眼」。
　　现在，哪怕是让他生吃世界最辣的龙息辣椒，该辣还是会辣、却不会辣到嘴麻头晕，肠胃也不会因此发出悲鸣，只能在马桶上孤单地奏响乐章。
　　可惜，在获得这个技能之后，雪之下阳乃就宣布了『嗜辣之旅』暂停。
　　“我周末有事要做，最近可能会忙一段时间，我们就在网路上聊吧。”
　　至于有什么事要做，天空寺悠没问、雪之下阳乃也不打算告诉他。
　　但那天的道别吻，却令人印象深刻。
　　“唔……哈……”
　　她宛如发泄一般，在车内亲的特别用力、疯狂，好似要把他整个人啃食殆尽——
　　好似要将所有的不顺心都在这双唇交接的热度之中，彻底地燃烧殆尽。
　　一如既往，天空寺悠并没有拒绝，直接拿出了「吻技」、「口技」的熟练级组合，狠狠地反击回去，直到她缺氧求饶了才放过了她。
　　最后，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在车内休息完便平淡地道别分开。
　　系统大方地给了他五十万，没有其他，跟分手费很像。
　　但租借契约却仍然存在着，天空寺悠确认过数次，她每天都有往自己（被苟系统截胡）的户头汇钱。
　　直至如今，雪之下阳乃依然难以猜透。
　　时间晃眼而过。
　　8/4，周日。
　　一大早，天空寺悠就从结城浩一郎那边得到消息：
　　『在和雪之下家家庭聚会，一群大人正讨论著两家联姻的事情，阳乃桑的眼神好可怕……兄弟，我该怎么办？现在逃去国外还来得及吗？』
　　然后没过多久，雪之下阳乃同样发了条讯息过来：
　　『刚起床就在想你，有没有很感动啊？』
　　“切，真是个骗子。”
　　低声念着，天空寺悠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七十章 夏日的进行式
　　轻井泽町位于日本长野县东部，是一座空气清新、气候凉爽的有名度假小镇，
　　四面环山，海拔约1000米，以此形成的气候自然不说——春季满绿、夏季清凉、秋枫漫山、冬雪皑皑，宛如浓缩了四季的美好，风景随着时节变换多样。
　　轻井泽町的某处郊外，外设崭新的【四季度假庄园】便坐落于此。主打环境清幽、景色闲适，从窗外看去便是一片山湖交映的自然胜景，目标客群为大型团体客与家世显赫的达官贵人。
　　依山傍水，晨光灿烂。
　　一栋日式三层木屋内。
　　为了促进两家关系而举行的家族聚餐中，雪之下家和结城家正相谈甚欢着，端上已有半小时之久的茶点完好地搁置一旁，无人享用。
　　手边，清酒在白瓷小酒杯中，盛出了一片夏季风光。
　　“以后两家业务多多来往，能亲上加亲自然是最好的。毕竟浩一郎未来会接下家业，而阳乃优秀的能力也足以辅佐他管理好整间公司，两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合呢。”
　　“嗯，不过这方面可以不用着急，还是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愿……要是他们彼此看不对眼，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勉强。”
　　“哦呵呵呵，说的也是……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自由恋爱，不像我们那个时代啊。”
　　“我们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帮他们把关未来的女婿和媳妇，避免他们一时糊涂，选错了对象……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呢。”
　　“没错，毕竟就算成年了，他们在我们的心中，也依旧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两家的当事人——结城京子和雪之下纱织相视一笑，优雅地端起了酒杯，轻抿一口。
　　空气徒然沉默，夏蝉与鸟鸣在窗外轰然交响，好似占领了整个夏季。
　　两人注视着对方，安静放下了酒杯，眸中神采奕奕、仿佛再次让刀刃出鞘的女武士。
　　——所谓的聚餐只是幌子。
　　目标是利益交换，在已经定下来的合作中得到更多的利益。
　　在聊家常般的和善态度下，言语交锋、表情交锋，刀光剑影的舞台正无声上演。
　　兵不血刃，却也不容许任何的退让与犹豫。
　　下一刻，气场都令人难以忽视的女性专注在彼此身上，缓缓张开了暂歇的红润嘴唇。
　　“有关上次谈到的建发案……”
　　“贵公司的虚拟技术……”
　　谈话持续。
　　这里开启了下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旁边小桌子的气氛，却有种相差甚远的平和。
　　两名中年男性对望着，脸上流露出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的微妙表情，举起酒杯、不知道第几次地朝对方点头敬意。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萧索卷过，最后被一口吞入腹中，化作脸上一抹微不可察的酡红。
　　壶中清酒潺潺入杯，芬芳令人迷醉。
　　他们没有聊天，只是默默地用眼神交流着，作为一家之主、却在家族聚餐中被妻子掌控局面的悲哀。
　　某种对同类的认同与友情，打从心底滋生出来。
　　总体来说，和室内的空气还算和谐。
　　忽然，纸门被人拉开。
　　“打扰了，请问需要更换清酒吗？”
　　两位男人还没说话，容姿艳丽的妇人们便同时开口：“不用，谢谢。”
　　“明白了，还请愉快享受。”
　　服务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欠身，安静地将纸门拉上。
　　看了眼服务生身上穿的休闲服，雪之下纱织微微皱起了眉，转回头对结城京子道：
　　“这里会收那么年轻的侍者吗？”
　　“不知道，或许只是脸嫩了些。”
　　结城京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两人旋即抛开服务生的事情，继续进行女人之间的唇枪舌剑。
　　而中年男性们则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着和对方小杯小杯地默默对饮。
　　△
　　木屋二层，和室【春之间】。
　　“我去露台吹吹风，你别跟过来。”
　　“谁想跟啊……”
　　结城浩一郎撇撇嘴，看也不看往露台走去的婀娜身姿，继续盯着屏幕上的游戏实况。
　　在主播秀了一波亮眼操作时，他忍不住拍案叫绝，然后随手打赏了五万日圆。
　　“唉，真想回家。”
　　忽然叹了口气，结城浩一郎嘴里嘟嚷着，关掉实况画面、伸了个懒腰。
　　今天在出门之前，母亲就让他和雪之下阳乃好好交流感情，最好是直接将她攻下，为家族还有自己的未来发展做出贡献——
　　而他也是，不知道第几次将这当作耳旁风了。
　　为了未来能娶到声优当老婆，结城浩一郎总是在对自己的母亲阳奉阴违，和雪之下阳乃保持着表面的朋友关系。
　　其一，他不喜欢雪之下阳乃这种既不萌又不可爱的女性，不希望自己美好的未来毁在她手上，落到和父亲差不多的妻管严结局。
　　其二，雪之下阳乃也不喜欢他。
　　本来言行就足够虚伪了，现在没有大人在旁边看着，她更是直接表达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一副吃定他不会跟父母告状的模样。
　　认识到雪之下阳乃伪装下的那一面后，结城浩一郎总是在想——撇除联姻这种强制性的要求，根本不会有人在知道她的本性之后，还会想要跟她在一起吧？
　　——不，还是有的。
　　第三个原因，他新认识的朋友，正逐渐往死党、兄弟关系发展的年下友人——天空寺悠。
　　似乎和雪之下阳乃，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不能确定有没有在交往，但这两人之间有猫腻是可以肯定的。
　　结城浩一郎没问过这种事，他还没那么不识趣，不过就他自己的观察来说，天空寺悠对雪之下阳乃的重要性，从她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
　　最开始在这个【春之间】中，他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主动和雪之下阳乃谈论起最近的股票、市场之类的话题。
　　她却兴致缺缺、满是敷衍地回应，浮于表面的应酬式笑容让人看了更加来气。
　　心里觉得不快，结城浩一郎也懒得进行这种商业交际了，便像自言自语一样，随口聊起自己的好朋友，天空寺悠的话题。
　　比如之前因为称呼一事，被他用那种毫不停顿的拒绝方式给伤到心的经过。
　　结果话都还没说完，雪之下阳乃就瞬间打起精神、兴致满满地追问下去，整个人的神色宛若焕然一新。
　　偶尔听到有趣的点，她还会毫不掩饰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眉眼间都是打从心底的愉快与轻松……
　　那抹灿笑，比屋外的夏日风光还要艳丽。
　　这两人没一腿？
　　戳瞎结城浩一郎的双眼都不相信。

第七十一章 穿越131公里的距离，过来见我
　　对朋友的女人出手的家伙，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
　　更何况，结城浩一郎也没信心能从天空寺悠手中抢走雪之下阳乃。
　　他可做不到一拳打坏拳击机这种夸张的事情，也没办法让雪之下阳乃打从心底的露出笑容。
　　正因如此，结城浩一郎最近一直在想——面对母亲那种死脑筋和古板性格，该怎么说服她放弃拿孩子的婚姻当筹码的想法？
　　可惜，不只他没想到，雪之下阳乃大概也不知道。
　　两人都身陷泥淖，在自由的边界仰颈挣扎。
　　他不怪雪之下阳乃对自己冷淡、双标，因为自己没有真正喜欢的对象，而她有，所以才会倍加难受。
　　“等等，这发展怎么那么像某些小说的情节……？”
　　结城浩一郎猛地醒悟过来，伸懒腰的动作僵在半空，冷汗从额角淌下。
　　“阳乃桑是受家族掣肘的大小姐，阿悠则是偶然和她相识的穷小子。”
　　“不同身分的两人迅速陷入爱河，而我这个和大小姐有婚约的富公子反派在知道这件事后，使出了各种手段想要拆散他们，最后发现了穷小子想要带大小姐私奔，出手准备杀他的同时被反杀当场，不幸身亡……”
　　脑海中的想法越是清晰，结城浩一郎的身体便颤抖的越加厉害。
　　为什么？
　　——因为他的身体没拳击机硬啊！
　　要是阿悠真的想带雪之下阳乃浪迹天涯的话，大概会第一个捶死他这个未婚夫，以绝后患吧……
　　“不对，我们现在还只在『认识』阶段，根本算不上未婚夫啊！”
　　想到这点，结城浩一郎忍不住松了口气，像是回避了一场必死的战斗，有些无力地撑着地面。
　　和结城家相比，雪之下家对联姻的事情其实不算积极——毕竟当代家主就是入赘进来的，大权还是由女性掌握，为了维持自家产业的完整性，或许会更倾向于让女儿们能找到优秀的男人入赘。
　　若不是结城家在虚拟现实的领域中有着极大的建树，是雪之下家拓展产业版图的首重桥梁，或许对方根本不会主动回应他们的联姻提议。
　　而结城家想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在千叶、甚至更远的地方站稳脚跟的话，政要名流的帮助就极为重要了。
　　所以才会盯上雪之下家。
　　可即便如此，两人联姻的事情也并非必然。没有指腹为婚，强制力更算不上充足……
　　如果雪之下阳乃愿意跟他一起反抗、强烈表示不喜欢对方的话，说不定真有可能否定双方父母的想法、否定这场谁也不会开心的联姻。
　　“晚点跟阳乃桑商量一下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
　　如此考虑着，结城浩一郎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LINE图标。
　　和天空寺悠的聊天栏里，自己发的最后一条讯息被已读，却没有任何回复。
　　『你真的要过来？我跟阳乃桑可没办法、也没有正当理由能把你带进渡假村里啊。你就算来了也进不了大门吧？』
　　而上面，是他询问自己渡假村的地址、前往方式，以及他们现在所处方位的聊天纪录。
　　“那家伙，应该不可能真的过来找雪之下阳乃吧？”
　　思考着各种可能，却又不断否决。
　　对他这种看上去就要『千里寻妻』的态度，结城浩一郎心中觉得好笑，却又莫名地期待起来。
　　【四季度假庄园】采会员制，除了大量的团体客以外，所有游客都必须事先申请会员，缴交昂贵的会费才能入场。
　　哪怕天空寺悠现在真的坐新干线过来，从金钱、时间等现实方面进行考量，他也没有任何穿过严格的入园检查、来到雪之下阳乃身边的可能。
　　最多就是趁家长们不注意，她溜到外面偷偷跟他幽会……
　　“不过那家伙的话，总感觉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啊。”
　　对于这种盲目的信任，结城浩一郎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能够打坏拳击机，不代表他就能隐形啊！
　　“您好，请问清酒需要续加吗？”
　　“啊，不用。”听见声音，结城浩一郎顿时回过神来，对站在拉门前的服务员道，“请给我一杯水就好。”
　　“自己去拿，我还有事呢。”
　　“喔，好……啊？！”话刚出口，结城浩一郎愕然张大了嘴。
　　这服务生也太嚣张了吧？
　　竟然敢叫顾客自己去拿水！？
　　“啊什么啊。虽然叫你浩哥，但我可不是你的端茶小弟。”
　　语气嚣张的服务生走了过来，面带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朝露台走去。
　　“那个麻烦的女人，应该就在外面吧？”
　　“你说阳乃桑？她是在外面没错……诶，等等！”
　　像是断裂的现实突然接上了弦，结城浩一郎猛地反应过来，用力揉了揉眼睛，紧紧盯着那张见过一次、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你、你……阿悠？你是阿悠！？”
　　“是我没错，有什么问题等一下再回答你，我现在有事要忙。”
　　那人头也不回，态度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停留地走向露台，无声打开了落地窗。
　　“啊这……”
　　结城浩一郎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睁大、嘴巴微张，满脸都是看见外星人的惊愕神色。
　　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能穿过入园检查，安然无事地走上楼找到她们……
　　又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把这个人当成服务生，完全忽略了他身上的穿着还有长相……
　　满脑子的问号，在结城浩一郎的脑中盘旋。
　　下一秒，他双眼蓦地一亮，带着莫名腾起的兴奋感。
　　“既然如此，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天↗空↘寺↗悠↘，你果然是个替身使者！”
　　△
　　阳光洒在露台的长廊上。
　　雪之下阳乃靠着围栏，俯视底下一片翠绿、和碧蓝湖泊交相辉映的夏季景色。
　　“真是无聊。”
　　毫不留情地如此批判，她闭上眼睛、在清凉的微风中稍作歇息之后，拿出了手机。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会浮现出淡淡的、暖暖的微笑。
　　屏幕亮起，是她和他的聊天内容，从最上方开始。
　　“刚起床就在想你，有没有很感动啊？”
　　雪之下阳乃故意念了出来，然后语调一沉，模仿着男生的声音。
　　“何止感动，我都快看不清自己的屏幕了。”
　　又转回娇嫩可爱的少女音：“哇～你这么感动，害得我也好感动喔～”
　　接着冷酷无情地啧嘴：“别套娃了，一大早发讯息就是想说这个吗？”
　　故意鼓起嘴哼哼两声：“不行吗？我可是花了钱买下你的所有时间，这是我应有的权利！”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你吧。我先去洗漱，晚点聊。”
　　顿了顿，女性懒散的声音响起：“小～悠～悠～我好无聊啊～”
　　少年疑惑：“又怎么了？”
　　她抱怨一样地念叨起来：“今天去应酬了啦，还是一家子去的。父母都在、小雪乃没跟来，对象又是个长相刻薄的中年女子、看上去憨憨的中年男子，再加上一个傻不拉唧的同龄男生，简直就是地狱嘛！”
　　少年哈哈一笑，带着调侃：“这就是你以前说的『成年人的选择』吗？”
　　女性不满地拉长声音：“哈啊——？我特地找机会偷偷传讯息给你，你竟然拿这件事来嘲笑我？这就是所谓的租借男友吗？还真是够好笑的呢。”
　　少年苦恼似地唔了一下：“就算你这么说……除了假惺惺地安慰你以外，我也没办法做什么啊。”
　　“那我就以女友的身份下令，你现在立刻穿越131公里的距离，过来见我！”
　　如此严厉地对着手机冷喝，雪之下阳乃却又在下一刻，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开玩笑的啦～下周见面，给我一个主动的拥吻吧！”
　　于是，她的独角戏在此完结。
　　放下手机，手臂轻轻垂落在身侧。
　　一人分饰两角地读讯息，这种行为既幼稚又可怜——却能让人有种，他现在就在自己身旁的感觉。
　　“我也真是的，有了依靠就这么脆弱……实在难看啊。”
　　外头分明是晴朗的天色，绝美的山景，如画如诗般在面前展开。
　　雪之下阳乃却选择闭上眼，仿佛所有伪装在此撤下，唇角的笑容略带苦涩，自怨自艾般地叹息出声。
　　沉浸在黑暗中，手机忽然震动。
　　她迅速睁开眼，亮起屏幕一看，果然是他隔了将近两小时才发过来的回复。
　　『别提那么任性的要求啊……真要让我来的话，至少把地址告诉我吧？』
　　扬起丰润的嘴唇，雪之下阳乃忍不住愉快地笑了起来。
　　『就说了是开玩笑的。而且就算告诉你地址，你也没办法进来这里找我啊。』
　　『谁说的？』
　　『哟～我全能的小悠悠，难不成连潜入安保严密的度假庄园这种事情，你都能做得到吗？』
　　『笨蛋，往后看。』
　　看着这条讯息，雪之下阳乃不由一愣，眼睛眨了两下。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回头，轻咬着嘴唇，带着不敢相信、却又浮动着期望的眼神。
　　那人就靠在落地窗旁，朝她挥了挥显示着聊天栏的手机，无奈似地轻撇嘴角。
　　“你的男友，过来见你了喔。”
　　“……速度这么快呀，看来这下不给个五星好评是不行了。”
　　“客人，租完之后才能给好评。”
　　“好吧，那我想想……嗯，给你一个深吻奖励，怎么样？”
　　“哇，那我真是太开心了～”
　　那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看着自己的表情，却又跟刚才的她一样，忍不住愉快地笑了出来。
　　不自觉地，雪之下阳乃眯起双眼。
　　她忽然想到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伟人这么写过的话——
　　【他的笑容比我见过的所有景色，都要像这个夏季最亮眼的风景。】
　　然后边这么想着，边无法抑制地踏步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第七十二章 穿越131公里的距离，过来见你
　　原本天空寺悠还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大费周章地过去找她。
　　会如此犹豫的缘由也很简单——作为一名男友，在知道女友心情不好、并且最近还会碰上更多烦心事的时候，怎么可能坐在家里无动于衷？
　　当然要想办法给她一个惊喜啊！
　　道理是这么说的。但天空寺悠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男朋友，而是必须将『现实』与『谎言』分开的租借男友。
　　对租借男友来说，这不叫惊喜，而叫管太宽、在工作中带入了自己的私情——对面主动的无所谓，但他不能主动去干涉属于雪之下阳乃的『现实』。
　　而在他准备打消那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冲动想法时，他看到了那则讯息：
　　『那我就以女友的身份下令，你现在立刻穿越131公里的距离，过来见我！』
　　——很好，理由有了。
　　所有犹豫烟消云散，天空寺悠立刻动身，做好横跨一百多公里的准备。
　　“话说回来．我们两个本就不是正常的租借关系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就好了吗？”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醒悟了这个道理。
　　回过头来——如果没有这层租借关系、如果没有系统的存在，以两人现在对彼此的好感，他会听从雪之下阳乃的命令，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她吗？
　　答案是，绝对不会！
　　……至少语气好一点。
　　看在她付了那么多钱、对自己也挺不错的份上，去一趟没什么吧？他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咳咳，反正总而言之，跟穹说了自己要出趟远门、大概会晚点回来之后，天空寺悠就开始搜集情报。
　　看后面那『开玩笑的啦～』的回复，估计她不会老实地说出来，他便直接将目标转向了雪之下阳乃口中，某位『傻不拉唧的同龄男生』。
　　很顺利地，从结城浩一郎那边套到了两人现在所处的地址，并且上网查了通行方式还有【四季渡假庄园】的基本资料，天空寺悠就踏上了新干线。
　　从东京到轻井泽，一小时二十分钟。
　　天色晴朗、空气芬芳，穿过和大都市宛若不同世界的清秀小镇，在出租车司机的帮助，天空寺悠总算来到了【四季度假庄园】的大门口。
　　稍微观察了几眼，诚如结城傻不拉唧所说，安保非常严密、每个经过大门的车辆都会被仔细盘查；就算有团体游客的大巴，人家没下车他也混不进去。
　　而天空寺悠只是站在大门外，像个好奇的游客般观察着那边，很快就有保安将视线锁定到他身上，并且表情严肃地朝他走来。
　　天空寺悠看了眼系统面板，心中祈祷这「状态」能有预料之中的效果之后，反而神色无惧地迎了上去。
　　“这位先生，请问你……”
　　“啊，久保大哥，那个……早啊。”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天空寺悠挠了挠头，摆出【有些焦急、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勉强提起笑容】的腼腆少年模样。
　　“对不起啊，我现在想去保安室一趟，上次有东西忘在那了。”
　　姓久保的保安愣了下，眼神带着些许迷茫，点了点头：“这、这样啊……你刚刚鬼鬼祟祟地往园内张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可疑人士呢。”
　　脖子一缩，天空寺悠微微红起了脸，有口难言地支吾着：
　　“我这不是怕被骂吗？拜托别对其他人说这件事啊……要是被安尾大哥发现，我可就做不下去了。”
　　他边说着，便用手指指着上方，眼中有着害怕和恐惧的神色。
　　久保顿时了然，心有戚戚焉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事部的安尾确实口无遮拦，都不知道被他骂跑几个了，我们这才开幕没多久呢… …没事，我会帮你保密的，坚持做下去吧！”
　　“谢谢久保大哥！”
　　天空寺悠感激地用力点头，旋即绕过了他，埋着头小跑进了大门。
　　藏在阴影中的脸，缓缓露出了【计画通り】的阴险表情。
　　……
　　…
　　在谷歌地图的评论中，有不少该园区的员工打的一星负评。
　　无一例外，都是先说【四季】的好，再用力抨击园内某个叫做安尾的人事部管理；他说话刻薄、口无遮拦，仗着自己跟上头有关系又会阿谀奉承，完全不将下属当人看、总是在鸡蛋里骨头，至今赶走了五名以上的员工。
　　天空寺悠将这项讯息记住之后，随手刷新了下，负评就神奇地全部消失了。
　　“竟然还会控评，真会玩。”
　　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利用就好——而事实证明，他就算没用到这项情报，也可以顺利地混进庄园。
　　「毫无违和感」。
　　这是某天和「不溶于水」拿到的一次性状态，效果就像《多啦A梦》中的石头帽一样，可以让自己毫无违和感地进出每个地方。
　　可以是女澡堂，也可以是首相宅邸，不论人眼还是摄像头，都会自动认为『他出现在那里没什么问题，他做这些事情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堪称除了冲进人群开无双以外，最完美的潜入方式。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天空寺悠还是用完美级的演技进行辅佐，让自己作为一个小小员工，『毫无违和感地』混入了庄园内。
　　“靠湖的三层小楼吗……啊，你好，工作辛苦了。”
　　和真正的工作人员神情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天空寺悠边四处张望着，寻找结城浩一郎提供的建筑样貌。
　　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就像不会有人在意从身旁飞过的蝴蝶。
　　找对地方之后，天空寺悠发现自己忘了问他在哪一层；不过也没关系，一层一层地往上找总能找到。
　　就像开了隐身、在充满主动怪的地图中探险一样，因为总感觉挺有趣的，天空寺悠便暂且大胆一回，把一楼的每个隔间门都打开看看。
　　似乎这整栋都被他们给包了下来，除了最大的那间包厢中有人在，其他包厢都是空空如也，他只能感慨这栋小楼装饰典雅，估计得花不少钱。
　　“打扰了，请问需要更换清酒吗？”
　　“不用，谢谢。”
　　“明白了，还请愉快享受。”
　　关上拉门，天空寺悠边朝楼上走去，边陷入了一番沉思。
　　他看不出谁是谁的爸爸，不过谁是谁的妈妈倒是显而易见……
　　身穿端庄和服，身材匀称有致，将乌黑的秀发盘在后脑勺，全身散发出沉稳气息的女人，很明显就是雪之下阳乃的母亲。
　　长相亦或眼神都有几分相似。
　　‘那家伙，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子吗？ ’
　　天空寺悠想了一下，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眼中的雪之下阳乃，伪装几乎撤的七零八落。
　　所以天空寺悠知道，她其实并不沉稳、也不端庄。
　　她只是个被迫装出成熟模样的，一个既任性又坏心的女孩而已。
　　——至于结城浩一郎的母亲长啥样，关他屁事。
　　天空寺悠上了楼，一拉开【春之间】的门，就看到了某位傻不拉唧的蠢大学生，坐在矮桌旁一脸沉思。
　　“您好，请问清酒需要续加吗？”他故意这么问。
　　结城浩一郎回过神来，完全没认出他是谁，也不觉得在这高级度假庄园之中、服务生穿着休闲服工作有哪里违和。
　　“啊，不用，请给我一杯水就好。”
　　“自己去拿吧。”随口这么答覆他，天空寺悠环视周围一圈，发现雪之下阳乃并不在后，就往露台的方向走去。
　　从结城浩一郎那里得到了她就在露台吹风的答案，天空寺悠便暂时关闭了「毫无违和感」。
　　因为将「状态」的发动条件设定为「本次行动」，所以在他见到雪之下阳乃、并且安全回到家的这段期间，他可以自由开关「毫无违和感」的状态，不怕和雪之下阳乃见面时被自动忽略。
　　也不管认出自己的结城浩一郎，天空寺悠安静地打开了落地窗。
　　和风的精致三层小楼，身姿婀娜却孤单地像条小狗的女大学生，正在阳光照得到的走廊露台上，为两人的聊天讯息配音。
　　天空寺悠没有打扰她，只是在背后看着，嘴角不自觉泛起柔和的微笑。
　　这段时间里，他欣赏着夏季如画的山水风景中，看雪之下阳乃的背影；看雪之下阳乃背影中，欣赏夏季如画的山水风景。
　　结城浩一郎凑过来想说什么，他只是微笑转头，露出了『你敢说话或者打扰我们，你就是下一个拳击机』的冰冷眼神。
　　于是对方乖乖地把头缩了回去，顺便好心帮他安静地关上落地窗、拉上窗帘。
　　露台的风景只剩他们两人。
　　等她演完独角戏、闭眼休息之后，天空寺悠才拿出手机，发了几条讯息过去。
　　『向后看。』
　　她缓缓转头，瞳孔明显地缩起，张了张嘴似乎说不出话来。
　　“你的（租借）男友，过来见你了喔。”
　　为防隔窗有耳，租借这词他只比了个口型。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雪之下阳乃才开口说话。
　　“速度这么快呀，看来这下不给个五星好评是不行了。”
　　“客人，租完之后才能给好评喔。”
　　“好吧，那我想想……嗯，给你一个深吻奖励，怎么样？”
　　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哇，那我真是太开心了～”
　　这家伙，到底有多热衷接吻这件事情啊？
　　虽然确实很舒服，还能在接吻的时候碰到些柔软的东西，尤其是用吻技征服对方时的快感简直难以言喻……
　　好吧，开始习惯甚至喜欢接吻这个『运动』的天空寺悠，根本没资格指责她。
　　他暂时无话可说，不过看着雪之下阳乃那张脸，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打从心底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这种无视了所有的真实与谎言，跨过了所有的纠结与顾虑，撤下了所有的伪装与算计。
　　只是笑得跟个傻女孩一样，那么好看的表情。
　　他不由满意点头：‘这样，我跨越131公里的惊喜也不算白费了。’
　　哪怕没有系统奖励，此刻的心情便对得起这次的冲动，就算还要再坐一个多小时的新干线回去，那也没什么所谓。
　　这么想着，雪之下阳乃却忽然抱了过来。
　　和过去不同，她抱的很温柔、很小心，像怕他一碰就跑。
　　天空寺悠微微一愣，然后有点慌张地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你冷静点，不要在这里亲啊！后面可是有个傻不啦唧的家伙在偷窥。”
　　“嗯嗯，我知道呀～”
　　她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视线望向落地窗，被拉开一条缝的窗帘瞬间合起。
　　雪之下阳乃又看回了他的眼睛，白皙的脸蛋浮起诱人的绯红，就这么嘴角上扬，丰润的嘴唇划出一条弧线：
　　“下次，我会找个能两人独处的地方，将今天的份补回来，也是当作道谢。”
　　她爽快地，像决定事项一样说了出来，不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所以轻轻抱完之后，雪之下阳乃也俐落地放开了他，站在约一米的距离和他对视。
　　“而在那之前，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话音刚落，天空寺悠也收到了数条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田径（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学习（熟练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情感传递（状态）。」

第七十三章 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雪之下阳乃刚要开口接着问话，室内隐约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阳乃，浩一郎，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雪之下阳乃下意识皱起了眉，赶紧思考起眼下应对的方案。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天空寺悠都能顺利来到她身边了，应该也有办法对付这种『幽会被抓奸』的情况才对。
　　“晚点联络。”
　　这么说着，给了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雪之下阳乃重新戴上面具，笑意盈盈地走回了和室内。
　　“妈妈，京子阿姨，我们刚刚在聊最近的美股波动……”
　　顺手将窗户和窗帘关上。
　　被放生在露台的天空寺悠，没有急着出去，而是靠在她刚才靠着的围栏上，边吹着凉风边检查这次『旅途』的收获。
　　“学习有两个了，三个应该能合成为达人级吧……田径？真要我成为十项全能吗？”
　　最后是状态，情感传递。
　　这也很好理解，就是将自己的情感透过文字、歌声，亦或演出，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完美级的演技同样能办到这种事情，不过「状态」将范围扩大至更多方面，让他哪怕文笔不好、唱歌难听，也可以靠演绎出来的情感去动摇他人。
　　“用得好的话是神技啊，尤其配合完美级的演技……哪天没系统了就去当政客，妖言惑众。”
　　这才几天而已，自己怎么就越来越不当人了呢？
　　好笑地感慨过后，天空寺悠翻了翻系统，发现雪之下阳乃这次大方的很，不仅有几十万日圆入账，还给了他几个一次性状态。
　　正好廊外山川秀丽、夏色如织，心情舒爽之下，他就随便挑了三个看上去没啥用的状态，丢给系统合成。
　　「恭喜宿主获得状态：焕然一新。」
　　“什么鬼？”
　　天空寺悠闭眼感应了下，然后一脸古怪地睁开眼。
　　很好，以后都不用去烧烤摊那边洗油烟澡了……甚至连洗澡都不用。
　　只要开启这个状态，哪怕上一秒还在粪坑——算了换个词——上一秒还在女人堆中，下一秒他就会像用了「清洁溜溜」的法术一样，将灰尘、脏污……将所有不是自己的气味与痕迹全都刷新掉。
　　这么一想，他得到这个状态，最该感到庆幸的应该是那位光头老板吧？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为了他的油烟而买他家的烤串了。
　　天空寺悠决定当场试试看，不过身上没有明显的脏污、雪之下阳乃也没留下口红印什么的，他就用手指蹭了下地板，看着指腹上的灰尘。
　　「焕然一新」！
　　隐约间，有『BuLinBuLin～』的声音响起。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天空寺悠忍不住颤抖了下，抖完才发现，手指上的灰尘已然消失、全身上下都有种崭新出厂的清爽感。
　　他对此非常满意。
　　“哎，怎么我合成出来的状态都这么有用呢？难道我其实是个欧洲人？”
　　夸奖似的拍拍自己的肩膀：“真有你的，天空寺君。”
　　一直在这里吹风也不是事，该出去走走了。
　　想着雪之下阳乃说的晚点是什么时候、在那之前自己又该去哪里逛，天空寺悠伸了个懒腰，转身打开了落地窗。
　　“抱歉，露台已经清理完毕了。”
　　他随口这么说着，从屋内众人的身旁经过，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会从那里出来、态度又为什么这么随意。
　　“阳乃，你们刚才弄脏了阳台？”
　　“诶？应该是吧？清酒什么的……”
　　看来这个状态，还有强行让人无视不合理的效果。
　　听着那母女俩聊两句就直接略过的谈话，天空寺悠暗自思索，拉开拉门。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雪之下阳乃正好奇地盯着自己，嘴角如柴郡猫般噙着笑意，眼底好似有光。
　　“……”
　　天空寺悠确定自己还处在「毫无违和感」的状态中。
　　那她这眼神是怎么回事？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被盯的有点发毛，他也不打算做出更多试探，关上门，快步离开了【春之间】。
　　△
　　只要状态还没结束，身处这座【四季度假庄园】，不论高级套房、贵宾室、后厨亦或女厕所，天空寺悠哪都能去，比在家里还要自由。
　　毕竟穹没事不会让他进房间，有事也会紧盯着他的行动。
　　要是天空寺悠再恶趣味一点，这个状态能玩出很多花样；具体有什么花样和玩法，还请各位自行想像——
　　反正他是拿来看风景的。觉得哪边风水比较好，就往哪边走。
　　一路畅通无阻。
　　作为一名游客，天空寺悠的行动毫无违和感，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夏季常绿，漫山遍野都染着青翠而活力的鲜艳色彩。
　　天空澄澈如镜、碧蓝如洗，可以想像入夜之后，那片璀璨银河向着谷间倾泻而去的壮丽星空。
　　清凉，又带着些许湿气的风忽然拂过鼻尖。
　　单手插兜、悠悠闲逛的天空寺悠左右看了看，转头朝不远处的人工湖走去。
　　尚未接近，那湖天一色美景便映入眼帘。
　　湖面不时掀起波纹，一圈一圈，像清露踏着涟漪。
　　“拍给穹看看好了……反正她也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出门。”
　　看到这样的美景，就算是家里蹲的她，也会生起外出游玩的念头吧？
　　天空寺悠拿着手机，正准备找个好位置拍几张片的时候，视线扫到了站在湖畔旁的某位少女。
　　她身材纤细、穿着端庄，前胸的曲线被风描得淋漓尽致，看得出非常有料。
　　一袭亚麻色的长发在身后飞扬，透亮柔顺，如绸缎般反射着阳光的璀璨。
　　她就这么默默伫立在碧蓝的湖面旁，好似被深深吸引，驻足不愿离开。
　　忽然间。
　　她脱下鞋子，让白净纤细的小脚踏在地面。
　　单手扶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少女似乎做下了决心，迈开双腿、踏进了冰凉的湖水中。
　　并一步一步，朝着中心走去。
　　“……”
　　摸着下巴，天空寺悠此刻陷入了沉思。
　　——这座人工湖，没有围栏、也没有人看管，甚至没有立牌警告不准入水，简直比学校游泳池还要自由。
　　所以让她这么下去，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第七十四章 乖乖站好！
　　事实上，真正想要跳湖的人，根本不会选这种随时都有人经过、说不定还很浅的人工湖。
　　对方的脚上也没有绑重物，身上的衣物也是不吸水的薄丝轻纱，除非是个彻底的旱鸭子，否则要想坠湖而亡，难度挺大。
　　心中没多少担忧，天空寺悠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在湖畔的侧边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的动作。
　　直至水深及小腿弯、在即将碰触到卡其色的短裙时，那名少女才停下身形，似乎是不想让裙子沾到水，还小心谨慎地向后退了两步。
　　“不想沾水的话，别往走得那么深不就好了？真是个怪人啊。”
　　天空寺悠难以理解少女的想法。
　　不过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本来就连自己都常搞不懂自己了，更别说和他人互相理解——就像他总是不明白雪之下阳乃在想什么一样，到了最后，也只能放弃做这种无用的猜测。
　　他继续注视着少女。
　　像座位席上的观众，欣赏湖上舞台缓缓拉开的序幕。
　　她检查完裙子后，又开始检查那头及腰长发，很快就掏出了一个发圈，将亚麻色的秀丽发丝绑成了一条长马尾，轻轻甩了甩、唇畔勾起满意的微笑。
　　就像女骑士准备上马作战般的飒爽——别误会，是表番的女骑士。
　　这么想着，下一刻，却见她捏起裙摆、开始踢起水。
　　“嘿！嘿！嘿！”地用力把水踢高，水花雪白了阳光，片片晶莹在半空中晶莹闪耀。
　　哗啦声在安静的晴天下异常明显。
　　天空寺悠：“……”
　　还以为她想做什么呢，这不是在玩水吗？
　　他记得这座度假村是有游泳池的，还是半边顶玻璃窗的高级室内泳池，设施俱全，甚至摆了三颗棕榈树，将网页上的宣传照拍得美轮美奂。
　　不去比较安全的那边，竟然特地跑来人工湖玩水，这还真是……
　　天空寺悠放弃了评价。
　　毕竟想在哪里玩水、想怎么玩都是对方的自由，他只是一个看戏的，根本没资格说人家什么。
　　也没想著录影将这画面保存下来，天空寺悠就看着少女踢完水之后，开开心心地踏着水花、在湖面上边哼歌，边跳起奇怪的舞蹈来。
　　……还别说，人长得美、身材又好，感觉也有点舞蹈底子，就算看不懂她在跳什么，那副景象也令人赏心悦目。
　　晴空万里，她在湖上，也在天空寺悠的眼中起舞。
　　裙底间偶尔闪过的素白色彩，成为了妆点舞台的镁光灯。
　　虽然失礼，但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准备离开——毕竟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见到福利场景就有点走不动路。
　　也不是打着偷窥的主意，只是见对方旁若无人地玩的这么开心、不忍心出声打扰她而已……啧，怎么辩解都感觉有点问题啊。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路过此处欣赏了一场优美的演出，他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而已。
　　从草地上站起身，天空寺悠拍了拍裤腿，正要转身就走时。
　　“阿勒……呀——！”
　　仓皇的惊叫响起，少女随着舞步在湖面上转完了圈，还没站定脚步，身形就猛然一个踉跄，摇摇欲坠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的反应极快，曾经一度站稳，却又像绊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慌乱地挥舞着双手、眼看就要一屁股坐进湖水。
　　天空寺悠并没有多想，只是本能性地，将两个技能组合起来，大喊出声——
　　△
　　结城明日奈总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呢？
　　走在母亲铺好的道路上，将所有的时间都投进了无趣的学习中，耳边只有她每日的吩咐与命令。
　　没有能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也没有可以和人高谈阔论的爱好——就连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学习，也被当成理所当然的价值，从未得到夸奖与安慰。
　　或许是难得闲下来的关系，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现在却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了出来。
　　在看不见光明的路上踽踽独行……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累了。
　　疲倦且灰暗的情绪笼罩心头，结城明日奈看着眼前清澈安静的湖面，忽然喃喃自语：
　　“在湖底睡着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
　　不必再做出那些没有意义的勉强，不必在没有意义的人生中继续努力。
　　湖水冰凉，也凉不过母亲在发现自己没有考到满分时的一记眼神，在那里睡着就好，所有的烦恼都能全部消失。
　　于是，结城明日奈做出了决定。
　　她脱下鞋子，像是要将留存于事的所有罣礙全都扔开一般，毅然决然地往湖心走去。
　　冰凉的湖水漫过脚尖，缓缓攀升，好似要将血液冻结一般。
　　结城明日奈深吸了一口气，在水面浸到了腿弯处时，停下脚步。
　　“这里，差不多了吧？”
　　别误会，她可没有要跳湖自杀。
　　今年才十七岁，还没谈过恋爱、还没去体验自由的人生、还没能在炉边跟女儿和宠物悠闲地说着故事，结城明日奈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
　　哪怕再累也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总有一天，就算是这样的她，也绝对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上次玩水是什么时候呢……幼稚园？小学？”手指点在下巴上，结城明日奈陷入沉思。
　　回想起来，全都是被书本课题压垮的时光，没有半分的欢乐与休憩。
　　就算是望女成凤，这种教育风格会不会太严厉了点啊……想到这，结城明日奈就不由苦笑。
　　她暗自做下决心，以后千万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也遭受这种待遇！
　　不敢向母亲表示抗议，那也只能把这份心情告诉下一代了。
　　回归正题。
　　“母亲他们应该还没聊完吧？这里不会被他们发现，在打电话叫我回去之前……一下子，玩一下子就好！”
　　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结城明日奈拉起裙子、绑起头发，试探性地踢起水花。
　　“嘿！”
　　那是让母亲看到，绝对会被狠狠训斥的幼稚动作。
　　水花在眼前飞溅，明明是非常普通的景象，却让人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冰冷的水好似多了几分温度，莫名的欢欣从心底浮起，打破禁令的刺激感为脸颊添了俩抹红晕。
　　“嘿！”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结城明日奈再次将水踢起，这次多用了点力。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裙子不免沾到了水珠，她却浑然不觉，继续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地搅乱安静的人工湖面。
　　踢水踢累了，她就开始伸展身子、跳起连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舞蹈。
　　“啦啦啦啦～切噜噜噜～切噜劈啪～”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在水面上肆意地挥舞双手、扭动腰肢，任由长长的马尾甩过半空，好似要延伸至悠远天空的飞机云。
　　结城明日奈闭着眼，嘴角带笑，享受此刻的欢愉。
　　现在的她，不是结城，而是单纯的Asuna——只是作为她自己，放下了身上担负的一切，在冰凉的湖水中尽情起舞。
　　转圈转累了，她准备停下休息片刻。
　　刚要站稳、却感觉自己踩到了鹅卵石，脚底不由一滑。
　　“阿勒？”
　　呆呆地眨了眨大眼，眼前的景色开始倒退。
　　只是愣了片刻，结城明日奈便眼神一凝，迅速做出了反应。
　　一只脚反射性地踏在后方，勉强稳住倾斜的身体。
　　还没等她松出一口气，方才的动作却让另一只脚朝外偏去，又正好绊到了某种东西，直接破坏了还未稳定的平衡。
　　“呀——！”
　　她下意识惊叫出声，双手慌乱地在半空挥了两下，身体不受控制地继续倾倒。
　　脑袋一片空白，眼看自己就要一屁股坐进湖水、等着全身湿透被母亲大发雷霆，一道喊声猛然从湖畔传来——
　　“乖乖站好！”
　　那声音不可思议地，直接传入了自己的心底，然后在体内不断回响。
　　饱含着焦急、严肃、郑重的情感，仿佛是比母亲还要重要的人在呐喊着、祈求着，要自己将身体站直。
　　不知何处涌起的力量，让停滞、放弃的思绪瞬间运转起来，僵硬失控的肌肉也在瞬间重新做出了反应。
　　——不能让他失望！
　　在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结城明日奈的行动就完成了。
　　腹肌猛地绷紧，强行将背部往侧边斜开；眼角余光中，是被自己弄得混浊的湖水。
　　水深不高，大概半截手臂！
　　“喝！”
　　不自觉地低喝出声，她右手迅速没入湖水中，然后五指用力一撑湖底，矫健的半身划出了一道弧线，如同原地弹跳的甲鱼，硬生生把自己给弹了回来。
　　长马尾掠过水面，惊起一溜水珠。
　　过程不到三秒，少女最后一只舞蹈，以立正站好作结。
　　“呼、呼……”
　　望着重新摆正的风景，还有逐渐归于平静的湖面，结城明日奈小嘴微张、轻喘着气。
　　她眨了眨眼，眼底的惊慌失措仍未消退，像是刚从恶梦中醒来。
　　“……刚刚那是？”
　　尽管脑海中还有半片空白，结城明日奈仍下意识地转头，朝湖畔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
　　……草地依旧翠绿，蝴蝶不时轻舞而过，岸上空无一人。
　　又往周围看了一圈，视力极好的她，却没发现半点违和之处，一切就跟下湖前一样正常。
　　“……是我的错觉吗？”
　　摇摇头，结城明日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可能是错觉。
　　刚才那道声音，现在仍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印象清晰无比，估计一时半会都忘不了。
　　手臂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
　　她低下头看向湖中倒影，对不自觉站得笔直、真的『乖乖站好』的自己，忍不住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感觉就像中了法术一样呢。’
　　这么想着，却又满心不解地皱起眉头：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有谁能来解释一下吗？

第七十五章 梳个头能知道的事情
　　“其实很简单，就是「演技」和「口技」叠加之后，利用「情感传递」来增幅效果而已。”
　　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解释着，天空寺悠再次回想起刚才的感觉。
　　出声帮助少女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会选择这么做、又为什么恰巧用出的组合技能，就这么刚好地让少女避免了跌入水中的命运。
　　原因他也不打算深思，就当是灵光一闪、有如天助吧。世界上本就有那么多的巧合。
　　天空寺悠同样不怕失败，不论那一嗓子有没有喊成功，自己在「毫无违和感」的状态下都不会被对方盯上。
　　最让他在意的是，这两个技能、一个状态结合起来，简直就像漫画、小说中常出现的一种能力——
　　“言灵术。”
　　由「演技」演绎出来的情感当成子弹，「口技」作为枪管，「情感传递」则是扳机。
　　三者结合，以此发射的『言弹』，或许可以在他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影响到对方的精神与身体。
　　“哇草，这也太魔幻了吧……”
　　理性将方才的状况整合出结果，感性却让天空寺悠难以置信。
　　还真就都市超能了呗？《妹控兵王也要当租借男友》？
　　不过仔细想想，「毫无存在感」这个状态本来就不能用科学解释，用画风来规定系统大爷的能力范围，纯粹就是在自找无趣吧？
　　平复动摇的心情，天空寺悠将手掌抚在额上，敲了敲眉心。
　　总而言之先这么做出结论——
　　“恭喜宿主获得组合技能：言弹。”
　　嗯，系统没有给他提示，他就自己整了一个。
　　“效果：在言语中注入伪装的感情，可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影响到对方的精神与身体，甚至能达成一些匪夷所思的效果。（样本不足，多为推测）
　　举例：在少女跌倒前，伪装焦急、担忧的感情，以『乖乖站好』的言弹射击对方，让其及时做出反应、并用体操选手般矫健的动作稳住失去平衡的身体，在原地乖乖站好。”
　　这样就清楚多了。
　　手从额上放下，天空寺悠轻轻吐出一口气。
　　最开始的惊讶回归平淡，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是有点无奈。
　　“这苟系统，就是看准了我不是LSP，才净给我这种li番画风的技能和状态吗？”
　　比如透明○间、催○校园系列什么的……要是心思不正，他说不定早就靠系统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到时候，天空寺悠应该会先对春日野穹，也就是自己最亲爱的妹妹下手——
　　让她变成喜欢出门的阳光少女，不再天天吃薯片这种垃圾食品，然后用纯真可爱的表情对自己喊『欧尼酱～』！
　　真正的催眠术就该这么用.jpg
　　“可惜，就算嘴唇被某人玷污了，我的心灵依旧是纯洁的啊。”
　　很快就将这件事扔进脑海深处，天空寺悠离开了人工湖，在广阔的山川风景中，又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了。
　　“阳乃那家伙，说什么晚点联络，到底要多晚啊？”看了眼手机，他忍不住如此抱怨。
　　都等半小时以上了，要是她再没给点准信，天空寺悠就打算早点回去、免得让穹在家担心过头。
　　原地思忖一番，天空寺悠决定直接动身，回去看看她现在在做什么。
　　开着「毫无违和感」的状态，这座庄园对他来说就是一辆公交车，想上就上、想离开就离开。
　　只是刚朝三层小楼走去没多久，他就从雪之下阳乃那里收到了一条讯息：
　　『哇哈哈，终于结束了啊～～～午餐前我都能自由行动，你现在就去渡假村西侧的商店街等我，那里应该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偷偷约会了！』
　　天空寺悠回了个明白的贴图，边回想着园区地图，边叹息似地嘟嚷出声：
　　“还什么偷偷约会……我是租借男友，又不是小三。”
　　不只外送了一份惊喜给她，接下来还要冒着被她父母发现的危险，跟她幽会……
　　别说租借男友了，连品如都不敢这么玩啊！
　　这任务真TM难做。
　　心里这么抱怨着，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朝数公里远的商店街走去。
　　天空寺悠在想，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和她在一起，自己多少也变得扭曲了。
　　△
　　上午约十一点。
　　烈阳在晴朗的天边散发热量，山间清爽的凉风正好捎走暑意。
　　是个约会的好天气。
　　因为刚开幕、又是走会员制的关系，商店街里没什么客人，大部分店员都在摊子里闲得发荒，看到有人经过才直起身子，笑容满面地说一句“欢迎光临～”。
　　然后等游客看都不看的从身前经过，又像被抽走水份的太阳花一样，干巴巴地趴在柜台上。
　　“不好意思，我要结帐。”
　　“好的，一共是……”
　　顺手结完帐，某间手工艺品店的店员重新回归待机状态，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但过了半晌，她突然眨了眨眼，面带惊讶地站起身来。
　　“等等，刚刚有客人？！”
　　脑袋有些发懵，店员赶紧查了下结帐纪录，发现不久前确实有个人买了一把木梳、一个发带，收据也开了出去。
　　不知道是自己发呆过头，还是那位客人的动作太过自然，就像去男朋友家过夜一样，她没什么感觉就结完了帐，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太记得了。
　　“唔，这可不行呢……工作中，还是打起精神吧！”
　　店员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提起了热情的工作状态。
　　而一时兴起，去手工艺品店买了两个小东西的天空寺悠，正在遮阳伞下的长椅，慢悠悠地等雪之下阳乃过来。
　　他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冰蓝色的手编发带，衬着阳光眯眼打量一番，嘴角泛起了满意的微笑。
　　“冬季风格的发圈，应该很适合穹才对！”
　　难得出远门一趟，怎么能不带点礼物给妹妹呢？
　　虽然她可能更喜欢当地特色薯片，根本不在意发带这种东西就是了……
　　但哥哥精心送的东西，她要是敢摆出嫌弃的表情，天空寺悠就敢没收她的薯片。
　　所以也不怕她不喜欢，就只是送个心意而已。
　　将发带收了起来，他转而拿出绘着樱花图案、春意盎然的手工木梳。
　　手指细细在图案上摩娑，眉间微微皱起，眼底有着犹豫之色。
　　“虽然租借男友送礼物给客人不算什么……但送女性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意味吧？”
　　只是觉得这把梳子挺适合她，才什么都没想就直接买了下来……啧，早知道挑之前多查点资料就好了。
　　“……唉。”
　　纠结半晌，天空寺悠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木梳塞回纸袋。
　　送礼物是心血来潮，挑什么礼物也是心血来潮——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很蠢。
　　反正今天得到的奖励已经足够多了，作为租借男友可以说是仁至义尽，这种事情不做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咦？那是什么？送我的礼物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爽朗、轻快，细听又有一抹温柔的嗓音恰巧传来。
　　天空寺悠抬起目光。
　　雪之下阳乃走了过来，双手撑膝盖俯下身，好奇地看着长椅上的两个纸袋。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方才的纠结全都烟消云散，天空寺悠下意识开口：
　　“右边是我妹妹的，左边那个才是送你的。”
　　“知道啦～”
　　她将眼睛眯成月牙，笑嘻嘻地把左边纸袋拿在手中，然后贴着他的肩膀坐下。
　　打开一看，发现是把木梳之后，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他。
　　天空寺悠被她盯得浑身不对劲，只能将视线朝远处默默撇去，语气随意地道：“随便挑的，九九八日圆一把的便宜木梳，不喜欢就还给我吧。”
　　“收到别人送的礼物，不管心里怎么想，礼貌地说一声『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东西』才是常识吧？”
　　这么无所谓地说着，雪之下阳乃却将梳子放在他手上，嘴角上扬，露出了稍显调皮的少女笑容。
　　“至于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帮我梳个头发就知道啦！来吧！”
　　“啊？”
　　她转过身子、轻晃起脑袋，一副很是愉快的模样。
　　天空寺悠看了看手中的木梳，再望向她的背影，微张着嘴陷入沉默。

第七十六章 空谷能否传来回音
　　天空寺悠现在就很想查查，女孩子请男孩子帮自己梳头发是什么涵意？
　　不过就算不查，他大概也能明白——
　　头发可以说是女孩子的生命，摸头发就不说了，梳头发这种事，除了美容师以外，就只有父亲或丈夫可以做了吧？
　　所以这家伙……
　　看着她齐肩的柔顺短发，天空寺悠紧了紧手中的木梳，最后还是靠了过去，轻轻将梳齿放进了青丝之间。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的。”
　　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天空寺悠垂下眉眼，语气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好拒绝的吧？我又不是没帮人梳过头发。”
　　“你妹妹？”
　　“是别的女生。”
　　“真的？我可是会吃醋的喔。”她笑着这么回答，似乎猜到了他在说谎，又似乎从他生疏的手法中察觉到了什么，半点吃醋的感觉都没有。
　　天空寺悠嘴角一抽，见雪之下阳乃背对自己、暂时没有转过头来的想法，内心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他一只手边控制着木梳小心翼翼地顺过头发，另一只手往下伸去，悄悄从裤兜中掏出了……
　　手机。
　　单手迅速搜寻『帮女朋友梳头发的方法』，点开网页——视频有广告太麻烦了——然后「学习」技能发动，双眼飞快地扫过了那一行行《梳头真解》，眼底逐渐浮现恍然。
　　在雪之下阳乃查觉到不对、转过头来之前，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回口袋，淡然开口：
　　“刚刚只是有点不熟练而已，我回忆起那种感觉了。”
　　“哦？”
　　雪之下阳乃挑眉，还没说话，就感觉他的五指深入了自己的发丝，温暖粗糙的触感掠过自己的头皮，又顺着发丝清清滑了下去。
　　像触电的感觉，从头皮一路麻到了脚趾，她忍不住浑身轻颤了一下，白皙的脸蛋浮出俩抹红晕。
　　‘等等……这个，好像有点糟糕？！’
　　明明脑袋也不是耳朵这种敏感部位，为什么会这么有感觉啊！
　　双眼直视着前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心脏怦怦跳着、呼吸明显急促。
　　雪之下阳乃轻咬下唇，努力藏起自己表现出来的异样，不想被他发现。
　　“嗯，你的发质很好，所以不必担心分岔，直接这样梳下去就好了。”
　　专注在梳头上、没注意到她耳根已经红起来的天空寺悠喃喃念着，木梳从前往后轻触头皮、毫无阻碍地梳了下去。
　　“唔……”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从专注状态中回过神。
　　“很舒服吗？”
　　“咳……”雪之下阳乃有些尴尬，边庆幸着现在不是和他面对面，边一派轻松地道，“有点痒呢，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那是笑声？”他一脸不信，并没有这么好糊弄。
　　当即重新抬起梳子，天空寺悠控制自己的肌肉，用最温柔、最稳定的力道，让梳齿轻轻滑过了她的头皮。
　　“噗！噗哈哈哈哈哈～”
　　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雪之下阳乃背对着他弯下身，抱着腹部轻轻喘气：“真、真的很痒！算了算了，不梳了，把梳子还给我吧！”
　　“哦？”
　　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缓缓上扬。
　　天空寺悠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笑容和善地眯起了眼：“别吧，我才刚梳出兴趣而已呢。阳乃，就让梳个几下，不会弄疼你的。”
　　“不要～”
　　撒娇似地嘻嘻笑着，雪之下阳乃回过身迅速将梳子抢走，然后身体莫名不稳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她顺势改坐为躺，让他调整了下姿势，脑袋枕着他的大腿，将木梳握在手中，望向上方。
　　眉眼如画，像夏季的小小荷花绽放。
　　“享受男孩子的膝枕，我可是第一次呢。”
　　“不只是你，我的第一次也很珍贵。”
　　“好吧，这就互相扯平了。”手指轻轻摸着木梳上的春季彩绘，她随口说道，“不过膝枕这种事，通常不都是女生当枕头的那一方吗？到我们这边却相反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亏啊？”
　　“租借男友哪有什么亏不亏。”
　　“也对，要是脑袋被什么东西顶到，亏的反而是我呢。”
　　“……给我下来。”
　　“玩笑玩笑～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是还能兴奋，前几次接吻就不会牢牢停在三垒了呢。”
　　她像柴郡猫般吃吃笑起，双颊有被太阳晒出来的微红：“那么提问，这是因为租借男友的关系，还是小悠悠本来就是那么绅士的人呢？”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天空寺悠秒答，绅士的品格不容质疑。
　　雪之下阳乃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以跟租借男友没有关系？”
　　“是这样的。”
　　“那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呢？”
　　“……”
　　她这提问太过突然，让天空寺悠讶异地微张开嘴，没有马上回答。
　　雪之下阳乃躺在他的大腿上，笑容清淡而平静，只是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
　　沉默半晌，天空寺悠微蹙起眉：“……你要在这里说这种事？”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们不会看到，我现在也懒得走路，这种感觉很舒服啊～”
　　她慵懒地眯了眯眼，睁开眼后，恍若寒星、灿亮冷静的眸子继续凝视向他，丰润的唇角微微上扬。
　　“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从露台离开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在意。反正在我的认识中，天空寺悠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多的是方法能做到这些事。 ”
　　说着，雪之下阳乃抬起了手，没有涂指甲油、粉嫩纤细的指头戳向了他的脸颊，又用手掌柔柔地覆盖上去。
　　骤然放轻的声音，像站在孤寒的山巅之上，对着空谷寻求回音。
　　“我只想知道，除了租借男友以外，你对我的真正想法——是抱持着什么心情过来找我的，又是为了什么要对我好到这个地步呢？”
　　“谎言说够了，今天就说点真话吧。”
　　她笔直地凝视着他，目光没有任何逃避，只是隐约有着颤抖。
　　“……”将复杂的心思搁在心底，天空寺悠疑惑地问她，“为什么是现在呢？”
　　雪之下阳乃抿了抿唇。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以租借为理由陪伴着彼此、哪怕扭曲也不过界的关系还能持续下去。一个月、两个月，哪怕半年……你应该不缺那点钱吧？为什么现在就问我这个问题？”
　　难道不怕说了真话之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像刚才那样随意触碰对方的感觉吗？
　　雪之下阳乃叹气似地开口：“只是突然想问，不行吗？”
　　“你刚刚才说要说点真话的。”
　　“『我突然喜欢上你了，想跟你真的交往，已经忍耐不住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仅如此吧？”
　　“……”
　　再次陷入了沉默。
　　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雪之下阳乃缓缓收回手，环在了他的腰上，将脸埋进他的腹部、并且像要把自己揉进去似地，用力抱住了他。
　　“有时候，你比我还要讨人厌啊。”
　　闷闷的声音响起。
　　天空寺悠扯起苦笑，随后发出叹息。
　　“不这样的话，怎么当得起你的男友啊。”
　　“什么嘛。原来你也入戏了啊。”
　　“我只是演技比较好而已。”
　　“我就把这句话当成辩解了。”似乎心情好了起来，雪之下阳乃松开了他，从长椅上站起身。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将成熟而美好的曲线尽展开来，旋即在午时的阳光下回头，爽朗的笑容像镜面反射着棱光，有些虚幻、有些不真切。
　　就连木梳上的春意彩绘，都比那抹笑容还像真物。
　　“走吧，我们去一个更好谈话的地方！”

第七十七章 被母亲发现了？
　　不久前，【春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雪之下阳乃总感觉方才离开的服务生，就是天空寺悠。
　　如果不是的话，这位服务生又是什么时候去打扫露台的呢？
　　结城浩一郎在屋内，她也没有弄脏露台，为什么会有服务生过去打扫？
　　这其中明显有着很大的逻辑问题，但当她试图深思时，又会像数学白痴去强行解开高数题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思考不断碰壁，最后只能选择放弃。
　　“阳乃，怎么了吗？”母亲察觉到她在发呆，转头问。
　　雪之下阳乃迅速回过神，给了一个敷衍的微笑：“没什么。”
　　母亲微微眯起了眼，估计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不过她没有问，而是将视线转向结城家的那群人，打着一些无趣的官腔。
　　继续用本能附和着这片空气，雪之下阳乃思绪纷飞，开始想着有关天空寺悠的事情。
　　倒不如说，今天从醒来开始，脑海中就全是他的身影。
　　和他有关的回忆，还有未来想跟他一起去做的事情，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借此来打发应酬的无聊时间。
　　他在哪里呢？他在做什么呢？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他会不会也在想我呀……
　　然后，想见他。
　　好想见他，雪之下阳乃如此祈愿着。
　　——所以在他真的来见自己的时候，那一刻的满足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脏也能跳得那么快。
　　如果谎言是虚假的，迟早会像雪一样在阳光下化开。
　　那么这份悸动，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融化呢？
　　如果，一直都不会融化的话……
　　哪怕感情中全是算计，哪怕关系全都虚假——对自己来说，那想必就是最完美的「真实」了吧？
　　‘原来我也会有这种青春期少女的想法？真是太蠢了。’雪之下阳乃忍不住自嘲。
　　作为姐姐，她从小就要比妹妹成熟、比所有的同龄人都要成熟。
　　二十岁过后，她更应该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上思考事情，而不是意气用事地耍任性。
　　那么，女孩子碰到什么事情，才会不自觉将成熟抛开、任性妄为，并且智商下降呢？
　　答案也很简单。
　　——那就是，让她将谎言当成了现实的魔法。
　　△
　　“阳乃，你恋爱了？”
　　依旧是和式风格，装潢典雅的房间内，母亲突然对她这么问。
　　和结城家谈完事情、回到了今天包下的房间，母亲就把父亲赶了出去，说有事想跟她单独谈谈。
　　毕竟是母女，雪之下阳乃很快就心下了然，神情镇定地回以微笑。
　　“为什么这么说呢？”
　　母亲动作优雅地倒了两杯茶，不疾不徐地说：“或许你能瞒过结城家的眼睛，但就我看来，你不仅对浩一郎那孩子毫无兴趣，偶尔还用看情敌、不，是看虫子一样的目光鄙视着他。”
　　拿茶杯的动作一顿，她愕然张嘴：“……我有这么过分吗？”
　　“过不过分你心里清楚。”
　　母亲总是言简意赅，目光又锐利到让人心惊胆战，真的很难对付。
　　阳乃微微鼓起了嘴，将茶杯凑到嘴前，嘟嚷着说：“好吧，我确实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母亲旋即接话，语气仍旧温和、却有着不容敷衍的强硬。
　　“我也算是过来人，多少看得出来——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想着你的『男朋友』吧？”
　　作为母亲，我一眼就看出你在谈恋爱！
　　“哈……被猜中了呢。”
　　像喝下啤酒那样，阳乃仰颈将茶灌入喉中，然后呼出一口热气，耸了耸肩：“我喜欢一个年纪比我小的男生，在外面认识的，目前应该是单恋。”
　　毫不解释，非常坦然地承认。
　　不是说辩解没有用处，母亲是那种会适可而止的人，一旦自己明显表现出拒绝的态度，就不会强行追问下去。
　　但在那之后，她会动用所有手段，去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面对雪之下家的大魔王，阳乃可不认为自己能隐瞒多久，那还不如现在干干脆脆地承认，早点结束这段谈话，早点去找小悠悠幽会。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半晌的安静。
　　“你终于想谈恋爱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安心似地如此叹息，却又倏地凝起目光，语气郑重起来：“具体我就不多问了，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矜持存在，哪怕是母女，也不该去触碰这种私人的事情。”
　　“我只想知道，你们做到哪一步了？应该还没上床吧？”
　　这难道还不够私人吗？
　　心中翻了个白眼，眼珠子滴溜一转，阳乃忽然勾起笑容，两手比成了鸟喙状、互相对了对。
　　然后中指激烈地交缠在一起，非常形象地表现出了『舌吻』这一动作。
　　“还没跨过那条线，不过大概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天天哦。”
　　“……”
　　倏地沉默下来，母亲微闭起眼，像在忍着头痛似的，把手摁在太阳穴上，深深叹了一大口气。
　　然后，抬眸投来了温度极低的目光。
　　于是阳乃讪讪收起了不雅的手势，缩起脖子露出干笑，不敢在母亲面前调皮了。
　　“……才刚说到矜持，你就这样。”
　　摇了摇头，母亲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似乎在平复情绪：“算了，可能是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吧。既然你们的感情都好到这个地步……”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一愣，然后不敢置信地望了过来。
　　“等等，你刚刚说，你目前还是单恋？”
　　阳乃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大概吧？但我觉得他快喜欢上我了，就差那临门一脚。”
　　“那一脚都还没跨过去，你们就在三垒准备盗垒了？”
　　母亲把手按在胸口上，轻轻倒吸着冷气，似乎下一刻就会拿救心丸出来吞下。
　　阳乃叹服地拍了拍手掌：“不愧是我妈，这比喻真好。”
　　然后立刻被更加严厉的冰冷目光给瞪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啊哈哈……”
　　最后的挣扎也失去了作用，雪之下阳乃垂下肩膀，像是准备受刑的死刑犯，笑得有些无力。
　　看了眼时间，她做足心理准备，便用说故事的口吻，将自己和天空寺悠的关系大致上告诉了母亲。
　　当然，为了防止小悠悠被母亲找麻烦，还是得把锅往自己身上背。
　　于是最后，《少女爱上租借男友，并强迫其和自己发展成不当关系》——
　　这就是，她与他相遇的故事。

第七十八章 这家伙真是该死的迷人
　　安静，或者说彻底死寂下来的和室中。
　　“我……我真没想到从小时候就很懂事的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在雪之下阳乃停下言语、垂着目光轻抿茶水的时候，雪之下纱织按着自己的额头，难以接受似地喃喃念着。
　　她总是从容淡雅的脸色有些难看，胸口高高起伏，只能透过深呼吸来平复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毕竟她的女儿，一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大学生，不只在网路上租了一个小她三岁的假男友，还认识不到几天就主动强吻他、跟他发展成可以舌吻的关系，甚至想单方面地假戏真做、正式跟他交往……
　　这要是文学作品，说不定她还有兴趣品读一下，了解人性到底可以有多扭曲；但现在，当事人却是她十分看重、信任，视作未来家族接班人的大女儿……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雪之下纱织还抱有希望，毕竟女儿有着调皮的一面，面对妹妹时，更是常开那种既幼稚又恶劣的玩笑……说不定这次也是如此。
　　雪之下阳乃却摇了摇头，放下茶杯，目光认真：“你知道的，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
　　盖棺定论的回答，让雪之下纱织缓缓闭上了眼，面无表情地端坐着，陷入短暂的沉默。
　　对于母亲的反应，雪之下阳乃并不意外，心理准备已然做足。
　　就像早恋被发现的小孩子等着父母教训一样，她的表情十分乖巧，却又有种“你赶紧骂，骂完了我也不会跟他分手”的无赖任性。
　　似乎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雪之下纱织再次睁开眼时，望向自家女儿的目光虽仍冰冷，但语气已经不再那么僵硬。
　　甚至，能听得出些许无奈和愧疚。
　　“阳乃，这就是你迟来的叛逆期吗？是因为我过去对你太严厉，认为你很懂事、就将期望全都放在你身上，这却让你压抑过头，才会做出……”
　　“不对，和母亲无关喔。”
　　清澈坚定的嗓音蓦地响起。
　　就算是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中，雪之下阳乃依旧露出笑容，一派轻松地说着：“只是那家伙该死的迷人而已，我才会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了他……和其他人无关，这是我和他的问题。”
　　“而且，要不是我的性格那么糟糕，或许也没办法跟他发展到这个地步吧？所以其实我很感谢你呢，母亲。”
　　雪之下阳乃眨了眨眼，对着眼神逐渐恐怖起来的母亲，表情诚恳地如此道谢：“谢谢你从小那么严厉地教育我，让我变成了这种既扭曲又糟糕的家伙，才有机会和他遇见！”
　　气氛并未因为她的语气而变得轻快，反而更加冰冷而沉重起来。
　　强压下内心的退却与妥协，雪之下阳乃和母亲四目相对着，脸上的笑容从未有过变化。
　　不成熟的回答、幼稚的挑衅，还有刻意过头的装傻——那只是一种证明。
　　证明脱离了那些面具的雪之下阳乃，终究只有这种程度而已，根本不是大家所认为的完美超人。
　　但她现在不怕，已经不怕将弱小的自己展现出来了。
　　因为，至少会有一个人会接受这样的自己。
　　无论再怎么后退，他都会像英雄一样，迅速赶到自己身后、伸出温暖的双手。
　　谁说扭曲不能掰正？谁说沉沦下去就会被泥泞所掩埋？
　　女孩子就要有点梦想，就把自己当成美人鱼，在大海中越陷越深也没什么关系吧！
　　——于是，这就是她想告诉母亲的事情。
　　哪怕原因和过程再怎么糟糕，只要结果ALL RIGHT就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毕竟在这段租借的谎言中，雪之下阳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真实心意——
　　因为一句话便跨越了131公里过来找她的那个少年，她是怎么样都不愿意放开了。
　　“……”
　　时间走得很慢，每秒都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恍如大雪被阳光融化，和室内的气氛骤然一松，回到了初夏的温暖。
　　“唉……”
　　母亲像是认输一样，不再试图用目光压倒自己，而是垂下长长的睫毛，无奈似地叹了口气。
　　“这才是真正的成熟吗……看来我对自己的女儿，了解还是不足啊。”
　　从她那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阳乃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母亲，你的意思是……”
　　“别误会了，我可没什么意思。”
　　表情重回平淡，母亲伸出白皙的手臂，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沉静道：“阳乃，你毕竟已经成年了，除非是和家族有关的大事，我更愿意与你商量一番后再做决定，而非直接命令你。”
　　“联姻的事情不也是吗？当初我只是提个意见、分析了下联姻后能带来的利益而已。如果不是你自己想做出『牺牲』，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结城家聚餐、你也能跟自己的小男朋友到处去约会了。”
　　“还有……”
　　看着母亲若无其事地絮絮叨叨起来的模样，阳乃不由扯起嘴角，呵呵冷笑一声。
　　——这个老太婆，想把锅都推到她身上、维持自己作为母亲的完美形象吗？
　　当初那个【反正对方的条件不差、你又老是不交男朋友，看上去就是想单身到死的模样，干脆老娘直接帮你安排相亲，把女儿嫁出去的同时还能增强家族的实力，你也不用再担心应酬的事情，简直就是一举三得呢】的嘲讽眼神，她到现在都还没忘呢！
　　所以说性格扭曲这点啊，绝对是会遗传的！
　　“你那什么表情？”母亲的声音一顿，投来了威压极高的目光。
　　阳乃撇开视线，假装喝茶，用茶杯掩饰自己的表情：“什么都没有喔～”
　　“……算了。”母亲长叹口气，今天不算的话，总觉得很久没听见她这种满是无奈的叹息声了，“女儿长大了，确实会开始顶撞父母，甚至为了爱情而抛弃亲情……”
　　“那什么，我还没有那么做吧？”
　　“还？”声音超级冰冷，超可怕的。
　　“口误、口误，喝口茶冷静一下。”
　　放下茶杯，阳乃给母亲满上静冈茶叶泡的茶水。
　　虽然视线没有半点降温，母亲还是端起茶水，在缭绕的白烟中，缓缓开口：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联姻，这些事情你都要自己处理好，我只会负责跟结城家进行生意上的磋商，绝口不谈私事。”
　　“谢谢，我能处理好的。”阳乃瞬间认真起来，公事公办地点头。
　　“他人怎么样？”
　　“外貌水准之上，专业级别的多才多艺，说是怪物也不为过，配我说不定还有点浪费呢。”
　　母亲惊讶地眨了眼，旋即勾起笑容，轻哼了声：“不愧是我的女儿，眼光不错。”
　　为了避免再次惹她生气，阳乃没有反驳，而是挺起胸膛，骄傲地露出微笑。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母亲想了想，又问，“你们现在还没交往吧？我不清楚那个『租借男友』是什么东西，但你有把握越过这层关系，将他拿下吗？”
　　“有把握！”
　　这么回答着，雪之下阳乃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脏莫名有种被捏紧的感觉。
　　她只将其当作错觉，不去在意——表情正如语气那样，自信而坚定。
　　母亲见状也安心了下来，点头道：“有把握就好。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他高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最好还是入赘，但要是他的才能我们雪之下家驾驭不住的话，出嫁也没问题，姓氏的继承就交给雪乃烦恼就好了。”
　　“母亲，你想太远了啊。”阳乃不由苦笑，语气却没有半分退让，“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等我决定好了会通知你的，你可以不用担心那么多。”
　　母亲一愣，眼睛旋即半眯而起，露出了饶有兴趣的微笑。
　　“啊拉，果然到了叛逆期了吗？”
　　阳乃毫无畏惧，以笑容还以笑容。
　　“都听话那么久了，让我叛逆一下不会怎样吧？”
　　“可以哟，容忍小孩子的任性，这点气度是合格的母亲应该具备的……啊，抱歉，作为小孩子的你应该不能理解吧？”
　　“毕竟人家还年轻嘛～”
　　每字每句宛如掀起了寒风，气温正不断地降低中。
　　两方脸上都带着嗜虐而残酷的笑容，目光都冰冷的像刀锋上的反光。
　　在这间和室中，一场属于母女的刀光剑影正徐徐展开。
　　——不过急着天空寺悠约会，雪之下阳乃很快就停下了对峙，和雪之下纱织道别。
　　“我有事要先走了，午饭前回来。”
　　“你的小男朋友在这里？”
　　“你猜～”
　　“……算了，记得准时。哪怕拒绝联姻，和结城家打好关系也没有任何坏处。”
　　雪之下纱织头疼似地摁着眉心，抬眸望向她时，脸上却有着柔和的笑容。
　　“加油吧，阳乃。”
　　转过身，雪之下阳乃自信且随意地摆了摆手。
　　“放心，好不容易才喜欢上某个人，当然要缠着他到最后啊！”
　　“嗯，很好的想法，不愧是我的女儿。”
　　“……”
　　拉开门，雪之下阳乃不由嘴角一抽。
　　——所以说，别什么事都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啊！
　　随后，这间和室的门被她用力关上。
　　过了一段时间，她轻轻拉开了商店街某间小茶馆的包厢门。
　　回过头，雪之下阳乃朝他笑着开口：
　　“要喝什么？还是偷偷喝点酒，怎么样？”
　　“我还没成年呢。”
　　“别管什么年龄了，陪姐姐醉一下嘛～”
　　白眼一翻，天空寺悠就当没听见，径自走进包厢内：
　　“给我来壶龙井。”

第七十九章 如果英雄在保护他人，又有谁能来保护英雄呢？
　　嘴上那么说，雪之下阳乃还是给他叫了一壶茶，不过不是龙井，而是职人茶匠泡的静冈茶。
　　入鼻清爽、入口却是浓厚的茶味，浓郁的覆香袅袅不绝，融合着淡淡的涩味，饮下后圆滑甘醇的口感盈满唇齿之间。
　　“好喝。”
　　“我的这杯也很好喝。”她点了一壶烧酒，晃了晃杯中的清澈酒液，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个，偷偷喝不会被发现的，真的不试试吗？”
　　“你就这么想灌醉我吗？”天空寺悠无奈摇头。
　　见她举起酒杯、也用茶杯回应了她。
　　喀，瓷器撞击的声音安静响起。
　　仰起线条优美、白皙盈润的脖颈，雪之下阳乃一口将清酒灌入喉中，雪色的双颊很快便浮起两抹红晕。
　　放下酒杯继续斟酒，她嘴角带着松软的笑意，撇了他一眼。
　　“灌不醉的。你也是，我也是。”
　　“……”
　　又开始不说人话了吗？
　　没有做出回应，天空寺悠默饮茶水，任由茶香驱散对面传来的酒味。
　　他像在盯着桌面发呆，其实只是在看着系统面板。
　　刚才梳头发，系统给了他「游戏（达人级）」和「灵光一闪（状态）」这两个永久性的奖励。
　　钱和一次性的就不说了，收获颇丰——估计是梳头发这个举动，在她心中真的是男友才能做的行为吧？
　　再加上她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
　　‘差不多了吗？’
　　天空寺悠闭上了眼，看不见茶水、也闻不到茶香，只能感觉心脏在微微下沉。
　　‘第一个任务，就到今天为止了？’
　　『百里寻妻』这举动，直接将雪之下阳乃破防、满足了她空虚的内心，让她对自己的男友身份，认同到不能再认同。
　　或者直白点说——
　　一旦雪之下阳乃喜欢上他，想让他成为真正的男友，任务就会宣告完成。
　　系统到现在还没提示，或许是因为，她没有亲口提出这个要求的关系吧？
　　心里猜想着，手中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茶杯。
　　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平静对上她从未离开自己脸上的目光。
　　“这里应该就能好好谈话了吧。那么，要继续说刚才的事情吗？”
　　酒杯放在唇边，雪之下阳乃停下了动作，似乎是在思考。
　　“……嘛，首先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天空寺悠专注地凝视着她，顺便喝了口茶：“什么事？”
　　“我们的事情被我妈发现了。”
　　“噗！”
　　咳咳咳……
　　天空寺悠第一次发现，原来把茶喷出来溅自己满脸这件事，并不是动画效果。
　　他接过雪之下阳乃忍着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又把四溅的茶水擦干净后，忍住尴尬，语气故作平淡地回答：
　　“怎么发现的？”
　　“我母亲很敏锐，她察觉到我最近的表现有点奇怪之后，就直接过来逼问我了……就算我不说，她也会因为好奇而去查你的事情，为了避免她来找你麻烦，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大致上都给跟她说了一遍。”
　　解释完，雪之下阳乃又补了一句：“舌吻的事说了，你全项全能，打爆拳击机的同时还能潜入庄园的事情没说。”
　　捏着下巴，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样啊，那还好……不对，好个毛线啊！？”他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直接跟你母亲说，我们两个舌吻了？”
　　“诶嘿嘿～”她缩起肩膀，吐了下舌头，非常做作又非常可爱地笑着，“没办法嘛，我母亲看得出我在说谎，所以当她问我我们做到了哪一步的时候，我当然只能老实回答呀～”
　　“你真是……”
　　单手扶着额头，天空寺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视线扫过她的脸颊。
　　酒醉般染上的自然红晕，没有被扇出来的指印……
　　他莫名松了口气：“你母亲没有责怪你？通常听到这种事，当家长的反应不是会很大吗？”
　　“责怪当然有，不过她是个很理性的人，只要能好好跟她沟通、把她说服，她会愿意去理解的。”
　　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睛逐渐弯成月牙、笑眯眯地凑向了天空寺悠：“你在担心我，怕我被我母亲打吗？”
　　“是有那么一点。”说完，天空寺悠冷酷地将她的脑袋推回对面，“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后，你母亲有说什么吗？”
　　见她现在还能笑嘻嘻地和自己聊天、一副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模样，天空寺悠也差不多能猜到她的回答了。
　　果不其然，雪之下阳乃双手撑起下巴，嘴角带着很甜的笑容，看着他说：
　　“说了喔。让我们正式交往，早点结婚。”
　　“我就知道……”天空寺悠叹了口气。
　　话音落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喝茶缓解紊乱的心情。
　　雪之下阳乃晃了晃小酒杯中的酒液，将其中的清酒一口喝干后，用力放在了桌上。
　　乓！
　　那声音惊醒了天空寺悠，让他不由跟着放下茶杯。
　　“老实说，不管是联姻还是应酬，我都很讨厌。”
　　双手撑在身后，雪之下阳乃仰头看向天花板的灯，张了张柔软的唇，呢喃出声。
　　愣了一下，天空寺悠姑且跟着她的话题：“毕竟你只是个大学生，如果没有家族企业的压力的话，现在可能在跟朋友们一起去KTV唱歌、新宿逛街什么的吧？责任带给你优渥的家境，却又剥夺了你的自由。”
　　“是啊，我就知道你懂。”
　　她笑笑，拿出长辈一样的口吻，语调故意沉了几分下来，缓缓道：“家族的责任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只要还姓雪之下……不，就算改了姓氏也没有。”
　　“只要这份血统还在，就会有无法避免的东西扛在肩上，要说能不能逃？当然可以！”
　　“有能力的话谁都能逃，而雪之下阳乃明显是有能力的，她随时都可以逃到谁也不认她的地方，用头脑和双手来换取既自由、也优渥的环境。 ”
　　雪之下阳乃叹了口气，语气不再故作老成，撇撇嘴，厌烦却无奈地道：“但我离开了，我的家人怎么办？我母亲、祖父辛苦经营的家庭企业谁来继承？我那个不成材、顽固、天真到爆的愚蠢妹妹吗？”
　　她哈地一声嗤笑，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尖锐。
　　“小雪乃是有能力。可等她将那份能力用在商场上，她大概也会变成我这样的『怪物』吧？”
　　“只会说谎、拿笑容和样貌当作武器，不论和谁接触、不论说什么话都要带着算计，永远无法跟人诚心交流的怪物……只要我有一个就够了。”
　　“她的话，就继续当自己的『冰之王女』去吧。谁让我最开始没逃呢？机会成本和沉默成本的计算方式，是个成年人都知道，我才不甘心就这样逃走呢。 ”
　　说到这里，雪之下阳乃忽然一顿，然后鼓起酡红的脸蛋，不满地瞪向了他。
　　“那边的，为什么你都不说话啊！”
　　天空寺悠又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我在听你发泄呢。发泄完了吗？”
　　“还没！”她恨恨不平地哼了一声，小酒杯一杯一杯饮下，一壶烧酒很快就被她喝完。
　　又叫了一壶，在酒送来之前，阳乃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再次开口：
　　“所以，你懂我想说什么了吗？”
　　“你很讨厌现在的生活，却又为了妹妹而无法拒绝？”
　　她顿时嫌弃似地抱住双臂：“这什么妹控级别的想法啊？”
　　天空寺悠悠闲喝茶，完全没有吐槽回去的打算。
　　雪之下阳乃自讨没趣地撇嘴，扇着发热的脸颊，语气懒散地说道：“很简单的道理啊……倘若英雄站在了该保护的人身后，那又有谁能够对抗怪人呢？ ”
　　“小雪乃还不成熟，先成熟起来的姐姐，自然得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没错，我就是英雄！”
　　她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举起拳头，一副下一刻就会变成光的模样。
　　无奈地抿起唇，天空寺悠将自己的杯子推给了她。
　　“前面才说不是妹控，后面就说是为了妹妹，你果然醉了啊。喝点茶解酒吧。”
　　“就说了，我不会醉。”
　　雪之下阳乃接过杯子，没有喝下，只是用唇瓣抿着他刚才碰过的杯缘。
　　醉意朦胧而又冷静如冰的双眼直视着他，脸蛋微微泛红、嘴角愉快扬起，但实际上却根本没在笑。
　　“话都说这么多了，我想聪明的小悠悠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那我就直接问啦。”
　　包厢内无比安静，就连脚尖不安地摩娑榻榻米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声说：“你愿意站在我身前吗？大英雄。”
　　【如果英雄在保护他人，又有谁能来保护英雄呢？】——隐约之间，雪之下阳乃似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这已经不再是暗示了，而几近咏叹、恸哭，试图抓住那根稻草的大声求救。
　　“……”
　　背脊挺直地坐在原地，天空寺悠嘴唇紧抿，沉默地凝视着雪之下阳乃。
　　在层层的成熟伪装之下，她也不过是如此单纯、脆弱，比一般人都更有少女心的女孩子而已。
　　做了几周的租借男友，他当然知道……知道这家伙，到了近乎告白的这一刻，依旧如此扭曲。
　　酒香渐不可闻。
　　天空寺悠抬起手，从她手中收回了自己的茶杯。
　　“回答先等等，可以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第八十章 从零开始的租借男友生活
　　天空寺悠没有醉，自然看得很清楚。
　　她一边说着『今天大家都要来说真心话』，一边拿酒精当作借口，又戴上了一层面具，
　　什么英雄、什么求救，全都是她为了勾起自己的同情心，才故意表现出来的弱小样子吧？
　　所以说她扭曲。
　　本该坦诚真心的时候，她却依旧选择了算计，选择了请君入瓮。
　　若要说那矛盾的模样，或是她处世之狡猾，这个人确实算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还是个钓鱼宗师。
　　雪之下阳乃的演技就算没有完美级，也绝对是达人级中的顶峰——套用网文的说法，大概是半步完美？
　　普通的高中小男生，或许真会因为心中那点男子气概和英雄情节而上了她的当，被她顺利地抱回家，过上白富美包养小奶狗的愉快生活。
　　这段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天空寺悠对〈雪之下阳乃〉有了足够的认识。
　　所谓的认识，并非知道她的出生年月日、知道她的身高体重、知道她喜欢或讨厌吃什么东西……
　　所谓的认识，是记住了这个人，在心中留了她一个位置；并且从此以后，很难再将她从脑海中忘记。
　　天空寺悠望着眼前的女性，不用说，她的样貌早已深深刻入眼中。
　　能忘掉吗？有系统在，她能。
　　而自己的话，面对这个戴上了无数面具，时而坚强、时而脆弱，总是愉快地笑着、总是自信又灵巧地走在自己身旁，狡猾得像只狐狸，撒娇时却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的女大学生。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忘掉啊？想都别想！
　　“轮到你的回合了吗？你想说什么。”
　　只是稍微讶异了一下，雪之下阳乃便收起了方才的所有表情，微微抿唇，稍显郑重地端坐在原位。
　　这或许是最终决战了吧？两个人都有这种想法。
　　天空寺悠却摇了摇头。
　　“酒杯给我。”
　　虽然不解，雪之下阳乃依旧将喝干的小酒杯递给了他。
　　新的酒壶恰巧送上。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天空寺悠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然后咂了咂嘴，忍不住皱起鼻子：
　　“果然喝不习惯啊。”
　　前世他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每天的行动都很规律，医生都说他很健康。
　　他的工作不需要喝酒应酬，根本不习惯将这种又苦又涩的液体灌入嘴中——记忆中的味道是这样的。
　　而现在，烧酒那仿佛黏在喉咙、为口腔和大脑带来刺激的感觉，他这个十七岁的身体就更不习惯了。
　　放下酒杯，天空寺悠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嗓音多了种沙哑的低沉感。
　　“阳乃，我的脸很红吗？”
　　阳乃乖巧点头：“开始红了喔。你应该是第一次喝酒吧？”
　　“算是吧，也不想有第二次了。”天空寺悠没有喝茶缓解，而是顶着逐渐发热的脸颊，和雪之下阳乃对上视线。
　　“要说的第一件事情——
　　我对你很有好感，要说喜欢也未尝不可，这点我们接吻的时候，你应该都能感觉得到。”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收紧，雪之下阳乃勉强笑着：“是啊，所以我才会说你入戏了。”
　　“这就是演技好的困扰啊。”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神情平静，“谎言说久了，到最后也就跟真话没什么两样了……只要没有人愿意拆穿它，那么迟早有一天，就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演技。”
　　雪之下阳乃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干，眼神缓缓冷了下来。
　　“你是想说，我不该这么急着拆穿我们之间的谎言？”
　　就像在责怪她不识时务、不懂得看时机一样，明明现在两人都确认了彼此对对方都有好感、他却说出这种甩锅一样的话，也难怪雪之下阳乃会生气。
　　“这就和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有关了。”
　　天空寺悠拿过酒杯，跟她较量般地又喝一杯下去，耳朵发热的感觉十分明显。
　　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要是我真的成为你的男朋友，你有可能会——”
　　失去记忆，再也记不得和我之间发生的事情。
　　这句话刚要出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脑，眼前出现了断片般的恍惚、杂音在耳边缭绕。
　　心脏仿佛被魔女之手捏紧了般，冷汗迅速浸湿了背后；系统面板隐约出现在眼角余光中，闪烁片刻便消失不见。
　　好似总算脱离了某种幻觉，他回过神来，发现雪之下阳乃正眼神发冷地看着自己。
　　“你是想说，我不该这么急着拆穿我们之间的谎言？”
　　“……”
　　天空寺悠沉默地低下了头。
　　手边没有酒杯，更没有第二杯满上的酒。
　　……啧，竟然会变成这样吗？
　　上次想对穹说的时候，因为只是有那个念头而已，系统就给个警告了事。
　　而这次，当他真的要豁出去、对雪之下阳乃说出和系统、和任务有关的事情时，系统就不再留手，直接用最高大上的方式堵住他的大嘴。
　　时间回溯说用就用，真不愧是系统大爷啊。
　　——不过这个情况，也算是早有预料吧？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再次拿过酒杯，一口喝下。
　　“这和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有关……”
　　因为某种原因，我们不再是租借恋人的话，会出现非常糟糕的事情。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瞬间，手中的酒杯便不由自主地落下。
　　一股疼痛自心脏袭来，天空寺悠猛地瞳孔一缩，仿佛眼前被阴影所掩盖，知觉迅速失去了讯号。
　　回过神来，雪之下阳乃依旧在看着自己，酒杯也还在她手上。
　　“你是想说……你怎么了？没事吧？”
　　“……”
　　天空寺悠低下头，紧咬着牙关没说话。
　　心脏就像被捏爆过一样，还带着残留的疼痛与惊颤；恐惧在脑海中留下了阴影，仿佛有魔女的神吟在耳边缭绕。(和谐)
　　他用完美级的演技盖住了自己的反应，却还是无法抑制身体本能性的轻颤。
　　——这就是把系统弄得太敏感的下场吗？
　　第三次有泄密的念头，就会直接被弄死、然后时间回溯？
　　真就从零开始的租借男友生活啊……
　　“喂，别不说话啊。才喝一小杯酒而已，不至于这样吧？”
　　没从他那边得到回答，微冷的眼神立刻变成担忧。
　　阳乃俯身凑了过来，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赶紧拿手帕擦掉了从他额角滑落的汗水，捧起他的脸颊仔细翻看。
　　“喝酒上头了吗？不对啊，脸色迅速发白、冷汗频出……是酒精过敏？”
　　她端详着他的脸色，眉头紧皱、神情焦急，很快就做出了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的决定。
　　天空寺悠按住了她的手，仰起脸，若无其事地露出微笑：“我不会醉，也没有酒精过敏……你别担心。”
　　阳乃却直接翻了个白眼，满脸鄙视地道：“听人说『别担心』，然后真的就不担心的人是笨蛋吧？你看我像是笨蛋吗？”
　　“不像。”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老实道，“好吧，我就是酒精过敏……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就乖乖喝你的茶吧，别再碰酒了。”
　　雪之下阳乃果断叫来服务生，让茶匠再泡一杯新的茶来，然后微咬起唇、轻声嘟嚷着：“还好我没真的让你喝酒，要不然现在得愧疚死啊……”
　　见她那面带庆幸的可爱模样，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出来，像是清风忽地吹散了心中的乌云。
　　某个决定迅速成型．心脏不再发疼，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阳乃，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希望你能听听。”
　　动作一顿，雪之下阳乃看着酒杯，漫不经心似地点头。
　　“行，我听着，你说吧。”
　　“这只是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天空寺悠轻轻吸了口气，神情认真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要我付钱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做租借恋人吗？”
　　摸着酒杯的手僵住，雪之下阳乃微张开嘴，愕然不解地望向了他。
　　在她面前，天空寺悠第一次笑得如此温柔而灿烂。
　　“请你相信，我最后一定会答应你的。”
　　“我会如你所说，去成为站在你面前的英雄——只是在我做好所有的准备之前，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改变。”
　　“期限是……”
　　……
　　…
　　于是说到底，天空寺悠和普通的高中生，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看透谎言，却依旧被谎言所欺骗；
　　知道真相，却心存侥幸、不愿去面对太过残酷的真相。
　　至少现在，他仍无法成为像雪之下阳乃那样的大人。

第八十一章 空谷传来回音
　　【四季度假庄园】，大门外。
　　阳光依旧灿烂，清凉的空气被山风卷起，徐徐吹动着散乱的黑发。
　　天空寺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早就回到了那栋小楼、和父母接着享用午餐的女青年道别。
　　不过要说的话早就说完了，他也只是默默地收回视线，嘴角抿起清淡的笑容，跨入事先叫来的出租车。
　　“麻烦轻井泽站。”
　　引擎声细微，震动几不可查，是辆好车。
　　靠在柔软的皮椅上，天空寺悠望向窗外缓慢倒退的风景，思绪也在脑海中缓慢盘旋。
　　——租借男友是个好工作。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想法产生了转变，最近甚至开始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以金钱为开端，正大光明地去和他人亲密接触，不用负起任何责任——因为双方都知道，再好听的甜言蜜语、再温柔的视线，都只是一闪而逝的花火，没过多久便会归于沉寂。
　　所以能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能毫无负担地拥吻于她，那样的感觉既轻松又令人着迷。
　　水原千鹤曾经说过，她做这份工作的原因，第一是挣钱，第二是想站着把钱挣了。
　　租借女友出租的心而非身体，想带来的是心灵上的抚慰、而非肉体上的宣泄。
　　她想成为能保护伤口的创可贴之类的存在，想为他们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离开残酷而艰难的现实，笑得足够开心。
　　——哪怕是个谎言，也要让它成为最美丽的谎言。
　　那么，他呢？
　　“轻井泽站到了。”司机说。
　　付了一笔不斐的车费，天空寺悠买好车票，坐上了正好入站的新干线列车。
　　窗外的景色再次飞速流逝，他单手撑起脑袋，默默凝视着那片看上去宁静不动，却又隐约有些变化的悠远苍穹。
　　反正闲得无事，那就再问一次吧：
　　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从最开始只打算表面上演好男友的身份，只把雪之下阳乃当作单纯的矿脉进行挖矿；到现在即使扭曲、即使离奇，也要跨越一百多公里过来，将这份租借关系延续下去呢？
　　很明显，回答只有一个——
　　不只是雪之下阳乃，他也入戏了，彻底沉浸在了这场虚假的恋爱之中。
　　专业的演员都会因为过于入戏而产生心理问题，比如饰演精神病的会越来越疯狂，演杀人魔的会产生出杀人冲动，演精神病的杀人魔更不用说……演技越好的就越是如此。
　　毕竟成为那个角色，本就是「演技」最完美的表达方式。
　　正因如此，这些演员都会定时去看心理医生，强迫自己出戏——借他人之手，分清楚演戏和现实的差别。
　　往小了说，戏剧杀青却爱上了彼此的男女主角，更是数不胜数。
　　而他虽然有着完美级的演技，却没有完美级的心理医生、也没有人喊着让他回归现实——那个狗系统总是沉默，约会的时候其实很常会忘记它。
　　对天空寺悠来说，和雪之下阳乃交往的这段时间，每一次的悸动、每一次的喜悦，都是清晰无比、难以否定的现实。
　　他会因为她不甘心的表情而得意，也会因为她露出的黯淡表情而沉默；会因为她绽放出的笑容而感到开心，也会因为她耍小孩子脾气而觉得无奈。
　　哪怕回到了家，雪之下阳乃也没有从他的人生中脱离。
　　所以，水原千鹤的认知是错误的——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租借男友。
　　『东京站到了、东京站到了……』
　　电车广播蓦地响起，恍然回过神．天空寺悠起身离开了新干线。
　　换车途中，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弧度不由上扬。
　　两人分开前，雪之下阳乃是这么说的：
　　“虽然我们的关系维持现在不变，不过我不会再随便亲你了喔……要亲的话，必须由你这边主动。”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天空寺悠忍不住感慨。
　　因为这次是自己主动『续约』，她便自认占了上风，开始慢慢对他提出了要求、一副准备吃定他的模样。
　　而所谓的恋爱，就是先低头的那一方败北——虽然天空寺悠不认为自己真的输了，但他并不讨厌雪之下阳乃的小心机，也不讨厌这样互相算计的恋爱关系。
　　或者说，挺喜欢的。
　　和她一样，天空寺悠也不小心喜欢上了自己的租借恋人——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回来了。”
　　下了车站、回到了家，时间是下午两点。
　　穹在房间里玩电脑没有出来迎接，走廊微亮，屋内弥漫着披萨的香味。
　　天空寺悠先是上楼回房放东西，然后拿着衣服进到浴室，准备洗掉今天一天的奔波疲惫。
　　「焕然一新」能让他不染尘埃，但洗澡、泡澡的最大意义，还是在于独自一人时的思考，让自己像随着热水而化开一般，彻底地放松下来。
　　随便洗完了头发和身体，他仰躺在浴缸内，看着热水慢慢地没过大腿，思绪也随着白烟蒸腾上升。
　　“哈……”
　　睁眼呆了半晌，天空寺悠不自觉叹出一口气来。
　　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察觉，自己喜欢上某个人的那个瞬间呢？
　　有些人是在前桌的女同学递来试卷，回头对视间朝自己笑了一下的时候。
　　有些人则是在团体活动中独处，她突然凑了过来、热情地在那边说着不懂的话，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寂寞的时候。
　　而他的话……
　　大概是在今天早上，乘坐着新干线、看着窗外风景时，满脑子都在想像着她会露出怎样笑容的时候吧？
　　“还以为我的青春期早就过了，没想到现在才来啊。”
　　天空寺悠自嘲似地笑了笑，然后关上热水，让自己向下沉沦、耳边都是水波搅动的声音。
　　直到憋不住气了，他才猛地仰起身，深呼吸平静下来，让自己的表情不再那么矫情、纠结。
　　“如果没有系统的话……”
　　水珠从发丝间滴落，天空寺悠垂着脑袋，过了良久，才用低哑的嗓音开口：
　　“当然可以，我会站到你的面前，去成为符合你心中标准的英雄……你的笑容，我还想多看看啊。”
　　浴室响起回音，只是无人听闻。
　　一旦她听见了这个回答，根据系统所言，两人的关系将到此为止，她的记忆会被修正。
　　由系统带来的相遇，也会由系统亲自完结——没错，这很合理。
　　“真是去你○的合理。”
　　嘴里嚼着咒骂，天空寺悠起身离开浴室，没用系统给的状态，擦擦身子换上了新衣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拍了拍脸颊，换上一张无奈的微笑。
　　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雪之下阳乃发了一条消息：
　　『亲爱的，明天去约会吗？我请客。』
　　『呜哇，好肉麻！你不是我那个高冷又抖S的小悠悠，你是谁！？』
　　『想当个抖M就早点说，我明天就去买道具满足你。』
　　『小悠悠真H～』
　　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天空寺悠收起手机。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拖延结束期限，继续和雪之下阳乃以租借恋人的身份相处，
　　苟延残喘就苟延残喘吧——要是这个谎言能一直持续下去，那就与真实无异了，不是吗？
　　下一个目标是谁，他没兴趣；任务什么时候会不小心完成，他也不在意。
　　从现在开始，天空寺悠只想尽全力，不留后悔地——
　　和雪之下阳乃，谈场恋爱。
　　……
　　…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离开了房间，敲了敲春日野穹的房门。
　　“穹，有空吗？”
　　很快，房内传来了她慵懒清脆的嗓音：“有空，什么事？”
　　“你上次说，哪天哥哥交了女朋友，一定要告诉你对吧？”
　　“是这样没错……”
　　像被扼住了纤细的喉咙，女孩倏地沉默下来。
　　旋即，房内猛然响起了杂乱的碰撞声，房门被砰地打开。
　　白色连衣裙恍若莲花绽放，娇小的银发少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向了他：
　　“悠，你该不会！？”
　　兄妹俩在门前对视着。
　　不自觉地，天空寺悠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和某人很像、专门拿来逗妹妹的坏笑。
　　“撒，你觉得呢？”

第八十二章 有一说一，妹妹比女朋友重要得多了
　　不过到了最后，这场家庭会议还是没有展开。
　　他先以“只是在打工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关系不错的女生，有可能的话就会发展成那种关系”做铺垫，姑且安抚好感觉想把他硬拖进房间里办事的穹后，再转头给雪之下阳乃发了讯息，问要不要把她正式介绍给自己妹妹。
　　这件事以前两人也讨论过，雪之下阳乃的意愿非常明显，他本以为她应该不会拒绝的才对。
　　却没想到，雪之下阳乃是这么敷衍他的：
　　“以后再说吧，人家还没做好准备呢～”
　　天空寺悠就觉得很奇怪——这家伙，上次还为了不想把她介绍给穹的事情而生气乱飙车，现在却说没做好准备？
　　而且之前不是也说好了，要以『打工的朋友』身份过来探望雪浓的吗？
　　明明关系比那时更进了一步，怎么态度却完全相反……难不成害羞了？
　　怎么可能啊……
　　虽然疑惑，但雪之下阳乃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也只能收起『从现在开始所有事情都认真对待』的心思，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到一旁。
　　晚餐时间。
　　碗筷放在桌上没有动作，春日野穹无视了料理的香味，只是目光微寒地盯着刚入座的天空寺悠。
　　灰斑小猫慢慢走到了饲料盆前，把盆子向前推了一段距离，然后像吃着爆米花看电影一样，仰起脑袋，边吃着饲料边望着那两人。
　　“悠，下午说的那件事，我希望你说得更详细一点。”
　　她的语气非常认真，一副你不说我就不吃饭的模样。
　　天空寺悠早有预料，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说的地方，就是打工时不小心和老板看对眼了……收起你的眼神，老板是个富婆美少女，比我大不了多少。”
　　穹垂下脑袋，握紧小拳头，声音悲怆：“悠，我们家的经济情况，已经差到了需要你去让人家包养的地步吗……”
　　天空寺悠差点没一脸栽进西红柿炒蛋里。
　　“不是包养……好吧虽然有点像，但我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我也是在用自己的本事赚钱工作的好吗？”
　　“牛郎也有自己的本事啊。油管的影片都有说，只有长相的人可当不成赚钱的牛郎。”
　　“我不想跟你辩论这个，总而言之，你哥哥我只是想谈恋爱而已！”
　　穹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地怒瞪着他：“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小时候明明说了长大要娶我这种话，现在在外面看多了花花世界，却打算弃我于不顾，把我打入冷宫是吗？！”
　　“我才没说过那种话！而且你看兄控动漫就算了，不要去看那些狗血的宫廷连续剧啊！”
　　穹完全不理会他的吐槽，环起只有一点点的胸，冷眼俯视着还坐在椅子上的他。
　　“总而言之，告诉我她的情报。她叫什么名字、几岁、胸有多大，你们的关系进展到什么地步，未来又有什么打算……那个人知道你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里面是不是有个私心特别大的问题……算了。”
　　天空寺悠抚额叹息，摆摆手让她坐下来，然后端起碗筷：“你不用那么着急，虽然我这方是有那个意愿，不过对面的态度突然有点奇怪……”
　　“等真的定下来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现在先吃饭，好吗？”
　　穹眨了眨眼，带着讶异、期盼地问：“所以，你现在只是单恋？”
　　天空寺悠果断回答：“两情相悦，就是在见家长这问题上出现了分歧而已。”
　　“啧，是吗。”不爽地咋舌，春日野穹回到了位置上，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有关感情的问题全都建议分手，反正你还有我，根本没必要去外面交女朋友，还有可能受到情伤呢。”
　　“哪有妹妹二话不说就唱衰哥哥的恋爱的？”天空寺悠没好气地给她夹了几根青椒过去，立刻就被丢了回来。
　　“而且你以前不也说过吗？我交女朋友要跟你说，还要经过你的认可——我都还没交就提前告诉你了，你怎么还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穹泄愤似地扒了几口饭，然后从下方掏出一罐可乐，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天空寺悠看了直皱眉——可乐竟然能配饭，她的味觉是坏掉了吧？
　　随后，还没等他把可乐抢过来，穹就先将罐子放进了双腿间，压着裙子紧紧夹住。
　　在天空寺悠无奈收回手，想要教训她几句的时候，穹忽然低下了脑袋，银色的发丝遮掩出阴沉的影子。
　　她语气低沉，缓缓开口：
　　“悠，我不希望你交女朋友，也不想要有别的女人进到我们家来。”
　　“……我知道。”天空寺悠轻声叹道。
　　“我之前都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想让我放弃、不要再对你那么执着。所以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不怎么在意……”
　　“但你下午对我说那件事的表情，是我第一次看见的。”
　　她咬着唇，声音中带着颤抖，像被雨淋湿了全身：“原来你真的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会露出那种表情啊……”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你，因为你未曾真正喜欢过我。
　　对一名对着哥哥怀有小小恋心的少女来说，这样的打击无比沉重，几乎让她试图逃离这里、逃离他的身边，躲到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地方，独自去舔拭伤口。
　　穹没有真的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因为悠还没有真的交女朋友，二是因为……
　　他将手掌放到了自己的头上，轻轻抚摸了起来。
　　“对我来说，穹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悠没有反驳他说的那些话，天空寺只是看着她怯怯抬起来的双眼，微笑道：“所以，我不会爱上一个想让我离开自己家人的女生。哪怕真的交了女朋友，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
　　“我们之间可不是能用喜欢或不喜欢来界定的关系。”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感到寂寞——最近有了雪浓，未来还会介绍女朋友、乃至嫂子给你认识，结婚后又有侄子侄女可以陪你玩。”
　　“就算你永远都是个家里蹲，你的世界也永远不会只有你一人，知道了吗？”
　　春日野穹和雪之下阳乃不一样，总是给他一种强烈的纤细印象。
　　当然，不是说阳乃并不纤细，只是性质和方向性不同而已——她就像玻璃工艺品般轻巧而易碎，如果碎了的话，碎片就会伤害到所有接触的事物。
　　而穹则伴随着一碰就会消失的虚幻，若是自己转头离开、不再望向她，在最后一次的任性结束后，她就会自己找个地方慢慢消失，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所以，天空寺悠才会这么不厌其烦地安慰着她，哪怕相同场景发生过无数遍，他也会这么告诉春日野穹：
　　“对一名妹控来说，妹妹比女朋友重要得多了。选项永远只有妹妹，还有我全都要这两样。”
　　“……”
　　春日野穹默默和他对视着，良久，眼底的晶莹缓缓弯成了两抹月牙，明亮且可爱照向了他。
　　“类似的话，你真的说了很多遍呢。”
　　“是啊。”
　　“真是抱歉啊，人家就是这么麻烦的妹妹。”
　　“越麻烦越可爱嘛。要我说几遍都没问题喔？”
　　“包括妹控这句话？竟然早就打定主意要对妹妹下手，还如此坚定不改，真不愧是我的悠。”
　　“噗……等等，别随便曲解我的意思啊！”
　　仰起纤细精巧的下巴，银发少女哼哼两声，完全不顾他的抗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以悠是准备开后宫吗？要找能同意和妹妹一起跟你结婚的女朋友，难度似乎有点大呢。”
　　“这不是当然的吗？！”
　　“不过她们不同意的话，最后获胜的还是我吧？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春日野穹重新端起碗筷，游刃有余地朝他挑眉，做挑衅状：“想什么时候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我都可以喔？只是我不保证，她在见到我之后你们会不会分手而已。”
　　“你想对我的女朋友做什么啊……”
　　半凉的饭菜放在身前，天空寺悠摁着眉心，头有点疼。
　　不过想想，要是让雪之下阳乃真的和穹碰面……天天窝在家里、没有和外人说过多少话的穹，绝对会被那个魔女小姐（兼扭曲妹控）玩弄在手掌心吧？
　　看着穹似乎在畅想着打倒未来嫂子、成为一家之母的未来，脸上隐约露出了得意轻快之色的模样。
　　天空寺悠藏起眼中的怜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地开始吃起晚饭。
　　△
　　晚饭结束，回到房间。
　　他打开系统，看着被清空的一次性技能、状态栏，撇了撇嘴。
　　“竟然还有惩罚吗……这系统到底有多不想让我将它的存在说出去啊。”
　　不过钱、永久性的技能倒是没收回去，顶多就是暂时不能合成赌人品了。
　　“小气的狗系统。”自认为欧洲人的天空寺悠切了一声，然后往下翻了翻系统面板。
　　离开庄园之前，雪之下阳乃还给了他一个永久性状态。
　　“「伤停时间」？这什么鬼。 ”
　　不由皱起了眉，天空寺悠闭上眼，试图感应出这个状态的大致说明。
　　只是半晌过后，他却一脸古怪地睁开眼睛，念出系统在冥冥之中告诉他的答案：
　　“「目前无法使用，请宿主等待时机」……”
　　这狗系统，你怎么不干脆告诉我权限不足，请赶紧攻略女主角进行权限解锁啊？

第八十三章 大雪终有停下的一天，哪怕阳光尚未探出云头
　　为了这个神神秘秘的状态，天空寺悠还特地查了伤停时间的意思。
　　在一场足球比赛中，无论是犯规还是球员受伤下场治疗，裁判都不会停止计时，而是将这些死球时间累计起来，并在当前半场常规时间耗尽时进行补足——这个期间就被称为「伤停补时」。
　　本意还算好懂，但要是变成了和「焕然一新」、「肌肉操控」差不多的状态技能……没有系统说明，没办法亲自试验，天空寺悠还真不知道这能做到什么事。
　　“算了，反正系统也不让用，先当它不存在吧。”
　　无奈地做下这个决定，天空寺悠关闭面板，拿起手机翻了翻聊天纪录。
　　原本打工的咖啡厅差不多快整修好了，发来讯息问开学后的排班计划，他在想要不要提出辞呈。
　　毕竟雪之下阳乃给得实在太多了，他已经不用再靠打工储蓄，拿这笔钱还有打工空出来的时间，去做更有价值、更赚钱的事情不是更香吗？
　　打工仔是无法做出头的，除非他能拿到咖啡师执照、去参加世界咖啡师大赛。
　　而当初要自己的联络方式、说想跟他请教演技问题的水原千鹤，除了当初发一张贴图过来打招呼外，并没有再主动联络过自己。
　　家庭聚餐结束，结城浩一郎也发来了讯息。
　　先将雪之下家在午饭过后，明显消极起来的联姻态度告诉了他．并暗自表达出庆幸与恭贺之意；接着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有超能力、或者替身能力是否跟消除存在感有关之类的问题，让人看了就很不想回复。
　　最后是雪之下阳乃。
　　两人约好了明天见面的计划之后，对话就停留在各自道晚安的消息上，并没有因为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而变得特别亲热。
　　“也是，毕竟心态有所转变的是我这边，她可能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吧？”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今天发生的事件，以她那边的角度总结下来应该是这样：
　　被迫去参加家族聚餐→想看见租借男友，所以发了讯息给他→租借男友真的来了，哇好开心→和母亲谈话之后，确定想跟他弄假成真→两人调了下情，跟他提起这件事时，他却一脸不愿→在包厢内详谈，他明明说喜欢自己、也愿意弄假成真，却说想再拖一段时间，在那为止继续做我们的租借恋人。
　　“唔……”
　　站在她的角度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天空寺悠也认为自己挺莫名其妙的，还有点人渣的感觉。
　　在顾虑着什么不说清楚，可以交往却又不干不脆，简直就跟吊着她玩一样；也难怪在分开之后，她的态度会变得这么不冷不热。
　　“但我是真的不好解释啊……”
　　苦恼地抓了抓头，真把雪之下阳乃当成女友看待之后，天空寺悠就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得笨拙了起来，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灵活应对各种情况，太过在意和她有关的所有事情。
　　果然恋爱就是个DEBUFF吗？
　　会降低人智商、让人变成小孩子——雪之下阳乃中招了，他似乎也没逃过。
　　想得烦了，天空寺悠干脆不再多想，起身开始日常的读书、锻炼，然后用「焕然一新」排干身上的汗水。
　　躺在床上滑着手机，他查了送礼的禁忌，发现果然不能把梳子送人当礼物——因为梳子的日文读音〈Kushi〉有着『残酷』、『死亡』的含意，送给别人的话，很容易被认作是『想让你受尽苦难而死亡』的潜台词。
　　也真亏雪之下阳乃收到礼物的那瞬间，并没有一巴掌甩过来，而是迅速了解他根本不懂送礼习俗、只是看到了什么送什么而已，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收了下来……
　　明天得道歉才行。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关掉了查询介面，边规划着明天的约会行程，边等睡意涌上意识。
　　不多时，房内最后一盏灯熄灭，和窗外黯淡的夜色融为一体。
　　星月无光，八月初的晚风吹动着窗帘，竟有种阴森的感觉。
　　而他在梦里，却难得笑得轻松、安心，并且满足。
　　△
　　8/5，周一。
　　同样的上车地点，同样的红砖墙与涂鸦，同样关系不变的两人。
　　没有见面炽烈的拥吻，只是随和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后，便由雪之下大小姐驱车前往市区的滑雪场。
　　夏天要滑雪也只能来这了，除非去爬富士山。
　　车内聊了不少事情，包括穹对女友的反应、送梳子的道歉，还谈到了结城浩一郎的妹妹，据说长得非常漂亮，为人温和有礼、安静乖巧，是个拿去政治联姻的好苗子。
　　说着说着，室内滑雪场也就到了。
　　和外头酷暑的炎热不同，光是柜台购票处就清凉地令人不由浑身一震，能感觉得到从场内传来阵阵寒意。
　　情侣票有优惠，两人便手挽着手进去，换上租来的滑雪服和雪鞋后，快步闯入冷如寒冬的滑雪场内，像小孩子一样玩起雪来。
　　首先是互扔雪球——
　　雪之下阳乃扔了几颗之后，发现他不只百发百中、走位还跟鬼一样风骚，便直接抱头蹲防、主动宣布停战。
　　然后边拍着身上、头发到处都有的白色雪花，边痛骂着天空寺悠：
　　“像你这样会对女孩子狂扔雪球、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家伙，能交到女朋友绝对是一个奇迹！……啊，可恶，雪都渗进了内衣里了啊。”
　　天空寺悠只能讪笑着，老实低头认错。
　　再来是堆雪人——
　　滑雪场的雪和自然雪还是有些差别的，最多只能堆出皮球大小的雪人，再大就必须要带专业的工具过来。
　　两人花了半小时，堆出了一对肩并着肩、看似恩爱的雪人情侣，然后笑容满面地跟它们合了张照。
　　在考虑要怎么将这两个好不容易堆出来的作品带回家时，几名小孩子打闹着经过，让雪人情侣原地爆散、自然下葬。
　　“算了、算了。一群小孩子而已，别因为他们扫兴了。”
　　顺带一提，朝着小孩子露出恐怖笑容，捋起袖子准备复仇回来的人是天空寺悠。
　　雪之下阳乃负责拉住他、让他冷静下来，别真的因为一对小雪人而去给自己找麻烦。
　　情侣还能一起体验坐式滑雪——一块滑雪板坐着向下滑的那种。
　　她坐前面、天空寺悠坐后面，双腿跨在她身侧，双手环住她线条优美、紧实纤细的腰身，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吹着她耳畔的发丝。
　　调着坐姿时，她忽然惊奇地说：“咦？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顶到我了呢。”
　　天空寺悠神色淡定地回：“少骗人了。这么厚的滑雪服，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不依不饶地笑着：“所以，你是真的石更了？”
　　天空寺悠不甘示弱：“才没那么容易呢。反而是你，耳朵挺红的喔？原来这里是你的敏感点啊。”
　　两人就在说着悄悄话的途中，一路顺着雪坡滑了下去，运动能力极佳的他们当然不可能受伤，最后平稳地停了下来。
　　天空寺悠还得到了个「滑雪（熟练级）」技能，不过更大的滑雪坡正在维修，没办法体验站立滑雪，只能坐着雪板从上往下滑而已，很快就玩腻了。
　　正好这时，天上落下了人工雪花。
　　白色棉絮在风扇的控制下盘旋于空，宛若踏入了雪絮纷飞的雪国一般，游客们不由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仰着脸庞，沉醉在雪花落下的雨幕之间。
　　天空寺悠在照了几张相片之后，也和其他人一样站直身子，任由雪花飘在自己脸上，融化成清凉的水滴。
　　“呐，小悠悠。”
　　女友的轻声呼唤在身旁响起。
　　天空寺悠转头望去，笑得温柔：“怎么了吗？”
　　她脸蛋微红，同样笑得既真诚又开心：“在这么有意境的地方，我们来抱一个，当作纪念吧！”
　　“诶？”天空寺悠一愣，刚察觉到某些不对，雪之下阳乃就双手大张，原地小跳抱了上来。
　　“嘿！”
　　“等等，很危险……”
　　他赶紧抱住了她的后背，撑住身体的重心，任由她的双臂在自己的颈后交叉。
　　话还没说完，却听她阴险的声音传入耳畔——
　　“上当了啊，小悠悠。”
　　“什么？！”
　　天空寺悠瞬间瞪大了眼，然后僵硬在原地，面色逐渐发白。
　　因为下一刻，雪之下阳乃就将手中的雪团塞进他的滑雪服中，还用力搓了两下。
　　“抱歉，我可没有被欺负还不还手的习惯呀～”
　　身手矫健地退出了他的怀抱，雪之下阳乃愉悦地欣赏着他上窜下跳、边打着哆嗦边把雪抖出衣服的模样。
　　然后迅速转身，笑嘻嘻的样子就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明显准备开溜：
　　“我去趟厕所，你别追来喔～”
　　“雪！之！下！阳！乃！你给我站住！”
　　见她带着既灿烂又调皮的笑容脱离战场，天空寺悠冷得浑身发抖，又气又笑地咬着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气抖冷的美男子。
　　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他决定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要在车上用熟练级的吻技和口技教她做人！
　　……
　　…
　　总而言之。
　　在天空寺悠心态产生转变的第一天，他们度过了一场非常愉快的约会。
　　而他也认为，至少在一切都将结束的那天来临为止，他们都能像这样、和普通的情侣差不多，一同经历无数个充满幸福和温馨的日常恋爱喜剧。
　　这是天空寺悠的初恋，所以他格外珍惜。
　　正因为格外珍惜，所以他总是忽视着，更加重要的那件事情——
　　时间并未因为突然有了意义而慢下脚步。
　　就这样，两周过后。

非常简单的悬赏
　　刺猬猫昨天出BUG，各位读者的月票不知道有没有破百呢？
　　还好我之前就说不开月票悬赏了，呼～（拍拍健壮的胸口
　　推荐票、月票这些东西在新书期非常有用，可以增加上榜率、作者也可能拿得到月票榜的奖励——恋在学后那本书我就拿过，不过这本同期大佬太多，争不过就不打算争了。
　　就算这样，还是希望读者能随手投票鼓励一下作者，毕竟看后台票太少，很容易怀疑自己是不是写得太烂，让你们反感到不想投票了。
　　所以这次的悬赏，我只打算开刀片和打赏这两样。
　　规则和上次的悬赏是一样的：
　　一百刀片一更。
　　万赏一更。
　　黄金宝箱十更，白银五更——虽然不会有这种东西，但姑且还是说一下，皆大欢喜作者才能拿到钱，所以要投麻烦皆大欢喜谢谢。
　　时间持续七天，无上限，我预估大概十更而已，已经没什么好害怕了。
　　再然后，第一卷也要结束了，如果各位踊跃参与悬赏的话，或许能看见一天直接把这卷完结的情况出现，不用提心吊胆地等着下一章。
　　作者的人品上架当天也看见了，所以放心打赏、放心投，我要是写不出来我第一个饶不过我自己。
　　我可以保证，第一卷结尾是最精采、最震撼人心的部分，一口气看下来绝对会超爽的喔！
　　就由各位来决定，作者会不会再次成为一个码字姬，为了还债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从早上五点码到凌晨三点吧！

第八十四章 直至乌云将阳光笼罩
　　8/19，依旧是夏天。
　　天空寺悠关上家门，外头已是薄暮。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今天又去约会了，是吗？”
　　玄关处，春日野穹早已等候多时，满脸的不快之色。
　　旁边的灰斑小猫学着她的动作，睁大猫瞳、故作严肃地一起地盯着他。
　　“工作、工作，别那么敏感。”天空寺悠讨好似地笑着，从手中的袋子掏出一只海豚布偶，“来，礼物。”
　　“你们的工作是去水族馆勘查？”春日野穹皱起小鼻子，虽然语气不悦，双手却很老实地接过了布偶，抱在胸前。
　　“我看你们是假公济私，真是一群肮脏的大人！”
　　“工作的同时顺便约会，那叫妥善的时间管理……嘛，穹你是不会懂的啦。”
　　脸上洋溢着笑容，天空寺悠摆了摆手，脱下鞋子就要从旁经过。
　　银牙咬起，春日野穹忿忿不平地踢向他的小腿骨：“谁不懂了，我懂的比你还多！快去做饭！”
　　然后天空寺悠半点事都没有，她却面色发绿地抱着脚丫，蹦蹦跳跳地进了客厅。
　　“真是……”
　　天空寺悠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两周的约会下来，系统奖励的身体素质逐渐积累到了明显的地步——他曾拿木制球棒敲过自己的手脚，只要把肌肉绷紧，碎的会是木头那边，而他连个瘀青都不会有。
　　皮肤、肌肉、骨骼，乃至于内脏，都有种相较以往更加强劲的感觉……不知为何，天空寺悠总感觉系统在潜移默化地让他成为超人。
　　难不成系统其实是世界末日的应对钥匙，以后需要靠自己来拯救世界？
　　将这个不知所谓的猜测扔到一旁，天空寺悠把东西放回房间后，便下楼开始做起今天的晚餐。
　　“悠，为什么我每次都没从你身上闻到那个女人的味道？难道你们出门都维持着社交距离吗？”
　　听见穹的问题，他随口回答：“我回来之前都会把身体弄干净，你当然闻不到。”
　　“……去酒店弄的？”
　　“在家门口！真是，你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没好气地说着，天空寺悠把菜端了出去，“还有，你不喜欢有别人的味道进到我们家吧？那在我把她介绍给你之前，我都会将味道清理干净再进家门的。”
　　“嗯，做得很好。今天就不生你气了。”穹满意点头，小脸上总算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两人开始动筷，不过春日野穹吃着吃着，发现对面兄长的动作有些奇怪。
　　他没有专心在那些美味的料理中，而是一手夹着饭菜，另一只手点着屏幕，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隐约泛起了笑容。
　　“悠。”
　　动作一顿，从手机上抬起视线，天空寺悠疑惑地望了过来。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
　　捏紧手中的筷子，春日野穹挤出和善的笑容，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道：“吃饭就吃饭，别分心去做其他事情，可．以．吗？”
　　听出了她话语中【你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滚回房间吃薯片去】的威胁，天空寺悠只能老实点头：“当然可以。”
　　然后低头，当着她的面，发了个『我妹妹生气了，晚点聊』的讯息给雪之下阳乃。
　　“嘶……呼……”
　　闭上眼，春日野穹努力做着深呼吸，小胸脯都快被气大了，这才缓缓冷静了下来。
　　“晚一点，陪我玩游戏。”
　　她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
　　天空寺悠耸耸肩，没说什么。
　　或许是感觉自己总是放在她身上的心力、渐渐转移到了别的女人那里，她变得比平常更黏人，也更任性了些。
　　上次也是这样，自己刚约会回来还没休息多久，穹就拿着PFP冲进房间里，逼着自己跟她一起玩魔兽猎人，不同意就是违反了之前跟她说的那些约定。
　　她都说到这地步了，天空寺悠也不好拒绝——只要别在妹妹的房间用妹妹的电脑玩对妹妹耍流氓的游戏，能跟妹妹一起享受家人相处的温馨时光，他反而还挺乐意的。
　　气氛总算恢复平和，吃完饭、洗完碗，在穹的房间玩了一小时的魔兽猎人，天空寺悠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哼，那你就回去吧，继续去跟你的小女朋友卿卿我我！反正再怎么样都不会离开你，妹妹什么的就放在一旁不用管了！”
　　白嫩的双颊高高鼓起，穹扭开脸，故作冷淡地不去看他。
　　天空寺悠知道她只是在说气话，和往常一样随口安慰几句之后，关上房门离开了她的房间。
　　空气陷入安静，沉闷。
　　深吸了口气，春日野穹将PFP随手扔在床上，站起身，看向镜中纤细而可爱的自己。
　　“两周已过……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目光倏地坚定，她微咬着粉嫩的唇瓣，将总是穿着的白色连衣裙褪下，让奶白娇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今天的春日野穹，打算要稍微大胆一点！
　　△
　　天空寺悠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雪之下阳乃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慵懒成熟的嗓音传入耳里，令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嗓音轻快：
　　“现在可以聊天吗？”
　　“可以啊～我在边喝酒边看电视呢。”
　　确实能隐约听到综艺节目的嘈杂声音。
　　天空寺悠无奈一笑，早就不打算劝她少喝酒了，便接着说：“水族馆也去过了，你下次想去哪里？”
　　“唔，我想想啊～”她仿佛带着醉意的嗓音很是迷人，天空寺悠扯了扯自己的裤头，走到阳台处吹风冷静冷茎。
　　“对了，去游乐园怎么样？”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兴致高昂地提出意见，“就去迪斯尼吧！你送我的那个布偶，我妹妹很喜欢，所以我打算多放几个在车上，最好把限定、特典、最新款之类的周边全都买齐，天天拍照馋死她！”
　　说完，阳乃又得意地坏笑几声：“哼哼哼～虽然小雪乃有迪斯尼的年间通票，不过她的零用钱有限，根本没办法把潘先生的周边全都收齐……哎呀，我已经开始期待她那张忌妒我的表情了！”
　　“你这家伙不只性格恶劣，还是扭曲妹控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摇头感慨，并为雪之下雪乃同学献上了默哀。
　　很快，他就将话题扯回了正轨上：“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去订票，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24号……不，票我来负责吧。”她忽然话锋一转，这么说着，“应该可以从小雪乃那边弄到几张票，就不麻烦你了。”
　　“行。”
　　“呐，小悠悠……”她顿了顿，轻声开口问，“游乐园，你很期待吗？”
　　天空寺悠不懂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当然期待啊。今天去水族馆，我也从上次去动物园回来后期待到今天早上。没有一次不期待的。”
　　“是吗。”雪之下阳乃仿佛在叹息，又仿佛在笑，“那就好，我也很期待呢。”
　　天空寺悠笑道：“祝约会愉快？”
　　“祝约会愉快。我先挂了……再见。”
　　“嗯，拜拜。”
　　通话结束，她发来一条晚安讯息，天空寺悠也迅速回复。
　　不过看着聊天纪录，他脸上本来轻松愉快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眉间难以释怀地皱起。
　　“应该是错觉吧……”
　　回想起雪之下阳乃刚才的语气，他莫名有种心里发堵的感觉。
　　摇了摇头，天空寺悠放下手机，坐到了电脑桌前。
　　在等电脑开机之时，他也打开了系统面板，确认自己现在拥有的状态和技能。

第八十五章 他的永夜终将展开
　　一次性都合成到不足三个，也没有什么可堪大用的状态或技能，所以直接跳过。
　　目前天空寺悠的永久状态有：「肌肉控制」、「锐利的眼」、「快速消化」、「食之魔王」、「情感传递」、「灵光一闪」、「伤停时间」。
　　以及后来得到的「加速」及「鬼之走位」。
　　「加速」之前就拿过一次性版本的，这次总算被他永久掌握，效果便不再次赘述；至于「鬼之走位」的效果也非常简单，不管在游戏中还是现实中，只要他想躲、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击中他了。
　　接着是技能，避免水字数嫌疑就不详细罗列出来，只提几个新增和进化的技能——
　　「按摩」、「跳高」、「写作」、「吻技」都从熟练级提升到了达人级，还多了「骑术（熟练级）」与「游泳（达人级）」。
　　“话说回来，重复的技能还挺多的啊……骑术也是用一次性合出来的。”
　　手指敲着桌面，天空寺悠陷入沉思。
　　这两周间，虽然每次和雪之下阳乃约会都有收获，但不仅金钱奖励少了很多，就连技能和状态给的频率都明显降低，更是经常出现已经有过的技能——
　　没错，他都升出四个达人级了，结果别说把达人级升到完美级，已经听牌的「学习（熟练级）」更是一个没来。
　　简直就是非酋母亲给非酋开门，非酋到家了。
　　不过天空寺悠并不是想说自己的运气到底有多糟糕这件事，而是雪之下阳乃的态度。
　　“奖励的高低和阳乃的心情有关，越能让她满意、能拿到的奖励就越好……”
　　比如那天去庄园找她，几十万日圆直接入帐；但在这两周间的约会中，哪怕他每次都有主动和她接吻、做到所有男朋友都应该做的事情，他得到的钱还不一定有十万日圆。
　　奖励的幅度一落千丈——天空寺悠不在意钱多钱少，他只在意这代表着什么。
　　“所以，阳乃其实不喜欢跟我约会？不可能啊……她的演技可骗不过我，明明每次都很开心、享受的……”
　　点在桌面上的手指越加急促、用力，几乎要把木头书桌戳出一个凹洞。
　　眉头紧皱地思考着，天空寺悠列出了许多可能，却又一一自行否定，想了良久还是一头雾水，找不出正确答案。
　　“呼……”
　　他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望向黑屏的手机，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下次去游乐园约会，如果还是没起色的话，再问问看是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
　　恋人相处本就是彼此为了对方而改变、进步的过程，有问题可不能憋在心里不说，要不然迟早会因为无法互相理解而分手。
　　单就理论来说，天空寺悠认为自己姑且能算得上是恋爱大师吧？
　　确认完系统面板，电脑也早就开机完毕，他便打开了浏览器，播放昨天事先缓存下来的影片。
　　然后带着古怪的笑容，从抽屉中拿出今天才偷偷去买的某样东西，热身似地伸展了下手指。
　　“哼哼哼……作为男朋友，做这种事的时候，果然还是得想着女朋友，速度才会快啊。”
　　很快，影片就传出了女孩子婉转好听的声音。
　　天空寺悠放开鼠标，电子冷光照亮了他脸上的诡笑。
　　咽着口水，他缓缓将双手向下一伸……
　　随后拿起一条透明的弹力线，照着影片上的做法，动作生涩地串起一颗颗塑料做的水晶珠珠。
　　“去游乐园之前，应该串得完吧……”
　　这一次，天空寺悠想送雪之下阳乃一条自己做的手链。
　　虽然便宜、虽然简陋，但他想让这条手链，成为比上次那把梳子更令她印象深刻的礼物。
　　——不论雪之下阳乃到底在想什么。
　　只要能让她再次露出那样高兴、开心的笑容，那么他做的一切事情，便都有了意义。
　　如此想着，天空寺悠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串珠子的手法也越加熟练了起来。
　　△
　　大约十一点多，天空寺悠收起了半完成品的手链，打算明日彻底将它完成。
　　简单做了下睡前柔软操，喝了温牛奶之后，他就准备像个小婴儿般入睡，绝不将疲劳和压力留到明天。
　　只是刚躺上床，将灯熄灭，门板就传来了敲击声。
　　“穹？”
　　天空寺悠疑惑皱眉，高喊：“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吱呀。
　　听见他的声音，春日野穹直接打开了门——他通常是不锁房门的。
　　除非穹当日的言行透露出了夜袭的想法，又或者他打算自我发电，否则锁门就是对穹的不信任，他不可能会忽略掉这个小细节。
　　“悠……”
　　银发少女轻声开口，孤零零地站在门前。
　　那柔弱娇嫩的身体被阴影所笼罩，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由愣了下，天空寺悠从床上坐起：“怎么啦？为什么不开走廊灯？”
　　“……”
　　穹不再说话，而是手中拖着某种东西，缓缓地踏步向前。
　　进到了他的房间，她顺手关上房门。
　　接着，轻微、却隐约急促起来的喘息声，在房内安静响起。
　　星月无光，四下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出少女纤细的身体轮廓，正一步步地往床边走来。
　　沙——沙——
　　她拖行着某样东西，似乎有所犹豫，走得很慢。
　　因为现在这个气氛实在太像恐怖片，所以天空寺悠直接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
　　“呀！好亮！”
　　春日野穹赶紧拿起手中的黑色兔子，挡在自己的眼睛前方。
　　“喵～（好刺眼！）”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的雪浓也喵了一声，瞳孔在半亮的黑暗中熠熠生辉。
　　见她难受，天空寺悠立刻关了手电筒，转而打开桌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床边一角，也照亮了走到他身前的可爱少女与灰斑小猫。
　　“这是什么？吓人游戏吗？”天空寺悠无奈地看向自家妹妹。
　　问完之后他才发现，穹身上穿的并不是那件衣柜里摆着十几套、当睡衣也当外出服穿的白色连衣裙。
　　而是薄纱材质，将那青涩曲线勾勒得极其诱惑的银色睡衣。
　　像银茧被捏成了女孩的形状，和那头柔顺的银白发丝相得益彰，宛若夜晚最美的一幅画。
　　“不是吓人游戏……”她沉默了半晌，才微红着脸，语气坚定地挤出这句话，“悠，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
　　不容反驳似的，光洁白嫩的手臂用力抱紧了兔子玩偶，让旁边的灰斑小猫看到不由后撤两步。
　　见穹那副整装待发、意志坚决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天空寺悠多少也能猜到她会这么说。
　　随着年岁增长，他一直都很小心地维持自己和妹妹的距离……毕竟当心中有了『我和她并不是亲生兄妹』的念头时，妹控就很容易犯下错事。
　　哪怕不会主动出手，被强推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强硬地拒绝对方——不过要是双方都是成年人，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谁让他早就做好了供养穹一辈子的准备呢？
　　只要两人都没有男女朋友，法律婚也允许，就这样兄妹俩一起过下去，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过去他是这么认为的没错，只是现在，稍微有了点改变。
　　“过来吧。”天空寺悠让出半边的床铺，半无奈半温柔地说，“不过我要先说，我真没因为她的事情而冷落你啊。”
　　“你觉得有什么用？要我觉得！我认为你就是因为其他女人而不理我，让我感到寂寞！”
　　春日野穹哼哼两声，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手脚却迅速爬上了他的床，将身体缩进棉被里，强忍着兴奋地握紧小拳头。
　　天空寺悠没注意她的反应，只是在穹成功进到棉被里之后，趁她不注意下了床，将她裹成了一条长长的惠方卷。
　　春日野穹呆了半晌，才猛地挣扎起来：“天空寺悠！你做什么！快把我放开！”
　　躺回了她身旁，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她咬过来的瞬间收回了手，慢悠悠地笑道：“不行～你今天的睡衣太好看了，不用棉被裹起来我可睡不着。”
　　“诶？果然很好看吗？那可是我挑了好久的决胜……不对，谁在跟你说这个了！”
　　刚开心没多久，她又开始活蹦乱跳发起怒来，还不忘试图从棉被中脱离。
　　只是每次都被天空寺悠锐利的双眼看穿，然后随手重新塞了回去。
　　“我是来睡觉的！不是来被裹成棉被惠方卷的啊！”
　　“对啊，我都帮你把棉被铺好了，你就乖乖睡下去吧……雪浓，帮我看着她，半夜她有什么动作就叫醒我。”
　　“喵～（好的主人！）”
　　“笨蛋悠！蠢蛋悠！傻瓜悠！我讨厌你！”
　　“我很喜欢你喔，穹。”
　　“啊呜……”
　　“所以乖乖睡觉，明天六点我还要跟女朋友说早上好呢。”
　　“你、你、你……你这个渣男——！”
　　天空寺悠完全无视了春日野穹的狂怒，躺在棉被外，边摸着她的脑袋、边闭上了双眼。
　　他不知道愚蠢的妹妹什么时候会消停，也不知道半夜到底会不会被她爬起来袭击。
　　他只是在想，下次跟阳乃去游乐园约会的时候，一定要将那条手链送给她。
　　而她，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
　　嘴角带着微笑，天空寺悠渐渐沉入了梦乡。
　　于是这夜梦里，尽是他所期待的美好画面。
　　△
　　夜深人静。
　　手机屏幕忽地亮起，一封邮件写着简短的提示。
　　『致本社租借男友．天空寺桑：
　　您的顾客已于8月20日上午3时终止无限期租约，尾款经核实确认付清，评价为五星好评，请再自行确认一次……』

第八十六章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春日野穹是在哥哥的味道包围中醒来的。
　　既温暖又幸福，让平常就喜欢赖床的她更不愿起来。
　　只是闭着眼睛、紧紧抱着缠在身上的被子、用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时。
　　她听见旁边传来了坐起身的动静，数秒后，手机解锁的声音轻微响起。
　　挣扎了许久，春日野穹才拉下被子，拨开散乱的眼前的长发，微眯着浅色瞳孔看了过去，薄薄的小嘴抿出笑容。
　　“早啊，悠～”
　　听见自己那软呼呼的语气，她总感觉脸蛋正在发烫，本就不清楚的意识就更模糊了。
　　这种跟新婚夫妻一样的早晨剧情，幻想了那么多年，总算成真了……好耶！
　　虽然两人的姿势有点不对，更没有那种暧昧而充满了粉红气泡的氛围。
　　但至少很温馨，对暂时还是妹妹身份的自己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不过过了半晌，却没听见早就醒来的他回复自己。
　　“哈呜……”
　　用力打了个哈欠，春日野穹揉了揉眼睛，让视线和意识都清晰起来后，半撑起皎白稚嫩的身体，疑惑地望向了他的表情。
　　“怎么了吗？”
　　“……”
　　悠靠在床头，盯着手机跟雕像似地，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一样。
　　等她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悠才缓缓地转过头来，露出了无奈的微笑：“没什么，只是从朋友那边收到了消息而已。”
　　“什么消息啊？”春日野穹不由皱起眉，目光转为担心，“是不好的消息吗？”
　　“不算吧？真要是不好的，我现在哪可能笑得出来啊。”
　　“你脸上是在笑，但我总感觉你好像在哭啊。”
　　“……”悠沉默了下，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伸过来的手臂害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男孩子可不会这么轻易就哭泣啊。只是小事而已，放心好了。”
　　说完，他就转身下了床，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语气轻松地道：“洗脸刷牙去吧，等等记得下来吃早饭，别睡回笼觉啊。”
　　“好——”
　　拉长声音懒懒地回答，春日野穹拍了拍被他揉乱的头发，微鼓起脸颊，无法释然的视线仍盯着他的背影，心情莫名地变得难受。
　　夏季的风吹进了半开的窗，却没有半点阳光的味道。
　　而是像雨一样，稀哩哗啦地全打在他的身上，浸出一片灰暗的水痕。
　　只是眨了眨眼，这些却又成为了错觉，他的背脊依旧挺直，睡衣也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污渍。
　　天空寺悠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发了半晌的呆，春日野穹坐在他的床上，转头朝窗外看去。
　　8月20日，有大片的乌云笼罩了天空。
　　天将欲雨，像在强撑着风平浪静，景色沉重的有些压抑。
　　“台风要来了啊……”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
　　洗漱完，天空寺悠帮两人做好晚餐，分量和平常相同。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吃完了自己那份，吩咐穹赶紧洗碗之后就上了楼，搬张椅子来到了阳台。
　　这里有空调外机，深灰色的混凝土地面，银白色的栏杆，以及他以前放在这里不管、现在都死的差不多的盆景。
　　放下椅子，天空寺悠背靠栏杆坐着，望向外头的城市街道，缓缓吐出一口气。
　　“中午之前会下雨吧？”他低声说。
　　台风要来了，吹的风不算舒适，却没有平时的燠热沉闷。
　　还算能待。
　　习惯了下这个环境，天空寺悠便拿出手机，再次点开了事务所寄给他的通知。
　　契约终止四个大字非常明显，他翻了翻租借男友主页，发现自己现在确实恢复了『自由身』，其他人看上自己的话就可以直接下单了。
　　不过价格从新人变成了一般级别，评价栏里也多了唯一一个五星评价。
　　【匿名顾客9527：包养过，体验极佳，会让人不由自主喜欢上的贴心小帅哥，建议可以租爆。】
　　“这家伙……”
　　嘴角忍不住上扬，天空寺悠轻轻摇头，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明明都这么说了，又为什么不继续租呢……果然是个大骗子啊。”
　　想了想，他想透过网站的管道给雪之下阳乃发讯息过去，却被通知『该帐户已注销』。
　　转而打了她的电话号码，忙音迅速转为：“您拨的号码现正关机中，请稍后再拨……”
　　点开LINE，连续找了好几个冷门贴图送给她，都显示『对方已有这个贴图，无法赠送』——这是测试有没有被对方拉近黑名单的方法。
　　很明显，不能送的话，就代表自己已经被她封锁了。
　　于此，天空寺悠手上所有能够联络到雪之下阳乃的方式全部失效，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总不可能在这座大城市中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吧？
　　那么，该放弃了吗？
　　“……”
　　视线停留在聊天纪录的最后一行字上，良久，天空寺悠轻轻叹出一口气。
　　意外的平静。
　　“系统确实给了我提示，只是我一直没敢去正视而已啊……老是想着很快，却没想到就是今天。”
　　不过，没关系的。
　　要说心理准备的话，早在为她梳头的那天，他就已经做好了。
　　没什么好悲伤的，只是有点不舍而已……不舍这才开始没多久的初恋，现在就要宣告结束了。
　　终究得放弃的事物，能苟延残喘将近一个月，已经很不错了。
　　如此安慰着自己，天空寺悠将手机放到一旁。
　　他仰起视线，望向明明是上午、却灰蒙蒙一片的沉重天色，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万叶集》中的一句话：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若汝愿相留，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轻轻念着，天空寺悠抿起唇，让嘴角上扬。
　　“虽然现在没有雷鸣，不过风雨……也差不多快了吧。”
　　雪之下阳乃想做什么，现在的他猜得到，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只是……
　　“真的要结束了吗？”
　　“谎言已经无法延续了吗？”
　　“你总说着你是活在谎言中的可怜少女，但期限还没到，急着摆脱谎言的却又是你！”
　　面前无人，天空寺悠不断问着空气，像在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一样，哪怕完美级的演技都掩盖不住他的表情波动。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冷静了下来，揉了揉脸颊、平复起略显急促的呼吸。
　　就算只有自己知道，他也不想露出那种像个被甩的可怜虫似的，丢脸撒泼的样子。
　　——那一天，他和雪之下阳乃约好了。
　　要将租借恋人的契约，延续到他高中毕业为止。
　　这期间的费用他都可以帮忙承担，毕业前的那一天，他就会同意成为她的男友，正式和她在一起。
　　这就是天空寺悠最后的拖延了。
　　他知道自己大概没办法拖那么久，但还是得试试……万一系统真让他拖个一两年呢？
　　万一只要两人还是租借恋人的关系，任务目标就不会完成呢？
　　天空寺悠不希望雪之下阳乃忘记自己，也不想要刻意去和喜欢的人拉开距离、冷淡以对。
　　最后，也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陷入泥淖的人，哪怕在他人看来只是做着无用的挣扎，依然会努力挥舞着手脚，试图让自己继续存活下去。
　　他安静望着眼前的天空，就这样发了好久的呆。
　　“不过，终究还是得向前迈进啊！”
　　忽然间。
　　一扫方才的颓丧气氛，天空寺悠站起身，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用力握拳为自己打气。
　　哪怕外头的天色再阴沉，都和已经做好决定，要去面对接下来一切的他无关。
　　——然后从现在开始，绝不同情自己！
　　所谓的黄金精神，不正是面对残酷现实需要做出抉择时，能够坦然接受现实，并且还能鼓起勇气，与之不屈斗争的精神吗？
　　“没错，我也是个有黄金精神的人类啊！……糟糕，好像被浩哥那家伙传染了。”
　　天空寺悠忍不住苦笑，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他的眼底蓦地亮了起来。
　　完善的计划迅速成形，他没有犹豫，边带着椅子走回屋内、边再次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那名男人。
　　至于雪之下阳乃？算了算了，暂时别想她吧。
　　因为现在，是结城浩一郎的回合！

第八十七章 她的晨光穿过云翳
　　“浩哥，现在可以讲电话吗？”
　　“可以啊，我在玩游戏。找我有事？”
　　能从电话那边听见猛烈的键鼠敲击声，伴随着结城浩一郎偶尔咬牙发出的咒骂：“滚回你○的○○吃○○去吧！垃圾家伙！”
　　手机贴在耳旁，天空寺悠脸颊抽了两下，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之后，才接着开口。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尽管说！”结城浩一郎豪爽地道，“你可是我的兄弟，除了钱不能借太多以外，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天空寺悠提醒道：“就算帮了我，我也没办法教你使用超能力或替身能力喔？”
　　“……没事，你说吧。帮朋友忙不讲报酬。”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很明显委靡了下来，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天空寺悠撇撇嘴，直截了当地开口：“你那边还联络得上阳乃吗？”
　　“阳乃桑？”结城浩一郎愣了下，“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算是吧，我这边联络不到她。”
　　“行，那你等等……”
　　过了不久，结城浩一郎满是莫名其妙地开口：“奇怪，她把我封锁了？没必要啊！我平常又不跟她聊天，封锁我做什么？”
　　天空寺悠对此早有预料。
　　“应该是我的问题。除了她给我的联络方式之外，你是我唯一能够找到她的管道……真要躲我的话，她是不可能让你联络到她的。”
　　他不满地抱怨着：“那怎么办？话说你们小俩口吵架别牵扯到我啊，好不容易我妈那边都消停点、没再让我去『打好关系』了，我可不想让她重新燃起希望。”
　　自度假庄园的聚会过后，结城京子——结城浩一郎的母亲感受到雪之下家对于联姻突然消极起来的态度，还以为是自家儿子做了什么让对面讨厌的事情，几次交流都没有起色之后，便干脆放弃了结成亲家的想法，专注在两家的商业交流上。
　　正因如此，在她找到下一个相亲对象之前，结城浩一郎都是自由的。
　　他可不想因为帮个忙就提前结束这份难得的自由。
　　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天空寺悠笑着说：“原本我是想让你透过长辈联络到雪之下家的长辈，用父母的压力将阳乃给约出来、然后我再代替你过去的…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换个计划吧。”
　　“还好你换了……”结城浩一郎松了口气。
　　“告诉我雪之下家的地址就可以了。”
　　他微愣：“诶？你不知道她住哪？”
　　——咱们每次碰面都跟地下党员接头一样，会知道才奇怪呢。
　　心里吐槽着，天空寺悠呵呵一笑：“抱歉，我连她是不是住家里都不知道。”
　　“这样啊……”
　　语气中带着怜悯，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结城浩一郎忽然热情了起来：“那我跟你说吧！反正情报也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
　　“现在雪之下家的两位女儿都住家里，小女儿有外宿独立的念头，不过一直没被同意。大女儿虽然有时会去住家族名下的高级公寓，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呆在家里，似乎是懒得两边来回跑。”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感谢你多余的情报告知。所以，地址呢？”
　　“别急嘛～我把两边的地址都告诉你，不过阳乃桑的动向我就不知道了，根据我妈调查出来的情报，你要堵她的话最好还是……”
　　天空寺悠：“……”
　　这家伙，与其说他热心过头，倒不如说是看好戏不嫌事大吧？
　　一脸无奈地记下结城浩一郎给的两个地址，等他彻底没有了用处之后，天空寺悠果断扔出一句“谢谢，欠你一个人情，改天请你吃饭”，便迅速结束了通话。
　　要是继续说下去的话，估计他又要提那个可怜又乖巧的妹妹了……两人都是有妹一族，偶尔会交流这方面的话题。
　　不过妹控的只有天空寺悠一个，结城浩一郎那边，整天都在想着要怎么让妹妹交到男朋友，让她多少有个管道可以宣泄压力。
　　要不是天空寺悠名草有主了，这家伙绝对会找机会撮合他们两人。
　　“呼……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是买票了吧。”
　　将结城浩一郎跟手机丢到一旁，天空寺悠坐在电脑椅上，闭眼仰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
　　他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雪之下阳乃这个人，却还是常常猜不透她的想法。
　　就像今天突如其来的断绝联络，直接震撼悠悠一上午，让他到现在还有些迷茫，有好多『为什么』想要问她。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雪之下阳乃那个狡猾又充满算计的家伙，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所以，她应该在某处等着自己做出反应，来决定今后两人该用什么方式相处下去。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不论是对期待着未来的她，还是对已经准备迎接完结的他来说。
　　“希望一切顺利吧。”
　　平静地睁开眼，天空寺悠打开电脑，准备上网订两张迪斯尼乐园的票。
　　时间，自然是8月24日。
　　窗外乌云压顶、风声阵阵，却始终未曾落下大雨。
　　△
　　一日后。
　　8月21日，雪之下家。
　　雪之下纱织走进客厅，手里拿着一封信，递向懒散地窝在沙发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香槟的雪之下阳乃。
　　“有你的信……阳乃，差不多别再喝了吧？你已经从昨天喝到现在了。”
　　“没事的，都是低酒精，当饮料喝都没问题。”
　　摆了摆手，雪之下阳乃放下高脚酒杯，顺便接过了信：“看上去不像帐单，谁寄给我的？”
　　“没有写，你自己拆开就知道了。”摁着眉心，雪之下纱织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冷漠地俯视着瘫在沙发中的大女儿。
　　“阳乃，我是看在你说你跟男朋友陷入了感情危机、需要调整心情的份上，才放任你这两天都如此颓废的……”
　　“但最晚明天，请你务必振作起来。要不就是去和他重修旧好，要不就是从此专心在学业、工作上，暂时别去谈感情……总而言之，我不想看到我的女儿借酒消愁、浪费时间的糟糕模样。”
　　虽然语气温和、措辞委婉，但眼神传递出来的意志就像把刀架在了阳乃的脖子上般，不容她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只是她才刚说完，雪之下阳乃就猛地从沙发上站起。
　　两张游乐园的票券捏在手上，手指还按捺不住激动似地微微颤抖着，一副下一刻就会举起来欢呼的模样。
　　“不用等到明天。”
　　像是近日笼罩在脸上的乌云，被一抹灿烂的晨光所划破。
　　雪之下阳乃露出了这段时间里，她从未见过的既安心、又灿烂的明媚笑靥。
　　“我的感情问题，已经解决了！”

第八十八章 只因害怕永夜降临
　　窗外小雨淅沥，客厅内的空调安静运转着，驱散了所有湿气与燠热。
　　这场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下个两三天就会放晴吧？
　　收回向外看的视线，为自己泡了一杯红茶，雪之下太太坐向左侧的沙发，哪怕步入中年也依旧挺翘丰满的臀部，缓缓陷入了柔软的皮革中。
　　然后，望向了雪之下阳乃。
　　“那么，可以请你为我解释一下，你从昨天……不，是最近都在『计划』着什么呢？”
　　之所以用上计划这个词，是因为她的女儿并非真的一副受了情伤的模样。
　　大约是从三周前开始的吧？
　　没有工作的那几天，阳乃回家时的表情都和平常不同。
　　用春暖花开来形容或许有点夸张，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从里到外正逐渐融化着她一样，她的笑容和眼神都有所改变——对已为人母的雪之下纱织来说，这样的变化代表着什么，自然能一眼看穿。
　　正因如此，度假庄园那时她才会提出质问，让女儿坦白出那段有些离奇的恋爱经历。
　　不过从那天开始，女儿的表情又有了些许变化。
　　哪怕依旧愉快、轻松，对每日的约会都不加掩饰的满意，却偶尔会皱起眉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嘴唇抿上杯缘时，也会不时呆呆地望向远方，似乎被什么难题纠缠住而无法自拔。
　　因为答应过不多问，所以雪之下纱织总是旁观，年轻人的恋爱就交给他们自己烦恼就好了——说是这么说，但就算她难得想八卦一下、或者好心替女儿出谋划策，阳乃都会用应酬学来的打太极方式糊弄过去，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早知道就别让她变得这么八面玲珑了，雪之下太太最近很常冒出这种想法。
　　话回正题。
　　到了前天，阳乃约会回来的时候，哪怕脸上依旧笑着，看上去却有种魂不守舍的感觉，让人不由有些担心。
　　临近半夜，她也一边抱着啤酒、一边看着手机，安静地窝沙发中皱眉，一副犹犹豫豫、总是做不下决定的模样。
　　当时上楼准备睡觉的雪之下太太，是这么对她说的：
　　“想要什么就紧紧抓在手上，这就是我们雪之下家的家训——犹豫太久的话，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你的。”
　　没错。
　　虽然不知道女儿在烦恼着什么，雪之下太太依旧灌了一碗毒鸡汤给她，努力尽到了母亲的责任。
　　至于家训？当然是随口乱编的啊。
　　雪之下家又不是什么渊远流传的古老家族，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古板的东西？
　　而从昨天的反应看来，她确实将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从犹豫到魂不守舍的模样，变成了等待判决的犯人一般，靠着酒精迷醉自己惶惶不安的心情。
　　这才是雪之下太太忍了她两天颓废的主因。
　　……毕竟好像是自己害的。
　　“既然问题都解决了，那么将过程告诉妈妈我，应该也没什么吧？”
　　将茶杯矜持地放在唇边，雪之下太太透过红茶的白烟，窥视向愉快地端详着那两张票券的女儿。
　　闻言，像是捡起了扔掉许久的童心般，阳乃笑眯眯地望了过来。
　　“嗯哼哼～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但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快、说！”
　　没等她拉完长音，雪之下太太就用温柔的笑容堵了回去：“这两天都是谁在照顾你的，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所以，别跟我绕弯子了。”
　　“唔……”
　　那锐利的眼神加冰冷的语气，立刻把雪之下阳乃冻回了平常的样子，笑容缩回了嘴角，耷拉着肩膀无奈地应声：
　　“是～”
　　抿了抿香槟，她缓缓呼气，开始解释。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我昨天凌晨解除了租借男友的契约，删光了他的联络方式，就连结城那边都拉进了黑名单，彻底和他断绝联系。”
　　雪之下太太啜饮着红茶，沉思似地垂下目光后，开口：“你想要绝处逢生，逼他表态？”
　　“没错，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让我失去初恋的危险方法喔～”
　　这么说着，阳乃的表情却很轻松。
　　“如果他那天说的话只是在拖延时间，而不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就会趁这机会和我一刀两断，从此我们两不相干——毕竟是我这边主动的，哪怕事后反悔，作为受害者的他也不用负起任何责任。”
　　纤细的指间轻轻摇晃着红酒杯，上扬的唇角丰润而有光泽，她慢悠悠地接着说：
　　“而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只是受某种原因所限不能真的和我在一起，那么一旦被我用这种方式试探，势必会有以下的反应：
　　第一，他知道我等不下去了，需要他进一步的表态，而不是将这个让人心焦的谎言继续下去。
　　第二，哪怕号码删了、聊天软件黑名单了，他也会想办法和我取得联系，并尽快约在一个地方见面详谈。
　　在我们最后一次的通话中，我给了他两个暗示——8月24号，游乐园。
　　我相信他听得懂，也相信他知道我特地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8月24号的游乐园，就是我们关系真正迈进下一阶段的场所。”
　　话音落下，阳乃一口气将杯中剩余的香槟饮完，噗哈一声放下酒杯。
　　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偏过视线，朝母亲邀功一般地笑着说：“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计划』，怎么样啊？”
　　“……”
　　雪之下太太抿嘴陷入沉默，微垂着双眸像在反覆思考着那段话。
　　良久，她才将茶杯慢慢地放在桌上，轻轻地叹气开口：
　　“很糟糕呢。”
　　“是吧～”阳乃反而愉快地哼哼两声，调整着窝在沙发上的姿势。
　　难以释怀地摇了摇头，雪之下太太将手指摁在眉角，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
　　“……先不说计划内容，既然会怕的话，一开始就别断绝所有联系，好好跟他沟通不就好了？为此还担心受怕了两天，怎么，你是会对这种折磨感到兴奋的那种人吗？”
　　哪有母亲这么吐槽女儿的……阳乃不由苦笑两声。
　　“没办法，这样才能表示出我的决心啊。让他，也是让我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窗外的雨景，轻柔地弯起眉眼。
　　“而且，还顺便知道了一件事……”
　　我把他的联络方式全删了，唯独删不掉那个忘不了他的自己。
　　那位租借男友在自己心中占了多大的地位，经此一事，雪之下阳乃对此便有了更深的体认。
　　“那两张票是他送给你的吧？这也就代表，你的计划确实成功了。”望着安然自若的女儿，雪之下太太不由再次叹气，平静问出一句：
　　“所以，在这之后呢？”
　　“要是他因为这次的试探而对你反感，或者约你去游乐园，其实是为了当面分手……不，往严重点说，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不会利用这点，让你彻底对他倾心、玩够你之后，再想办法摆脱你？”
　　“越糟糕的计划就越容易引起糟糕的后果，别跟我说你没考虑过这些。”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就像满级大号看见一级小号在高等野区里浪，雪之下太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仅急着断自己后路，还用了风险最大的方式进攻……阳乃，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谋了？”
　　就算是初恋，以大女儿的情商智商来说，这种操作也不该在她身上发生啊！
　　对此，雪之下阳乃却只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空泛哀伤的笑容。
　　“妈妈，你知道吗？”
　　“他啊，就像重病将亡的人在享受生命最后的一切那样，和我谈着恋爱呢。”

第八十九章 天晴了，雨停了
　　雪之下太太一愣：“什么意思？”
　　“说了你大概不懂，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感受而已。”
　　阳乃直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边喝边说着：“明明约会时那么快乐，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却还是会不安着、害怕着，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想要干脆俐落地做个了断。”
　　她目光平静，看着水波荡漾。
　　耳边的雨声有些清晰，好似落在心里，滴答滴答。
　　“就像你之前告诉我的那样，犹豫太久的话，他迟早会离开我吧……可我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放他走呢？”
　　“所以啊，冲动也好、愚蠢也罢，我绝不后悔这么做。这就是我主动出击的方式。”
　　以平淡坚决的态度结尾，声音和细雨一同宁静。
　　红茶逐渐冷却，香甜的味道也泛出了些许苦涩。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是这么复杂的吗？”
　　像是无话可说一般，雪之下太太不由如此叹息。
　　将双手收拢在和服袖子中，她弯下眉毛，无奈地朝女儿看去：“既然都做到这地步了，那么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你应该也有了吧？”
　　声音已经没有了任何说教性，而是和平时一样，温柔娇惯、开导论道般地和煦。
　　“放心放心，你女儿我好歹是成年人，该懂的都懂啦～”
　　阳乃随意地摆了摆手，又一口喝了半杯的香槟，酒醉似的笑容浮于脸上，语气悠哉地开口：
　　“对了妈妈，跟你约定件事成不？”
　　见女儿态度恢复到了平常的散漫，雪之下太太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哦？说来听听。”
　　“就算我真的交男朋友了，也别让小雪乃替我去应酬、联姻。她不适合。”
　　梦呓似地轻声呢喃，阳乃的态度却极为认真。
　　“就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我相信我跟他可以让雪之下家越来越强大的……大不了生两个孩子，分开姓。”
　　“……”
　　沉默了下，雪之下太太用『就这？』的表情，好笑地看向她：“你已经想到这么远了？”
　　阳乃得意似地哼哼笑起：“我这个人习惯未雨绸缪啊～不然你把我生得那么聪明干嘛？”
　　“说的也对。可以喔，你在我这边还是有几分信用的。”
　　雪之下太太耸了耸肩，忽然挑起眉头，笑眯眯地说：“要是让雪乃听见你这番话，估计她对你的态度多少都会软化一些吧？”
　　“想让姐妹感情变得更好吗？我们雪之下家的好，姐，姐。”
　　“唔！”
　　愉快的嗓音在客厅间明亮地弹着，阳乃却不由打了个冷颤，背后冷汗涔涔，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酒杯。
　　缓缓转头过去，就像试图将猎物逼入绝境一般，母亲正用那种不安份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双眼闪闪发亮，其中揶揄戏弄的意味简直不言而明。
　　——明明都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捉弄人！
　　心里暗骂一句，阳乃忙不迭地起身，拿着酒杯和剩下一半的香槟，以及放回票券的信封：
　　“不劳您费心，我先上楼休息了！24号别给我排工作，其他天随便。”
　　“这样啊……”微鼓起雪白的脸颊，雪之下太太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嘛，期待你的好消息吧。”
　　“嗯嗯。”
　　敷衍应答，她没再说什么，快步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锁上房门，将酒杯和香槟放在桌上，雪之下阳乃把自己往柔软的床铺一扔。
　　仰躺着拿出信封，里面除了游乐园票券外，其实还有一封信，只是她不想让母亲看见而已。
　　信上写着简单的内容：
　　【寒暄省略。
　　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思考了下，一张信纸大概写不下，也来不及写本书送你。
　　那么，你还好吗？
　　希望下次约会时，你的笑容一样好看。
　　两日不见，我像错过了六个秋天，还要等到24号才能见你，时间着实过得有些慢了。
　　是因为我太过软弱、不够果决，才让你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吗？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懂得不是那么多……既然如此，这个夏天我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阳乃，我们去约会吧！
　　就在8/24号，傍晚五点，在你想去的游乐园门口。
　　我们去看夜间花车，去坐最美的夜晚摩天轮，两个人一起收下东京最辽阔的夜景。
　　你会来的吧？
　　你不来的话，我要怎么成为你的英雄呢？】
　　“呼呼……”
　　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每字每句，嘴角便不自觉漾开了喜悦的笑意。
　　就像有烟花在心中绽开，她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哧哧哼哼地笑了起来。
　　胸口暖得发烫，整个人像坠入了幸福的池水中，哪怕淹没了口鼻也不愿浮上水面。
　　良久，阳乃才扔开枕头，面色潮红地喘着气，对信纸喃喃自语：
　　“小悠悠，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
　　是啊，用出这种糟糕计划的自己，很蠢、很虚伪，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坏女人。
　　但就算是这样的雪之下阳乃，他仍不离不弃地喜欢着，愿意成为她的英雄。
　　哪怕感情中全是算计，哪怕关系曾经虚假——
　　只要有人能够接受这样丑陋又可笑的自己，那么无庸置疑，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完美的『真物』！
　　只能计算的话，那就穷极一切去计算；列出所有答案，再用消去法一一排除，留到最后的便是只属于她的答案。
　　去思考、去挣扎、在烦恼中喘不过气……
　　不做到这个地步，雪之下阳乃便得不到真物。
　　“嘻嘻，真期待啊，24号。”
　　窗外下着小雨，午后接近傍晚，没过多久就是晚饭时间了。
　　不过雪之下阳乃可不管。
　　她闭上眼，要在这幸福感中睡了。
　　△
　　风雨交加，台风席卷了这座城市，却不算强劲，给人一种尿不干净的虚弱感。
　　天空寺悠站在阳台，伸手接住栏外的小雨。
　　这个举动很没意义。但真要论意义的话，人能不能活着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任由雨水打湿手掌，在掌心积出了小水漥，天空寺悠垂下目光，轻声自语：
　　“信，应该看到了吧？”
　　那可是他亲手塞进雪之下家信箱的。
　　为了确保能让雪之下阳乃看见，他明天还得再去检查一次；如果没人去拿那封信的话，就直接塞进她家的门缝里。
　　24号还等不到人的话，就直接去她家找她，看要去玩或是当场把话说清楚，都没问题——后续计划天空寺悠都想好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不过系统说的『对男友身份进行修正』，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又会修正到什么程度呢？”
　　转念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甩了甩手上的雨水，浑身湿透地转身入屋。
　　脚踏上房间地面的那一瞬间，多余的水分便从身上脱离、蒸发，焕然一新的他坐到了电脑前。
　　串珠手链到了收尾的步骤，天空寺悠捻起弹力绳，照着视频中的教学，边打着结、边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事情。
　　时间过得确实很慢，体感来说大概有一世纪那么久吧？
　　8月22日……
　　8月23日……
　　8月24日凌晨五点……
　　日子总算来到了8月24日，傍晚4点50分。
　　穿着在八公像前碰面时的那身休闲装，天空寺悠提早抵达了迪斯尼游乐园门口，等着约好的那个人到来。
　　台风飒爽退勤，给八月末的天气捎来一抹微凉。
　　他下意识抬起了头，望向那片悠远的暮色天空，罕见地没有半朵云，隐约能见星子在远处闪烁。
　　看着看着，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
　　“是个约会的好天气啊。”

第九十章 他的永夜迎来光明（上）
　　一样是离约定时间还剩五分钟。
　　黑色齐肩卷发，身材窈窕有致，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自信风采的女青年便从人群中现身，笔直地朝自己走来。
　　“哼嗯，挺不错的嘛～”
　　就像在打分似的，这位女青年意味深长地噙着笑容，卷而纤长的睫毛朝他俏皮地眨了两下。
　　“容貌端正，衣着整齐，干净清爽……提早到这点就不加分了，毕竟是基本事项！”
　　看着天空寺悠无奈下来的表情，她撩起耳边的秀发，稍微后退一步。
　　随后，宛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明快地笑着开口：
　　“需要我自我介绍吗，大概有十五个秋天没见到我的天空寺悠君？”
　　叹了口气，天空寺悠单手一托，配合她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请。”
　　“好哇。”说完，她张开双手，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抱住了他。
　　没有任何用力，就像将自己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一样，雪之下阳乃微微闭眼，轻声说：
　　“我是你的女朋友，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
　　天空寺悠愣了下，差点就要从完美级的演技状态中脱离出来。
　　深吸一口气后，他也跟着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就像在对待着易碎品那样，环住了她丰满却又纤细的身体，在她耳畔低声开口：
　　“应该要说很久不见才对，阳乃。”
　　“确实呢。”她哧哧地笑了起来，耳朵有点红，“信写的很好看喔，文艺小青年。什么时候要写书送我呀～”
　　“下、下次一定。”感觉跟写的情书被当众念出来一样，天空寺悠不由尴尬了下。
　　性格恶劣的阳乃大小姐表示十分愉快。
　　在这种人流众多的游乐园门口前亲热相处，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抱个几秒便放开了雪之下阳乃，只有两只手自然而然地牵到了一起。
　　天空寺悠下意识望向了她的穿着打扮。
　　年方二十的女孩今天穿了无袖的淡黄色花边衬衫，下摆塞进长裙里，显得腰很细、山脉鼓囊。
　　上身套着一件浅蓝色牛仔外套，脚下踩着一双某名牌的白色运动鞋，只化淡妆——端的是青春艳丽，说她今年十八岁肯定会有人信。
　　不知道这风格的打扮是不是在刻意配合自己，不过看到她穿的并非两人初次见面时的那套装扮，天空寺悠还是不免有些遗憾。
　　没办法，抱持着【这是最后一次约会了，得有点前后呼应的仪式感】想法的人，只会有自己一个而已。
　　“怎么了吗？看呆了？”
　　回过神，天空寺悠答道：“别拆穿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好意思继续看？”
　　阳乃噗哧一声，低头笑了起来，恍若一朵缓缓绽开的红花。
　　半晌，她抬起比晴天都要灿烂的笑靥，轻飘飘地说：“真拿你没办法啊～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别磨蹭了，赶快进去吧！”
　　“等等，你想好第一个要去哪个设施玩了吗？”
　　“当然是看到什么就玩什么啊！来游乐园还那么多讲究，你无不无聊啊？”
　　“……算了，随便你吧。”
　　“喔？那晚上的活动也随便我啰？”
　　“什么？”
　　“没什么～”
　　雪之下阳乃拉着自己的手，像出来远足的小孩子那样兴高采烈。
　　走在前方，丰满圆润的蜜桃型臀部背对自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忽然回头，笑意盈盈：“对了，有件事忘了说。”
　　天空寺悠从屁股上收回视线，愣了下。
　　她说：“我也很想你，大概有十几瓶香槟那样想你……怎么样，这句话的得分够高吧？”
　　“……”
　　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天空寺悠沉默了片刻，才摆出一张无语的脸，毫无动摇地回答：
　　“十分，满分一百。”
　　“切，那可真是够低的。”
　　雪之下阳乃毫不掩饰地用力啧嘴：“还有，视线太明显了啊，小色鬼。”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看着对方，两人的脸颊都有些发热
　　△
　　暑假，迪斯尼游乐园的人潮自然多到摩肩接踵，一望过去全是人头。
　　有外国游客，有本国旅客；有大人，有小孩；有穿着布偶装到处走动的工作人员，也有在园内COSPLAY成各种角色的人，对合照的请求来者不拒。
　　“自从开始忙起来之后，我大概有几年没来了吧？”
　　看着眼前的热闹胜景，雪之下阳乃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说：“小雪乃倒是常客，那种悠哉的样子看了就让人不爽呢……改天她要去之前给她找点麻烦吧。”
　　“别把你的坑妹计划说给我听啊。”
　　“她以后就是你的小姨子了，你怎么能这么漠不关心呢？”阳乃故作谴责地皱起眉，旋即图穷匕见，双眼眯成了月牙，狐狸诡笑似地打量着他的侧脸。
　　“还是说，你只是想跟我玩玩而已，打算玩腻了就找机会分手？”
　　天空寺悠惊讶地看向了她：“不是吧？难不成你想初恋就结婚？这么传统的吗？”
　　“……”
　　话音落下，雪之下阳乃的笑容，像胶水一样黏在脸上。
　　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她的语气却轻快而温柔：
　　“讨厌～就算是玩笑，我也会生气的哦？”
　　明明心底有着害怕、不安，却用生气这种比较有尊严的方式，来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
　　和过去有了些许不同，天空寺悠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出她藏在面具底下的情感。
　　就像有个冷静理性的自己，始终在旁观着两人相处的场景，并逐条做出了分析。
　　——不对，出门前可不是这么想的，要好好享受约会才行。
　　在心中用力摇头，晃开了多余的想法，天空寺悠朝她露出微笑。
　　“谁让你先开这种玩笑的？我们扯平，可以吧？”
　　阳乃顿时皱起了小脸，不爽地甩了甩他的手：“哪有对女朋友的玩笑这么斤斤计较的男朋友啊？”
　　“有啊，就是我。我就是真正的男女主义平权者。”
　　“难怪你十七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呵呵，二十岁的老……噗！”
　　话还没说完，雪之下阳乃就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像是钢钉那样毫不留力。
　　虽然不疼，但天空寺悠还是配合地面色僵住，脸颊微微抽搐。
　　“撒，我们去坐过山车吧～”
　　收回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阳乃随便挑了个游乐设施，愉快地拉着他朝那边走去。
　　那张侧脸，有着小女孩般的调皮晴朗，笑得非常好看。
　　“真的是……”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正是因为喜欢那样的笑容，他才想让这次的约会成为最完美、也是最值得纪念的一次。

第九十一章 他的永夜迎来光明（中）
　　过山车的最高处，雪之下阳乃用突然想到了什么的语气开口：
　　“要是在轨道中间放一根钢琴线的话，车一冲下去……”
　　“你柯南看太多了。”天空寺悠果断制止了她的遐想，没看后面听到这句话的人脸都绿了吗？
　　“只是想想而已啦，那场景不是挺壮阔的吗？就像几十瓶酒的瓶塞忽然飞上天一样。”
　　随口说着可怕的事，雪之下阳乃转头望向天空寺悠，眨了眨大眼睛：
　　“小悠悠，你觉得我待会是要尖叫还是大笑？”
　　“你怕吗？”
　　“不怕啊，我挺喜欢刺激的。”她笑得意味深长。
　　天空寺悠就当自己听不懂，正常地做出回复：“那就大笑吧，我会让我的耳朵忍住的。”
　　“连女朋友的笑声都忍不住，你还敢说你爱我？”伸出了冰凉的手指，阳乃扯了扯他的脸颊。
　　感受到过山车正开始向下坠落，天空寺悠下意识朝前方看去，忽然又被她强迫着转头过去。
　　“怎……唔！”
　　车上的人都在尖叫，只有他们用嘴巴堵住彼此，瞪大着眼和对方一同随着重力落下，又急遽上升、旋转。
　　不断改变视角的世界中，只有近在咫尺的恋人始终如一，嘴唇和牙齿都被惯性紧紧压住，近乎窒息的感受让两人的心跳同时飙高。
　　——这就是雪之下阳乃的危险浪漫。
　　下了车，天空寺悠脸色发白地喘着气，而雪之下阳乃则用力一伸懒腰，神清气爽地舔了舔嘴唇。
　　“嗯～果然还是过山车刺激。怎么样小悠悠，要再排一次队吗？”
　　“绝！对！不！要！”
　　天空寺悠用这辈子最坚决的态度，一字一句地拒绝了她。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高速抗性（状态）。」
　　天空寺悠：“草！”
　　虽然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奖励，但在他的强烈建议之下，两人还是先去玩其他设施。
　　比如旋转木马。
　　“我坐前面，你坐后面。”阳乃爽快地，就像已定事项般说了出来，而后敛起长裙，动作熟练地侧坐在木马上。
　　不是三角的那种，而是一匹可供两位成年人骑乘的玻璃钢棕马。
　　和她互看一眼，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翻手跨腿，坐到了她的身后。
　　因为线条紧绷而优美的腰就在那里，他便伸手揽住她的腰，入手温暖柔软。
　　没有任何抵触，阳乃自然而然地上身后倾，轻轻靠上了他的胸膛。
　　“哼哼～”
　　脑袋被天空寺悠的下巴压住，她却笑得非常开心，圆润明亮的大眼睛上抬看向他。
　　“这可是我除了父亲以外，第一次和男人骑同一匹马。你要记下这个瞬间，回去好好感动，知道吗？”
　　天空寺悠嗅着她的发香，轻声回答：“彼此彼此，而且这不是真马吧？”
　　雪之下阳乃也不在意：“那下次我带你去我常光顾的马场……对了，你会骑马吗？”
　　“略懂略懂。”
　　“真的？哪里学的？”
　　“你这里。”
　　“哈啊？”阳乃满脸不解。
　　还没等她追问下去，偌大的旋转木马便开始转动，两人索性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依偎彼此，看着景色在眼前慢慢轮转而过。
　　底下有小孩子指着他们，约莫五六岁：“妈妈，你看！那里有大哥哥和大姐姐骑同一只马，他们也是夫妻吗？那为什么你不跟爸爸坐？”
　　牵着他的妇人一脸尴尬，还没出声制止什么，阳乃就单手竖在腮边当作喇叭，前探出身朝他高声喊道：
　　“别担心，等我们结婚了，我就把他踹下去！”
　　天空寺悠：“……”
　　你妹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踹下去！
　　听她这么一喊，小孩和那位母亲都是表情一滞，呆愣地看着满脸笑容的她。
　　木马很快就从他们身前旋转而过，雪之下阳乃也懒得去管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转而望向正用危险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有了什么大胆想法的天空寺悠。
　　“要踹等结婚再踹，现在不行喔。”她无所畏惧地笑着，还亲了他的下巴一口。
　　天空寺悠嘴角抽搐：“……我觉得现在就得踹，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那就约好了谁都不踹谁，这样可以吧。”无奈摇了摇头，用安抚小孩子的语气说着，阳乃忽然表情一顿，缓缓皱起了眉。
　　“……等等，你该不会是真的想踹我吧？”
　　“怎么会？当然是开玩笑的啊！”天空寺悠假笑的灿烂。
　　摁着眉心，这次换雪之下阳乃无语了：“果然，你这家伙有时候比我还讨厌啊。”
　　△
　　继旋转木马之后，是超高速的旋转咖啡杯。
　　天空寺悠靠刚得到的状态扛了过去，并成功挺身反杀，让堪称完美超人的雪之下阳乃头晕想吐，自嘲提前体验了怀孕的感觉。
　　还因为差点把游乐设施弄坏的缘故，被工作人员教训了两句。
　　时间到了晚间六点半，等阳乃从咖啡杯的后劲中恢复过来，两人开始商量要去哪里吃饭。
　　最后得到了去园内附设的美食街随便看、随便选的答案，天空寺悠重新牵起了雪之下阳乃的手，要往路标指引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我鞋带松了。”
　　雪之下阳乃停下脚步，正准备蹲下身重新把鞋带系好的时候，天空寺悠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赶紧出声制止。
　　“我帮你吧。”
　　“你帮我？这有什么好帮的？”阳乃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天空寺悠却没有解释，而是拉着她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随后自己单膝触地，蹲在了她身前，将松开的鞋带打成一朵漂亮的蝴蝶结——可惜阳乃的裙子及膝，这个角度他抬起头，是看不见什么的。
　　“你这是……”
　　阳乃微微张嘴，脸蛋隐约泛起了两抹红晕，很自然地从他这姿势中想到了求婚……但旋即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自己在心中否定。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
　　“阳乃，你把左手伸出来一下。”
　　“！”
　　双眼惊讶地瞪大，望着他认真而温柔的表情，她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微咬着下唇，带着期待又紧张的颤抖，将白皙纤细的左手手掌朝他伸出。
　　真的很奇怪啊，自己，雪之下阳乃想。
　　这个时候应该要调戏他“怎么，想跟我求婚吗？”，或者勾起他的下巴、用成熟女人的态度反过来让他害羞才对。
　　这才符合雪之下阳乃一贯的作风。
　　明明已经在商场锻炼出了无人可敌的交流面具，不论是在外人、在双亲，还是在妹妹的面前，都能一直维持着稳重且成熟的大人模样。
　　但现在，怎么只是他摆出了求婚的姿势、用那种认真的眼神看了过来，自己却像个陷入热恋的小女孩一样，心脏怦怦跳得不停、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呢？
　　要克制自己流露出对一个人的喜欢，真的比在应酬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还要困难吗？
　　手指被他轻轻握住的时候，雪之下阳乃总算安心地笑了。
　　就像是站在钢丝上面，忽然有人伸手过来，稳稳地扶住了自己。
　　她看着身前单膝触地的少年，双眸弯成月牙，目光比远处的夜色还要温柔。
　　“你要是现在对我求婚，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填婚姻届了。”
　　“行动力这么高的吗？我还没满十八啊。”
　　天空寺悠不由苦笑，没正面应对这句话，只是从随身包中拿出了用塑料袋细心包着的串珠手链，将其绑在了雪之下阳乃的左手手腕。
　　抬起她的小手，他仔细翻看了一圈，最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果然好看。”
　　各种颜色的塑料珠子串在一起，价格便宜却很精致，很衬她白皙纤细的手腕，如果现在有阳光的话会更美丽。
　　不过在薄墨的夜色下，它也能安静地赏心悦目。
　　“你自己做的吗？”雪之下阳乃将手抽了回来，也好奇地打量一番，“没想到你连这个也会呢。”
　　“一般般吧，不会学就是了。”天空寺悠耸耸肩，站起身来，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旁边，“喜欢吗？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你偏偏要补后面那句吗？”阳乃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又笑。
　　“我喜欢你这个人，你送我的礼物，我当然也会喜欢。”
　　“那就好。”天空寺悠松了口气。
　　他仰起头，发现清朗的夜色有几颗星子正在闪烁，像是提前上台的演员，正逐渐排成了银河的形状。
　　不过是看不见的吧？
　　毕竟在东京都这座城市，人们用绚烂的霓虹取代了唯美的银河，能偶尔看见几个星座就很不错了。
　　“可惜我没有带礼物送你，只能用这种方式回报了。”
　　她的声音忽然响起。
　　天空寺悠还没反应，雪之下阳乃就跳下长椅，双手背后地转过身，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然后快速低下头，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
　　天空寺悠摸了摸犹有余温的脸颊，有些呆愣地望着他。
　　“诶嘿嘿～这是充满爱意的吻，你应该能感受得出来吧？”
　　这名雪之下家的大小姐，此刻用手背掩着嘴唇，俏脸通红、笑得非常害羞，半点从容的余裕都没有了。
　　夜晚分明还是东京的夜晚。
　　但不知为什么，他却看见了东京都的银河在身前大方光明，并且“哗啦”一声，直冲着自己的心坎倾斜而下。

第九十二章 他的永夜迎来光明（下）
　　最后，两人是在夹道的祝福目光和掌声中，手挽着手故作恩爱地离开了原地。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凑到她耳边，天空寺悠低声问。
　　“嗯……估计是认为你跟我求婚了吧？穷小子没有钱买结婚戒指，就用手链以表心意，多浪漫的故事啊。”
　　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雪之下阳乃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手指无意识地摩娑起腕上的串珠，那丰润的唇角止不住上扬的弧度：“可惜小悠悠没什么浪漫细胞呢～趁刚刚那机会，直接跟我求婚不就好了？真是太可惜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可惜。
　　“你就那么急着结婚吗？”天空寺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学生和高中生谈这个也太早了，又不是三十几岁的恨嫁女声优。”
　　感到心累似地，雪之下阳乃叹气道：“没办法啊，我妈那边想赶紧抱孙子呢。她说最好生两个，一男一女，继承家产的那个跟我姓就可以了。”
　　天空寺悠嘴角微扯：“竟然都想到那么远……你母亲比你还急性子啊。”
　　“是啊是啊，那个人真的很糟糕！”雪之下阳乃连连点头，表情严肃、煞有其事地道，“别看她总是温柔贤淑、一副大和抚子的模样，其实性格超恶劣的……我举几个例子给你听听。”
　　“哈啾！”
　　茶杯才刚放下，远在家中的雪之下太太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轻掩琼鼻、柳眉微皱，疑惑地左右张望。
　　“奇怪，难道有人在说我坏话？”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迷信，但自己也没理由忽然打喷嚏啊……
　　“母亲，姐姐今天不吃晚餐吗？她去哪了？”
　　整个下午都在读书，二女儿雪乃这时走下楼来，奇怪地问。
　　眸中倏地精光一闪，雪之下太太直接将喷嚏的事情抛到脑后，转头朝雪乃微笑道：
　　“你在问阳乃吗？”
　　她眨了眨眼，偏头表示疑惑：“不然还有谁？我只有她一个姐姐吧。”
　　“确实。”优雅地端起茶杯，雪之下太太点头回答，“阳乃的话，她去跟你姐夫约会了，今天都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这样啊……嗯？！”
　　反应过来的瞬间，总是冷静自持、淡然自若的雪乃都不由瞪大了双眼，小嘴微张。
　　“姐、姐夫？谁？不对，她什么时候结婚了！？”
　　“自己去问阳乃吧，反正我不知道。”
　　不负责任地轻笑一声，雪之下太太恰了口茶，身心舒爽无比。
　　‘哎呀，难得看见雪乃表情崩坏、不复冷静的罕见模样，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靠着女儿的滋补，今日的雪之下太太，又年轻了好几岁。
　　△
　　迪斯尼乐园美食街，四溢着各种不同的香味。
　　街边挂彩，路灯映射着温暖的黄光，老鼠形象的花灯四处可见，一只大型的潘先生伫立在街口，大张着双手像在对着游客们打招呼。
　　编排完自己的母亲后，雪之下阳乃忽然低头看了眼手机，想了一想，愉悦的笑容逐渐浮上嘴角。
　　“我们去拍照吧！”
　　话音落下，天空寺悠又被她拉着走。
　　随便找了个人帮忙拍照，两人便在这只熊猫面前合了张影，动作自然很有情侣的风格——
　　她直接将他的手臂夹进了高耸山脉间，双脚踮高、嘴唇贴上他的脸颊，眼睛眯成月牙望向镜头。
　　那恩爱甜蜜的氛围，透过照片都能齁死一群人。
　　“很好，发送！”
　　点击手机屏幕，阳乃大小姐龇了龇牙，笑容变得更加恶劣，似乎还能从她头上看到两只小角长了出来。
　　天空寺悠仗着比她高，看到了她和雪之下雪乃的聊天纪录，也知道她将两人的合照传了过去。
　　照片被已读后，对面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阳乃却毫不犹豫地挂掉，然后打开静音模式，把手机塞回挎包。
　　“好了，走吧！胃口正好大开，吃饭去啰～”
　　心满意足地高举起手，她轻哼着小曲朝美食街走去。
　　被她拉着的天空寺悠，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希望她不记得我之后，能多少饶过你一些吧，雪之下雪乃同学……’
　　找了间中日西菜色都有的轻食店，两人排了十分钟的队后，总算能坐下点餐。
　　“今天吃咖喱怎么样？”阳乃忽然提议。
　　“可以啊，那就来两份【要你命3000激辣咖喱】？”天空寺悠对她想找刺激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挑了个看上去最辣的咖喱就准备叫来服务生。
　　雪之下阳乃却道：“点一份就好了，我点辣的，你点不辣的。”
　　“啊？为什么？”天空寺悠一脸莫名。
　　她没解释，径自喊来了服务生，叫完餐点之后，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很快，两盘咖喱端上了桌。
　　阳乃将不辣的那盘递给他，自己则舀了一口通红的激辣咖喱，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尽数含了进去。
　　“唔！”
　　当灼辣的咖喱酱汁与滚烫的米饭进入口腔时，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白皙俏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呼吸瞬间急促，半眯着眼有些难受抿紧唇。
　　明明唇舌是那样的痛苦，却不舍得将口中的咖喱饭吐出来，她只能用手掩着小嘴努力咀嚼，时不时从口中响起既痛苦又舒爽的轻吟。
　　这画面不容错过一分一秒，天空寺悠干脆放下了调羹，专心看她吃东西。
　　良久，她总算把那口咖喱饭咽了下去，像是刚做了一小时的激烈运动般，额角冒汗地微微喘息着。
　　“真、真是要命啊……不愧是『要你命3000激辣』。”
　　拿起旁边的温茶猛灌几口，雪之下阳乃张着小嘴，“哈、哈！”地给口腔通风。
　　“太辣了，给你吃吧。”她边扇着红肿诱人的嘴唇，边将两边的咖喱调换，笑容狡黠地像雪地上的白狐。
　　天空寺悠这才明白了她的打算：“又是跟运动中心一样的套路？”
　　“辣度确实出乎我意料，不过可不只这样喔？”
　　“什么意思？”
　　“咳哼。”
　　雪之下阳乃忽然清了清喉咙，手撑着桌面凑了过来，和领口下的北半球风光一同，将带着咖喱香味的灼热气息吹到了他耳畔。
　　抿了抿唇，她用气音说：
　　“我今天身体不能吃辣，也不能喝冰水，更不能做剧烈运动……唉，真可惜啊。”
　　表情僵住，天空寺悠陷入沉默。
　　“耶嘿嘿～”
　　阳乃低笑一声，坐了回去，从容大方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是想看他害羞的样子。
　　脸蛋却不知是辣的还是羞的，一片绯红滚烫。
　　天空寺悠揉了揉鼻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放弃似地叹出口气：
　　“吃饭吧。”

第九十三章 路途遥远，最后该往何方
　　旋即低下了头，迅速消灭起那盘通红如她的激辣咖喱。
　　“不过离开学还有一周吧？那大概三天后左右，我们去两天一夜的温泉旅行……如何呀？”
　　“会害羞的话就别说了，赶紧吃饭。”
　　“诶～才没有害羞呢——”
　　拉长声音不满地抱怨着，雪之下阳乃却忍不住面带笑容，吃下一口微带甜味的咖喱饭。
　　注视着身前少年用餐的模样，心中总会有暖意流淌而过，只是看着就觉得十分幸福——这种感觉，大概只有小时候跟小雪乃关系还不错的时后体验过吧？
　　真是太好了，雪之下阳乃这么想着。
　　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没有表现出过去那种“要在最后时限前尽情享受”的态度，反而无比轻松、释怀，像是不再挂心那么多，已经准备接受未来的一切那样，专心且愉快地和自己约会。
　　是什么让他做出改变？而他之前又到底在顾虑着什么呢——这些问题，雪之下阳乃迟早会问，反正不是今天。
　　他敞开胸怀接受了自己，自己也得回报这份感情、放开心思享受他带来的快乐才行。
　　“啊，小悠悠，我嘴角好像有饭粒。”
　　“那是你自己放的吧？！”
　　“我不管，你快帮我舔掉！”
　　“你的舌头近还是我的舌头近啊？自己舔！”
　　“啧，竟然叫女朋友自己舔……差劲！”
　　“噗！咳、咳咳……别用那么大的音量，说这种歧义满满的话啊！”
　　掩着嘴咳了几声，顺便吐槽一句，表情又慌又无奈。
　　看了嘻皮笑脸的她一眼，天空寺悠在想：
　　真是太好了。
　　雪之下阳乃，果然看不破认真起来的完美级演技啊。
　　△
　　吃饱喝足，电子花车游行也差不多开始了。
　　混在人群中，两人手牵着手，看着比烟花更灿烂、更持久的花灯一排排从身前经过，心情平淡地感慨几句之后，就去找别的设施玩了。
　　当然在离开前，雪之下阳乃还顺手拍了几张『熊猫潘先生』出镜的照片传给妹妹，试图得到她嫉妒的反应；只是对面似乎看穿了她的套路，这次读都不读直接无视，让她十分惋惜地叹了声气。
　　接下来就是到处疯玩的时间。
　　在海盗船，雪之下阳乃试图复刻过山车上的行为，被天空寺悠强硬地抱住，脸蛋埋在他胸前结束了这一回合。
　　下船后她表示感觉意外的不错，还想再来亿次——被天空寺悠严正拒绝。
　　在鬼屋，雪之下阳乃故作害怕地抱紧了他，要他用打碎拳击机的力道对那些吓人的鬼怪使用炎拳。
　　结果一路上，几乎没有鬼怪愿意靠近他，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在那边鬼吼鬼叫。
　　天空寺悠毫无游戏体验。
　　排了好久的队，两人总算搭上了摩天轮，要将东京的夜景纳入眼中。
　　座厢里，雪之下阳乃先是言之凿凿地表示“传说中，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的情侣，会得到永恒的爱”，却又在最美的风景中接完吻之后，神情冷静地朝他微笑：
　　“我骗你的，根本没这种传说。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永恒呢，能持续三、四十年就很好了……”
　　“还是说小悠悠，你能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永恒的爱吗？”
　　理性，却又崇拜着浪漫。
　　自嘲，却又抱持着理想。
　　雪之下阳乃就是这样矛盾的家伙。
　　天空寺悠懒得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用行动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东京的夜景再好看，也比不过身前的成熟美人。
　　座厢晃啊晃的，像一艘摇摆的小船。
　　过了半晌，身体有些发软地走下摩天轮，雪之下阳乃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衣服，和天空寺悠说了声要补妆后，快步朝厕所走去。
　　天空寺悠则对着夜景深呼吸几口气，等体内的热血平复下来之后，才淡然自若、挺直腰杆地去外面等她。
　　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别问。
　　反正受到各种因素所限，两人都没有越过那条线就是了。
　　工作人员以嫌弃、羡慕，却又见怪不怪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并为没在座厢中发现奇怪液体而感到庆幸。
　　△
　　晚间约十一点半。
　　迪斯尼十二点关门，天空寺悠站在大门口，等着雪之下阳乃打完电话。
　　夜色安静而热闹，不时有人从身旁经过，带着疲惫与满足的神情离开了游乐园。
　　有家人，也有情侣，但总归没有独自来迪斯尼还待到将近半夜的人存在……那也太悲惨了些。
　　看了半晌，他没有继续人类观察，而是仰头望天，发现几朵乌云遮住了寥寥星子，让星空变成了黑夜，沉重而严肃。
　　“有种快下雪的感觉。”
　　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就算现在没有阳光，雪也不会在这时候落下的。
　　“抱歉，久等了吗～”
　　迈着豹子般的步伐，雪之下阳乃慢悠悠地走了回来，朝他露出了爽朗轻快的笑容。
　　“你要是敢报你等了几分几秒，我现在就跳到你身上，让你抱着我回去。”
　　表情是开玩笑，但她语气是认真的。
　　天空寺悠赶紧收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若无其事地干咳两声。
　　“不算久。好了，我们回去吧。”
　　他伸出手，让雪之下阳乃牵上。
　　并肩走出了迪斯尼游乐园门口，外面并没有和马路对接，而是连着一条悠长的白砖大道。
　　植被栽于两侧，树影婆娑投下，温暖的光线却驱散了所有阴冷与森寒。
　　还有像钟表刻度一般精准的路灯，它们好像就要这样，以相同的间距，不断延伸到世界尽头。
　　两人便走在如此宁静而温馨的道路上，轻声聊着无所谓的日常事情，感觉时间正逐步地放慢，这条路要走到世界终结为止。
　　“阳乃，我问你一件事情。”聊着聊着，天空寺悠忽然开口。
　　“嗯？”她用鼻音回答，小小地甩了甩他的手臂。
　　“你是不是还想去什么地方？又或者还有想做的事情？”
　　雪之下阳乃愣了下，然后抬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都还没说呢。”
　　因为任务还没显示完成啊，天空寺悠在心里如此回答。
　　不过比起系统，他其实更相信自己的直觉——雪之下阳乃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这次的约会，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时间像是忽然恢复了流动，美好的气氛回归了现实。
　　纯白道路的尽头就在脚下，前方是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的深黑色柏油路。
　　天空寺悠缓缓停下脚步，微笑地望向了她。
　　“说吧，最后要去哪里？”

第九十四章 无论如何，他喜欢的人依旧如此扭曲（1/?）
　　没有回答，雪之下阳乃望向远方，轻声呢喃：“是那辆吧。”
　　“嗯？”
　　就在他疑惑之间，刺眼的车头灯忽然刷过了两人身形。
　　刹车声在安静的夜色下颇为明显，一辆黑色轿车在面前稳稳地停下来后，后座两个保镳似的彪形大汉先行下车。
　　并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天空寺悠。
　　而司机则绕过车头，恭敬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两位，晚上好。”
　　齐颈短发的和服美人款款下车，身姿绰约、温婉典雅，先是无奈地看了阳乃一眼，随后将柔和的目光望向了他，语气礼貌而友善：
　　“你就是阳乃的小男朋友，天空寺君吧？初次见面，我是她的母亲。”
　　“……”
　　天空寺悠怔了半秒，视线扫了两眼周遭，心下顿时明白了什么。
　　——雪之下阳乃这家伙，果然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安宁啊！
　　他暗自咬牙，态度却谦逊有礼地对雪之下太太鞠躬：“初次见面，我是天空寺悠。”
　　如此简短说完，天空寺悠便不再理会和服美人，而是白眼一翻，面带无奈地对雪之下阳乃道：
　　“都这么晚了，你还把你母亲叫出来陪你演戏吗？”
　　“哎呀，果然被看穿了吗？”心虚似地卷了卷头发，阳乃避过了他的视线，对雪之下太太耸肩说着，“怎么样，我就说他很聪明吧？我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只要几眼就能看穿了。”
　　“确实是个人才。”
　　双眼比方才还亮了几分，雪之下太太欣赏地打量着他，目光越发柔和：“尚未成年却能驾驭得住你，只要培养起来，成就绝对能比你父亲要高上许多……关键是外型也很不错，不论政商都能涉足，未来大有可期。”
　　听见『驾驭』这两个字，脸蛋在夜色下不明显地微红，阳乃旋即不满似地出声：“别用那种衡量商品的语气说我男朋友好吗？好了，你来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雪之下太太一愣：“都被拆穿了，还要演下去吗？”
　　“继续吧，反正来都来了。”雪之下阳乃捂额，似乎也在后悔，“我就不该听你的建议，直接跟你说今晚不回家就把电话挂掉的… …弄得我现在自己也很尴尬。”
　　天空寺悠在旁边听着母女俩交谈，透过线索猜想，大致上能还原出事情的始末。
　　估计是临时想出来的计划吧？
　　雪之下阳乃不久前打电话的对象，正是这位雪之下太太。
　　他本以为只是报平安、或者请人来接她什么的，没想到她打算说“今晚不回家”；而在挂掉电话之前，雪之下太太却忽然向她提议，要亲自过来、与她合作在他面前演一场戏。
　　结果才刚打个照面，两人的谋划就被他直接拆穿，弄得现在不上不下，要演不演的很是尴尬。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如此。
　　至于演戏的目的是什么、要演什么，天空寺悠暂时还不清楚——不过那两个保镳，应该不是带着好看就是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雪之下太太轻叹一声，身姿如芍药般凛然笔直，温和却又不失气度的目光笔直地注视过来。
　　“天空寺君，能请你配合一下吗？就当是阳乃的愿望了。”
　　“愿望……”
　　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低头，望向难得尴尬地捂住脸的阳乃，看得见她黑发下的红润耳根。
　　他想了想，有些安心笑了起来：“可以啊，要我怎么配合？”
　　“不用多想，说出你的心里话就可以了。”
　　说完，雪之下太太双眸微敛，温婉大方的表情逐渐收起，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平静开口：
　　“天空寺君，你是喜欢阳乃的吧？”
　　“喜欢。”
　　他的回答迅速而果决，仿佛不容质疑。
　　两人依旧牵着的手，稍微握紧了些。
　　“喜欢哪点我就不问了……”顿了顿，雪之下太太的语气逐渐锋锐起来。
　　“阳乃生于雪之下家族，靠着雪之下家的资源成长起来，理应用自身的能力为家族做出贡献——在这点上，她从未令我失望过，不论是应酬还是企业内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对于必要的牺牲也有着相应的自觉，我基本上做好了将雪之下家的家业交付给她的准备。”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成为我们雪之下家的下一任家主。”
　　“如果你想跟她交往的话，就必须做好入赘，或者证明自己拥有能够代替她扛起整个家族责任的能力。”
　　“而如果你只是单纯地喜欢着她、完全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情，那么为了家族考量，哪怕阳乃不同意，我也会尽早强行将你们拆散……比如送她去国外留学。”
　　澄澈的嗓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锋锐如刀的目光直刺而来，充满威压而冷酷的话语不停落下。
　　风吹动雪之下太太的黑色短发，唯有那不容躲避的冰冷眼神清晰可见。
　　“或许你会觉得我小题大作，认为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何必牵扯到家族未来之类的事情……”
　　“很可惜，这就是雪之下阳乃的现实。”
　　“曾经只是个租借男友的你，完全没必要考量的现实——她正是为此才接受了严格的礼仪训练，并从小锻炼出在政商名流之间周转应对的手腕，对应酬、联姻的安排也总是毫无怨言地接受。”
　　“她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你呢？”
　　于是，雪之下太太发出了质问：
　　“想跟这种沉重的女人在一起，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
　　夜晚云层如盖，晚风清凉，卷动了几缕宁静。
　　沉默不语间，天空寺悠握紧了那只微颤的小手，从柔软的指尖感受到冰凉。
　　她微垂着目光，虽然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有些黯淡、无奈，以及决绝的坦然。
　　——这是她藉由母亲之口，想告诉自己的话。
　　像谜题找到了答案，天空寺悠逐渐恍然。
　　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系统却还迟迟没有给出任务完成的提示呢？
　　和答应跟她交往无关，也和互相告白无关……能够『满足』她的，并非随口就能说出的话语，而是谁也无法否定的真切行动。
　　全部解释起来有些复杂，那么总结一句话，就是——
　　直到最后的最后，他喜欢的那个人依然如此扭曲。
　　“雪之下阳乃，真的是个超级麻烦的女人啊……”

第九十五章 雪下的阳光（2/?）
　　“那么，回答呢？”
　　见他只是略带无奈地望向女儿，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既不惊慌也未曾动摇的模样。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雪之下太太仍凛凛注视着他，嘴角上扬地追问。
　　“与其说是演戏，倒不如说，这是想逼我在您的面前表态吧？”
　　视线转了过来，他一针见血地直言道。
　　雪之下太太朝他眨了眨眼，笑容优雅大方，从容不迫地说：“这与我无关喔～我只是提个议，要说什么还是由阳乃她决定的。”
　　“啧，卑鄙的老太婆……”嘴角一撇，阳乃碎碎念着。
　　冰冷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语气依旧温柔：“阳乃，你说什么了吗？”
　　“啊！小悠悠，救我！”像在呼唤着电锯人一样，雪之下阳乃害怕似地躲到了他的身后，语气颤抖地喊，“今年都四十岁有了两个女儿还想装嫩的老母亲，她要让那两个保镳先生抓我回去惩罚了呀～～”
　　边说边笑，这样的演技大概连熟练级都不到吧？
　　“很好，我本来是不打算这么做的……”
　　姣好成熟的面庞此刻正抽筋般地抖动着，雪之下太太深吸了几口气，和服下的胸膛起伏几次后，素手猛然一挥：
　　“带走她！”
　　一直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戏的两位壮汉，收到命令的瞬间便大步跨出，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只是才刚迈出一步，天空寺悠便斜过视线，神情冷淡地看着她们。
　　完美级的演技、熟练级的口技，再加上情感传递的状态组合起来——
　　“【站好，不准动。】”
　　「言弹」既出，顺利击中。
　　仿佛被军中的长官一声喝令，两名壮汉不受控地肌肉绷紧，下意识立正站好，抬头挺胸，行了个端正却僵硬的礼。
　　“Sir，Yes Sir！”
　　……雪之下太太哪里请来的保镳啊？
　　奇怪地扫视了那两人一眼，天空寺悠也不在意，背对着雪之下阳乃蹲下身子。
　　“上来，我背你。”
　　“……啊，喔。”
　　愣了一下，她边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保镳们，边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间，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
　　天空寺悠捞住她笔直丰满的大腿，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
　　颠了颠，体会着手上和背上的美妙感触，他忍不住发出感慨：“看不出来，你其实还挺轻的嘛。”
　　“……亲爱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嗓音倏地转为甜美，温润如玉的双臂却在脖颈处缓缓收紧，似乎一个回答错误就会当场绞死他。
　　天空寺悠怡然不惧，就她那丁点的力气，再用力也顶多给自己治治落枕而已。
　　背好了雪之下阳乃，他朝愣在原地、诧异地来回看着自己与保镳的雪之下太太望去，再次开口：
　　“那个，伯母，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雪之下太太回过了神，暂且放下心中的惊疑不定，疑惑问道：“什么话？”
　　天空寺悠只是对她腼腆一笑。
　　“您的女儿，我带走了。”
　　男人最想经历的场景之一——
　　在家长面前带走他／他的女儿，并且说出这句台词！
　　话音落下，在雪之下太太呆然无语的目光中，他轻声说一句：“阳乃，抓好。我要加速了。”旋即迈开双腿，朝着无边无际的夜色狂奔而去。
　　俩保镳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挣脱那莫名其妙的抑制力，下意识就要拔腿追过去。
　　不过还没真的动身，看着他跟飞一样、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两人便自觉放弃了追逐，并难以置信地低声感慨：
　　“WTF，背着一个人还能跑那么快，奥运短跑冠军都没他夸张啊……”
　　“S.H.I.T，先不说那见鬼的速度，刚才是怎么回事？催眠术吗？”
　　没讨论几句，他们便站到了雪之下太太身边，恭敬地低下头：“夫人，要开车追上去吗？”
　　“……不用，让他们恩爱去吧。”
　　表情古怪地摇了摇头，雪之下太太转身回到车上，同时吩咐道：“准备返程。还有你们两个，把方才的感觉详细地告诉我……特殊战队的退役士兵，总不可能被一个高中男生随口一喝，就吓到对他行礼了吧？”
　　“当然。夫人，这里面确实有点诡异……”
　　车门关上，黑色轿车在夜色中，安静地朝反方向驶去。
　　△
　　野外，露天。
　　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有对男女上下交叠，迎着十二点的晚风恣情肆意地运动着。
　　“好、好快……小悠悠，你是怎么做到的？”
　　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柔顺的秀发迎风飞舞，雪之下阳乃忍不住高呼：“一般人怎么可能那么快，这已经超出了职业水平啊！”
　　“你就不能加个『跑步』吗！？”
　　以「田径（达人级）」叠放「加速」状态，天空寺悠又花了五秒跑过百米，没好气地大喊：
　　“小心别人听到报警，我可跑不过警车啊！”
　　“骗人～我相信你做得到，你可是我的英雄耶～”
　　她压低身子，趴在他肩上避免被惯性拉走，笑嘻嘻地说着：“我总感觉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得到呢！”
　　“那叫神，不叫英雄。”
　　回答完，天空寺悠喘了口气，开始放慢脚步。
　　不论技能还是状态都与身体素质有关，高速跑了一公里以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了悲鸣——在没有快速恢复的情况下，还是得量力而为才行。
　　说是这么说，但真的用肉身跑出了交通工具的速度，他自己也觉得十分畅快。
　　要是他再中二一点，估计就会把这个组合技直接命名为「神速」，然后在发动的瞬间默念技能名字。
　　可惜他早就脱离了中二病时期，所以只是对自己能跑多快有了初步的体认而已。
　　“累了吗？累了就用走的吧。”
　　察觉到速度慢了下来，雪之下阳乃有些心疼地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水，几缕发丝都黏在了他的脖颈上。
　　奇怪的是，明明被人背着跑，应该会比策马狂奔还要颠簸才对，她却像坐上了一台人力车般，除了身体在摩擦中有些发热以外，半点不适都没有。
　　哪怕原因不明，她也知道这都是拜谁所赐……
　　所以从他身上下来之前，雪之下阳乃还有别的话想告诉他。
　　“小悠悠，谢谢你。”
　　“嗯？”
　　没有察觉到她的语气变化，天空寺悠边调节着自己的步伐和呼吸，边随口问道：“怎么了？谢我陪你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虽然这个也要谢啦，但我现在想说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双手在他胸前交叉，雪之下阳乃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侧脸，嗓音如同酒醉一般，变得酥软迷蒙：
　　“知道吗？我啊，一直都很想逃跑。”
　　“……”
　　脚步猛地一顿，天空寺悠察觉到了什么，嘴巴微张似乎是想制止。
　　只是看着深黑色的夜晚，他却沉默了下来，继续迈步向前走着。
　　正如她此刻，满含心意地继续诉说着：
　　“就算知道不能逃，也还是想从满是谎言的世界中逃跑。总是有着这样的幻想。”
　　“……”
　　“为了承担责任而说谎、为了友好相处而说谎、为了讨大家喜爱而说谎、为了让自己存在而说谎……不知何时，就连真正的自己都看不清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说真话，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才是真心。”
　　“……”
　　“啊，我并不讨厌这种生存方式喔？毕竟就连我自己都认为，总是说着真话的人才是最愚蠢的。”
　　“……”
　　“只是哪一天，就算只有那么一刻也好……”
　　那是宛如说着童话故事般，盛满美好事物的温柔语气。
　　“能有谁将我从满是谎言的空气中拉出来，带着我逃离这个现实却又虚伪的无聊世界……
　　能有谁让我像个普通女孩子般，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做一场浪漫的美梦……
　　能有谁可以站在我的身前，哪怕是这样虚伪的我也愿意保护，就像英雄一样让我依靠……
　　我曾这么想过，直到遇见了你。”
　　每字每句，都像雪花般轻轻落在了天空寺悠的心上，幻化成雨。
　　“是不是很幼稚？但这就是我，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喔。”
　　雪之下阳乃轻笑着，脸颊发烫而柔软，纤细的手臂逐渐缩紧，在后方用力地抱紧了他。
　　酒醉般的呓语中，只余下纯粹的满足与幸福。
　　“所以，你能带着我逃跑真是太好了。”
　　“所以，能够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小悠悠，这可是我这辈子最认真的真话，你一定要好好听清楚喔？”
　　“……”
　　望着前方的道路，天空寺悠沉默不语。
　　她不满；“回答呢？”
　　“你说吧，我听着。”
　　“嘿嘿～”
　　于是，像黑夜终于迎来了破晓，像阴雨总算遇见了彩虹。
　　就像阳光霎时融化了雪，女孩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趴在他耳旁，自信且潇洒地开口：
　　“我，喜欢你！！”
　　——那一瞬，恍如春暖花开，全世界都因她而放晴。
　　背上的女孩轻得像是羽毛。
　　但那份心意，却比整个夏天还要沉重。
　　想了想，不知为何，天空寺悠笑了出来。
　　遥遥望向那片无星月的悠远夜空，他藏起所有的无奈的不舍，只用着温柔的语气，眷恋似地回应了她：
　　“嗯，我也是。”
　　……
　　…
　　「雪之下阳乃，愿望已满足。」

第九十六章 纪念逝去的青春
　　从天空寺悠身上下来，乘着凉风散了半会的步后。
　　雪之下阳乃将手机画面拿给他看，上面是谷歌地图的路线。
　　“离这里最近的旅馆还有一公里，我们是要走过去，还是……”
　　“我背你跑过去吧？”从她弯成月牙的眸中看出了意思，天空寺悠无奈地蹲下身，做好了再次成为人力车的准备。
　　不过阳乃也没有兴高采烈地趴上来，而是神情认真地向他确认道：“你还撑得住吗？不行的话别逞强，要不然一到旅馆你沾床就睡，那我可困扰了。 ”
　　“想关心我就好好关心，别刻意用这种说法啊。”
　　翻了个白眼，他手在身后招了招，语气随意：“上来吧，刚休息了一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
　　脸上绽放出笑意，她嘿的一声，将柔软又丰满的上半身压在了他的背上，像考拉般紧紧地攀附着他，两条紧致修长的大腿夹紧了他的腰间，像是要将他绞成人干般那样用力。
　　轻轻往男孩的耳朵呼出一口热气，雪之下阳乃嘻嘻笑着，用气音开口：“越快到旅馆，大姐姐就教你越多大人的事情喔～”
　　“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半点动摇都没有，天空寺悠用棒读的语气说着。
　　然后起身，又一次背着她在夜色下奔跑起来。
　　路很空旷，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到连相依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不想破坏这样的宁静，雪之下阳乃没有大吼，也没有兴奋地大叫，只是慵懒地将脑袋压在他的肩上，口中轻哼着满溢出幸福情感的旋律。
　　“哼、哼～”
　　“这是什么歌？”他不由问。
　　天空寺悠依稀记得，在系统开启之前，他曾在家附近的转角听她哼过这首歌。
　　那时的她坚强而自信，歌声充满了随心所欲、却孤傲离群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
　　“嗯？好听吗？”雪之下阳乃眯着眼，用将睡未睡的诱惑声线回答了他，“好听就对了，是我自己想的。”
　　“不愧是你，真是够自恋的。”天空寺悠心悦诚服。
　　“这不是自恋，是自信喔。”脸颊贴着脸颊，在运动中轻轻磨蹭着。
　　她反过来教训起他：“小悠悠，你也要对自己自信一些——先不说你的才能，光论颜值，我认识的人也没有多少可以胜过你。多有点自己是个帅哥的自觉怎么样？”
　　“颜值吗？”
　　对于这句赞美，天空寺悠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毕竟人们只会在意自己缺的东西，而不会对已经拥有的东西提起太多兴趣。
　　“我只是比较低调而已，又没说我不自信。”
　　雪之下阳乃想了想，好像是确实是这样没错，便果断改口：“嘛，自信的男人很容易受女生欢迎，反正你都有我了，就算不自信也没差，我来相信你就可以了。”
　　“哈哈。”天空寺悠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跑着跑着，阳乃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
　　她从包包中拿出了手机，双手挂在天空寺悠胸前，毫不介意地输入了解锁密码，并点开了和母亲的聊天视窗。
　　母亲：『你们今晚就住外面了？』
　　阳乃：『没错，你回家了吗？今天发生的事情，要记得别让那两个保镳外传。』
　　母亲：『回家了，不用你说。还有，你不是那个来吗？这样还住外面，小心他扫兴之下跟你分手。』
　　阳乃：『要你管。我就不能跟他盖棉被纯聊天吗？』
　　母亲：『呵呵。』
　　“这个爱八卦女儿的臭老太婆……”
　　不爽地嘟嚷一声，阳乃懒得继续跟性格恶劣的母亲继续聊天，按灭屏幕、正准备将手机收回包包时，却不知道手腕勾到了什么。
　　轻微的断裂声忽然响起。
　　戴在左手腕的串珠手链，随着弹力绳猛地绷开，在半空中散成了七彩的串珠雨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啊……”
　　雪之下阳乃愣愣睁大了眼，世界好似在这一瞬放慢了般，他亲手为自己戴上的礼物，每一粒的串珠都在空中映射着好看的光芒，比任何时候见过的烟花都要美丽。
　　然后和街道景象一起，飞速向后退去、直至再也看不见为止。
　　明明只是个廉价的手链断了，却像突然有一瓣心脏裂开了般，疼痛与窒息瞬间填满了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冰凉的晚风扑在脸上，她惊醒似地回过神。
　　赶紧拍了拍身下的天空寺悠，忍不住焦急喊道：“停一下！手链断了，我要去捡回来！”
　　“……”
　　沉默着，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脚下没有任何减速。
　　“九十几颗的串珠到处乱飞，你捡到明天也捡不完，放弃吧。”
　　“我不管！”
　　阳乃的语气骤冷，双手压在他肩膀上开始挣扎起来，试图跳回地面：“那可是你送我的东西。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了，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放我下去。”
　　“……唉。”
　　天空寺悠轻轻叹了声气——他不想对阳乃这么做的。
　　只是捡那串手链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他更不想让她去做。
　　酝酿了半秒情绪，他尽量让语气自然、柔和一些，以不被雪之下阳乃发现的程度，像安慰着小孩子那样，无奈且温柔地开口：
　　“【我明天会再编一串送你的，就当是纪念我们的关系走向下一个阶段，别去捡了，好吗？】”
　　“唔……”
　　像是温暖的水流窜入心房，细细抚平了焦急不安的情绪，修补了裂开的那条缝隙。
　　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雪之下阳乃看着他的后脑勺，缓缓冷静了下来。
　　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最后，无力又难过地趴回了他的背上。
　　“那可是你送我的手工礼物啊……全世界只有一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
　　天空寺悠笑了笑，神情平静地安慰着她：“是我做的不够牢固的关系，下次会做得比这条更漂亮、更好看。”
　　虽然还是无法释怀，但想到自己这样又任性又撒娇的，估计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为了避免他厌烦，雪之下阳乃还是放弃似地长长叹气：
　　“算了，就把它拿来祭奠我们逝去的独身青春吧～”
　　“反正有你在，以后要多少条手链都能有。”
　　天空寺悠眉角一跳：“喂，你当我是手链制造厂吗？”

第九十七章 雪下的永夜终将降临
　　在进旅馆之前，雪之下阳乃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
　　因为上次喝烧酒『过敏』的关系，她没有再劝天空寺悠陪自己喝酒，而是帮他拿了瓶运动饮料之后、又买了一堆小零食当下酒菜。
　　“嘿嘿，今晚可不让你睡喔～”
　　说是这么说，但她估计也只是打算要跟自己彻夜聊天而已。
　　身体问题嘛，懂的都懂……不过听她之前的说法，估计还会对自己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才需要啤酒来壮胆。
　　大家都是第一次，哪怕她平常表现得跟经验熟练的大姐姐一样，说亲就亲、荤段子也随口就来；但在摩天轮上『互动』时，天空寺悠就知道，真要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就算是她也需要不少勇气。
　　当然，如果真的想做的话，要多少勇气她都能拿出来吧？
　　毕竟与所爱之人亲密相触，能从肌肤、体温、五感中得到何等巨量的幸福，天空寺悠如今也多少有所体会。
　　“可惜……”
　　跟着雪之下阳乃在某间高级旅馆开了房，手里提着她买来的东西，天空寺悠目送她走进浴室。
　　她说想洗个澡、关门前还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一起进来，却在天空寺悠作势要闯进去的下一刻，微红着脸将门关上，从门后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他嘴角带着笑容，却摇头轻叹出声。
　　“……阳乃，谢谢你那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明天的我，大概会重新编一条手链给你吧？
　　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扔在沙发上，天空寺悠走到她的包包前，简单翻了下，从中拿出一把绘着春天图案的木梳。
　　随后，望向了旅馆的窗户。
　　“……算了，反正也会消失。没意义。”
　　天空寺悠缓缓冷静了下来，将木梳放回她的包包。
　　手链意外断开之后，他升起了要将自己送给她的另一件礼物也扔掉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很惊讶，为什么会有这种报复性的冲动。
　　或许，只是想发泄一下吧。
　　反正一切都会结束，不论自己做出什么事，到了明天，雪之下阳乃什么都不会记得。
　　不会伤心、不会生气、不会失望。
　　那就算在她面前扔了这把木梳，也无法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的波澜吧？
　　幸福和痛苦的记忆都不会留下，除了自己以外——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拖她下水啊。
　　站在原地，天空寺悠闭上眼，头微微仰着，像在淋着无声的雨。
　　黑暗中浮现的是，她在进浴室的前一刻，那张泛着红润的明媚笑颜。
　　——这是他曾经拥有的美好事物。
　　却在决定转身离开房间的瞬间，消散如烟。
　　△
　　身上披着浴巾，刚出浴的肌肤宛如鸡蛋般白嫩弹性，染着几分鲜艳的绯红。
　　雪之下阳乃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掌抚在胸口上，底下是又快又重的心跳，却不由露出了雀跃而得意的浅笑。
　　“哼哼，区区的十七岁小处男，看我怎么让你爽成阿嘿颜！”
　　她一个人的时候会比平常更不注重言词，最近又刚好在网路上看了一些大人才能看的资料……
　　嗯，所以用词会稍微粗鄙一些，还请见谅。
　　又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确认毛……头发柔顺而整齐，完好地表现出女人身上的魅力之后。
　　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她迈开光洁的长腿，就这样披着一条浴巾，笑容满面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我洗好啦，别看呆……嗯？”
　　房间内空无一人，超市的塑料袋放在沙发椅上，包包有被动过的痕迹。
　　雪之下阳乃愣了下，环视了周遭一圈，在包包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我有东西忘了买，去便利店一会儿，很快回来。』
　　“什么东西啊？”皱眉想了想，阳乃忽然睁大了眼，想到了某种圆圆的东西，“他该不会……不对啊，我都跟他说今天没办法了。而且旅馆里不是都有附吗……”
　　她转身走到了双人大床的床头，确实在那边发现了一盒没动过的小雨伞。
　　心中疑惑不解，雪之下阳乃干脆就这样坐在了床上，交叉起白嫩丰满的大腿，打电话给他。
　　忙音持续了十几秒，却没有接通。
　　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了莫名的惶恐，嘴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像好不容易融化的积雪，少了阳光的照射开始结冰；明明身处夏季，却散发出了寒冬般的冷澈。
　　“啧……”
　　用力咬住了嘴唇，雪之下阳乃放下手机，闭上眼调节着呼吸与情绪。
　　‘只是下去买个东西而已，没什么的……你才没那么脆弱呢，雪之下阳乃。 ’
　　为了不让自己跟手链断开时那样，轻易地失去冷静，她努力为自己找着借口，不断否定着脑海中浮现的模糊念头。
　　“对了，梳子！”
　　猛地睁开眼，雪之下阳乃仓皇地冲到包包前，确认他送自己的第二件礼物——那把木梳还完好地放在里面之后，才有些腿软地坐倒在地。
　　将木梳压在丰满、却夹了不少冷汗的胸口上，她嘴角微扯，忍不住苦笑起来。
　　“真是的，我在干什么啊……”
　　只是他离开一会，就脆弱地跟一破就碎的玻璃似的——过去那个八面玲珑的女强人去哪里了啊？
　　雪之下阳乃摇了摇头，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重新坐回床上、任由浴巾松散露出风光，靠在床头旁，有些恍惚地喃喃念着：
　　“小悠悠，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竟然敢放自己独守空闺，等他回来，绝对要来点刺激的惩罚才行！
　　这么想着，雪之下阳乃才露出了轻松许多的笑容。
　　△
　　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旅馆。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深黑色的布幕蔓延，明明没有要下雨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全世界都要被大水淹没的沉重感。
　　手机在震动着，他没理会，只是边慢慢往车站的方向走去，边打开了系统面板。
　　「雪之下阳乃，愿望已满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可直接结算任务奖励。8月25日上午6时为止不进行结算，系统将自动进入结算时间。」
　　「注意：结算过程不可逆，一旦选择进入结算，直到世界修正完成为止，无法离开结算空间。」
　　为了不让自己犹豫，他表情平静，轻声对系统说：
　　“任务结算。”
　　「是否确认结算当前任务？」
　　“确认。”
　　「倒数三秒，即将进入结算空间。」
　　「三、二……」
　　天空寺悠转头望向身后的旅馆，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藏在心中，想要大声喊出来。
　　但因为哽咽了下，他却连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倒计时就这样走入了结尾。
　　「一。」
　　「开始结算。」
　　在这行字闪过天空寺悠眼前的瞬间。
　　时间忽然停止了流动，晃动的影子、婆娑的树叶，一切事物染上了死寂的灰色，唯有「开始结算」的字体正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天空寺悠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思考，意识便啪地一声，像切断电源的屏幕那般。
　　他的世界，于此陷入了黑暗。

第九十八章 我与你的最后回忆(3/?)
　　“这里是……”
　　意识回归的瞬间，天空寺悠下意识睁开了眼，警惕的视线扫向身周，却不由愣在原地。
　　这里很明显不是现实，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地方。
　　……甚至，还可能不是自己所处的那个世界。
　　“异世界吗？”
　　无人响应的提问落在地上，他捏了捏拳头，确认不是在做梦之后，抬起目光，更加仔细地观察所处环境。
　　第一眼，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但那只是四周弥漫的荒凉气氛，带给自己的错觉而已。
　　灰色的废墟如棋盘在眼前铺开，空气中飘浮着碎屑般的怪异粒子：天空黯淡无光，色彩比阴天还要深沉，却又离黑夜有段距离。
　　就像一座重建后又被破坏殆尽的城市，被剥夺了所有能够活动的事物，死气沉沉地伫立于此。
　　而天空寺悠就站在这样凄凉而冰冷的世界中，孤身一人地四处张望。
　　“就像看雪看久了会得雪盲症，这地方，待久了绝对会得抑郁症。”
　　他果断做出了如此评价，并以自言自语打破了压破着耳膜、令人无比难受的寂静。
　　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装扮，天空寺悠陷入思索。
　　“身上的衣服没变，不过随身包和口袋中的钥匙消失了……是将我的精神传送了过来吗？还是单纯排除了多余的东西，不想让我裸着而已……”
　　低声念着，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系统？”
　　话音落下，眼前的地面忽然鼓起。
　　天空寺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一台液晶大屏幕直接突破了水泥地的阻拦，带着簌簌落下的泥灰砖石，有些歪曲地立在了他的身前。
　　“什么鬼……”脸颊微微抽搐，天空寺悠还没说完，就听屏幕那边传来一道电子女音：
　　“此处为系统空间，独立于所有世界的时间线之外。唯有完成任务、进行结算的阶段，宿主方能以精神体的方式进入该空间。”
　　天空寺悠顿时一个大惊从早到晚失色。
　　“草，狗系统你还会说话？！”
　　而且用的还是葱娘音源，是怕我心态不稳，一脚踹爆屏幕才用这种方式安抚我的吗？
　　漆黑的屏幕上闪过雪花，冰冷又好听的电子女音旋即做出回答：“首次任务完成，系统获得语音与基础应答智能。”
　　“这样啊，所以你以前并不是故意装哑巴啰？”
　　天空寺悠收起惊讶的表情，沉吟数秒之后，神情认真地问：“那你能变成MIKU吗？我没有跟屏幕说话的习惯。”
　　电子女音堵回了他期待的眼神：“后续功能将于下一任务完成后解锁，请宿主继续努力。”
　　“你妹的，果然是这种套路。”啧了声嘴，天空寺悠干脆坐在地上，看着满是雪花的屏幕，手指敲了敲坚硬的水泥地。
　　“能回答问题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上我吗？”
　　经典的系统穿越者三问，虽然知道这些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先走个流程再说。
　　“该资料已遗失，系统无法回答。”
　　“嗯？”天空寺悠意外地眨了眨眼，只是没等他追问，屏幕上的雪花便忽然消失，转而亮起了一个画面。
　　他和雪之下阳乃，在那个街角擦身而过的场景。
　　天空寺悠陷入了沉默，放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任务结算开始。”
　　系统自顾自地宣布起来。
　　“任务目标：成为雪之下阳乃的租借男友，满足她的愿望。”
　　“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统计：金钱——4784932日圆。
　　特殊——Level Up。
　　状态——肌肉控制、锐利的眼、快速消化、食之魔王、情感传递、灵光一闪、伤停时间、加速、鬼之走位、高速抗性、快速恢复。
　　技能——演技（完美级）……吻技（达人级）……学习（熟练级）……”
　　“使用时间：三十三天。”
　　“结算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阳之光玉」。”
　　“下一个目标尚未选定，请宿主耐心等待提示。”
　　系统的声音到这时才停顿下来。
　　接着，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播放。
　　和她共同出现的一幕幕，以幻灯片的形式在眼前闪过。
　　“……”
　　懂了，这是要让他回顾这段时间度过的那些美好日子吗？
　　呵呵，系统还真是好心啊。
　　嘴角微微扯起，这一刻，天空寺悠心底升出了，将这个屏幕用1000%的力量打碎的冲动。
　　只是凝视着那一张张明媚笑靥，握紧的拳头最后还是缓缓松了开来，化作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仿佛翻着相簿回顾青春的老头一般，他盘腿坐在地上，任由画面随着回忆闪过。
　　从初次见面开始。
　　——新宿的八公像前，认识彼此的麦都劳谈话，分离时的难看脸色。
　　天空寺悠笑着说：“真是，哪有人会用那种方式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啊？”
　　——第二次的会面、车上的愉快谈天、增进关系的六项试炼。
　　天空寺悠有些无奈：“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对我抱持着『英雄』的期望了吗？”
　　——购物中心的约会，嗜辣之旅的首战，舞台上的初次接吻。
　　天空寺悠缓缓敛起笑容，叹息一声：“还真是大张旗鼓的初吻……你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彻底喜欢上我的吧？”
　　——雨中的相合伞，动物医院的主动接吻，约好了要尽可能地帮助她。
　　天空寺悠挠了挠脸颊：“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已经喜欢上你了吧？只是用演技骗过了自己。”
　　——嗜辣之旅的暂时中断，因为她的一条讯息，横跨了131公里的心意。
　　天空寺悠垂下目光：“过去的原因非常简单，只是不想让你感到寂寞而已……可惜，你大概不会这么认为吧？”
　　——彼此心意的坦白，任性延长的租约，以及不告而别、那个台风来临的早上。
　　天空寺悠感慨一声：“所以到了最后，我的完美级演技到底有没有骗过你呢？还是说，你只是不愿再去拆穿我而已。”
　　——游乐园前的会面，充满甜蜜欢乐的约会，堪比银河闪耀的灿烂笑容。
　　天空寺悠满意微笑：“我想看见的，想一直这样看下去的，就是你打从心底露出来的笑容啊。”
　　——逃离现实的奔跑，迎面呼啸的晚风。
　　以及她那声传进心底，足以融化积雪的温情告白。
　　“雪之下阳乃，我也喜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带给我如此幸福的回忆。”
　　最后，在旅馆等着他回来的雪之下阳乃，出现在屏幕里。
　　独自一人的房间中，浴巾不整地披在身上，女孩靠着床头仰望天花板。
　　似乎想起了某个重要的人，哪怕眼神带着不安，她的笑容却依旧明媚愉快，宛若有他存在的每个晴天。
　　隔了一个屏幕，像隔了一整个世界。
　　天空寺悠和她对视着，原本平静温和的表情出现了碎裂，声音再也难以维持镇定。
　　半晌，脸颊才僵硬地动了动。
　　他缓缓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略带颤抖地说：
　　“抱歉，我说谎了……抱歉啊，阳乃。”
　　只是，太好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但是，真的太好了。
　　——直到最后，你的脸上依旧有着我最喜欢的笑容。

第九十九章 谎言是阳光还是雪？(4/?)
　　心脏传来的疼痛有些强烈，天空寺悠不由用力咬住了嘴唇，皱着眉仰起头，和像要下雨的灰色天空面对面。
　　雨珠终究没有从脸上滑落。
　　他忍住了，因为说好要成为她的英雄——而英雄是不会落泪的。
　　「时间线收纳完毕。」
　　「任务执行时间：7月24日至8月25日。」
　　「期间与目标人物产生的所有联系将由系统回收，其余会以合理方式更改发展轨迹，使已发生过的结果不产生变化，并除宿主外皆不保留相关记忆。」
　　「回收完毕后，系统将自动送宿主回归现实世界。」
　　画面转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冰冷的字体，并由毫无感情的系统语音念了出来。
　　“……”
　　沉默了半晌，天空寺悠忽然深吸口气，缓缓把头低了回来。
　　“系统，我问几个问题。”
　　“回收进度暂停。宿主请问。”系统回答。
　　他撑着膝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眼眶有些发红，却没有任何泪光浮动，混杂落寞与决绝的目光笔直凝起，紧盯着眼前的屏幕。
　　“就算我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一旦任务开启，我还是得去当下个目标的男友吗？”
　　系统：“确认。本系统的任务执行方式大致如此，与宿主本人的意志并无干系。”
　　“要是我不打算理会你的任务，会有什么惩罚？”
　　系统：“视宿主的态度和行事方案判断。若是超过十天以上任务毫无进度，时间将倒流回任务开始之前，并不断重复下去，直到完结。”
　　“最后，要怎么样才彻底结束这些任务？或者说，要怎么样才能摆脱你？”
　　系统：“收集五枚「光玉」道具，宿主可以许下任何愿望。 ”
　　听完，天空寺悠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还要再当四个人的男友，还要再被四个人忘记，我才能彻底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打工生活？”
　　“酬劳是很丰厚——但系统，你可真是不把我当人看啊。”
　　哪怕经历再怎么不普通，天空寺悠在男女关系方面，终究只是个一般处男。
　　没有谈过恋爱，和渣男差了十万八千里远；重感情，还是个血脉纯正的纯爱战士。
　　这样的人连风俗街都不愿去。
　　然而现在，明明还喜欢着雪之下阳乃、还有着和她相处过的所有记忆，他却要按照系统的吩咐，从此跟她形同陌路、去和下一位女孩子打情骂俏，做些男女朋友会做的事情。
　　这不就是典型的逼良为娼？
　　一位之后还有下一位，越是喜欢着她，带来的痛苦就会越大。
　　但痛苦什么也无法解决，想要向前迈进的话，就只能努力遗忘痛苦、习惯痛苦，直到对感情麻木，变成无情的任务完成机器为止。
　　而到那个时候，他的心也差不多坏掉了吧？
　　“所以说啊……到底是为什么，你会挑中我这个一点都不适合当『租借男友』的家伙？”
　　天空寺悠的嗓音沙哑，控诉无力且不甘。
　　“……”
　　系统没有回答，只是在这荒凉的世界中沉默着。
　　他知道，再怎么咒骂、再怎么悲叹下去也只是无济于事——系统给了他许多能力，却唯独没有让他能反抗系统的能力。
　　微闭起眼，沉重的呼吸间，天空寺悠轻声开口：“回收完成后，阳乃是不是就不记得我了？”
　　“确认。在修改的世界中，目标失去了和宿主认识的理由，自然和宿主形同陌路。”
　　“恢复不了？”
　　“除了使用「光玉」外，无法恢复。 ”
　　“那我的记忆呢？能把我的记忆也一起收走吗？”
　　系统安静了半秒，平静回答：“任务需要，无法更改宿主的记忆。”
　　“啊，这样啊。”
　　声音轻轻落下，没有任何起伏。
　　“那么，将我对『雪之下阳乃』的感情收走吧。”
　　灰色的天空，隐约下起了冰冷的小雪。
　　“如果你的目标不是把我逼成渣男，这点小事应该做得到吧？就像最开始那样，让我不是因为喜欢谁、而是为了得到奖励才行动。”
　　仿佛有个理性的怪物站在他的身后，天空寺悠不带半分动摇，神情漠然地望着屏幕。
　　“剥离我对她的恋爱情感，反而更有助于攻略后面的任务目标……系统，可以吧？”
　　“……”
　　仿佛在进行着大量的运算。
　　约莫过了十秒，系统才出声回答：“确认。”
　　“请问宿主是否剥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注意，一旦剥离就无法恢复。”
　　“是。”释然一般，天空寺悠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可是个自私的家伙。区区爱情，只会妨碍我做任务而已，送你吧。”
　　“剥离确认。宿主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将不再对目标产生恋爱情感。”
　　“那就好。”
　　总算安心下来，天空寺悠坐回了地面，一派轻松地笑着。
　　他仰头望向什么也没有的天空，再次轻声地说：
　　“那就好……”
　　明明还没有失去，心脏却像破了个大洞，四处都在漏风。
　　这大概，就是失恋的感觉吧？
　　或许就连现在充满眷恋、不舍、难过的想法，都会在不久后被系统那个混帐家伙收走。
　　所以，天空寺悠还是想说。
　　对着自己、对着系统，对着眼前这个荒芜的世界，带着笑容说——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她比我大三岁，笑起来很好看。”
　　她性格恶劣、扭曲、虚伪，但在层层面具底下，其实是个脆弱到会去祈求英雄拯救的浪漫女孩。
　　我成为了她的英雄，所以她喜欢我，还急着要跟我生米煮成熟饭——行动力强又充满算计这点真的是可恨又可爱。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对她说一句：“我会站到你的面前，去成为符合你心中标准的英雄……你的笑容，我还想多看看。”
　　从今以后，我会忘记喜欢她的心情；但还好，我忘不了她对我露出的那些笑容。
　　那是可以永远地放在心上，无论春夏秋冬都改变不了的宝贵事物。
　　“我曾经喜欢过她。她的名字叫雪之下阳乃，是个爱说谎的女孩子。”
　　……
　　…
　　啊，这么说起来，谎言到底是阳光还是雪呢？
　　算了，不论是哪个，终究会有消失的时候……
　　幸好，他还记得，并会一直记得。
　　既然如此，他和她相遇的这段故事，绝非谎言。
　　「回收结束，世界修正完毕……修正中止。」
　　「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伤停时间』，是否启动？」
　　“……嗯？”
　　本来已经躺平、准备迎接最终时刻的天空寺悠，听见这声音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结束啊？
       （群：488749799）

第一百章 不合格的英雄
　　「伤停时间」。
　　天空寺悠还记得，这是从度假庄园回来之后得到的神秘状态，没有任何说明、尝试使用也只会得到『目前无法使用，还请宿主等待时机』的提示，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来都快把它忘掉了，没想到所谓的时机，就是指现在吗？
　　“系统，这次可以告诉我，到底什么是「伤停时间」了吧？ ”
　　系统迅速回答了他的疑问：“「伤停时间」为特殊状态，仅可在「已结束而未结束」的期间内发动。 ”
　　“发动之后，宿主将进入一段不存在的时间线，对目标抱持的情感越强烈，得到的伤停补时也就越多。”
　　“状态结束后，世界修正才会完全启动，送宿主返回现实世界。”
　　“届时，任务期间、「伤停时间」留下的所有痕迹，以及宿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会依系统规定进行收回及抹消。 ”
　　“宿主可以理解为，这是让你弥补剩下遗憾的奖励时间。”
　　听系统这么说，天空寺悠却皱起了眉，半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我都下定决心要不告而别了，要这东西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伤停时间」说的好听，但并不是每个遗憾都需要弥补，也不是所有分别都该说再见。
　　果断离开雪之下阳乃，并开启下个任务——正因为做出了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不让双方受到更多的伤，天空寺悠才没有将任务拖到期限为止再进行结算，而是让她抱持着自己还会回来的希望，记忆消失之前脸上都带着笑容。
　　要是这时候使用了「伤停时间」，不就代表他刚才做出的觉悟太过薄弱了吗？
　　要是和雪之下阳乃再见一面，让她察觉到自己终究会离开她的事实，她还能笑着跟他道别吗？
　　天空寺悠不想赌，也不愿赌。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怕「伤停时间」结束后一切都不会改变，但对保有记忆的他来说，这种奖励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他和她的故事在刚才就结束了，没必要写个番外出来。
　　“而且，我可不会在这里停下来啊。”
　　既然说好要剥离对阳乃的感情，哪怕系统还未强制执行，天空寺悠依旧用完美级的演技骗过了自己，毫不犹豫地对系统道：
　　“不启动。直接把我送回现实世界！”
　　“是否确认不启动「伤停时间」？ ”
　　“是。”
　　“系统接收到目标人物的强烈意念，请问是否播放？”
　　“阳乃？”天空寺悠张了张嘴，心脏隐约传来了抽疼的感觉，但他强行让自己忽视，而是皱着眉语气平淡地道，“强烈的意念，又是指什么？”
　　似乎是这个回答让系统默认了他的选择，滋滋的杂音声忽然从屏幕中传出。
　　随后，那熟悉的清脆女声，叹息般低沉地响了起来。
　　“小悠悠，好想再跟你说一次话……”
　　“不想就这样离开你……”
　　“不告而别什么的，绝不原谅……”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
　　一句一句，就像厚厚的积雪埋住了自己，天空寺悠面色僵硬，平淡的表情出现龟裂。
　　好似连呼吸都被冻结住了般，本以为坚定下来的意志开始产生裂痕，甚至下意识朝那里踏出了一步。
　　‘要好好跟她道别才行……’
　　这样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最后一次，履行自己身为男友的责任，为两人留下最完美的结尾……这样不论是我还是她，都不会有遗憾了。’
　　没错，他想和她在床上翻滚。
　　想和她盖着棉被彻夜聊天。
　　想对她说自己有多喜欢她，想对她说自己根本不想离开……想告诉她，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还想在最后分别时听她鼓励自己，听她说『我绝对不会忘记你』这句话。
　　更想看见她信誓旦旦地表示，“我可是雪之下阳乃，初恋对象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你给我等着吧！”
　　然后，最想和她一起躺在床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幸福的眼泪互相道别——
　　而这些遗憾，在「伤停时间」中都能弥补。
　　“既然这样，那就……”
　　艰难地闭上眼，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毅然决然的语气彻底盖过了雪之下阳乃的声音。
　　“……不启动。”
　　“现在、立刻，送我回现实世界，彻底结束这一切。”
　　“……”
　　系统似乎陷入了沉默，连带着她的嗓音也跟着消散无形。
　　过了数秒，才重新响起冷漠的电子音：
　　“确认。脱离程序开始。”
　　坚硬的混凝土地面蓦然碎裂，一扇和真理之门相仿的巨大石门冒了出来，庄严而古朴地立在身前，等着他推开。
　　荒芜的世界依然寂静，灰色的雪宛如枯萎的樱花，飘散在黯淡的天空下。
　　脚步声清脆响起。
　　他迈开步伐，缓缓朝石门走去。
　　“系统，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对我好、还是在设计我。”
　　神情平静地伸出双手，尽管带着些许颤抖，他的动作却毫不犹豫。
　　“不过，我答应了要当她的英雄，就会做到最后。”
　　虽然是个不合格的英雄，但现在回去见她的话，就连英雄都当不成了。
　　没办法，毕竟雪之下阳乃那家伙，才不会说什么“谢谢你回来跟我道别”这种话呢。
　　『要走就走的干脆一点如何？这么没男子气概，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
　　这才是她会说的话——作为前男友，没有人比天空寺悠更懂雪之下阳乃。
　　“而且，最重要的是……”
　　天空寺悠推开石门，门后是一片白光，明亮却不刺眼。
　　他回头看向系统屏幕，微微一笑：“她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迟早会忘光的家伙可没资格发言啊。”
　　“要是她哪天恢复记忆了，要我舔她脚趾道歉都没问题……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对吧？”
　　“如果可以的话，就这么帮我跟阳乃问好吧，狗系统。”
　　说完，天空寺悠一脚踏入了白光内，意识仿佛在这瞬间陷入了空白一般，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身形消失在石门后，厚重的门板旋即关上。
　　砰！
　　粉尘簌簌落下，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再次陷入了死寂。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世界修正完毕……宿主情感回收完毕。”
　　系统的声音平静响起。
　　“「伤停时间」能量剩余，「阳之光玉」自动启用。 ”
　　随着系统宣告，通体金黄、如太阳一般的球型发光体窜出了屏幕，朝着深灰色的天空直冲而去。
　　找了个好位置之后，就高高地悬在那，为冰冷孤寂的世界照出了一角温暖。
　　系统屏幕忽然闪动，躺在床上熟睡的雪之下阳乃出现在画面上。
　　她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把逐渐透明的小巧木梳。
　　球型发光体分出一点光芒，飞进了屏幕里。
　　木梳逐渐恢复形体，被女孩翻了个身，压在胸部下。

悬赏结束，预计更新计划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果然立FLAG的人终究会被旗子给插的透心凉吗？看看我一周前说了什么。
　　（点击此处返回悬赏单章）
　　读者，我的超人！你们还真的做到了啊！
　　做到让我欠下十更的三倍的悲惨事迹了啊呜呜呜呜呜……
　　这就是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吗？
　　就像被炎拳击中了一样，我的肝开始痛了，连好耶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赶紧来统计悬赏结果吧。
　　△
　　（悬赏条件：一百刀、一万赏加一更）
　　刀片：541→1499
　　无条件进位，就当十更算了，很可以吧？
　　打赏：58224→26.10万
　　无条件进位，就当二十一更算了，很可以……呜呜呜，作者我觉得不可以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悬赏结束前，会突然有个人打赏十万猫饼干啊……
　　本来以为二十更，压力不大也不是没还过，但现在直接多了十更……
　　孩子还小真没见过这个场面啊！
　　我真的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叫三玖玖玖的读者，我记住你了！
　　谢谢你的女朋友（打赏）！
　　△
　　咳咳，总而言之，要谢谢各位喜欢这本书、愿意为了这本书破费的读者们。
　　第一位女友就写了二十万字，想必各位都知道，这是一本百万字起跳的大长篇。
　　三十更不算什么，对吧？连中期都进不到呢，很快的很快的。
　　然后，前两天我已经事先还了四更，所以要还的更新数为【二十七更】。
　　每天保底两更，以刺猬猫的全勤时间计算，早上六点前都是属于上一天的更新，接下来至少都会每天三更起跳，四更常态，五更肠旺。
　　因为作者作息关系，大概都会在晚上更新，如果卡文就会更晚，各位可以尝试起床时配着早餐看书。
　　我目前给自己订了一个小目标——每天五更，十一月初还完，然后再开下一波悬赏，弄死自己。
　　如果我狠一点，直接开月票悬赏……算了，那真的有点可怕，等哪天我想不开了再这么做。
　　当然，大部分人都达不成那所谓的小目标，所以作者我只是积极地表示不会辜负你们的支持而已，真正做起来，进度估计会大大延后。
　　反正在我没还完欠更之前，我不会悬赏；为了恰更多的饭，就会努力把欠更还完。
　　就这样，我继续码字去了（扛起键盘）

终章 日落而升，明日的阳光是否不同
　　夏季的蓝一碧如洗，阳光洒出了一片晴天。
　　早晨九点，东京唤起了忙碌的活力，城市的血脉飞速运转而起，属于社畜的一天揭开了序幕。
　　靠近郊外的高级旅馆，某间套房中。
　　双人大床上，二十岁的女青年正沉沉睡着，安静的像幅画。
　　只是没过多久，窗外的麻雀合起翅膀，开始在电线杆上多嘴，宛如放远了无法顺手砸坏的闹钟。
　　“唔……”
　　原本安详的睡容逐渐浮现挣扎，女青年不满地咂了咂嘴，拿起另一颗枕头盖住脸蛋，试图隔离噪音。
　　可惜无济于事。
　　啁啾鸟鸣依旧清晰地传入房内，和那位深海中的章鱼音乐家一样，对自己的烦人程度没有任何自觉。
　　“唔唔唔唔唔——！”
　　烦躁着，女青年长腿交错、发丝散乱，又在床上翻滚了十几分钟之后。
　　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身，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
　　“哈呜～烦死了，这间旅馆的隔音也太烂了吧？还敢说是高级旅馆，检举……”
　　咕哝着抱怨两句，雪之下阳乃用右手揉揉眼睛，橡皮泥似地靠上床头，双眼发愣，藉由胡思乱想来清醒脑子。
　　这里不是我家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为了调戏没时间去迪斯尼的妹妹，自己一个人在游乐园中逛到了半夜，懒得拦车又不想回家，才随便找了个旅馆住下。
　　“等等，昨天的我是白痴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雪之下阳乃晃了晃脑袋，摁着眉心有些苦恼。
　　脑中有点刺痛，看来是昨天喝太多酒，不自觉做了些和青春这个词一样——又蠢又没意义的事情。
　　懒得往深处细思，她叹气揭过，低头看了眼身体。
　　因为昨天洗完澡披着浴巾就上床的关系，现在身上不着寸缕，被窗外晨光照得暖洋洋的。
　　就算身材再好，这片山峦起伏的雪白景色也早已看腻；所以只是确认没啥事之后，雪之下阳乃便拍了拍脸颊，准备起身洗漱。
　　“嗯？”
　　抬起手，才发现自己左手一直握着一把梳子。
　　那是把看上去价格不贵，绘着春天彩绘的木梳。
　　“哪里来的啊？”她疑惑皱眉。
　　无论样式还是风格，都不像是自己会去买的东西……旅馆里的吗？
　　仔细回想了下昨天的经历，洗完澡为止的事情大致都还有记忆，却没有自己从哪里买、或者捡到这把梳子的经过。
　　以前随手放进包包里的吗？
　　想不通，雪之下阳乃索性就不再多想，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扔掉吧，土死了。”
　　这么说着，雪之下阳乃走下了床，手从垃圾桶上方经过，却将梳子放到了旁边的梳妆台上。
　　“等等拿来梳头，梳完再扔。”她喃喃着，不知道在对谁解释。
　　房间内除了喝空的啤酒以外，还有完全没开过的运动饮料。
　　零食的数量也不像她自己一个人能吃得完的样子，每处地方都透露出无比的古怪。
　　就好像……她并不是一个人来旅馆的。
　　但，这又怎么可能？
　　昨天她确实独自行动了一整天，谁也没有叫来才对。
　　“啊啊，我果然醉了吧？还是从早醉到晚的那种。”
　　抓了抓头发，雪之下阳乃怀着莫名发堵的心情，走进浴室。
　　她有早晨沐浴的习惯，洗澡的同时还能洗脸刷牙，非常节省时间。
　　十几分钟之后，脑袋上披着一条毛巾，她素面朝天、素裸天狐地坐到梳妆台前，浑身清爽了许多，也不再烦恼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一手拿吹风机、一手解除锁屏，雪之下阳乃边吹着头发，边确认今天的行事历。
　　“今天没事？啧，早知道就起晚点了啊……”残念地撇撇嘴，关掉行事历，她点开INS滑了滑，顺手给每个贴文动态都点了个赞，维持自己的社交热度。
　　滑到某个美食博主的帐号，手指不由停了一下。
　　“最新麻辣拉面，匠人最强作品？呜哇，看上去就好辣啊，这吃了不会死人吧……”
　　心有余悸地念着，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跃跃欲试的笑容逐渐浮起，雪之下阳乃轻声自语：“不过，有值得挑战的价值！”
　　“扛不住也没关系，就让他……”
　　“他……”
　　声音忽然停顿，像是被剪辑失败的音乐一样，无以为继地沉默下来。
　　雪之下阳乃张了张嘴，神情茫然无措。
　　“他……是谁？”
　　有谁会在她吃不下那么辣的东西时，好心地帮自己解决吗？
　　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这种人出现过啊……
　　而且嗜辣之旅本来就是她为了挑战刺激而计划的，无论朋友、母亲、妹妹都没说过，怎么可能会有人陪着自己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呼……”
　　压着胸口，雪之下阳乃深呼吸几口气，确认自己的心脏还在、并没有因为莫名的疼痛而消失。
　　随手关掉INS，将手机放到一旁，她决定要无视掉这种让人不解又害怕的感触，晚点再多吃几颗醒酒药缓解一下。
　　虽然她酒量很好，几乎不会醉——但，总会有例外发生的。
　　吹风机的平稳声音缓缓停下。
　　雪之下阳乃甩了甩犹带热气的头发，柔顺却散乱的青丝披在肩上，看上去有几分慵懒的美感。
　　平时保养发丝可是很费工夫的，不过现在住外面住，那就懒得讲究那么多了，能吹干就行。
　　她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便宜木梳，从最上方开始轻轻地向下梳。
　　“噗！”
　　总觉得头皮痒痒的，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喷笑一声，镜子里的自己像个笨蛋。
　　她没有放下梳子，而是抬起带着几分颤抖的手掌，又多梳了几次。
　　每当梳子掠过头皮，好似有酥麻的电流传进了神经，全身上下都有发痒的感觉。
　　最后，她忍不住放下木梳，神经病似的捧腹大笑起来。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经久不息地在房间中回响。
　　喘了几口气，雪之下阳乃才面色潮红，开始平复呼吸。
　　笑完了以后，眼中流出的泪水却久久不能停止。
　　“喂，开什么玩笑……”
　　“哈？我没事哭什么啊？”
　　“等等，这也太搞笑了……我？哭了？哈？”
　　“区区一个便宜的梳子，连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哈，真的蠢死了，又不是小雪乃那个感性的笨蛋。”
　　“……”
　　“呜……”
　　“所以说、为什么啊……”
　　说再多的话，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
　　“到底是为什么……谁能来告诉我啊！”
　　她的回答无人响应。
　　手掌按在眼睛上，雪之下阳乃紧紧咬住了嘴唇，又苦又咸的泪水却直接霸占了味蕾。
　　什么面具、什么谎言，甚至连逞强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她只是像个受尽了委屈，却不知道该向谁倾诉的孩子那样。
　　就在这独自一人的房间中，低声啜泣了起来。
　　“你才是，大骗子啊……”
　　你是谁、又骗了什么，此刻的她依然未知。
　　………
　　……
　　…
　　“难得早起了啊。”
　　天空寺悠拉开落地窗，伸着懒腰走向阳台，靠上了被露水浸得冰冷的栏杆。
　　迪斯尼乐园的方向似乎就在东方，所以当他将视线投射过去时，朝阳正好从那里升起。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白里泛金的光芒染遍了层云，温暖的光线与柔和的鸟鸣齐齐拉开一天的序幕，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在此刻逐渐苏醒。
　　有些人喜欢欣赏日出，正是受这种万物重启，在安静中充满希望的景象吸引。
　　永夜并不存在。
　　因为只要愿意等待，迟早会有朝阳从东边的山头升起，照亮所有的阴暗怯弱、让不愿向前的人们踏出今日的第一步。
　　天空寺悠就这样倚着栏杆，望着温柔的晨光洒满城市，也望着黑夜如雪般融化殆尽。
　　被光线照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良久后，天空寺悠轻声开口：
　　“早安，新的人生。”
　　在他眼中，昨日与今日的朝阳未曾改变。
　　「目标：未定。」

卷末感言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能把第一位女友写到二十六万字的。
　　本来大纲是上架前进入分手危机，但想了想这样铺垫好像不够，刀起来也不够强烈，所以就打算拉长一点点，让人误更加丰满。
　　然后就这样拉长到一百章去。
　　不少人抱怨第一个副本太长，修罗场的味道不够，被简介骗了进来……嗯，我自己是觉得长归长，但阳乃这个角色已经在文中立足了，不怕她变成那种流水线女主、让读者回想起来半点感觉都没有。
　　能做到这一点，读者的吐槽也很踊跃，书的成绩更是没有大幅后退，我就觉得虽有瑕疵，但多少还能接受——反正现在也改不了了，诶嘿嘿。
　　不过追订倒是掉的很多，因为我更新时间不稳定、情节又拖沓慢节奏的关系……我懂，我老懂了！
　　所以还没全订的读者们，秋梨膏！开始宰吧！
　　在第二卷，全部的故事将正式展开，出场人物也会瞬间多了起来。
　　开学之后，不只主线的女主角，还没成为主线的女主角们也会出场，会成为目标的、不会成为目标的……
　　错纵复杂的关系将如线团般纠缠起来，主角身上的外挂也不会只是拿来泡妞……
　　我可以断言，是个能让读者充满期待感的故事。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情节，这里就不剧透了，你们自己想，反正我不会抄书评写书！ （理直气壮
　　然后事先声明，不会有死亡游戏！这个世界没有茅场，但因为剧情需要，所以虚拟潜入式游戏很发达！
　　日常流写死亡游戏我就崩了好吗……当然，普通的虚拟游戏还是会有的，埋下的伏笔也是会写出来的。
　　还请期待着吧……我的二十七次加更（大哭表情

第一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对学生来说，暑假期间的东京一如既往的悠闲。
　　天空寺悠洗漱完，换下睡衣，踩着被金黄阳光染成了琴键的楼梯下了楼。
　　走进厨房的同时，他也在回顾着那段持续了三十三天，只有他记得的恋爱故事。
　　——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回忆起来却没有半分心动的感觉，确实奇妙。
　　怎么说呢……
　　就像是小时候很喜欢的动画，如今怀念地看了几秒钟之后，不感兴趣地随手转台那样。
　　“哼嗯～”
　　用力伸了个懒腰，天空寺悠在厨房一边拉伸着手脚，一边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
　　“这一次，可得做个真正称职的『租借男友』才行。”
　　他已经做下决定，为了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摆脱狗系统，从今以后要贯彻自己打工人的身份——哪怕接下来的目标再有魅力，也绝对不能对她付出真心。
　　一切都是系统的任务罢了。他也不相信自己多有魅力，能让每个目标都弄假成真地喜欢上他。
　　“对了，说到租借男友……”
　　思及此处，天空寺悠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点开了事务所的网站主页。
　　其中，有关他的资讯并没有改变，点单次数和好评次数也保持着那唯一的一次。
　　只是给予评价的帐号，虽然同样被注销了，却不再是那个「匿名顾客9527」。
　　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就是『修正轨迹，只留下结果』吗？”
　　根据系统所说，清除的不只是记忆，还有两人之间产生的联系。
　　比如手链、比如木梳，这些他亲手送她的东西应该都会消失才对；和雪之下同学、雪之下太太，以及那两位壮汉保镳见面的事实，或许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毕竟没有了雪之下大小姐，二小姐是同校同学还好说，那位风韵犹存、身段成熟的太太，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认识、甚至在她面前展示「言弹」和「加速」这种特殊能力了。
　　不过，租借男友的身份倒是尚未改变，他和水原千鹤的聊天纪录也被保留了下来。
　　而结城浩一郎那边，和阳乃相关的聊天纪录全都有所更动，变成了一些看上去合理、但实则狗屁不通的对话。
　　天空寺悠看到这边，实在忍不住抱怨：“狗系统，你还能做的再粗糙一点吗？”
　　倒不是怕被发现哪里不对劲，反正有人问自己装不知道就好了……只是他总感觉，系统这样敷衍了事的态度，很像在埋什么准备搞事的伏笔一样。
　　抛开这种实锤也没啥用的不妙预感，一番观察下来，天空寺悠对系统更改的『世界线』，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个底。
　　发生过的事情依旧发生了、改变过的事物依旧改变了，只是那些再也和雪之下阳乃毫无干系。
　　两人的生命轨迹，就此回到了平行线。
　　“粗糙归粗糙，但不得不说……不愧是系统大神啊。”
　　天空寺悠扫了眼视线左下角的「目标：未定」，关掉系统面板后，拨了通电话出去。
　　他有些事情想问问结城浩一郎。
　　带着浓厚睡意的慵懒男声，很快就从手机那头响起。
　　『喂？这么早，谁啊……』
　　天空寺悠直接进入正题：“浩哥，我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你继续睡。”
　　『啊？喔，你问吧。』明显还没清显，结城浩一郎咕哝着回答，估计都没经过大脑。
　　“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青森运动中心啊。你在极端愤怒的情情况下把拳击机打坏，还是我帮你擦屁股的……』
　　“我们是怎么熟起来的？”
　　『聊动漫和妹妹的话题啊。说到妹妹，你真的不想认识一下明日奈吗？她从小读的女校，跟你一样没有恋爱经验，正好……』
　　“没兴趣。最后一问，你有在【四季度假庄园】见过我吗？”
　　『怎么可能见过？我不是一直在LINE上跟你抱怨跟雪之下家聚餐很无聊吗……等等，你问这些干什么？』
　　说到这里，结城浩一郎总算清醒了些许，翻身起床的声音隐约传来：『你这语气，简直跟平行世界的你穿越过来，正在向我试探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一样……阿悠，我们是兄弟吧？我介绍妹妹给你认识，你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如何？』
　　“……你的中二病已经到末期了，建议别去治疗，直接火化吧。”
　　脸颊抽了两下，天空寺悠忍住敬佩这家伙的直觉……或者说脑洞的语气，话锋一转，故作好奇地问：
　　“说到聚餐，你和雪之下家的联姻怎么样了？”
　　结城浩一郎兴致缺缺地说：『没了啊。那边的态度忽然改变，说毕业之后要去国外拓展业务，暂时没有将大女儿嫁出去的打算……反正都是推托的借口啦，我妈也没有继续坚持，回家抱怨几句就帮我找下一个对象去了。』
　　“这样啊……”天空寺悠陷入沉思，眉间蹙起了浅浅的皱纹。
　　就算没有他的介入，雪之下阳乃也会拒绝联姻吗？
　　以她那麻烦至极的性格来说，这根本不合理啊……
　　还是因为『拒绝联姻』已经成为了既定的结果，哪怕她没有喜欢上他，系统也会随便给个理由，将事情发生的轨迹修正回这个结果上？
　　忽然有点好奇雪之下家那边拒绝联姻的原因了，即使他对雪之下阳乃早已没有了感情。
　　不过再怎么说，这种问题实在不好对结城浩一郎开口，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结果。
　　『阿悠，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被他的声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天空寺悠清了清喉咙，语气和善地道：
　　“抱歉，这是禁止事项。”
　　『你是1096吗！』结城浩一郎发出了既兴奋又无语的吐槽。
　　“好了，那就这样，你回去睡吧。”声音回归正常。
　　工具人使用完毕，天空寺悠就懒得理他了，正准备挂掉电话开始做早饭的时候，却又听结城浩一郎开口：
　　『等等，说个正事。你头盔用了吗？』
　　他说的头盔，就是七月末答应要送天空寺悠、结果到了八月中才总算送货到家，『RECT』最新研发的产品——虚拟游戏潜入头盔。
　　“我妹妹在用，怎么了吗？”天空寺悠疑惑回答。
　　『你妹妹？所以你还没玩过〈刀剑世界〉啊？』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
　　“嗯，这又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暑假还剩几天，你就去玩玩看吧。升到十级跟我说，我带你去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好地方练级。』
　　“再说吧，先谢谢你了。”
　　敷衍两句过后，天空寺悠便结束了通话，开始洗手。
　　不是对虚拟游戏没兴趣，而是头盔只有一个；穹喜欢玩的话，他不会去跟穹抢。
　　至于暑假剩下几天要做什么……天空寺悠还没想好，也不急着去想。
　　就算没有了发传单的工作、也没有了富婆包养自己，这三十三天赚来的四百多万，已经够他和妹妹用很久了。
　　悠闲地待在家里，乘着不论何时都无比凉爽的空调冷风，看看书、逗逗猫、调戏妹妹，如此惬意的生活，岂不美哉？
　　嘴角挂着轻笑，天空寺悠将菜刀抽出往空中一抛，转了几圈之后，动作帅气地稳稳地接住。
　　“没错，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成不了人上人。
　　系统另算！
　　手机忽然传来震动，两条讯息显示。
　　天使咖啡—店长：『天空寺君，这么早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个悲伤的消息……』
　　天使咖啡—店长：『店是重建好了，但咱们店里，好像只剩下你一个店员了。』
　　天空寺悠：“……”
　　草！

第二章 那你很勇嘛
　　「天使咖啡」就是天空寺悠发传单前的打工地点。
　　店长是个留八字胡、个性温和的中年男人，不只工资开得大方，在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后，更是常常让他把店里剩下的蛋糕和三明治带回去，对他有着不小的恩情。
　　要不是前段时间店面整修休业了一段时间，他也不至于放下这份工作，顶着大太阳发传单。
　　至于为什么想从恩人的店中辞职……
　　一是怕打工干扰到他执行系统任务，二是想做点更有意义的工作。
　　三嘛，就是不想再继续给店长添麻烦了。
　　反正店里人手充足，就算少他一个也没关系，那不如辞职之后多回去看看，夸几口店长泡的混合咖啡真好喝，慢慢将这份恩情还回去好了。
　　却没想到，系统任务才刚结束，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所以呢？为什么你们的员工全都离开了？”
　　穹坐在椅子上，晃了晃白嫩纤细的小腿，浅色眸子中带着疑惑，盯着他看。
　　天空寺悠将做好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坐下时无奈地叹了声气。
　　“各有各的原因吧……保登桑要转学回老家，樱之宫桑被亲戚介绍去另一家咖啡厅。店面装修的这段期间，青山桑只能去找便利店的打工维持生活，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辞职回来了。”
　　“喔，这样啊。”春日野穹点了点头，表情无悲无喜。
　　兄长下班回家后很常聊起店内发生的事，所以这些人名她并不陌生，都是一群很有趣的美少女。
　　除了四十几岁的店长之外，「天使咖啡」中就只有天空寺悠这名男性，其他都是青春年华的美少女；关键是他人长得帅又温柔可靠，简直就是轻小说男主的标准开场——
　　春日野穹也曾吐槽过这点，并不断暗示兄长换一份工作，免得他被其中的某个谁给拐走。
　　不过一年下来，天空寺悠却总是准时上下班，假日也没有和女孩子出去约会的迹象；谈及她们的事情时，表情更是吐槽和叹息居多，半点想念与爱怜都没有，这也让她逐渐放下了心，不再介意哥哥上班总是和女生混在一起这件事。
　　“那你想怎么做？回去上班吗？”
　　“也只能这样啰。店长过去帮了我那么多，总不可能现在有钱了就弃他不顾吧？”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拿起筷子，戳在了荷包蛋上。
　　“其实也没什么，店长已经在发布招募广告了，只要帮他把新人练起来就能离开，也不会太久。”
　　“开学的时候开始上班吗？”
　　“嗯，还有几天。”
　　“那这段时间陪我玩游戏。”
　　“好。”
　　穹抿唇轻笑，开始享用早餐。
　　天空寺悠顺手打开电视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穹，你最近有在玩那什么〈刀剑世界〉吗？”
　　“那款头盔附带的虚拟游戏？”用餐的动作一顿，她皱起了好看的眉，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已经不玩了……太可怕了。 ”
　　天空寺悠一脸不解：“可怕？虚拟游戏哪里可怕了？”
　　春日野穹干脆放下筷子，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我一开始玩的时候确实很惊喜，这游戏的真实度高到简直像另外一个世界，花啊、面包啊、浓汤什么的都有味道，武器握起来的感觉也很踏实。”
　　“那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第二世界』的话，那我在游戏里面上山下海，不就等于摆脱了家里蹲的身份吗？你也不用老在我耳边啰嗦我是个宅女妹妹了。”
　　“然后我出城练级，因为野猪太真实的关系，就被撞死了。”
　　“……”
　　话音落下，客厅陷入了半晌的寂静。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说完了？”
　　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点头：“说完了。”
　　天空寺悠想了想，好心地为她补充解释：“因为野猪长得太真实的关系，撞过来的时候你吓到腿软、做不出反应，最后就被撞死了？”
　　“什！”春日野穹瞬间面色通红，羞恼地瞪向了他，小手duangduang地拍起桌子，“笨蛋悠，你不要过度解读！我才没这么说！”
　　“是是是，你没这样说。”扶稳自己的盘子，天空寺悠丝毫不在意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继续问，“那你到底是觉得它哪里可怕？”
　　“它……它……它人烟稀少，地图太大！生活职业还没做好，只有打打杀杀才能变强，整款游戏充斥着暴力元素——就是这些让我觉得很可怕，不行吗？ ！”
　　大声嚷嚷着，她亮出两排细密整齐的洁白贝齿，咕噜噜地发出低吼，看上去想要吃人。
　　角落安静啃饲料的灰斑小猫斜来视线，并确认了人类也会炸毛这一现象。
　　天空寺悠将自己的荷包蛋塞进了她的嘴里，露出安慰性的笑容：“当然行，那头盔给我用可以吧？听你这一说，我也想要体验一下害怕的感觉了。 ”
　　“啊呜。”穹一口咬掉了他的蛋，边咀嚼边不满地瞪着他，“哼，晚点来我房间拿！记得把你第一次对战的场景录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被野猪撞倒时能有多勇！”
　　“开玩笑，我玩游戏超强的好吗？”
　　这倒也是。最近玩游戏都抱哥哥大腿的春日野穹无法反驳，只能鼓起嘴生着闷气。
　　早餐吃完，洗完碗筷，正准备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的时候，她忽然叫住了天空寺悠。
　　“悠，你那个薪水很高的工作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天空寺悠愣了下，看着她稍显认真的眼神，脑中不由闪过各种猜测，最后不动声色地道：
　　“老板带着妹妹卷款逃跑了，不过工作还没丢，要等新的老板顶上才能有收入。”
　　“你都赚那么多了，钱什么的无所谓。”
　　视金钱如粪土般地摆了摆手，春日野穹也望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清冷平淡的嗓音却像落入小镇的陨石，激起了天空寺悠心中的轩然大波。
　　“从你换了工作开始，我总觉得你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同，但我看不出来。今天起床，又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和你有关的事情、和你的变化有关的事情。”
　　“我想来想去，最大的疑点也就那份可疑的工作了。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还是碰见了讨厌的人？”
　　“别总是闷在心里，反正我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听你倒苦水什么的……嘛，也不是不行啦。”
　　她说着说着，有些害羞地移开了目光。
　　“……”
　　天空寺悠张了张嘴，良久，才笑得有些沉重、感慨，对她开口：
　　“看来你对自己的废宅属性很有自觉嘛，我的宅女妹妹。”
　　“现在是吐槽那个的气氛吗？！”
　　春日野穹再次大怒，用脑袋撞向了他的腹肌，发现跟床垫一样又硬又有弹性、根本没办法让他后退半步之后，气哼哼地走上楼去了。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背影，还有随着上楼而露出的白皙大腿，陷入一番沉思。
　　“……狗系统，你能出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第三章 来玩游戏吧（1/27）
　　「时间线已回收完毕，因平行多元宇宙理论之故，宿主身旁的存在会产生既视感、未视感、错位感等为正常现象，还请宿主不必在意。」
　　解锁了语音权限的系统，总算能用葱娘的声音来回复自己的问题了。
　　天空寺悠却越听越不爽，忍不住啧了声嘴：“还什么不必在意，你就不能连既视感这些都收走吗？这样不干不脆的，简直就跟中年男人小便一样，尿完了还能抖几滴出来。”
　　「……」系统并为对他的粗鄙之语产生反应，又或者是单纯不想理他，直接选择无视。
　　天空寺悠多少明白了这破系统的尿性，但为了自己着想，多少还是要问一句：
　　“其他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雪之下阳乃那边没问题吧？不会出现什么突然回想起来、把我抓去结婚的戏码吧？”
　　「不会。和宿主对其抱有的恋爱情感相同，上一任目标的记忆确认完全清除。」
　　“啧，那就好。”
　　尽管收到了肯定的回答，天空寺悠却不由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怎么别人家的系统都是沉默可靠、值得依赖的好伙伴，轮到自己就这么拉胯，跟个劣质品似的啊？
　　就不能拿出你给奖励时的果断和霸气吗？ ！
　　可惜被强迫上了贼船，现在想逃也逃不了，想那么多只是在给自己徒增头疼而已。
　　天空寺悠便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收拾好客厅直接上楼了。
　　△
　　在旅馆中整理好心情，补完妆的雪之下阳乃，漫无目的地驱车闲逛。
　　从市中心开到了住宅区，途中经过一面红砖墙，上面有着小孩子的涂鸦、还有十年前地方候选人的老旧海报。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她却下意识停了车，像旧地重游那样、在附近若有所思地四处张望起来。
　　“熟悉的感觉……是小时候来过这里吗？”
　　不知道。她总感觉自己智商下降了好几个层次一样，不管什么问题都只能回答不知道。
　　有些沮丧地回到车旁，身体靠上了车门。
　　握着木梳的手掌放在胸口上，在午后的阳光中，雪之下阳乃小憩般轻轻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抖动。
　　这种打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温暖感觉……果然，好熟悉。
　　不自觉地，雪之下阳乃露出了今天第一抹，安心又愉快的真诚笑容。
　　良久，她转身上车，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只是第一站而已。”
　　望着前方明明离自己家有段距离，却仿佛行驶过几十遍的熟悉道路，雪之下阳乃用力一踩油门，眼神锐利地喃喃自语。
　　“我会找出来的，绝对！”
　　副驾驶座，木梳上的彩绘像晴天中绽放的花，闪烁着阳光的色泽。
　　△
　　吃完饭无事可做，也被系统搞的静不下心来念书，正好玩游戏打发时间。
　　天空寺悠便去了春日野穹的房间一趟，再次约好了晚上在妹妹的房间用妹妹的游戏机玩魔兽猎人之后，总算拿到结城浩一郎送的虚拟潜入设备。
　　学名似乎是叫「NERvGear」，外型类似包覆头部的拳击用护具，只是多了好几个数据线接孔。
　　照着说明书搞定一切之后，他也没去跟玩过这游戏的人取经，戴上头盔、躺在床上，就准备直接进入游戏了。
　　“全息式虚拟潜入游戏吗……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身上有着「游戏（达人级）」的技能，天空寺悠嘴角带笑、半点不慌，闭上眼睛喊了一句：
　　“Link Start！”
　　于是数据的光流在黑暗中亮起，躺在床上的感觉迅速消失，整个人像是忽然出现在毫无重力的太空之中，举手投足都颇为奇妙。
　　天空寺悠低头看了眼自己，在这登陆空间中，他只是个有四肢的发光体而已。
　　说明书上写，这个机器会撷取脑电波对肉体下达的指示，并且转录进虚拟世界的身体中，无论触觉、嗅觉、听觉、味觉都能复刻其上，达成百分之百的再临体验。
　　转了转手臂，他忍不住感慨：“厉害是厉害，不过这很危险吧？要是有人在里面做什么手脚，那不就等于把生命交给了这台机器吗？”
　　“系统，要是我被这台机器控制了，你会不会救我？”
　　面对这突然其来的问题，系统沉默了下。
　　旋即，它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在脑海中响起，和现实世界别无二致。
　　「该机器并无任何威胁，宿主可以放心使用。」
　　天空寺悠放心地拍拍胸口，笑得像个无良的农场主：“好耶，你终于有点用处了！”
　　系统「……」
　　确认了就算在虚拟世界中，系统及系统给予的技能也不会失效之后，天空寺悠便创建了一个新帐号，直接选择进入里面唯一一款游戏。
　　〈刀剑世界〉。
　　发光体像是受到牵引，迅速接近了巨大的浮空城，随后被最底下的一层吸入。
　　眼前画面一闪，天空寺悠看见了熟悉的捏脸介面，忍不住眉头一挑，跃跃欲试地笑了起来。
　　“性别……当个人妖号好像挺有趣的。也不是想要干嘛，就是想试试这游戏到底有多真实而已。”
　　“然后是脸……要捏帅一点吗？还是故意捏丑？不是很常出现那种，网游中颜值下调百分之三十，却依旧好看到让人目不转睛的主角吗……”
　　“嘛，果然还是算了。”
　　说了那么多，天空寺悠最后还是输入名字「Haru」，并直接沿用了现实世界中的长相和性别，选择登录游戏。
　　对自己足够自信，那就没必要更改容貌参数了。
　　只是一眨眼，身周的无重力感忽然消失，被重力所牵引的感觉回到了身体里。
　　天空寺悠左右张望了一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布衣，又用鞋尖碾了下地上的草皮，拔起一根杂草嗅着、嚼着，然后吐掉。
　　“穹说的没错，这五感的真实程度，确实称得上『第二世界』啊……”
　　和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系统空间相比，虽然真实度还差了那么一点，但包含的元素更加丰富、也更令人提起兴致。
　　就是不知道，那啥的感觉是不是也复刻了过来……
　　脑海中闪过某个大胆的想法，天空寺悠单手捏起下巴，望着眼前的西方风格小镇，陷入了一番沉思。
　　“首先……去打怪赚钱试试？”
　　至于赚了钱之后要拿去做什么……咳咳，这就不好说了。

第四章 〈艾恩葛朗特〉
　　或许是还没开发完成的关系。
　　能看得出游戏公司是想把这座白垩城镇建成宽宏雄伟的模样，除了天空寺悠目前所踏的辽阔广场外，远处还有类似城主府的灰砖堡垒、黑色的巨大宫殿，飘渺的云层中更是能看见通往上层的阶梯。
　　但除了阶梯以外，这些建筑都被一层模糊的马赛克所遮掩，远远没有眼前的景象清晰真实。
　　〈起始之镇〉——就是这款〈刀剑世界〉中的新手村。
　　根据设定，它位于巨大浮空城〈艾恩格朗特〉的第一层，最大也是最多NPC存在的城镇。
　　暂且驻足，天空寺悠放眼望去。
　　广大的石板地面延伸出五条主干道，以广场中心呈放射状扩散出去；周围不乏苍翠青绿的行道树，在充满中世纪风味的街道撒下了婆娑的树影。
　　玲琅满目的商店和建筑并列于街道上，时而响起店家的热情吆喝、时而传来孩童的大声嬉闹，打铁声、斩击声和碰撞声组成了更加清脆的交响曲，仿佛游戏的背景音乐般，将整个城镇渲染出了浓厚的异世界风情。
　　与此同时，还有数名身穿中世纪服装与装备的『人』，一边高谈阔论著城外的怪物如何如何、一边与天空寺悠擦肩而过。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按照相同的路线、说着相同的话、摆出相同的动作，又从他前方走了回来。
　　“NPC吗？”
　　因为连封测都还没开始的关系，这游戏中自然不会有太多玩家——或者说少到屈指可数。
　　天空寺悠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其他和自己穿着相同初始服装的玩家存在。
　　为了求证，他还去拍了拍第三次经过自己身边的那群人：
　　“您好，请问有兴趣认识一下我们伟大的主，飞天猫猫头吗？”
　　为首的配剑男子转过头来，脸上笑得宛如菊花般灿烂：“朋友，需要周边怪物的情报的话，跟你收一千珂尔就好了！”
　　天空寺悠愣了下，根据说明书上所写，右手食指并中指在半空向下一滑，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铃声，游戏主选单出现在面前。
　　点开背包图案，看着里面空无一物的道具栏和只有五百珂尔的金钱栏，他果断转头就走。
　　“那没事了。”
　　△
　　手中没剑，我就无法保护你……等等，说错了。
　　手中没剑，天空寺悠就无法享受这个据说只有打打杀杀、充满暴力元素的虚拟游戏；而新手玩家身上，就只有一套简单的布装，防御力不高、更没有附加的效果，基本上只是拿来蔽体用的。
　　所以他的第一站，自然是武器铺。
　　根据地图指引，天空寺悠很快就找到了坐在店门口，对着烧红烙铁敲敲打打的武器铺店主。
　　他礼貌地笑着问：“您好，请问贩剑吗？”
　　“需要什么，自己看看！”店主头也不抬，用粗旷的声音回答。
　　然后面前就亮起了选单。
　　天空寺悠看了几眼，绕过选单对店主说：“师傅，您这里不制杖？”
　　“需要什么，自己看看！”店主头也不抬，继续用粗旷的声音回答。
　　“切……”
　　好吧，看来要像前世的网游文那样，让部分NPC拥有一定的智能，这间游戏公司是做不到了。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收拢起玩闹的心思，将目光重新放回商店选单。
　　记得结城浩一郎跟他说过，〈刀剑〉是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主要的攻击手段就是「剑技」。
　　所谓的「剑技」，并不单指剑这一种类的使用技巧，其中包括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就连「投掷」这一技能也被算做了「剑技」。
　　而在〈起始之镇〉的商店选单里，就只有单手剑、细剑、长斧这类比较常见的武器，以及价格较为便宜，但用完就会消失的飞镖类投掷物。
　　将所有商品看完，没有任何犹豫，天空寺悠买下一把价值300珂尔的新手单手剑，还有单价20柯尔的飞刀10把。
　　游戏中没有蓝条这种东西，凭自己的反应能力估计也不可能被野猪什么的打中，他就没有留买血瓶的钱了；要是真的不小心降低了血量，靠自动恢复、又或者直接死回城还比较划算。
　　“谢谢惠顾！”店主总算抬起了脑袋，瞪着瞳铃大的眼睛对他道谢。
　　天空寺悠没有回话，将单手剑装备在身上之后，头也不回地朝野外练级区的方向走去。
　　这座城镇看似繁华、安详，但热闹都是他们NPC的，和此刻孤身一人的玩家并无关系。
　　“果然，游戏还要人多才会好玩啊。”
　　从商店街走到了城门处，途中没有碰见任何一位玩家，天空寺悠忍不住叹了声气。
　　到了NPC不会随便出现的野外，这样的冷清感就更加明显了——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在假日期间被叫来学校，站在天台俯瞰着安静无声的操场那样。
　　也不知道结城浩一郎现在在哪……
　　“见鬼，我竟然开始想念一个大老爷们了。”天空寺悠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用力甩了甩脑袋，把奇怪的东西甩出意识。
　　提振起精神，他从腰间拔出了刚买的单手长剑，随手挥了两下熟悉手感。
　　“嗯，还行。”
　　游戏内附带简单的游戏说明，将其看完之后，天空寺悠大致明白了该如何在野外和怪物对敌。
　　简而言之，攻击分普攻和「剑技」——普功自然不用说明，而「剑技」则需要事先将所持武器的相应技能放在技能格子里，再透过准备动作的引导使用出来。
　　「剑技」的威力大、速度快、准度高，还能让人做出有模有样的攻击动作，缺点就是使用完会产生僵直——正因如此，该如何取消僵直、流畅地将「剑技」衔接起来，便成为了这款游戏的战斗元素中，最值得去研究的一点。
　　可惜，哪怕是第一次进入游戏，这些对有着熟练级「学习」技能，以及达人级「游戏」、「剑术」、「投掷」的天空寺悠来说，半点难度都没有。
　　很快，他就在城外的青青草原上，找到了第一位目标。
　　蓝色毛皮，双眼鲜红的山猪慢悠悠地啃着草皮，头上显示的浮标为红色。
　　「狂躁山猪」，等级一的怪物。
　　“先将技能装备上……”
　　创始人物自带两个技能格子，天空寺悠直接把熟练度为0的「单手剑」、「投剑」扔了进去。
　　暂时将剑收回鞘中，他拿出价值20珂尔的飞刀，摆出了系统规定的投掷姿势。
　　绿色的效果光顿时在飞刀上亮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就这样使出了「投剑」的初期基本技——〈单发射击〉，而是在不破坏姿势的情况下，微调自己的身体角度。
　　手腕、手肘、手臂，腰间、胯部、双腿……等他调整完毕之后，原本浅绿色的光芒也变成了深绿色，散发出来的气势，比方才那中规中矩的姿势还要强大许多。
　　“然后是录像。”
　　用另一只手点开游戏内的录像功能，将摄像头的画面对准手臂和远处的山猪，天空寺悠清了清喉咙，开口道：
　　“第一次和野猪对敌，用远程武器，我赌它活不过三秒。”
　　话音落下，他捏着投掷武器的手于空中一闪，蓄势已久的飞刀瞬间化作一道绿色激光，以子弹般的速度暴射而出，没入了还在低头吃草的山猪脖子中。
　　“呜叽！”
　　带着一声悲鸣，草屑飞溅之中，狂躁山猪躺倒在地，血条飞速削减至零。
　　下一刻，本来还在抽搐的身体僵住。
　　“砰！”
　　恍如玻璃破碎的场景，山猪化作了多边形的碎片，整个爆散了开来。
　　这就是〈刀剑世界〉中，人物或怪物死亡时的景象。
　　天空寺悠暂停了从头到尾大概只有五秒的录像，望向视线左侧跳出来的视窗。
　　上面显示着他打倒「狂躁山猪」后获得的经验值、珂尔，以及掉落的素材。
　　“简单是简单，但一点乐趣都没有啊。”
　　枯燥且乏味，还特么费钱。
　　虽然一只山猪给的珂尔能买三把飞刀，但一想到这等同于在氪金练级，习惯节省的天空寺悠顿时就不爽了起来。
　　他拔出单手剑，从地上捡了个石子，随手扔向另一只背对着他的「狂躁山猪」。
　　带着绿色效果光，石子准确命中了山猪的屁股中心点，然后就这样消失不见。

第五章 当五名黑色猪头人围着一名少女
　　“呜叽！”
　　山猪原地蹦高，发出一道响彻云霄的悲鸣。
　　天空寺悠的兽语技能也听不懂它在喊什么，但总觉得，比刚才那头濒死前发出的叫声，要惨烈、绝望了许多……
　　嗯，应该是错觉。
　　连NPC人物都没有智能了，区区的一级杂鱼难道还懂菊花残的痛吗？
　　在他思维跑偏的期间，山猪已经调转脑袋，迈着狂躁且悲壮的步伐，后蹄蹬飞了尘土与草屑，如脱膛炮弹般死命朝天空寺悠冲来。
　　鲜红的双眼、狰狞的兽容，再加上那颇为真实的冲撞声势，这要是胆子小的人恐怕真的会被吓到不敢动弹，或者闭着眼睛随便挥舞武器，然后被山猪欺辱至死。
　　真实感太高也是有坏处的，至少这游戏，不适合小朋友和穹那种身娇体柔易推倒的萌妹子玩。
　　天空寺悠再次打开了录像，单手剑缓缓向后拉开，上身俯前直直盯着越来越近的野猪，嘴里轻声念叨：
　　“肩胛肉、大腿肉、小里肌、脖子肉、脸颊肉、红烧猪脚……”
　　哪怕是虚拟的身体，锐利的眼神、对肌肉的完美掌控、反应速度的加成，以及达人级的剑术技巧依旧完美地组合起来，给予了他直面那头野猪的信心。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腥红的眸子就出现在眼前。
　　暴冲而来的狂风让衣衫猎猎作响，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单脚猛然顿地。
　　下一刻，两道的剑光在野猪身上闪过，宛如一闪而逝的残影。
　　先是脖颈、而后心脏，精准无比地将这两处贯穿之后，天空寺悠回头看向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野猪。
　　现实中估计能一击致命的伤势，却只在蓝色皮毛的猪身身上，划出了两条泛着鲜红光芒的轨迹。
　　带着已经进入一半区域的黄色血条，「狂躁山猪」转过身愤怒地瞪着他，像牛一样后蹄蹬了几下草皮，再次朝他冲了过来。
　　“普通攻击的伤害果然好低……看来还是得乖乖靠系统规定的剑技了。”
　　嘟嚷着，他将剑背向了身后，等强风再次扑面而来，深红色的效果光才从300珂尔的剑上亮起。
　　「单手剑」初期基本技——〈斜斩〉。
　　几乎是在两者交错而过的瞬间，天空寺悠压低身子，让剑锋轻盈地划开了空间。
　　嗡——
　　空气发出了细微的悲鸣。
　　这一剑，几乎抵达了系统设定的技能完成度极限，由此增幅的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更不用说，野猪直来直往的行动模式，让他根本不用考虑角度问题，只要用尽全力将剑挥出去就好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
　　就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红色闪电迅速贯穿了「狂躁山猪」的身体，在空中留下了焦灼般的残影之后，和那暴散的光片一同消失无形。
　　叮铃铃！
　　关闭掉落物提示窗和录像功能，天空寺悠收起剑，扫了眼只提升了10点熟练度的「单手剑」技能。
　　“赚钱练级的同时，也把单手剑的熟练度练上来吧。”
　　飞刀只是辅助，接下来他打算全程都使用单手剑狩猎野猪了。
　　技能熟练度提升就能获得新的剑技，越多剑技就越能做出越多组合……天空寺悠忽然有些期待，以自身能力掌握了这个虚拟世界的剑术技巧之后，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比如无伤单挑BOSS之类的。
　　玩游戏不就是要追寻这种刺激吗？顺便让结城浩一郎那家伙知道，哪怕是在虚拟世界，自己也不是他可以小瞧的。
　　迅速做好了决定，天空寺悠微微眯起眼，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了城外草原上，所有野猪的屁股。
　　然后，面带灿烂的笑容，开始弯腰捡石子。
　　——不知为何，悠闲地啃着草皮的山猪们，屁股忽然齐齐一凉，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
　　大约一小时后。
　　“垃圾游戏，刷怪的速度竟然还没我清怪的速度快。”
　　嘴里不满地抱怨着，天空寺悠从城内走出，身上的装备已经汰旧换新、不再是那套朴素的新手装，包里更是装着几瓶以备不时之需的恢复药水。
　　虽然刚才的刷怪的过程中他没扣半点血量，但去商店街那里逛着逛着，想着反正钱还有剩，就随便买了几瓶下来，无聊时还能当饮料喝。
　　别说，味道其实还挺不错的，有橘子味、葡萄味，苹果味……
　　虚拟世界的风将黑色浏海轻轻扬起，层云在远处的天边缓慢游动着
　　穿过干净而安静的草原，在往更深处的树林前进时，天空寺悠也在看着自己的人物面板。
　　一小时的高强度刷怪，让他的角色等级达到了四级，「单手剑」的熟练度上升到138点，解锁了第二招剑技——〈水平斩〉。
　　比起卖了许多与猪有关的素材、从而不断上涨的珂尔数量来说，这样的涨幅着实有些慢了。
　　而且估计越到后期就会越慢，要把「单手剑」练到满级，也就是1000点熟练度，估计不花个十几天是不行的。
　　“反正我也没那么急着要通关整个游戏，慢慢来吧。”
　　都怪这个世界太安静，让他不自觉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随手扔掉喝空的饮料……药水瓶，任其在半空中化成碎片消失，天空寺悠抬眼望向了略显阴森、神秘的小树林，迈步走了进去。
　　树林里的怪物大都是人形怪，有持剑牛头人、持棍牛头人、持枪牛头人……
　　等级在八级以上，会使用剑技、动作也比野猪来的灵活凶猛，对新手来说是非常不好惹的对象。
　　于是，天空寺悠毅然拔剑，秉着牛头人必死的信念，开始捍卫自己身为纯爱战士的尊严。
　　半小时过后。
　　一招「平行斩」猎了牛头人的狗头，天空寺悠正打算往更深处走去的时候，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了打斗声。
　　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NPC吗？还是……
　　好奇之下，他安静地穿过了树丛，站在大树后方，望向了声音响起的源头。
　　那是一名穿着新手装的少女。
　　栗色长发，身姿窈窕。
　　肌肤雪白、五官精致，眼底虽有慌张、却隐约透出了不服输的凛然。
　　她的手放在了剑柄上，做出随时都能拔剑的姿势，满脸警剔地和前方的敌人对峙着。
　　五头皮肤黝黑的猪头人，就这么堵住了前路，手持棍棒、喘着粗气，双目鲜红地直盯着她。
　　藏在树后的天空寺悠：“……”
　　这种五黑一白的场景，他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
　　只是还没等他想歪，那五头猪头人就像再也忍不下去的黑叔叔一般，嚎叫着朝纤细柔弱的少女扑了过去。
　　“吼——”
　　骤然紧张的气氛中，树丛轻轻响动。
　　下一刻，璀璨如流星的白光从鞘中绽放而出。

第六章 持棍猪头大叔不可能打得赢细剑使美少女（2/27）
　　站在树丛后面，天空寺悠正要踏出去的脚步不由顿住，双眼诧异地睁大。
　　哪怕是以他的动态视力，也差点没看清少女拔剑的那一瞬间。
　　锵——
　　几乎在猪头人踏出步伐的同时，那把挂在腰间、价格同样是300珂尔的细剑便从鞘中脱离，伴随着一道清脆悦耳的轻喝：
　　“哈啊——！”
　　旋即弧光飞闪、银刃舞动，少女不退反进，宛若离弦之箭，带着四散的剑光冲向了那五名猪头人。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噗呲！
　　像流星在半空碎成了五条流光，为首的猪头人才刚举起巨棒，胸口就出现了五道效果伤痕，动作也陷入了僵直。
　　少女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转身踏起轻灵的舞步，朝另外四只猪头人发起了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她的细剑快而精准，她的身姿小巧灵动——笨拙的猪头人完全跟不上少女的速度，每当要对她挥下棒槌时，她不是用连续的刺击打断对方的动作，就是利用对方庞大的身躯做掩护，不断转挪腾跳，甚至还故意引导他们，将攻击砸在自己的同伴身上。
　　就像在暗巷中被五名流氓袭击的格斗家一样，她以一敌五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连血量都没有削减几分。
　　那样精彩纷呈的绚烂舞踏，令旁观的天空寺悠都不禁啧啧称奇起来，就差没鼓掌叫好了。
　　只可惜。
　　这样的优势局面持续了十几分钟，终究还是往『人』多的那一方倒去。
　　并非是少女累了——在这假想空间中，影响玩家练级的因素只有装备耐久、药水、饥饿度，以及精神力而已。
　　不考虑这些因素，玩家可以在野外鏖战十几个小时，直到支撑不住想睡为止。
　　所以让战局产生变化的，是人形怪物所具备的低级AI。
　　△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持着细剑的少女不禁咬起牙，面色有些难看地瞪着那五头将她团团包围，面容凶恶的猪头人们。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自己已经挥出上百剑了吧？
　　然而没用，这五名猪头人就跟被挠了痒痒一样，不仅依旧生龙活虎，身上的伤痕还在逐渐消失。
　　“讨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忍不住发出了哀鸣般的抱怨。
　　明明野猪几剑就能杀掉的，为什么变成了中年啤酒肚大叔、手里拿上武器之后，生存能力就那么高了呢？
　　一点都不合理啊！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最糟糕的是，它们似乎知道了照原来的方式伤不了自己、还可能会攻击到彼此，就干脆将棍棒都扔到地上，用那魁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逃脱的方向。
　　她还在找刺哪里才能打倒它们呢，结果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五名丑陋猪头人的包围网，就好似闯进了蚊帐中的蚊子一样，哪怕身体相对来说再娇小，也没有任何安全逃脱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真实到了完全看不出是游戏的地步呢……不论是战斗时的激昂感，还是被壮汉包围时的恐惧感，都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即使情况危急，少女却不由低声感慨，抿了抿发干的唇。
　　她重新调节起自己的呼吸，微带着汗水的掌心握紧剑柄，用和剑尖相同锋锐的目光瞪向了前方的猪头人。
　　半点畏惧和颤抖都不复存在，她故作帅气地笑了起来，扬了扬剑尖，挑衅似地大喊：
　　“有本事就来啊！就凭你们那笨重的身体，瘦个一百公斤再来碰我吧！”
　　“齁吼——！！”
　　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般，猪头人顿时发出了难听的咆哮声，五重咆哮叠加起来的音浪瞬间横扫树林，惊起了无数鸟儿与落叶。
　　旋即，黑色的阴影沉重地压在少女娇小的身上，五对蒲扇般的大掌飞速落下。
　　少女摒气凝神，脚尖蓄力，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时，看完好戏的天空寺悠总算要出手帮忙了。
　　他也没做什么，就只是朝准备欺辱少女的猪头人们，扔出了五把都带着效果光的飞刀而已。
　　「投剑」的衍生技能——〈多重投掷〉。
　　这是个只保证威力、不保证准度的剑技，普通人来用或许只是天女散花，天空寺悠来用的话……
　　大概就跟雷达锁定一样，每发都精准地射在了猪头人的脖子上。
　　刷！x5
　　血条瞬间消减一大半的同时，仇恨值自然也被吸了过来。
　　它们不再理会娇小可人的栗发少女，而是恶狠狠地瞪向了树旁的少年，鼻中直喘粗气。
　　“齁吼——！！”
　　咆哮卷过了面前，天空寺悠却没理它们，而是对从猪头人身后探出头、疑惑且惊讶地望向他的少女挥挥手：
　　“喂，你刚刚为什么不使用剑技啊？”
　　“剑技？”少女眨了眨好看的大眼，脑袋微微一歪，“那是什……不好，小心！”
　　猪头人可没有等他们把话说完才行动的礼貌。
　　少女突然飙高音的提醒才刚落下，五名猪头人便捡起了地上的棍棒，像发现食堂开饭的SABER一样，脚步沉重、力大势猛地朝他冲来。
　　焦急之下也没有多想，少女飞速窜了出去，提起细剑就对着猪头人的屁股、背部连刺好几下，却因为伤害不够转移仇恨的关系，那五名壮汉理都不理他，双目泛红地扑向了那名从树旁离开，不退反进的少年。
　　“所谓的剑技，就是……”
　　锵——
　　他慢悠悠地拔出单手剑，剑尖垂向地面时，水蓝色的光芒迅速亮起。
　　“摆出系统规定的动作，加上一点小小细节，让身体做好准备……”
　　突袭的恶风吹起了他的浏海，露出底下漫不经心的悠哉笑容。
　　“这时要记住，观察好对方的动向，因为剑技施展后是有僵直的……”
　　侧身闪过了第一根挥落的大棒，又向后退了一步，恰巧闪开了从侧方的偷袭。
　　“找到进攻了也有办法防守的机会，就不要犹豫，看准敌人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
　　天空寺悠眯起眼睛，轻松的语调蓦地沉下，俯身、黑色皮靴猛然踏起了一地草屑。
　　“然后，挥剑就好了！”
　　「单手剑技」——〈水平方阵斩〉！
　　清湛的破风声在五名猪头人中间响起，极致的灿烂光影瞬间照亮了魁梧的阴影。
　　水蓝色的刀刃往前斩击第一位猪头人的胸口，之后再随着轨道的反方向撕裂第二位猪头人的喉咙。
　　身体回转一圈后顺着姿势切入地三位猪头人的身体，刀刃切开后如弹簧反弹似往地似位猪头人的脆弱点直击。
　　流畅衔接的单手四连击，就在少年的身周画出了正方形水蓝色光线。
　　下一瞬，无比眩目地扩散开来。
　　“吼——”
　　伴随着粗旷的哀鸣，四名猪头人齐齐向后倒去，血条飞速下降，最后降到了底端。
　　落在地上的，只有玻璃般散落开来的多边形碎片而已。
　　天空寺悠甩了甩单手剑，边防备着第五名猪头人的攻击，边转过头，朝少女的方向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就是这样，是不是很简……”
　　话还没说完，少女纤细的身影便迎面袭来，一道流星般的粉色效果光在眼前拉出了艳丽的轨迹。
　　接着飕的一下，从他耳旁飞速穿过，就这样刺进了某种物体之中。
　　尔后，重物倒地声与物体破碎声同时响起，少女若有所思地收回细剑，全然不顾和她面对面的天空寺悠。
　　“原来要这么做才能打死猪头大叔啊，难怪……”喃喃念着，她唇角微弯，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确实挺简单的！”
　　“……”
　　总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削了几根下来，天空寺悠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一抽。
　　手中半抬而起的单手剑，都不知道该不该挥下去了。
　　“我说你啊……”
　　磨了磨后槽牙，发出了隐忍怒气般的声音。
　　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天空寺悠却蓦地一愣，微皱起眉，端详起眼前那张俏丽面庞。
　　小巧的鹅蛋脸，散发着炫目光芒的淡褐色眼睛，线条优美的鼻梁，以及看上去柔软温润的樱花色嘴唇。
　　是个不下于自家妹妹的美少女。
　　而且，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一样，莫名地有点熟悉……

第七章 这是新型的网络搭讪方法吗？
　　虽然在假想世界中饿不死，但饥饿的感觉还是有的。
　　以天空寺悠这段时间的游玩经验，以及透过观察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游戏货币——珂尔的用途不止在战斗上，到旅馆休息、吃饭什么的也是一笔开销。
　　当然，因为能下线的关系，他总觉得这个旅馆功能有些多余……谁上来玩游戏就是为了睡觉呢？
　　除非床是拿来做别的用途……
　　“明明只是游戏，却会感到饥饿这点真的很神奇呢。”
　　悦耳的嗓音在风中悠扬，阳光斜斜穿过了枝叶，撒下一片阴影。
　　栗子色长发的少女斜坐在草地上，身姿端庄，面带好奇似地看着手中的黑面包。
　　“估计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增加真实感吧，顺便还能增强玩家的消费欲望什么的。”
　　同样的树荫下，天空寺悠和她离了一段距离，盘腿坐着，拉出道具栏翻看起来。
　　找到了从商店街那里买回来的猪肉三明治，并将其具现化到手上——也不知道这饥饿值是怎么算的，才玩了一个多小时，他却感觉自己开始饿了。
　　“这种说法还真现实呢……”话才说到一半，少女转头看见他手中的三明治，瞬间瞪大了漂亮的双眼，不敢置信地问，“那是什么？三明治吗？”
　　天空寺悠疑惑地看向了她：“是啊，怎么了？”
　　“你从哪里买的？怪物掉的吗？”她有些急切地问，已经懒得再看手中的黑面包一眼，眼睛发亮地盯着猪肉三明治看，“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哪里可以获得！”
　　于是在她隐约带着渴望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毫不客气地啃下一半三明治，边大口嚼着边含糊回答：
　　“你是去杂货铺买的吧？那里当然只卖黑面包……商店街往南走一段距离，有间「苏珊大婶的面包店」，你可以去那里看看……猪肉三明治一个200珂尔，带猪肉过去能打对折。 ”
　　要不是他忘记在地图上标记那间店，直接把地图资讯分享给她会比较快。
　　“我知道了，谢谢。”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将这个情报深深地记在了心中。
　　她看了眼被天空寺悠三两下塞进嘴巴里的三明治，再望向手中又干又硬的黑面包，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咽下口水，张开小嘴咬住了面包。
　　“我开动了——唔！”
　　那干涩的东西入口的瞬间，她不由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眼中浮出一抹嫌弃，总是端庄笔挺的肩背都坍了下来。
　　即使心里喊着好难吃，但为了不浪费食物，她还是挣扎着将那拳头大小的黑面包囫囵塞进了嘴里，然后拍拍胸口，喉头滚动，劫后余生似地喘了口气。
　　“呼……”
　　大概是没有消化过程，面包一下肚，小腹中的饥饿感立刻消失无踪。
　　栗发少女却无心再去感叹这样的神奇，而是微微鼓起了脸，眼神莫名锐利地盯着身旁那位正在舔手指上的面包屑的少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家在吃松软的三明治，自己却只能吃这种硬梆梆、又干又涩的东西……
　　决定了，等一下就用新学会的杀猪剑技，将草原上的猪仔们全都屠戮一空！
　　“话说回来，你在进游戏后没有看游戏说明吗？选单最下方和登出选项并列的那个。”
　　少年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游戏说明？”收起那不善的目光，栗发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纤细的食指中指旋即并拢向下一拉，划出了选单。
　　灵动的双眼扫视着，很快便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啊，真的有……”
　　“嘛，普攻虽然有用，但面对血量较高的敌人时，还是得靠剑技来一击必杀。”
　　虽然才刚进入游戏没多久，天空寺悠却以老手的语气这么说道：“猪头人的等级是三，你应该在这之下吧？要不然普攻的伤害也不可能那么低。”
　　“等级？普攻？”手指放在选单上，少女停住动作，神情茫然地望向了他。
　　和拔剑时的凛然姿态完全不同，现在的栗发少女看上去，竟然有那么几分呆萌可爱。
　　“好吧，我大概能猜得出你是新手了……”
　　无奈叹息一声，天空寺悠干脆将自己知道的基础情报大都告诉了她。
　　简单易懂，也不用她再去翻游戏说明了。
　　一番野外教学过后，少女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一进游戏就到处乱逛，只知道要买武器出城战斗，打了几只野猪就进到森林里来了，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等级低不说，她也只会用普攻对敌，心里抱持着只要拿剑刺刺刺就能将怪物打成碎片的想法，面对那五名猪头人时，才会觉得自己胜算很大、不退反进。
　　“谢谢你刚刚帮了我一把，还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少女仪态良好地弯腰行礼，旋即又疑惑地朝他问道，“那个，你进游戏很久了吗？”
　　“没有，才一个多小时而已。”
　　“一个多小时？！看你刚才的动作完全不像啊……冒昧问一句，你现在等级是多少呢？大概要到几等才能使用你那种比较复杂的剑技？”
　　“你挥剑的动作也不像新手。”手掌撑在身后的草地上，天空寺悠打量了她一眼，“人物等级是五级，至于剑技要看你的熟练度，熟练度越高能得到的剑技就越多。”
　　经过了那场战斗，他刚好升了一级，「单手剑」的熟练度也来到了150——这还只是测试版，等全服上线那一天，为了游戏寿命着想，『RECT』肯定会加大熟练度增长的难度。
　　“我的话只有两级，「细剑」的熟练度……只有15？这么低啊。 ”
　　她有些不甘心地皱起眉，指甲修剪整齐的指尖轻轻戳着系统面板，轻声念着：“150就能使用四连击剑技……这样的话，大概还得再打几百只野猪？”
　　“呃，你有一点你误会了。”见她自顾自地陷入沉思，天空寺悠好心提醒了句，“看「剑技」说明就知道，二连击技能都要200熟练度以上，而像〈水平方阵斩〉这种四连击高级技能，就要600点的熟练度才能使用。”
　　视线从面板上挪开，栗发少女不由惊讶地瞪大眼：“那你是怎么……”
　　“这就是秘密了，可不能轻易告诉人啊。”天空寺悠神秘一笑，看着她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你……”
　　少女愣了下，也不知道理解到了哪里去，忽然双手环胸、缩起身子，满脸警惕地盯向了他。
　　“不好意思，这是新型的网络搭讪方法吗？”
　　“谁要搭讪你了啊！”
　　故作神秘的表情瞬间崩解，天空寺悠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只是想说，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练级也挺无聊的，如果可以的话就加个好友，有空一起组队练级……这很正常吧？你要是个男的我也会这么做。”
　　“啊，这样啊。误会你了真是对不起。”
　　少女迅速明白了他的想法，果断低头认错之后，手法有些生疏地划动选单，调出了好友介面。
　　“一个人确实有点无聊呢……我是第一次玩游戏，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她腼腆地朝他笑了笑，眼神有着孩童般纯粹而雀跃的光芒。
　　天空寺悠则回以友善的笑容：“这边也是。”
　　然后，点击确认了从「Asuna」那里收到的好友邀请。
　　虽然撇开身手矫健的部分，她看上去就是个百分百的游戏新手；但无论是剑技还是游戏方法，只要有人教，她都能用最短的时间理解清楚，并且举一反三……
　　人长得漂亮又头脑优秀，和结城浩一郎那个沙雕完全不同啊，真看不出是兄妹啊。
　　望着眼前的结城明日奈（Asuna），天空寺悠心里发出感慨。
　　“「Haru」……”
　　却不知道为什么，栗发少女看着登陆在好友栏上的名字，表情逐渐产生了变化。

第八章 不过是兄长的请求罢了
　　两人都是用现实的相貌和姓名进入虚拟世界的。
　　天空寺悠是因为懒得改，而面前这位少女的话，大概只是没有这个概念而已。
　　最开始，天空寺悠单纯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后来想想，能现在进到这游戏中的人必然和结城浩一郎、或者说『RECT』这间公司有点关系，接着再回忆起人工湖畔『救』过她一次的事情，便不由对她的身份产生了些许猜测。
　　最后看到她的名字，天空寺悠才彻底确认了，她就是结城浩一郎那个老是想介绍给自己的可怜妹妹。
　　真没想到她也进入了游戏。
　　而照理来说，当初只是听过他的声音、没见过他的模样——甚至连这样的事实都可能被系统抹去的结城明日奈，不可能对自己抱有印象的。
　　但现在，直直盯着好友面板陷入沉思、表情越来越古怪的栗发少女，却在沉默了半晌后，抬起头对自己问道：
　　“请问，你的全名是『天空寺悠』（Tenkūji Haru）吗？”
　　微怔了下，天空寺悠下意识回答：“你怎么知道……”
　　“那就没错了。”结城明日奈叹了口气，似乎是对某个人感到无奈似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没想到进到游戏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当初说一周，现在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才进游戏，我还以为碰不到了呢。”
　　“你在说什么……”
　　边问着，天空寺悠边随着她的动作仰起视线，正好看见了新手短裙被风吹得微微荡漾、露出底下那对丰腴大白腿的场景。
　　而他眉头微跳、挪开视线的动作，却正好被栗发少女敏锐地捕捉到。
　　她顿时压住裙摆，脸色黑中泛红，朝他露出一抹抽筋似的愉快笑容。
　　“很～好！这样，我也可以不带心理负担地出手了呢。”
　　看似锋锐的细剑，被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直指面前愕然地睁大双眼的少年。
　　下一刻，粉色的效果光从剑刃上亮了起来，在少女的瞳孔中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虽然你帮了我很多忙，但为了偿还送我来这个世界的恩情——失礼了！”
　　草屑飞溅，在轻喝落下的瞬间，少女猛然一蹬地面。
　　仿佛连空气都来不及反应，〈线性攻击〉化作一道安静的流星，直直刺向了天空寺悠的手臂。
　　锵——
　　他却在同一时间单手后翻，身姿矫健地拉开了距离，让剑刃带着光芒划向了空处。
　　“果然不是错觉啊……”
　　边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单手剑，天空寺悠边打量着她从僵直中恢复过来的凛然身姿，表情逐渐郑重了起来。
　　“靠系统引导使用而出的「剑技」，和加入了本身运动指令的「剑技」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
　　“不只是威力、速度上的提升，最重要的是，使用「剑技」时的灵活与协调性……我从刚才就很想问了，难道你现实中有学过击剑运动吗？ ”
　　“嗯，多少有学过，在体育课上。”
　　嗓音清脆悦耳地回答，少女并没有摆出〈线性攻击〉的姿势，而是屈臂、剑尖直指向上，护手盘靠近嘴唇，又伸臂平放，使剑平指向面前的天空寺悠。
　　脑海中有着各类剑术的达人级知识，天空寺悠自然明白，这是击剑比赛前的敬礼姿势。
　　栗发飞舞、眸光凛凛，少女笔直注视着他，宛若踏着百合花前来的年轻骑士。
　　“那么，突然这么说非常不好意思，还请你乖乖让我刺上一剑。”
　　“这位同学，你应该要在拔剑之前这么说的。”
　　“这游戏应该没有痛觉吧？你就当被怪物攻击一下，不会怎么样的。”
　　“很抱歉，我不是被女孩子打了却不敢还手的那种男生。”嘴角勾起冷笑，天空寺悠像准备挥出全垒打的棒球选手那样，笔直地上抬单手剑，将剑尖指向了她。
　　“再怎么说，也要先把你这么做的理由告诉我吧？”
　　和他对峙着，少女毫不犹豫地回答：“兄长让我教训一个叫天空寺悠、年龄和我相仿的男生，不论偷袭还是正面对决都可以……虽然不是很想这么做，但看在他不计较我拿走头盔的份上，也只能对你说抱歉了。”
　　“没事，你不用说抱歉，晚点我会让他对我说抱歉的。”
　　知道了理由后，天空寺悠不出意外地叹了口气：“真是的，把话说开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那么冲动，直接就上来刺人呢？”
　　“呃……因为我要攻击你啊。”少女愣住，剑刃微微向下，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哪有人会在发动攻击的时候，先对敌人一番解释的？”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面对如此直率地回答，天空寺悠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奈。
　　总而言之先拉出选单，操作一番之后，甩了个系统视窗过去。
　　“喏，同意吧。”
　　“这是……决斗申请？”结城明日奈放下了剑，疑惑地皱起眉，“半损胜负模式……对了，我记得选单里有这个选项，是比较正式化的对决模式吗？ ”
　　“没错，多人网络游戏总是要有PVP功能的，也不知道你哥为什么没告诉你这点。”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戳下确认键，巨大的视窗便在两人中间出现，弹出为时60秒的倒计时的场景，天空寺悠继续补充：
　　“为了避免切磋时不小心造成伤亡，还是用系统规范的决斗模式比较好……而且擅自攻击人，可是会变成橘名玩家的。”
　　新手指南上就有提到，橘名玩家一旦出现在城镇里，立刻就会被npc的卫兵给镇压，并且关在城镇的监狱中，需要在监狱内做任务才能出来。
　　虽然不知道内测版的监狱有没有盖好，不过天空寺悠可不想看见预定的队友被送进监狱——哪怕她刚才对自己发动了攻击。
　　要报复，也得正正当当、毫无后顾之忧地报复回去才行。
　　“这点我倒是没想到……谢谢你，天空寺君，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同样想到了这点，结城明日奈松了口气似地拍拍胸脯，歉然地望向了他。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客气，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在倒计时只剩十几秒的时候，他忽然压低身子，剑尖指地，像是一匹准备狩猎的野狼般，浑身绷紧地盯着她。
　　“毕竟PVP是网路游戏的乐趣之一，难得碰上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乖乖让你刺啊。”
　　“细剑使，就靠你自己的实力来教训我，如何？”

第九章 目标已更新：结城明日奈（3/27）
　　结城明日奈闻言不由一愣，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他打开这个决斗模式、并不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完全没有想乖乖被刺上一剑的念头。
　　只是想和自己切磋而已……或许还想趁这个机会，反过来教训无礼的自己吧？
　　毕竟无论「剑技」还是等级，都是他那一方占优，这场决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我明白了。”
　　即使如此，结城明日奈却依旧选择了接受。
　　甚至，心中还隐约浮起了激动、期待的情绪，手掌下意识握紧了剑柄，虚拟的心跳和血液开始加速了起来。
　　不自觉地，她摒气凝神，在头顶即将倒计时结束的时钟下，绷紧了线条优美的身躯，恍如弦上之箭般瞄准了面前的少年。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冒着被母亲痛骂的风险，进到这个假想世界来呢？
　　一触即发的凝重气氛中，结城明日奈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既不是想躲避母亲的压迫，也不是对现实太过失望，更不是学累想玩游戏放松。
　　她认为，自己应该是来寻求『改变』的。
　　改变那个宛如人偶一般，找不到自我的自己；改变那个走在被规划好的道路上，半点自由都没有的自己。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那样的契机存在吗？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但在此刻，在只有两人存在的小树林中，这场突然展开的决斗中。
　　她不是结城明日奈，而是「Asuna」——一名新手细剑使。
　　面对比自己老练许多的单手剑士提出的挑战，是该放弃回报恩情的想法停止决斗，还是该踏前一步与之剑锋相对，全都取决于自己的决定。
　　一个谁也无法擅自代替自己，过去从未想像过、如今也是第一次尝试的决定——
　　和初见面的异性进行争斗，并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提剑指着彼此。
　　或许正是为了找出其中的意义，自己才会在那个晚上，偷偷将兄长的头盔带回房间吧？
　　“先降到半血的那个人判负吧？既然如此，我可不会只刺一剑了事喔？”
　　倒数三秒时，结成明日奈胜负欲满满地如此大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天空寺悠惊讶于她的情绪变化，却也对着那名似乎兴奋起来的少女，语气温柔地微笑着说：
　　“你别被我打哭就好了，连个猪头人都打不过的菜鸟。”
　　结城明日奈：“……”
　　明显的青筋在额头上暴起，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她带着咬牙切齿的凶狠表情，压低身子、如子弹般飞速窜了出去。
　　即使是在奔跑中，栗发少女依旧完成了剑技准备动作，让粉色剑光赫然划破了长空，从下至上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胸口。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
　　“想得美！”
　　眼神骤然锐利下来，天空寺悠单脚踹地、在朝侧前方冲出的瞬间，剑上亮起了浅绿色的光芒。
　　〈音速冲击〉！
　　仿佛有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他以更快的速度撞向了结城明日奈，闪过细剑突刺的同时，浅绿色的剑芒宛如扑食的锐爪，狠狠地朝少女的胸口划去。
　　锵——！
　　火光炸起，透过扭转腰肢将细剑竖在身前，结城明日奈有些艰难地挡住了这一击。
　　似乎是早就料到她能反应过来，天空寺悠右手再次发力，剑刃向上横扫，带着即将消散的绿光，猛然将少女弹飞了出去。
　　“唔！”
　　闷哼从口中响起，纤细苗条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身形。
　　虽然不痛，但那种有什么东西撞进了身体、胡乱搅动内脏的感觉，依然令结城明日奈非常难受。
　　没有时间给她细品这种感觉，栗发细剑使索性放弃了站起身，握紧武器，直接以蹲姿起步，整个人如弹簧般射出。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卷动途中的草屑与落叶，那道璀璨深邃的粉色光芒，带着更加强大的威势席卷而来。
　　快若流星的〈线性直刺〉，再一次于他面前绽放。
　　“果然很快……不过，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你是打不中的。”
　　对这一击表示惊艳与欣赏，天空寺悠却像早就知道了她的突刺轨迹，灵敏地闪过了光线般的剑尖，身后的单手剑亮起了水色的光芒。
　　〈垂直斩〉挑准了时机，就要直接朝少女纤细的腰间挥落，将其剁成两半。
　　只是在他刚抬起手的瞬间，结城明日奈却在半空中不科学地转了个身，纤细的手腕带着剑柄扭动、本应消散的粉色效果光再次闪烁。
　　“别小看……我啊！”
　　素面朝天，发丝散乱中，她却将眼睛眯成了两扇月牙，笑得既好胜又得意。
　　就在天空寺悠为此愣神的那瞬间，娇小的身体猛然发挥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直刺划出了锐利的光线，弹开水蓝色的剑芒，并且抓住那一刻的僵直，狠狠挥落。
　　刷！
　　细剑终究差那一着，从他眼前划过，几缕黑发在半空飞舞，又安静地碎成了多边形碎片。
　　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天空寺悠没有犹豫，借着剑被弹开的反作用力，身体向后仰，把栗发细剑使给一脚踢了出去。
　　“呜哇！你、你竟然踢女生？！而且还这么毫不犹豫……”
　　“啧，吵死了，现在是在决斗中啊！”
　　短暂的争吵后，两人的剑再次碰撞出了火花，咬牙却又兴奋地瞪着面前的对手。
　　——那是，在享受着这场『游戏』的表情。
　　△
　　决斗的最后结果，是天空寺悠赢了。
　　“呜呜呜……要是在那击砍下来的瞬间，用脚扭转剑技的方向的话……”
　　“不，倒不如说，要是我有更多的剑技可以衔接的话……”
　　落败的少女就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满脸不甘和悲愤地喃喃自语，幽怨的眼神时不时瞥向了天空寺悠。
　　被她看得有些寒毛直立，明明是胜者，他却只能用无奈的语气这么说：“好啦好啦，我把无视熟练度使用剑技的方式告诉你，你能不能学会就不干我的事了。”
　　“真的吗？”
　　结城明日奈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笼罩在头上的阴郁瞬间消失无踪：“好耶！谢谢你啦，天空寺君！”
　　她兴高采烈地挥了挥小拳头，笑容无比灿烂。
　　没有被她的情绪所传染，天空寺悠翻了个大白眼：“不用谢。还有，直接叫角色名就好，游戏里还叫现实中的姓氏，这也太奇怪了。”
　　“那……Haru君？”
　　试探性地念了一声，栗发细剑使的脸上不再是决斗时的凛然锋锐，反而染上了淡淡的尴尬与害羞，不由缩起肩膀，干笑着道：“啊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直接称呼男孩子的名字呢……”
　　“就当作是『老师』、『校长』那样的昵称就好，我也叫你亚丝娜吧。”
　　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天空寺悠拉出选单，手指迅速操作一番后，将一封邮件寄了出去。
　　“嗯？这是……”
　　听见提示音，亚丝娜迅速点开了好友传来的邮件。
　　——是绕过了系统测定，无视熟练度使用上级剑技的方法。
　　大致上扫过一遍之后，她满脸诧异地望向了他：“明明才进游戏没多久，你就找到了这种BUG？也太厉害了吧……”
　　“还行吧，我挺擅长玩游戏的。”顺理成章地将系统给的技能当作自己的本事，天空寺悠淡然接受了她的称赞后，语气认真地叮咛道：
　　“这个BUG别告诉你哥哥，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会再『找机会』跟他说的。”
　　当然，是用言传身教的方式。
　　心中露出冷笑，天空寺悠默默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我还想靠这个技巧对你复仇呢！当然不会说出去。”
　　对方才的决斗还心有不甘，亚丝娜挑衅地朝他扬了扬眉。
　　不过看到了他脑袋旁边正在缓慢恢复的绿色血条，惭愧又不禁涌上了心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般，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
　　“那什么……我这边自己挑起了争端，还让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秘密，真的很不好意思……”
　　“确实，太过份了！”不能再同意地用力点头，天空寺悠手摸下巴，煞有其事地道，“这要是在现实世界，这么做恐怕会引起大问题的啊。”
　　“我、我也不是自己想这么做的啊！要不是哥哥他……”
　　话还没说完，亚丝娜忽然面色大变，手指快速在尚未关闭的选单上连点两下，然后虚拟体快速消失。
　　临走之前，她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话：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上线，到时候再补偿你，拜拜！”
　　“……”
　　天空寺悠微微张嘴，有些愕然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
　　“这么急……难道是被母亲GANK了吗？”
　　是察觉到了母亲的动静，还是没放眼直接被打野堵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队友，对这游戏越来越感兴趣的天空寺悠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面带虔诚地双手合掌。
　　希望人没事……
　　只是下一刻，他却忽然瞳孔一缩，再也没有了担心对方的余裕。
　　「目标已更新。」
　　「目标：结城明日奈。」
　　「说明：请在9月5号晚上8点前进入〈刀剑世界〉，前往〈起始之镇〉中央大礼堂和目标会面，开启任务。」
　　「提示：请宿主自行摸索。」
　　天空寺悠：“……”
　　狗系统，我可去你○的自行摸索吧！

第十章 总有刁民想当朕的大舅子
　　有一说一，生产队的驴估计都没天空寺悠勤奋。
　　这才十二个小时没过，刚结束上一段充满了相遇与离别的爱情，系统又给了他新的目标——甚至就只是给了个名字而已，其他的还要靠自己摸索。
　　“早安，打工人！”好像听见了系统这样无情的声音。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还要当租借男友；而结城明日奈这名剑技了得的深闺大小姐，又想从他这里获得什么？
　　“算了，随便吧。”
　　嘟嚷着，天空寺悠漫不经心地关闭系统面板，转身朝〈起始之镇〉走去。
　　少女的虚拟体已然消散，空气中不留任何芬芳，整个小树林既安静、又有几分阴森的氛围。
　　怪物似乎正好刷新，层层叠叠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窸窣的行走声音。
　　不过天空寺悠暂时没有了练级的兴趣，准备回程进行修整后，就直接下线去做别的事情了。
　　和系统的突袭无关。
　　他只是觉得，难得在这个世界中遇见了可以一起冒险的同伴，抛下她独自玩耍什么的，实在有点不够义气，而且还没啥意思。
　　没办法，谁让这款游戏还在内测中呢？
　　冷清到跟单机游戏一样，他玩了一个多小时，原先的兴趣就被削减得差不多了。
　　说到底，哪怕身怀达人级的「游戏」技能，天空寺悠也不会获得职业玩家的心态。
　　他还是那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妹妹和心情最重要的自己。
　　——包括这次的『任务』。
　　天空寺悠也会用这种随意的态度去应对。
　　回想起来，当初就是因为自己太过努力去刷奖励、去挖那所谓的『矿』，才会不知不觉间就将雪之下阳乃放在了心上，甚至是彻底喜欢上她。
　　而祚赭基．珍德郝率，曾在某本著作中这么说过：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存在着牛顿第三定律。」
　　牛顿第三定律，也就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点，第二次的任务，天空寺悠选择做出改变。
　　系统给的金钱暂时够用，又不缺什么状态和奖励，他现在大可放慢自己的步调，以既不消极、也不积极的心态，就像随手解开课本上的一道数学题那样，去平稳地将系统任务完成。
　　简而言之，就是化主动为被动——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任务奖励，都别投入太大的感情。
　　这样到了最后，自己也就能平淡地接受分开和遗忘的事实了。
　　想到这，天空寺悠忍不住叹息一声：
　　“哪怕情感能被收回﹐只要还有记忆，必然也会有其他的东西被留存下来啊……”
　　虚拟的世界中，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以为里面没有心脏，却感受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好吧，有些尴尬……
　　他本来还想说，就算没有心脏，但确确实实、有某种重量存在于胸口当中，和身上的系统一样，不会被转化成冰冷的数据。
　　收回手，天空寺悠挠了挠头，最后无奈作结：
　　“为了自己好，还是佛系一点吧。”
　　右手下拉，调出选单按下了登出键。
　　眼前亮起了炽烈的白光，数据体逐渐消散时，天空寺悠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是自己能像那些交了十几个女朋友，还可以纵横花场、换女友如换衣服的现充男一样的话……
　　估计现在的日子，就会轻松许多了吧？
　　只是尚未细思，登出程序便彻底完成。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起始之镇〉的街道上，以数据构成的热闹景象，不因他的离开而有所改变。
　　……
　　…
　　谁也不存在的世界。
　　城镇废墟荒凉地横卧在地，像一具死亡已久的庞大尸体。
　　半截底座卡在了混凝土中，那个沾满灰尘、略显破旧的歪斜屏幕上，好似会永久闪烁下去的雪花忽然一顿，尔后短暂地恢复了清晰。
　　如老人敲打着键盘那样，一行小字被慢慢敲了出来：
　　「哪怕记忆能被收回﹐只要还有情感，必然也会有其他的东西被留存下来。」
　　像是在回答谁的问题，又像程序中出现了一点错误。
　　下一刻，雪花再次闪烁，屏幕模糊不清。
　　死气沉沉的废墟世界里，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
　　…
　　“呼……”
　　拔下拳击头盔样式的虚拟潜入机器，天空寺悠甩了甩头，花了数秒时间适应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
　　他微微低头，手掌握了握空气，好似还能感觉到剑柄的质量与互相碰撞时的冲击感。
　　“9月5日吗……那时候见面，再跟她打一场好了。”
　　意外地，天空寺悠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和强敌厮杀的感觉。
　　在面前绽放的钢铁火花，战斗中热血沸腾的激昂心情，他如今回想起来，血液仍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嘴角忍不住上扬，天空寺悠从旁拿过手机，想都没想，直接发了条讯息给结城浩一郎。
　　“你妹妹真棒。”
　　没多久，讯息被已读。
　　『？？？？？？』
　　恶劣地笑了一下，享受完他的震惊后，天空寺悠便简述一番在〈刀剑世界〉中遇到亚丝娜的过程，顺便把自己斩杀野猪的视频从头盔中拷贝下来，发给了他。
　　接收完这堆讯息，沉默半晌，结城浩一郎叹服似地发了个大姆指过来。
　　『不愧是我兄弟，不管在哪里都如此牛逼！』
　　天空寺悠没被他忽悠走，直入主题。
　　“所以，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唆使你妹妹袭击我的事情？”
　　他当即光棍地表示：『干都干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下次我请你吃饭，多贵都行，就当是赔罪了。要带上你妹妹也可以，正好让我们两家正式见一次面，出来聚餐交流一下感情。』
　　天空寺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你别卖妹妹卖得这么殷勤好吗？小心她拿细剑戳死你……我可不认为你能打得赢她。”
　　结城浩一郎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是哥哥，哪有哥哥会输给妹妹的道理啊？你可吓不着我。』
　　“……”
　　天空寺悠决定了，改天有机会就在亚丝娜面前加油添醋，怂恿她对这位愚蠢的兄长挥下叛逆之剑。
　　等那家伙被妹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吓他了。
　　没等到他回复，结城浩一郎忽然转了个话题：
　　『对了阿悠，听你刚才说我妹她急着下线、好像是玩游戏被发现的样子，我就去外面看了一下……』
　　“怎么？该不会真被抓到了吧？”
　　天空寺悠不由挑眉，心里却没有多少担忧。
　　系统上都写得那么清楚了，自己能在9月5日的晚间8点见到她；所以在此之前，结城明日奈应该都不会被她母亲抓包，丧失再次进入游戏的机会。
　　果不其然，吊了下他的胃口之后，结城浩一郎直接公布谜底：『没有，我妈她只是敲个门而已。 NERvGear里可以设置外界打扰提醒功能，只要明日奈记得锁门、把东西藏好，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是吗？那就好。”天空寺悠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毕竟是自己未来的游戏伙伴，以及系统内定的下个『目标』。
　　但结城浩一郎却像误会了什么似的，当即语气暧昧地发了条讯息过来：
　　『哦呀哦呀，你们明明是初次见面，却这么关心她啊……』
　　看到的瞬间，天空寺悠直接收起了手机，果断已读不回。
　　也不知道在图谋什么，这家伙老是想当自己的大舅子，甚至还有种乐此不疲的感觉——就跟隔壁苏珊奶奶的裹脚布一样，烦到让人想用马靴狠狠踢他屁股的程度。
　　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
　　不再理会结城家的破事，他到阳台看了看，外头天气不错，便挂了条毛巾、套上袜子慢跑去了。

第十一章 黑色轿车，女人，狗
　　数天后。
　　9月1日，绝大多数学校的开学时刻，第二学期宣告开始的一天。
　　夏末秋初依然炎热，天空寺悠换上了搁置数月的夏季校服，在镜子调整领带。
　　确认仪容完好后，他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帅气的笑容。
　　“暑假经历了那么丰富的事情，反倒让我有点怀念学校的日常了啊。”
　　想到这，笑容瞬间消失，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瞥了眼数日未动的虚拟头盔，天空寺悠拿起自己的书包，离开房间走下楼去。
　　难得一见的，春日野穹起的比他还早，正抱着兔子玩偶和海豚玩偶躺在沙发上，任由两条纤细光洁的长腿探出裙外。
　　听见声响，视线从游戏机上离开，她对走进客厅的兄长淡淡开口：
　　“今天几点回家？”
　　“晚餐前吧，具体不确定。放学后我要去咖啡厅一趟。”
　　随口回答着，天空寺悠把书包放在她乱晃的腿上，压住差点滑落到大腿间的裙摆。
　　“是哦……”
　　穹微微鼓起了脸，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慵懒地瘫在沙发上继续打游戏。
　　早饭做好之后，她甩着一头散乱的长发，坐到了餐桌前，浅色的眸子直盯着他。
　　“悠，待会帮我梳头发。”
　　“嗯？”刚拿起筷子，天空寺悠不由动作一顿，讶异地看向了她，“可以是可以，反正我今天提早起床了……你今天要出门吗？”
　　他算了算，去医院复诊的日子应该是周末才对……
　　她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悠，你的眼神很失礼。”春日野穹皱起小鼻子，不满地眯了他一眼，“我没有说我要出门，只是刚刚把头发躺乱了而已。”
　　听她解释，天空寺悠这才露出了失礼的表情，兴致索然地靠上椅背。
　　“切，白高兴一场了。”
　　“姆……”怒气值开始升高。
　　叉起煎得焦黄的德式香肠，春日野穹边用明亮的大眼睛死盯着他，边慢慢地将德式香肠塞进微张的小嘴中，让他看清红润的口腔与小巧的舌头之后，洁白湿润的贝齿猛然一合，“卡兹！”地从中用力咬断香肠。
　　见他浑身一抖、不忍直视地避开视线的模样，银发女孩才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开始咀嚼。
　　气氛还算温馨的早饭很快就宣告结束。
　　沙发上，春日野穹解开了缎带，任由柔顺如缎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背对着天空寺悠，将发梳递了过去。
　　“悠，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请你帮我梳头发吧？”
　　手指捏了捏裙摆，她轻声开口，语气中有着期待、也有着些微的害羞。
　　手指搓了搓触感极好的发丝，天空寺悠随口回答：“是啊，毕竟你发质那么好，不用梳也不会分岔，自己随便弄就好了。”
　　同时，梳子从她头顶向下梳去，没有遇上任何阻碍。
　　稍微散乱的头发恢复笔直，他抬起梳子又梳了一次，动作温柔而轻快，像拂过草原的暖春微风。
　　春日野穹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猫一般抿弯了嘴。
　　他的手掌轻轻扶着自己的脑袋，让意识好似泡进了热水中，慵懒地不愿清醒。
　　“悠～”仿佛全身都被梳软了似的，她的声音千娇百媚。
　　专注在梳头发上的少年，完全没注意她的语气：“怎么了吗？”
　　“你明明没帮我梳过头发，为什么动作会这么熟练呢？”
　　“……”
　　噔，噔，咚。
　　压住莫名紊乱的心律，天空寺悠干咳两声，动作没停、语气一本正经。
　　“网络上学的，正好看到了帮女孩子梳头发的影片，恰巧记了下来。”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按着我的脑袋，不让我把头转过去？”
　　“因为我在梳头，你头发那么多，我当然得梳得仔细一点。”
　　哪像雪之下阳乃，一梳很快到底、根本不费什么劲……
　　不知道自家哥哥现在忽然想起了别的女人，春日野穹哼哼两声，决定不再跟他计较，继续闭眼享受着这令人沉醉的服务。
　　哪怕不够深情，却也残留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
　　完事之后，天空寺悠准备出门上学。
　　“路上小心。”
　　在玄关处目送他离开，穹趁他不备，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这是奖励，你早点回来。”
　　红着小脸落下这句话，她一甩柔顺笔直的银白长发，脚步慌乱而雀跃，哒哒哒地转身上楼了。
　　天空寺悠摸着犹带温热的脸颊，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心情愉快地穿好鞋子，关上大门，确认门锁好之后，他踏上了前往车站的路。
　　路程不远，走个五百米，再搭个两站电车就能到他就读的高中——千叶市立总武高等学校。
　　千叶市有名的高中不多，总武高就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偏差值最高的重点学校，还设有以归国菁英子女及预备出国留学生构成的国际教养班。
　　当初为了考上这所高中，天空寺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把还给老师的知识全都捡了回来。
　　暑假前，他的在校成绩也不过是中流水准而已，又因为没有参加社团、不喜欢主动去建立人际关系，所以哪怕长相不输给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他也依旧是个没什么朋友的小透明，安静且无聊地过着自己的校园生活。
　　当然，自天空寺悠获得系统之后，这一切将会发生改变——至少成绩上会是这样。
　　这段期间，他特地去旧书店买了从高二到高三的所有科目的教材，没事做就当看小说那样翻个几页、不想玩游戏的时候就写写题目打发时间。
　　又因为有着「学习」技能、身体素质也加了不少在脑力上，他吸收知识的效率是往常的好几倍，一个月的时间就看完了高考包含的所有知识点——不敢说全部融会贯通、直接跳级去上东大，但再仔细琢磨个几天，要爬上校排前五名，问题应该不大。
　　“成为学霸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嗨到不行啊……”
　　慢悠悠地走在被晨光洒了一地温柔的道路上，天空寺悠嘴角带笑，心中不由感慨。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期待着开学考、期中考、期末考等等考试的到来，想靠他人来检验自己如今的成长。
　　系统的意义不正在这里吗？
　　有了系统却还像乌龟一样低调生活，那太奇怪了。
　　天空寺悠虽然平日谨慎，但判断这么做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坏处的时候，他反而会变得比平常人还要大胆。
　　比如在车站弹钢琴，比如一拳干碎拳击机，又比如在人前使用那些超常的能力——低调只是为了怕麻烦，但成绩忽然变好这件事，基本上并不会带来多少麻烦。
　　所以，满足自己那小小的虚荣心的同时，也能顺手赚一笔奖学金，岂不美哉？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今天才会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准备迎接自己改头换貌的校园生活吧？
　　“嗯？”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坡道，两边栽植的樱花树在这个季节，绿叶差不多都开始泛黄了。
　　在坡道的斜前方，天空寺悠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穿着一套很幼稚的小熊睡衣，脸上带着将醒未醒的迷茫睡意；粉色头发披肩而下，手里还牵着一条又憨又欢的棕色腊肠犬。
　　她边打着哈欠，边溜着狗晃悠悠地散步，一副今天不用上课的悠闲模样。
　　似乎没有发现马路对面的自己。
　　经过半秒的考虑后，天空寺悠决定当作没看到她，目不斜视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时，却听见几声狗吠响起：
　　“汪！（有熟悉的味道！）”
　　感觉是在对自己说的，天空寺悠下意识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一看，他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条似乎是叫萨布雷的腊肠犬，直接挣脱了粉发少女手中的链子，甩着舌头、满脸欢快地朝自己跑来。
　　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马路，但好死不死，刚好有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从坡道上方驶下。
　　由于坡道角度的关系，轿车司机并没有立刻发现腊肠狗小巧的身影，车速自然也没有减慢下来。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天空寺悠便清楚了此刻的情形；而对面的少女只是大喊着“萨布雷！”，惊慌之色溢于言行，似乎还想追着它跑到马路上。
　　“那个笨蛋团子头！”
　　低骂了一句，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天空寺悠直接甩开书包，发动了所有能用的状态和技能。

第十二章 与由比滨结衣的故事（4/27）
　　「田径（达人级）」没有使用的必要。
　　「肌肉控制」、「加速」、「高速抗性」，以及上次任务最后获得的「快速恢复」，就足够天空寺悠在一秒之内化作残影，让腿部肌肉以发出悲鸣的强硬力道，猛然踹踏地面。
　　衣服被风压紧贴身体，甚至有种衬衫钮扣随时都要爆开的感觉。
　　两侧的景象被拉成了长条状，色彩搅混般变得模糊不清。
　　包括轿车、包括司机、包括站在路边的那个粉发少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相对性地慢了下来。
　　然而，在这样的高速状态之下，天空寺悠却还有余裕去胡思乱想：
　　“这种老套的英雄救美剧情，果然会出现在系统持有者身上啊……”
　　虽然他救的只是一只狗，但好歹也是母狗，就是不知道以狗的审美观来说美不美了。
　　而这种事，一旦真的在眼前发生，他不可能边说着『我可不会那么老套』，边旁观着悲剧发生，为自己的不落俗套而沾沾自喜。
　　所以该救还是得救，方式也很简单。
　　一，冲过去。
　　二，抱起来。
　　三，冲到粉发少女面前，朝她怒目而视。
　　“笨蛋团子！知道你家的狗喜欢乱跑的话，就把它牵好！”
　　这一套动作，为时不超过两秒。
　　所有目睹了这个场景的人都在愣着，哪怕连狗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熟悉的味道怀中，又是什么时候被他抱了起来。
　　黑色轿车后知后觉地在前方路肩停下，车门打开，走下一名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
　　△
　　由比滨结衣的脑袋还在发懵。
　　今天是第二学期的开学日，她早早就被母亲喊了起来，连睡衣都没换下、就以『带萨布雷去散步顺便提振精神』的名义被赶出家门了。
　　虽然并不讨厌这个命令，但因为夏末的风不够冷，没有吹醒她的脑袋，所以她溜着萨布雷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游。
　　“萨布雷～不要走太快啊……”
　　几乎是被狗拖着走，由比滨结衣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真是的，明明上个月还一副萎靡不振、吃不下东西的模样，怎么发情期一过，就变得那么精神呢……”
　　抱怨着，由比滨结衣又打了个哈欠，视线朦胧不清。
　　“好不想开学啊～可是不开学又见不到他，唉……”
　　叹息中，手中忽然传来猛然加大的牵扯力，她不受控地松开了手，整个人愣在原地。
　　“萨布雷？”
　　转头一看，自家爱犬欢快地奔跑起来，拖着狗链飞快朝马路跑去。
　　心脏倏地一紧，窒息般的感受掐住了喉咙，她面色惨白、几乎反射性地惊叫出声：“萨布雷，快停下——！”
　　或许是她急到破音的关系，萨布雷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黑色的轿车从坡上驶下，视已经踏上了沥青路面的腊肠犬为无物，眼看就要直接撞上。
　　身体却在这时自己动了起来。
　　几乎没有任何多想，由比滨结衣摆出了飞扑的姿势，哪怕自己将置身于危险之下，哪怕心中满是恐惧，也要试图抱住爱犬、和它一起分担伤害。
　　但在那之前，对面马路忽然闪出了一个黑影。
　　即使眼睛瞪大、眨也不眨，由比滨结衣依然无法看清他的动作，只知道他比轿车还快『撞上』了萨布雷，然后像是一道黑色闪电般，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到了自己身前，表情可怕地怒瞪自己。
　　“笨蛋团子！知道你家的狗喜欢乱跑的话，就把它牵好啊！”
　　这熟悉的称呼，还有熟悉的不耐烦语气……
　　和紧张到快要爆炸的心跳一起，由比滨结衣猛然回过神来，小嘴张成了○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小、小悠？！”Σ( ° ○ °)
　　“叫我的名字也没用。”天空寺悠将乖巧的腊肠犬塞进了她怀中，语气依旧严肃到令人害怕。
　　“这次是我刚好经过，要是你下次再不牵稳一点，可不会有人把它、甚至是你从车子下救走了……这会给多少人带来危险，你出来溜狗的时候就没想到吗？！”
　　“我、我……”
　　被骂到脑袋一片混乱，由比滨结衣的面色从白到红、从红到白，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心情激动之下，眼角甚至泛出了泪花，抱着小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天空寺悠见状不妙，赶紧收起教训人的态度，转身准备离开。
　　“就这样，下次一定要注意。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啊，等……”睁大了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由比滨结衣下意识想挽留他，却发现他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看上去有些不便。
　　焦急瞬间变成了担忧，眼泪也不受控地簌簌落下：“小悠，你没事吧？是不是被车撞到了？！呜，都是因为我……”
　　听到这句话，下车查看的中年帅气男司机走向由比滨结衣的脚步顿时一停，满脸关怀地朝他望去。
　　“是因为你没错，不过根本没撞到。”回到对面马路捡起地上的书包，天空寺悠语气随意地回答，“我连裤管都没破呢，只是扭了下而已。”
　　他原地小跳了两下，确认「快速恢复」已经治好了大概有几条肌腱断裂的双腿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步离开。
　　“别顾着担心我，你还得去给人家道歉呢，由比滨同学。”
　　“诶？”
　　由比滨结衣一愣，将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从他的背影上挪开，转向了朝自己走来的司机。
　　这时，她才从混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因为自己没有牵好宠物的过失，到底给他人带来了多少麻烦——就算没也造成伤亡，那也不是抱着宠物哭就能解决的事情。
　　于是，由于忙着鞠躬道歉、回家又忍不住后怕地哭了一次的关系，由比滨结衣是带着憔悴黯沉的脸色，压着上课铃进到教室的。
　　△
　　“那家伙，还真是一如往常啊……”
　　总武高，2年F班。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天空寺悠拉开椅子坐下，趴在桌上发出了叹息。
　　表情不再那样严肃，而是带着些许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要是案发当事人是个不认识的家伙，看见她泫然欲泣，他多少还会安慰个几句、也不这么急着逃跑。
　　但对象是由比滨结衣的话……
　　自初中毕业、拒绝她告白的那时起，天空寺悠一看见她哭就会从脚底开始发麻，反射性地想跑。

第十三章 未完成的恋爱与青春
　　虽然在学校为人低调，但从以前开始，他就因为长相清秀帅气的缘故，被不少女性告白过。
　　频率大概是一学期一个，班上的、外班的都有，天空寺悠大多记不得名字，反正最后都是拒绝了事。
　　其中最为特殊的，大概就是初中同校的由比滨结衣吧？
　　初三那年两人同班，他为了考上总武高而常去学校图书馆学习，正好碰见了偷偷去图书馆借恋爱小说的由比滨结衣；两人最开始只是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而已，但在数次偶然的相遇后，由比滨结衣便主动和他搭话，三番两次地聊个几句也就熟了起来。
　　他们本来没什么共通点，但在知道他要考的是总武高的时候，由比滨结衣当即表示：“我也在准备考总武高，没想到我们的志愿竟然一样呢！还真是巧合啊！ ”
　　听到这句话，天空寺悠还记得，自己那时是用看到蜗牛想跑赢兔子的眼神，带着不信和怜悯地对她说：
　　“大白天的就在做梦吗？难怪你的成绩是班级倒数。”
　　直接被恼怒的她用书砸了好几下。
　　后来像是为了对他证明不是在说大话，她推掉了大部分和朋友出去玩乐的行程，常常一放学就跟着他去图书馆念书。
　　碰见不会的问题就缠着他追问，哪怕被不耐烦地拒绝了也不放弃；知道他面硬心软后，更是直接摆出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就无助地对着课本垂泪给你看】的模样，让当时他实在很想躲着她走。
　　之所以没有真的这么做，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天空寺悠已经将她视为一同努力的伙伴，也是自己在学校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除此之外，他还想亲眼见证，笨蛋少女逆袭上重点高中的励志故事。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在他……不，在两人的互相帮助下，不仅仅是天空寺悠，那个班级排名中下游的由比滨结衣，也成功考上了偏差值全市最高的总武高。
　　当时学校还挺热闹的，不仅师长对她大为改观、甚至还在朝会表扬了下她，学生间更是流传着『女孩奋发向上，只为了跟喜欢的人读同一所高中』的美好事迹，到处都是祝福着两人的声音。
　　所以像是自然而然地，由比滨结衣在常去的那个图书馆角落，对他这么不经意地说：
　　“反正大家都在传那个谣言……那不如我们，真的交往试试吧？”
　　她没有直白地说喜欢。但天空寺悠看得出来，这就是她将真心藏在身后，试探性的怯弱告白。
　　而当时的他，心中满满都是对妹妹的责任感，忙着勤工俭学，更是对谈恋爱没有任何兴趣——他也不认为自己对她的好感，有跨过友情的那一条线。
　　天空寺悠婉拒之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让他别在意那些谣言，两人今后也要继续当朋友。
　　升上高中也不能拉开距离，哪怕分班也不可以变得越来越生疏。
　　这些话天空寺悠都记得很清楚，唯独记不清的是，那时的她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和自己道别的。
　　进入总武高的第一个春天，两人没有分到同一个班，平时也很少在学校中碰面，就这样当了一年的陌生人。
　　直到今年春天，在2年F班相遇之后，她才像最开始那样主动和他打招呼，并努力消除着彼此之间的尴尬感，再次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就是他与由比滨结衣之间的故事。
　　不知道能否称之为青春的一页，但确实让他记在了心里，每次看见由比滨那张脸时都能回想起来。
　　至于她现在是不是还像过去那样喜欢着自己，天空寺悠并不在意，这也不会改变他对待由比滨结衣的态度。
　　再说了，身上有着『男友系统』的他，根本不能和目标以外的女生谈恋爱。
　　要不然就太渣了啊。
　　“早啊。”
　　“早。”
　　“一个多月没上学了，教室的气味好陌生啊……”
　　“咦？你剪头发了？哈哈哈，是不是打算第二学期出道？真搞笑～”
　　随着进到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氛围便越来越浓烈，纯度高到了让人难以呼吸的地步。
　　好似暑假期间都没和其他人说过话那样，少年少女们努力动着嘴皮子，或是炫耀着暑假去过的地方、或是若无其事地展现出自己的改变，每说一句话都要观察着他人的表情，并阅读着空气去做出应对。
　　这也是属于他们青春的一页。
　　所以由此来看，青春是罪恶、青春是谎言……什么的，天空寺悠并没有这种想法。
　　早就习惯了这种开学期间的『定番节目』，只要别把那种傻过头的热度传递到这里，他才懒得管他们是罪恶还是谎言呢。
　　离朝会还有一段时间，天空寺悠拿出了一本小说，准备用它来打发时间。
　　书名叫《恋爱节拍器》，是那本被雪之下阳乃嘲讽过的恋爱小说——因为在记忆中留下了印象，所以不久前他路过书店时就顺手买了一本，正好连新出的第二卷一起买。
　　而第二卷的书封上，不仅有着这本书的简介，还有一个非常吸睛的标题：
　　【高中生美少女作家的全力著作！甜蜜而纠结的青春篇章，大滴泪水不禁落下，感动无数读者的全新章节！】
　　“现实中真有『高中生美少女作家』存在吗？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美少女。”
　　啧啧称奇了几句，天空寺悠打开第一卷，扫过第一章的第一句，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露出满脸的震撼之色。
　　“这、这是……”
　　连个主语称谓都没说，开头就是一句矫情满满的感叹，像在旁边写了大大的『无病砷吟』当注释一样。（错字防和谐）
　　天空寺悠合起书，深呼吸默默提高着自己的毒抗，顺便感慨一句：
　　“难怪阳乃会用那种语气嘲讽……果真是高中生写的东西啊。”
　　比起这种类型的小说，他其实更喜欢雪国的开头：「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挪威的森林》自然也不错：「我三十七岁，那时正坐在波音七四七的机舱座位上。」让人一下子就能透过场景的描述，走进作者的故事之中。
　　不过《挪威的森林》第二章阅读起来稍显枯燥，其中还塞了不少私货，他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看进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为自己而写的作品，不塞点私货进去，那就不叫小说，而是论文了。
　　将《恋爱节拍器》放在桌上，用手掌压着封面。
　　天空寺悠抬眼望向黑板上方的老旧时钟，心里闪过『再十分钟还不来，由比滨就要迟到了』这个念头，很快就把手掌和视线一同收回，再次翻开了书。
　　只是还没往下看，一道软糯悦耳的嗓音在身前响起。
　　“早安呀，悠。”
　　动作一顿，天空寺悠抬起头，望向眼前这名肌肤雪白、纤细柔弱，如雪精灵般可爱的男孩子。
　　“早啊，户冢。”
　　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户冢彩加正朝自己甜甜笑着——别问为什么一个男生的笑容，要用甜甜这个词来形容。
　　只是主观上的表述而已，就像有人觉得咖啡牛奶好喝、有人觉得那味道跟过期的奶茶一样，实际上并不影响它还是个咖啡牛奶的事实。
　　白净的手指缩在运动外套中、只露半截出来，户冢彩加小力地压着他的桌子，轻快的语气中带着怀念：
　　“很久不见了呢，暑假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
　　用『Nice to meet you,and you？』的句式回答，天空寺悠干脆收起了书，单手撑着脑袋和他对上视线。

第十四章 他与她青春能否再续前缘
　　被他仰视着，银发美少年将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忽然挺起胸膛，既得意又开心地说；
　　“托整个暑假都在打网球的福，我长高了喔！”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垫起脚尖，手掌在头上比划。
　　那动作和试图德到长辈认同的小孩子很像。
　　“你看，大概有两、三公分吧！”
　　打量了几眼，天空寺悠直话直说：“抱歉，完全看不出来。”
　　“啊……”
　　打击颇大似的，他的神情瞬间暗了下来，兴奋之色也逐渐被无奈的苦笑所取代。
　　垂落比女孩子还秀气的眉梢，户冢彩加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是错觉吗？毕竟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靠打网球长高……”
　　“不过比以前更有男子气概了。应该是皮肤晒黑了点的关系，挺有阳光型男的那种感觉。”
　　“……真的吗？太好了！”
　　随着天空寺悠这句话落下，户冢再次打起了精神，兴高采烈地握起拳头，整张脸像在闪闪发光：“我认识的人中，只有悠会对我这么说，这一定是挚友之间才能看出来的变化吧！”
　　“嘛，你要这么认为也行。”
　　天空寺悠笑着耸了耸肩，没再打击他那开朗的神情。
　　户冢彩加跟自己相似，同性别的朋友极少——没办法，谁让他长得比女生可爱，还有着娇脆婉转的嗓音和女性化的举止，大部分男生都会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免得哪天不小心被掰弯了。
　　而自己则对男女生一视同仁，只在意那个家里蹲的妹妹，不会被他秀气的样貌和娇弱的言行所迷惑，也不会刻意去排斥向自己表示善意的人。
　　所以在高一的某节体育课、两人透过短暂的组队认识了彼此之后，关系便逐渐好了起来，甚至由户冢彩加那边擅自认定为『挚友』，一直友好相处到了现在。
　　真的是纯友谊。
　　天空寺悠欣赏他那种外柔内刚的性格，还有和妹妹发色相近的头发——但始终没把他错认为女性。
　　户冢彩加同样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女孩子看待，内心也有着热血、坚毅的一面；所以哪怕班上腐女再如何暗传CP，天空寺悠都没有对户冢的性别产生过任何动摇，甚至还会主动纠正对方太过女性化的一面。
　　比如高兴时就会牵住他的衣角、袖口乱晃的坏习惯，现在已经被他完全改正过来了——男子汉都是勾肩搭背、你草我我草你、你是我爸爸我是你儿子的，谁会干那种娇滴滴的勾当啊？
　　撇开这些不谈。
　　趁着还没到朝会时间，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就这样在天空寺悠的座位旁聊起了日常。
　　谈到不久后的开学测验，户冢彩加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换了一个话题：
　　“悠，你知道国际教养班发生的事情吗？”
　　“J班？不知道，怎么了？”天空寺悠皱眉不解。
　　和J班有关的事情，他只能想得到雪之下阳乃的妹妹，现在应该不认识他的雪之下雪乃。
　　“是转学生喔！”
　　手掌竖起放在嘴巴旁，故意摆出讲悄悄话的姿势，户冢彩加神秘兮兮地说：“不只刚从国外回来，还是个拥有一半异国血统的混血儿美少女，银发蓝眼超醒目的！现在很多人都堵在办公室那边，就为了偷看她一眼呢。”
　　“没那么夸张吧？”
　　天空寺悠向后仰身，边拉开距离、免得他的口气吹到自己的鼻尖，边无奈地说：“还有，户冢，你好像误会什么了。”
　　“并不是谈论美少女的事情，就能成为男子汉了啊。”
　　“诶？是、是这样的吗？”
　　收起那刻意过头的八挂表情，户冢彩加挠了挠微红的脸颊，笑得略显尴尬：“谢谢提醒，我知道了……不过，我没说谎喔？是真的很多人聚在办公室，等着那名转学生出来呢。”
　　天空寺悠微微皱眉：“她长得有雪之下雪乃漂亮？”
　　就普通人的审美观来说，雪之下雪乃已经长得足够漂亮了——长发飘飘、五官精致，气质与样貌并存的无双美少女。
　　她都没能引起这种程度的骚动，那个混血儿转学生……难道是玛莉苏转生吗？
　　“雪之下同学？”户冢彩加一愣，可爱地偏了下脑袋，语气有些为难，“我不知道耶，毕竟我也没见过转学生长什么模样……不过应该都很漂亮吧？”
　　“啊，是吗。”仿佛一下没了兴趣，他随口回答。
　　眨了眨如小鹿般清澈湿润的大眼，户冢彩加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将升起的某种疑惑压在心底，再次转了个话题。
　　没过多久，预备铃响起。
　　目送离开的户冢彩加，天空寺悠忽然转头，精神和气色都很不好的由比滨结衣，正好在这时踏进了教室。
　　头上绑的团子有些松散，完全没有平常的元气和弹性。
　　入座时，她身旁的朋友都围过去开始关心起她，而她则强撑着笑容应付过去，不时还会透过人群，将复杂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寺悠，似乎很想跟他搭话。
　　天空寺悠本来想当作没看见的。
　　但奈何那眼神就跟落水的小狗，朝岸上的自己发出呜咽一样，懂兽语也懂人心的他最后还是硬不下心肠，只能用非常明显的动作，拿出手机发了个讯息过去。
　　没过多久，在老师走进教室、人群哗然散去之后，由比滨结衣做贼似地低下了头，悄悄拿出手机，点开他发送过来的讯息。
　　“那什么，各位一个暑假不见啊。看起来都有不少成长呢。”
　　“我就不问你们过得爽不爽了，反正上课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敢把懒散从家里带到学校里，呵呵……”
　　台上的女教师猛然捏断了粉笔，神情阴沉地发出了威胁。
　　台下的粉发少女，却在看完了讯息后，脸上残留的惶然不安消散一空，表情彻底恢复了精神。
　　惊喜又满足地将手机捧在胸前，她双眼灿的像穿过黑夜再次亮起的朝阳，充满色彩地望向了远处的他。
　　好似整间教室就只剩他们两人，好似那段拉长的距离能立刻缩短，就是这样专注而热切的目光。
　　难堪似地将头撇开，天空寺悠又发了条讯息给她。
　　怀揣着某种期待与喜悦，由比滨结衣迫不及待地低头去看——
　　『看什么看？你再看，我就跟平冢老师说你上课玩手机。』
　　“……”
　　没错，这就是初三那时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
　　手机收进抽屉，由比滨结衣垂头丧气地倒在了桌上，心底发出了哀鸣。
　　啊啊，明明青春回来了，却感受不到半点喜悦……
　　好像，也不是那样呢。
　　“诶嘿嘿～”
　　她将脸埋在手臂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心脏跳得有点快，脸颊和胸口都在发热。
　　就好像整间教室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
　　嗯？怎么真的安静下来了？
　　脑海中才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寒气森森的嗓音，就在陷入死寂的教室内慢慢响起。
　　“由比滨，你可真是大胆啊……我才刚这么说完，你就直接趴下睡觉？”
　　披着白大挂的女老师咧开了嗜血的笑容，捏起右拳撞了两下左手手掌，就像一名跃跃欲试的拳击手般，语气和善地对她发出询问：
　　“那么，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想对老师我发起华丽的叛逆呢？”
　　“不、不是的！”
　　赶紧收起笑容，由比滨结衣在四周友善的笑声中，脸蛋透红、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解释。
　　一旁，就像个撩完不娶的渣男一样，天空寺悠事不关己地撇开视线，单手撑着脑袋，望向走廊一成不变的风景。

第十五章 夏川，麻婆，一色（5/27）
　　据说。
　　只是据说而已，来源完全不可信，甚至连怎么传开来的都不知道，就好像从一开始便约定俗成地存在着。
　　据说在总武高内，每年都会有一名远超平均水准的美少女出现，各种条件都非同龄人能比，堪称百花之王、群芳之主。
　　今年也不会例外。
　　早在四月开学的第二周，就有好事者以问卷调查的方式，将『年级头牌美少女』的人气统计一番后，列成名单公布出来。
　　三年级的【文学魔女】——霞之丘诗羽。
　　二年级的【冰之女王】——雪之下雪乃。
　　一年级的【银发天使】——立华奏。
　　别问为什么会有这些中二爆表的称号，民族性了解一下。
　　由于是问卷统计，大部分男生自然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女生们哪怕颇有微词，但在客观地比对自己和那三人之间的差距之后，也只能乖乖地咽下怨言，将愤怒的矛头转向做出这种名单的无聊男生。
　　毕竟那三人，不论身材、样貌、气质抑或学识，都确确实实、无庸置疑地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点。
　　——而在第二学期，夏末秋初的这个季节。
　　因为一名转学生的到来，名单的公正性遭到了质疑，甚至有人准备发起抗议，不认为转学生会弱于相同年级的那一位，要求进行重新统计。
　　所有争议的源头，二年J班。
　　“我是夏川真凉……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结束了简短的自我介绍，讲台上的少女轻轻鞠了一躬，柔顺亮丽的银发随着动作而倾泻而下。
　　在热烈的欢迎掌声中，她直起身子，蓝色眼眸眨了两下，嘴角抿出了温柔可亲的笑意。
　　五官立体而深邃，样貌宛如精灵般精致；肌肤通透雪白，唇瓣也洋溢着樱桃般的湿润。
　　无论多么精心制作的人偶都不可企及的美丽，与其说是人类，不如用“宝石”形容更为恰当。
　　“那夏川同学，麻烦你坐到雪之下同学的旁边吧。”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礼貌地朝班主任点头，夏川真凉朝讲台底下走去，在教室内掀起了一阵清凉好闻的香风。
　　她对途中经过的每位同学都友善地笑了笑，不少带着敌意的女性目光便逐渐消散，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她拉成友军；而男性们则大都摆出了自认最帅的表情，争先恐后地想和她对上视线，亦或是吸引她的注意力。
　　游刃有余地走在众星捧月的氛围中，夏川真凉将书包放到了空座位旁，拉开椅子入座，并对邻座的黑发少女点头笑道：
　　“今天开始就要坐在你旁边了，或许会有不少事情需要请教你，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雪之下雪乃，请多指教。”视线从书上挪开，手指别着耳畔的秀发，容貌丝毫不逊于她的黑发少女望了过来，目光平静而清澈。
　　“请教可以，但我不保证能回答你所有问题，夏川同学。”
　　声音听似冷漠，但态度和语气都很认真，应该是个面冷心善的家伙。
　　擅自做出了如此判定，夏川真凉笑眯眯地收回了视线，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这所学校的美少女那么多，光是旁边这位雪之下就足够受欢迎了吧……最近的地方有个人能分担火力，应该不会再被那堆恋爱脑烦死了。’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天真了。
　　△
　　午休时分。
　　站在自动餐券机前，天空寺悠看着上面玲琅满目的菜名，犹豫了下后，手指还是按在了麻婆豆腐盖饭上。
　　都是雪之下阳乃的错，害他现在习惯吃辣、口味也逐渐重了起来——要不然过去的他，午餐其实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东西，免得一整个下午都不敢开口和人说话，怕有味道。
　　付好钱，餐券自动掉了下来，天空寺悠正准备去排队取餐时，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小声的惋叹。
　　“麻婆，没了……”
　　转头望去，娇小的银长直少女站在餐券机前，微仰起小脸。
　　明明面无表情，眼神却露出了明显的遗憾，呆呆看着亮起『已售完』的麻婆豆腐盖饭键。
　　天空寺悠看了看她，又望向自己手中的餐券。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点的麻婆豆腐盖饭，竟然会是今天的最后一碗……
　　原来大家都喜欢吃重口味的吗？
　　想了想，看在她和自己的妹妹相似、都是身材娇小的银发少女的份上，天空寺悠就不打算夺人所好了。
　　反正不管在食堂里吃什么，都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你要吗？帮我点个咖喱猪排盖饭，等价交换。”
　　为了避免被误认为是在搭讪，天空寺悠说的言简意赅，表情平淡。
　　女孩低回了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淡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在这嘈杂的食堂中清晰地传入耳里。
　　天空寺悠点点头：“可以，我也不是特别喜欢麻婆豆腐。”
　　“谢谢。”女孩很有礼貌地轻轻鞠躬，俐落地买好了咖喱猪排盖饭的餐券，和他进行交换。
　　收到新的餐券，在天空寺悠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女孩再次开口，声音像飘在云朵上的一缕微风，柔顺悦耳：
　　“麻婆豆腐，很好吃的。”
　　“嗯？”
　　回过头，天空寺悠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啊，毕竟我也会做。”
　　“会……做？”
　　听见这句话，她幅度极小地睁大眼，小嘴张开缝隙，稚嫩的脸蛋像亮起了一层光芒。
　　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天空寺悠就直接走入人群，找到咖喱猪排饭的柜台排队去了。
　　“……”
　　沉默着，仿佛要记下他的背影那样，银发女孩良久才收回了目光，望向手中的麻婆豆腐盖饭餐券。
　　“要是，我会自己做的话……”
　　就不用特地来食堂，还可以天天吃了。
　　想到这点，女孩就不由抿了抿唇，轻轻叹气。
　　“立华同学，你买好了餐券吗？怎么不去排队啊？”
　　同学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现在去。”
　　一如既往地简短回答，立华奏轻车熟路地往飘散着麻婆香气的取餐台走去，顺便问向身旁的亚麻色发少女：
　　“一色同学，你买了什么？”
　　“我啊？哼哼哼，你绝对猜不到～”她得意似地笑了起来，眼珠子灵动而狡黠地转了圈。
　　“我买了马卡龙点心套餐喔！”
　　“那个，不是午餐吧……”立华奏茫然地眨了眨眼。
　　一色彩羽却信誓旦旦地挺胸：“这就是现代女孩子的午餐啦！像立华同学你这样喜欢吃麻婆豆腐的女生，几百年大概才能再见到一个，是属于特殊案例！”
　　立华奏疑惑歪头：“是吗……”
　　因为这个可爱的举动，一色彩羽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脑袋，用脸颊蹭了好几下。
　　“啊啊，立华同学好可爱！真不愧是一年级的吉祥物女神啊～～”
　　“那个，这样我很困扰……”

第十六章 冲国人狂喜
　　“嗯……”
　　缓缓放下筷子，将少了几口的猪排咖喱盖饭推向前。
　　天空寺悠开始思考起从明天开始，自己要不要带便当过来学校这件事。
　　暑假前，他的厨艺只能算是一般，也懒得早起给自己做便当，所以一直是靠便利店和食堂解决需求的。
　　暑假后，做菜能达到下药效果、到了完美级或许还能发光的他，却已经瞧不上食堂的做菜水平了……
　　学校食堂虽然有外面小饭馆的水准，但习惯了自己的料理味道后，就像玩过了3A大作就再也玩不下那些流水线IP手游那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对此，春日野穹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晚餐多做一点，剩下的我隔天中午热来吃。习惯你的味道之后，除了速食以外，我已经不想吃别的外卖了。”
　　除去那明显让人想歪的说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抓住了女生的胃、就等于抓住了她的心？
　　这样的话，以后刷系统奖励或许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自己做的便当塞进目标的嘴里就好了……
　　“好，带便当吧。”
　　很快就做下了决定，天空寺悠重新拿起筷子，打算把先把这顿咖喱饭解决。
　　这时，食堂门口忽然乱了起来。
　　十几个人成群结队地走进食堂，声势虽然不算浩大、却让每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望去，像磁铁那样吸引了大部分学生的目光。
　　原因自然是走在前方、成为那群人中心点的银发少女。
　　说是银发有些不准确，她的头发银中带蓝，好像星屑撒在了莱茵河面，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少白头……咳咳，银白发色的比率是不是有点高了啊？
　　他家妹妹一个、户冢彩加一个，刚才那个喜欢吃麻婆豆腐的学妹也是，这个出场高调的转学生也是。
　　简直就是冲国人狂喜乐园……
　　甩开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天空寺悠边啃着猪排，边看着那位转学生在身旁『护卫队』的带领下，涌到了自动餐券机前，被七嘴八舌地推荐食堂最好吃的料理。
　　最后也不知道选了什么，一团人就跟着她去柜台排队取餐了。
　　“真惨……”
　　天空寺悠忍不住感慨，又咬了一口有些软烂的炸猪排。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转学生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脸颊、眉毛都在不断跳动，和善可亲的假面正在逐渐碎裂。
　　那双清亮好看的蓝色眼眸都染上了阴影，望像前方时，像在对着空气发出了『我好绝望』的哀鸣一样。
　　很明显，她无法拒绝同学们的热情，又要维持自己修养良好、容易相处的乖乖女人设，最后就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了。
　　对普通的高中生来说，没有雪之下阳乃那种交际手腕，太受欢迎也只会徒增困扰而已。
　　隔壁桌的男性适时传来了谈论声。
　　“喂喂喂，那好像就是今天转来的混血儿转学生啊。”
　　“真的假的，太漂亮了吧？我朋友说他想去认识……”
　　“我朋友用看的就好了。”
　　“我朋友已经在洗裤子了。”
　　“草，在你们说完之前，我要先跟你们绝交。”
　　“别闹了，说点正事……全二年级的女生里，大概只有雪之下能跟她并肩吧？”
　　“哈哈，你在开啥玩笑，雪之下的身材被完爆好吗？”
　　“确实……而且那个雪女很不好相处，哪像夏川同学，对谁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二年级年度美少女的位子要易位了啊……”
　　“我们等等要不要上去搭话？约她放学一起去玩啊！”
　　“约个屁，那种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能勾搭上的，配饭吃吧。”
　　于是一群人边端起碗筷，边用饿狼般的目光紧盯着远处的夏川真凉，吃的可开心了。
　　“难怪你们没女朋友……”天空寺悠嘟嚷了一句，很快就对转学生没了兴趣，专心解决剩下的猪排饭。
　　没多久，身前的座位被拉开椅子，白净的脸颊浮着一层薄汗的由比滨结衣在那里坐了下来。
　　“抱歉，我来晚了！都是优美子她……”
　　“没事，午休还有一段时间呢。”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看着她便当拿在手上还没动的模样，挑眉问，“那个金发双钻头又怎么了？不让你吃午餐吗？”
　　“不是不是，就是摆脱她们、不让她们跟来有点费劲……”她圆润可爱的脸上浮出苦笑，有些无奈地道，“还有，你别说优美子是双钻头啦，好歹她也是我的朋友。”
　　“实事求是而已。”扫了桌面一眼，天空寺悠起身，去身后的饮料贩卖机中买了罐银时最爱的草莓牛奶，放到她身前，“你没带水来吗？”
　　“啊，刚好忘了……”小跑过来、正好有点口渴的由比滨结衣惊喜地捧住了草莓牛奶，很快又慌慌张张地放下，拿出口袋中的钱包，“那个，多少钱，我付给你。”
　　“下次你再请我就好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湿润明亮的大眼仰起，悄悄看了他一眼后，由比滨结衣抿起嘴角，笑得又傻又开心。
　　“诶嘿嘿，我知道了～”
　　那表情太过有既视感，以至于天空寺悠有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继续将剩下的猪排咖喱饭吃光了。
　　由比滨结衣在打开自己的便当之前，先对他鞠了一躬，表情变得无比正经、严肃。
　　“小悠，早上真的很对不起，也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筷子一顿，天空寺悠不适应似地皱起眉：“这可不像你啊，早上的事让你换了个脑子吗？”
　　“什么啊！”由比滨结衣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小嘴蹙成一团抱怨道，“人家在非常认真的和你道歉，当然要摆出相应的态度啊……小悠你从以前就是这样，老是针对我。”
　　“谁让你是由比滨。”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地表示出了对她的鄙视。
　　本来以为都高二了，她多少能有一点成长，结果今天早上的事情直接告诉了他——笨蛋团子到了十七岁还是笨蛋，根本没有长进。
　　奇怪的是，明明是在鄙视她，由比滨结衣却红着脸摸了摸头发，害羞似地撇开视线。
　　“这、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好个头，我可没在夸你啊。”
　　天空寺悠扶额叹气。

第十七章 由比滨结衣
　　传讯息邀由比滨结衣共进午餐，不只是为了给她一个释怀的机会，天空寺悠也有些事情想问。
　　“后来怎么样了？车主有说要把那只小笨狗拖去处刑吗？”
　　“萨布雷才不是小笨狗啊！就是平常比较顽皮了点，还没到需要被处刑的地步！”气呼呼地抗议一句后，由比滨结衣晃了晃头上的两颗团子发型，张着粉润晶莹的小嘴解释起来。
　　“我道歉之后，那个司机……应该是司机吧？反正他让我以后牵着狗小心一点，顺便跟我问了你的联络方式，也没多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我的联络方式？”天空寺悠愣住，“他问这干什么？我对男人又没兴趣。”
　　“噗！”
　　少女赶紧低头藏起失态，却藏不住成了两弯月牙的眼。
　　由比滨结衣不由庆幸，还好她这时只有打开便当而已，还没吃饭、嘴里也没含着饮料，要不然直接喷到对面的他脸上，自己大概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是这样的啦！小悠你真是的～”
　　抬起头，满脸通红地憋住笑意。
　　过去也是这样，她注视着他的时候，无论何时都显得那么开心。
　　“司机先生只是怕你受伤而已，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以负全责、替你付医药费什么的。”
　　天空寺悠随口道：“懂了。所以你有给吗？”
　　“我才不会把你的联络方式给别人呢！”如此坚定地说完，像是觉得这样表态太露骨，由比滨结衣赶紧挥手解释，“我、我还没那么笨，会不经你的同意泄漏你的资料啦！”
　　“所以后来，我就把自己的LINE告诉了他，有什么问题再通知对方这样。”
　　作为她曾经的『老师』，天空寺悠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错，算你有点长进。”
　　这次明明是真的夸奖，由比滨结衣却不满地怒视向他，脸颊微鼓：“小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很瞧不起我。”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天空寺悠摆手敷衍，旋即不经意似地问，“你有看到那台车后面坐着什么人吗？”
　　“诶？后面？”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由比滨结衣满脸疑惑，“没有啊，我当时都不知道慌成什么样了，怎么会去注意到那边……”
　　“这样啊，那没事了。”
　　筷子放在已经清空的碗上，天空寺悠莫名有点在意。
　　记忆中的某次约会，雪之下阳乃自己的车拿去送修，只能借正好出国办事的父亲的车，来载他去约会。
　　而那辆车，外型、厂牌和今早的黑色高级轿车一模一样，就是没注意车牌是否相同而已。
　　真的会有那么巧吗……
　　“小悠，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不论巧不巧，任务结束之后，雪之下阳乃就跟自己没有了任何关系。
　　去想一个已经没了感情的『前女友』，这种事情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天空寺悠回过了神，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她的便当：“你也别顾着聊天了，快吃饭吧。”
　　“啊，说的也是！”
　　由比滨结衣连忙把视线从他脸上收了回来，拿起筷子说声我开动了，快速扒了几口饭后，望向他已经吃完午餐、正在自己对面拿出手机开滑的模样。
　　“那个……”缩着脑袋，她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以先回去没关系的。”
　　“嗯？别在意。”看懂了她的表情，天空寺悠随意一笑，“是我叫你过来的，当然要陪你到最后才行。慢慢吃吧，别噎着了。”
　　表情莫名复杂起来，由比滨结衣嘟嚷着：“真温柔啊……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回答这句话，天空寺悠将视线放在手机上，脑袋却忽然被别的事情所塞满，看不下任何画面。
　　‘不只是由比滨，穹也说过相同的话啊……’
　　暑假前的自己，成为租借男友的自己——还有，现在暂时回归日常的自己。
　　这三个人，到底差在那里呢？
　　……果然是垃圾系统，改变了世界线，却连区区人类都改变不了啊。
　　△
　　“那个，是转学生吧？”
　　便当吃到一半，由比滨结衣总算才发现，这间食堂某处有个跟特异点一样诡异的地方。
　　其中心点自然就是众所瞩目的混血美人——夏川真凉，以及想趁她刚转学过来的这段期间，和她打好关系的那群舔狗们。
　　据说雪之下雪乃刚入学时也是这个画面，但不到一天，这些人就被她一套急冻光线加冰烁之风给赶走，不留情面的言词和不假辞色的态度，让【冰之女王】的称号从此流传开来，哪怕是追求者也会跟她保持距离。
　　至于另外两个，天空寺悠就不清楚了……今天到处都是转学生和雪之下雪乃的流言，不用刻意去搜集也能知道许多情报。
　　“不知道是哪国混血，长得好漂亮啊……”偷偷地往那边看几眼，由比滨结衣一脸羡慕。
　　“确实，大众的目光还是雪亮的。”这点连天空寺悠都不得不承认。
　　雪之下雪乃他也见过，这两人是各有特色的漂亮，走遍新宿街头估计都找不到比她们更好看的。
　　不过，其实由比滨结衣也不差。
　　在她拿夏川真凉配饭的时候，天空寺悠重新打量一番这位认识了将近三年的『老朋友』。
　　她的头发是染的，却染得非常自然、可爱，时尚又不太过张扬。
　　习惯绑成团子是她的特色，不过他也见过她散发时的模样，清纯可人，很有邻家女孩的气质。
　　脖子上戴着一条银链，制服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饰品的尾端便夹在隐约露出沟壑中间；夏季制服隐约能看出桃红色的内在美，白皙的肌肤、丰腴却不肥胖的身材，散发出了青涩却又诱人的魅力。
　　肩膀圆润、锁骨精致，化了淡妆的脸蛋无论谁来评价，都不会将她摘出美少女的范围。
　　——就是这样的由比滨结衣，曾经对自己告白，如今也是颇有好感的模样。
　　想到这，他心里不免多出了男性尊严上的满足，却也不禁为其叹了声气。
　　“怎么说好呢……对的想法、对的人，却总是遇上不对的时机啊。”
　　如果现在的他没有系统，由比滨结衣再对他告白一次的话，估计他就不会考虑好感的问题，而是直接接受了吧？
　　毕竟男人很多时候，爱都是从亲密相处之间诞生出来的，身体和心灵认识的顺序都可以颠倒一下。
　　如今想这些也没什么用，本质上是个纯爱处男的天空寺悠只能趁她发现之前，收回了视线。

第十八章 为你我的友谊干杯（6/27）
　　由比滨结衣吃完便当，离午休结束正好还剩五分钟。
　　够两人从食堂走回教室了。
　　人潮的热闹有所消退，『夏川真凉舔狗团』早在十五分钟前就离开了食堂，人数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多，浩浩荡荡地朝中庭走去，似乎是要带她认识校园。
　　不过这和天空寺悠没有半点关系。
　　收拾好餐具，他也准备离开食堂回教室了。
　　由比滨结衣带着空便当盒，快步跟上了他，目光牢牢放在他的背影上，下意识就要拉住他的衣角。
　　天空寺悠却一个鬼之走位，完美闪避。
　　“怎么了吗？”他疑惑地转头问。
　　“呃，没、没什么。”手指在半空握了握，她很快就背到了身后，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只是觉得，能和小悠像这样一起吃饭聊天，真的很让人怀念啊。 ”
　　天空寺悠也笑：“你平常不都跟双螺旋钻头和眼镜腐女一起吃饭吧？不至于那么寂寞吧？”
　　“所以说，别乱给我的朋友取绰号啦！”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由比滨望向天花板，轻轻摇晃身子，跳格子似的迈着步伐。
　　“寂寞的是小悠你吧？”
　　她低回视线，注视向他的眼睛，像在用眼神说话那样。
　　“我知道的喔？不管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如果小彩加不找你的话，你总是在一个人吃午餐，有女生搭讪你也不理会。”
　　天空寺悠也没问她怎么会知道一年级时的事情，只是把脸转向了正前方，语气平淡。
　　“我在学校里的朋友也就你们两位而已，我可没兴趣和陌生人一起吃饭。”
　　“朋友……吗。”
　　她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苦笑、像是难受，却还是用充满笑意的嗓音对他说：“嗯，看来你确实遵守了约定，真是太好了！”
　　发现前方有自动贩卖机，由比滨结衣顿时眼睛一亮，快跑过去买了瓶Max咖啡回来，身后像有尾巴在兴奋地甩动着。
　　“你喜欢喝这个吧？嘻嘻，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吧！”
　　“不，这太甜了，我现在不太喜欢喝。”
　　“诶？！怎么这样……”由比滨结衣大受打击，头上像有耳朵垂了下来。
　　天空寺悠终于忍不住笑意，拉开咖啡罐的拉环，平举向她。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没事，毕竟是你先请我的嘛！”她很快就重新亮起了表情，将还没喝完的草莓牛奶碰了上去，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落，笑着轻声说：
　　“那，为不变的友谊干杯～”
　　然后用力吸完剩下的牛奶，将喝空的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下一刻。
　　像是趁着这样的势头而鼓起了勇气，由比滨结衣忽然握紧双拳，脸蛋憋得通红，结巴地对着他的背影开口：
　　“小、小悠！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喜欢我妹妹，这算吗？”
　　“当然不算啊！我是在问女朋友的事情啦！”
　　天空寺悠回过头，发现她已经害羞到用手臂掩住了脸，耳根红透，身体微微颤抖的地步。
　　“这样啊，现在的话没有。”他回答。
　　“是，是吗？那就好……”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又非常笨拙地做出掩饰，“呃……啊哈哈，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喔！毕竟你也说了嘛，我是你唯一的女性朋友……”
　　在她又开始无用的辩解之时，天空寺悠啜下一口咖啡，平静地补充：
　　“但暑假的时候有过……第一个喜欢的人，还有第一个女朋友。”
　　“……”
　　像是衣领中被塞了颗雪球那样，由比滨结衣僵硬在原地，含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被掐住脖子般的声音：
　　“诶？”
　　△
　　打击他人恋心这种事情，天空寺悠不能说是常做，但也还算熟练。
　　青春既非谎言，也非罪恶——因为无论何时，人类总是需要谎言才能活下去，偶尔也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罪恶感。
　　所以对少年少女来说，如此黯淡无光的现实可不能算是青春。
　　午后阳光和煦，万里无云。
　　钟声如约响起，台上的成熟女教师宣布下课。
　　教室立时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喊人去哪玩的声音。
　　天空寺悠收拾好书包，朝某个方向望去。
　　“结衣，今天要去唱歌吗？”
　　“……嗯，好啊。”
　　“怎么啦，这么没精神？”
　　“诶嘿嘿，没什么啦～”
　　“算了……隼人，今天足球部不用训练吧？一起来吧！”
　　“可以啊。那户部……”
　　后面的声音混入了喧闹的背景中，天空寺悠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自那句话过后，直到放学为止，由比滨结衣就没再跟他说过话，也没发讯息过来。
　　和初三毕业那天一模一样。
　　不过程度应该比较轻，因为她还会在人群中偷瞄自己、因为她眼底还有着纠结。
　　回想起来，高一的由比滨结衣在走廊上远远看见了他，通常都会找理由转身离开、装作没看见，除非真的避不过了，才故作轻松地和他打招呼。
　　从头到尾，似乎就只有她没打算履行那个『好朋友约定』。
　　天空寺悠也很无奈。
　　人与人的关系和并非绳索，哪怕变成一团乱麻，也不可能为图方便就一刀切断干净。
　　想要维持良好的距离，就必须随时把握进退的幅度；一个弄不好，不是彻底断绝联络，就是变成了吊着人家不放的渣渣。
　　所以受欢迎这件事，带来的大都不是什么好处——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懂这种烦恼。
　　“悠，要一起回家吗？”
　　世界第二可爱的户冢彩加走了过来，短发飘逸，笑着对他发出了邀请。
　　顺带一提，世界第一可爱的人无庸置疑，就是他的家里蹲妹妹。
　　第三可爱的话……喜欢吃麻婆豆腐的那个学妹可以排得上号。
　　“抱歉，我今天要去打工……”话还没说完，刚从讲台上下来的女教师举着点名簿，朝他这里挥了挥。
　　“天空寺，跟我过来办公室一趟。”
　　天空寺悠和户冢彩加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等女教师先行离开之后，户冢彩加担忧地看着他：“没问题吧？平冢老师突然叫你过去……”
　　天空寺悠满不在意地道：“放心，你看我像是那种会被老师抓去教训的坏学生吗？”
　　“确实，悠是个好学生呢。”放松下来，户冢彩加眨眨眼睛，“那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路上小心。”天空寺悠拍了拍他纤细的肩膀，掮著书包转身离开教室。
　　至于平冢老师找他什么事，天空寺悠还真猜不出来，只能确定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要不然刚才喊话的时候，平冢老师就不是那种随意的模样，而是边举起拳头、边目露凶光地朝自己露出冷笑了。
　　这点F班的学生都知道——杀意浓厚的程度，决定你犯事的大小。
　　教师办公室前。
　　天空寺悠礼貌地喊了声『失礼了』后，拉开门走了进去。

第十九章 玩梗须适度
　　“哟，来了啊。”
　　乌溜溜的长发及腰，女士西装衬出了丰满姣好的身材，身上却披着一件不伦不类的白大褂。
　　主任科目为国文，总武高著名的武斗派教师，如今也是2年F班的班主任——平冢静斜着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里叼着的白色棒子，站起身来。
　　“走，去学生指导室。”
　　俐落说完，她拿起桌上一纸资料，率先朝办公室外走去，那动作颇有提剑出征的战士气魄。
　　刚进门没十秒的天空寺悠愣了下，也没说什么，又跟着她重新回到了走廊。
　　目光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
　　“跟我来就是了，不是坏事。”
　　就像觉醒了第六感一样，平冢老师头也没回地开口。
　　她用叼烟的姿势将白色棒子夹在两指中，仰头望天叹息一声：“顺带一提，这是棒棒糖，最近被严重警告了不能在教学楼的范围内吸烟……啧，可恶的校长老头！”
　　“……”习以为常似地，天空寺悠悄悄翻了个白眼，姑且这么回答，“虽然我根本没有问的打算，不过，我认为校长做得很对。”
　　平冢静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是啊，所以我没说他做错，单纯就是想骂他而已，有意见？”
　　“……没有，您开心就好。”
　　天空寺悠迅速放弃了讲道理，乖巧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黑色长发摆动，白大褂女教师斜眼过来，嘴角无趣地撇了下：“你小子，还是这样提不起劲啊。”
　　“在学校习惯了节能而已。”
　　“切，你以为自己是80年代的空调吗？”
　　“老师，现代的空调也在喊节能的。你的时代还没有变啊。”
　　不论是谁先开始的，扯年代差距就像在扯女人的手榴弹拉环，平冢静直接举起拳头，朝他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少啰嗦，小心我揍你！”
　　不过或许是接上了她的梗的关系，她的目光还算和善，拳头也只是举了之后迅速放下。
　　表面淡定如常，天空寺悠暗中松了口气——武斗派教师可不是说说的，这家伙，是真的用拳头教育过学生。
　　不过因为分寸都拿捏得很好，所以始终没有被家长教师联合会盯上，甚至成为了一种颇受欢迎的特色。
　　听说还有部分学生，会为了尝到这位美女教师的铁拳圣裁而故意犯错，哪怕事后躺了保健室也无怨无悔。
　　天空寺悠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家伙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XP系统。
　　就在他思维稍微飞去其他领域的时候，两人总算来到了学生指导室，平冢静率先拉门踏了进去。
　　“记得关门。”
　　喀拉。
　　天空寺悠带上了门，姿态端正地坐到了她对面。
　　在只有男女二人相处的安静空间中，这位三十多岁的单身女教师比他还要放松的样子，随意地架起了双腿，将一张表格放到了他身前，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在上面签下名字吧。”
　　“这也太突然了……”
　　边轻声抱怨着，天空寺悠边拿起那张表格一看。
　　还好，不是什么大龄女青年试图逼婚高中小白脸的情节——他毕竟没有做出那种被卡车撞了之后还顶着致命伤去跟人告白的事情，不会有人突然把婚姻届放到他面前的。
　　“入社申请书？”
　　视线扫过上面的字眼，他疑惑望向了平冢静。
　　“没错，我想让你加入一个社团。”
　　平冢静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前，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准备命令初号机出动的模样。
　　“『侍奉社』，一个名字虽然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本质上和志愿者部差不多的社团——不要多想，勇敢地在上面签下名字，然后去创造奇迹吧，少年！”
　　像是没听见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一般，天空寺悠蹙起眉间，继续提问：“这社团是要被废部了吗？但我既不会玩轻音乐，也成为不了偶像啊，老师。”
　　“放心，没要你去做那些事……话说你竟然听不懂我说的那些梗吗？明明是那么有名的作品的说……”
　　手指别开落在眼前的柔顺发丝，平冢静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放下手中的入社申请表，天空寺悠望向了她，也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先不说讲正事的时候为什么要突然玩梗……您什么时候生出了，我听不懂EVA梗的错觉？”
　　“你说什么？！”
　　意料之外的反击，令平冢静不由睁大眼睛，有些措手不及。
　　“果然吗。”他无语似地按了按眉心，“反倒是老师您，根本没发现我也在玩梗吧？”
　　“不可能！”仿佛在得意的领域上被人超越，平冢静顿时急了。
　　她低头咬住大拇指指甲，眼珠不安地晃动着，努力搜寻起脑海中的记忆：“社团废部？轻音乐？还是偶像？难不成和玻璃○面有关？”
　　“那也太久远了吧？！”天空寺悠忍不住吐槽，“放弃吧，我们之间终究有着年代差距，您在我身上是找不到认同感的。”
　　“咕……杀、杀了你啊！”
　　“台词说反了吧！”
　　“哈哈哈，这你就听懂了吧？真是个色小鬼啊～”
　　感觉自己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平冢静抱着丰满的前置装甲，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不过在天空寺悠带着鄙视和轻蔑的冷淡目光下，她逐渐收起了笑容，白皙的脸颊上泛出了两抹红晕，拳头虚握在嘴前，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
　　“说、说回正事吧。”
　　“早就该说了。玩梗要适度啊平冢老师。”
　　斜开视线，平冢静神色正经地说：“小孩子懂什么，我可是为了促进师生间的交流才这么做的。”
　　“谁信……”
　　天空寺悠正想继续吐槽，但在对面将不善的目光移到自己脸上、白皙的拳头更是开始握紧的瞬间，还是非常从心地改口：
　　“平冢老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想让我加入这个社团。您应该知道，我放学后还得去打工，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长才对。”
　　“当然。所以这社团不需要你做什么，时间也可以轻松分配……嘛，算是我个人送你的福利吧？”
　　“福利？”
　　天空寺悠一脸不解，等着她的解释。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平冢静再次清了清喉咙，态度彻底认真了下来，目光凛然却温和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天空寺，你暑假还有在外面打工吧？”

第二十章 虽然笨拙，平冢静依然是个好老师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空寺悠还以为自己做租借男友的事情穿帮，要被学校找麻烦了。
　　毕竟没有哪间高中，会同意未成年的学生去做租借男友这个和牛郎有几分相似的特殊工作。
　　整个日本都没有，千叶县自然不可能会有了。
　　不过观察了几眼平冢老师的神色，他还是迅速镇定了下来，摆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反问回去：
　　“当然啊，暑假可是赚最多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打工……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站在师长的角度上，关心一下你的家庭状况而已。”
　　摆了摆手，虽然语气依旧大喇喇的，却能感觉得出其中的谨慎，像是在尽力避免他产生误会。
　　平冢静又道：“还是跟过去一样，只靠自己养活你们两人吗？”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
　　作为班主任，平冢老师自然知道他们家的情况，过去也时常关心生活方面的问题——无论奖学金的取得门路、还是正在招人的工作地点，只要知道了都不吝于分享给他，是个和外表不同，非常尽责且温柔的好老师。
　　不过，这又跟『侍奉部』这个社团有什么关系？
　　“嘛，该怎么说呢……”
　　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平冢静抿起唇沉吟半晌后，先对他解释道：
　　“『侍奉部』其实不能算是一个正式的社团，因为里面只有一个社员，部活地点也是一间原本被拿来当仓库使用的空教室……说是同好会会比较准确吧？”
　　“这样的社团自然不会有社团经费，人数不过关，也没有为学校创造正向收益。要是学生会上门审查的话，基本逃不过被废社的结局。”
　　“所以，如果这种社团想拿到社团经费，就最少要有三名社员，以及经得起学生会审核的活动成果才行。”
　　她话音一顿，望向了天空寺悠，柳眉微皱，似乎在纠结要用什么措辞才好。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平冢静还是选择了直话直说。
　　“我跟那名社员谈好了，我会给你们找些事情来做，而你则辅佐她进行社团活动，剩下的成员建议你找信得过的朋友挂个名……”
　　“然后，要是最后能申请得到社团经费，她可以一分不取，全部交给你来使用。”
　　“……”
　　话音落下，学生指导室内陷入了莫名的死寂。
　　内心太过震撼，天空寺悠愣愣地看着面前表情平静的教师，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逐渐反应过来之后，他才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地出声：
　　“老师，您这……这不是在唆使学生公费私用吗？”
　　社团经费全权交由他来使用，这个意思再明显也不过了——
　　平冢老师是想用这种方法，拿学校的钱，让他多出一份收入。
　　“我知道，被上头发现我可就惨了。不过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对吧？只要大家保密就好。”
　　下意识望了眼门外，确认门是关好的后，平冢静认命似地耸了耸肩：“中午早就被那家伙念过了，我可不想听第二次的说教……所以你还是乖乖听着吧。”
　　她从胸前口袋掏出烟盒，俐落地敲了一根烟出来。
　　没有点燃，只是衔在嘴角，用烟草味来缓解略显复杂的心情。
　　她用略带沙哑，却平缓温和的嗓音，慢慢说着：
　　“毕竟是个小社团，经费没有很多，比不上你日夜打工赚来的钱，但胜在轻松、还能学习到不少对你有用的事情。”
　　“只要你认真做事，把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这笔钱就是你的正当收入。”
　　“你也别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我还是有照学校的规则走的。毕竟其他社团也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使用社费，拿你跟他们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
　　身体向后靠上椅背，平冢静咬着滤嘴，朝天空寺悠洒脱地笑了起来。
　　“所以啊天空寺，你就当自己在为学校打工吧！我能帮的也就这点小事而已，剩下的还是得靠你自己努力。”
　　眼前这位学生看似平凡，但自尊心颇高、只想靠自己的本事来支撑起整个家庭这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作为一名教师，平冢静才只能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让他愿意接受自己的小小帮助。
　　哪怕只是自我满足，她也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却再次陷入了沉默，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清秀俊俏的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混杂着苦笑般的复杂表情。
　　他就这样踟蹰半晌，最后还是对她开口：
　　“那个，愿意为了我做到这份上，真的非常感谢您，平冢老师……您真是个好人。”
　　“？”平冢静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说话就说话，你TM没事发我好人卡干什么呢？
　　“不过，我最近暑假打工赚了不少钱，就算这学期不去打工也很够用……实在没必要让您冒着这个风险，来帮我补贴家用的。”
　　看着天空寺悠略显无奈的表情，平冢静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天使咖啡』整个夏天都在装修店面，你都跑到街上去发传单了，还说够用？”
　　她一拍桌子，仿佛就这样盖棺定论了般。
　　“又不是平白送你钱，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真没必要护着这点自尊心。”
　　“……”
　　嘴角微扯，头疼似地摁了摁眉心，天空寺悠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七月中旬那时，平冢静正好撞见了在路上打工的他，看不下那副『靠发传单养活一家人』的凄惨模样，先前能帮的忙又都帮过了，更知道自己不会接受平白无故的金钱援助，所以她才设计出了这个方案，想多少帮他一把吧？
　　方式是笨拙了些，但平冢静确实是位温柔尽责的好老师——无奈之中，天空寺悠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要是他身上没有系统，这时大概不会有多少犹豫，先道着谢接下这份『新打工』，再想办法于力能所及的范围内偿还这份恩情吧？
　　可惜，如今的天空寺悠，银行存簿里躺着数百万的可用金额。
　　帮忙是没问题，但他可不能收下这笔会害她陷入离职危机的钱——而且现在家底厚了，区区几万块的社团经费，他还看不上眼呢。
　　但难得平冢老师的一番好意，要是就这么干脆俐落地回绝了，总感觉对她很不好意思啊……
　　不过为了避免更多麻烦诞生，天空寺悠还是决定对她说声不好意思了。
　　“老师，其实我在发完传单后，正好找到了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
　　“一个暑假下来，赚到的钱大概够付我高中三年的学费了。”
　　他用比较委婉的言词，来表示自己如今不缺钱的状态。
　　“不信的话，我可以把钱领出来给你看……来源正当，全都是我自己亲手赚来的钱。”
　　嗯，或者说亲嘴。
　　将这句补充藏在心里，天空寺悠认真且诚恳地和平冢静对上视线。
　　“……”

第二十一章 选择你的理由（7/27）
　　在那之后，兀自不信的平冢静又问了许多问题。
　　比如：“你那工作是在哪里找的？有经过监护人同意吗？有保险吗？”
　　“工作内容是什么？雇主是谁？电话告诉我，我去动用自己的关系了解一下，免得你参与到犯法的事业中。”
　　最后好说歹说，甚至还用上了「言弹」技能，才让这位热血教师放弃追问下去，总算接受了他现在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助的事实。
　　“啊……那我考虑那么多，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啊……”
　　明明身材成熟的不得了，平冢静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捂住通红的脸，发出了哀怨的沉重叹息。
　　“虽说结果是好的，但一想到刚才那些举动都在自我感动，就觉得好羞耻、好羞耻……”
　　话还没说完，语气便骤然阴沉了下来。
　　“羞耻到，想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打死的程度啊。”
　　她的手掌在脸前捏紧成拳。
　　长长的黑发无风自飘，好似有无形的磁场开始转动，让整间学生指导室的气氛猛地险恶了起来。
　　鲜红的目光缓缓抬起，白袍教师朝他咧开了嗜血的笑容。
　　“喂，天空寺……消除记忆的方法，有几种？”
　　喀。捏指骨的声音清脆响起。
　　“大概有1000-7种吧？”
　　半点战栗也没有，天空寺悠只是微微笑起，注视着她的眼睛：“还有，这可不是浪费时间……您的好意我已经收下了，要我说多少次谢谢都没问题。”
　　“对我来说，您就是这所学校最漂亮、也是最温柔的老师……平冢老师，一直以来，真的都很谢谢你的帮助。”
　　他的语气诚恳而纯真，就像圣诞夜收到了礼物的小孩，以最灿烂的笑容向那位老人道谢一般。
　　没有使用演技，只是单纯地将胸口的这份情感传递出去，声音却更容易传进人的心底。
　　“突、突然说什么呢！”
　　伪装出来的凶狠表情瞬间僵硬，平冢静不同意义上的红起了脸，赶紧用力摆手，慌乱地拿手臂来掩藏表情。
　　“你的甜言蜜语还是对那些小女生使用吧，说再多老师我也不会动心的！啧，肉麻，肉麻的要死！没想到你是这种天空寺啊。”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很快就回到了平时的模样，“那我们说回正事。”
　　“呼……”
　　平冢静侧着身子调整呼吸，等彻底冷静下来、干咳了两声之后，才将正经的表情转向了他。
　　白皙修长的柔荑再次放上了那张入社申请书上。
　　“撇开钱的问题，我刚才不是有说过，『你就当帮我个忙，加入侍奉部』这句话吗？那并不是用来糊弄你的借口。”
　　天空寺悠摆出了愿闻其详的姿势。
　　“首先，过一阵子学校会举办『秋季社团展演』，这件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天空寺悠点头。
　　虽然他没加入社团，但好歹也是学校一年一度的重大活动，高一的时候就有碰过一次。
　　『秋季社团展演』，是总武高近几年才发展出来的活动，时间早于秋游、文化祭和体育祭，热闹的程度却不亚于这三者。
　　简单来说，就是以社团为中心的文化祭。
　　届时每个社团都会摆出摊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活动成果，努力吸引全校师生的目光——不仅可以在春季招新之后第二次宣传社团，也能让校方提高社团评价，在社团经费会议上取得更大的话语权。
　　更不用说，当天还有『社团人气榜』、『社团总评比』这两个排名竞赛。
　　『社团人气榜』针对学生，每位学生都能在学校论坛上进行投票，票选出来的社团不仅能得到免费的人气宣传，还可以从校方那里得到奖金、资源等不少好处。
　　而『社团总评比』则是针对校方，到时会在大礼堂举办社团成果发表会，这就以表演性质居多，表演的越精彩、越有趣，或者越贴合社团主旨，校方评审给的分数就会越高，排名自然也会影响后面获得的各种奖励。
　　“而我身为『侍奉部』的指导老师，自然也逃不过这次的秋季展演……真烦啊。”
　　平冢静重重叹了口气，弹了弹没有烟灰的烟头，一脸了无生趣地说着：“还是校长那老头命令的，说不管有没有做出成果，带着自己的社团参加展演就是了，不这么做的话就让我在学校里也不能抽烟，还会派人紧盯着我。”
　　想起了讨厌的事情，她交叠的长腿不由一摆，踢在桌脚上发出了颇大的声响。
　　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平冢静把坐姿拉回端正的模样，背脊压着一头柔顺黑发，用手指轻轻搔着眉毛。
　　“没办法，也只能多少努力一下了。”
　　“平冢老师，您就干脆趁这机会戒烟吧。”随口劝戒了一句，见对面的不良女教师撇撇嘴、也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天空寺悠便接着说：
　　“所以您先前说的任务，就是让我在加入『侍奉部』后，凑齐人手去参加秋季展演，应付校长老……先生的要求？”
　　“嘛，差不多。”干脆用搔眉毛的那根手指撑住脑袋，平冢静有些无奈地道，“让你有事做，你收钱才会收的心甘情愿啊……这种一举多得的事情不做才是傻子，所以我也不是单纯想帮你而已，互惠互助吧。”
　　“一举多得……所以还有别的事情？”天空寺悠微微皱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错，你认识雪之下雪乃吗？”
　　一说到这，平冢静就来了精神。
　　成熟的女性身体微微向前倾，目中有光、略带笑意地凑过来看他。
　　“国际教养班的优等生，全校公认的冰之女王……就算是你，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号吧？”
　　“老师，您这语气……中二期还没过吗？”
　　“少废话，给我回答问题！”
　　脑袋顿时被敲了一下，天空寺悠忍住没躲，乖乖付出了吐长辈槽的代价。
　　“当然听过啊，光说今天，她和转学生夏川的流言就传得到处都是。”他耸了耸肩，有些好笑地扯起嘴角，“我还听说她们准备在放学后，就『二年级最强美少女』这个宝座打一架，谁的脸先被划花谁就输了呢。”
　　“什么鬼啊，就算是三人成虎也太过头了。”平冢静忍不住扶额喟叹，又嫌弃似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别乱信那些谣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她。”
　　“您是说……”天空寺悠眨了眨眼，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猜出了平冢静的话中之意。
　　而她也在下一刻，应证了自己的猜想。
　　“侍奉部的另一名成员就是雪之下，你也可以把她当成社长……”
　　“我想拜托你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加入这个社团，尽可能地去矫正她那偏得离奇的思想，还有太过固执的性格。”
　　话音落下，天空寺悠和平冢静对视着，满脸不解。
　　“矫正？这不是心理医生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让我来？”
　　平冢静把双手一摊：“雪之下那家伙可没有心理上的问题啊，只是生长环境让她的形状有些奇怪而已……很可惜，她自认为正确的生存方式，出社会之后可是会吃尽苦头、碰到遍体麟伤的。”
　　“正巧，她遇上了我这位热心又喜欢多管闲事的老师，为了她的未来着想，我才决定找个靠谱点的同龄人来潜移默化地改变她。”
　　这种想法很符合她的性子，天空寺悠也没觉得奇怪，轻轻点头之后，眼中依然有着疑惑。
　　平冢静知道他还想问什么。
　　“至于为什么选上成绩普通、没有参加社团，又没什么特殊表现的你……理由那就更简单了。”
　　她双手抱胸，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他的眼睛，凝重且认真地说出评价：
　　“天空寺，你是我见过最早熟的学生。在那样的家庭背景下，你也比其他人更早体验过社会的酸甜苦辣。”
　　“虽然不能说你已经变成了社会人，被塑形成现实的模样……但对那个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雪之下小姐来说，你估计会是个很好的磨刀石吧？”
　　“而这，就是我想请你加入『侍奉部』的第三个原因。”
　　“当然，雪之下那边只知道前两个，也希望你不要告诉她。”

第二十二章 吐血了才糟糕吧
　　总武高的校舍形状有些特殊。
　　若从高空往下看，校舍的形状像汉字的「口」。下方再多个多媒体大楼，就成为了这所学校的鸟瞰图。
　　通路两侧分别是教室大楼和特别大楼，两栋大楼的二楼有走廊互相连通，形成一个四角形。
　　被四角形校舍围在中间的空地，便是广大现充的圣地——中庭，午休时间除了教室、食堂以外最热闹的地方。
　　平冢静现在就带着他穿过了中庭，朝特别大楼走去。
　　“你今天还要去打工吧？那就先让你们两人认识一下，之后再找个时间讨论秋季展演的事情，反正还有两个星期。”
　　听着鞋跟在打过蜡的走廊上敲出的清脆声响，天空寺悠随口应了一句，没有表示意见。
　　哪怕他的记忆中，自己已经和雪之下雪乃见过面、并且聊了几句话，但那充其量就是便利店店员和顾客的水准而已，要说认识还有些勉强。
　　雪之下雪乃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估计连见过面的事情都不记得。
　　和结城浩一郎不同，两人只在雪之下阳乃的车上打过照面，一旦这个『原因』消失，他们也就没有了这唯一的交集点，自然得回归最初的陌生人关系。
　　当然，这些都只是天空寺悠的独断而已——在正式接触之前，谁知道系统又会给自己整什么么蛾子？太过自信可是很容易被打脸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并非对雪之下雪乃这个人一无所知。
　　和那些浮于表面、不够真实的传言无关。
　　天空寺悠在和她姐姐约会的时候，听到了不少和她有关的情报。
　　比如想法天真啊、太过固执啊，明明讨厌姐姐却不想被姐姐讨厌的幼稚性格等等……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给人的印象与学校传言的那位『冰之女王』相差甚远，就是个任性且别扭的小妹妹而已。
　　甚至某次聊着聊着，雪之下阳乃兴头一上来，就对他说了一件只有家人才会知道、对雪之下雪乃来说堪称黑历史的事情……
　　“小雪乃她啊，两岁那年就不会尿床了，当时大家都在夸她好厉害、好成熟……她也很得意，常常拿着这件事要我夸奖她。”
　　“结果五岁生日的那晚，不知道是不是庆生会喝了太多果汁的关系，她尿了一大床，还想在被其他人发现之前将证据消灭干净。”
　　“可惜，被我提前发现了。”
　　“哼哼哼，当时的我不顾她的求饶，直接拉着她尿床的那张床单，像挥舞着世界地图那样到处显摆喔～不只是爸妈，还让来家里作客的爷爷奶奶都知道了她尿床的事情。”
　　“小雪乃从小自尊心就很强，知道事态无法挽回之后，就果断躲进厕所里，哭喊着什么『讨厌姐姐』、『再也不理姐姐』了，死也不出来……结果到了最后啊，还是我把在马桶上睡过去的她抱回房间呢。”
　　“呀，现在回想起来，回忆还真是充满了各种美好的画面啊～”
　　“……”
　　听完这件事的天空寺悠只想说，你妹妹长大后没打死你真算她修养好了。
　　这么回想起来，过去的他已经不知道为雪之下雪乃祈祷了多少次，希望她能早点脱离那位魔女的阴影。
　　如果这也能算是一种认识的话，那天空寺悠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跟这位长期受到姐姐压迫的可怜少女已经混的很熟了。
　　不过单方面的熟也没啥用处，他又不打算攻略雪之下雪乃，知道这么多无用的情报做什么呢？
　　而且每次提到雪之下雪乃，天空寺悠都会连带回想起雪之下阳乃，以及跟她有关一堆事情——
　　这种明明半点感情也没有，记忆却深刻地让人忘不掉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到了。”
　　脚步声忽然顿住，平冢老师在一间看似正常的教室前停下。
　　教室挂牌上没有任何字，窗户却很干净，像有人特地清扫过。
　　将再次走远的思绪拉回眼前，天空寺悠好奇地打量周围，平冢静则直接把门打开。
　　教室的一角凌乱地堆满课桌椅，看上去确实像是仓库，却没有那种脏乱沉闷的感觉。
　　除此之外，这里和其他教室并没什么两样，就是一间普通的教室。
　　绕过了平冢老师，天空寺悠放眼望去，教室中的景象一览无遗。
　　随后，就像被磁铁吸引了般，他的视线很快就锁定在了长桌旁的那位少女身上。
　　只是坐在那里读书，她却比逐渐西斜的夕阳还要有存在感。
　　透过窗户折射而来的金黄光线，在她柔顺笔直的黑发上漆了一层柔和的色泽；半开的缝隙间吹来几缕微风，偶尔浮动调皮的发丝，她便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别到耳后，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仍安静望著书页。
　　仿佛即使世界末日到来，少女也会留在那里继续阅读似的。
　　而这副如画般的唯美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平冢静大咧咧地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哟，雪之下，人我带来了！”
　　“平冢老师……”
　　将书签夹进文库本中，雪之下雪乃抬起头来，朝她投以不满的视线：“我应该跟您提过，进来前麻烦先敲个门吧？”
　　“敲门？”平冢静顿时扬起了眉，莫名得意地双手抱胸，“这么近的距离都察觉不到我的气息吗？雪之下，你退步了啊。”
　　雪之下雪乃摁了摁眉心，表情很是无奈：“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技能，更别说退步了……算了，说回正事吧。”
　　她果断中止了和平冢静继续抬杠的念头，视线转向天空寺悠，像在打量着他的战斗力一样。
　　“这位就是天空寺同学吧？确认要让他入部了吗？”
　　“没错，不过社费那件事被他拒绝了。这小子还是喜欢靠自己努力，自尊心跟你差不多高啊。”爽朗地笑几声，平冢静用力往他背上一拍，然后有些惊讶地看着面不改色的他。
　　“你看，被我这么一拍，别说表情变化、他竟然连血都不吐，够会逞强了吧？”
　　““不，吐血了才糟糕吧！ ””
　　两道一模一样的吐槽同时响起，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对上了视线，两人望着彼此沉默半秒。
　　“……总之，先进来说话吧。”
　　少女垂下目光，略显复杂地叹了声气。

第二十三章 一触即发的初见
　　“你们说就好了，我有事先走，记得锁门。”
　　落下这一句话，平冢静便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教室内再次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中，天空寺悠也没发呆，无声地拉了张椅子坐下。
　　雪之下雪乃望着他，湖面般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眉间微皱着似乎在犹豫什么。
　　“车……咳哼。”话才轻声出口，她就抿住了粉润的唇瓣，用轻咳作掩饰，语气平静地再次开口。
　　“先互相认识一下吧。我是雪之下雪乃，你应该知道我才对。”
　　话中充斥着理所当然的自信，这让天空寺悠不由隐蔽地扯了下嘴角。
　　“确实，今天学校里都是你和夏川同学的传闻。”
　　听他这么一说，雪之下雪乃顿时露出了虽然习惯，但依旧很不耐烦的表情。
　　“传闻吗？真是可笑，明明当事人连半点理会的打算都没有，旁人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心力，有这时间不如多关注一下美国总统大选如何？”
　　她失望似地摇了摇头，打开膝盖上的文库本，随口做出了辛辣的评价。
　　“哪怕是偏差值再高的学校，也少不了一群容易被舆论给操纵的愚民呢。”
　　“嘛，话是这么说没错……”
　　明明雪之下雪乃所言非虚，天空寺悠却莫名听出了『自视甚高』的感觉，像是女王站在高台上，对着底下的人群冷嘲热讽。
　　这就是所谓的『性格扭曲』吗？
　　总觉得比雪之下阳乃那家伙弱了不少啊……
　　“不过像这种情况，与其说是被舆论操纵，倒不如说大家都在拿你们找乐子吧？”
　　天空寺悠想了想，如此反驳她的论点。
　　“这和学校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人类看热闹、取得优越感的劣根性在作祟而已，无论是愚民、还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都有可能参与其中。”
　　“……”
　　夏末秋初，空调明明没有运转，身周的空气却隐约冰凉地凝结起来。
　　默默将刚拿起的书放到一旁，雪之下雪乃并拢双腿、背脊挺直，目光微冷地直视向他。
　　“作为被同侪以戏言嘲弄的当事人，你却拿我跟他们相提并论？天空寺同学，原来你是站在『恶』那一边的吗？”
　　樱粉色的晶莹小嘴轻张，语锋却被磨成了刀，缓缓朝他露出了锋芒。
　　天空寺悠不闪不避，只是有些好笑地对上她的双眼。
　　“雪之下同学，你偷换概念的水准也太拙劣了吧？”
　　“……什么意思。”
　　“难道以戏言嘲弄你，那群家伙就脱离了人类的身份，成为了和你不同的物种吗？我相提并论的方向是在『人类的劣根性』上，你却擅自认为我在为他们说话，把概念转到了『受害与被害』的立场上，又擅自在我们中间划出善与恶的界线，轻而易举地把我当作敌人对待。”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像是拿调皮的孩子没办法似的叹息道：“和她说的一样，还真是单纯的可爱啊……”
　　眼神变得更冷，雪之下雪乃捏紧了拳头，惊人的怒气从那张俊俏的小脸上浮现出来。
　　她却没有马上加倍奉还地反驳回去，而是缩起瞳孔、目光尖锐地瞪着他，仿佛一只炸毛低吼的小猫般，一字一句地问：
　　“你认识我姐姐？”
　　“你姐姐？谁啊？”
　　演技没有丝毫破绽，天空寺悠疑惑歪头。
　　眉间蹙起，溪流般悦耳的嗓音不再客气：“一个说话的态度、语气都跟你刚才很像，让人听了就生气的家伙……你刚才说的『她』，就是雪之下阳乃吧？”
　　“不，是平冢老师喔。”边反省着自己为什么偏要把感叹说的那么清楚，天空寺悠边将锅推到了平冢静身上，笑着说，“她说你的性格有点难相处，要我做好准备，看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
　　死死地注视着他，却没有从那张表情上发现什么疑点，不小心激动起来的情绪也逐渐回归平静。
　　半晌，雪之下雪乃微闭上眼，开始做起深呼吸。
　　黑发微动，和本人带刺的态度相反，那十分谦虚的前胸随之上下起伏。
　　天空寺悠不过是下意识瞥了一眼，她却像被那一瞬的眼神给侵犯了一般，迅速拉起没有一丝凌乱的领口、轻蔑似地斜视过来。
　　“呵，还以为你多少有点本事，没想到只是个斯文败类啊。”
　　“……哈。”
　　即使被她这么说了，天空寺悠依旧忍不住上扬嘴角，觉得她实在幼稚到可爱——简直就跟小孩子吵架一样，一占上风就极尽可能地嘲讽对手，根本没打算为自己留个后路。
　　也难怪雪之下阳乃……算了，说好不想她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门口处，将门锁扣下。
　　然后悠悠哉哉地靠上门板，双手环胸，笑意盈盈地注视向她。
　　“好了，雪之下同学。”
　　“现在，如果我真的是斯文败类，我就会在你拨出报警电话之前制服你，让你知道口不择言的下场……就算你会合气道也没用，要试试看吗？”
　　“……”
　　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白净的额角浮出冷汗。
　　哪怕表情维持着镇定，雪之下雪乃心底却明白，眼前这名少年绝对没有在虚张声势。
　　他确实能在自己动手做任何事之前，冲过来制服自己。
　　毕竟，就算她的动作再快，也绝对快不过那个能用不到一秒的时间、从车下救出小狗的『怪物』。
　　在轿车后座目睹那一切的她，直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人类的速度竟然可以快到跟瞬间移动一样，眨眼间就从马路的一端跑到另一端。
　　但再怎么不信，现实都是现实，要怀疑也得等自己彻底安全下来再说。
　　……而且，他那个表情、眼神、气势，就跟豺狼准备猎食猎物一样，完全是认真的。
　　不知不觉间，自己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啧……”
　　不自觉地摒起了呼吸，雪之下雪乃微微咬住唇瓣，小手慢慢地、谨慎地往裙子口袋里伸，同时双眼紧紧注视着他，试图在不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做出一点抵抗。
　　“你怎么知道我会合气道？”
　　“某个路过的假面骑士说的，除此之外，还有你臂力不行、体力不行、激烈运动撑不了多久之类的情报喔。”态度轻快随意，天空寺悠如数家珍地说。
　　雪之下雪乃嘴角勾起冷笑。
　　“哼，看来你还特意去调查过了啊，真是头聪明的衣冠禽兽。”
　　“不小心听到的啊，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不用再掩饰了，说吧，你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了我？”
　　眼神冰冷地直瞪着他，雪之下雪乃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他身上。
　　很好，碰到手机了！
　　接下来，只要按下一键报警……
　　就在她心跳微快，准备一举将险恶的局面翻盘致胜的时候。
　　天空寺悠忽然叹息一声，方才那让人紧张的阴险笑容也撤了下来，摊手摇头。
　　“算了算了，我也真是傻了，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跟你演『少女与罪犯』的戏码。”
　　“你……”
　　雪之下雪乃不由愣住，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一时忘了按下。
　　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天空寺悠解开门锁，走回座位拿起书包，也不在意她在自己靠近时摆出的防卫姿势：
　　“改天有时间的话会再过来，到时候别扯那么多废话，直接讨论正事吧。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怎么可能让你这么简单就离开！
　　眼中冷光一闪，雪之下雪乃张口要喊：“站……”
　　“还有一件事，雪之下。”

第二十四章 我对混合咖啡还是有点自信的（8/27）
　　话还没出口，却被他直接打断。
　　半边身子跨出门外，天空寺悠停下脚步，转头面对表情阴沉、目光冷然地盯着他的少女。
　　忽然眯起双眼，露出了友善而亲近的笑容。
　　“说实话，我不喜欢以身材判断一位女性的价值，但你那贫瘠无趣的身材，真的让我连当一个衣冠禽兽或者斯文败类的冲动都没有——那些传言也不尽错误，至少在魅力这点，你确实比不过那位姓夏川的转学生。”
　　“所以还请你放宽心，接下来的社团活动，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喀！
　　他关上了教室的门，独留少女被冰冷而寂静的空气包裹。
　　“……”
　　良久，沉重、仿佛在隐忍着某种怒意的呼吸声才打破了宁静。
　　“天空寺……亏我在那个时候，哪怕这么做是不正确的，也同意了让平冢老师将社费送你……呵，很好。”
　　冰冷漠然的自语消失在温度越来越低的夕阳中。
　　没过多久，黑发少女也走出了教室，锁好门后，面无表情、浑身带着闲人莫近的低气压快步离开。
　　而在教室斜前方，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侧转角。
　　“本来只是想躲开那群人的纠缠，没想到随便绕着绕着，却正好碰上了有趣的发展呢～”
　　银蓝发丝轻扬，少女从倚靠的墙上起身。
　　下一刻，她忽然将左手摊开放在脸前、右手宛如准备接力般放在身后，两条大腿紧密交叉，扭腰倾身，有力地摆出了一个虽然奇怪却又充满了魅力的姿势。
　　“没错，人与人之间的引力就像是『重力』！为了相遇而相遇，此乃命运的抉择！”
　　一番不明所以的发言后，她轻哼着歌，脚步欢快地朝楼梯间走去。
　　“その血の运命～”
　　△
　　因为侍奉部的事情，天空寺悠比预定晚了半小时，才抵达打工的店面——天使咖啡。
　　踏着橙黄色的夕阳，他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啊，是天空寺君啊，你终于来了。”
　　“抱歉，老师稍微找我谈了些事情，不小心晚了。”朝柜台后方的店长笑了笑，天空寺悠走向服务生休息室。
　　店长温和地笑着，捻了捻脸上的八字胡：“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没有多少人上门，我忙得过来……你看店面装潢得怎么样？我可是特地请人重新设计过的呢。 ”
　　“不也挺好的吗？”
　　天空寺悠看了几眼，发表完简单的感想后，就去休息室换了衣服。
　　“诶？就这样？我还挺得意的呢……”
　　对他敷衍的反应感到消沉，不过等他换好出来、见到那套合身且帅气的店员制服再次套在了他身上之后，店长又不禁感动地抹了抹眼：“啊，怀念的日子回来了……天空寺君，幸好你还在，要不然我开店的最后动力也就消失了。”
　　“店长，没那么夸张吧？”有些好笑地回了一句，发现没有客人，天空寺悠就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店长则边泡起咖啡，边感慨出声：“这可是真话喔。如果你也没办法回来的话，我估计会干脆把店收起来，动身去各个国家旅游、寻找最强的咖啡奥义吧？”
　　“那是什么，咖啡欧蕾的变种吗？”
　　这么吐槽着，天空寺悠想了想，试探性地道：“那要是我说我现在想辞职的话……”
　　“不、不行啊！天空寺君，你答应我了！”
　　店长顿时慌了起来，明明是个中年男人，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会非常困扰的啊！”
　　天空寺悠哈哈一笑，将遗憾藏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开玩笑的。”
　　“呼，那就好……”店长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不多时，浓郁的咖啡香气钻入鼻尖，白烟袅袅而升。
　　店长将咖啡放在了柜台上，招手让他过来：“天空寺君，工作不急，先喝咖啡休息一下吧。”
　　“谢谢店长。”
　　用最快的速度擦完桌子，天空寺悠把抹布丢进水槽，洗洗手之后，坐到了柜台前。
　　“来，尝尝看我得意的混合咖啡吧！”店长自信一笑，“你们暑假的时候，我也在精进自己的咖啡手艺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端起咖啡杯，天空寺悠浅尝几口，抿嘴品味数秒，“……比起先前，香气的浓郁和纯度确实有所提升。酸味、苦味、香味三者在口中和谐交融，像是瓜地马拉、墨西哥、巴西、吉力马札罗的土著们携手欢乐共舞，已经是达人级的中坚水准了。”
　　“达人级？”虽然满心疑惑，但店长还是听得出他在夸奖自己，也懒得再去深思了，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胡子。
　　“嗯嗯，能合你的胃口再好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天空寺君也是越来越厉害了呢。以前都没办法做出如此准确的评价，现在竟然能喝得出我用了什么地区的咖啡豆……这样，要是哪天想退休了，我干脆就把这间店传给你吧！”
　　虽然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但店长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这么做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对此，天空寺悠只能耸肩，无奈地笑了下。
　　“店长，我只是会吃会喝而已，根本不会泡咖啡啊。”
　　没办法，「料理」技能包括甜点，却不包括调酒、泡茶或泡咖啡，这些他是真的不会。
　　但或许是因为料理人都需要有个优秀的味觉来尝菜的关系，他的舌头确实比以前敏锐了些，能分辨得出食材的好坏、类别，也不知道完美级之后能不能有「神之舌」、「超嗅觉」这种天赋出现。
　　不过就算能，他也不会成为一位咖啡师，亲自去开一家咖啡厅——看店长那样子就知道，开店可是比想像中还要累人的。
　　“嘛，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并不在意他的婉拒，店长弯身从柜台中拿出了一张求职简历，放到咖啡杯旁。
　　“这孩子我已经面试过了，下周开始正式上班，到时就要请你这位前辈，好好教导她店内事务了喔！”
　　“我办事，您放心。”
　　边喝着咖啡，天空寺悠边拿起简历，从照片到名字，视线平静地扫了下去。
　　“怎么样，这孩子很可爱吧？还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呢。”
　　靠在吧台上，店长朝他呵呵笑着：“这样不论在咖啡厅里还是在学校里，她都要称呼你为前辈了。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被可爱的女孩子喊『前辈！』吗？”
　　天空寺悠嘟嚷：“我倒是比较喜欢被叫做哥哥……”
　　“什么？”
　　店长没听清楚，他旋即干咳两声糊弄过去。
　　“没什么，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第二十五章 林肯又死了一次大头
　　直到9月5日的晚上之前，天空寺悠都在过着平淡、却又和过去有些不同的日常。
　　开学考顺利结束，要到下周才能知道成绩——对头脑更加聪明，整个暑假也从未荒废过学习的天空寺悠来说，难度大概就跟高中生去写小学卷子一样简单。
　　年级第一不敢说，前五大概是能保证的。
　　以前想拿却拿不到、如今能拿却没必要的奖学金，也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要是「学习」技能能提升到达人级，就算让他跳级读大学，他都有考上东大的信心——只是要读的书会变得更多而已。
　　当你发现自己脑袋很好的时候，你会爱上学习、学习会使你快乐，最后沉迷于学习中无法自拔；所以不喜欢学习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届不到对学习的『爱』 ，所以迟早会为它流泪、放弃某些重要的东西。
　　而除此之外，考完试就在对朋友哀号的由比滨结衣，这几天就像在整理心情一样，没有主动和天空寺悠搭话。
　　好似回到了高一时的陌生关系，哪怕和他碰上了视线，却都若无其事地转移开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难道自己交过女朋友的事情，对她来说就那么震撼吗？
　　要是天空寺悠还喜欢着雪之下阳乃，或许能靠将心比心来了解她的感受；可惜，现在的他对恋爱完全无感，所以只是有点在意而已，并不打算深究、甚至是去着手解决。
　　就这样放着吧，反正也不碍事。
　　至于『侍奉部』，因为想等那位看似冷静如冰、实则容易激动的雪之下二小姐完全消气，免得自己再次和她碰面时又要扯一堆有的没的，所以这段日子他都没有踏入特别大楼一步，也幸运地没在学校中和她碰面。
　　平冢静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一定要在『秋季社团展演』之前找到第三位社员，剩下的事情就懒得管……不，是对他抱持着坚定的信任而已。
　　不过虽然没见过雪之下雪乃，天空寺悠倒是有和那位转学生擦肩而过。
　　初来乍到的热潮消退，夏川真凉的身旁已经不再挤满舔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时常能看见她潇洒且轻松地在校园内闲逛的身影；明明J班离F班有段距离，天空寺悠却不少次在走廊上跟她对上视线，还会被她心情很好似地主动点头打招呼。
　　是个如传言所说，待人热情、态度友善的美少女。
　　学校那边差不多就这样，至于咖啡厅，每天过去帮个两三小时、回忆一下过去的打工生活，倒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穹还是在家当个貌美如花的家里蹲，天天玩电脑、逗猫，等他回家喂食，见他有空就拉着他去妹妹的房间玩魔物猎人，逐渐沉迷于抱大腿的爽快感觉。
　　时间眨眼就来到了9月5日的晚上7时50分。
　　从妹妹的房间出来后，天空寺悠锁好自己的房门，在床上躺平、戴上了拳击头盔似的「NERvGear」。
　　临行前，他翻了翻系统，确认提示还是跟之前那样没有任何变化之后，便闭上双眼。
　　“林肯死大头！”
　　声音落下的瞬间，世界穿越了现实与虚拟的门扉。
　　▲
　　〈刀剑世界〉。
　　〈浮空城艾恩格朗特．第一层〉——〈起始之镇〉。
　　虚拟体逐渐构成，轻快且温馨的背景音乐在耳畔悠扬，鼻尖能嗅到面包店散发出来的香味。
　　直到画面亮起，天空寺悠才捏了捏拳头，抬眼张望了下这大约有两周没见的异国城市风景。
　　“还是没有其他玩家……真不知道『RECT』什么时候才要把整个游戏完善，就算只是多人内测也好啊。”
　　别到时候说下半年进行公测，结果跟赛博朋克一样拖到年底，又拖到了明年，甚至完善DLC到了2077年才开始公测。
　　在原地抱怨了几句之后，天空寺悠轻叹声气，抬脚走向了〈中央大礼堂〉的方向。
　　夜色浓郁，街道两旁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像钟表刻度一般准确地延伸至远处，直至看不见尽头。
　　砖石瓦房若隐若现，和云彩一同安静地沉睡着。
　　他散步似地踏过了黑夜下的石板道路。
　　耳边逐渐没了人声，只剩背景音乐若有似无地在整座城市中响起。
　　〈中央大礼堂〉。
　　位于〈起始之镇〉的中心点，是已设计完成的建筑物中，最高大、也是最为庄严的场所。
　　至于里面有什么NPC、建造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之类的事情，天空寺悠并没有兴趣去知道。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泡妹子……不对，只是来做『任务』的。
　　抵达大礼堂前的广场之后，天空寺悠左右看了看。
　　别说栗发细剑使了，就连半只小猫都没看见。
　　右手在半空中划拉而下，调出好友列表，确认「Asuna」在线之后，却也没急着发讯息给她。
　　搭着夜色下的灯火，他就这样悠悠哉哉地，欣赏起虚拟世界的风景来。
　　很快，在游戏时钟的数字走向19时59分的瞬间。
　　忽然响起的脚步声，破坏了弥漫此处的宁静祥和。
　　“来了吗？”
　　本来在目测着礼堂上方的女神雕像是什么罩杯的天空寺悠，顿时收回了正经而严肃的目光，望向右侧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
　　细小、轻盈，似乎非常愉快的哼歌声，正离这里越来越近。
　　“在～这普通的夜晚，我配着普通的细剑，砍了一堆普通的野猪……虽然没有朋友，却在普通地逛着街～”
　　背对着黑暗，细剑使踏进了有光照亮的道路，边随口哼着小曲、边朝大礼堂的方向走来。
　　她毫不掩饰地迤逦那头漂亮柔顺的栗色长发，姣好的身段上套着从商店买来、防御力更高的布甲，腰上挂着的细剑也闪烁着更加昂贵的光芒。
　　脚步轻盈、短裙飘扬，整个人就和她的表情一样，到处都散发着焕然一新的色彩。
　　“嘟啦啦啦～普通的游戏我普通的玩～”
　　清脆悦耳的嗓音，像骚扰着夜色的调皮小孩，正试图将那身宁静的睡裙扯下。
　　走到广场上，栗发少女抬起头，欢快的曲子蓦然一顿．对那座高耸而庄严的礼堂讶异地眨了眨眼。
　　“这是参照巴黎圣母院，还是米兰大教堂建的啊？”
　　轻声自言自语，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地欣赏了数秒后，才把头低了回去。
　　正准备继续唱那首临时编出来的小曲时，却在下一刻，正好和等她已久的天空寺悠对上了视线。
　　“……”
　　“……”

第二十六章 〈伦理限制功能〉已自动解除
　　夜色像把调皮的小孩一把掐死，抱起自己的睡裙再次沉睡一般。
　　两人对视之间，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就连背景音乐都忽然切成静音，和空气一同被凝结起来。
　　在表情石化的亚丝娜面前，天空寺悠想了想，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歌挺好听的，要不你继续唱吧？就当作没看见我。”
　　“……”
　　呆滞地站在原地、时间静止般维持不动了数秒后，亚丝娜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缓缓抬起了颤抖的手，用力握住腰间的剑柄。
　　如鬼一般的狂暴气势，从眼神失去了光芒的她身上轰然炸起。
　　“哈、啊哈哈哈哈……看来，只能先将你揍到失忆，再游戏头盔给砸了，今晚才能安心入睡呢。”
　　坏掉的笑声让黑暗变得更加森寒，随着细剑出鞘，刃上的冷光折射出了暖黄色的街景，以及少女那张羞耻到了极限、已经开始进入暴走状态的红润脸蛋。
　　“偷听少女的歌声可是非常严重的罪刑，请你不要反抗，乖乖让我夺走你的记忆吧！”
　　蛮横且自暴自弃的大喊声，彻底撕开了这片宁静。
　　话都还没说完，一条流星便从街道迅疾闪过，照亮了一瞬夜色，轨迹如烟花般一闪而逝。
　　天空寺悠却躲都不躲，任由细剑戳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满脸无奈地看着她。
　　“城内是安全区，无法攻击人的……就算能攻击，这里可是虚拟世界，你是要怎么把我揍到失忆啊？”
　　“呜……”
　　神色僵硬，用力咬住了粉色唇瓣。
　　亚丝娜双眼泛泪地瞪着他，手中的细剑停留在他的眉心正中央，轻微地颤抖起来。
　　最后，细剑锵啷一声，从手中掉落。
　　她软软地跪倒在地，脸蛋埋进了膝盖间，仿佛忍受不住悲鸣般，从喉头发出了细小的羞赧叫声：“啊啊啊啊，杀了我吧～～”
　　天空寺悠不禁扶额。
　　“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听到了歌声而已，你又不是被那啥的女骑士……”
　　不过后面那句话他可没说出来，免得被对方说是在性.骚扰。
　　这么想着，他抽空打开系统看了一眼，发现这家伙竟然悄悄改了任务说明。
　　行，那就让我来看看，这次到底要做什么吧……
　　「说明：任务已开启。」
　　「成为结城明日奈的网恋男友，满足她的愿望，过程依宿主表现给予奖励。」
　　「任务结束时间：未知。」
　　「任务提示：
　　一、本次任务中，宿主的游戏体感将与现实完全同调。
　　二、虚拟体的伤口与死亡并不会反馈到现实身体上，但痛觉依然会残留在意识之中，建议宿主尽量避免在游戏中死亡。
　　三、该游戏〈伦理限制功能〉已自动解除，祝宿主玩的愉快。 」
　　天空寺悠：“……”
　　比起惊讶和疑惑，说不清道不明的漆黑情感不断地涌了出来，充斥着他的胸口。
　　要是系统有形体，天空寺悠现在绝对会把它狠狠扔到地上，用力踩上两脚之后，破口大骂：
　　“系统，我玩泥霸霸！”
　　△
　　“算了，反正我也没乱唱什么，被听见就被听见吧。”
　　唱歌不算什么，要是自己在人工湖中踢水跳舞的画面被男生看到了，那才是真的不拉着他一起死都不能解决的严重事态呢！
　　为自己找了理由释然，亚丝娜扇了扇在假想世界中依然红润、发烫的脸蛋，迅速打起了精神，重新回到那副容光焕发、轻松无比的模样。
　　她望向天空寺悠，正想跳过这件事、提起别的话题时，表情却不由变得奇怪：“那个，悠君，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很想拿剑砍了这游戏的表情？”
　　“因为我确实想砍了这游戏，还有系统。”
　　说出来也没被警告，估计是当成了〈刀剑世界〉中的系统。
　　天空寺悠重重叹了声气，揉了揉连完美级演技都难以控制的不快表情，却发现触感变得更加真实、甚至连原先那点违和感都消失殆尽了。
　　他努力别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差，对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惹他生气的亚丝娜，无奈地开口道：“说来真巧，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啊……确实呢。”亚丝娜愣了下，旋即点头应答，“好友名单那边会显示好友是否在线上对吧？我上线的时候发现你不在，还在想要是我们两个的登陆时间都错过的话，之后要怎么找到你……”
　　她说到一半，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颊，嘿嘿笑着：“然后打野猪打得太入神，不知不觉就忘了这件事，就这样玩到了现在……”
　　“不错啊，看来你已经习惯了这款游戏。”
　　随口回了一句，天空寺悠拉出选单，将好友窗口调整成他人可见，然后朝她招手。
　　“我之前不是有发送剑技的BUG攻略给你吗？用相同的方式就好了……你看，这是对好友发送私信的功能，如果有事要找却不在线上的话，就发私信告诉我……”
　　亚丝娜凑到了他身旁，乖巧听着他的讲解。
　　清澈明亮的眼睛望向窗口，发丝间的清香和少女的柔软同时靠了过来。
　　“嘿诶……原来是这样啊。嗯，大概懂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拉开自己的选单，手指迅速点了几下，然后转头朝他望去。
　　叮咚！
　　几乎是同时，天空寺悠这边就响起了收信提醒，点开信件，上面写着『你现在几等了？ 』这行字。
　　“还是五等。”他关闭窗口，转头朝惊讶地瞪大眼的亚丝娜笑了笑，“我也就认识你的那天玩过一次而已，后面有事要忙，就没再碰这游戏了。”
　　“今天闲得无聊就上线看看，没想到在镇里才逛没几分钟，就刚好遇见了你……所以才会说真巧。”
　　不只是相遇的地点，就连上线日期都刚好凑到了一起——要不是亚丝娜比他早个一小时左右上线，现在估计会更加惊讶。
　　“……不过，这样啊。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差不多的水平线上呢。”
　　如此呢喃着，漂亮的橙眸却缓缓亮起了好战的光芒。
　　喀！
　　单手扶在剑柄上，亚丝娜站直身体，偏过小巧的脑袋，朝他挑眉一笑。
　　“怎么样，要再做一次吗？”
　　“这次，我有信心打败你！”

第二十七章 反正来都来了（9/27）
　　经过一小时的野猪狩猎，又正好打倒了一头特别大只、特别肥，给的经验也特别多的野猪王。
　　现在，亚丝娜同样来到了五级，装备和剑技熟练度的差距和他不分伯仲，也知道了提前使用上位剑技的方法——
　　所以这一次，是真正考验两人的战斗经验、反应能力，无论谁输谁败都不会有所怨言，真正公平的决斗。
　　上次输在不熟练，技巧远远没有他这位『老玩家』上手的亚丝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雪耻的好机会。
　　天空寺悠却摆了摆手，一副不打算搭理她的模样：“算了吧，我现在不想战斗。”
　　“诶？为什么？”亚丝娜不解地眨了眨眼。
　　因为从现在开始，痛的人只会有我啊……什么的自然不能说，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以后再打吧，今天我就想到处看看风景。”
　　“……好吧。”
　　小手离开了剑柄，虽然有些失望，但总不能强拉着他出去打架吧？
　　更别说，哪怕身处由数据构成的假想世界，作为一名天赋技能点亮了「逛街」、平常却难有出门机会的少女，亚丝娜当然不讨厌毫无目的地游览风景——这也是她刚才在做的事情。
　　但一个人逛着这么大的城镇，确实有些孤单了。
　　就像在空无一人的风景区中独自夜游一样，自己刚才穿过小巷时都要靠唱歌壮胆了，继续下去的话，或许还会怕到忍不住回去睡觉……
　　‘不行，难得的『放风』机会，我可不能轻易放过！’
　　眼珠子转了一圈，亚丝娜忽然朝没什么干劲的他伸出手，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走吧！”
　　“走？”
　　天空寺悠愣了下，满是奇怪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禁怀疑时间是不是被绯红之王删掉，跳到了两人关系变得更好的未来。
　　网恋男友的身份已经开始了吗？但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系统再次装死不解释，他姑且这么问了一句：“要走去哪里？”
　　“还能是哪？当然是这个……〈中央大礼堂〉啦！”
　　瞥了眼地图上的名称，细剑使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臂，语气带着莫名的兴奋和期待：“我上次下线前不是说了要补偿你吗？正好，今天就让我带你去大礼堂探险，路上遇到什么宝藏的话都送给你，就当是偿还那次的人情吧！”
　　“不，这种公共空间通常是不会有宝箱的……”天空寺悠眯起了眼，盯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一针见血地拆穿，“亚丝娜，你该不会只是不想一个人进去，才拿这当借口带着我壮胆吧？”
　　“……”
　　诡异地沉默了半秒后。
　　“讨、讨厌啦，我是那种人吗～”
　　栗发少女缓缓转头，嘴角抽筋似地挂着笑意，看上去却全都是心虚：“先说想看风景的人可是悠君，我只是同意了你的想法、并做出了『一点点』的延伸而已喔？”
　　天空寺悠不置可否地耸肩：“撒，谁知道呢。我认识你才几个小时而已，说不定你就是那种人，只是我没看出来而已。”
　　“哈、哈哈……”
　　额角青筋跳起，亚丝娜的笑容变得更加勉强，抓着他手臂的手掌逐渐用力。
　　旋即，明明语气和善、目光温柔，她却像鬼在冷笑似地冰冷开口：“说得也对……那看来我应该有必要，让你好好了解我一下才行了。”
　　“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主动加我好友，还说想跟我一起组队练级的，单、手、剑、士、先、生。”
　　艾恩格朗特的夜晚都没她的怨气深沉。
　　这是个混熟了之后，很快就会崭露出本性的率直家伙——擅自做下如此判断之后，天空寺悠挣脱了那只铁钳般的女性手掌，走到亚丝娜的前方。
　　双手放在〈中央大礼堂〉的巨大木门上，清晰地感受到了木头上面的冰凉寒意。
　　他低声叹息：“当我什么都没说，走吧，细剑使女士。”
　　“嗯，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亚丝娜瞬间撤下了半黑的面色，满意地点点头。
　　用手指将侧发拨到了耳后，她的脑袋从他肩旁探出，打量起眼前那扇大约有三米高的木门，有些好奇地道：
　　“里面会突然跳出怪物吗？”
　　“应该不会有这种愚蠢的设计。”
　　天空寺悠深吸了一口气，在随时保持着警惕的情况下，两手开始发力，缓缓将中央大礼堂的门推开。
　　礼堂内一片寂静，只有西方教堂式的一排排木制长椅，如同坐满了人般默立在那，散发出了惊人的沉重感。
　　长椅延伸到讲台尽头，台上有司仪桌，天顶是爱心形状的玻璃彩绘，哪怕大礼堂内没有开灯，夜晚的人造光线依然照亮了不少角落。
　　安静而紧绷的气氛正在弥漫着。
　　两人用根本不像是看风景的姿势，一前一后、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
　　亚丝娜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像猫一样弓起身子跟在他身后，动作变得更具防卫性，眼睛却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日圆。」
　　“……”
　　天空寺悠懒得表达意见，只是任由她抓着，顺便开口缓解一下过于沉闷的气氛。
　　“在这种建筑物里，—般只会有发布任务、或是提供重要线索的NPC存在，而宝箱、怪物之类的东西则会出现于野外的迷宫或地下城里。”
　　“所以亚丝娜，我们现在还在安全区里，你根本不用这么害怕的。”
　　亚丝娜一听，顿时不服气地鼓起了脸颊，义正词严地道：“我可没有害怕！只是不想被吓一跳而已，所以进入到陌生阴暗的地方，反射性地全神贯……”
　　“两位，是来祈福的吗？”
　　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呀！”
　　亚丝娜当场被吓得尖叫一声。
　　她紧紧扒住了天空寺悠的胳膊，明明身体已经做好了备战姿态，手却连武器都没有拔出来，像少了牙的狮子一样，只能朝着空无一物的方向虚张声势。
　　“是、是谁！是人还是鬼！”
　　“虚拟游戏哪来的鬼啊，都是可以攻击的数据……你冷静一点。”
　　天空寺悠忍不住叹息，不过目光左右环视一圈，确实没看到出声的人影。
　　嚓！
　　还没等他们细细检查，那声音便再次开口，伴随着忽然亮堂的灯光。
　　“我还活着，当然是人，可爱的孩子们。”
　　从门口经过长椅，红毯的尽头是讲台，而讲台的左侧方则是忏悔室。
　　接着从忏悔室的后边，缓缓走出一名头发花白、面色灰暗，身穿宽大修女服的老妪。
　　她眼神温和地看了过来，眼角、唇角、皱纹里尽是慈祥和善的笑意，伸出枯槁的手掌招了招。
　　“来都来了，跟我聊个天吧。不会浪费你们太多时间的。”
　　“这……”
　　两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却因为没有默契而讨论不出什么来。
　　不过拜此所赐，亚丝娜总算察觉到了——自己刚才在激动之下，不小心靠得他有点近，只差没把胸部贴上去。
　　脸蛋微红，她赶紧若无其事地放下双手，稍微了拉开一点距离。

第二十八章 我，结城亚丝娜，绝不真香！
　　“我是史提西亚教会的修女，玛大。”
　　一路领着他们走到教堂角落，类似于会客室的小房间中。
　　玛大修女边自我介绍着，边拿出两张椅子邀请两人入座。
　　见她有些颤巍巍的，亚丝娜赶紧上前帮忙，同时礼貌地微笑道：“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很高兴认识您，玛大女士，我是亚丝娜。”
　　“我是悠，请多指教。”和她的态度不同，简短地打完招呼后，天空寺悠疑惑地打量起玛大修女，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亚丝娜将椅子放到他身前，疑惑地歪头看他：“怎么啦？”
　　天空寺悠想了想，直言道：“玛大女士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
　　“喂，悠君！你怎么………”
　　皱眉扯了扯他的衣袖，亚丝娜对他太过直接的态度颇有微词。
　　玛大修女却不介意地摆摆手，扯起枯木般的颊肉，笑着说：“旧疾缠身罢了。老了都会这样，不用在意，请坐吧。”
　　“非常不好意思，我的同伴他说话比较直，我也被他气到好几次……”亚丝娜无奈地叹了声气，欠身朝修女行礼后，坐到了椅子上。
　　“你干嘛道歉？”在她耳畔，天空寺悠轻声开口。
　　“还不是因为你……”手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她同样放轻声音，没好气地道，“对老人家要有礼貌很正常吧？哪有你这样直接说人家身体不好的……”
　　“她可是NPC喔？虚拟组成的人物，只会以特定语序回答我们的存在。”
　　亚丝娜紧抿薄薄的嘴唇，眼神认真地盯着他：“就算是这样，还是要尊重老人家！”
　　“得、得。”
　　耸耸肩，天空寺悠不想跟她这莫名其妙的固执对抗，干脆不再说话。
　　一旁，玛大修女就这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一脸乐呵呵的，直到这时才开口说话：
　　“亚丝娜小姐、悠先生，两位是冒险者吧？”
　　NPC通常都会用『冒险者』来称呼玩家，不论他们的ID叫什么名字。
　　不过或许是这个NPC的智能程度比较高的关系，玛大修女称呼两人的时候，就像一名普通的老太太在叫唤附近的小孩那般，并没有普通NPC的僵硬和疏远。
　　“是的，我们是刚来这座城镇不久的冒险者！”似乎已经把自己代入了这段『剧情』中，亚丝娜朝修女笑着说道，“今天正好路过了这间教堂，被它的壮观和华丽所吸引，就忍不住想进来一探究竟了……如此唐突，打扰到您真的非常抱歉。”
　　“言重了。不只是史提西亚女神，我个人也十分欢迎两位的到来……”
　　没必要在意的对话掠过耳畔，天空寺悠抬起视线。
　　玛大修女的头上有个灰色的问号，代表能从她身上接到任务，只是任务条件还没满足而已。
　　或许谈完话之后，就能正式开启玛大修女的任务了吧？
　　这么想着，手臂忽然被撞了撞。
　　“悠君、悠君！”亚丝娜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
　　天空寺悠从思考中脱离，手下意识放在剑柄上：“怎么了？”
　　“你看！”
　　栗发细剑使双眼放光，手中捧着几块浅棕色的饼干，鼓鼓的腮帮子咀嚼着，含糊而兴奋地对他道：“玛大女士自己烤的饼干，超级好吃的！放在苏珊大婶的面包店里绝对要卖一千珂尔以上，她说全部送我们！”
　　手从剑柄挪到脸上，天空寺悠撑着额头叹气：“……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玛大修女笑道：“老人家吃不了那么多，你们觉得好吃就好……喜欢的话，我可以把料理技能和食谱送给你们。”
　　“真的吗？”将手中的饼干全都塞进了天空寺悠的手里，亚丝娜用力朝她鞠了一躬，大声道，“非常感谢您，玛大女士！”
　　在她的道谢声中，天空寺悠拿起饼干尝了一块。
　　确实很好吃，放在现实中估计有熟练级顶端的水准了。
　　拜亚丝娜所赐，明明什么任务都还没接，他也从玛大修女那边获得了「烹调」和「修女的饼干」食谱。
　　可惜，这东西没办法在现实中还原，狗系统也没那么大方地就送他「点心制作」的相关技能。
　　尝完了口感极佳的饼干，天空寺悠忽然开口：“亚丝娜，把烹调技能练上来吧。”
　　“诶？”亚丝娜不由一愣，手指在选单上停了下来。
　　“可以是可以啦……你不喜欢做料理吗？”
　　“喜欢啊，不过在现实中天天做，游戏里就不想继续当厨师了。”天空寺悠懒散地摆了摆手，“而且一个人能练的技能，终究是有极限的。”
　　“游戏里的生活技能那么多，到时候你练裁缝、烹调，我练锻造、钓鱼什么的进行互补，这样才有效率。”
　　亚丝娜若有所思地点头，视线停留在熟练度零的「烹调」技能上。
　　“这样啊，所以才要组队……”
　　他露出愉快似的笑容：“没错，赶紧练起来，以后咱们小队的伙食就靠你了喔，亚丝娜大厨？”
　　“怎么听上去像把我当成了免费厨师……”
　　斜了他一眼，亚丝娜旋即发出叹息，用无奈的语气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我尽量试试看吧！希望游戏里的料理过程不要太奇怪，跟现实一样就好了。”
　　“肯定会简化的，要不然也太麻烦。”
　　这么说着，天空寺悠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奇怪。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0日圆。」
　　啧啧，我把你当免费厨师了你还给我奖励？
　　亚丝娜，你真慷慨！
　　“两位冒险者，不知道我能否问你们一个问题。”
　　再次等两人聊到一个段落，玛大修女才用苍老且疲惫的嗓音开口。
　　亚丝娜连忙转回头，态度依旧是面对长辈般诚恳：“当然，您请问！”
　　和蔼的眼神各看了两人一眼，玛大修女笑容慈祥地道：
　　“你们是情侣，或者夫妻吗？”
　　“……哈啊？！”
　　亚丝娜小嘴微张，满脸都是措手不及的愕然。
　　她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天空寺悠，却被他一脸迷惑地堵了回去。
　　“看我干嘛？难不成我说是，你就要跟我交往了吗？听我一句劝，年轻人搞网恋要慎重啊。”
　　“……”
　　脸颊抽筋似地扯了一下，亚丝娜果断转回视线，对玛大修女斩钉截铁地道：
　　“绝！对！不！是！”
　　“我们只是普通的队友而已，我亚丝娜就算是被野猪踩死，被猪头人乱棍打死，也不会跟这种轻浮、口无遮拦，半点尊重都不给人的男生交往！”

第二十九章 任务总算要开始了？
　　天空寺悠还以为，「网恋男友」跟「租借男友」一样，是系统最开始就为自己设定好的身份。
　　没想到和预想中的有所差别，似乎多了一些挑战——
　　是要主动去成为结城明日奈的网恋男友，让她打从心底地接受自己吗？
　　看着亚丝娜此刻坚决否定的表情，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现在就可以拿到奖励了？
　　“只是队友吗？我明白了……抱歉啊，误会了你们。”
　　玛大修女点了点头，将眼中那一丝失望藏了起来，掩嘴虚弱地咳了两声。
　　亚丝娜立刻抛开了不愉快的心情，起身轻抚着她的背脊，担忧道：“没事吧？现在天色也很晚了，您要不要先去休息？”
　　“谢谢你，亚丝娜小姐。”玛大修女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眯起了眼、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温暖笑容，“如果我有孙女的话，一定和你一样的温柔。”
　　“哪里，您过奖了。”亚丝娜微微脸红，手掌停留在修女佝偻的背上。
　　她垂下眼眸，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抹追忆之色：“而且这么做，会让我想起祖母还在的时候……她是最疼爱我的家人，总会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饼干给我，在我拿出满分的考卷时，也总会摸着我的头夸奖我，那时真的幸福到让人不想长大呢。”
　　只是现在回忆起过去的片段，留下的不只有幸福，还有痛苦及不甘的哀伤。
　　她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脆弱，所以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笑着、回忆地说着往事。
　　“这样啊……”修女慈祥地看着她，苍老枯槁的手缓缓抬起，“那，要我来摸摸你的头吗？亚丝娜小姐。”
　　“……”
　　亚丝娜愣在原地。
　　良久，她抿起唇，低头用手抹了下眼角后，灿笑着说：“好！麻烦您了！”
　　少女在年迈修女的身前单膝跪下。
　　柔顺的栗色发丝被干涸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似乎散发出了湖水般湿润的光泽。
　　亚丝娜闭起了眼，手压在胸口上，任由修女一遍一遍地抚过自己的头顶。
　　洁白的脸蛋像在忍住什么一样，轻微地颤抖着。
　　“真奇怪啊，明明是假想世界，为什么手的温度，会这么熟悉又真实呢……”
　　听见她的呢喃，天空寺悠也不禁感到疑惑。
　　就算是高智能的特化型NPC，这种反应、这种表情，还有那满溢而出的慈爱感觉……
　　真的是冰冷的数据，可以演算出来的东西吗？
　　△
　　温馨的相处时光没过多久，为了照顾一个NPC的身体，两人便准备离开大教堂。
　　“人与人的相遇说是奇迹也不为过，要珍惜好彼此啊。”
　　门口，玛大修女拍了拍亚丝娜的手，苦口婆心似地劝了一声。
　　亚丝娜没去看天空寺悠，只是像是对待自家长辈那样，向玛大修女甜声应道：“玛大婆婆您也是，好好休息吧！有空会再找你聊天的。”
　　“呵呵，当然……咳！”玛大修女又重重咳了一声，不过还没等亚丝娜关心，便摆了摆手，笑着说，“我没事，你们走吧，去我推荐给你们的夜晚约会地点！”
　　“真是的，就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啦……”无奈地叹了声，亚丝娜放开玛大修女的手，转头望向旁边靠在门上看风景的天空寺悠。
　　单手插腰，像在训着不识好歹的男朋友那样：
　　“走了啦，在看什么？”
　　“没什么。”
　　不知何时，她对自己的语气已经变得这么不客气了。
　　虚拟世界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
　　天空寺悠边如此感慨着，边离开了靠着的门板，走到她身旁。
　　然后讶异地挑眉：“哟，你脸红了？”
　　“哈啊？怎么可能啊！”亚丝娜急忙地摸了摸脸颊，莫名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可惜身上没有镜子这类的道具，又不好意思去问玛大修女，她只能落下“你肯定看错了，又没什么好脸红的地方”，然后逃跑似的率先向前走去。
　　说谎却没被拆穿的天空寺悠望向玛大修女，礼貌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头上的问号仍是灰色，没有变成可以接取的金黄色。
　　“路上小心，冒险者们。”
　　她说出了很像NPC会说出的台词，只是语气病恹恹的，像是随时会被夜色吞没般的微弱。
　　道完别后，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转身，很快就追上了亚丝娜的身影。
　　只是两人还没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还是直接下线，就听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咳、咳咳！”
　　亚丝娜瞬间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
　　“玛大婆婆！？”
　　心脏被捏紧般微微疼痛，她刚要迈步冲过去，却发现天空寺悠已经用幽灵般的速度，回到了大教堂的门前，将玛大婆婆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好看的眉毛皱起，神色认真地询问着什么，玛大婆婆却摇了摇头，让他把腰间的恢复药水给塞了回去。
　　脚步一顿，亚丝娜在原地讶异地看着那副场景，心情莫名微妙起来。
　　这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悠君吗……
　　明明把玛大婆婆视为单纯的游戏人物，他却比自己更快察觉到玛大婆婆的不对劲。
　　“……现在哪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啊！玛大婆婆，你没事吧！”
　　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亚丝娜赶紧过来和他一起扶起玛大修女，焦急而难受地皱紧眉。
　　玛大修女躺在两人的手臂中，仰面朝天，虚弱地干笑几声：
　　“没，事……咳，哈哈，这么明显的谎可不能再说了呢。让你们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啊。”
　　亚丝娜用力摇头，那栗色发丝都甩到了天空寺悠脸上，她却恍若未觉。
　　“别这么说，你可是送我们技能和食谱的大恩人！所以，是旧病复发了吗？我记得药水铺有卖……”
　　就像回到了祖母去世前、自己只能在病床旁无力哭泣的那个夜晚，亚丝娜说着说着，嘴唇就不由哆嗦起来，眼眶泛红，情绪不自觉地变得激动。
　　“亚丝娜，你冷静一下。”天空寺悠无奈打断了她的话。
　　就算这不是游戏，他们也才和玛大修女认识不到一小时，为什么她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放这么重的感情啊？
　　女孩子都是这么多愁善感的吗？那雪之下阳乃大概不能算是女孩子了。
　　“玛大修女刚才说了，恢复药水对她没用，她这是一种特殊的疾病，只能用特殊的方法治疗。”
　　愣了下，亚丝娜仰头注视向他。
　　他的声音和表情，让眼前摇晃的世界逐渐稳定，胸口的不安也缓缓平复了下来。
　　“特殊……疾病？”
　　轻声复读了一次，亚丝娜猛然睁大眼，急促地向他逼问：“所以是有方法可以治疗的吗？什么方法！”
　　“别慌，乖乖听玛大修女说吧。这里可不是现实世界。”
　　手掌拍了拍她略带颤抖的纤细肩膀，天空寺悠微微一笑，轻声对她说：
　　“我们的任务，要开始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声乐（熟练级）。」
　　“任务？”
　　带着茫然，亚丝娜望向了玛大修女。
　　这时她才发现，原本在教堂中并不明显的黑色问号，突然亮了起来，绽放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咳咳……亚丝娜，悠先生。”
　　玛大修女咳了两声，疲惫的双眼看着他们两人，用干裂的嘴唇发出了悠远沧桑的声音。
　　“虽然有些突然……能听我说说，一段不算久远的故事吗？”
　　在两人点头接受之后，年迈的修女满足地眯起眼，在安静柔和的夜色下，开始讲述一段终究悲哀的爱情故事。

第三十章 挚爱之花（10/27）
　　不算很久的以前。
　　〈起始之镇〉的中央大教堂，是由一位总是扳着脸、无论何时都很严肃的神父所管理。
　　他终身未娶，自然膝下无子，总是孤独而沉默地在教堂中祷告。
　　某天，已过中年的神父忽然领养了一名女孩，将她当作教堂的继承者而培养，带给她食物、住所、知识，以及难以察觉的温柔亲情。
　　女孩顺利成为了修女，始终严格按照神父的教导，将教堂管理的井井有条，并保持着清心寡欲的性格，从未触犯过戒律。
　　直到成年的那一天，一名枪使意外闯入了教堂，也顺便闯破了她紧闭的心门。
　　经过各种事件，两人相识一个月之后，修女已经明白了何为爱情，很快就对枪使表白心意。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爱河，瞒着严肃古板的神父，偶尔在教堂外、偶尔在忏悔室内，甚至还会在神父的背后……
　　偷偷地拉起小手，享受恋爱的酸甜滋味。
　　可惜，就像所有的美好故事都该由悲剧收尾一样，神父终究发现了两人在他背后牵手手、做一些神职人员不该做的事情。
　　大发雷霆的神父，不只将枪使踹出了教堂，命令他永远不可再见修女一面；也胁迫修女不和枪使分手的话，便从此逐出教堂，彻底断绝关系。
　　修女敬爱神父，也不愿让他气到病倒、孤身一人，只能无奈地接受禁闭，日夜在教堂内等待和枪使再见面的那一天。
　　因为他曾在分开的时候，对自己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修女如此相信着、等待着、期望着，哪怕神父去世、自己逐渐人老珠黄，也依旧在对创世女神史提西亚祈祷的时候，希望枪使能够回来，实现他的诺言。
　　这份纯粹的爱从未动摇，直到一封破旧的信纸传到她手上——致中央大教堂的玛大修女。
　　早在二十年前，枪使就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去挑战迷宫区，却不幸遭怪物围殴而亡，只留下这封信纸，奇迹般地回到了起始之镇。
　　而从那天起，修女的心上便多了一道无法治愈的伤口。
　　对过去的懊悔、对神父的忏悔、对枪使的留恋、对自己的不甘……空泛的心伤成为了真实的诅咒，恢复药水、解毒结晶都拯救不了无病无痛，心脏却在不断淌血的修女。
　　正因为摆脱不了这道心伤，她今年不到五十，却像八九十岁的老人那样，枯槁苍老，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修女早就放弃了，哪怕从史提西亚女神那里得到治疗自己的方法，也从未有过尝试，只是任由自己加快脚步，去和此生最爱的那两人再次相见。
　　“我啊，认为这样也挺不错的。”
　　玛大修女望着上方无星夜的清澈夜空，既怀念又悲伤地轻轻一笑：“孤独地活到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断祈祷、不断失望，看啊，就连这么美丽的夜空都只能独自欣赏。”
　　释然的叹息落在地上，没有激起半分灰尘。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情，那么因它而死，或许对修女来说，才是最好、最美满的结局吧？”
　　“……”
　　两人扶着她好似没有重量的冰凉身躯，沉默不语。
　　良久，亚丝娜带着颤抖轻声开口：“可是，您明明还没有放弃……”
　　她的释然是骗人的。
　　如果修女早就放弃的话，又为什么会将这个故事，对两个初次见面的冒险者说呢？
　　转动混浊的眼珠，望向亚丝娜眼眶泛红的模样，玛大修女柔和地笑了笑。
　　“是啊，明明并不畏惧死亡，也很期待去冥界和混帐老爹与那个笨蛋相见的一天，但我就是想继续活着，想亲眼看见……”
　　像是想起了美好的回忆，修女忍不住眯弯了眼睛，神色比照亮街道的路灯温柔。
　　“他在信上所说，那朵承载了所有的幸福与爱，无论再严肃刻板的人都会在其面前软下心来，为我们的爱情献上祝福的——「挚爱之花」。 ”
　　“而且根据女神指示，那朵花也可以让我的身体恢复健康，驱散失去爱情后附身的诅咒。”
　　玛大修女才刚说完，头上的金黄色问号就跳了下，变成了代表任务开始的惊叹号。
　　视窗也随之跳了出来：
　　「是否接受场景任务：寻找『挚爱之花』。」
　　「YES/NO」
　　“果然吗……”天空寺悠心里暗道，“虽然超乎想像的智能，但这位修女终究还是系统构成的NPC，刚才全都是必要的任务开启流程吧……”
　　他仔细打量起任务视窗，游戏达人的本能正理性分析着方才修女所言的所有情报，并谨慎考量是否有接受任务的必要。
　　只是还没等他分析完，身旁那位感性大于理性的栗发细剑使，直接用力一拍胸脯，眼角带着感动的泪花，信誓旦旦地对玛大修女朗声道：
　　“您放心，我们会帮您把那朵花找回来的！”
　　声音落下的瞬间。
　　叮咚！
　　任务视窗消失，组队栏在左侧出现，显示着两人的名字和血量。
　　意即，哪怕天空寺悠从刚才开始半句话都没说，系统也判定了由亚丝娜代表他接下任务，两人默认进入组队模式，开始执行该任务。
　　“我的天……”
　　天空寺悠忍不住扶额，虽然他早就想到亚丝娜会这么做了，但心里还是有种想要吐槽的感觉。
　　听见他的叹息，亚丝娜顿时转头过来，柳眉微皱，小嘴可爱地扁了扁：“怎么了啦？难道你不想救玛大婆婆吗？那你刚才还冲的那么快。”
　　“不是不想救，你连任务具体的情报都没问完就接下任务，难道不怕发生什么没办法完成的意外吗？”
　　时间、地点、有什么怪物，游戏中接任务就必须考虑那么多，偏偏刚刚跳出的提示窗只给了微小的情报，剩下的都得自己去探索……那么果断地接受任务，只能用鲁莽来形容。
　　但谁让她只是个游戏新手呢？天空寺悠也只能简单地反问回去，希望她能多少考虑到自己的感想。
　　亚丝娜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既然是任务，那当然是在我们可以完成的范围内吧？而且我相信，玛大婆婆也不会故意刁难我们的。”
　　“摘朵花而已，总不可能难道花个十天十夜也完不成吧？”
　　天空寺悠摁了摁眉心：“……行吧，是我说要跟你组队的，你开心就好。”
　　“唔……你这个语气，总感觉我好像给你添了什么麻烦一样啊。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啊？我又不是不会听你的意见！”
　　对他这有话不说、遮遮掩掩、阴阳怪气的态度，亚丝娜不满地鼓起脸，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
　　天空寺悠漫不经心地撇开视线：“我只是想说，希望你不要后悔而已。”
　　“什么意思……”
　　两人谈话之间，任务流程还在继续。
　　玛大修女拉了拉亚丝娜的衣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示意她将手心伸出来。
　　“要取得「挚爱之花」，就必须前往一个名为「爱之国」的特殊空间——但你们既非情侣，也非夫妻，理论上是连「爱之国」的入口位置都找不到的。 ”
　　“所以，请戴上这个道具，于十四天之内进入「爱之国」、取得「挚爱之花」，再回来找我。 ”
　　虚弱地说完，玛大修女微微闭上了眼，轻喘着气休息起来。
　　“还有十四天吗……”亚丝娜松了口气，将视线移到手中标示『任务物品』的盒子上，点击打开。
　　盒子中，一套对戒映入了她的眼帘，同时跳出的还有装备说明。
　　「物品：挚爱之戒（一对）。」
　　「属性：特殊／任务／饰品。」
　　「加成：无。」
　　「说明：戒指常被视为爱情的证明，指环上隽刻着永恒的爱恋。」
　　「男女配戴此戒指之后，将强制转为〈临时夫妻状态〉，并获得『爱之国的入国许可证』。」
　　「装备后无法拆下，绑定角色——女戒：Asuna/男戒：Haru。」
　　「提示：若是配戴此戒的两人真心相爱，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亚丝娜：“……”
　　和天空寺悠一起看着上面那一行行字，她僵硬着俏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把脑袋缩进了膝盖之间，发出一道响彻整片艾恩格朗特夜空的羞耻悲鸣。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第三十一章 雪之下的风景能否有所变化
　　与此同时，雪之下家。
　　“搬家公司已经联系好了，明天……要不我请假来帮你搬吧？”
　　“用不着麻烦您，父亲。都已经有搬家公司了，剩下的我一个人能做好。”
　　果断拒绝了父亲的提议，无视对方似乎有点受伤的表情，雪之下雪乃离开了客厅。
　　雪之下太太站在门口，虽然表情温和且无奈，但语气却没有多少宽容。
　　“虽然勉强同意了你搬出去独居的请求……但我还是要说，雪乃，你现在应该专心在学业上，等你成年之后再去逞这种毫无意义的强吧。”
　　已经就这点跟她辩论过无数次的雪之下雪乃，此时只是淡淡地回答：“和逞强什么的无关，提早独立也是一种学习。”
　　“是吗？”嘴角弧度上扬，雪之下太太露出了冰凉刺骨的微笑，“难道不是因为，阳乃她高中时期并没有外宿过，这是你少数可以超越她的地方？”
　　“抱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素手一撩墨色长发，雪之下雪乃面色不改地从她身旁经过，似乎早已不被这种简单的挑衅所动摇。
　　但藏在身侧的拳头，却仍不自觉地握紧。
　　“……早点休息吧。”
　　雪之下太太轻叹一声，视线总算从女儿的身上挪开，慢步走向沙发上因为女儿搬出去住而消沉的丈夫。
　　雪之下雪乃上了楼，不巧碰见了刚打开门的雪之下阳乃。
　　在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她就提前露出了厌烦的神色。
　　果不其然，阳乃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如荼靡花缓缓绽放一般，露出了妖艳而愉悦的笑容。
　　“哟～这不是我们因为坐车差点出现意外，就顺便借这个机会要求搬出去住，想要从精神层面上获得成长的优越感的可爱小雪乃吗？真巧啊～”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光是听一个字就会对精神产生污染，让人忍不住恨恨地咬牙。
　　雪乃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目光冰冷而愤怒地瞪着自家姐姐：“你要这么想随便你，不过耳濡目染这个词你听过吗？我可不想被某个老是待在家里喝酒，课都不好好上的颓废大学生影响，出去住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喔？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小雪乃。”
　　眉毛顿时一皱，阳乃罕见地严肃下来，义正词严地道：“我还是有去上课的！所谓的大学，就是拿到了可以毕业的学分之后，剩下的时间都由自己来安排的自由世界啊！”
　　“……”
　　扶着额角，雪乃打从心底叹了口气。
　　抬起眼，打量着面前慵懒地靠上门板，只穿一件清凉的白色小可爱和运动短裤，此刻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啤酒的女大学生，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完美超人的姐姐身上，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颓废感呢？
　　正因为总是盯着姐姐的背影，雪之下雪乃才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发现，雪之下阳乃身上产生的改变。
　　首先，变得喜欢吃辣；再来，常常开车漫无目的地乱逛。
　　最后，主动让母亲推掉了陪酒应酬，将目标转向了女性居多的沙龙聚会，不愿再以自己的魅力游走于男人之间——这点是雪乃偷听到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想让她太早参与商场上的事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事到如今，雪乃也在寻找着原因。
　　无法否认，她对能改变姐姐的人或事物，非常感兴趣。
　　或许能从中找出打败姐姐、超越姐姐，让她们正眼认同自己的契机！
　　“小雪乃。”姐姐的声音拉回了雪乃的思绪。
　　不知何时，阳乃已经站到了她身前，嘴角挂着调皮的笑意，用犹带水珠的啤酒底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雪乃立刻后退，拍拍微凉的发丝、恼怒地瞪向了阳乃：“你做什么？！”
　　阳乃丝毫不在意她的怒气，悠悠说：“等你搬过去住了，要记得常邀请姐姐去你家玩喔？”
　　“会记得的，至于是哪一天，请您安心等待。”她也冷笑，表明了绝不欢迎你的态度。
　　“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啊～”
　　嘟嚷着，阳乃忽然闪电出手，用力揉乱了妹妹柔顺笔直的长发。
　　雪乃像是被惊呆一样愣了半秒，才赶紧回过神，护着脑袋退到了房门前。
　　如炸毛的小猫一样，她微咬嘴唇、脸蛋微红，难以置信地盯着笑嘻嘻地收回手的姐姐。
　　“雪之下阳乃，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哪怕平常总是嘴上不饶人，但像刚才那种亲昵打闹的动作，姐姐大概有好几年都没对她做了——这人是喝醉了吗？还是谈成了什么大业务，心里一高兴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雪之下阳乃望着她，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在困惑着什么一样，淡淡地笑了起来。
　　“没毛病啊。我只是想证明我对妹妹的爱，才没有那么扭曲而已。”
　　“你……”雪乃非常确定，这家伙肯定已经喝醉了，现在正在胡言乱语，“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回房了！”
　　逃跑似地，她转身准备进自己房间，却又听阳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最近很常这样呢。”
　　带着些许自嘲，她拎着啤酒，也缓缓走下楼去。
　　“不过，姐姐是真的在担心你喔？去外面住遇上什么麻烦的话，只要一通电话打来，人家就会迅速俐落地帮你解决的～要记得常联络啊。”
　　“……”
　　雪乃在房门前回过头，看着她摇晃下楼的背影，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她也知道，姐姐最大的改变，其实和商场上的事情无关……
　　那就像被大雪掩盖的路面，在阳光下融成了初春的模样般。
　　渐渐地，温柔地——能看到雪之下阳乃的真心。
　　哪怕依旧让人分不清是真物还是谎言，但这样的感觉，雪之下雪乃并不讨厌。
　　“……姐姐！”
　　不由自主地，她开口叫住了对方。
　　脚步一顿，阳乃在楼梯间回头，既惊讶又疑惑地朝她笑着：“怎么啦？”
　　“那个……”难得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出声，雪乃眼神游移飘忽，迟疑了半秒后，决定随便找个话题搪塞过去。
　　“你认识天空寺悠这个人吗？和我同年级，目前还是同社团。”
　　“天空寺悠？”阳乃下意识抿了口啤酒，让酒精在口中刺激发酵，眉头微皱，“没听过的孩子呢，怎么？你对他有意思吗？”
　　雪乃啧了声嘴，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并不，只是那个人傲慢无礼的样子和你很像，才问你认不认识而已。”
　　想了想，她补充一句：“他就是开学那天早上，将狗从车轮底下救走的人。”
　　“喔？是那个跟闪电侠一样的小超人吗？”顿时挑起眉头，阳乃感兴趣了起来，连下楼上厕所这件事都忘记了。
　　“跟姐姐介绍一下吧！说不定能用他赚点钱，最近投资运动员参加比赛的风气正兴起呢，跟赛马一样。”
　　“竟然直接把人当成赚钱工具，姐姐你……”头疼似地按着眉角，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果然，这点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啊。”
　　“哼哼，这世界上除了小雪乃以外，没有人可以改变我喔～”阳乃笑嘻嘻地走上阶梯，似乎是想跟她来个姐妹友好的拥抱。
　　送给她的却只有一扇门板，还有一闪而逝的黑发光泽。
　　“我学习去了，没事的话别打扰我。”
　　“切～”
　　△
　　〈艾恩格朗特第一层〉
　　起始之镇，「银色汤匙」旅馆。
　　这是一间附餐厅的旅舍，虽然陈设简陋，菜色却丰富而美味。
　　晚间九点过半，一对穿着便宜装备的男女，就在角落的深棕色木纹餐桌前，眼神凝重地望着彼此。

第三十二章 就这样结婚了？
　　说是彼此有些不对，尴尬的只有亚丝娜一人而已，而天空寺悠什么都没有，心情非常平静。
　　自玛大修女说完那个故事之后，他就大致猜到了会是这种展开——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还以为系统这次准备让他主动去成为亚丝娜「网恋男友」，没想到是将伏笔埋在了这里，依旧给他安排好了完成任务需要的身份。
　　网恋男友……也就是让他利用这次的任务，正大光明地去攻略她啰？
　　对于狗系统的套路，天空寺悠已经算是经验者了，很快就能明白过来。
　　只不过，有件事他始终都猜不透。
　　系统选择目标的基准，到底在哪？
　　当初，他和雪之下阳乃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而现在，既不是那个跟踪他的黑丝女孩，也不是雪之下雪乃，更不是由比滨结衣或户冢彩加……
　　第二次的任务，系统选择了只在人工湖畔，被他帮过一次的结城明日奈。
　　关系到第三次任务的目标，这其中的意义，实在值得他去深思。
　　……难不成系统内部会举办选美大赛，谁最收欢迎谁就胜出吗？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将心神放回眼前的谈话上。
　　“还好任务非常明确，就是去「爱之国」取得「挚爱之花」这个素材而已。 ”
　　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他微闭着眼，不紧不慢地对眼前的少女道：“不问详细就接下任务，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怎么样，要放弃吗？”
　　“唔……”对他这说风凉话的样子感到十分来气，亚丝娜红着脸咬牙瞪他了半晌后，用僵硬的语气回答，“事关玛大婆婆的安危，我当然不会放弃！”
　　放下茶杯，天空寺悠朝她挑眉：“那么，确定要一起进入「爱之国」了？ ”
　　“……”
　　亚丝娜咬了咬唇，低头沉默数秒之后，轻声叹了口气，微微苦笑起来。
　　“说到底，要犹豫的人不该是我吧……真要说的话，其实是我把你扯了进来，害得你现在也要去做这个任务。”
　　“你倒是明事理。”手指摩娑着杯缘，天空寺悠随意一笑，“反正只是个游戏而已，有事情做总比漫无目的地打怪好吧？我没有阻止你触发任务也是这个原因，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托你的福才能让游戏变得更有趣。”
　　“真意外，你竟然这么会安慰人……总而言之，谢谢你啦！悠君。”放松下来地拍拍胸口，亚丝娜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从接受任务到来这里谈话，持续一路的紧张感和别扭感，就在他的三言两语之间消失不见。
　　“都是因为这游戏做的太真实，我才会那么在意吧……”亚丝娜暗自摇头，将任务道具从物品栏中具现化，放在了木桌上。
　　没错，别胡思乱想，专心做任务吧！
　　“玩游戏你比我擅长，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就拜托你设计了，我想尽快治好玛大婆婆……不管她是不是游戏中的人物。”
　　在她认真下来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淡然而自信地点头：“只要你乖乖打辅助，凯瑞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尽量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完成任务的。”
　　“诶？受伤了会怎么样吗？”
　　“我会心疼自己。”
　　“……”
　　亚丝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前几秒才在说『这不过是个游戏而已』的人，现在竟然会因为在游戏受伤而心疼自己？
　　这家伙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因为情报不足的关系，我们现在的计划只有一个——那就是带上这对戒指，去「爱之国」一探究竟。”
　　直接进入正题，天空寺悠将盛放着「挚爱之戒」的盒子打开，把其中的女戒交给了她，自己则拿起男戒端详一番。
　　银亮的指环镶上粉红色的心形钻面，看上去精致而美丽，放在现实中估计会要价几十万。
　　亚丝娜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枚戒指，眼睛很快就亮了起来，女孩子的天性让她对其爱不释手，一副想戴在手上试试效果的模样。
　　天空寺悠也没犹豫，直接点选装备物品：“戴上吧，要不然任务无法开启。”
　　拿着戒指的动作僵住，亚丝娜眨着眼睛看他，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怎么那么果断啊？”
　　“啊？不然呢？”天空寺悠一脸莫名其妙，摸了摸出现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亮戒指，“这就跟你打野猪需要先买武器一样，有什么好犹豫的？”
　　白嫩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手足无措似的，亚丝娜慌乱地说：“不、不是……戴上之后，我们不是会被强制转为〈夫妻关系〉吗？就等于在游戏里，结、结婚……”
　　“原来在顾虑这个啊。”天空寺悠忍不住摇头叹气。
　　他双眼望向远方，语气略带沧桑地道：“所以说啊，没经历过那个大网恋时代，一张地图里不知道多少小学生喊着脑公脑婆的小孩子，真的是……”
　　他没说完，不过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的轻蔑。
　　亚丝娜眼角一跳，那一点点的害羞迅速转为怒气，黑了半边的脸露出微笑：“悠君，你对我有意见的话，现在就去城外打一次怎么样？”
　　“反正我无所谓。”天空寺悠迅速把话题转了回来，神色正经地道，“只是系统上的称谓改变而已，就算这个假想世界和现实十分相近，也不代表我们的关系有所变化。”
　　“我不会因为戴上这个戒指就对你做什么，你也不必因为这个夫妻状态而叫我老公，就当作是另一种方式的组队吧。”
　　“反正，这个任务做完就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被他这么一说，亚丝娜也渐渐放下了女孩子的矜持，在无奈地叹气声中，选择将戒指装备上。
　　叮咚！
　　眼前跳出视窗，上面只有简短的说明：
　　「你已与Haru结为夫妻。」
　　而在自己的血量条旁边，同时多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符号……似乎是结婚后才有的增益状态。
　　“我，这就结婚了？”
　　确认了这项事实后，呼吸不由停滞，结城明日奈有些恍神。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游戏中的婚姻而已，简简单单、甚至比口头上的契约还要薄弱——但到底还是女孩子，对恋爱、结婚这些事无比看重的生物，怎么可能毫无动摇呢？
　　没交过男朋友，甚至和男孩子说话的经历都少到可怜的自己，却在游戏中和认识了数小时、没有任何爱情基础的队友直接结婚了？
　　这何止跳过了一堆步骤，根本就是搭着火箭一飞冲天了啊。
　　“要是让妈妈知道了，绝对会气到昏倒的吧……”
　　嘴角挂起苦笑，右手肘撑在桌上，她扶着有些晕眩的脑袋。
　　望向左手上的无名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心情。
　　不自觉地，结城明日奈抬起视线，朝对座的清秀少年看去。
　　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对『结婚』这两个字都有种不真实感。
　　“嗯？”
　　察觉到她的视线，天空寺悠从游戏面板上移开目光，很快就读懂了她现在的心情。
　　他想了想，这么笑着说：
　　“放心，离婚后我不会找你要赡养费的。”
　　“……”
　　略带恍惚的表情骤然凝固在脸上。
　　然后，她低下头，发丝掩盖了表情，似乎想说什么。
　　“……噗！”
　　最后响起的，却只是一声按捺不住的喷笑。
　　“哈哈，悠君，你这个人，真的是……”
　　手掩着半张脸憋笑，结城明日奈很快又放弃了长年以来的矜持与礼仪，笑到无力似地趴在了桌上，任由栗色头发在侧脸上散乱。
　　她笑得既轻松又开心，像是要点亮窗外浓墨般的夜色那样，放开胸怀、随心所欲地笑了起来。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在离婚之前，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游戏（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剑术（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你必须先攻击具有嘲讽的随从（状态）（一次）。」
　　“……”
　　沉默中，天空寺悠用微妙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名欢快大笑的女孩子。
　　——同学，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你这反应也太过夸张吧？
　　莫名地，天空寺悠对随口就能逗笑女孩子的自己，感到了些许害怕。

第三十三章 无法登出？（11/27）
　　稍微了解过〈临时夫妻状态〉带来的变化，又讨论了接下来前往「爱之国」的方式和准备。
　　时间将近晚上十点，亚丝娜准备下线休息了。
　　“下次上线……”手指点在柔软的唇角上，亚丝娜沉吟了半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样的时间吧？”
　　“那就明天，这间旅馆见？”
　　“嗯，明天见。”看了眼两人左手无名指上款式相同的戒指，亚丝娜微红着脸清咳两声，故作平静地对他点头后，拉出了系统选单。
　　天空寺悠低下头，正准备问狗系统，那个名字长得一逼的一次性状态到底是什么鬼的时候。
　　却听她忽然惊呼出声：
　　“咦？登出键怎么按不下去了？”
　　“什么？”转头看了过去，正好见到她对着系统选单戳了好几次、虚拟体却没有从原地消失的模样。
　　天空寺悠不由皱起了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游戏坏掉了吗？为什么我没办法下线？”
　　不管怎么尝试，登出键依然灰暗一片，亚丝娜忍不住抬起目光，略带不安地望向了他。
　　“我试试。”天空寺悠划出选单，点开了登出选项。
　　发现自己和她一样，登出键呈现灰色、无法选取的状态，也没办法进行下线的动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游戏内有办法联络到客服吗？”强压下莫名的心慌，为了找到解决方法，亚丝娜也没发呆，逐个点开系统选单中的所有按钮。
　　天空寺悠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念在心中对系统发出质问：
　　“系统，是你搞的鬼吗？”
　　系统却用葱娘的电子音，冷漠地回了他一句：「和本系统无关，建议宿主在游戏内寻找原因。」
　　“游戏内……草，该不会？！”
　　脑中灵光一闪，天空寺悠猛然睁大了眼，快速调出了〈临时夫妻状态〉的说明，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一行字：
　　『所处楼层相同时，结为夫妻的玩家只能于同一房间内下线。』
　　“……”
　　我带你们打，到底是哪里来的狗日设计师，设计出这条智障限制的？
　　忍住破口吐槽的冲动，他用扭曲的表情将这个发现告诉亚丝娜之后，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表情也同样变得扭曲。
　　“我，下线的时候会问我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的话帮我揍他一顿。”天空寺悠毫无感情地提议。
　　虽然游戏不一定是结城浩一郎设计的，但作为将两人带入游戏的罪魁祸首，这个锅他绝对是背定了。
　　亚丝娜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后，顶着一张红润的脸庞，忽然踏起正步、走向了旅馆柜台的方向。
　　天空寺悠疑惑地问：“你要去开房了吗？”
　　“别说的那么露骨啊！”
　　羞恼地转过身，亚丝娜咬唇瞪向了他，自暴自弃似地喊：“反正婚都结了，也只能照着游戏的设定来不是吗？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你能想开再好不过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起身离开座位，和她一同朝柜台走去。
　　还好NPC只会照规矩办事，并没有用调侃或古怪的目光看着两人，付完钱就让他们自己上楼了。
　　房间号是201，楼梯的前方第一间就是。
　　亚丝娜率先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拉下选单。
　　“呼……”
　　看到登出键总算重新亮起，她安心似地坐到了床上，转头和他目光碰上的瞬间，又触电似的弹了起来。
　　掩饰性地拍拍裙子，大腿并拢地没有一丝缝隙，亚丝娜若无其事地打量起房间来。
　　“就、就是个普通的小木屋嘛，真简陋……”
　　缓解尴尬的声音，反而让安静的室内逐渐升温，体内隐约有某种燥热在缓缓燃烧，令耳根不受控地发热。
　　透过窗外照亮房间的银色光芒，天空寺悠可以看见，她那如鸡蛋壳般的白嫩脸蛋已然红透一片，满溢着明显的害羞与紧张。
　　纤细的手指搓揉着裙摆，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圈套的小兔子一样，慌乱无措地四处逡巡。
　　——哪怕刚才表现得再果断，这终究是她第一次跟异性『开房』，独处同一房间内。
　　反观天空寺悠，就跟常带女孩子去开房的渣男似的，游刃有余地欣赏着她的赧然。
　　“毕竟是最便宜的房间，作为下线地点已经足够了。”
　　说完，天空寺悠顺手关上了门。
　　她惊吓似地浑身一颤。
　　天空寺悠笑着说：“好了，开始办正事吧。”
　　“正、正事！？”
　　嗓音尖细到破音，亚丝娜抱着双臂迅速退到墙角，纤细的身体瑟瑟发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刚才明明说了，不会因为戴上了戒指就对我做什么事的！”
　　“笨蛋，别胡思乱想了。”瞬间收起笑容，天空寺悠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拉出选单点开登出选项，“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登出的，别紧张到连最根本的目的都忘了好吗？”
　　“我、我才没忘呢！”她赶紧放下手臂，单手插腰、挺胸逞强似地道，“只是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可怕，眼睛像是恶狼一样对准了我……”
　　“下了，再见。”
　　懒得听她废话，天空寺悠直接按下登出，虚拟体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啊……”
　　被半点留恋都没有地扔在了空房中，亚丝娜对着他消失的地方张了张嘴，声音跟被掐住脖子一样消失。
　　很快，她跺了跺地板，皱起鼻子忿忿不平地用力一哼。
　　“讨厌的家伙！下次找他决斗，一定要往他身上戳好几的洞出来才行！”
　　平复下胸中的怒气，亚丝娜一屁股坐在床上，点开了装备人偶，发现内衣能脱、「挚爱之戒」却没办法取下。
　　也是，如果能取下的话，他们刚才解除装备再登出就好了，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时间还有一些，身边没有了其他人，亚丝娜也不急着下线了。
　　她靠在床头，遥遥望向窗外那片无星夜的幽静夜色。
　　“虚拟的天空，感觉比现实的天空还好看呢……”
　　长发披肩，顺着微风轻轻拂过面庞。
　　感慨间，亚丝娜忍不住笑了起来，下意识晃了晃洁白的小腿。
　　真要说的话，自己今天才算真正玩到了游戏吧？
　　一个人打了野猪，在城市内随性逛街，认识和祖母很像的修女，接到了奇怪的任务，还提前戴上了无名指的戒指……
　　这些都是和『结城明日奈』无关的事情，游戏中的『亚丝娜』却能想做就做；既不用在乎他人的看法，也不必走上他人选择好的道路。
　　顶多就是自作自受，不得不跟连朋友都还算不上的人结婚而已。
　　短短的两个小时，却创造出了如此精采、丰富，让人流连忘返的回忆……
　　这就是游戏的魅力吗？
　　“即使如此，也不能逃避现实呢。”
　　想到这点，惬意的笑容就不禁苦涩了起来，最后转为一声叹息。
　　结城明日奈在床上躺平，拉起被子盖住身体，并根据自己的习惯，将衣服脱到只剩内衣之后，才按下了登出键。
　　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她轻声对『亚丝娜』这么道别：
　　“明天，也能像今天一样开心就好了……”
　　△
　　回到现实，天空寺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结城浩一郎发讯息过去。
　　作为一名健康的大学生，这时候的他绝对还在线上——果不其然，发出去的讯息很快就被已读。
　　阿悠：“浩哥，线下真人PK来不来？”
　　浩哥：“啥？有谁？”
　　阿悠：“我和你。”
　　浩哥：“……我哪里得罪你了，请说出来，让我死得明白点。”
　　阿悠：“我在游戏中遇到了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因为找不到游戏设计师，所以只好拿你来发泄了。”
　　浩哥：“这样啊，什么不合理的事情？我去跟游戏部提建议，帮忙捉个虫。”
　　阿悠：“算了，你去问你妹妹吧。顺便把你妹的LINE给我。”
　　浩哥：“！！！”
　　浩哥：“（兴奋表情）你终于要对她下手了吗？快，叫我一声大舅子，我保你们幽会不被我妈发现！”
　　阿悠：“滚你的，我要跟她去做组队任务，要是突然有事没办法上线也比较好联络，你们家又不像我家一样自由。”
　　浩哥：“好吧。要是你们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记得告诉我啊。”
　　“我都跟你妹结婚了，还突破性进展呢。”有些好笑地扯扯嘴角，天空寺悠从结城浩一郎那边收到结城明日奈的联络方式后，立刻将她加为好友，然后发了条讯息过去。
　　悠：“你哥把你的联络方式卖给我了。”
　　明日奈：“……好可惜，现实中买不到细剑。”
　　悠：“明天准时八点上线，有事提前说，可以吗？”
　　明日奈：“知道啦。”
　　悠：“那，晚安，祝好梦。”
　　过了十几秒，对面才将讯息发了过来。
　　明日奈：“嗯，晚安。”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0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安眠（熟练级）（一次）。」
　　“唉……”
　　天空寺悠将手机放到旁边，向后一倒。
　　他双手枕在脑后，表情有些复杂地对天花板发出叹息。
　　“系统啊……说声晚安就能刷到奖励，这样会让我觉得，女生其实很好对付的啊……”
　　「……」
　　明明可以说话，却老是保持沉默的狗系统，仍然没有回答他这句感慨。

第三十四章 线上游戏的老婆真的是女生
　　隔天晚上，在LINE上确认结城明日奈今天也能上线之后，天空寺悠便提前五分钟登陆游戏。
　　只是才刚找回身体的感觉，他却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
　　明明当初是站着下线，如今却是躺着上线的天空寺悠，有些疑惑地掀开棉被，从床上坐起。
　　是只要在房间登出，就会自动用这种起床的姿势上线吗？
　　这游戏怎么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功能啊……
　　他拉开系统选单，看了一下装备人偶，「挚爱之戒」仍安静地躺在装备栏中，上面还有条『任务完成前无法取下』的提示。
　　带来的增益BUFF目前呈现灰色，要等他的伴侣上线之后才能启用。
　　“希望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任务吧……都怪狗系统，害我连玩游戏都不能好好玩，还得注意别让自己受伤。”
　　抱怨了两句，正准备关掉选单时，他身旁的空位突然亮起了光芒。
　　原本伏在床上的棉被迅速鼓胀起来，盖在一道苗条匀称的人形身上。
　　保持着沉睡姿势，她的上半身似乎没穿衣服，入目便是精致细巧的锁骨、白皙圆润的肩头，有着几分的清纯的涩气；不过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有两条肩带挂在上面的。
　　至于锁骨之下的部位，都被棉被严实地掩盖住，他只能看见被侧躺姿势压出来的浅沟，顺带冒出了『这人的身材还挺有料』的念头。
　　光芒亮起到登陆彻底完成，大概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唔……”
　　似乎对眼下的状况有些茫然，棉被底下的少女呆呆眨了眨眼，看了看床铺、又摸了摸自己压着的枕头，才像回想起了什么一样恍然点头。
　　“我上线了啊……”
　　反应过来之后，她慵懒地撑起身体，单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任由栗发散乱在肩头与床上。
　　擦了擦真实过头的眼花，眼角余光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某人，少女在哈欠中随口打了声招呼：
　　“哈呜……晚上好啊。”
　　“晚上好。你在现实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那么困。”
　　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走下床，用最完美的演技融入空气，缓缓退到了门边。
　　“没有啊，我的作息都很规律，上线时也不觉得困。”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亚丝娜摸着仍有余温的床铺，有些困惑地道，“是这个床的关系吗？让人登陆之后就跟刚起床一样……”
　　“嗯？”
　　声音逐渐消失，空气缓缓陷入了冰结般的凝固中。
　　天空寺悠背对着她，边打开房门、边默默数着秒数。
　　一、二、三、四、五……
　　花了五秒，少女崩溃般的尖叫声才彻底响起，划破了整片夜空的宁静。
　　“啊———！你、我、你……为什么你会跟我躺在同一张床上啊！？”
　　“去问这个游戏的设计师吧。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下线的时候要把衣服脱光啊！”
　　扔下这句吐槽，天空寺悠果断走出门外，关上房门。
　　枕头砸在门板上的震动旋即传来，不过房间的隔音很好，他没听见她后面到底喊了什么。
　　“真的是……”朝楼下走去，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动不动就送福利啊。”
　　虽然已经很绅士地没有盯着看了，不过作为一名男性，天空寺悠多少还是瞄了几眼，将那姣好诱惑的身材全都记在了心中。
　　哪怕不如雪之下阳乃成熟妩媚，她也有着少女独特的青涩魅力——明明是数据构成的身体，体温和香味却都毫无虚假，令人不由微微动裤。
　　一想到这里是个假想世界，天空寺悠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比如，邀请柚子社、八月社、NEKO WORKs什么的入驻假想世界，别搞什么击剑游戏了，干脆制作出一款以假乱真的GALGAME，造福全世界的男性玩家……
　　不过这么做很有可能导致生育率大幅下降、从而快速走向人类文明毁灭的结局，所以他还是收起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在旅馆附带的餐厅找了个座位，点了一杯咖啡等她下来。
　　左手的无名指上，心形钻戒正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明明是线上游戏的老婆，戴上戒指之后，却给人一种自己真的结婚了的感觉啊。”
　　可惜，天空寺悠并不会因此而心猿意马。
　　反正都是迟早会消失的东西。
　　△
　　“看到了吗？”
　　“看到了，挺好看的。”
　　“……”
　　双手抱着胸口，亚丝娜双眸湿润、满脸通红地盯着他好久后，才生闷气似地重重一哼，转开视线，将所有的羞恼与害臊都发泄在野外的猪仔们身上。
　　她终究是个明事理的人，经过天空寺悠的解释，再加上衣服确实是昨晚自己根据现实中的习惯脱下来的、理论上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后，便没有对他发脾气、也没说什么让他负责这种话。
　　不过态度终究是生硬了些，也不敢去和他对上视线，还会不经意似地用手遮住胸口、耳根隐约泛起红润。
　　带着【作为一名纯洁的少女我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情绪】的表情，亚丝娜便和天空寺悠一同踏上了寻找「爱之国」座标的路途。
　　两人同时启动「挚爱之戒」的话，就能获得「爱之国」的座标——离起始之镇有些远。
　　出发前做准备花了半小时，一路上边清野怪边前进又花了一小时半，还没走到座标所在之处，时间接近晚上十点，亚丝娜就该下线了。
　　“竟然连野外下线都不行，这个破戒指……”
　　忿忿不平地咬牙抱怨后，她看着天空寺悠在树林中架好帐篷、挂上油灯的身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也逐渐没了之前那闪闪躲躲的模样。
　　不是有人说过吗？
　　命运就像那啥一样，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好好享受吧……
　　虽然享受是不可能享受的，但就这么耿耿于怀下去，也对不起虽然看光了她的身体、却没有露出半分垂涎，平静又耐心地和她一起走到这里的天空寺悠。
　　更何况，穿内衣跟穿泳装差不多嘛……只是被他看了一眼而已，其实算不了什么，是自己害羞过头了。
　　这么安慰完自己后，她悄悄握紧拳头，面带笑容地朝他走去。
　　“那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
　　“……”
　　过于果断的回答，让亚丝娜脸上微抽，笑容略显僵硬。
　　“帐篷只是个道具而已，点击展开就能用好了，哪需要别人的帮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天空寺悠低头钻入帐篷。
　　“快进来吧。”

第三十五章 秋天捎来少女的心意
　　亚丝娜跟在他身后，走进了这小小的三角空间。
　　因为出发前就尝试过一次了，所以她也没露出什么好奇的表情，就这样和他隔着最远的距离，抱膝坐下。
　　天空寺悠又放了一盏油灯，照亮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以及轻轻绞在一起的手指。
　　“来，睡袋。”
　　为了避免上线后两人躺在一起的现象再次出现，天空寺悠特地买了两组睡袋，一组递给了她。
　　“谢谢……”接过之后，亚丝娜望向了准备钻进睡袋中的天空寺悠，欲言又止，“那个，悠君……”
　　动作一顿，他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吗？我可不会唱安眠曲给你听。”
　　“我也不想听啊！”哭笑不得地吐槽一句，她摇摇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轻笑了声，“算了，睡觉吧。”
　　“什么睡觉，是下线！”
　　“你好烦啊！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身体躲进温暖的睡袋中，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这次没有脱掉衣服，听着他细小的呼吸，亚丝娜强行无视莫名紧张的心跳声，从睡袋里拔出手，划拉选单。
　　叮铃！
　　在清脆的铃声中，点开了登出选项。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立刻按下去，而是悄悄转回了头，瞥向另一边的他。
　　他似乎看了几眼道具栏．才把手指向下挪，点击面板，虚拟体连同睡袋一起，在光芒中迅速消失。
　　目送他离开之后，亚丝娜才转回视线，望着面前的登出选项，还有无名指上的心形钻戒。
　　“说声再见都不会，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啊……”
　　如此叹了声气，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眼神明亮愉快。
　　摁下了登出键，她说：“明天见。”
　　温柔的嗓音随着光芒消失，帐棚内旋即空无一人。
　　……
　　…
　　结城家，书桌上的暖黄台灯照亮了黑暗的房间一角。
　　拔下虚拟潜入装置，确认门锁得好好的没被动过后，结城明日奈从床上坐起，迫不及待似地走到书桌前。
　　刚充饱电的手机，此刻正好亮起了一封讯息。
　　悠：“晚安。”
　　拉开椅子坐下，结城明日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欢喜——她真的很少像这样，跟朋友互道晚安，并期待着下次相见。
　　他也是自己第一个，会在LINE上聊天的男孩子。
　　明日奈：“嗯，晚安。”
　　明日奈：“还有下次，在登出的时候要好好道别，知道吗？”
　　悠：“啊？为什么？”
　　明日奈：“这是礼貌！转头想问你事情的时候你却直接消失了，好歹要说一下嘛！”
　　悠：“现实里说不就好了？你想问什么？”
　　明日奈：“现实是现实，游戏是游戏！要好好将这两者分开来才行喔，天空寺君！”
　　悠：“得、得。”
　　明日奈：“你这个人真是……”
　　手指轻快地按着屏幕，她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灯光照亮了少女的面庞，就像窗外的星空照亮了整座城市。
　　△
　　9月7日，周日。
　　因为母亲的GNAK频率过高，结城明日奈无法上线。
　　天空寺悠也鸽了一天，在妹妹的房间玩游戏玩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这才拖着空虚而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房间。
　　很显然，春日野穹榨干了他的体力——
　　为了帮助她独自通关《只狼》这款游戏，哪怕是拥有达人级游戏实力的天空寺悠，依旧感觉到了自己那孱弱的极限。
　　他拼尽了全力，总算让穹打赢了河原田直胜。
　　虽然他没有梦想，但可以守护（妹妹想要通关游戏）的梦想。
　　“对啊……”心中微动，天空寺悠不由喃喃自语，“说到底，我现在有了钱、又有系统给的一堆能力，为什么不找个目标努力一下呢？”
　　雪之下阳乃那时，他为了让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一心都扑在和她打好关系的事情上，无暇顾及其他。
　　而现在，有钱又有能力、打算佛系地完成系统任务的他，似乎一下子就丧失了前进的动力，开始过上得过且过的生活了。
　　到底要怎么满足结城明日奈的愿望，天空寺悠也没仔细思考过，只是单纯地在跟她玩游戏而已，就连得到了什么奖励都不怎么在意。
　　“该不会我的心已随那次任务而去，此生或许再无悲喜了吧？”
　　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他赶紧对狗系统发出了质问。
　　系统是这么回答的：
　　「任务结束后，根据宿主的要求，只取走宿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其余未动分毫。」
　　“那就好……”
　　放下心来之后，他也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除了上学、打工、玩游戏、泡妹子之外，还能去做什么呢？
　　因为选项太多，所以到了隔天，天空寺悠也没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9月8日，周一。
　　天色微阴，惯例的上学路，车与人流来来往往。
　　九月的行道树尚未染上枯黄，这是穿着外套也会感到闷热的季节。
　　秋老虎要在十月才会真正发威，现在的秋天只像一头小猫，用那软绵无力的爪子撩拨着少女的短裙与发丝。
　　秋风卷下了坡道。
　　在那里，由比滨结衣慌忙地从靠着的墙上离开，咬了咬唇瓣。
　　然后诶嘿嘿地，朝他怯怯地傻笑起来。
　　“小悠……早上好。”
　　“……”讶异片刻，天空寺悠走到她身前，用路上买来的咖啡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在这里堵我多久了？”
　　“半、半个小时……”心虚地低下头，由比滨结衣露出既困扰又欣喜的表情，“今天刚好提早起床，就猜你可能会走这条路上学……”
　　天空寺悠无奈叹气：“早知道换条路了。”
　　“……啊，诶？”
　　她张了张嘴，虽然脸上还有着笑容，却是一副快要掉泪的模样。
　　天空寺悠只好摁着眉心，转身朝前方走去：“开玩笑的，我才没那么恶毒呢。一起走吧。”
　　“……真、真是的！不要吓我啦！人家是真的会哭出来的喔！不骗你，刚才真的差点要哭出来了！”
　　在原地呆了半晌，由比滨结衣才边不满地嚷嚷着，边晃着精心卷过的发尾，小跑步追了上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抬起手，犹豫着、迟疑着，最后报复似地轻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小悠是个笨蛋！”
　　发现他没有躲开后，像是持续已久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少女总算放松了嘴角，安心地笑了起来。
　　于是阴天又多了一抹阳光，在街角悄悄绽放。

第三十六章 夏季尚未离去，清风依旧凉爽（12/27）
　　“啧，等今天开学考的成绩出来了，我看你还敢不敢叫我笨蛋。”
　　“哈，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年级中游嘛，少得意了！”
　　“那要是我这次考到年级前五呢？”
　　“怎么可能，小悠的实力我最清楚了～你要是能考到年级前五的话，我……我就陪你约会！怎么样？”
　　“不要，换一个。”
　　“好过分！果断的好过分！”
　　像是生锈的齿轮再次上了油，逐渐恢复到往常的运转模式。
　　轻松自然的打闹笑声，一路延续到了校门口。
　　似乎是不想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由比滨结衣一见总武高的学生多了起来，就找了个借口加快脚步，自己先去了教室。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走进了教学楼，又在走廊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夏川真凉。
　　她先点头微笑，他也礼貌地点了点头，都朝没有说过话的陌生人打完招呼后，两人即将错身而过。
　　就在这时，楼梯间忽然掀起了一阵秋风，像秋小猫提前发威了一次，席卷了整条走廊。
　　“呀——”
　　尖叫声此起彼伏，春光矜持地点亮校园一角。
　　而在他身侧，银发少女的裙摆也如花瓣飞扬，露出底下那条洁白光滑的大腿，以及——
　　“……”
　　天空寺悠缓缓瞪大了眼，瞳孔缩起，就连完美级的演技都无法控制他此刻的惊愕。
　　少女及时压住了裙子，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尖叫，只是偏过了头、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别说出去喔。”
　　轻声落下这一句，她像是不在意他的反应似的，伸手一撩长发，从容不迫地迈步离去。
　　天空寺悠站在原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以及贴在大腿上轻轻摆动的短裙裙摆。
　　虽然因为角度问题，他刚才只得到了大腿侧视图，并没有从正面或者背面看清楚真正的模样。
　　但这双锐利的眼，却确实捕捉到了，在裙摆扬起的瞬间，她的大腿侧边……
　　并没有应该要有的布料系带。
　　“不会吧？”
　　没穿？真空？
　　他有些不敢置信，然而亲眼看见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外国人都这么喜欢找刺激的吗？还是说，这只是某位主人的任务而已……”
　　浑身打了个寒颤，总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某种可怕的真实，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情，快步朝教室走去。
　　那位混血转学生在他心中的印象，悄然多出了一个『可能是痴女』的标签。
　　……
　　…
　　走廊末端。
　　时刻注意着天空寺悠的表情，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夏川真凉才悄悄收回了视线。
　　“别说下流眼神了，总感觉他好像把我当成变态了呢……”
　　不过，这样才好。好感度太高才有问题。
　　“第一步的考核，就算他通过了吧～”
　　她满意似地轻哼两声，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租借男友的网站与天空寺悠的照片，同时出现在了屏幕上。
　　嘴角划出弧度，夏川真凉用手指将他的照片放大，细长的眼如狐狸般眯起，闪铄着狡黠的光芒。
　　“哎呀哎呀，天空寺君……没想到看似老实的你，竟然还在做这么有趣的兼差呢～”
　　见J班教室就在前方，她便收起手机，恢复往常那副淡雅温和的模样。
　　“夏川同学，我有事想跟你说，可以陪我去教学楼后面一下吗？”
　　还没进教室，就有个长着一脸蠢样的男生站到自己面前，用自以为帅气其实非常恶心的笑容朝自己搭话。
　　又来吗？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藏起厌恶的眼神，夏川真凉微微一笑。
　　“可以啊，现在吗？”
　　“是的，跟我来吧！”
　　没过多久。
　　夏川真凉转学过来的第八天，第七次拒绝了同学的告白。
　　“呀累呀累，我明明只想过上如植物般平静的校园生活，但为什么，烦人的苍蝇会这么多呢……”
　　手指摁着太阳穴，夏川真凉忍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
　　——在自己被烦死之前，还是早点执行『那个计划』吧。
　　△
　　夏川真凉是不是没穿真凉这件事，很快就被认真学习的天空寺悠抛到了脑后。
　　虽然已经靠自学超前了进度，但课本上的知识和教师的理解终究有所不同，他并没有因此而瞧不起课堂教学，依旧每节课都心无旁鹜地专心听着，下了课就拿出《恋爱节拍器》打发时间，顺便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所在。
　　开学考成绩要到放学后才会公布，不过只会公布每个年级的总成绩前十名，其余排名和成绩也只有自己知道——这就让总武高的内部竞争较为和缓，别说学婊了，考完试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谈论成绩的事情。
　　就拿二年F班做比喻。
　　由比滨结衣所处的现充组，依旧大声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是班上存在感最强烈、也是让人觉得最傻的圈子；
　　户冢彩加在跟女生交流着保养皮肤的方法，明明说了好几次他没有特地保养，却仍被那群女生给缠到动弹不得，只好苦笑连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平和的日常光景倒也不算太坏。
　　午休钟声一响，天空寺悠拿出了自己的便当。
　　当然，从早上到现在过了数个小时，便当的热气早已消失，香味随之散去，再美味的食物也黯然失色。
　　日本人习惯吃冷便当，哪怕全校有一半学生都是从家里带便当来学校享用，教室里却连个蒸箱都没有配置，要吃热的只能前往食堂。
　　幸好，他做的料理就算冷了，也比食堂的饭菜好吃。
　　“嗯……不太想在教室吃饭啊。”
　　午休时间是那群人最吵的时候，他们会将桌子拼在一起，也不怕彼此的口水成为配菜，肆无忌惮地在餐桌上高谈阔论。
　　就和西餐一样，有些料理要在合适的环境中享用，才能慢慢咀嚼出其中蕴含的美味意境。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他不喜欢配着那群人的声音下饭而已。
　　于是拿起便当，天空寺悠朝教室外走去。
　　才刚踏出门口没多久，由比滨结衣追了上来，有些气喘地问：“小、小悠，你今天带了便当？为什么不在教室里吃啊？”
　　“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饭而已。”他耸耸肩，朝教室内看了一眼，“话说，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找我，不怕你的朋友们说闲话？”
　　由比滨挠了挠泛红的脸颊，傻傻一笑：“不会的啦，我有找借口……”
　　天空寺悠也没问是什么借口，晃了晃手中的便当。
　　“那没事的话，我就去吃饭了。”
　　她期待地问：“小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绝对不要。”回答异常的坚定。
　　由比滨结衣不由苦笑起来。
　　“啊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顿了顿，她的声音忽然放轻，有些柔弱：“那，只跟我的话……”
　　天空寺悠沉默半晌。
　　是错觉吗？
　　总觉得在短暂的『冷战』过后，她比以前更加主动了。
　　明明自己都拒绝得那么干脆了啊。
　　“朋友的话，一起吃饭没什么吧？”
　　似乎从他反应中看出了什么，由比滨结衣笑着补了一句。
　　天空寺悠只好点头：“我找户冢一起，可以吧？”
　　“嗯！当然！”
　　“就这样。”
　　“拜拜，要记得回来上课哟～”
　　“不用你说。”
　　由比滨结衣目送天空寺悠离开，眼神如同在白昼里寻找夜晚的星光。
　　……
　　…
　　最后，天空寺悠决定前往特殊大楼，那个现在应该无人使用的空教室吃饭。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去找平冢老师借钥匙才行。

第三十七章 第二次的对线
　　教师办公室。
　　“你要去侍奉部吃午餐？”
　　放下手上的漫画，平冢静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泡面上的计时器正好响起，她拿起筷子，随口回了一句：“可以啊，钥匙在那里自己拿。离开时记得锁门。”
　　“谢谢老师。”
　　视线在办公桌上扫了一圈，天空寺悠很快就发现了『侍奉部』的钥匙，只不过上面还贴着一个『备用』的标签。
　　查觉到他目光中带着疑惑，平冢静边吹着热气腾腾的面，边解释道：“原本那把在雪之下那边，我交给她保管了。”
　　天空寺悠不由皱眉，露出了稍嫌麻烦的表情。
　　“她现在也在侍奉部吗？”
　　女人可是很记仇的，上周自己那么对待雪之下雪乃，这周估计她也就是情绪平静下来而已，但绝对不会就这样和他冰释前嫌。
　　吃个午餐也得跟人对线，当他在打职业呢。
　　“或许吧……吸溜。”
　　大口吃面、大口喝汤，平冢静抹了抹嘴，那豪放的姿势半点女性的矜持也没有：“那里几乎算是雪之下的基地了，采光好、地处偏僻、还有热水壶可以泡茶用。如果我没有朋友的话，我也会选择在那里吃午饭。”
　　“……”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让人不知道该从何回答。
　　毕竟，雪之下雪乃就是一副没有朋友的模样。
　　沉默下来，望向手中的钥匙，天空寺悠有些犹豫。
　　“怎么？”吸面的声音忽然停下，平冢静好笑地朝他挑眉。
　　“不敢和女孩子独处啊？怕她吃了你？”
　　“……”
　　“哈哈哈！”自觉从他表情猜中了答案，平冢静顿时豪爽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举起一根大拇指，“想不到你小子长相还可以，心性还是个怕羞的小男孩嘛！不错不错，为师欣赏你！”
　　天空寺悠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不需要您在这方面的欣赏。另外，到时候谁怕谁还不知道呢。”
　　他将钥匙收进口袋，转身准备离去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问道：“平冢老师，你是不是很常吃泡面？”
　　“啊？”平冢静疑惑地眨了眨眼，姑且这么回答，“也不能说常吃吧。拉面和泡面我都挺喜欢的，通常都是轮流排班，腻了就换炒饭。”
　　“原来如此。”
　　走到教师办公室的门口，天空寺悠在关上门之前，笑眯眯地对平冢老师道，“根据英国研究，常吃泡面的女生不只肤质会变差，也比普通女性更难交到男朋友……”
　　“果然，老师会单身到现在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呢。”
　　平冢静：“……”
　　在女武神的磁场彻底转动起来、要将自己轰杀至渣之前，天空寺悠就关上办公室的门，同时开启「加速」技能，一溜烟地拔腿就跑。
　　小心眼可不是女生的权力，像他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被说成怕羞的小男孩。
　　至于之后自己会遭受到什么待遇……
　　呵呵，有本事她用那对36F闷死我啊！
　　双手插袋，天空寺悠化作一缕轻风，身形矫健、走位风骚地穿过了走廊上的人潮，也懒得去顾那些被他穿插后惊愕地回过头的同学们有什么表情，径自走向了偏僻宁静的教学大楼。
　　站在没有标名的班级牌下，天空寺悠拿出钥匙，又在叹气声中将它塞回了口袋。
　　因为是白天，对走廊的方向又没有窗户的关系，从外面看不出来教室里到底有没有人在。
　　门上倒是有个小窗，但天空寺悠也懒得再试探了，提着自己的便当，径自拉门走了进去。
　　门果然没锁。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
　　是一名坐在窗前，粉润的小嘴微张、动作惊吓似地愣住，筷子上的熊猫小饭团缓缓掉回便当的黑发美少女。
　　两人瞪大的双眸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噗！”
　　就像看见了可爱的事物那样，天空寺悠不带任何恶意地喷笑出声。
　　喀！
　　气温猛然骤降，少女的纤手缓缓用力，筷子发出了几近折断的悲鸣，怒气的红晕像泼了染料般迅速浮于白嫩的脸蛋上。
　　“抱歉，打扰了。”
　　就在气氛变得险恶之前，天空寺悠礼貌地关上了门，让走廊保持了应有的温暖与宁静。
　　【为免侍奉部的成员彻底决裂，贴心地不去打扰同伴、独自去找其他地方吃饭】的天空寺悠，转身就要朝楼下走去。
　　只是才刚迈出一步，身后的门板就被安静拉开。
　　红晕未消、表情却冷得可怕的雪之下雪乃，单手扶着门框，用比软刀子还要温柔的语气对他说：
　　“天空寺君，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呢？”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我不认为你会欢迎我。”
　　“啊啦，怎么会？”
　　她故作惊讶地掩嘴，只是每个字眼似乎都从冰隙间迸出来的，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寒意。
　　“作为同社团的伙伴，我们之间的交流可以说是严重不足，更别提团队默契了……这对一个只有社长优秀，并且正准备参加社团展演的团队来讲非常致命。我说到这里你能明白吗？”
　　雪之下雪乃的笑容亲和爽朗，眼神却相反的冰冷。
　　“所以，请进吧……我可不会让你笑完就跑。”
　　“你都把目的说出来了啊。”
　　即使这么说着，就像昨天没念书却依然对着期末考卷奋笔疾书的考生一般，天空寺悠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主动接近了雪之下雪乃，脸上缓缓露出了令人浑身发寒的笑容。
　　“就不怕我像上周那样，把门锁起来对你做什么事吗？”
　　雪之下雪乃却面色不变。
　　“随便你。”
　　她身姿清冷地走回位置，整了整稍有皱褶的裙子，平静漠然地注视向他。
　　“想动手尽管来吧，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反抗、并且报复回去的，人渣先生。”
　　“……”
　　空气凝固了片刻。
　　最后，天空寺悠的叹气声打破了宁静：“抱歉，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收起笑容，迈步走进了侍奉部，他也没将门关上，就这样朝长桌的另一侧踱去。
　　“咦，竟然主动道歉了呢？”抬头朝他望去，雪之下雪乃讶异地眨了眨眼，笑容尽显讽刺，“难道人渣先生只是个喜欢嘴上说说，一旦女生试图反抗就会退缩的软脚虾吗？这可真是令人安心。”
　　“别再阴阳怪气了，听着很不舒服。”他翻了个白眼，把便当放在了桌上，同时加重语气，“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只是上次的仇已经报了，这次再拿这种事情无端威吓你，我会过不去自己这关而已。”
　　搬了张椅子坐下，天空寺悠想了想，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道歉归道歉，真要说的话，我之前的行为已经触犯了骚扰罪和恐吓罪，如果你有留下证据的话，是可以控告我的。”
　　“……”
　　声音里没有半分玩笑，甚至认真到了过头的地步。
　　这次换雪之下雪乃哑口无言了。
　　很快，她收起措手不及的反应，像是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位男孩一样，视线上下打量起他。
　　“天空寺君，你这人……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天空寺悠笑了下。
　　“搞不懂就对了。我们才没认识多久，你要是搞懂了我反而会觉得害怕。”
　　将便当盒盖打开，他随口说着：“所谓的大人啊，就是会受情绪操控、去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冷静下来之后，依然愿意为了自己的言行而负责的生物。”
　　闻言，雪之下略挑起柳叶般的细眉，抓到机会开始针对。
　　“明明你自己还是个未成年？”
　　“我和你不同，比较早熟。”
　　“……那就只是早熟而已，和大人无关吧？”
　　“大人不就是心思成熟后的小孩子吗？”
　　“苹果成熟了也不会变成苹果树啊。”
　　“雪之下，你是千年老杠精变的吗？怎么这么能杠啊。”
　　“……”

第三十八章 总之就是非常倔强
　　似乎是为了报复那一声笑，又或者是要连上周的仇一起清算。
　　在邀请他进教室之后，雪之下雪乃便不顾吃饭时要保持安静的礼仪，有一句就怼一句，哪怕没话题也要硬找话题怼他。
　　少女的胜利非常简单，那就是说到他羞惭难当、自愧不如。
　　可惜，天空寺悠虽不是那种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却也不是被杠了之后还能无动于衷的咸鱼。
　　于是两个边吃饭边互相斗嘴的高中生，便开始了下列种种对话：
　　“天空寺君，来这里吃便当，是被班上的同学排挤了吗？”
　　“雪之下桑，来这里吃便当，是被班上的同学讨厌了吗？”
　　“抱歉，像我这样的美少女只会因为太受欢迎而离群。至于你的话，估计是做了什么变态的事情，才会被大家隔离的吧？”
　　“被女生嫉妒，被愚蠢的小团体排斥，又容易被烦人的男性黏上，最后只能沦落到一个人来这里享受清净……唉，长得漂亮真没什么好处呢。”
　　“你……为什么……”
　　“抱歉，像我这种变态体会不了你的痛，只是大致能够猜到而已……在没有这间教室之前，你都是在厕所里吃饭的吧？”
　　“……厕所里容易被泼水，我才不会去。”
　　“诶？啊，呃……抱歉，我是说真的。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对不起。”
　　“闭嘴。你道歉的样子反而更令人火大。”
　　言词交锋，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隔着一张长桌，激烈的唇齿之争搅乱了午后应有的宁静。
　　正如天空寺悠先前所想的那样，雪之下雪乃这女人简直和自己天生犯冲，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聊。
　　负面意味上的。
　　她不仅试图在两人的『辩论』之中占上风，还不断用带刺的态度去刺激他做出反应；又像想证明自己多强似的，语气自信而高傲，有着不容他人反驳的气度所在。
　　所以天空寺悠没有半点嘴下留情，利用「口技」带来的加成，尽可能地去反驳雪之下雪乃。
　　她咬牙切齿、她秀眉紧蹙，有时甚至会为了思考回击方式而咬起筷子，完全忘记了吃饭这件事。
　　被打击到了会迅速振作，哑口无言了也不会轻易认输——哪怕强词夺理，雪之下雪乃也要将胜利的天秤拉往自己那边。
　　总之就是非常倔强。
　　“这点倒是和阳乃很像……”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将尚未成形的身影晃了出去，“虽然烦人了些，不过也挺可爱的。”
　　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吗？
　　明明看上去是个清雅淡寡的冷美人，内在却像个不服输的小孩子——只是早熟过了头，极度自我中心的言论并不少见。
　　△
　　侍奉部所在的特别大楼，离教学楼有段距离。
　　一旦少了青春活力的吵闹，这里就像踏入了别的世界一样安静。
　　半灰的云层在天上散漫地漂浮着，仿佛数条灰色小鱼潜入了海沟。
　　而社团教室内，犹带暑气的秋风摇起了窗帘，窗前的少女似朵冰花般摇曳。
　　“雪之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将空便当盒收起，天空寺悠看了眼正默默加快吃饭动作的雪之下雪乃，忽然开口提问。
　　“向我求助吗？”
　　少女动作一顿，旋即放下筷子、挺起谦虚的胸膛，语气温和而优雅：“很好，看在你是本社长的部员份上，就让我听听你有什么烦恼吧。”
　　这么说完后，雪之下雪乃偏头注视向他，纤手轻撩长发，摆出了高姿态的从容微笑。
　　……原先那个冷眼瞪人的冰之美人去哪里了啊？
　　天空寺悠无奈叹气，已经懒得去吐槽她这寻求上位感的举动了，反而觉得这才是比较真实的她。
　　吵架吵到两人的关系反而比刚才变得更好，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我只是想问，侍奉部——平冢老师让我加入的社团，到底是做什么的？”
　　“很简单。”
　　雪之下雪乃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膝上、相互对着指尖，并如此朗声宣告：
　　“富者本着慈悲之心施与贫者，这就是所谓的公益。像是提供援助给开发中的国家、为游民供膳、让独自养家的变态少年获得社费补助——对遭遇困难的人伸出援手，这就是本社团的活动内容。”
　　听出了其中的私货，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也不说话，就是平静地盯着，等她自己认错。
　　“……咳哼。”
　　表情镇定如常，雪之下雪乃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接着说：“这个社团主要是为了促进学生改变自我，解决内心的烦恼而设立的。你可以当成是一种更生机构，或者心理治疗诊所。”
　　天空寺悠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就你还心理治疗？直接把人治成抑郁症吧？”
　　雪之下雪乃冷目瞪向了他，却没和方才一样直接互怼起来，反而嘴角缓缓上扬，意味深长地轻哼一声。
　　“你大可以试试，天空寺君。向我提出委托吧？”
　　“我会给你一个标准、正确，并足以让你活用于未来的答案——当然，前提是你在认真问这个问题，我可不会奉陪无聊的玩笑话。”
　　天空寺悠不禁好笑地看向了她：“喂，态度摆那么高，到底是你想让我问还是我自己想问啊？”
　　冷笑着，雪之下雪乃毫不退让：“作为平冢老师指派给我的助手、本社团新加入的成员，态度摆高的人是你才对吧？”
　　“还是说，你只是怕我把你治成了抑郁症？”
　　“真是幼稚的激将法，不过算了。”撇撇嘴，天空寺悠靠上椅背，仰头开始沉思起来，“让我想想能问什么啊……”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的目标问题。
　　天空寺悠迅速做出了决定：“想到了。”
　　“这么快？”
　　感兴趣地眨了眨眼，雪之下雪乃在椅子上侧过身子，面对向他。
　　“说说看吧，希望不是什么太过简陋的烦恼，不然本就对你够低的评分又要再降了。”
　　天空寺悠随意地摆了摆手：“没事，你在我这里的评分基本是零。随便降，咱们彼此彼此。”
　　“……”
　　雪之下雪乃看了眼桌上的便当盒，确认这东西没办法让自己跟他同归于尽之后，才把目光转回他的身上。
　　天空寺悠闭起眼睛，将问题整理完毕，然后清了清喉咙开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会按摩、跳高、台球、乒乓、射箭、料理、剑术等各种技能，并且大部分都精通到了达人级别……”
　　“他学习好、不缺钱、不缺爱，长相更是比普通人帅了数倍，就算不努力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他不甘堕落，想要给自己找个梦想和目标为之努力，却因为方向和选择太多而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也没有对特定的事物感兴趣，满腔热情不知该往何处倾注……”
　　天空寺悠睁开眼，注视着面前发愣中的雪之下雪乃，微微一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呢？雪之下社长。”
　　“……”
　　果不其然，对面低眉垂眼，陷入了一阵沉默。
　　天空寺悠并不期待少女能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
　　毕竟目标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绞尽脑汁思考出来、做下决心确定起来才有意义。
　　之所以拿这个来问雪之下雪乃，除了想做些参考以外，他也确实挺想知道，这个嘴上不饶人、自尊心又强的女孩会怎么回答。
　　嗤之以鼻吗？亦或是……
　　“你问对人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天空寺悠不由一怔。
　　“这种什么都能做到，结果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半点梦想可言的人……我清楚得很。”
　　雪之下雪乃缓缓抬起视线，手掌在大腿上轻轻捏成了拳头，莫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想要找到督促自己进步的动力，又或者是一个为之努力的明确目标，其实非常简单。”
　　“——你需要一个比你更加强大的对手，各方面都完败于她的强敌。”

第三十九章 他曾经的目标
　　哪怕不去看她的眼神，天空寺悠也知道，她说的人就是雪之下阳乃。
　　毕竟记忆中，阳乃就曾这么说过：
　　『她总是想证明自己不弱于我，可惜，除了保持那没什么用的第一以外，什么都没有做到呢～』
　　面对外人的态度都这样轻慢了，那面对本人时，以她的性格估计会更加过份吧？
　　正因如此，雪之下雪乃的语气才会如此激烈，乃至于充满锋锐。
　　“一旦这个人挡在面前，你就会察觉到自己的弱小，从而试图跨越那座高山。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通往山顶的路却总是看不见尽头，你只有不断努力、不断拔高、不断向前直到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情——而这个时候，超越那笼罩在头上的阴影，就会成为你永远摆脱不开的目标。”
　　似乎忘了这只是在回答问题，她的脸色和语气一同阴沉，微垂着脑袋，浑身散发出了黑色雪花般的冰凉气息。
　　喀！
　　天空寺悠敲了下桌子，她如梦清醒般浑身一震，避开了他的视线，手压胸口做起深呼吸。
　　“……你说的那个朋友，如果真的什么都会的话，就让他去找一个在某方面远胜于他、甚至是全部辗压他的人。”
　　恢复了沉着而冷静的姿态，雪之下雪乃最后立下结论：“同辈找不到就前辈，前辈找不到就去突破纪录……设立一个终点，人类才能摆脱自己惰性，不断向前。”
　　此乃正论。她用不容任何质疑的清澈嗓音，堂堂正正地宣告着。
　　略为思索后，天空寺悠反问回去：“如果他对挑战谁根本没兴趣，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突破什么纪录呢？”
　　“那就让他自生自灭。”黑发少女果断回答，眼里带着明显的嫌弃，“这种麻烦的家伙，直接去深山坐禅参道去吧。”
　　“……”
　　真是抱歉啊，我就是这种麻烦的家伙。
　　被天空寺悠无语盯着，雪之下雪乃摸了摸头发，无奈地叹息一声：“好吧，让我想想……”
　　明亮的蓝色眸子向上移，她安静地思索半晌，不怎么确定地开口：
　　“试着找出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怎么样？”
　　“最重要的东西？”天空寺悠不由微怔。
　　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柔顺如瀑的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不是为了什么而活这种沉重的话题，而是自己最看重的事物。”
　　她举起了一根手指，悦耳的嗓音在温和的空气中飘浮着：“重视钱财的人会去赚钱，重视爱情的人会去恋爱——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会有重视的事物，狡猾点来说，你那朋友就是重视『目的性』，才会去寻找想要灌注热情的目标。”
　　“综上所述，要找到一个目标其实非常简单，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为其付出努力，不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而已。”
　　皱起了眉，天空寺悠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重视什么……什么就能成为目标？”
　　放在一个月前，他半点犹豫都没有，会直接选择妹妹和金钱。
　　妹妹是唯一的家人，是他这一生绝对要守护到底的宝物——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金钱则是生活的保障，有了钱也能让妹妹过上更好的日子……这点直至如今依然没有改变。
　　所以，他重视的事物其实非常明显。
　　就是春日野穹。
　　……但即便找到了答案，天空寺悠也找不到能被称为『目标』的方向。
　　守护家人是『原点』，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根植于他的内心。
　　然而现在，穹已经过得足够幸福了——身体虽然依旧孱弱，不过只要定时回诊、多吃营养品，别说运动了、就算是生孩子估计也什么问题。
　　房子是家人留下的，有遗产、无负债，两兄妹更不是奢华无度的人，平日的开销大不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就算他只想当个咸鱼、去考个公务员混吃等死，都能和妹妹过上幸福美满的下半辈子。
　　哪还有努力的必要呢？
　　他有系统的奖励，有被悄然改变的身体素质，也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技能。
　　天空寺悠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无论是参加比赛、写作、开餐厅，亦或参加电影试镜，只要他有那个体力，要在各个业界闯出名堂并非难事。
　　但没必要。
　　因为那是可以做的事情，而非必须去做的事情。
　　因为那是系统给予的选项，而非他自己打从心底的选择。
　　“那个东西，我曾经有过吗……”
　　有的。
　　天空寺悠回想起来，在那个谁也不存在的荒凉空间中，『那个他』选择了分离自身感情，选择了笑着和雪之下阳乃道别。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不要悲伤地迎接明天。
　　正因为走完全程的感觉太过痛苦，所以在被迫踏上下一条跑道后，他才会决定不为其付出努力，当个咸鱼玩家。
　　就像雪之下雪乃刚才说的，他为自己的怯弱找了借口，模糊了终点的方向。
　　所以，天空寺悠才会找不到目标。
　　在他沉思之间，似乎饶有兴趣地观察完他的表情，雪之下雪乃意有所指地轻笑出声：
　　“怎么样，这个回答有解开你的烦恼吗？”
　　“学习好、不缺钱、不缺爱，长相更是比普通人帅了数倍的天空寺君？”
　　天空寺悠：“……”
　　是我露出的破绽太多，还是她跟她姐姐一样敏锐？
　　“也就一般吧，勉强能参考。”
　　天空寺悠翻着白眼回应，显然不想让她太过得意。
　　只是像看到了死不认错的小孩，雪之下雪乃单手掩嘴，更加愉快地笑了起来。
　　“一般？勉强？你刚才若有所思的时间倒是挺长的呀，要不要分享一下你领悟到了什么深刻的事情？”
　　“好啊。”
　　眉头一挑，天空寺悠不退反进，朝她回以微笑：“原来全校第一的冰之女王，身边有个不论怎么努力都赢不了的人存在呢，真是让人意外。”
　　“她一定是个成熟美丽、性格温婉、全项全能，令妹妹忍不住景仰的好姐姐，对吧？”
　　“……”
　　脸上的从容表情完全消失，雪之下雪乃用想要杀人的恐怖目光死瞪向他
　　就跟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就差没弓着腰对他发出威吓了。

第四十章 青春期的烦恼
　　“话就说到这里吧。果然，今天又没谈到正事。”
　　拿起空便当盒，天空寺悠无视了她的空裂眼刺惊，看看时间就准备回教室了。
　　“我放学后要去打工，秋季展演的事情就放到下次再谈，有空我会再过来的。”
　　“你可以干脆点消失没关系，事情我能自己搞定。”雪之下雪乃立刻回答，嗓音清冷而不悦。
　　她低头看了眼便当中还剩下的几样菜，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天空寺悠从椅子上起身，笑了下：“嘛，还是得谢谢你认真回答了我的问题，要是态度能更友善一些就更好了。”
　　“我对一般学生都很友善喔。”咽下口中的食物，雪之下优雅且温和地微笑起来，“如果你愿意尊称我一声『部长大人』，倒不是不能考虑给你相同的待遇。”
　　“部长大人。”
　　喊完，天空寺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雪之下雪乃愣在原地，表情愕然的可爱。
　　片刻后，她抬起手，像是拿他没办法似地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轻声叹息。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没有节操……好吧，既然你都这么恳求我了，那么从今以后，我会适当地调整对你的态度。”
　　“这倒不用，跟你吵架挺愉快的。”在她惊讶且疑惑地打量自己时，天空寺悠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就像在教育不肯认错的小孩子一样，充满了挑战性的趣味，我还挺喜欢的。”
　　“所以，眼神再凶狠一点也没关系，请你继续保持下去吧。部长大人。”
　　“……”
　　雪之下雪乃很少针对性地讨厌某个人。
　　就连当初欺负她的那群家伙，她也只是记得名字、并将他们归类在垃圾里面，等同视之地鄙弃、嫌恶。
　　对姐姐也是抱持着复杂的情感，讨厌她身上的某些地方，却又没办法彻底讨厌她这个人。
　　只是此刻，看着天空寺悠离开的背影，她的心湖却泛起了波澜，过去从未有过的滋味悄然而生。
　　那是令人忍不住浑身颤抖、血液加速，整个脑子里都是他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来一记德式背摔的奇妙感觉……
　　讨厌到恨不得动手揍人的感觉，雪之下雪乃还真是第一次体会。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天空寺悠就在负面的意味上，被她彻底记在了心里。
　　“咬死你……”
　　趁着社团教室没人，雪之下雪乃一口咬下熊猫饭团的头部，恨恨地低声道。
　　△
　　“重要的东西，吗……”
　　回到教室的路上，天空寺悠望向外头低沉昏暗的天色，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明明只是想找个目标来丰富一下生活而已，却不小心陷入了更大的烦恼中……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期吗？
　　天空寺悠摇头笑了笑，神色恢复往常。
　　“就算会被说成逃避也无所谓，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为了自己，聪明人都会这么做。”
　　就在这坚定决心的想法中，一天的课程很快过去。
　　天空寺悠和户冢彩加道别，又与不经意似地走到他身边的由比滨结衣随口聊了几句、顺便炫耀了自己拿到年级第四的成绩后，就朝着『天使咖啡』前进。
　　新的工读生会在今天正式入职，上班第一天自然需要他来指导，这也是他答应了店长的事情。
　　幸好，工读生没有迟到、态度也很客气，虽然没有上一位新人——青山来得认真努力，不过装可爱很有一手，很能博取客人和店长的欢心。
　　怎么泡咖啡还没学到，她倒是迅速融入了『天使咖啡』的氛围中，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还让店长自费一杯茶和一块蛋糕，满意无比地欢迎了她。
　　另外，作为新人的一色彩羽，现在已经叫他前辈叫得很熟练了。
　　“前辈，抱歉！这个东西我不会弄！”
　　“我教你，记好，下一次自己弄出来。”
　　“前辈，这太难了啊～拜托再告诉我一次。你先做，我在旁边看着？”
　　“……你该不会打着偷懒的主意吧？”
　　“诶诶诶？！这是冤枉！我才入职第一天而已，怎么可能敢在前辈的眼皮子底下偷懒啊！”
　　“是吗？误会你了，抱歉。”
　　“对啊对啊，前辈你竟然误会我，真是太过份了呜呜呜……偷瞄。”
　　“别假哭了，快看我是怎么做的，我可不会教你第三次。”
　　“是～明白了～”
　　咖啡厅的事情大概就这样，除了认识一个有些调皮的学妹之外，没什么好说的。
　　夜幕低沉，天空寺悠回到了家。
　　做完晚饭，在上线去找亚丝娜之前，他先和穹在房间里玩了一些大人也会玩的游戏。
　　将NS连接到大屏幕上，玛力欧赛车，启动！
　　“悠，你在烦恼什么吗？”
　　按着手柄，春日野穹边选择了戴红色帽子的水管工，边若无其事地问他一句。
　　天空寺悠选下了碧池公主，同时疑惑地回：“怎么突然这么说？”
　　“笨蛋，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忽然抬起手，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中间，有些心疼地揉了揉。
　　白皙小巧的脸蛋表情微沉，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从回家开始就在皱着，都快皱出纹路了。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嘛，不算吧。”放弃了对妹妹逞强做出辩解，天空寺悠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那种明知道不在意也不会怎么样，但要是不尽快解决的话，就会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逊的问题。”
　　“可以说人话吗？”春日野穹也跟着皱眉。
　　天空寺悠想了想，这么改口：“就像你玩游戏顺手接了个支线任务，明明不管也没关系，却想在进行主线任务之前先完成它一样。”
　　“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
　　春日野穹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望向眼前准备开始游戏的屏幕：“所以呢？具体在烦恼什么？不是没办法对家人说出口的事情吧？”
　　话音落下，两台车并肩冲出了起始线，不分轩轾地在赛道上奔驰着，偶尔还会甩出香蕉龟壳之类的道具，无所不用其极地拉低对方的速度。
　　“只是青春期的烦恼而已。”天空寺悠随口道。
　　“……”
　　红色水管工的车速蓦地放慢，春日野穹转头看向他，警惕起来。
　　“和女孩子有关？”

第四十一章 结城明日奈的改变
　　相同的夜晚中，结城明日奈总算结束了一天的补习。
　　母亲在前方开着车，而她则望向窗外没有半颗星子的深沉夜空，像在眺望着另一个世界那样，眼神悠远而恍惚。
　　“明日奈。”母亲忽然开口，将她拉回了现实世界，“今天补习班有考试吧？考的怎么样。”
　　“啊，有的。”有些手忙脚乱地拿出书包，结城明日奈刚想将考卷递给母亲看，却见她敲了敲方向盘，声音还是那样平淡而严肃。
　　“把成绩告诉我就好了，我在开车。”
　　“……嗯，考了三科。社会和语文都是满分，数学……”犹豫着，明日奈咬了咬唇，音量不自觉地放小。
　　“……90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出意料，车内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闷中。
　　指尖维持着敲击的姿势，停在方向盘上，母亲透过后照镜皱眉看了她一眼，平静却充满威压感地开口：
　　“就算再不擅长数学，这也不是你应该考出来的分数……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分心了？”
　　“没有！”
　　捏紧考卷，明日奈下意识地大声回答。
　　但旋即反应过来，这样欲盖弥彰的表现太过明显了，她赶紧做出掩饰性的补充：“只、只是错的那几题刚好超出了课程的范围，如果单论女生的话，我的数学成绩还是维持在全班第一的位置上，你就放心好了！”
　　母亲的表情却没半点和缓，反而更加严厉地教训道：“成为女生第一就满足了吗？题目和成绩可不会跟你分男女，如果年级前十位都是男生，那你是不是甘愿成为第十一名？”
　　“明日奈，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怠慢的想法？”
　　“我……”
　　张了张嘴，结城明日奈似乎想反驳什么，只是透过后照镜和母亲对上视线，却还是渐渐缩起了肩膀，沉默半晌后，轻声应了一句：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母亲收回冷厉的目光，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回去把考卷拿给我看，我抽个十五分钟给你讲解……真是的，大学教课都已经够忙了，回家还要当你的家庭教师，真希望你能让我省点心。”
　　“嗯，抱歉。”
　　结城明日奈安静地将考卷塞回书包，脑袋轻轻靠上了车门，窗户上的自己不知何时也没了表情。
　　车内安静到令人难受。
　　哪怕早已习惯了被母亲训话，那份消沉的心情却总是无法避免……特别是成绩下降这件事情，或许还会让母亲发现自己正在玩游戏，从而为不够完美的成绩找到了解释的理由。
　　到时候她会做出什么举动、说出什么严厉的话，光是想像就令人难受、委屈。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害怕与不舍。
　　“唉……”
　　轻叹一口气，结城明日奈望向窗外流逝的风景。
　　飞速后退的东京被拉出了长长的霓虹光带，千篇一律的夜色像是无人问津的画作，寂寥地挂在了高速道路旁。
　　凝视半晌，内心却毫无波动，她厌倦地闭上眼睛。
　　取而代之的，艾恩格朗特的夜景在脑海中浮现——哪怕见到的次数并不多，却早已深刻地在明日奈的心中留下了印象。
　　清澈爽朗的夜空，银河般灿亮的星子，以及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包围的温柔与安静……
　　画面不断流转，莫名的感动浮现心头。
　　栗发少女忍不住嘴角上扬，更加期待起那个换上细剑使的装扮，在夜色之下尽情挥洒剑光的自己了。
　　索然无味的现实，充实激情的虚幻……到底哪一方，对她来说才是最真实的世界呢？
　　这么想着，肩膀上的重量却不自觉地减轻了些。
　　趁着母亲不注意，结城明日奈偷偷拿出手机，给好友栏上最顶端的那个人发讯息。
　　“今天会晚一点，你先上线吧。”
　　他已读的速度总是很快，回复也像没经过大脑一样，两三秒就冒了出来：
　　“行，如果你上了我还没上，就代表那时候我也在忙，你先去附近练个级吧。反正我大概不会比你晚。”
　　屏幕光芒照亮了黑暗中的俏丽脸蛋，结城明日奈眨了眨眼，好奇地发出讯息：“这个时候还忙什么？你也有在上补习班吗？”
　　“没有，陪家人飙车呢。”
　　“？？？”
　　“NS上的玛力欧赛车，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也输不了的那种。”
　　结城明日奈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忍不住微微咬牙，十分眼红地发出一句：
　　“好羡慕啊！！！”
　　对以菁英教育培养子女的结城家来说，全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和乐融融地玩游戏的画面，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哪像天空寺悠，不仅游戏实力强，还能和家人一同玩游戏，不用担心简单的娱乐会给自己带来大大的伤害……
　　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结城明日奈叹了口气，聊个几句后便收起手机，重新靠上车门。
　　窗玻璃有些冰冷，她突发奇想地往上哈了一口气，并在白蒙蒙的雾气上，用手指写下了角色名字，
　　「Haru」。
　　「Asuna」。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啦……”
　　如此对自己抱怨着，结城明日奈的脸上，笑容却十分轻快地绽放出来。
　　如果写成竖的，还能画个相合伞出来呢……
　　不经意地浮出这个念头，少女白净的脸蛋蓦地红起，赶紧把玻璃上的雾气擦干净，然后正襟危坐、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怎么了吗？”听见动静，母亲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换个姿势休息而已。”结城明日奈不动声色地回答。
　　还好车内昏暗，母亲也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视线朝另一边的车窗撇去。
　　东京倒影上的结城明日奈，连自己都不明原因地红着小脸，自顾自地害羞起来、却又摆出了故作正经的表情。
　　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傻。
　　她不再去看，而是摸了摸左手无名指，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要是别直接结婚，从头开始就好了啊……”
　　△
　　回到家，被身为大学教授的母亲指导了功课，用最快的速度让母亲满意地放自己离开后。
　　洗澡、刷牙、换上睡衣，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晚上九点多。
　　确认那个人已经上线，结城明日奈迅速关上了灯、假装自己提早入睡，实则戴上头盔、在棉被里轻声喊：
　　“Link Start！”
　　流光溢彩重塑了世界，身体宛如被打散重组一般。
　　少女跨过了现实与虚拟的界线，结城明日奈随之消失，自由且潇洒的亚丝娜于此踏上舞台。
　　“唔……”
　　油灯照出了温暖橙黄的光晕，帐篷内部温馨地像一个家。
　　从睡袋中钻了出来，亚丝娜向着周围环视一圈，视线顿住，迅速锁定了盘腿坐在对侧、似乎正在翻看选单的少年身影。
　　他没有做出反应，自己也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好似连呼吸都忘记了一样。
　　等回过神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晚上好呀，悠君。”

第四十二章 网游的日常还在持续
　　带着和现实中不同的清爽与凛然，栗发细剑使收拾好自己睡过的睡袋，和身旁的男性一同走出了帐篷。
　　对着外头宁静祥和的夜色，她兴致勃勃地举起了拳头，有些可爱地高声起来：
　　“好——今天一定要找出「爱之国」的入口喔！玛大婆婆还在教堂里等着我们呢！ ”
　　“别高兴得太早。”收好帐篷，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给她泼了盆冷水，“找到入口还不一定能进得去，像这种任务必然会在每个阶段设置一个难点——比如找到入口之后，必须要通过什么考验才能进去，进去之后又要完成麻烦的任务才能得到「挚爱之花」。 ”
　　“只是去特殊地图拿个花，却给了我们足足十四天的期限，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项任务的困难度……所以，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吧。”
　　亚丝娜却完全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偏过了头，笑容轻快而爽朗地对他道：“我知道了！那今天的目标，就只是找到入口，顺便练练级而已，对吧？”
　　“呃，是这样没错……”
　　“好，那就让我们尽情享受游戏吧～”
　　伸懒腰的同时发出欢呼，栗发少女也不顾他就在旁边，直接开始做起了伸展运动。
　　纤细窈窕的身子无法被皮甲全部掩盖，那白皙紧致的大腿、盈盈一握的细腰、呼之欲出的前峰，都随着动作而各自展现出自身的青春活力。
　　天空寺悠正大光明地看了过去，语气古怪地问：“亚丝娜，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有吗？”她停下动作，明亮的眼珠子微微上移，俏脸像被月光抹上了一层天然淡妆，煞是好看。
　　“可能是我越来越喜欢这个游戏的关系吧？毕竟你看……”
　　下一刻，草丛骤响！
　　亚丝娜忽然拔出细剑，剑刃上亮起了深红色的光芒，脚下猛地一踏。
　　直线突进剑技「流星」，那灿亮的轨迹就连半分的停滞也没有，锋锐地划破了漫漫长夜。
　　她的身型从天空寺悠身旁窜过，接着，望向了被打到半空中的野狼，还有它身上的伤痕效果光。
　　“……要是在现实里对动物发动攻击的话，绝对会被警察抓起来的吧？”
　　话音落下，她又迅速补了几剑，将陷入浮空状态的野狼刺成了多边形碎片。
　　和天空寺悠背对着背，她驻足四望。
　　更多绿油油的目光在树林间亮起，银白色的月辉穿行在树丛之间，隐约照亮了狼群身上的深蓝色皮毛。
　　亚丝娜缓缓握紧了剑柄，警惕似地伏低了身子，嘴角却逸出一抹轻笑。
　　“所以啊，天空寺君……能无忧无虑地享受超脱于现实的自由与轻松，你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非常兴奋的事情吗？”
　　“啊？”
　　看着她仿佛找到了容身之所般，兴高采烈又安心无比的表情，天空寺悠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最后无奈叹气，很快也跟着拔出了自己的单手剑。
　　“兴奋倒是确实，毕竟游戏体感做得跟真的一样，那就有可能兴奋起来……”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稍显复杂，只是没被她所察觉，“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赶紧搞定这群小狼崽子，赶紧去寻找入口吧。”
　　“收到，队长～”
　　背对彼此的两人，眼中同时闪过好战的光芒。
　　不用一声号令，几乎是察觉到对方的肌肉瞬间绷紧的一刻，两人便如电如光般冲了出去，主动撞进那群狼系主动怪之中，开始了一场屠杀。
　　于是，小树林间便开始响起了各种奇怪的声音，令本应冷漠的夜色变得更加温暖。
　　大约五分钟，两人完事之后。
　　亚丝娜正在整理背包的收获，忽然瞥到了组队栏上的血条，不由讶异地朝他看去。
　　“悠君，你喝药水了吗？在刚才那种乱战之中，竟然连半点血量都没掉……”
　　“因为我开锁血挂了啊。”天空寺悠随口回答，因为亚丝娜听不懂梗的关系，他只好再解释了一次，“过去有个剑豪，时常快乐地穿梭在敌人之中， E去不复返、片叶不沾身，我只是模仿了一下而已，不算什么。”
　　“这样啊……”亚丝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前往座标处的接下来几场战斗中，她开始有意识地躲避攻击起攻击来，哪怕拖延到了战斗时间、也会尽量不去让对手碰到自己。
　　剑技和走位的衔接越发的熟练，每次无损通过一场战斗，她都会用一种莫名得意的微笑表情看向他，就像个对父母邀功的小女孩般。
　　天空寺悠越来越不解了……今天的亚丝娜是吃错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友善又热情？
　　难道她母亲终于准许她玩游戏了？
　　没有去问这个问题，天空寺悠压下没必要的好奇心，顺着戒指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四下都是石头的废弃矿场。
　　这里，就是「挚爱之戒」给予的「爱之国」入口座标。
　　和天空寺悠预想的相同，一望到底的平坦矿场上，根本没有半个可以被称作为入口的事物存在。
　　石头被堆成一座座小山，披上夜晚的漆黑夜色恍若死者的墓碑，晚风一吹便有呜咽般的凄凉合音伴奏。
　　——果然没那么简单。
　　“怎么办？明明座标是对的，望眼望去却全都是石头……难不成还要把它挖出来吗？”
　　拉了拉他的衣袖，装作自己并不害怕这种阴森场景的模样，亚丝娜强行镇定地说。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反手掏出一个帐篷：“你也该下线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啊，说的也是……”
　　玩得太过专注，亚丝娜都忘记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不能太晚睡。
　　她不免感到可惜，不过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架好帐篷、摆好油灯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升起，在全身流淌而过、逐渐驱散了夜里带来的凉意。
　　就像为了亲手给孩子建造一个家而努力的父亲一样，那背影既认真厚实，又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在那里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
　　半边身子钻进帐棚里的天空似悠，疑惑地探头看了她一眼。
　　回过神来，亚丝娜摇了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笑着走了过去。
　　“来了～”
　　帐篷内依旧是两人睡袋，只不过今天的距离，比昨天还要更近了一些。
　　两人都没去注意这点微小变化，各自钻进了睡袋后，也不急着下线，而是隔着一盏油灯望向了彼此。
　　“亚丝娜，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天空寺悠忽然开口。
　　他的表情有些认真，这也让亚丝娜放下了闲聊的态度，不解地回应了他：
　　“什么事？”
　　微抿着唇，天空寺悠凝神注视着眼前这位少女。
　　温暖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眼眸、唇角，似乎是光线的影响，无论什么都比往常还要温柔了数倍。
　　他问:
　　“你有什么愿望，或者想要达成的目标吗？”

第四十三章 我天空寺悠有一个梦想
　　帐篷内，灯火安安静静，照亮了瞳孔中的黑暗。
　　两人缩在睡袋里，像在河岸的两旁遥望着彼此，又莫名有种炉边夜谈的感觉。
　　“目标？”亚丝娜疑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只是想给我朋友找点建议而已。”天空寺悠微微一笑，再次把『小朋』拿出来挡枪。
　　小朋是『空气朋友』的简称。
　　就跟某些人的女朋友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不存在。
　　“这样啊……唔。”也没多想，亚丝娜抿唇沉思半晌，“现在的目标……应该就是救好玛大婆婆，然后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吧？”
　　天空寺悠愣了愣，才有些好笑地补充：“我不是说游戏，是现实。你现实中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诶——”亚丝娜却摆出了明显不愿的表情，微微地鼓起了脸颊，有些怀疑地盯着他，“为什么在这里要聊现实的事情啊？而且当初说『要把现实和虚拟分清楚』的人可是你，现在却在游戏里问我现实中的目标……”
　　“啊，说的也是。”叹了口气，天空寺悠将视线转向帐篷的顶端，轻声道，“算了，当我没说吧。”
　　“……不过问了也没什么啦，反正我哥哥跟你很熟。”
　　或许是不想让聊天就这样结束，也或许是不想让他露出失望的表情。
　　下意识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后，亚丝娜翻了个身，和他一起望向上方。
　　没有浪漫的星空，只有狭小却温暖的蓝色帆布。
　　“现实中的目标啊……大概就是考个好大学，然后毕业去找个好工作吧？”
　　似乎觉得这么说的自己太过无趣，她忍不住苦笑一声：“毕竟我父母从小就是这么教导我的呢。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天空寺悠侧过头，看向了亚丝娜：“对其他事情都没兴趣？”
　　“兴趣还是有一两个的啦，只不过……”
　　她闭上眼，双手在身前十指交叉、伸懒腰那样用力地向前拉出，发出了“嗯——”的慵懒轻吟。
　　随后，像金丝雀扇动了翅膀、却迅速撞上栏杆的声音，安静地响起又落下。
　　“母亲肯定不会同意，会说什么『在上大学之前别培养兴趣，专心学习就好了』，所以我也没想那么多呢。”
　　“……这样啊。”
　　天空寺悠没有做出评价，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悠君，那你呢？”
　　亚丝娜也偏过头来，微微一笑，好似在探询清澈的泉水底下一闪而过的小鱼影子那样，凝神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吗？”
　　“嗯，总不能只有我说吧？”
　　这么笑着说后，她看着天空寺悠思考似地愣了一下，然后用那双烛火似的、温暖而明亮的黑色眼眸望着自己。
　　里面亮起了浅浅的、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诶，等等，心跳的声音好吵啊！
　　只是觉得很好看而已，要是被他听见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绝对会被误会的！
　　“我的话，现在还没想到……不过也快了。”
　　至于他后面说了什么，又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跟自己道别的。
　　亚丝娜光顾着维持平静、别让自己胡思乱想便用尽了全力，剩下的事情早就没什么记忆了。
　　唯独那一句话，她记得比什么都清楚——
　　“晚安，明天见。”
　　△
　　“……”
　　天空寺悠摘下头盔，起身坐在床上，朝窗外的辽阔夜色投去了视线。
　　暗幕如纱裙般温柔地包裹住了城市，隐约能听见路上呼啸而过的引擎声，掀起了犹带夏季的余温。
　　并非夏去秋才至。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半晌，天空寺悠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些许无奈与释然。
　　“想让别扭的人能直率地露出笑容，想让失落的人重新打起精神……这种英雄才会有的念头，可不适合我啊。”
　　然而身上的狗系统，却明显在将他往那个方向上引。
　　像是一款早已设定好结局的游戏，他就是其中的主角——无论过程如何，无论操纵的人物会有什么想法，不达成结局游戏就无法结束，他只能不断地向前走、去为了结束而结束。
　　这种被推着走的感觉十分难受，尝试反抗却会被系统倒流时光；所以到了最后，天空寺悠也只能佛系地进行任务，以『我瞧不上你的奖励，爷的心情最重要』的态度来对系统发出抗议，等待着收集到五个通关道具的那一天到来。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自己真的非常聪明，又非常懦弱。
　　正因为害怕自己会喜欢上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害怕自己会在无法逃离的任务中不断受伤，所以他聪明地想到了保持心态的方法，又懦弱地选择了消除自己的感情。
　　刚才在妹妹的房间玩游戏的时候，天空寺悠也问了春日野穹，有关目标的问题。
　　她是这么说的：
　　“陪在悠的身边，将我看不上的狐狸精全部赶走……除此之外？唔……就是把喜欢的游戏全部通关吧？”
　　“也不是多喜欢玩游戏啦……主要是通关游戏后会得到满足感，也会想要给游戏中的角色一个完美的结局，觉得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能推他们一把什么的很不错……呃，你让我说什么了啊！给我忘掉，笑什么笑！”
　　自家的妹妹总是那么成熟，成熟到偶尔会连他这个哥哥都自愧不如的地步。
　　午休时雪之下雪乃也说了，要找到一个目标其实非常简单，只是看自己愿不愿意为重视的事物付出努力，不去找任何借口而已。
　　既然如此，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不再自欺欺人，扪心自问吧——
　　他有想要重视、想要获得、想要去触碰的东西吗？
　　“……系统。”
　　天空寺悠再次躺回床上，随手回复了结城明日奈传来的讯息，表情平静地轻声开口：“现在能进到系统空间吗？”
　　系统毫无感情地回答了他：「除了完成任务、进行结算的阶段，宿主只能以付出代价的形式，进入到系统空间之中。」
　　他沉声问：“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消耗『安眠（熟练级）（一次）』技能，即可进入系统空间。是否消耗？」
　　“吼吼～”天空寺悠忍不住挑眉。
　　这代价，比想像中的还要便宜啊……
　　「安眠」是他不久前刷到，因为太过鸡肋、就存着准备拿来当作合成用的技能。
　　现在换成进入系统空间的钥匙也算是刚好，他半点心疼都不会有。
　　因此直接开口：“准了。狗系统，带我进去吧。”
　　「宿主将进入睡眠状态，内外时间流速为一比一，请做好准备。」
　　在他应许之后，就像被系统灌了一大桶昏睡红茶，浓厚的睡意瞬间占领了意识高地。
　　天空寺悠并没有抵抗。
　　他闭上双眼，任由黑暗的池水包裹住全身，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第四十四章 那就是让女孩子们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谁也不存在的世界〉
　　回过神来，那座荒凉的废墟便映入眼帘，像亘久不变的古老风景。
　　只是和上次相比，天空中多了一颗太阳般的金黄圆球，将灰色的雪幕照成了灿烂温柔的金屑，为冰冷漠然的空间带来一丝视觉上的温暖。
　　天空寺悠发呆似地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有些感慨地揉了揉眼睛。
　　“明明不是真的阳光，身体也不是真的身体，竟然看久了会眼疼……”
　　不愧是雪之下阳乃留下的东西。
　　看似美好、却又带着尖锐的刺，只要靠近就很容易被她划出伤痕。
　　他走到那个闪着雪花的电视屏幕前，和上次一样盘腿坐下，接着毫不客气地开口：
　　“系统，之前那个你想让我看哭的投影片，可以再播一次吗？”
　　系统回答：“确认。”
　　屏幕一闪，出现的却是他抬头望着上方，用非常难看、和被液体浸湿的纸团差不多皱的表情，强行忍住泪水的画面。
　　画质还是最高清的那种，能清晰看见在眼眶边缘浮动的闪闪泪珠。
　　天空寺悠：“……”
　　沉默了一秒，他猛然弹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张丑脸踹出一脚。
　　燃烧我的灵魂吧，森趴森破（1000%）！
　　在超越界限的全力施展之下，赤红色的光影掠过空气，留下了淡淡的烧焦味道。
　　——砰！
　　天空寺悠使用了踢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屏幕好好的，他的身体也好好的，就连两者相撞的回音都被庞大的安静给迅速吞没。
　　系统再次无声证明了，它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神。
　　“吔屎啦，狗系统！”
　　完全无视了这一点，捏紧拳头微微颤抖，天空寺悠怒瞪着屏幕上的丢人画面，头一次气得脸红脖子粗。
　　“说，你他娘是不是有智能！？有种出来对线啊！躲在屏幕里嘲讽我算什么好汉！”
　　而且那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难不成整个系统空间都是狗系统的照相馆吗？！
　　“否定。这就是宿主想看的『回忆投影』。”
　　系统毫无动摇，仍旧冰冷地回答，却莫名让人更加来气。
　　“第一次任务的留存纪录，现在开始播放。”
　　“骗谁啊，明明上次没有这张的！”
　　“版本更新。”
　　“……”
　　吐槽卡在了喉咙中，片刻后，天空寺悠晃了晃身体，好似全身都失去了颜色一般，颓然地坐倒在地。
　　“咕，杀了我吧……”白眼向上一翻，他总算说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还好，那张堪称他人生中最黑暗最深沉的黑历史照片，很快就变成了他和雪之下阳乃在街角擦身而过的场景。
　　深呼吸了几次后，天空寺悠收拾好心情，认真地看着那一幕幕的回忆在眼前闪过。
　　两人的相识、熟悉、分开、再遇、约定、离别……
　　最终，在她浴巾下若隐若现的姣好身段中彻底结束。
　　屏幕上再次闪烁起了暗沉的雪花。
　　“……”
　　天空寺悠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色平静地叹出一口气。
　　“果然，心情大不相同了啊。”
　　不会再有悲伤的感觉，也不会再对她依依不舍。
　　就像在翻着毕业纪念册上别班同学的照片一样，除了些许对过去的感慨以外，他的内心没有生出半分波澜。
　　……只是感觉，稍微空虚了些而已。
　　好似某种本应存在的东西，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似的。
　　手掌放在了胸膛上，天空寺悠逐渐抓紧了自己的衣领，用力到指节突出、手背冒出青筋。
　　他却忍不住咧开嘴角，笑出了声：
　　“哈，还好，醒悟的不算太晚……”
　　被取走了那份恋爱感情的自己，聪明、理性、随意、淡然……看上去很强大，内部却是中空的。
　　自那天之后，他的心脏就被挖走了一块。
　　留下的是完全麻木的伤口，还有无法填补的空洞——在那里，曾经存在一位名为雪之下阳乃的女孩。
　　不愿正视这个事实的他，选择了逃避现状，心态和过去大不相同；自以为是地做出聪明的选择，其实只是躲在懦弱的壳中，害怕再一次受伤而已。
　　当然，这没有错。
　　无论谁来否定，天空寺悠都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只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继续软弱下去。
　　继续活在那所谓『正确』的庇护之下，变成如雪之下雪乃一般天真可爱的家伙。
　　他是春日野穹的兄长，雪之下阳乃的前任英雄——怎么可能因为受了一次伤，就倒在地上不敢起来啊！
　　“很好……要做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天空寺悠放下了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神色轻松地望向了天顶上的太阳光玉，并朝它挥了挥手：“谢谢你啦，事情都结束了还在这里帮我打灯。”
　　无语似地，「阳之光玉」保持着沉默，光芒依旧明亮而温暖，却不再那么刺眼了。
　　“还有，系统……”天空寺悠低下头，和液晶屏幕面对面，“虽然我总是骂你狗，也会有等你变成人的时候把你按在地上痛捶一顿、把你调教到只会说『主人对不起～』的想法。”
　　系统：“……”
　　“不过，我可不是你的棋子，也不是你操控的角色，更不是一个无情的任务机器。”
　　他面带微笑转身，走向一旁的石雕大门，手掌放在了门板上。
　　目光不再动摇迷茫，而是坚定且凝实地望向前方。
　　“和你，和她们都无关——从现在开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曾经的天空寺悠，为了妹妹，为了家计而应付任务，用挖矿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就算后面喜欢上了雪之下阳乃，也满脑子都是想跟她在一起的念头，任务结束后才心灰意冷地决定舍弃感情。
　　他总是被动地做出反应，从未去主动思考过：哪怕是被强行塞来的任务，但做出了那些选择的自己，到底从中获得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如果连这些都不愿去明白，那么那段只有他记得的时光、只有他背负的伤痛——不就半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活着并非单纯为了活着，就像游戏并非为了通关而通关。
　　必然有着其他什么东西存在，留下的记忆才会如此深刻，结束后的余韵才会如此难忘。
　　“所以，我喜欢雪之下阳乃的笑容。”
　　看完那段投影片，天空寺悠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哪怕已经不喜欢她了，那张因我而露出的满足笑容，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因为即使系统干涉，自己仍对她恋恋不舍的关系吗？
　　还是就像穹说的那样，他只是想给因系统而相遇的『她』，一个带着笑容的美好结局而已？
　　——系统没有给出答案。
　　这是除了自己谁也无法作答的，世界上最困难的题目之一。
　　所以为了找出解答，接下来，他会成为结城明日奈的『网恋男友』。
　　要为了看见她心满意足后的明媚笑容，而在这条被决定的跑道上不断前进，直到抵达终点为止。
　　想必这一次，沿途的风景也不会让他失望。
　　“嘛，是不是「重要的事物」还不知道。 ”
　　“不过总而言之……”
　　石门被用力推开，天空寺悠迈步走进了刺眼的白光当中。
　　他忽然回过头，对半埋在地上的屏幕爽朗地笑了起来，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胸口：
　　“她是我的目标，不是你的！”
　　下一刻，嚣张的宣言和他的身影，便一同消失在了石门后方。
　　“……”
　　灰色的尘埃染着阳光，在半空中载浮载沉。
　　屏幕上闪动一片雪花，谁也不存在的世界仍寂然无语，好似会永远这么持续下去。
　　安静到，就连这行字也像不曾出现过——
　　「第三位目标，提前锁定……任务变更。」

第四十五章 千万别怕丈母娘
　　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之后，隔天。
　　早上一如既往地上课，下午去咖啡厅教育新来的工读生学妹，晚上回家做饭给妹妹吃。
　　走完这套固定流程后，邻近晚上八点，夜暮低垂。
　　上线前，天空寺悠打了个电话给结城浩一郎，准备从他那边先套点情报出来。
　　寒暄几句之后，天空寺悠直接进入了正题：
　　“浩哥，你们家的教育真的很严格吗？”
　　“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结城浩一郎愣了下。
　　天空寺悠平静解释：“游戏里跟你妹聊了几句之后，突然觉得好奇而已。”
　　“……”
　　安静半秒，对面发出了令人恼火、意味深长的恍然声音。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天空寺悠握着手机的手掌多用了几分力，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传递过来的杀气，结城浩一郎干咳了两声，旋即故作正经地道：
　　“那当然是很严格的啊！毕竟我妈是大学讲师，从小就习惯了教书育人，我爸那边又有家族压力，每次过年回京都得跟一堆亲戚比较来比较去……”
　　讲到这里，他的语气也有些无奈：“要不是为了在老家那边搏点面子、提高说话的影响力，我爸妈他们的『菁英教育』也不至于那么严苛了。”
　　天空寺悠若有所思：“这样啊……”
　　他没继续问，结城浩一郎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我爸他其实对成绩没什么看重的，只要我们过得好就行，他光自己的工作就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教育我们啊……
　　至于我妈，她是农村出生的，为了来东京出人头地付出了很多努力，从小竞争意识就强的不行，生了孩子之后就把期望放在我们身上，每次考试都要我们拿第一。”
　　“其实这也还好，毕竟她就是那种追求正确、在学习方面绝对严格的家长，眼里只有我们未来的出路和成长，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虽然会让人喘不过气，但还没到压迫的地步。”
　　“要不是我和明日奈脑袋都不错，没怎么学习就能考高分，我妈她大概也不会要求得这么严格吧……毕竟她总让我们别浪费难得的才能，却也没要求我们去学钢琴之类的才艺。”
　　“对了，你别听我之前把她形容得好像一个坏人，其实她只是面冷心热而已。因为我们两个从小就不敢反抗她，所以她才习惯擅自为我们做决定，比如读什么学校、未来的出路、婚约什么的……真的，你亲自跟她接触过一次就能明白了！”
　　“所以千万别怕丈母娘……”
　　没等他说完，天空寺悠果断挂掉了电话，然后发了个感谢的表情过去，彻底结束这一回合。
　　真是的，为什么这人就不能好好聊天呢？
　　说没三句就把事情往他妹妹身上扯，到底是多想卖妹妹啊……
　　虽然天空寺悠今天打这通电话过去，确实有那么点想对他妹妹下手的意思就是了。
　　“主要就是家庭问题……不，自身意志的问题吗？这样的话，我能插手的地方实在不多啊……”
　　这么嘟嚷着，天空寺悠拿起头盔，进入了假想世界之中。
　　△
　　艾恩格朗特，第一层，废弃石场入口。
　　天空寺悠悠悠醒转，入眼的是第二次见到的帐篷天花板。
　　他从睡袋中爬了起来，正好看见另一边的睡袋亮起光芒，身材匀称、秀丽温婉的少女从虚到实的场景。
　　“今天比较准时啊。你母亲那边没问题吗？”
　　“诶？”才刚上线就被问了这个问题，亚丝娜不由眨了眨眼，有些懵然地回答，“应该是没问题……今天她有工作要忙，没时间管我的。”
　　“那就行，我可不想听见哪天你上不了线的消息。”
　　这么笑着说，天空寺悠收起睡袋，用力伸了个懒腰。
　　跟着他站起身的同时，亚丝娜继续上下打量着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呐，悠君……总感觉，你有点奇怪啊。”
　　“哎呀，我哪里奇怪了？”
　　天空寺悠朝她疑惑地歪了下头，嘴角却依然带笑，像极了准备诱拐小妹妹的怪叔叔。
　　“恶，就是这点奇怪啊！”纤细肩膀忍不住缩起，亚丝娜抱着手臂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他，“就像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一样，这种不怀好意的感觉……你该不会想到了新的整人方式吧？”
　　“喂，我是那种人吗？”收起故意逗她的表情，天空寺悠哭笑地不得扯起嘴角。
　　想起了某件事，亚丝娜不由脸颊微抽：“啊啦，真亏你还敢说呢～”
　　她忽然怒极反笑，柳叶般的细眉高高挑起，火气显而易见地从眼中冒了出来。
　　“不知道昨天谁说野猪也分公母，如果打死母野猪的话就能得到可以拿来做料理的奶类素材，就让我去检查每只野猪的下……下腹部！”
　　“结果我下线问哥哥，他说野猪全都是公的，要奶类素材得找牛系的怪物才行！”
　　她缓缓踏步上前，朝他举起了粉嫩白皙的拳头，漆黑的阴影遮住半张脸，笑容越发和善。
　　“你说，这件事我该怎么找你算帐呢？让你去找猪头人有没有母的怎么样？”
　　“那种东西不是一看就知道吗？”天空寺悠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帐篷门口。
　　亚丝娜步步紧逼，温柔却可怕的气势像是要和夜空融为一体。
　　“你真的检查过？”
　　“当然没有啊，我是在玩游戏又不是在玩怪物。”
　　“那就不知道了，对吧？就像在打开箱子之前，谁也不知道箱子里的小猫是不是还活着一样，你也不知道猪头人到底是不是母的呢。”
　　“等等，难道你把猪头人的欧○金当成薛定谔的猫了吗？！”
　　“欧……笨蛋，别说的那么粗俗啊！”
　　在她下意识停在原地、红着脸咬牙的那一瞬间，天空寺悠果断转身出了帐篷，只抛下一句话：
　　“好了，准备进行任务吧。我们的时间非常宝贵，没有时间浪费在讨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
　　混蛋，是谁先浪费时间的啊？！
　　不过还没说出口，他便从自己的视线中溜开，让满腔勃发的怒气失去了发泄的对象。
　　帐篷内安静下来，只剩亚丝娜还在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咬牙切齿。
　　“这个可恶的家伙，下次绝对要用剑技来教训他……”
　　明明发出了如此不满的嘟嚷，她的眼睛却弯成两抹月牙，嘴角也忍不住轻微上扬。
　　一整天学习的疲惫从身上消散一空，沉重的肩膀更是轻松了不少……嘛，也不知道是不是虚拟世界的功劳。
　　反正，绝对和那个个性糟糕的家伙，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了！
　　迅速忘掉所有令人不快的事情，亚丝娜同样伸了个懒腰，然后边调出自己的装备、边快步朝帐篷外走去。
　　“悠君，等一下啦！说要进行任务，我们不是连入口都没找到吗……”
　　“这不是有脑子就能找到的事情吗？”
　　“……很好，现在就来决斗吧。现在，立刻，一分钟马上了结你！”
　　随着清脆的拔剑声响。
　　无名指上的银色钻戒，在眼角余光中闪烁着温柔的辉芒。
       （群：488749799）

第四十六章 我还宁愿你想些奇怪的事情呢
　　短暂的纷闹过后。
　　总算将气势汹汹的栗发细剑使安抚完毕，天空寺悠收起帐棚，和她一同站在乱石堆叠的矿场前，开始对任务进行解释：
　　“首先，必须要假设「挚爱之戒」指引的座标是真的，否则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再来，如果座标是真的，那就代表入口确实存在在这个位置，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又或者没有触发而已。”
　　手指放在白皙的下巴上，亚丝娜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键：“入口被藏起来了，就在地下？还是这些石头里面？”
　　“差不多吧。剩下的，就是去找到能够打开大门的『钥匙』了。”
　　天空寺悠四处看了看，忽然走到前方一个乱石堆中，提着油灯端详了半晌。
　　接着，朝亚丝娜招了招手：“找到了。”
　　“这么快？这才不到十秒啊……”
　　脸上带着惊讶，亚丝娜乖巧地走了过来，在他身旁抱膝蹲下。
　　不知道是发香还是体香的味道传了过来，像是花蜜、又像是水果糖般甜美好闻。
　　“咦？这个是……”眨了眨被油灯照亮的眼眸，她伸出白皙剔透的小手，拿起了石堆下的某块石头，拇指摩娑起上面的纹路。
　　“心形……戒指？”
　　“没错，反面也有。”
　　让亚丝娜拿稳那块石头，天空寺悠抬起左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贴了下去。
　　正好和上面的纹路完美贴合。
　　亚丝娜顿时恍然，用右手拿着石头，左手无名指和他隔着一块石头相对，戒指同样压进了纹路之中。
　　水晶般的明亮光芒霎时绽放。
　　亚丝娜下意识松开手挡住光线，却发现那块石头哪怕失去了支撑、也依旧在半空中漂浮着，水晶光芒逐渐形成了一道门扉。
　　天空寺悠站在她身旁，微微眯眼看着那副景象：“这就是打开门的方法……出乎意料的简单啊。”
　　“你从我哥那里拿到攻略了？”亚丝娜转来视线，表情不善地问。
　　他从解释任务到成功打开入口，所花的时间也就一分钟左右——简直跟事先读过了剧本一样，过程半点惊喜都没有。
　　最近他好像很常跟哥哥联络的样子，估计就是问了完成这段任务的攻略吧？毕竟这样最省力，也能最快救到玛大婆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亚丝娜对他这种做法感到非常不满，很想好好抱怨一番……
　　就好像两人的约会忽然被第三者介入一样，而这个第三者，竟然还是自己的兄长？！
　　一想到这点，她看着天空寺悠的眼神，就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
　　“游戏高手的直觉而已。”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糟糕的东西，天空寺悠只是撇了撇嘴，随意地道，“玩个游戏都要找攻略，我是有多逊啊？而且就算是你，大概不用五分钟也能发现其中的关键，根本不算什么。”
　　“还什么就算是我……”亚丝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后扭开头，嫌弃似地轻哼一声，“臭屁的家伙，知道你是游戏高手总行了吧？要强调多少次啊，真是讨厌。”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2333日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柔道（熟练级）（一次）。」
　　摸了摸下巴，天空寺悠若有所悟。
　　“这就是所谓的傲娇吗……”
　　“什么？”
　　“没什么。”他抬头望向已然成型的水晶门扉，无视它那恶俗的爱心形状，准备迈步走进去。
　　这时，全身忽然如电流通过般一震，危险的预感攀上脑门。
　　“小心！”
　　一声断喝，天空寺悠猛然踏地，飞速向后退去。
　　他还想伸手去拉亚丝娜一把，却发现她的反应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快，两人几乎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暴退数米。
　　轰！
　　巨大且沉闷的声音响起，魁梧的身影在天空寺悠方才站的位置缓缓起身，而它的脚下，废弃石场的地面出现了些许龟裂。
　　“那个就是……”
　　栗发在半空中飞扬，细剑同时被拔了出来。
　　亚丝娜摆出了剑技准备姿势，眼神锐利地紧盯着从水晶门中跳出、引发了轻微地震的人型雕像。
　　“你之前说的，要打倒才能前进的守门BOSS吗？”
　　“估计是了。头上有血条，等级也和我们一样。”
　　单手剑抽出，天空寺悠同样打量起那个立于大地之上、掀起了无数灰尘石屑的水晶人像，开始搜集战前情报。
　　不过看着看着，他的表情不禁越来越奇怪。
　　“这……”
　　到最后甚至忍不住抽起脸颊，一副有槽吐不出来的模样。
　　虽然是接近透明的水晶，不过在月光的折射下，它的形状非常清晰，无论手脚都跟真人似地细致而逼真。
　　它大概一米九左右，身形像个肌肉贲起的兄贵，穿着一套非常风骚的紧身衣，额头正中央还有着心型的装饰……
　　不，不只是额头，它的腰间、双腿膝盖上也都有着爱心水晶片，此刻站在那扇水晶门扉，却没有急着对他们发起进攻。
　　而是双手叉腰、胯部前顶，摆出了一个非常嚣张的姿势。
　　……你妹的，这TM不就是DIO大爷吗？
　　天空寺悠忍不住捂额叹息。
　　“……亚丝娜，你们「RECT」跟荒木老妖要过版权吗？ ”
　　“啊？什么版权？”
　　刚准备冲上去的亚丝娜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满脸茫然地回头。
　　就在这个瞬间，水晶雕像忽然动了。
　　没有任何前兆，它用比下楼梯还要快的速度，卷起一阵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重空压，跨过那短短的距离，朝背对着它的亚丝娜狠狠撞去。
　　而栗发细剑使仍在疑惑地望着他，似乎想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蓝色的效果光猛然亮起。
　　“低头！”
　　单手剑直线突进剑技，「音速跳跃」！
　　只是看见剑光朝自己袭来，亚丝娜就反射性地低下了头，朝着旁边一个翻滚拉开距离。
　　乓！
　　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烈风吹乱了栗色长发，几乎是瞬间理解了发生什么事，她那匀称的身形没有半分停顿，迅速调整好了前冲姿势。
　　下一刻，紧致而修长的双腿随之猛踹地面，同时单臂发力握紧了细剑。
　　“切换！”
　　娇喝声中，银白色的流星亮起，从使用剑技后陷入僵直的天空寺悠身旁划过。
　　细剑直线突进剑技，「流星」！
　　锵！
　　““哈！””
　　在水晶碎屑飞溅之中，两人一同发力，弹开了水晶雕像沉重的身体，并顺势拉开距离。
　　亚丝娜轻轻喘了口气，拨了拨眼前散乱的发丝，细剑摆在身侧不敢放松。
　　“呼，好险，差一点就被打中了……都怪你，没事问那莫名其妙的问题干嘛啦！”
　　“我也没想到你警惕性这么差。”
　　天空寺悠随口回了一句，无视她那像是在想BOSS和自己到底要先打哪一个的凶狠眼神，视线在水晶雕像的血条和身体上扫过。
　　被两人各自打了一发剑技，那夸张的五条绿色血条却半点没动，被打中的地方也迅速变得完好无损，甚至还在一脸悠哉地用手指戳着脑洞玩。
　　不是能靠蛮力解决的BOSS，必须要找到弱点才行——
　　半是透过观察，半是透过达人级游戏玩家的直觉，天空寺悠做下了如此定论，并迅速想出了相应的攻略计划。
　　将想法告诉亚丝娜后，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锐利如剑，凝重地望向了眼前的BOSS。
　　“那就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喔，真的吗？”
　　“真的……等等，你该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就只是想让你上去当个炮灰，试探它一下而已。”
　　“……”
　　面对如此坦诚的他，亚丝娜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宁愿你想些奇怪的事情呢……
　　用力晃了晃脑袋，鼓起脸颊不满地哼了声后，亚丝娜再次绷紧了白皙修长的双腿，猛踏地面，迅截而轻灵地向着水晶DIO像冲了过去。
　　表情迁怒似的，变得十分可怕。
　　“去死吧！”

第四十七章 就是系统出BUG了！（13/27）
　　石屑飞溅，她猛然一个九十度扭腰、闪过了朝头顶挥砍而下的手刀，细剑化作星屑朝雕像脑袋扑头盖脸地泼洒而去，一副誓要将它戳成马蜂窝的凶狠模样。
　　只是锵锵清脆几声，水晶雕像却跟没事人一样，顶着细剑再次朝进在身前的少女发动攻击。
　　“戳爱心没用！……呜哇啊！”高声喊着，亚丝娜险之又险地闪过沉重的手臂挥击，又顺手往雕像腰间、膝盖上的爱心都戳了一剑，才有些狼狈地逃回了天空寺悠的身边。
　　天空寺悠反冲向前，用剑技顶开了追击过来的水晶雕像，藉由翻滚取消僵直后，再从侧面发起了进攻。
　　“那就试试，一起来！”
　　“好！”
　　亚丝娜没有犹豫，哪怕中间隔着一个雕像，却依旧迅速捕捉到了他的身形、他的动作、他的呼吸，全部记在心中之后，并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于是，下一刻。
　　嗡——！
　　粉色和蓝色的效果光同时亮起，掺着石屑沙尘的灰烟被化作流星的两道身影轰然撞飞，速度极快，衣物与长发几乎被风吹得笔直。
　　砰！
　　同时跳起，两人闪过水晶手臂挥击的同时，在半空朝彼此默契一笑。
　　接着，低下头：
　　““哈啊！””
　　单手剑与细剑成为了两条交错的光线，而交叉点，正好在水晶雕像正中间的爱心上。
　　“喀啦——”
　　两人稳稳落地。
　　细小的碎裂声忽然响起，魁梧男人模样的雕像彻底停滞不动。
　　不过很快，在宁静的夜色下，水晶色的光芒猛然炸开，化成了晶莹璀璨的心型光雨。
　　——攻略，完成。
　　剑士们将剑收回鞘中，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那片片纷飞的爱心落在自己身上，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好漂亮……”
　　不自觉地感慨出声，亚丝娜忍不住伸出双手，似乎是想将光雨捧在手上。
　　哪怕爱心直接穿过了手掌，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她的脸上依旧有着纯真而喜悦的微笑，像是第一次看见雪的孩子。
　　天空寺悠走了过来，盯着她点了点头：“是很漂亮。”
　　“对吧？”
　　亚丝娜雀跃地回了一句，双眼闪闪发亮，一点没察觉到他撩人的预备动作。
　　“没想到打倒BOSS还能有这种特效出现呢，真希望每天都能打一次这种怪物！”
　　“……”想了想，天空寺悠还是放弃了尬撩，转而从道具栏中取出一物，“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你看。”
　　那是一张水晶雕刻而成的卡片，上面还写着通行证这几个字。
　　“这是什么？”放下手走到他身旁，肩膀轻轻靠了过去，亚丝娜点开物品说明，喃喃念了出来：
　　“通往「爱之国」的门票，唯有彼此相爱的两人携手击破「爱之水晶守卫」，方可获得……
　　等，什么意思啊！？”
　　话音惨叫似的落下。
　　亚丝娜触电般后退了好几步，瞪着通行证的橙眸中满是慌张，满脸通红地结巴大喊着：
　　“相、相爱什么的，根本没有好吗！凭什么我们能拿到啊？？！”
　　“谁知道，系统出BUG了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将通行证收起的同时，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又或者，是察觉到某人心怀不轨，认为这样也算是一种扭曲的爱？”
　　“心怀不轨……”
　　愣了半晌，亚丝娜猛然单手护胸、单手拔剑，剑尖颤巍巍地举向了他。
　　微微咬牙，她那双盛满羞意的水润眸子威吓似地瞪大，像极了被歹徒逼到了墙角的女骑士。
　　“我不可能会对你心怀不轨，那就只有悠君你了！”
　　“果、果然，明明嘴上说着游戏里结婚不能当真，你还是对我动了歹念……亏我，亏我那么相信你！”
　　收起调戏她的表情，天空寺悠抚额叹了口气：“你戏也太多了……话说这是第二次了吧？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而且你也不想想，如果通行证的说明完全没错的话，『彼此相爱』这一点，代表我和你都对对方心怀不轨喔？”
　　亚丝娜眨了眨眼，缓缓冷静下来。
　　“……好、好像是这样没错耶。”
　　“懂了吧？”天空寺悠朝她挑眉，嘴角勾起坏笑，“所以，如果我真的对你心怀不轨的话，那就代表你也……”
　　“就是系统出BUG了！”
　　如此笃定地堵住了剩下的话，亚丝娜收剑回鞘，飒然转身。
　　栗色长发在月色下飞舞，遮掩住了她在皎洁的光辉中，依然如夕阳般红润艳丽的侧脸。
　　“好、好了，别再谈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了。我们时间很赶，拿到通行证就赶紧出发吧！”
　　说完，亚丝娜像怕被发现什么似的，率先朝着水晶门扉走去。
　　“是、是～”
　　也没继续说什么，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嘴角带笑地跟上了她。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开锁（熟练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前兆感知（状态）（一次）。」
　　在进门之前，天空寺悠忽然叫住了她。
　　“对了，亚丝娜。”
　　“怎么了吗？”
　　亚丝娜回头，一脸疑惑地对上他看似认真的表情。
　　“要不要牵着手进去？”
　　空气安静了几秒，少女再次手忙脚乱了起来：
　　“手……哈啊？！你、你突然说什么啊！牵手也太奇怪了，任务明明没有这么要求——”
　　“只是怕节外生枝而已，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天空寺悠也没坚持，就准备踏进门中。
　　亚丝娜却站在原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吗？”
　　轻轻地叹息一声，映满红霞的脸蛋抬了起来。
　　“……我知道了啦。”
　　“不过就是牵个手而已，反正是在游戏里，也不算什么。”
　　稍显锐利地瞪了他一眼，栗发少女微微扁嘴，在水晶门扉前，豁出去似地深吸一口气——
　　然后伸手，牵住了他的小指。
　　只是这样，那热度和心跳便传了过来，还有几分对未知、对不曾面对的事物感到陌生的颤抖。
　　她绷紧小脸、默默撇开视线，不想和面前这位调笑似地看着她的人四目相对。
　　“走吧……哇？！”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天空寺悠蓦地反过来握住那只小手，紧紧地包裹在掌心中。
　　然后拉着她像是突然没了力气的柔软身体，一脚跨进了透着白光的大门中。
　　——下一站，「爱之国」。

第四十八章 进入「爱之国」
　　拉着亚丝娜的手，天空寺悠穿过水晶门扉后，第一眼先扫了下自带的系统面板。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网球（达人级）。」
　　看来擅自这么做还挺加分的嘛。
　　这么想着，却感觉掌心中的小手像一条调皮的小鱼一样，猛然溜了开来。
　　回过头，栗发少女将手藏在身后，仰着白皙下颔四处张望，故作好奇地感慨起来：
　　“这里就是「爱之国」吗……感觉真的很有「爱」的气氛呢。 ”
　　视线到处逡巡，却偏偏没往他这里看，脖颈处白里透红的肌肤就像草莓馅的大福一样诱人。
　　“呵，是啊。”
　　轻笑一声，天空寺悠也没在意，同样打量起这个〈特殊场景副本〉——爱之国。
　　准确来说，他们现在站在城门外，一条被树林包裹的泥土小径上。
　　背后是仍未消失的水晶门扉，四周除了树还是树，绿荫浓厚地扩散开来，更深处则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唯有通往城门方向的道路明亮而笔直。
　　就好似在暗示着他们不要停下来，只要不停下、「挚爱之花」便会在前方自动绽放一样，让人没有回头探索的欲望。
　　但天空寺悠想，这大概只是设计师没把这个副本的场景完善，为求方便就随便贴了几个背景图层上去而已。
　　丢个飞刀过去，说不定还会撞上代表场景边缘的空气墙。
　　不过他也没无聊到做这种事，转而将视线投向正前方的城门。
　　白砖堆砌的高耸石墙，并没有将内城以方形或圆形包围起来，而是以城门为尖端、向着两侧以弧形的方式延伸远去。
　　估计从高空往下看，这座城会呈现爱心形状的模样——它光城门就是一颗巨大的粉红色爱心了，再加上这特殊的国名，并不难想像此处的建筑风格都会是什么类型。
　　“忽然有点不想走进这座城了……”
　　像是被那颗巨大爱心给吓到了一样，亚丝娜摸着头发嘟嚷一句。
　　“同意，我们还是回去吧。把玛大婆婆扛来这边，让她自己拿花。”
　　说完，天空寺悠转身就准备走。
　　亚丝娜直接拉住他的衣领，人畜无害、清纯可人地朝他微笑：
　　“来都来了，你还想跑？”
　　接着没等他回答，少女猛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气，拖垃圾一样把他往城门的方向拉。
　　守门的士兵穿着倒是正常，和起始之镇的NPC并没有两样，让两个还有着正常审美观的玩家不由松了口气。
　　因为手上还拖着懒得挣扎也懒得动弹的天空寺悠，亚丝娜便率先和士兵们搭话。
　　她笑得很有礼貌：“您好，我们是从远方来的冒险者，这次拜访贵国，是为了……”
　　话还没说完，门口的两位士兵就拔出了武器，剑尖朝前，神情冷酷地对准了她。
　　“出示通行证，否则驱逐！”
　　“……”
　　亚丝娜笑容僵在脸上，接着面色迅速阴沉了下来，杀气翻涌，空着的那只手朝腰间摸去。
　　在手掌握上剑柄之前，天空寺悠就先将水晶卡片塞了过去，然后抬起她的手，喊道：
　　“通行证在这里。”
　　士兵看了眼，也没拿走检查是不是伪造，就用剑尖指了指旁边的小门。
　　“从那边进去吧，欢迎你们来到「爱之国」，年轻的夫妻们。”
　　“夫、夫妻？！”
　　本来还满脸不爽地瞪着他们的亚丝娜再次僵住，目光游移开来，耳根不明显地一红。
　　第一次被当面这么说。
　　虽然知道只是游戏、自己和他清清白白的没什么，但一想到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就是这种关系，心跳还是会忍不住微微加速。
　　总感觉，有点害羞啊……
　　“毕竟我们现在戴着戒指。估计有通行证还没用，必须要是夫妻状态才能入城。”
　　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对士兵道：“我想询问「挚爱之花」的取得方法。”
　　“请前往民政局，那里会有你需要的信息。”士兵目不斜视，简短有力地回答。
　　“懂了。”
　　说完，天空寺悠率先朝爱心城门旁，那个大约两米高的正常小门走去。
　　“呸——”对士兵们吐舌摆了个鬼脸后，亚丝娜迅速跟上了他，嘴里还不停抱怨着，“什么啊那种态度，动不动就拿剑指人，保安大哥的素质都比他好……”
　　“你别对一个NPC要求太多啊。”
　　“玛大婆婆也是NPC啊！”
　　“智能化的程度不同而已，你就当他们是个自动应答的程式就好了。”
　　“好吧……话说，我还以为他们会打开那个大城门，声势浩大地让我们进去呢。”
　　“这样爱心不就裂成两半了？有损国威啊。”
　　“诶？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大概不是，我就随便说的。”
　　“……”
　　不满似地，亚丝娜轻轻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
　　「爱之国」。
　　装潢风格就像19世纪的威尼斯，错落有致的民居和街道、河道交织在一起，热情的摊贩喊声溢满了街头巷尾，给人一种比「起始之镇」还要热闹的感觉。
　　爱心自然是这里的主旋律，到处都有心形的雕塑、商品，偶尔还能见到爱心气球缓缓地飘往蔚蓝的天空，就像每时每刻都有值得庆祝的事情一样。
　　“好奇特的地方啊……”
　　心态已经彻底转为观光客，栗发细剑使好奇地打量四周，一副随时都会开启逛街模式、冲到每个店家里面观赏一番的模样。
　　为了防止亚丝娜走一走消失不见，天空寺悠直接抓住她的手腕，这次换他拉着她往地图上的民政局走去。
　　“别看了，接完任务有时间再去逛。”
　　“知道啦～我今天能玩的时间也不多了……”
　　无奈地拉着长音，亚丝娜看了眼被他强硬握住的手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基本说明上有写，如果女玩家遭到了男玩家的骚扰，会有系统视窗跳出来提示「是否要惩罚该玩家」，选择同意的话，那名男玩家就会被直接送进黑铁宫下方的监狱。
　　但也不知道是监狱还没盖好，或是处于夫妻状态下会直接取消骚扰检举功能——就算他没经过自己同意握了自己的手，系统也没有跳出类似的提醒视窗来。
　　这样的话，要是他忽然动起邪念，不能在安全区发动攻击的自己，不就只能任他施为、被这样那样了吗……
　　亚丝娜忍不住咽下口水，再次对自己的贞操感到担忧。
　　但她也同样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症而已——从『结婚』那天到现在的种种反应都可以证明，身前这位虚拟世界的丈夫，大概是真的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想到这里，又有一股莫名的失落和不爽涌上心头，滋生出淡淡的烦躁感。
　　——别误会，只是作为女性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而已。
　　她恨不得这家伙能一直这么绅士呢！

第四十九章 谢绝单身狗入内
　　“亚丝娜，你看。”
　　天空寺悠的声音拉回了她跑偏的思绪，亚丝娜赶紧收起奇怪的表情，故作正经地回应道：
　　“怎么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这条通往民政局的灰白砖路上，商店街已然变成了住宅区，少了几分摊贩的吆喝，取而代之的则是……
　　满大街的情侣以及夫妻。
　　“这……”
　　惊讶地微张小嘴，亚丝娜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男女在街口、在道路上亲密地牵手和拥抱，甚至还有人恬不知耻地当场亲了起来，在路人的围观下，用舌头激烈地交流感情。
　　这样的行为，不仅没有被旁人制止、鄙弃，反而还招来了一片掌声，以及不少钦佩、赞赏的目光。
　　眼睛瞪得滚圆，这一刻，亚丝娜的三观传来了崩坏的声音。
　　“这，这到底是什么国家啊——”
　　△
　　“本国以爱为名，不允许单身狗进入喔。”
　　民政局，柜台后的小姐姐轻笑着回答。
　　理所当然似的，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结婚戒指。
　　“这是只有情侣或夫妻才能进入的国家，在本国诞生的孩子一旦超过了十五岁，就必须去外面的世界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获得『爱的证明』之后才允许回来。”
　　“两位冒险者作为夫妻，又从「水晶守卫」身上获得了通行证，便可享有与本国国民相同水准的待遇，以及一套属于两位的房产。”
　　回答完问题后，小姐姐将两把钥匙放在了柜台上推向他们，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回归了NPC应有的沉默。
　　“竟然还送房子……”双手捂住脸颊，亚丝娜坐在椅子上，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沉闷叹息，“游戏设计师到底吃了什么，才会想出这种奇怪的国家来啊……”
　　“建议把你哥打一顿，或许就能知道了。”随口回应着，天空寺悠拿起钥匙点开说明，上面写着房产地址和所有人。
　　就是他们两个，而且没有期间限制——倒是有关系限制就是了。
　　“一旦离婚自动收回房产……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又感觉挺有道理的啊。”
　　看完说明后，天空寺悠将其中一把钥匙丢给了亚丝娜。
　　她慌慌忙忙地接住，眨巴着茫然的大眼望了过来。
　　“怎么，我们有属于自己的家了，不觉得高兴吗？”
　　“家……？”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亚丝娜又喃喃地念了一次，看着钥匙的表情有些呆愣。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虽然是白捡的，不用付房贷估计也不用装潢费，但在任务完成之前，我们大概都要住在那里。”
　　“不过比起帐篷或旅馆，这应该就能被称作『家』了吧？”他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脑袋，调侃似地道，“恭喜你了啊，不仅嫁了个身手了得的好老公，还白嫖了一栋房产。”
　　“什么嫁，你……”下意识就要反驳，不过察觉到柜台小姐姐还在看着他们，亚丝娜硬生生地吞下后面的话，俏脸微粉地咬了咬唇，似羞似恼地嗔了他一眼后，才哼声道：
　　“拿到房子跟你身手好不好有关吗？要知道，对付那个水晶守卫的主力可是我欸！别说的功劳好像都在你身上似的。”
　　“得、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也不管她赌气的模样，转头再次跟NPC小姐姐搭话起来。
　　不用回头看就能知道——三千日圆和一次性技能的奖励，将她此刻的好心情全都曝露无遗。
　　“……哼。”
　　亚丝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努力控制住了脸部肌肉，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举凡开心、喜悦、惊喜、安心、愉快……全都在这一刻，成为了『奇怪的表情』。
　　为了不让那个正在搭讪柜台小姐的家伙误会，栗发少女一派淡然地端详起手上的钥匙，反覆扫过上面的文字说明。
　　“爱之大街五巷20号……好奇怪的地名啊。”
　　又看到了那两个所有人名字，亚丝娜悄悄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家吗……”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咕哝了几句，“明明只是个暂住的地方，就连夫妻关系都是假的，要说是家还太早了吧？”
　　说到底，他们只是还没认识几天、彼此的事情都不太清楚，感情大概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组队伙伴而已。
　　被强迫成为夫妻也就算了，现在却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共同打造名为『家』的圣域……
　　说真的，这比玩过家家还要没真实感，因为这种事而动摇就太蠢了。
　　“不过，算啦～”
　　紧紧将钥匙握在手中，明明是虚拟的、冰冷的物品，不知为何，却有股朝阳般的温暖传遍了全身。
　　低下头，亚丝娜用拳头遮掩住了嘴角，只让眼睛眯出了月牙般的弧度。
　　正如月下绽放的花朵，安静而柔和地闪烁光辉。
　　明明不想笑却还是忍不住笑，这大概是因为……
　　这里，不是现实的关系吧？
　　△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前往「爱之大街五巷20号」的路上，天空寺悠对脚步轻快地跟在身旁的亚丝娜道。
　　她手指点在绛唇上想了想，坏笑着斜来视线，大眼眨了两下：“抱歉，我都不想听～你把它们写在讯息上寄给我吧，这样我就能同时知道了。”
　　“好消息是……”天空寺悠直接无视了这个回答，边闪躲她恼怒踹过来的白净小腿，边径自讲述了起来，“据柜台小姐所说，「挚爱之花」并不是什么稀有道具，至少在这里不是。只要能完成『考验』，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它。 ”
　　又握住了她试图捏自己脸颊的小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身侧牢牢牵着，让她满脸通红地停下了动作、瞬间变得乖巧无比。
　　“坏消息是，明天才会开启考验，而且难度因人而异，基本不会有所重复，所以我们无法提前准备，也没有前例可以参考，只能祈祷它不要太过刁难人。”
　　说完，天空寺悠泰然自若地望向亚丝娜，一副什么都没做过的纯良模样。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呵。”
　　似乎被他这淡定的表现给刺激到，亚丝娜咬了咬牙，羞赧混杂着不甘的表情一闪而过。
　　绝对不能一直被他压在身下！
　　深吸一口气，亚丝娜忽然笑了起来，用力握紧他的手、主动将肩膀靠了上去，并撒娇似地紧贴着他。

第五十章 已经没什么好怕了（14/27）
　　“喂？！亚……”
　　这次换天空寺悠猝不及防，原本的淡然表情出现了龟裂。
　　“这就是感想喔，悠君……不。”
　　栗色长发偏斜，她嘴角带笑地攀上他的肩头，香甜温热的气息地吹打在侧脸上，嗓音温柔而娇媚地传入了耳畔。
　　并一字一句地道：
　　“亲．爱．的～”
　　天空寺悠陷入了沉默。
　　“……哼！”
　　上半身倾斜，成功看到他略显僵硬、似乎惊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的表情，亚丝娜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迅速放开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
　　双手背在身后，并像个恶作剧胜利的小孩子一样，对他不屑地轻哼了声：
　　“还以为你是个擅长对付女生的渣男，没想到才这种程度而已嘛～”
　　沉默半晌，天空寺悠看着她将害羞和慌张全部藏起的逞强模样，忍不住扯起嘴角，呵呵笑了一声。
　　“就这？这点程度的诱惑就想让我害羞，你还差得远呢。”
　　“撒，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视线一下子晃到了天上，又若无其事地晃了回来。
　　裙摆划出了俏丽的弧线，亚丝娜转身背对向他，朝『家』的位置慢悠悠地前进。
　　“我只是在想，虽然不知道要通过什么『考验』才能拿到花，不过既然这里叫「爱之国」，又那么看重夫妻之间的身份……考验的主题应该会跟「爱」有关才对，比如考验我们的默契、亲密度什么的。 ”
　　猜题可是学生的基础技能，对她这优等生来说更是和本能差不多。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亚丝娜抬起一根手指，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所以啊，刚才只是在预演而已！一切都是为了帮助玛大婆婆才这么做，你可别随便误会了喔。”
　　“接下来，还请你扮演好『丈夫』这个身份——考验暂且不提，反正别害我们被拆穿了赶出去就行，知道了吗？”
　　她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站到门牌前，看了眼上面「Haru」「Asuna」的字样，泰然自若地拿出钥匙打开门。
　　“亚丝娜。”
　　天空寺悠落后了一段距离，忽然开口。
　　“怎么了？”
　　回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场景有种莫名不妙的既视感。
　　果不其然，他朝自己露出了熟悉的坏笑，指了指脸颊，还有耳朵。
　　“话是这么说，但你的脸红成这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相较起来，我才要请你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不要因为太过害羞而被拆穿吧？”
　　“……”
　　哑口无言。
　　下一刻，亚丝娜果断关上大门，隔绝了外面那个讨人厌的脸和声音。
　　她迅速找到屋内的洗手间，冲进去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忍不住用力咬住嘴唇。
　　然后打开水龙头，不断往脸上泼水。
　　啪刷——
　　哗啦啦的水声中，少女咬牙切齿的语气，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悲愤与决意响起。
　　“啊啊啊啊啊，下次！我再对他脸红！我就是笨蛋白痴大变态！”
　　没错，她发誓！
　　△
　　大致将这栋独门独院的二层洋房熟悉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晚上十点，好孩子要睡觉的时间。
　　因为有主卧和客房的关系，两人便抱持着尝试的心态拉开选单，没想到登出键在不同的房间内也能亮起，总算可以不用再看着对方的脸下线了。
　　他心里没什么波动，亚丝娜却感动得痛哭流涕：
　　“分房睡真是个好文明啊呜呜呜！”
　　天空寺悠总感觉有些好笑——她要是真觉得高兴的话，哪怕十元、二十元的奖励都会出现，现在却半点没有。
　　还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啊。
　　坐在客房的床上。
　　天空寺悠双手撑在身后，望向窗外的皎洁月色，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
　　“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要怎么达成目标……还是无从下手啊。”
　　难道真的要让结城明日奈喜欢上他，两人正式交往才算完成目标吗？
　　哪怕有雪之下阳乃的前例存在，天空寺悠也不这么觉得。
　　他现在的目标是，满足她的『愿望』、让她能带着笑容失去记忆——
　　雪之下阳乃的愿望，估计就是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得到一份『真正的感情』之类。
　　而结城明日奈明显不同，她到现在都没将他视为网恋男友；好感或许有那么几分，却从未对恋爱表现出憧憬或向往的神色，没有那种强烈的渴求感觉。
　　再加上各方获得的情报，天空寺悠推断，结城明日奈的愿望或许和家庭的高压环境、没有自由的金丝雀人生有关。
　　想要完成目标，就必须从上到下地改变他们家的教育方针，又或者是给她母亲洗脑……但总感觉怎么做都不合适，远远没有谈一场迟早会忘记的恋爱那么简单。
　　毕竟那算是别人的家务事，要插手还得取得正面效果的可能性实在太小、难度也太高了……
　　“算了，来日方长吧。”
　　脑海中转着各种方案，都感觉到有点头疼了，天空寺悠才划拉选单，准备下线。
　　这时，却收到了一封游戏内邮件。
　　是墙隔壁的那家伙送过来的。
　　「晚安，明天见。」
　　天空寺悠笑了笑，抬起头，忽然大声地喊：“晚安，明天见！”
　　咚！
　　墙壁的隔音不是很好，不只他的声音传过去了，就连少女敲墙壁回击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书法（熟练级）。」
　　“还不如一个房间内睡呢，大不了睡睡袋……”
　　摇摇头，天空寺悠按下了登出，身形逐渐从床上消失。
　　不过在彻底离开这个假想世界之前，他看着信件上的字体，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轻声说了一句：
　　“要论演技的话，现在的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啊……”
　　扮演好『男友』、『丈夫』这些角色，对天空寺悠来说半点难度都没有——怕就怕演着演着演出了真感情，又要重蹈上次的覆辙。
　　不过，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的目标可不是和女孩子们交流感情，而是享受在任务中让她们露出笑容的时刻——这种大爱，可不会被区区的爱情给打败了啊。
　　很快，天空寺悠的身体便连同声音一起消失。
　　房间内的灯光自动熄灭，夜色浓厚地笼罩了「爱之国」中的某栋小洋房，整个世界安静到仿佛谁也不曾存在。
　　△
　　隔日早上。
　　天空寺悠忽然想起，自己有件忘了很久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 线下聊天
　　“你这家伙，都快一周过去了，说好的第三位社员呢？”
　　一大早。
　　总武高教师办公室，平冢静不爽地敲了敲桌面，叼着糖棍的模样就像个女流氓。
　　站在她身前，天空寺悠乖巧地表示：“在找了在找了，只是还没找到看得上眼的对象。”
　　“让你找社员又不是找女朋友！不是说挂个名也可以吗？”盯着他的表情，平冢静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还是说，你只是忘了这回事？”
　　天空寺悠顿时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平冢老师，您的教诲我一向洗耳恭听、铭感五内，万不可忘啊！”
　　他语气热情恭敬，和常年拿第一的优等生没有两样。
　　“你这家伙，恶心人的方法还真是一套一套啊……”她摇头叹了口气，咬了咬口中的糖棍，“算了，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先不管吧。”
　　“不是为了这件事你还说这么久……”
　　嘴角微抽，天空寺悠总感觉自己被水……被浪费了一段宝贵的下课时间。
　　“是有关你的成绩问题。”
　　对他无语的表情视若无睹，平冢静从资料夹抽出了一张纸，跟召唤怪兽一样拍在了桌上，然后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
　　“从年级一百三的水准一下跳到了年级前三，你可真行啊。”
　　闻言，天空寺悠不禁眉头一挑。
　　“怎么，学校在怀疑我作弊吗？”
　　嘴角隐约上扬，他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模样。
　　来了来了，传统的装逼打脸情节它来了啊！
　　接下来就是要让自己当场写考卷吧？然后会有个看自己不爽的老师偷偷将考卷掉包，换成哪怕是年级第一也写不出来的难度、想让自己出糗，结果却因为他轻松全对而陷入了震惊……
　　“你校园热血剧看太多了吧？”
　　类似的幻想才刚闪过脑海，就被一颗右拳给无情地砸得粉碎。
　　平冢静用拳头撑住脑袋，半倚着办公桌，望着他一脸无奈。
　　“成绩忽然大幅提高的例子又不是没有，你过去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混混学生，谁会闲得无聊怀疑你作弊啊？反而要嘉奖你力争上游才对。”
　　“待会儿的朝会上，学校会以进步典范的名义表扬你，顺便激励一下其他学生，所以我先在这里告知你一下。然后嘛，顺便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给其他同学的学习技巧，励志心得之类的东西……反正就是配合走个流程。”
　　表情瞬间垮下，天空寺悠意兴阑珊地撇嘴：“没有，就是死读书而已。”
　　眼睛顿时一亮，平冢静情不自禁地抚掌感慨：“好，很好！”
　　“为了让家人能以自己为荣，将骄傲和不甘化作动力，逼迫自己日以继夜的学习，最终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努力爬到了属于强者的位置……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空寺，你说的好、你说的好啊！”
　　“……”这慷慨激昂、过度浮夸的语气，令天空寺悠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平冢老师，让您去UC部上班都屈才了，您应该成为首相发言人的啊。
　　这话说的，她不尴尬自己都尴尬了……
　　迅速脱离那个气氛微妙的教师办公室，天空寺悠回到教室，直接找上了户冢彩加，向他提出在侍奉部挂名的主意。
　　却见他一脸为难地苦笑起来：“那个，悠，你是不是忘了……能同时加入两个社团的人，只有学生会成员啊。”
　　“……”天空寺悠一掌拍到了自己额头上。
　　这下就尴尬了。
　　他还以为只是挂名的话，随便找个人签入社同意书就好了，根本不知道还有『忠员不事二部』这规定。
　　排除没说过半句话的陌生人，偌大的总武高内，他大概就只有由比滨结衣、夏川真凉，以及一年级的打工后辈一色彩羽这三人，可以拜托这件事了。
　　没办法，天空寺悠的人际关系圈实在小的可怜，甚至连刚来没多久的转学生都能算上——还别说，真要操作的话，拐夏川真凉入部的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比如，拿没穿内裤的那件事情作为交换的话……
　　“我傻了才会这么做呢。”
　　麻烦似地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想出好办法，天空寺悠便再次将这件事情放到脑后。
　　前往大礼堂进行朝会的路上，他混在了班级人潮之中，悄悄拿出了手机。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但天空寺悠还是发了一封讯息过去。
　　悠：“在吗？”
　　过了五分钟左右，二年F班都抵达大礼堂了，她才回了刚才的讯息：
　　明日奈：“竟然在这种时候发讯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悠：“有啊，和你聊天。”
　　躲在厕所中偷用手机的结城明日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赶紧绷起微红的脸蛋，神情严肃地按起屏幕键盘。
　　明日奈：“我可是偷溜出来回你讯息的，你要是耍我玩的话，小心我封锁你！”
　　悠：“行吧，本来是想在现实里演练一下『虚拟男友』的感觉，既然你这么讨厌的话，那我就直说正事了。”
　　看着这条一下子变得正经的讯息，结成明日奈不由皱眉，脸颊不满似地微微鼓起。
　　明日奈：“也不是说多讨厌啦……我最多只能在厕所待两三分钟，要不然会被怀疑的。”
　　这所以升学率著名的女子学校，虽然管得并不是很严、全靠学生们自律，手机也能随身携带——但要是厕所上太久，很容易招来奇怪的目光和传言。
　　所以此刻捧着手机，结城明日奈的心中也是有点焦急不安。
　　既想放松下来好好跟他聊天，又怕被老师或同学察觉到什么不对，回讯息的时候都在暗中抱怨他为什么不挑个好时机。
　　午休不是正好吗？
　　偏偏要挑早自习，真是不会看时间的家伙！
　　当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演练「虚拟男友」的感觉而已——结城明日奈对他主动找自己聊天这件事，半点惊喜的感觉都不会有。
　　反正一切都是玛大婆婆的任务罢了！
　　经过了一番掩饰性的心理活动，栗发少女又作贼心虚地在厕所隔间内张望一下后，才把视线重新放回讯息上。
　　悠：“被怀疑便秘吗？那确实不太好。我中午再跟你说，你赶紧离开厕所吧。”
　　“……”
　　白皙的手背冒出青筋，结城明日奈脸颊抽搐，隐隐的磨牙声从齿缝间传出。
　　要是人类能穿过信号的话，她现在绝对会跑到他面前、像是还在艾恩格朗特那样，随便拿个东西往他身上戳出好几个大洞！
　　我都为你跑出来了，你现在才说这种话——这不是耍人玩吗？！
　　悠：“总而言之，我这边也忽然有点事情要忙。晚点聊。”
　　发出这条讯息，天空寺悠关掉聊天界面，顺便抬起手，用手掌盖住了某颗从后方探过来的脑袋。
　　“由比滨同学……请问，你在偷看什么呢？”

第五十二章 现任的网恋女友
　　大礼堂挤满了总武高的学生，台上的司仪正在调控麦克风，准备开始今天的朝会。
　　初夏般的嘈杂包围了空气，却没有空调能将氛围冷却下来，估计在朝会正式开始之前，学生们的嘴巴是不会乖乖地安静下来了。
　　二年F班在礼堂的角落，而天空寺悠站在第三排第五列中，算是比较靠中的位置。
　　前后左右都是人，再加上平冢老师此刻不在，这才给了他拿手机出来用不被发现的自信。
　　可惜，身后却有只鬼鬼祟祟的粉毛小犬正紧盯着他的动作，甚至还试图越过他的肩膀、往他的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看去。
　　在天空寺悠转过去的目光中，由比滨结衣缓缓站回原味，边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头上的团子，边飘开视线、一脸无辜地说：
　　“我没有偷看啊～只是觉得小悠你现在拿手机出来不对，出于好心才准备提醒你收起手机的～”
　　天空寺悠呵呵一笑：“哟，没想到你这看起来单蠢的家伙，说起谎来竟然这么自然啊。”
　　“人、人家才没说谎呢！”她鼓了鼓嘴，底气完全不足地反驳一句。
　　那微垂着小巧的脑袋、连胸都挺不起来的模样，看上去莫名的可怜。
　　“而且你是不是骂我既单纯又蠢了？虽然我的进步没你多，但至少这次开学考提升了十名左右好吗！才不蠢呢！”
　　“那我姑且谢谢你的好心啰。”
　　天空寺悠也没追问下去，耸耸肩后，发现她忽然咬住了唇、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自己的手机。
　　“你很好奇？”
　　由比滨结衣犹豫一秒，旋即豁出去似地用力点头，无比坚定地道：
　　“我很好奇！”
　　“隐私问题，不能给你看。”
　　“……”
　　他也不是想故意逗她，所以后面又补了一句：“好奇心别这么大，爱探听别人秘密的家伙走到哪都不会有人喜欢的，偷看聊天这种事更不用说……你应该明白才对。”
　　“嗯，对不起……”
　　像被责骂过后的家犬，由比滨结衣委屈巴巴地低头，神色阴郁，原本红润的嘴唇都被她咬得发白。
　　但没过多久，她却又悄悄抬起视线，水润哀怜的目光窥视着他，讨好似地挤出笑容：“我……我就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她眸中的情感化作海洋，似乎想将他彻底吞没；却又像墙角的小水漥，试图让他碰出一圈圈的涟漪，哪怕再轻微也无所谓。
　　天空寺悠转回视线，台上的司仪正好宣布了朝会开始。
　　“什么问题？”
　　由比滨结衣的声音被压得很低，但他还是能听见。
　　“你刚才聊天的那个人……就是你前女友吗？”
　　“……”
　　老实说，这个问题他早有预料。
　　微微偏头，天空寺悠用眼角余光看了身后的她一眼，那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涨着红润，像是对问出这种问题的自己感到羞耻。
　　但咬着嘴唇看着他的模样，又像将无数次滚落的巨石推上山顶的西西佛斯那般，眼底透出了倔强坚定的光芒。
　　由比滨结衣想知道那么多的真实理由，天空寺悠并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态度哪边出了问题。
　　不过，这不妨碍他说出实话。
　　“不是前女友。”
　　接着，在她脸上露出安心神色之前，和上次一样平淡而果断地道：
　　“算是现任的网恋女友吧。上线就叫对方『亲爱的』那种，还在游戏里结婚了。”
　　“……”
　　小嘴张大，由比滨结衣彻底陷入了石化状态。
　　△
　　既视感。
　　也称幻觉记忆，是指明明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或场景，却在真正发生时觉得似曾相识、莫名熟悉的感觉。
　　这是非常正常的一种生理现象，能够以科学进行解释；但如果在一段时间的范围内，既视感出现太多次的话，就有必要注意一下了。
　　很可能是永无止境的八月正在发生着，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被「黄金体验镇魂曲」揍了一拳，结果永远无法达到时间前进的真实。
　　至于现在，午休钟声响起后，户冢彩加被女生们纠缠、而由比滨结衣连目光都不敢与他对上的场景，就让天空寺悠很有既视感，仿佛回到了他准备去侍奉部用餐的几天前。
　　与其说是既视感，倒不如说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应该会更准确吧？
　　想着这些无所谓的问题，天空寺悠来到了特别大楼，也没去跟平冢老师拿钥匙，直接拉开了侍奉部的门。
　　“我曾以为，这所学校里不会有比平冢老师更没礼貌的存在……”
　　少女的叹息轻声落下：
　　“看来是我小看你无礼的程度了，天空寺君。”
　　似乎早有准备，雪之下雪乃这次没有被吓一跳，也没有熊猫饭团从嘴前落下。
　　将筷子平放在便当盒上，她矜持地擦了擦嘴。
　　旋即，湛蓝眸子如寒玉般扫向了他，唇角微扬着轻启。
　　“这位不速之客，我记得没有给你和学园第一的美少女共进午餐的机会才对。”
　　“是啊，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吃饭，普普通通的雪之下同学。”
　　轻车熟路地走到对面的位置，天空寺悠撇了撇嘴：“你这自恋的臭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改啊？”
　　她恍若未闻，素手轻撩长发，自信而优雅地露出微笑。
　　“抱歉，不是自恋，而是公认……和你不同，我从小就是这么可爱呢。”
　　“你的年度美少女宝座都要被转学生动摇了，还公认……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边无奈地叹着气，天空寺悠边打开了自己的便当，将话题扯上正轨。
　　“除了吃饭以外，我还要跟你谈谈第三位社员和秋季展演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说吗？”
　　微皱起眉，雪之下雪乃的态度回归认真，白皙如葱的手指轻轻放在了下巴上，沉吟地说着：“嘛，也不是不行……作为社长，还是得理解一下时间管理有困难的社员才行呢。”
　　“……嘁。”
　　这家伙，不在自己面前摆出高姿态就会死吗？
　　天空寺悠已经懒得吐槽了，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始享用便当时，忽然感觉手机响起震动，便空出一只手拿了出来。
　　果然是结城明日奈的讯息。
　　明日奈：“现在可以说了吧？（生气）（生气）（生气）”
　　悠：“只是早上突然想到，你一周后的假日有时间吗？我们高中有社团展演……”
　　这一刻，像是有无形的机器正操控着天空寺悠的动作。
　　左手精确而快速地和结城明日奈打字聊天，右手夹起饭菜塞进自己的嘴里。
　　嚼了嚼咽下后，他又转头对雪之雪乃道：
　　“你认识其他没有社团、又不会给我们带来多余麻烦的人吗？我朋友没办法加入了，现在第三名成员空缺中，有好人选的话麻烦推荐一下。”

第五十三章 看着小姨子，想着大姨子（15/27）
　　同时处理三件不同的事情，他却半点手忙脚乱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种洒脱却又秩序的随性美感。
　　可惜，雪之下雪乃对此是完全欣赏不来。
　　甚至没从他身上看见对自己的半分尊重，怒火便由此熊熊燃起。
　　“……社员请你自己决定，这是你答应过平冢老师的，我不会插手。”
　　话语落下的瞬间，凝固了空气。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地盖上便当盒，神色冷漠地带著书包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停下动作的天空寺悠，清澈悦耳的嗓音恍若腊月寒风般袭来。
　　“还有，建议你回去查查和人类共餐的礼仪——你那副野蛮无礼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倒胃口，天空寺君。”
　　“至于秋季展演的事情，我放学后会在侍奉部等你过来谈的。就这样，再见。”
　　冷淡说完，她轻甩如瀑长发，飒踏如流星地离开了侍奉部。
　　关上门，秋季的风才从窗外呼呼吹入，卷起了犹存的凉意与少女清香。
　　“……”
　　对着门口沉默半晌，天空寺悠收回视线、放下筷子，回复起半分钟前已读的讯息。
　　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们家管得很严。”
　　明日奈：“你邀请我是很高兴啦，不过……”
　　悠：“只是邀浩哥的同时顺便邀一下你而已，你不来也可以的，真的别在意。”
　　明日奈：“……”
　　明日奈：“呵呵，我也不想在现实中见到你那张讨厌的脸呢。”
　　聊了几句之后，他主动结束了对话，这段过程半点奖励都没有获得。
　　将黑屏的手机放到桌上，天空寺悠开始吃起早已冷掉的便当。
　　懒散靠着椅背，他望向窗外高远辽阔的秋色晴空时，眼中还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在应对女生的方式上，我是不是多少有点改进比较好啊……”
　　如果没有用演技进行修饰的话，正常女生大概都接受不了自己耿直的言行吧？
　　除了雪之下阳乃，那家伙根本不是正常人。
　　既然如此，为了今后的目标着想，是否有必要改变自己呢……
　　在吃饭时间，天空寺悠不由陷入了如此沉思。
　　△
　　时间过得很快。
　　放学后，天空寺悠直接前往侍奉部，用短短五分钟和雪之下雪乃敲定了『秋季社团展演』中，他们社团该做什么样的项目。
　　其实早就该谈好的，奈何两人一见面就容易跑题，总会扯到和正事无关的事情。
　　不过说是敲定有些不准确，因为在听完他的想法之后，雪之下雪乃先是一愣，然后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一副完全当他在胡言乱语的模样。
　　毕竟那个计划太过奇怪、太过夸张、太不合理，完全就是没动脑子想出来的东西。
　　所以部长大人听完之后当即表示：这个计划会先暂时保留，请他回去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等脑袋能够发挥出正常作用之后，再回过头来一起审视、嘲笑他曾经的愚蠢。
　　这轻蔑的反应也不出天空寺悠所料——反正只是个想法雏形而已，到时候要不要做、能不能做到还两说呢。
　　而谈完这件事后，他还问了一个让雪之下雪乃满脸迷惑的问题：
　　“来做一道情景假设题吧。”
　　“假设你们家的教育非常严格，提前帮你准备好了未来的路，这条路能让你成为社会上的菁英、却需要抹杀你的自由意志，不允许你有其他想法的话……你会选择反抗吗？”
　　跳过了解释阶段，雪之下雪乃是这么回答的：
　　“我不会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情，哪怕是父母的好意，毕竟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那不就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有了吗？”
　　“……当然，也会有无法拒绝的情况出现，不能太武断地做下定论。”
　　“如果把彼此的想法摊开来好好沟通都没用的话，那也只能去证明自己有能力改变、去证明自己已经不是需要他人搀扶的孩童，可以从温室中独立出来……否则的话，反抗也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的境地而已。”
　　明明是在回答天空寺悠的问题，她却像说着自己的事般，面色逐渐变得阴沉。
　　只能说，真不愧是雪之下阳乃的妹妹。
　　看来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缺陷、弱点，以及复杂而矫情的故事。
　　……等等！
　　天空寺悠忽然察觉到不妙。
　　按照套路的相似性来说，系统该不会真那么缺德，后面将雪之下雪乃这家伙设定为目标、让自己去做她的男朋友吧？
　　虽然只要记忆不恢复，谁也不知道他对姐妹俩都『下手』过，目标是谁其实都没关系……
　　但他本人的心情还是会很复杂的。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看着雪乃的脸，心里却在想着阳乃的事情——
　　这要是未来两人真变成了男女朋友的关系，那他不就同等于看着小姨子想着大姨子，试图……不，是已经姐妹通吃的渣男了吗？
　　无数前辈证明，这种人是绝对活不长的啊！
　　因为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答案，系统更是只会阿巴阿巴地表示「记忆不会恢复，请宿主放心」，天空寺悠便将这个可怕的猜想暂时封印到意识深处之中，不让它影响现在的自己。
　　总而言之，他从雪之下二小姐那边得到了不错的回答。
　　“只要证明自己，有为自己做出选择的能力……吗。”
　　离开了侍奉部，朝『天使咖啡』走去的路上，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相同的情况，是否也能代入到结城明日奈身上？这和她心中的愿望确切相关吗？
　　而自己这个外人，又能从旁做到什么？
　　怀揣着种种念头，打完工、做完晚饭后，天空寺悠便回了房间。
　　边进行日常学习，边等着结城明日奈一起上线，为了得到「挚爱之花」而努力。
　　——不知道在做完游戏中的任务之后，自己能否带给她改变现实、撞开牢笼的勇气。
　　如果可以的话，作为『网恋男友』的他就能功成身退，完美地结束这一回合了。
　　“只是离那一天，到底还需要多久呢……”
　　三十三天？还是两个月？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戴上NERvGear，浑身放松地躺在床上。
　　“Link Start！”
　　声音轻落而下。
　　从现在开始，作为『丈夫』的天空寺悠可不能想那么多了。
　　——只要想着，亚丝娜是我老婆就好。
　　于是，下一刻。
　　穿过了虚拟与现实的界线，银白色的对戒在无名指上闪耀。

第五十四章 假想世界的家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起床，天空寺悠掀开棉被，身上依旧是下线时的剑士装扮。
　　确认好友栏中唯一的名字已然亮起，他将单手剑具现在身后，离开客房、对隔壁主卧的门板敲了两下。
　　“你好了吗？”
　　“还没！别催促女生换衣服啊，真是的！”
　　亚丝娜不满的抱怨声从门内响起，像出门前说化妆只要半小时的女朋友。
　　他也只能无奈地喊：“我在下面等你，赶紧下来啊。”
　　“知道啦～”
　　天空寺悠实在很想问“在游戏里换睡衣真的有意义吗？”，不过一想到这女人可能真会扯出十条意义来跟他据理力争，便果断放弃了这个不智的想法，转身下楼。
　　客厅是西欧风格，有木桌、有火炉、有摇椅，洁白的窗帘安静地遮掩外头的夜色。
　　相邻的厨房还有一个大烤炉，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以为这里是现实中的某座别墅，那股真实感令人不由恍神。
　　天空寺悠在茶色的沙发上坐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做的，总感觉比现实家中的沙发还要舒适——他干脆将全身都托于这柔软的包覆，仰着脸四处张望。
　　虽然才刚入住，这栋屋子的摆设却都非常齐全，装潢风格也摆明了是贴合夫妻身分的温馨居家风，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四处角落，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放松。
　　“估计是请专业的设计师来设计的吧。”天空寺悠却不解风情地这么想着。
　　也没多久，栗发少女便走下了楼，自然而然地和他打声招呼。
　　“晚上好，悠君。”
　　“晚上……”话说到一半，天空寺悠嘴角微微一扯，“亚丝娜，你怎么还是居家服？你知道我们等一下是要去做任务吗？”
　　“当然知道，出门前会换下来的啦～”优哉游哉地摆了摆手，她转身朝厨房走去，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顺手抽出了一把菜刀。
　　“而且穿着装备做饭不是很奇怪吗？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是做不出好料理的！”
　　“料理？”脑袋压着沙发椅背，天空寺悠讶异地向后看去，“你要现在做？”
　　“当然！”
　　银色的刀光在半空转了三圈，亚丝娜潇洒地握住了刀柄，脸上有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要不然我学这个技能做什么呢？就是为了带便当做任务啊！”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行吧，反正游戏内做料理大概也花不了多久时间，正好又嫖到了间免费的厨房，拿来锻炼料理技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唔……你就不能说得再好听一些吗？”她微鼓起脸，孩子气地直盯着他。
　　天空寺悠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抱歉抱歉，那你先做吧。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应该会有关于那个『考验』的信息才对。”
　　“好，路上小心喔～”
　　愉快的嗓音落下之后，少女开始熟悉游戏内的料理方式，少年则走入灯火通明的夜色、习惯性地搜集起情报。
　　没过多久，天空寺悠关上大门，回到了温暖的客厅之中。
　　“原来是用这种形式的吗……”
　　他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正准备对亚丝娜汇报自己的发现时，却厅厨房那里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
　　“悠君，你回来的正好。过来一下！”
　　“怎么了？”
　　暂且放下心中的事，天空寺悠走进厨房，站到了她身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料理台上那四个酱猪肉三明治。
　　看上去和商店卖的并无二样，甚至还能隐约闻到猪肉散发出来的酱汁香气。
　　天空寺悠顿时挑眉，正打算开口夸奖她：“第一次就成功了？做得不……”
　　“嘿！”
　　一个蓬松而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剩下的话——是吐司，里面还夹了煎蛋、猪肉、生菜。
　　天空寺悠大意了，没有闪，只能乖乖地咀嚼、咽下，然后望向身旁的少女。
　　亚丝娜眨了眨清澈透亮的大眼，栗色秀发顺着脑袋朝一旁偏落，期盼似地注视着他。
　　“怎么样，好吃吗？”
　　沉默了下，被强硬喂食的天空寺悠老实回答：
　　“好吃。”
　　“哼哼～”
　　表情顿时亮起，亚丝娜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得意似地单手叉腰、一挺胸膛。
　　“那是我照玛大婆婆给的食谱完美做出来的，当然好吃啦！”
　　炫耀一样地说完后，她忽然拿起案板上的菜刀，若有似无地朝他比划了两下，纯良且和善地笑着：
　　“还有，下次要对我的料理做出评价的话，麻烦请先吃过再说，可以吗？”
　　明晃晃的刀光映在脸上，天空寺悠举起双手，边缓缓后退、边神情认真地解释起来。
　　“我只是要点评一下外观而已，毕竟你做的跟面包店卖的一样，绝对没有敷衍的打算。”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亚丝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总算将菜刀放下，然后把他推出了厨房。
　　“好啦好啦～你先去客厅等着吧！我等会儿把点心端过去。”
　　“竟然还有点心吗……”天空寺悠往外走的同时，也在回头看她。
　　她仰着小脸，露出了和以往有些不同，温柔而开朗的微笑。
　　“当然！第一次在家做料理，怎么可能只做几个三明治就满足了呢？”
　　“在家？”天空寺悠不由讶异，她已经将这个『暂住地』当成两人的家了？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对，亚丝娜赶紧轻咳两声，严肃地纠正道：“是假想世界的家，现实世界我还是有做过料理的！”
　　“这样啊……”
　　他无奈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便顺着她掌心的温暖回到客厅。
　　等了大约十分钟，她端着木制茶盘走了出来，上面摆着一壶茶、一盘饼干、两个白瓷茶杯。
　　“当当，下午茶套餐～”
　　亚丝娜笑着在对面坐下，把茶盘上的东西一一摆好，神情愉快地道：“这里真的什么东西都有呢，虽然样式不太符合我的审美，不过可以先用用，到时候再去买新的就好了。
　　“连茶杯都要买新的，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端起盛满茶水的茶杯，天空寺悠向她道了声谢后，浅啜一口。
　　茶水淡而香气足，仿佛能看见红与蓝的花朵在氤氲之中绽放，是一杯能够提神醒脑的美味花草茶。
　　他又拿起一块饼干配着茶吃了，两者交融顺着咽喉滑下，那温热的香气便像是要从胃部融化整个人似的，一路从胃袋包裹住了脑袋。
　　作为一位达人级的厨师，天空寺悠忍不住连连点头——明明是假想世界，美食带来的感受却真实无比。
　　“好吃吗？”
　　亚丝娜双手托腮，也没跟着享用，就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闭眼细品的模样。
　　天空寺悠回过神，用认真的语气回答了她：
　　“很好吃。”
　　于是，亚丝娜笑得更加灿烂了。
　　“好吃就行，这可是我边想着中午被你说『便秘』的事情，边灌入了满满感情才做出来的饼干呢～”
　　“……”
　　拿下一块饼干的手直接顿在半空。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神色微妙地看着她。
　　亚丝娜本来还想保持着｛看什么看，你给我对自己的愚行有点自觉啊｝的表情，不过被他这么直直盯着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背挡住了微红的脸蛋。
　　“哈哈，开玩笑的啦～你吃你吃，我先把三明治交易给你……”
　　深吸了口气，将垂落在眼前的发丝别至耳畔，亚丝娜右手下滑、拉开窗口，向他提出了交易要求。
　　天空寺悠点击同意之后，也在交易窗口上放了一个卷轴。
　　“这是……？”

第五十五章 夫妻的第一步
　　疑惑着，亚丝娜确认了交易，卷轴具现化在手上，摊了开来。
　　“这是我在门外的邮箱中发现的。”
　　天空寺悠放下茶杯，在她查看的同时解释着：“看到它的物品名称了吗？「爱之国考验卷轴（1/10）」，也就是要通过十个任务，我们才能获得「挚爱之花」，离开这里。 ”
　　“这么麻烦的吗……”亚丝娜微微皱眉，嘴里这么抱怨过后，将卷轴上简短字迹轻声念了出来。
　　“第一个考验，「爱」的速度……请注意，在使用这张卷轴之后，考验将直接开始计时，一旦失败就不能再次领取？ ”
　　“诶——”
　　下意识惊呼出声，她睁大眼望向天空寺悠，白皙俏脸衬着暖黄的灯光，愣得有些可爱。
　　“先不说这奇怪的任务名字，失败一次就不能再次领取也太难了吧？！而且情报还那么少，一点给人做准备工作的余裕都没有，明明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这里的！”
　　“别这么急着下定论啊。”相较于亚丝娜略显慌乱的表情，天空寺悠又淡定地喝了口茶，不仅不慢地道。
　　“它说不能再次领取，却没说是『该项考验』亦或『所有考验』，通常游戏文本写得那么不清不楚，不是在故弄玄虚，就是官方刻意留下来的转圜余地——而对我们来说，后者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表情逐渐镇定下来，亚丝娜凝视着他：“自信的根据呢？”
　　“第一，玩家的直觉。”
　　“又来了啊……是是是，知道你是游戏高手了。”
　　亚丝娜露出了拿他没办法的表情，见他茶杯见底喝空，又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啊，谢谢。”
　　嘴唇抿上了杯缘，在氤氲的热气之中，天空寺悠挑起眉梢，露出一抹内敛的自信微笑。
　　“第二，只要我们把所有考验都通过，不就不用担心失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情报搜集本来就很有限，到头来决定关键的，还是灵机应变的方式和实力。”
　　“……”
　　亚丝娜愕然地看了过来，一副似乎想说什么来质疑他的表情。
　　但最后，她却只是莞尔一笑，懒散地靠上椅背、轻哼两声：
　　“好吧，那就照你说的来啰～”
　　天空寺悠顿时皱起眉心：“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可以说出来讨论讨论。”
　　“才没有喔～”
　　她悠悠地拉着长音，用茶杯掩盖了微弯的粉嫩唇角，旋即像念广告词那样，愉快地抑扬顿挫起来：
　　“任务的事情交给你、家务的事情交给我——夫妻俩分工合作，完美搭配！所以当然是按你说的来啦。”
　　“……那什么，亚丝娜。”
　　喀拉。
　　茶杯放到桌上，天空寺悠奇怪地注视向她，总算问出了从刚才开始就有的疑惑。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不愿接受的模样，你怎么今天就对我们的夫妻身份这么认同了？”
　　“这个啊……”
　　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手柄，亚丝娜的视线微微低下，旋即又抬起、和他四目相对。
　　“当然是任务需求啊！反正只有几天时间而已，你不会趁机对我做什么、误会什么，我也很久没跟别人玩过家家了……”
　　她轻松地耸耸肩膀，这动作很有天空寺悠的风格。
　　“这样的话，那不如完全融入这个场景、去尝试一些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这个游戏才会好玩嘛！”
　　挠了挠越说越红的脸颊，亚丝娜忍不住哈哈干笑两声：
　　“我今天就打算把自己放在『妻子』的位置上，用这个身份去完成考验试试看……嘛，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不这么做就是了。”
　　“……”
　　无语地看着她，天空寺悠顿了数秒后，才摁着眉心叹息道：
　　“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我还能说不喜欢吗？”
　　“……这样啊，我可没强迫你说什么喔。”
　　亚丝娜将小脸藏到了茶杯后，嘴角努力不上扬，眼神却飘忽不定。
　　时而扫向窗帘浮动的景象、时而悄悄窥视着他的表情。
　　空气忽然陷入了沉静。
　　屋内的灯光比夜色柔和，安静地像被纱幔围了起来，让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显得更加清晰。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望着彼此，视线偶尔触碰，好似在试探着对方的想法、又好似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此刻的沉默，就只是拿对方打发时间罢了。
　　最后，还是由天空寺悠率先开口：
　　“走吧，第一个『考验』我大概心里有底了，不用准备也没关系。看看今天在下线之前能做完几个。”
　　他说完便站起身，茶杯和盘子中的饼干都早已见底。
　　“啊，等我一下！”
　　没有继续发愣，亚丝娜也赶紧收拾起桌子，冲进厨房又冲进楼上的房间，大约手忙脚乱了一分钟后，才再次回到了玄关处的天空寺悠的面前。
　　身上已经换成了那套飒爽而清纯的女剑士服，长发纤腰，一双裹着高筒袜的大白腿探出裙下，完美带出了少女的青春魅力。
　　“好了，要去哪？还是现在就在这里撕开这个卷轴？”
　　跟着他走出家门，又习惯性地确认大门是否有锁上。
　　手中拿着那张『考验卷轴』，亚丝娜微仰起头盯着他，故作正经地询问道。
　　天空寺悠想了想，忽然后退一步，和她并肩望着那夜色笼罩了街道、街道用路灯点缀了夜色的幽静风景。
　　两人的距离很近，手背不免和她碰到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好似触电，亚丝娜不由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把手缩回去。
　　天空寺悠却直接握住，十指熟练地交扣起来，没有给小白兔逃跑的机会。
　　他同时开口：“使用卷轴吧，亚丝娜。”
　　“诶？！可、可是，你的手……”
　　亚丝娜轻咬唇瓣，白皙如雪的脸颊上漫出了片片红晕，说话也不禁慌张地结巴起来；但明明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却和牵手跨进门扉的那次差不多．仅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后，便乖巧地任由他紧握。
　　“你的演技还差得远啊，『老婆』。”
　　说这话的天空寺悠，语气温柔、嘴角带笑，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柔情蜜意：“对夫妻来说，牵手只是第一步而已喔？稍微冷静下来吧。”
　　“……我、我知道啦！不用你说！”
　　心脏非常不争气地漏跳一拍，亚丝娜赶紧抛开了害羞的情绪，掩饰性地大声喊道：
　　“使用手中物品！”
　　这游戏不只能手操，某些操作用声控也能做到。
　　随着话音落下，亚丝娜手中的卷轴迅速化作灰飞，一个和决斗计时很像、却比它大多的时钟出现在了两人头上。
　　「任务：速度与爱情。」
　　「说明：在保持接触的姿势中，五分钟内抵达民政局，即可通过考验。」
　　「提示：目前玩家预计抵达时间——四分五十五秒。」

决定请假，回到阳间
　　身体状况是一个因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今天写的东西没办法让自己满意。
　　熬夜影响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写作状态、写出来的东西，老是想着要改善，结果为了写得更好而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拖到凌晨、早上才写完，如此恶性循环下去，结果连加更都做不到了。
　　不过我悬赏了一定会还完，绝对不坑你们的打赏钱，上本石上算字数的话也差不多把悬赏还完了，放心好吧，老作者了。
　　说到第二卷，看的人少，不喜欢的人多，更有人说我写游戏就是败笔，索然无味让人看不下去。
　　这些批评我都记下了，毕竟说的没错、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订阅也在显而易见地衰落，告诉我自己根本不会写书的事实；
　　但即便如此，我惦记的还是那些留下了吐槽、留下足迹，并且让我搞快点的读者们。
　　怎么让第二卷不断提高他们的期待、让他们不后悔追着看完，这是我如今满脑子在思考的事情——
　　虽然成效不高，但总之在努力着。
　　毕竟这才第二卷的一半，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对吧？
　　磕磕绊绊地提升这本书的质量，这是我请假也在做的事情，请各位安心等待。
　　你们在书评区、间帖留下的意见我都有看到，所以不用担心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如果写到七八十章却都还没有改进，那到时请再去书评区留下你们的想法……这可不是众筹写书喔（挺胸
　　那么，明天见。
　　我尽量在下午更新，没有的话就晚上八点之前，应该还是两更。
　　等我开始十二点睡的时候就恢复加更。
　　为了能活到，天空寺悠被五六七八等分……咳咳，活到把这本书写完的那一刻，起床就开始努力！
　　（本请假章节将在更新时删除

第五十六章 第一考验完成（二合一）
　　“果然吗……”
　　眼前闪过「任务开始」字样的瞬间，时针便开始转动，完全没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天空寺悠呢喃了声，旋即握紧了亚丝娜的手掌，脚底猛然发力。
　　“没有时间解释了，先跑再说！”
　　“诶？诶！？诶～～～”只来得及发出惊慌的声音，亚丝娜像个被强行推进了出租车的乘客，被他拉着朝外面的街道直直冲去，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住宅区，浓墨般的夜色延伸至无穷远的天际，地上安安静静，如时刻般精确的路灯将街道照得灯火通明。
　　民政局离住宅区有段距离，中间还得经过不少的阶梯和坡道，上午能看见家庭主妇、夫妻、孩童在附近玩耍聊天，而一旦入夜，这些热闹的日常景象便会转为屋内温暖明亮的光芒，让整座城市在温馨中安然入睡
　　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街头的宁静，不过落后的那一方迅速恢复了稳定，逐渐跟上了另一方的节奏，整齐划一地踏响了石砖地面。
　　“依照任务给的路线，维持和现在相同的速度，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能顺利通过这次考验。”
　　天空寺悠调出地图，脚步不停，手指沿着路线指引的光芒比划起来：“但这太简单了，半点困难都没有。只是牵着手跑步而已，时间还帮我们算得差不多刚好、只要轻松地跑过去就能完成——哪有考验这么贴心的？”
　　栗色长发飘扬，短裙下的双腿以不亚于他的速度跟了上来，亚丝娜也皱起了眉：“特地的吗？让我们熟悉一下流程，所以才把第一次的考验设计成比较简单……”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事情应该没那么单纯。如果这真是一种考验的话，路上应该会出现怪物或者障碍，尽可能地拖延我们的速度才对。”
　　“可是，这里是安全区……”带着些许不确定，亚丝娜将视线放回前方，宁静祥和的街道被温暖的光晕笼罩，石阶层层往上向着远方延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怪物入侵、楼房倒塌的模样。
　　只是才一眨眼，原本空无一人的石阶前，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它背对着两人，佝偻的身形被路灯照得模糊，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好似随时都会融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化作幽魂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所有行人。
　　亚丝娜瞬间脸色一绿。
　　“咿——”
　　不成声的悲鸣传出喉间，瞳孔随着发毛的情绪猛然缩起，她反射性地用脚刹住了身体，然后迅速躲到了天空寺悠的身后，浑身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天空寺悠差点没被突然停住的她拉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后，一脸莫名地转头看她：“突然怎么了？怪物出现了吗？”
　　“不不不是怪物！有鬼！有像鬼一样的东西出现了啊！”
　　她牙齿打颤着，沁出冷汗的小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闭紧眼不敢从身后探出头。
　　天空寺悠将视线转了回去，双眼锐利一眯，很快就恍然大悟：“我就说不可能那么简单，要解决它之后才能前进吧？”
　　“不，不能无视它吗？就这样直冲过去。”
　　“试试看吧。”拉着有些挪不动脚步的亚丝娜，天空寺悠慢慢朝石阶走去，看了眼逐渐增加的「预估抵达时间」，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背后，握住了剑柄。
　　直到走近，他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她的动作比怕鬼的亚丝娜还要迟缓，正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上阶梯。
　　脚底下的影子，头上的绿色游标也显示了她NPC的身份。
　　天空寺悠放开了剑柄，有些无奈：“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而已啊，亚丝娜。”
　　“不是鬼？”悄悄睁开眼睛，亚丝娜谨慎地从他背后探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老婆婆时肩膀缩了下，又蹙着眉间仔细打量起来。
　　“好、好像的确不是……但我刚才明明看见，她是忽然出现在阶梯上的……”
　　话音才落下，那位老婆婆就转头过来，充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慈祥的笑容，混浊却温和的目光看着两人：“这么晚了还在约会啊？真是恩爱的夫妻呢。 ”
　　“啊，那个，您过奖了……”亚丝娜反射性地点头道谢，又微微红起脸来，有些不好意思。
　　天空寺悠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提醒：“时间不多了。”
　　头上的时钟已经走了快五分之一，而面板上显示的「预计抵达时间」，则在他们放慢速度、停留在原地之后慢慢加到了五分钟。
　　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抱歉，接下来加快速度跑吧！”略带歉意地朝他点头，亚丝娜又对老婆婆礼貌性地微笑道，“抱歉，我们接下来还有地方要去，您小心一些。”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祝你们幸福啊。”老婆婆乐呵呵地笑着，手扶着墙壁，继续抬起颤抖孱弱的腿，踏上了第二阶。
　　天空寺悠才拉着亚丝娜走上这座阶梯，又感觉手中传来了拉扯力道，再次被迫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只见她那张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纠结、温婉明亮的光芒在眼中微微闪烁，咬着唇的模样像打了架被父母责骂却不愿认错的小孩子一样，胆怯却又藏着某种坚定。
　　“给、给我十秒钟就好！”亚丝娜心虚地举起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朝他眨了眨眼。
　　天空寺悠忍不住叹了声：“那只是个NPC……”
　　“那也不能放着老人家不管啊！十秒就好，很快解决的！”
　　“……我还没说完呢。如果她真是忽然出现的，那大概跟我们的任务有关，不能不管，所以你跟她接触的时候小心点，一有不对劲就立即退开。”
　　“也就是说……”她缓缓睁大了眼，欣喜的笑意在嘴角绽放。
　　“别犹豫了，快点，我们只剩三分多钟。”天空寺悠一推她的肩膀。
　　“嗯！”亚丝娜笑着用力点头后，立即转身朝阶梯下跑去。
　　却发现他也跟着过来了。
　　“悠君，你可以先走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追上你！”
　　天空寺悠一脸无语地盯着她：“不，手放开的话考验就失败了啊。”
　　“说、说的也是……”
　　尴尬地讪笑两声，亚丝娜顶着微烫的面颊，用最快的速度扶着老奶奶上阶梯，然后在对方的感谢声中，拉着天空寺悠全力朝民政局的方向跑去。
　　速度一提升上来，原本已经被拉到六分钟「预估抵达时间」，一下子就跳回了三分钟，正好和剩余时坚持平！
　　“很好，赶得上！”
　　发丝飞舞，气息微乱，语气里带着安心下来的喜意。
　　只是才刚说完，天空寺悠就指了指旁边宽敞的人行道上，一位被狗逼入了墙角、正哇哇大哭地求救的小女孩。
　　然后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亚丝娜：“……”
　　不多时，一道几近抓狂的响亮声音便响彻于空。
　　“竟然利用了人心的弱点，到底是哪个卑鄙的家伙设计出来的任务啊啊啊——”
　　△
　　接连对老婆婆、小女孩、受伤的小男孩、失恋的少女伸出援手，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手牵着手并肩跑的两人发挥出了全力，总算在只剩下三十秒左右的时候，赶到了民政局——
　　的前方广场大街上。
　　“哈……哈……糟，糟糕了……”
　　手压着隐隐作痛的侧腹部，亚丝娜有些绝望地望着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高大建筑物，心里不由埋怨起这个游戏的真实度。
　　跑久了会累、会喘不说，就连肺部的灼烧感、呼吸不顺的肌肉痉挛、酸麻无力的沉重感这些生理反应，游戏里也全都真实地还原出来，根本没办法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全速。
　　不过就算可以，他们离目标地点大概还有五百米远，面板上都显示了至少要一分钟才能抵达——这还是建立在游戏内身体变轻、速度比现实中要快上不少的情况上。
　　无论怎么看，结局都只有一个。
　　——赶不上了吧？
　　都是因为我在那时回头的关系，或许，直接无视那些人才是正确做法……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瞬间，脚步就倏然变得沉重，莫可奈何的情绪抽走了力量，无力感充斥在手脚之间。
　　逐渐放慢了脚步，亚丝娜脑袋微低，不甘心地咬起了牙。
　　长发掩盖住她的神情，天空寺悠瞥了一眼，也跟着放慢速度，随口道：
　　“怎么，这样就累了吗？”
　　“你看上去也太轻松了吧……”叹了声气，亚丝娜主动松开手，拨弄着落在眼前的发丝，苦笑似地道，“抱歉，是我害这个任务失败的。”
　　天空寺悠扬了扬眉：“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
　　“不然呢？就算是游戏里，也没办法在三十秒内跑完五百米啊……现在剩二十秒了。”
　　深吸一口气，努力别让自己露出失落的情绪，亚丝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天空寺悠：“还是说，你有可以挽回的方法吗？比如隐藏的传送阵什么的。”
　　“明明是个游戏新手，竟然还知道传送阵这种东西啊……”有些好笑地感慨一句，天空寺悠忽然走到她身前，背对着她半蹲。
　　背上的剑已经收回了物品拦，留给她的是坚实宽厚的肩头。
　　“上来吧。”
　　“诶？”她愕然地眨了眨大眼。
　　天空寺悠催促道：“快点上来，没时间给你犹豫了！”
　　“啊……是！我知道了……”
　　看着他的背影，亚丝娜还有些呆愣，身体却不自觉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她将修长白嫩的双脚往他的腰间两侧一跨，手臂放在肩膀上，大腿稍微夹紧，上半身则像要抱上他似的，若有似无地朝前方倾斜。
　　等天空寺悠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思考能力才恢复正常，下意识咬住了粉润的唇瓣，只感觉一波波热量从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升了起来，像是从秋天彻底坠入了夏天般发烫着。
　　正想开口问些什么，他边助跑似地迈开脚步，边吩咐道：“抓紧了，别张嘴说话，接下来风会有点大。”
　　“……”
　　亚丝娜反射性地闭起了嘴，还没做好半点心理准备，下一刻。
　　伴随着“砰！”的一声，好似有空气在脚底下爆炸。
　　强大的拉扯力猛然从身下传来，差点就要把她从他的背上抛飞。
　　“啊啊啊啊啊啊唔唔唔——”
　　风景在眼前飞速后退，视界被晃成了扭曲的彩条，整个人就像趴在了火车车厢上一样，暴风巨锤似的狠狠往脸上砸。
　　亚丝娜忍不住惊叫出声，却被灌了满嘴空气，只能赶紧趴下身体抱紧了他，不顾各种柔软的地方都用力贴了上去，努力不让自己被惯性给扯开这暂时的“避风港”。
　　“就说了风有点大。”他轻笑的声音近在咫尺。
　　耳畔被强风吹的有些刺痛，栗色长发在身后如鲤鱼旗般笔直飞扬，亚丝娜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他的颈侧，鼻间都是他的男性气息。
　　“这……这是什么技能吗？”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
　　“嗯？算是吧。我的独有技能，估计你是没办法学会的。”
　　开着「加速」状态，天空寺悠边朝民政局直冲而去，边瞥了眼迅速下降的血条。
　　不仅如此，那股随时都要散架似的疼痛再次传遍了他的身体，哪怕是由数据构成的，依旧能听见骨骼和肌肉发出了惨烈悲鸣。
　　他迅速习惯了下来，并若无其事地道：“我也是刚才才想到可以背着你跑的，幸好还来得及。”
　　“这、这样啊……”
　　亚丝娜没说什么，倒不如说，总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侧脸贴在他的侧脸和脖颈上，微咬起唇，默默地发烫着。
　　闭上眼，刮过耳畔的强风、迅捷却轻巧的步伐，还有天空寺悠沉稳镇静的呼吸，像是点亮了黑暗的焰光，令人安心地摇曳着。
　　明明是在游戏当中，这份温暖却能沁入心脾。
　　时间只剩三秒，他却蛮不讲理地缩短了距离，恍如瞬移一般，民政局门口就在眼前。
　　“那个……你的手……”
　　“喔，抱歉，我没怎么背过人。”
　　天空寺悠赶紧把手从她浑圆柔软的臀部往下，稳稳托住了丰腴紧绷的大腿，不再向后滑去。
　　臀部的异样感消失，亚丝娜小小地呼了口气，生怕剧烈跳动的心脏被呼出口中。
　　只是一晃眼的时间，两人就闯进了民政局的大门中，指针刚好停在了最后一道刻度上。
　　「在时间内抵达民政局，确认保持着亲密姿势——考验完成。」
　　眼前闪过了这行字，接着，一页纸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亚丝娜伸手接住，和他脑袋靠着脑袋，一起望向了上面的内容。
　　“结婚证书……”
　　“……”
　　尴尬的沉默之中，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她贴着自己的侧脸正在高速升温。

第五十七章 奶奶又说了一句话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钢琴（熟练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棒球（熟练级）。」
　　扫了眼左下角冒出的系统提示，天空寺悠将视线放回了身前的亚丝娜身上。
　　她正低头寻找着路上有没有石子可以踢着玩，虽然看上去有些幼稚，但那泛红的耳朵根，却让少女试图转移注意力的心思尽显无疑。
　　回『家』途中，月光铺就了一地银辉，白石小路像要就这样延伸到无穷远处，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看来是我前面的判断有误，并非要一路牵着手跑到终点，只要维持着亲密姿势进到民政局，就可以通关了。”
　　也没多久，他就用平淡的温和嗓音，打破了有些微妙的宁静。
　　清风吹动了她栗色秀发，亚丝娜动作微顿，旋即双手背在身后，头也没回地悠悠开口：
　　“是啊～而且还好有帮助路上碰见的那些人，要不然就算提早赶到了，系统也不会算我们通过呢。”
　　这就是这个考验最大的陷阱所在了。
　　不仅要在时间内冲过终点，还得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所谓的爱不只恋爱、亲爱，还有慈爱与友爱，想得到「挚爱之花」，这些全都缺一不可。
　　反正任务面板是这么写的，就算被坑了也没办法抱怨。
　　不过难度也不算太高，即使没有亚丝娜那多管闲事的性格、也没有天空寺悠作弊一样的速度，只要提前知道了考验内容，要通关其实不是什么问题。
　　“帮上一人就能满足条件，而我们总共帮了四个人，多余的三位直接算后面的完成进度……”
　　她停下领先的脚步转头，单手别着耳畔飞扬的栗色发丝，朝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根本不用十四天，只要再完成六个考验就能回去救玛大婆婆，真是太好了！”
　　天空寺悠同样笑道：“是啊，早点结束这个任务、早点去别的地方探索，和其他玩家一起组队什么的，才能享受到游戏的真正乐趣呢。”
　　亚丝娜愣了下。
　　“啊……嗯，真让人期待呢。”
　　她的语气有些微妙，同时也将视线转了回去。
　　背在身后葱葱玉指勾着彼此，亚丝娜转移话题般地开口：“悠君，我想谢谢你。”
　　“谢谢我出生在这个世上吗？”
　　“才不是！这也太郑重了吧？！”
　　古怪的心情顿时被哭笑不得的感受给冲散，她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抬头望向清朗的月色，接着说：
　　“本来那个时候我都放弃了，想着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该做、却因为太过多管闲事而害你跟着考验失败，早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别去管只是用演算法和数据拼凑出来的『他们』，专注在眼前正确的选择上……”
　　声音越说越低沉，自责的情绪像远处飘过来的云层，笼罩在心头之上。
　　像忍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似的，天空寺悠开口打断了她：“你是想说，要不是有我在，这个考验就会因为你而失败了？”
　　“……嗯。”
　　她轻声回应，像在自怨自艾地叹着气。
　　面对少女如此消沉的模样，天空寺悠此刻要做的事情，当然只有一个。
　　“你说的没错。”
　　他点头，理所当然地道：“虽然不是你路上帮了人，我光顾着赶路的话考验也会失败——但现在成功了就该说成功的事情。”
　　“最后能赶上都多亏了我的『加速』，而你则在无意识间加大了考验的难度，等同于拖后腿……客观来看的话，这就是此次考验的结果。”
　　“……”
　　抿起嘴沉默下来，亚丝娜朝走到自己身旁的天空寺悠看去。
　　心情不免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对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的奇怪疑问。
　　虽然这人很常口无遮拦，但刻意用这种责怪的说法……总感觉并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并没有疑惑太久的时间。
　　路灯的暖黄照耀下，天空寺悠偏过了头，微微带笑地和她四目相接，轻声开口：
　　“所以，你是为了自己做错事而道歉，还是为了拖累我而道歉呢？”
　　声音像融入了空气，和温柔的夜色一同裹住了她。
　　亚丝娜不由停下脚步，诧异地注视着身侧的那人。
　　乌云恰巧散去，那抹清淡如水的月光再次洒落，于他眸中反射出了星子般的灿亮。
　　“奶奶曾经说过——正因为从过去到现在的所有选择都是正确的，所以如今我们才能站在这里，看见此处的风景。”
　　天空寺悠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慢悠悠地朝前方迈开步伐。
　　“只要是由自己做下、并且认同的选择，那么不论要哭泣、悲伤多少次，不论要度过了多少困难和艰险，至今为止经历的所有事情，全都是没有必要后悔的正确——
　　因为一路走来，这些全都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
　　态度无比随意，声音好似要跟晚风一同撩起少女的长发，吹过这片夜色下的所有事物那般响起。
　　“你不觉得，有这种自信是件很帅的事情吗？细剑使大人。”
　　城市在星月闪耀的夜晚中安安静静。
　　少女跟在他的身边，一步步地踏着、眨眨眼地瞧着。
　　她偏头想了想，最后将眸子眯成了美丽的月牙，对他释然似地笑着说：
　　“确实，很帅喔！这样的人。”
　　“谢谢夸奖。”天空寺悠毫不知耻地点头应了下来。
　　亚丝娜愕然了下，旋即又气又笑地红起脸来：“你、自恋的家伙！我才没有……算了，哼！”
　　不满似地轻哼一声，她扭过头不再看他，手指却自然而然地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就像进到水晶门扉前那样，天空寺悠反过来握住了整只小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亚丝娜笑着，也不再掩饰那抹轻快雀跃的表情。
　　她抬头望天，哪怕又有乌云飘过、遮出了一片阴影，仍不由如此轻声感慨：
　　“星空，真漂亮啊。”
　　△
　　回到家，出乎两人意料的，信箱里塞着第二卷考验信息，还有一颗蛋。
　　「爱之国考验卷轴（5/10）」
　　「任务：孕育与爱情。」
　　「说明：将蛋孵化出来，即可通过考验。」

第五十八章 噔、噔、咚
　　根据某些懂得都懂的原因。
　　天空寺悠此刻，正位于爱之大街5巷20号的住宅中，那间原本被少女禁止进入的主卧室里。
　　主卧室比客房还要宽敞，装饰也更丰富、温馨了许多——不仅有休憩泡茶用的小沙发、矮茶几，还有一张双人大床，除了床头柜非常恶俗地雕成了爱心形状以外，这个房间的装潢还挺符合他的审美。
　　当然，现在的问题并不在这个房间好不好看，而在于一手拿着茶盘，一手关上房门走进来的少女身上。
　　“明明是夫妻却分房睡，要是被民政局的那些人看见，就算有戒指掩饰身份，估计也会把我们赶出去吧……”
　　这么故作淡定地说着，她将茶盘放下后，转身朝卧室自带的浴室走去。
　　“我去换身衣服，你有普通的休闲服的话也换上吧。”
　　天空寺悠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哪怕还穿着装备，那挺翘丰满的臀部曲线依旧令人遐想。
　　——好看，摸过。
　　虽然是不小心的。
　　“我只有装备脱下后的初始服装。”
　　“那也行。”她顿了顿，强忍羞耻似地嘟嚷一句，“总比穿着装备上床好，谁知道上面沾了多少灰尘和脏污啊……”
　　天空寺悠有些无语：“这么在意，你怎么不干脆在假想世界里洗个澡？”
　　“可以吗？”她忽然转过头，露出一抹略带惊喜的笑容，“我早就想试试在这里泡澡了，不过每次都急着下线而放弃……今天刚好剩不少游戏时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请你等我泡完澡出来吧！”
　　“喂，等……”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她关上浴室门的动静给打断。
　　天空寺悠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隐约响起了水声的浴室，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叹了出来。
　　“就算是夫妻，分房睡的情况也不少见啊……而且在假想世界洗澡有什么用，等会儿下线不能洗吗？”
　　独自将憋在心中的吐槽说完，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泡了杯茶。
　　茶是花茶，花的名字是粉花，泡出来的茶色却是清澈的浅褐。
　　天空寺悠浅啜几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舌，压下胡思乱想的心思，调出了道具栏。
　　信箱里放着的蛋，文字说明非常简单——简而言之，只要他们在被窝里待满一个小时，蛋就会自动孵化，从而完成任务。
　　当然，表面上是这么写的，实际会不会跟上次考验一样藏着陷阱，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话说本来还以为是一天一个任务，没想到是做完就会送来第二个任务吗……这样的话，十四天的期限也太宽松了些。
　　游戏上的事情成功吸走了天空寺悠的注意力，他边喝着茶水，边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过了大约半小时，亚丝娜才从热气缭绕的浴室中走了出来。
　　“久、久等了～”
　　天空寺悠端着茶杯，转头看去。
　　刚泡过热水的肌肤泛着红润，白如剥壳鸡蛋般的脸颊像在反射着屋内的微光；略带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清丽而优雅的气息，偏偏那稍显害羞的表情让她像个普通的小女孩般，轻而易举地就能走进普通男性的心房。
　　她穿着一件居家风格的连身长裙，只能看见精巧纤细的脚腕和圆润如珠的十只足趾，踏在木板地面上好似创世女神走下了凡间，被盯着看时便羞怯地缩了一下。
　　长长的睫毛下，双眸如倒映着圆月的一泓秋水，正不好意思地四处乱转着；如玫瑰花般娇艳欲滴的双唇也渐渐张开，微露出皓齿几颗，偶尔咬唇、偶尔又掩饰性地轻松一笑，想要故作镇定的心思极为明显。
　　见状，天空寺悠直接仰起脖颈，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随后站起身来，干脆俐落地道：
　　“洗干净了？好，既然你都做出了相应的觉悟，那我也不会犹犹豫豫——来睡觉吧！”
　　“诶？诶——！？”
　　猛然睁大水润的眼睛，亚丝娜下意识惊叫出声，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双手更是下意识抱起胸口、后退两步。
　　这两步刚好撞到了床尾，于是少女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犹带热气的长发顿时散乱地铺了开来。
　　她身姿柔弱而娇怯地躺在了床上，呼吸急促地咬起唇瓣，只是用警告却又软绵无力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庞。
　　玉体横陈于被、俏脸粉润如织，那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令刚喝完热茶的天空寺悠不由吞了口口水，然后忍不住……
　　笑了出来。
　　“笨蛋，就算我真的想做什么，你一个「骚扰警告」就能制裁我了，有必要怕到这个地步吗？”
　　亚丝娜回过神来，赶紧坐起身，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谁、谁害怕了！这是少女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好吗？谁让你的表情跟痴汉一样变态！”
　　“别污蔑我啊，我从头到尾都是『想赶紧做完任务』下线的表情。”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派轻松地走到了床旁，然后掀开棉被躺了进去，拍了拍旁边的枕头。
　　“澡也洗完了、衣服也换完了，赶紧来孵蛋吧。”
　　“咕……”
　　微微咬牙，亚丝娜死死盯着他过于淡定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心般，暗自用力“嗯！”了一声。
　　她拉开选单关闭了房间灯光，旋即面向床铺，迈步走了过去。
　　窗外洒进一片银灿月辉，少女的栗发在夜色下更显柔顺，那双眼眸不带任何闪躲，闪烁着如刀光般清澈而坚定的决意。
　　不知为何，天空寺悠感受到了些许不妙。
　　“悠君……”
　　“在这段短暂的相处之中，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亚丝娜边说着，边轻轻揪住领口的衣服。
　　所有的害羞都化作明了自己心意的释然，那张绝美的脸上，温柔而安心的笑意浮于嘴角。
　　“虽然对你还不够了解，也不知道你在现实中的事情……”
　　她走到床旁，掀开了棉被，缓缓将柔软发烫的身子缩进他旁边的空位中。
　　“虽然在假想世界中被迫成为了夫妻，虽然没有半点感情基础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单手托着脸颊，深情地凝望着隐约绷紧身体的他，目光和笑声相同的轻柔：
　　“但我，愿意喔。”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强忍着体内火烧火燎般的躁动，天空寺悠故作平静地和她对视，半点慌张都没显露出来。
　　毕竟这是他头一次，和妹妹以外的女性、刚洗好澡身上香到爆炸的女性，躺在同一个被窝中，靠得如此之近。
　　仿佛伸手就能将她随意揉捏、玩弄，仿佛能就此抛开一切，肆意满足体内那头开始苏醒的野兽。
　　或许系统早就预见了这种情况吧？
　　所以才把他的体感调成和现实相同的程度，并且解除了「伦理限制系统」，让他能在这个假想世界释放出自己的男性本能——
　　然后就这样堕落下去，变成狗系统想见到的那副样子。
　　温暖而芬芳的被窝中，天空寺悠暗自咬牙，调节着开始紊乱的呼吸。
　　哪怕狗系统没给，达人级的压枪技术依旧让他稳如老狗，淡定而从容地面对眼前娇俏可人的少女。
　　——愚蠢的青春期女性，我刚才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和你上床，而是要灌你鸡汤、让你醒悟过来，在现实中坚持自己想做的事啊！
　　所以别在这里诱惑我，赶紧去满足自己的愿望，然后带着笑容失去记忆啊！
　　“我是想说……”
　　她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也不顾自己耳朵早已红得滴血，直到在他眼中发现了那一丝闪躲，这才满意地眯起了眼，嘻嘻一笑。
　　“我愿意跟你一起把蛋孵出来，就只是这样而已！别误会了啊～”
　　手指一点他的鼻尖，亚丝娜笑得像总算赢过了天才弟弟的笨蛋姐姐一样自得。
　　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紧绷的娇躯，也在话音落下之际逐渐放松。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看着天空寺悠虽然不明显，却同样松了口气似的表情。
　　不知为何，又藏在被窝中、悄声补了一句：
　　“虽然你误会的话，我也没关系就是了……”
　　天空寺悠：“……”
　　他脸颊微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不由愣在了床上。
　　嗡——
　　毫无任何征兆，刺眼的白光在眼前亮起，暖到发烫的被窝忽然一空。
　　那是，登出时的光芒。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冷风便徐徐灌了进来，棉被缓缓落下、勉强挽留住最后一丝香气和温度。
　　呆了半晌，天空寺悠从床上坐起身。
　　原先躺在身旁的少女，就这样什么都没说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亚丝娜……？”
　　△
　　「电源切断，您已被强制下线。」
　　这行字挡住了他的脸庞，让亚丝娜原本急促的心跳蓦然一顿，旋即脱离现实的空虚感便笼罩了全身、沉甸甸的压力将她从水面压回了海底。
　　“怎么回事？！”
　　猛然睁开眼，被虚拟头盔的墨色镜片遮盖住的房间出现在眼前，结城明日奈像溺水般急促喘了几口气，然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
　　房间灯是亮的。
　　但她明明记得，在进入游戏之前都有关灯的啊……
　　愕然地眨了眨眼，在她拔下头盔的瞬间，这个疑问也得到了答案。
　　“明日奈。”
　　熟悉的冷漠嗓音在身旁响起。
　　如坠冰窖的寒意霎时冻结了血液。
　　浑身僵硬地绷紧，结城明日奈张着嘴却难以呼吸，鼻肺间都像灌满了冰水一般疼痛窒息。
　　哪怕是看见真正的鬼，或许都没有现在这样，让她恐惧到近乎绝望吧？
　　“妈、妈……？”
　　她机械般地转动脖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站在床边，结城京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仿佛有场风暴在那冰冷的眸中汇聚。
　　“下楼，好好解释一下，你刚才在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网恋男友似乎要追到现实里来了？(16/27)
　　窗外是霓虹和引擎呼啸而过的现代夜景。
　　天空寺悠脱下头盔，从床上坐起，手抵着下巴沉思了数秒。
　　忽然拿过放在身旁的手机，打开通讯软件，确认结城明日奈并没有发消息给自己之后，旋即点开了结城浩一郎的聊天室。
　　在登出之前，亚丝娜并没有拉出系统选单，似乎还很期待自己跟她一起孵蛋的样子，足以证明她并非自愿登出；
　　而强制离线有两个最大原因：一是设备或网路的问题，二就是被拔掉电源线或者NERvGEAR。
　　虽然只是猜测，但很有可能——结城明日奈偷玩游戏的事情被她母亲发现，并且直接强行让她登出了。
　　就像男孩子关灯偷看小电影时，转头一看就发现母亲站在房间门口；又像是趁女朋友洗澡时，为了舒缓情绪而点开了哲学视频，却发现女朋友只是虚晃一枪，正从门口探头进来、满脸期待地等着自己进入那肌肉碰撞的世界……
　　嘶，光是想想就让人背脊一凉啊！
　　天空寺悠下意识朝门口看去——还好，他玩游戏时都会锁门，不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手机也跟虚拟头盔连线，穹想找他的话游戏里就能知道。
　　收回视线，他给结城浩一郎发了个讯息过去。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主动发讯息、打电话给结城明日奈。
　　以她家那情况，偷玩游戏被发现会发生什么事，随便想想就能知道——估计一场家庭会议是免不了的。
　　现在的话，要不就是她没空看讯息，要不就是讯息被她母亲看到、令事态变得更加麻烦。
　　天空寺悠不会鲁莽到让自己的关心变成坏事。
　　所以想要了解情况，最快的方式当然是问大舅子……呸，当然是去问喜欢卖妹的浩哥了。
　　阿悠：“浩哥，你现在在家吗？”
　　没过多久，似乎总在线上待机的结城浩一郎就回传了讯息。
　　浩哥：“我回大学了啊，现在住宿舍。不是我浮夸，不用被父母管的感觉简直嗨到不行啊！”
　　阿悠：“……呵，那真是太好了。”
　　浩哥：“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悠：“你妹玩游戏好像被你妈抓了，刚刚被强制下线，我有点担心她。”
　　浩哥：“？？？怎么回事？”
　　浩哥：“等等，我妈打电话来了，晚点说。”
　　联络在这里中断。
　　天空寺悠只能暂时放下手机，想了想，打开系统面板检查起来。
　　想起了某件事，他忍不住嘟嚷：“这就是通往结局的必经之路吗……”
　　随着和结城明日奈的关系升温，系统面板上的各种奖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
　　暂且不提在不断的累积之中，已经快要达到专业运动员水准的身体素质。
　　虽然没有新的永久状态出现，但一次性的状态却有四个：
　　「你必须先攻击具有嘲讽的随从」、「前兆感知」、「谈笑风生」、「性别切换」。
　　和前次任务不同，天空寺悠懒得感应，直接让狗系统为这几个状态进行说明。
　　会说话了却不能嘤嘤嘤卖个萌，那总该有点别的用处吧？
　　「宿主可以点开文字说明。」
　　面对他的命令，系统却无情地如此回答。
　　天空寺悠呵呵一笑：“我眼睛暂时瞎了，要系统给我说说，说完才能恢复。”
　　「……」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莫得感情的系统AI，却隐约传递出了无语的情绪。
　　而在那之后，天空寺悠也从放弃抵抗的狗系统那里，获得了这些状态的详细情报。
　　前三个顾名思义，一是挡枪、二是预知、三是交流；第四个就比较变态了，能在一天的时间内随便切换自己的性别，扶他似乎也没问题的样子。
　　简直丧心病狂。
　　没有半分犹豫，天空寺悠留下了第二个，另外三个全都扔进了合成池。
　　「前兆感知」和普通状态有些不同，无法主动使用，而是会在特定时机中自己发动、让他能对危险产生预知，并且极大概率顺利地回避过去。
　　这种保命用的东西，傻子才会把它拿去合成——哪怕只有一次的机会也弥足珍贵了。
　　而合成后得到的永久性状态，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聚光灯（永久）：选定一个行为，所有察觉到这个行为的生物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焦在你身上，并强化其产生的感受。」
　　“这是嘲讽的进化型吗……不过还好，是可以控制的。”
　　天空寺悠松了口气。
　　要是不能控制的话，那种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众所瞩目的感觉，他可受不了。
　　类似的效果他也体验过——当初在地下车站演奏完美级催眠曲的时候，几乎所有听见琴声的人都围在了他身旁，虽然大部分都在闭眼享受乐曲，但确实吸引了附近的所有目光。
　　虽然不是很喜欢被围观的感觉，但在某些时候，这个状态或许能帮上自己一些忙。
　　“果然，合成状态时的我是欧洲人啊……”
　　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天空寺悠将目光放在了一次性技能上。
　　从任务开启到现在，他总共累积了六个一次性技能，比状态多了不少——可惜都是熟练级。
　　没发现需要留下的，他便直接合成出了两个永久技能。
　　「足球（熟练级）」、「篮球（熟练级）」。
　　“这是要我成为玩球大师吗……”
　　无语地吐槽了句，天空寺悠望向面板上的所有技能。
　　台球、乒乓、网球、棒球、足球、篮球……只要再来四个球类技能，他就可以达成『十球全能』的成就了。
　　这狗系统是故意的吧？
　　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回想起了暑假时，在运动中心和雪之下阳乃进行『六项试炼』的事情。
　　若非当初系统把每个技能、状态都给得恰到好处，让他能逐步站上和她相同、甚至更高的位置，他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让雪之下阳乃对自己改观，从而大幅缩短了和那个性格扭曲又麻烦的家伙的距离。
　　而这么仔细一想后，天空寺悠还惊愕地发现，自己在侍奉部提出的〈那个计划〉如果有了这些技能，成功率将大大提高……不，甚至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要是系统真的在背后搞鬼的话，难道这次的『社团秋季展演』，和结城明日奈的『愿望』有关吗？
　　“狗系统，你……”
　　惊疑不定皱起眉，他还没对系统发出质问，手机就忽然叮咚一声，屏幕亮起。
　　是结城浩一郎的讯息。
　　浩哥：“跟你猜得一样，明日奈玩游戏被我妈发现了。因为头盔是我的，我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浩哥：“唉，反正我尽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天高皇帝远她也管不着，重要的是明日奈那边……还好，我妈是个很理性的人，就是说话难听、刺耳了些，她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倒不用太担心明日奈会被怎么样。”
　　浩哥：“不过以后要玩〈刀剑〉是不太可能了，你记得发讯息过去安慰她一下，大概十点半吧？免得被我妈发现。”
　　浩哥：“正好，线上不能见面的话，你们干脆在现实中聚会吧？别想太多，网友线下会是很正常的嘛～”
　　暂时将系统的事情搁置一旁，看着那一条条的讯息，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摸起下巴。
　　“线上见不到面了吗……”
　　也就是说，自己想要完成目标，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去接触那个在人工池中踢水玩的『结城家大小姐』。
　　而他在假想世界的临时妻子——那位剑技了得、笑靥如花，洗完澡的身体比整座花园还香，并一起躺过了同个被窝的栗发细剑使，『亚丝娜』。
　　或许今后，再也没有和她相见的机会了吧……
　　天空寺悠轻声叹了口气，而后摇头，撇开了那淡淡的遗憾与失落。
　　该怎么去接触结城明日奈，接触之后自己又要做什么，这些他暂时还没想到。
　　不过现在能做的事情，天空寺悠已经心里有底了。
　　看了眼时间，他边脑力全开地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每一步，边动起手指、在聊天栏中键入了讯息。
　　总而言之，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更多有关结城明日奈的情报。
　　屏幕冷光映在脸上，他嘴角无奈上扬，忍不住叹息出声：
　　“网恋男友，现在要追到现实来了啊……”

晚点更新
　　这章写了几千字不满意又删了，总想写得更好看一些，想了一天越想脑子越疼，大概得拖到十二点才能更新了。
　　毕竟是这章的重大转折点，随便写写那肯定是不敢发出来了，所以只能啪的一声，很慢啊，又开始写第二个版本了。
　　我希望你们耗子尾汁，乖乖地等我更新，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了（滑稽

第六十章 无限堆积的心意（二合一）
　　9月10日下午10:30。
　　「您有两条未读消息。」
　　……
　　9月11日上午6:32。
　　「您有五条未读消息。」
　　结城明日奈将手机放进书包，走出房门。
　　顺着一尘不染的螺旋阶梯，她下了楼，推开门走进餐厅。
　　“妈妈，早安。”
　　“早，坐下吃饭吧。”
　　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平板阅读新闻，结城京子头也不抬地道。
　　将书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结城明日奈拉开椅子，压着裙摆坐下。
　　“昨晚几点睡的？”
　　“十点半，妈妈。”轻声回答，她拿起了面前的餐具。
　　眉头跳了跳，结城京子稍显不快地放下咖啡，锐利的目光直盯过去：“明日奈，你在故意用这种语气向我抗议？”
　　“您多心了，我们平常不都是这样说话吗？我也没有任何想要抗议的事情。”
　　礼貌性地笑了笑，以疏远的语气回答后，结城明日奈低下头，安静地用起早餐。
　　结城京子摁着眉心，眼角闭出了几道鱼尾纹，烦闷似地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没体认到自己的错误……上次问你有没有分心、结果你对我说谎的事情都不跟你计较了，你现在可是高中二年级！离大学入学考试只剩一年多的时间，为了区区的游戏就要将你前面的所有努力都荒废掉吗？妈妈可是为了你好… …”
　　结城明日奈表面上专心听着，其实脑袋早已放空，隔绝了昨晚早已听过的念叨与教训。
　　她既没有回嘴，也没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而是像早已认命一般，不让自己冒出多余的想法。
　　这么做是正确的。
　　如果是人偶的话，这就是最正确的做法。
　　……
　　父亲在外谈公事还没回来、兄长在大学宿舍住宿，家中除了名为佐田的家政妇外，就只剩她们母女两人。
　　没过多久，母亲便准备开车送她上学。
　　学校在郊外，车程不短，通常母亲都会要求她在车上预习今天的课程，拿手机出来便会遭到盘问。
　　结城明日奈干脆将手机关机，拿出习题本认真地预习起来，任由窗外的风景流逝而去。
　　“放学我会让佐田小姐来送你去补习班的。”
　　黑百合女子学院。
　　丢下这一句话后，母亲便驱车离开，结城明日奈只是轻轻低头送行，旋即转身踏入校门。
　　“结城同学，贵安。”
　　“贵安，湾内同学。”
　　“呀～您今天的气色也很不错呢，结城同学。”
　　“哪里，婚后同学才是……”
　　在这所大小姐学校中，仪态课的分数占比极重，哪怕是日常对话，这里的学生们也习惯了拿腔拿调、礼敬备至，每个人对此都习以为然。
　　脸上带着温婉和蔼的笑容，结城明日奈却感觉到了比以往更加深沉的疲惫，还有厌烦。
　　不由自主地，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是我对他说『贵安，老爷，您上线啦～』，他大概会吓到当场登出吧……’
　　一想到他会有的表情，结城明日奈忍不住抿了抿嘴角，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自然了些。
　　但母亲昨晚的话，却又像一道雷霆般，狠狠地砸碎了这抹笑容：
　　『除非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否则禁止你玩这种奇怪的游戏！ ……你那什么表情？让你专心读书是为了你好，难不成你想让自己的未来毁在玩物丧志上吗？！』
　　‘我的成绩明明就没有下降，谁玩物丧志了啊……’
　　『还有，没在上面认识奇怪的男性吧？你应该知道，最近网络诈骗猖獗盛行，尤其是针对沉迷网游的未成年……』
　　‘每天玩两小时哪叫沉迷了，而且全游戏里面，就只有他有机会骗我……谁会被他骗到啊。 ’
　　她缓缓闭上眼睛，让意识沉入深不见的黑暗中，胸口仿佛被某种沉甸甸的事物压迫着。
　　——不论是那时还是现在，真正的想法都无法脱口而出。
　　既然说不出来，那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呢？
　　“结城同学，请问怎么了吗？”
　　身旁的声音拉回了意识，结城明日奈眨了眨眼，继续微笑。
　　“没什么，只是在担心早自习的考试而已。”
　　……
　　午休，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全班都为此议论纷纷了起来。
　　怀着糟糕的预感，结城明日奈深吸一口气，跟上了班主任的步伐。
　　“结城君，你母亲早上打电话给我……她说你最近在课业上有些分心，让我盯好你在课堂上的表现。”
　　望着班主任有些微妙的表情，她不禁愣在原地，身侧的手掌逐渐握紧成拳，身体却自动做出了反应：
　　“非常抱歉！我会比以往更加专心听课的，请您放心！”
　　近乎九十度的鞠躬，她低着脑袋、长发垂落，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表情。
　　“你也别太在意，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结城君，你平常上课多认真，我们做老师的都知道……”
　　至于班主任后面苦口婆心地说了些什么，结城明日奈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在回教室的途中，去了趟厕所，把自己反锁在隔间内。
　　将偷偷放进口袋中的手机拿了出来，长摁电源键，屏幕很快亮起。
　　「您有六条未读消息。」
　　点开了聊天软件，却没有勇气点开那六条未读消息。
　　她只是默默咬住了唇，凝视着出现在聊天栏下方的最新消息，喉头轻滚，眸光盈盈闪动。
　　悠：“没事吧Asuna？就算游戏里见不到面，我们现实里也算网友，想吐苦水或者抱怨的话，记得回覆我的讯息。”
　　真的吗？
　　哼哼～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你别听到一半睡着啊！
　　我母亲是真的在为我着想，但她永远不会试图理解，我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啦，活了十七年，总是在追寻着某种看不到的东西，总是在朝着不明确的目标前进——不知不觉就决定要去上某个名校，不知不觉就想要考进好的大学，不知不觉就要去找工作了。
　　因为母亲这么说，所以我就那么做，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但在那个世界，我变得不一样了。
　　我凭借自己的意志拿起了武器，凭借自己的想法找到了方向，更凭借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战斗……
　　还有，凭借自己的感情，去握住了你的手。
　　我不知道那些选择是对是错，但无庸置疑，我在那个世界中获得了许多现实里没有的心情和体验。
　　所以，你知道吗？悠君。
　　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如果那晚，我能留下来的话……
　　“抱歉……”
　　“抱歉呐……”
　　即使如此，满腔的话语依旧无法传递。
　　将手机紧紧贴上额头，明日奈发冷似地蜷缩起身子，用细小到微弱的嗓音，独自鸣泣。
　　“我不是亚丝娜……”
　　“我只是个不敢去面对现实的，胆小鬼而已……”
　　回复讯息的话，就不能再作为『亚丝娜』，理所当然地和他并肩而行。
　　不知何时，这对她来说已经变成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此刻的结城明日奈，做不到也不能去做的事情。
　　厕所内安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声音。
　　而左手的无名指上，洁白到令人空虚。
　　……
　　天空是灰色的，将雨不雨，空气黏稠地令人难受。
　　带着空虚的心情上完了一天的课，结城明日奈和同学们告别后，坐进了家政妇佐田驾驶的黑色轿车中。
　　街道十分安静，又或许是她不愿听见太多声音的缘故。
　　“大小姐，夫人说了，过几天会给你安排一场相亲。”
　　结城明日奈凝望着窗外，许久之后，才用低沉而平淡的嗓音回复。
　　“是谁？”
　　“您父亲的养子，须乡先生。”
　　“……须乡先生吗。”
　　她低喃着，闭眼试图回想对方的模样。
　　然而视线一暗下来，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天空寺悠的模样，还有那抹轻佻随意的笑容。
　　“亚丝娜，你可是我的老婆，谁会让你去跟其他男人相亲啊？”
　　……要是悠君能这么说，就好了。
　　“告诉她，我不想去！”
　　带着明显的厌恶与反抗，结城明日奈的语气难得如此强烈。
　　佐田小姐却一脸为难：“那个，您直接告诉夫人会比较好吧……”
　　“……也是。对不起，佐田小姐。”明日奈叹了口气，脑袋重新靠上了车窗，双目出神地望向远方。
　　“不小心激动了下，请你不要在意。”
　　“当然不会。”
　　到了某间出过不少东大生、名声极好价格也极其昂贵的补习班，明日奈看着黑色轿车离开，转身走进补习班门口时，不自觉地拿出了手机。
　　「您有七条未读消息。」
　　悠：“好歹报个平安吧？要不然我就当你是游戏玩到一半被野猪撞走，直接报警了喔？”
　　“这、这个笨蛋！竟然打算报警，到底在想什么啊？！”
　　对他的宣言没有半点怀疑，明日奈不由慌乱了起来，原本没多少血色的脸蛋都泛起了焦急的红晕。
　　她微咬着唇，手指在好友介面上犹豫了好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点开聊天栏，选择打电话给兄长，请他赶紧对天空寺悠解释几句。
　　比如自己现在没办法回复讯息，手机出了点问题什么的，反正随便糊弄过去、让这个笨蛋安心就是了！
　　“真是的，我还是亚丝娜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主动来找我啊……”
　　收起手机，她忍不住如此抱怨着。
　　在那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却露出了今天最开心、最放松的笑靥。
　　……
　　补习结束后，明日奈回到了家。
　　夜色比往常要浓重了许多，或许是快要下雨的关系。
　　“坐下吃晚餐吧。”
　　一如既往的冷漠音调，仿佛眼前并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名普通的、犯了错的学生。
　　“是。”
　　结城明日奈拉开椅子，同样平静地坐在结城京子身前。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母亲吃饭的时候很少开灯，甚至在晚餐时，还会用蜡烛来代替照明。
　　说真的，有必要那么节省能源吗？
　　吃饭的时后气氛那么沉重，谁有心情吃饱啊……
　　“明日奈，关于相亲的事情。”
　　结城京子忽然开口，让暗自吐槽中的结城明日奈微惊片刻，旋即放下了差点没握稳的餐具，缓缓开口：
　　“母亲，须乡先生对我来说就跟哥哥一样，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
　　没有过多自己的意志，只是像陈述着某个事实一样，平淡地将话语传达出去。
　　“感情可以培养，重要的是配不配得上你。”结城京子却毫无动摇，浅啜一口杯中的白水，嘴角深而短的皱纹微微扯动。
　　“结婚也是一种资历，物质上不能称心如意的婚姻，结了也只会让你后悔……从这点来说，伸之就非常符合你的条件。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你父亲公司的研发部主任，有才能也有资历，未来想另起门户完全不是问题，你嫁给他就是对生活的一种保障。”
　　结城明日奈张了张嘴，脸上逐渐多了些不敢置信。
　　“听好了明日奈，爸爸妈妈都希望你的人生可以幸福顺遂。凭你的天分，只要不懈地努力下去，一定可以累积很棒的资历，生活在上流社会……如果不挑选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那未来势必会被他所拖累，过上悲惨且不幸的人生。”
　　那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令某种情绪在结城明日奈的心中开始发酵、膨胀，不吐不快的感受到达了临界点。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目光认真地对上母亲的视线。
　　“妈妈，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喜欢爸爸才跟他结婚的，只是单纯看上了他的背景而已？”
　　“……”
　　哑口无言似地，结城京子陷入了沉默。
　　明日奈还没感受到半点胜利的喜悦，对面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就瞪了过来，令她不由得避开了视线，微微咬住了唇瓣。
　　“……好，你要谈感情，当然没问题。”
　　胸膛上下起伏，结城京子深呼吸过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不喜欢伸之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找到配得上你的对象，作为母亲，我当然不会阻饶你的幸福，甚至会尽可能地为你提供帮助……”
　　“但是，你有吗？”
　　她皱起细眉，直盯着结城明日奈，略带不屑地道：
　　“平常读的是女子学校，补习班也没听说过你和谁的关系特别好——明明没有谈过半场恋爱，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跟我谈感情？明日奈，你是不是小说和漫画看太多了，才变得这么幼稚？”
　　结城明日奈咬住了牙，拳头在餐桌上紧紧握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半分退避，凛然和母亲那令人畏惧的目光对上。
　　“确实，我没有谈过恋爱，说我幼稚也没关系。”
　　“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继续沉默下去，听你的话去跟我不喜欢的人交往。”
　　那从未有过的强烈语气、强烈信念，还有坚定到不容任何人反驳的眼神，令结城京子不由微微睁大了眼，惊愕的情绪浮起。
　　“妈妈，我不会去跟须乡先生相亲，未来结婚的对象也要由自己选择——只有这点，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
　　安静的餐厅内，回响着她如银刃般锋锐而清脆的嗓音。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紧紧皱起了眉：“明日奈，你现在有喜欢的人？”
　　深吸一口气，结城明日奈果断应答，目光坚定。
　　“没错！”
　　是哪怕真的结婚了也不讨厌的人——这句话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偷偷说。
　　只是还没来得及心跳加速，母亲便神情严肃地问：
　　“该不会，是在那款游戏里认识的吧？”
　　“……”
　　气氛忽然凝固了起来，结城明日奈僵在原地，瞳孔微缩，表情有种措手不及的茫然。
　　“我的天，竟然是网恋吗……”难以接受地长叹出声，结城京子单手撑着脸颊，似乎要扶住有些晕眩的脑袋。
　　“我说啊！明日奈，你不仅玩游戏荒废学业，甚至还搞那些差生才会去碰的网恋……”
　　没有等她说完，结城明日奈一推桌子，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结城京子当及拍桌而起，柳眉倒竖。
　　“你给我等一下，明日奈！我是这样教你礼貌的吗！？”
　　背对着母亲的严声厉喝，结城明日奈恍若未闻，关上了餐厅的门，快步朝楼上跑去。
　　……
　　9月11日下午7:42。
　　「您有八条未读消息。」
　　悠：“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才靠浩哥来跟我传话的啊……”
　　「您目前没有未读消息。」
　　明日奈：“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和你相同的勇气？”
　　悠：“很简单，说一个字就可以了。”
　　明日奈：“什么字？”
　　悠：“这次的任务，要跟我一起组队攻略吗？明日奈。”
　　明日奈：“……”
　　明日奈：“要。”
　　……
　　在这条消息出现的瞬间，天空寺悠忍不住嘴角上扬，低声回复：
　　“收到。”

第六十一章 在这秋雨如雾的日子（二合一）
　　时间稍微倒流。
　　9月11日，周三，早晨。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500日圆。」
　　“明明有看到讯息，却不点开来确认吗……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叹着气收起手机，天空寺悠慢跑在微凉的街道上。
　　沿着河畔、沿着小巷，附近没有人就爆发出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全力速度，有人看着就慢悠悠地享受凉风的吹拂。
　　再繁华的都市，在晨光初醒的时候，也寂静地宛如废墟。
　　云层渐厚、秋意转浓，透明的空气中，飘散着一层薄薄的白色。
　　“快要下雨了啊。”
　　这么想着，不过到了中午，空气依然是将雨不雨的黏稠。
　　往日热闹的校园风景添了不少烦躁，拉着衣领扇风的景象随处可见。
　　午休钟声响起，天空寺拿出手机，又发了一条讯息给结城明日奈。
　　虽然知道她大概没事，但这不读不回、宛如自闭的态度，难免会令他有些担心。
　　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担心的——好歹在游戏里当了一段时间的夫妻，哪怕没有真的干了什么好事，结城明日奈在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重量。
　　感情这种东西，或许也只有系统才能将其抹消干净吧？
　　……
　　『没事吧Asuna？就算游戏里见不到面，我们现实里也算网友，想吐苦水或者抱怨的话，记得回覆我的讯息。』
　　第六条讯息，未读。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2000日圆。」
　　……
　　“悠，你今天一样要去社团吗？”
　　“嗯，有点事要找我们部长，下次一起吃饭吧。”
　　和面带些许遗憾的户冢彩加道别，天空寺悠拿着自己的便当，转身走出了教室门。
　　离开前，由比滨结衣似乎看了自己几眼，等他若有所察地转过目光时，她又和身旁的友人们谈笑风生，身体背对着自己。
　　他懒得多想，就这样走出了F班教室，朝侍奉部所在的特别大楼走去。
　　人声逐渐没落，安静到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特别大楼二楼，侍奉部。
　　拉开门的同时，教室内的少女便迎面送来一句：
　　“来了吗。”
　　“等我很久了？”
　　雪女小姐轻叹口气，放下筷子，将不愉快的目光斜向了关上门的他：“抱歉，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请你别在午餐的时间过来，打扰我难得清闲的用餐时光。 ”
　　“还是说，你的目的就是跟我独处，想在用餐时和我交流感情？”
　　说到这，她故作惊讶地挑起眉，用手背轻巧地托住下巴、嘴角扬着一抹傲慢而愉快的微笑。
　　“没有比这更拙劣的追求方法了呢，倒是挺符合你这个人的卑劣性格。”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
　　“刚见面就自恋模式全开吗？真不愧是我社社长。”
　　他坐到长桌的一端，随手打开便当：“随便你怎么想，你开心就好……所以，可以顺便帮我泡一杯红茶吗？”
　　笑容瞬间敛起，雪之下雪乃皱着柳眉。
　　“凭什么？”
　　“凭我打算负责这次的『社团展演』，靠自己的能力扬我社威。”
　　“……”
　　讶异地看了他几秒，黑发少女忽然起身，走到热水壶前，用熟练的手法泡了一杯茶后，动作轻柔地将纸杯放在了他的便当旁边。
　　望向他的碧蓝双眼眸中，充满了如阳光般和煦的温柔与关爱之色。
　　“天空寺君，你该不会真打算要在展演会上，执行你那个既愚蠢、无谋，还幼稚的『计划』吧？这会让我认为你的脑子是真的有问题的。”
　　“放心吧。”
　　天空寺悠先将茶杯拿起，防止某人一个不开心将其夺走，随后才这么说：
　　“你可以不相信自己是个美少女，但不得不相信我的能力……真正令人害怕的，是我的才能啊。”
　　话音落下，寂静了数秒后，熟悉的冰冷空气再次笼罩整间教室。
　　用看蛆虫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雪之下雪乃转身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筷子。
　　“说正事吧，和你聊天只会让人心情不好。”
　　“好巧，我也有同感。”
　　……
　　天空寺悠并没有花太多的力气说服她。
　　因为话说得再多，不如直接动手一次更能令人信服。
　　明天放学，天空寺悠会用事实让雪之下雪乃明白，他并不是那种只有嘴上功夫厉害的男人，敢说就敢去做。
　　对此，雪女小姐也表示十分期待——期待他说大话被戳破后，会露出怎样的狼狈表情。
　　回到纷乱吵闹的教室，趁着还没上课，天空寺悠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最上方的笔记栏中，全都是一条条和结城明日奈有关的情报。
　　『结城家地址：……
　　明日奈的上学时间：……，放学时间：……，学校位置：……，通行方式：……
　　补习班：……，地址：……，电话：……，下课时间：……』
　　谁给的不用想，当然是结城浩一郎这位友军。
　　满满当当，比当初他给的雪之下阳乃的情报，还要详尽许多。
　　只要知道了这些，天空寺悠就可以彻底掌握结城明日奈的行踪——无论要趁她独处的时候强行掳走，还是要当个跟踪狂偷拍她的生活纪录，对他来说都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当然，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干这种事，结城浩一郎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份信任笃实到天空寺悠自己都感到疑惑的地步。
　　而结城浩一郎是这么解释的：
　　“我和明日奈的感情虽然不算太糟，但也没到多好的地步。”
　　“平常谁都不会主动去找谁闲聊，只是过着各自的生活而已……不过最近，却渐渐有种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庭院檐廊、边吃着西瓜边聊天的感觉。”
　　“她开始向我问起你的事情，也开始主动找我聊天，无论现实还是LINE上都是。”
　　“以此为契机，她知道了我其实是个二刺猿的事情。也知道了我虽然有在健身，却还是在拳力比赛中输给了你的事情……”
　　“嘛，这么说有些丢脸，不过都是拜你所赐，我才能和明日奈像普通的兄妹一样，彼此聊着不想告诉父母、也不好意思跟同学说的话语。”
　　“所以阿悠，我相信你！”
　　“相信那个让我们兄妹的关系有所缓和的你，也能为明日奈的人生带来更好的变化！”
　　语气激昂地做出结尾。
　　这番情深义重、感人肺腑的告白，让当时的天空寺悠听了浑身发热、像是到处都被爬满了蚂蚁，差点没尬到用脚抠出一座〈艾恩格朗特〉来。
　　这就是所谓的二刺猿吗？怕了怕了。
　　反正不论结城浩一郎说得再多，他都不打算去回应这份信任——
　　毕竟，早就在这么做了啊。
　　……
　　“不过直接去补习班堵她的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妥啊……”
　　直到放学，天空寺悠都在想着这件事。
　　打个比方吧——
　　要是当初雪之下阳乃没有发讯息过来、隐约传达出『想要见他』的感情，他会不远百里地过去找她吗？
　　答案是，绝对不会。
　　人家是去跟亲朋好友吃饭的，他凑什么热闹？
　　要是对方根本不想在那里见到他怎么办？那岂不是变成自我意识过剩了？
　　并非所有的好意，都应该被他人所接受。
　　正因如此，天空寺悠才需要一个行动的理由。
　　这次也是一样。
　　就像面对一条病恹恹的鱼，它不愿意自己跳出水面，他也没办法更进一步地做出行动。
　　即使试图把鱼钓上来，但无论怎么扔出饵食，对方却根本没有咬钩的打算——
　　『好歹报个平安吧？要不然我就当你是游戏玩到一半被野猪撞走，直接报警了喔？』
　　第七条讯息，仍然未读。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3000日圆。」
　　这样的系统提示却又跳了出来，侧面反应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给她一点沉淀的时间吧。”
　　压下自己的急性子，天空寺悠抓了抓头发，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旁。
　　……既然这样，今天的打工也不用请假了，去帮个忙吧。
　　只是在前往咖啡厅的途中，结城浩一郎却忽然打电话过来。
　　“阿悠，我妹让你别担心她，讯息不读不回只是因为手机出了点问题而已，她现在好得很，请你不要多想。”
　　天空寺悠微愣，旋即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
　　“手机出了点问题？”
　　这个笨蛋，连说谎都不会吗？
　　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妹妹十分可爱，结城浩一郎哈哈笑了两声，语气却蓦地郑重起来。
　　“我说阿悠，你该不会给她发了什么骚扰讯息吧？”
　　天空寺悠忍不住啧了声嘴：“喂，我是那种人吗？”
　　结城浩一郎用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口吻：“这可不好说，毕竟在爱情面前，男人或多或少都会做出一些傻事的！”
　　“范例就是你？”
　　“……”
　　尴尬地沉默半晌后，结城浩一郎强行转移话题：“好了，区区高中生的天空寺小弟弟，现在就由我这个大学生，来教你怎么和女生聊天。”
　　“知道吗？该如何在不引起女生的反感之下，逐步增加你对她的吸引力，这可是非常深奥的一门学问……”
　　“你人真好。”语气如晴天般爽朗，天空寺悠微笑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抱歉，我这辈子注定单身不了，所以用不着。”
　　就算再没女人缘，至少还有穹给自己兜底——这种想法虽然非常过份，但至少在穹有其他喜欢的男性之前，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反正穹也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没有老公养，哥哥也会养她一辈子，不离不弃——兄妹之间的默契，早就到了无法被外界动摇的地步。
　　当然，这些事情结城浩一郎并不知道。
　　“注定单身不了？哈，你小子很自信……”
　　“我还要忙，先说到这了。谢谢你，情报人。”
　　“谁是情报人啊混蛋！”
　　天空寺悠果断切断通话，点开和结城明日奈的聊天室，又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才让浩哥来跟我传话的啊……』
　　这样一来，屏幕上有一半都是他的讯息了。
　　只是对面依旧秉持着不读不回的态度，这样看上去，还真像他在用讯息骚扰着女孩子，只差没被拉进黑名单了。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果然很令人不舒服啊……下次见面绝对要问她原因。”
　　收起手机，用领子扇凉了沉闷黏稠的空气，天空寺悠忍不住叹息了声。
　　下周末是社团展演，最多就到下周一，要她还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话……
　　哪怕要从补习班堵到她家门口，无论如何，他都得将那位线上游戏的老婆给追回来才行。
　　……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夜色浓厚、乌云压顶，雨水似乎快要忍受不住，在高远的夜空中蓄势待发。
　　出乎意料的，等天空寺悠吃完晚饭、准备把岩井俊二的《情书》拿出来看的时候。
　　那条不理人的小鱼总算咬饵，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和你相同的勇气？』
　　“勇气？什么鬼……”天空寺悠有点傻眼。
　　你们女生难道各个都是谜语人吗？
　　不过只是疑惑片刻，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很明显，少女此刻正处于迷茫的漩涡之中，急需有人为她开释、给她指引一条出路。
　　于是感情咨询专家、曾帮助过某位失足成年女性走回正轨的他，在仔细斟酌一番过后，如此回答：
　　『很简单，说一个字就可以了。』
　　『什么字？』
　　『这次的任务，要跟我一起组队攻略吗？明日奈。』
　　如果她还对那个世界有所留恋，如果她愿意跨过虚拟与现实的界线、试图为自己的人生做出改变的话——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要。』
　　“收到。”
　　天空寺悠满意点头，随便和她聊了几句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段对话。
　　套路都是一样的，为了给予惊喜，他并没有透露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让她保持联络、安心等待着。
　　“总算能行动了。”
　　天空寺悠从椅子上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浑身的懒散劲徒然消失不见，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他望向窗外夜色，双眼明亮、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能在浓墨般的黑暗中，看见蜷缩在床上的那名少女。
　　并下意识地轻声开口：
　　“明日奈，从现在开始，我要改变你的人生！”
　　话音落下，房间内理所当然地陷入寂静，仿佛连街道都被尬到阒然无声。
　　半晌后，天空寺悠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捂脸蹲下。
　　“……该死的。”
　　“从今以后，绝对要跟结城浩一郎那家伙保持距离啊啊啊——！”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霸者指令（状态）（一次）。」
　　……
　　9月12日，周四。
　　昨晚一阵大雨后，毛毛细雨接管了早晨。
　　秋雨如雾般笼罩着整座城市，从车窗外看去，一切又是雾如秋雨般的朦胧。
　　伞面如盖，在浅灰色的街道上间行潦川流。
　　等到午休钟声响起，天空寺悠找了个理由向平冢老师请假，悄悄地早退回家。
　　却在出校门后转了个方向，只身前往离千叶车站大约有52公里远的「一叶学塾」。
　　“您好，我是天空寺悠，千叶市立总武高二年级生。”
　　凝视着面前用疑惑目光打量自己的招生办主任，他微笑说完后，双眼一闭一睁。
　　下一刻，完美级的演技，无声地渲染了整片空气。
　　“——”
　　为了自己的目的，天空寺悠可不会对连名字都不会写出来的龙套客气，直接最高功率的「言弹」起手，再花上一点小小的金钱，顺利地让他们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也没花多久时间，离开「一叶学塾」之后，他便找了个家庭餐厅吃午饭，边翻看着手中崭新的补习讲义，边等着云层后的太阳下山。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女主角了。

第六十二章 我在现实等你（二合一）
　　“人们总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因为前方能走的路总是太多或太少，大抵却都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好了，结城同学，请坐吧。”
　　“是。”
　　读完了一段课文，结城明日奈抱着课本坐下。
　　手指在方才读过的那段文字上轻轻滑过后，她转头朝窗外的天色望去。
　　连绵的秋雨，如雾般笼罩了整座城市。
　　灰白色的天空模糊了时光，从早上到下午都是这副模样，似乎只有夜幕降临才能让它有所变化。
　　结成明日乃手托着腮，略有出神地凝视那片安静飘摇的雨景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吧』……悠君，会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由自主地，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的对话。
　　如今回想起来，结城明日奈不由惊讶于自己的大胆——明明上午都害怕成那样了，晚上却因为妈妈的几句话，鼓起勇气主动联络了他。
　　这就算向前一步了吗？
　　不仅言之凿凿地顶嘴母亲、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也不再为虚拟和现实之间的分界而困扰，向他说出了等同于『我想见你』的这番话来……
　　感到害羞的同时，结城明日奈也在疑惑着——做出了这些选择的自己，是否已经踏上了他说的那条，绝对不会感到后悔的正确道路？
　　“能有那种自信，真的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如此叹息着，她又不禁想起了昨天，自己对母亲承认心里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
　　耳根升温、脸蛋发红，但无论如何，结城明日奈也不想在这方面上，否定自己的心意。
　　“那么，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这样的问题，结城明日奈足足思考到了放学，却得不出一个令自己心服口服的答案。
　　反正就和母亲说的那样，她已经是个『搞网恋』的坏孩子了。
　　△
　　放学后，结城明日奈准备离开教室，向她打招呼的同学们笑着这么说：
　　“结城同学，总感觉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呢。气色也比昨天好了很多。”
　　“会吗？”她摸着脸蛋，困扰似地蹙起眉，“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呢。明明照镜子的时候就没什么变化。”
　　“真的真的，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旁边立刻又有人追问，充满好奇的嗓音稍微大了些。
　　顿时，八挂起来的气氛宛如强力磁石，开始将附近不急着回家的女孩子们吸引了过来。
　　“啊，那个……”
　　见事态逐渐往难以脱身的方向冲去，结城明日奈赶紧转身、朝那些双眼探究地望着自己的同学们摆了摆手：
　　“这、这件事明天再说！我还要去上补习班，就先走了！各位贵安！”
　　身后一片失望叹息，不过对于那些喜欢说别人闲话的家伙，结城明日奈是半点抱歉的情绪都不会有。
　　在鞋柜处走去的时候，她正好在一楼的韵律教室中，看到了正在热身练习的击剑部成员。
　　她们姿态端正地持着西洋剑，姣好的身段被白灰相间的防护服包裹着，进退有据地和眼前的对手一来一往。
　　只是看了几眼，结城明日奈就不禁感慨：
　　“好弱啊……”
　　虽然比「狂躁山猪」要强了不少，但在「猪头人」、「牛头人」面前，她们或许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砸得七零八落，生擒回家。
　　只有姿势，却没有包裹在剑上的锋锐和意志，这样的「剑技」谁也无法打倒。
　　要是在艾恩格朗特……
　　不，哪怕是现在，给明日奈一把细剑，让她和击剑部成员来场无差别搏斗的话。
　　她大概可以把这群人全都砍成多边形碎片，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这样的自信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结城明日奈摇了摇头，不再驻足，继续前往鞋柜换鞋。
　　“如果是他的话，大概连一分钟都不用吧。”
　　无奈似地，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成了浅浅的月牙。
　　明明没有看过他出手多少次，这样的信任却比方才的自信还要坚定许多。
　　毕竟有些事情，只要打过一次就能深刻明白。
　　“……打过一次，吗？”
　　这样的念头恍然闪过脑海，结城明日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坍下肩膀表示放弃。
　　别说接受决斗邀请了……以母亲那性格，绝对不会同意和自己一起进入假想世界的吧？
　　而且打一架就能解决所有烦恼的思考方式，总感觉太过残暴、完全不像是女孩子……
　　虽然她是很喜欢啦。
　　微笑转为苦笑，结城明日奈忽然发现，哪怕自认为没有改变眼前事实的勇气，但她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和过去稍微不一样的自己。
　　即使步履再如何缓慢，但这一路踏出来的蹒跚脚印，终归是只属于她自己的轨迹。
　　嗯，这样就好。
　　……
　　栗发少女换好了鞋子，踏出教学楼。
　　哪怕外头阴雨绵绵，只要能撑开伞，伞下便是一片晴天。
　　将纯白的伞面撑在头顶，结城明日奈独自走进了雨幕中，雨丝随风飘摇到了身上，冷意从外套领口钻了进来。
　　校门离接送处有段距离，趁着身旁无人，她拿出手机、点开LINE，有些紧张地拨了通电话出去。
　　忙音没响几秒便接通，她赶紧清咳两声、声音故作清甜地问：“您好，请问是天空寺悠先生吗？”
　　对面沉默了下，很快沉声回答：
　　“不买车贷，不买保险，不办信用卡，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推销与搭讪，除非你是年龄十七岁的美少女，否则一切免谈。”
　　明日奈：“……”
　　“好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没有我就挂断了。”
　　“你真是……”银牙微咬，明日奈深吸了口带着泥土清香、雨水湿润的空气，好气又好笑地道，“又再故意逗我了是吗？哪有人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就劈头这么说啊！”
　　他略带笑意地回：“这可是我第一次跟你打电话，认不出你的声音不是很正常吗？”
　　她用像是埋怨，又像撒娇般的语气说：“少骗人啦～我是用LINE打的，接通之前明明就看得到来电者。”
　　“好吧，不演了。”天空寺悠说，“找我有什么事？我还在学习呢，今天拿到的『作业』有点多。”
　　“啊，打扰到你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给我喵几声听听当作补偿好了。”
　　“悠君，梦的话请等晚上再做。”用温柔而强硬的语气镇压了轻浮的他，结城明日奈犹豫半秒，还是开口这么说：
　　“我们，要在现实中见面吗？”
　　“真的吗？我会紧张的。”
　　这一听就是开玩笑的说法，让结城明日奈心中剩下的那点踌躇也烟消云散，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那你要用什么方式跟我『组队』啊？难道就一直透过电话联系？”
　　“说的也是……”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见我，那就让我准备一下，咱们日后在约个好地方见面吧。”
　　“那还真是勉强你了呢……”她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脸上浮现出了想拿细剑戳死他的杀气，可惜谁也看不见。
　　和他聊着聊着，不自觉就走出了校门，看着接送区那台熟悉的轿车，结城明日奈的语气稍微认真了起来：“那就约这周日可以吗？我会尽量跟我母亲争取时间的。”
　　“嗯，我没什么事要做，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在结束通话之前，纤细的手指用力握紧了伞柄，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悠君！”
　　“怎么了？”
　　“离开之后才发现，我其实，很喜欢那个世界，也很……想念和你一起组队玩游戏的日子。”
　　“嗯，我也是。”
　　“抱歉，我说谎了。”
　　“……”
　　她低下头，看着脚底的涟漪，看着在雨水中倒映不清的自己。
　　有些事情，或许只能在电话里说——面对面的话，心脏大概会狂跳到让自己说不出话来吧？
　　结城明日奈抿紧了唇，温柔而开心的笑颜渐渐浮于脸上，宛如雨中灿烂绽放的白雪蔓。
　　她笑着轻声说：“你说过的话，我都一直记在心里……谢谢你总是在我身旁，带给我向前一步的勇气，悠君。”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但也过没多久。
　　“你别嫌我现实中有手汗就行了。”
　　“真的有吗？”
　　“如果牵手的时候刚好下雨，就有。”
　　结城明日奈望向眼前的柔风细雨，脸颊红扑扑的，笑得非常开心。
　　……
　　车内，佐田小姐告诉了她一件事情。
　　“夫人晚上有事要借走车，她让您补习班结束后直接搭出租车回去，注意安全、保持警惕，也不要去其他地方闲逛。”
　　结城明日奈疑惑道：“她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夫人认为你最近在叛逆期，由她亲自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会因为小孩子脾气而故意跟她作对的。”
　　佐田小姐略带苦笑，语气温和而无奈地说。
　　“叛逆期……”结城明日奈一脸无语，头疼似地按着眉心，“妈妈到底在想什么啊……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直接回家。”
　　而且要是自己到家时，母亲却还没到家的话，或许可以去她房间找一下NERvGEAR？
　　想到这，圆润的棕眸顿时亮了起来。
　　她赶紧将歪念头压下，不让母亲的眼线——佐田小姐发现自己的异样，若无其事地拿出习题开始复习。
　　「一叶学塾」很快就到了。
　　撑着伞走下车，和佐田小姐道别之后，结城明日奈避过地面上的水坑，走进了补习班大楼。
　　补习班和学校并不同，大家都是为了将来、为了提高分数才花钱进来学习的，很少人会浪费时间在交际、聊天上，仿佛要榨干所有空闲时间，将书本上的知识尽可能地塞进脑袋里。
　　所以当她推开班级的门，粗浅地扫了教室一圈后，便能看见阶梯式讲堂的长桌后已经坐了不少学生，空气安静而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肩膀上，只有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在沙沙响动。
　　令人窒息的空间，只有贴在教室后方、那个【天才势不可挡】的标语有几分年轻人的活力，其余几乎可用暮气沉沉来形容。
　　毕竟是高材生才能进入的考前冲刺班，每届几乎都有四成的学生考上东大，庆应、早稻田、医大的也不在少数。
　　将雨伞放在外面的伞架上，结城明日奈无声地走了进来，沿着墙壁走到左侧的一排空位，旁边就是能够俯瞰东京夜景的窗户。
　　灰白色的阴雨还在下，只不过逐渐没入了夜色之中，茫然如雾的世界即将改头换貌。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确认天空寺悠没有给自己发讯息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收起，拿出讲义开始复习。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身后传来声音，估计是有人在后面那排座位上入座了。
　　专心学习中的明日奈并不在意，稍微分了下神后，又全神贯注在接下来的学习中。
　　丝毫没有察觉，某个藏在兜帽底下、阴暗污秽的视线正直盯着她的后脑勺，甚至还嘿嘿低笑两声，用舌头舔了下唇，双手按捺不住兴奋地在桌底摩娑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兜帽身影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不好意思，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触电般吓了一跳，兜帽男投起头，心虚似地凶狠起来。
　　“啊？什么？你谁啊？”
　　对方微微一笑：“我只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而已。”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哪怕是在这安静的学习空间中，都没有掀起多少的波澜。
　　至少没让专心学习中的少女好奇地回过头来。
　　“你有病吧？”兜帽男说完，就准备打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却被他反过来用力抓住，然后俯下身贴在耳畔，嗓音低沉地说：
　　“抱歉，等一下有病的就是你了。别废话——「乖乖给我闭上嘴，跟我出来一趟！」”
　　“……”
　　没过多久，补习班的讲师进来宣布，有位同学今天早退、有位同学临时插班进来，各位要好好相处云云。
　　见大部分人都不在意这件事情，老师也没有让那位插班生上台自我介绍，直接开始上课，不浪费半点可以称得上昂贵的补习时间。
　　紧凑而充满压迫感的学就这样习持续了两个小时。
　　总算结束后，众学生鱼贯而出，结城明日奈也开始收拾东西，朝教室外走去。
　　“总感觉，我好像一直被人盯着看啊……”
　　从专注的学习状态中回过神来，结城明日奈立即感受到了不对劲。
　　下了电梯，她往大楼门口走没两步，猛然回过头，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目光或者对象。
　　微皱着细眉，结城明日奈摇了摇头，为了分散这个莫名其妙的感觉而拿出手机，发了条讯息过去：
　　“唔唔，今天的补习好累啊～悠君，你有去过补习班吗？我们这里的进度就跟飞机一样快，只要稍微恍神，下一秒就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了呢。 ”
　　“我觉得还可以，反正内容充实就行，连我都有了不少收获。”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最近也找了个补习班，听说师资力量很不错，就是有某几位学生已经学到心理扭曲了而已……”
　　“呜哇，听起来真可怕。还好我上的补习班没有那种人……”
　　“呵呵。”
　　“诶～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啊？”
　　边回复着手机上的讯息，结城明日奈边低头露出微笑，雨水落在伞面上、鞋子踏在路面上的声音，都好似随着心情而轻快了起来。
　　出了补习班大楼，往路口走去的途中，她还记得有个路边有个大水坑，便提前侧移了一段距离，不去踩它，然后继续低头盯着手机。
　　夜色宛如浓墨，车头灯不时在眼角一闪而过，呼啸过去的动静早已成为了背景音；湿润的晚风扑在脸上，但暖洋洋的胸口和脸蛋，却让明日奈半点寒冷都感受不到。
　　她沉浸在和他聊天的世界中，仿佛总算翱翔天际的鸟儿。
　　忽然间。
　　“「明日奈，站在原地！把雨伞举在左侧！」”
　　熟悉的嗓音宛如长辈喝令般猛然响起，结城明日奈下意识停住脚步，身体不自觉地做出反应、将雨伞往左侧举起、挡住了半边身子。
　　下一刻，疾驰的车影从人行道外掠过，轮胎轰然辗起了庞大的水花，一股脑地往她『正巧』举起的伞上扑来。
　　哗啦啦——
　　“……诶？诶？”
　　完美防住了这次袭击，看着污水从伞面滴落的场景，结城明日奈呆呆地眨了眨眼，手里还拿着聊到一半的手机，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连绵的细雨还在下。
　　有一把伞，举到了她现在毫无遮蔽的头顶。
　　“就算跟我聊天再开心，出门在外也得多注意一下身旁的状况啊。你这笨蛋优等生。”
　　“……”
　　这一刻，思维宛如凝滞般愣住。
　　结城明日奈缓缓仰起头，正好对上了他没好气的目光。
　　“悠……君？”
　　夜色像雨水一样包围两人。
　　心跳的声音，从安静到开始吵闹。

第六十三章 网恋男友
　　天空寺悠翘了半天的课，就是为了找到和结城明日奈在现实中相认的最佳时机。
　　不是不能普通地打招呼，不过出于某种恶趣味，他还是打算弄得麻烦一些——就像当初给雪之下阳乃一个惊喜那样。
　　以他之见，只要不踩雷点，女生大致上都喜欢这种套路的。
　　天空寺悠的计划也非常简单：调查明日奈就读的补习班，并透过财力和特殊能力得到了插班资格，创造出现实当中也能和她交流的正当理由。
　　准备工作完成后，接下来就是正式行动——他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一叶学塾」学生，特地挑了明日奈身后的位置坐，还顺手打发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变态同学。
　　可惜，即使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盯着她的后脑门看，认真上课的明日奈却没注意到他，放学后也仅仅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就回头看了那么一眼，连默默跟在身旁、同样拿着手机当低头族的自己都没发现。
　　出了补习班大楼，她更是专心在线上聊天之中，浑然不觉身后有名可疑少年正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只等她走到暗处，便扑身突袭上去，将这位清纯可爱的栗发大小姐擒回家，好生爽利一番……咳咳，可惜，天空寺悠的恶趣味还没到那种地步。
　　他本来是打算传讯息让她往后面看，用最普通的方式将这份惊喜送给她。
　　却没想到正好有车从她身旁飞驰而过，眼看就要碾起路边的大水漥，往少女那纯洁可人的身体上泼洒恶污秽的积水。
　　“要冲过去保护她吗？”
　　手里拿着雨伞和手机，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电闪而过。
　　不到一秒，他判断出自己现在「加速」冲过去的话，雨伞可能折了不说、也不一定能在仓促之中，替她将溅起的水花完全挡住。
　　所以在这时候，动口绝对比动手有利——他对自己的能力，以及结城明日奈的反应速度，抱有如此坚定的信心。
　　结果也正如他所料。
　　走到了在「言弹」的效果中、打出一波完美格档的少女身旁，天空寺悠将伞撑在了她头上，任由自己的发丝被雨水打得凌乱。
　　“就算跟我聊天再开心，出门在外也得多注意一下身旁的状况啊。你这笨蛋优等生。”
　　“悠……君？”她愣的有些可爱。
　　“认不出我了吗？明明就没调整虚拟体【avatar】的形象。”无奈似地叹口气后，天空寺悠朝她莞尔笑道，“好久不见了，明日奈。”
　　“……”
　　虽然名字和角色名的发音一样，但结城明日奈就是能听懂——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而非『亚丝娜』。
　　微张着小嘴，在原地呆了数秒之后，结城明日奈忽然抬起了小手，将那份冰凉柔软贴上他的侧脸。
　　“这就是，现实之中的温度吗……”
　　这次换天空寺悠惊讶了：“明日奈？”
　　没有理会，手指细致地摩娑起脸庞的形状，她有些恍神、又像在思考着什么事一样，喃喃自语。
　　天空寺悠没有动弹，只是在颇近的距离中，看着她嫩如脂玉的小脸上，微微透出了少女独有的嫣红。
　　视线又不禁被她白里透粉的耳朵边缘所吸引，细小而可爱的绒毛逃不过锐利的目光，甚至能隐约听到她的呼吸声，带着能将寒意驱散的温暖鼻息。
　　细看这位少女，恍然间有种看艺术品的味道，心跳都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美丽。
　　和假想游戏不同，现实中的结城明日奈，婉约而清滟，令人怦然心动。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体操（熟练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排球（熟练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缝纫（达人级）。」
　　煞风景的系统提示声，令天空寺悠从欣赏状态中脱离。
　　“啊……”
　　面前的少女也猛然回过了神，小声惊叫的同时放下手掌。
　　葱白手指羞赧似地蜷缩起来，结城明日奈慌乱似地偏开视线，挽住耳侧的长发，似乎不敢和他四目相对。
　　“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掩饰性地这么问时，她也看见了他为了给自己撑伞而淋雨的模样，连忙举起手中的雨伞，后退一步：“抱歉，我没注意到……”
　　“你是想听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经过，还是方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天空寺悠将伞摆回自己的头顶，并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去脸上没多少的雨水。
　　“不能都说吗？”
　　“可以，但有代价。”
　　结城明日奈疑惑地看着他。
　　天空寺悠收起自己的伞，钻到了她身旁，让肩膀碰着彼此：“你帮我撑伞，我说故事给你听。”
　　“……噗。”明日奈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掩嘴，嗔怪似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通常不该反过来吗？”
　　“所以才说代价啊。”天空寺悠一脸无赖，“我可没让女孩子帮我撑伞过，这么说来还是你赚了。”
　　“是、是～我真是赚到了呢～”半闭着眼，拿他没办法似地说着，结城明日奈抬高了手，将伞面朝他这边倾斜。
　　雨水迅速浸湿了自己另一边的肩膀，不过她半点寒冷都感受不到，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根本不在意淋这点雨。
　　天空寺悠闹归闹，也不可能拿她身体健康开玩笑。
　　——所以让她换了把伞拿。
　　“我的伞比较大，撑我的吧。”
　　“……”
　　结城明日奈盯着他的侧脸，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人的性格，不论在现实中还是游戏里，都没有半点的改变。
　　要是前几天的自己被这么对待了，绝对会暗中骂上一句：讨厌的家伙！
　　只是现在，心里却满满都是“这样的他其实还挺可爱的嘛～”的感受。
　　唔，女生原来是这么善变的生物吗？
　　“……好，知道了。”
　　在无奈的叹息声中，结城明日奈接过那把容下两人绰绰有余的雨伞，顺手把自己的伞交给了他。
　　做完这一切后，他忽然将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并轻轻揽了过去。
　　灼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一下子从肩膀传到了脸上。
　　“悠、悠君？！”
　　眼睛愕然地睁大，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现实中第一次被男生如此触碰，身体就像刚启动的崭新机器一样，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这份温度。
　　尽管如此，明日奈也不愿暂时拉开距离，只是努力放松起紧绷的身体。
　　好歹在假想世界中都躺过同一张床了，区区的肩膀不算什么、区区的肩膀……啊啊啊可恶，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冷静啊！
　　“首先，这么做能压缩我们的体积、尽量不被雨淋到。”闻着她清新淡雅的发香，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再来，你手上拿着伞，我就不能牵你手。我要是想牵你手，就必须把你手上的伞抢过来。”
　　“不是说过了吗？下次见面的时候要牵住你的手，但现在条件不允许，就只能用肩膀代替了。”
　　半靠进了他的胸怀中，结城明日奈想起自己的确说过，『下次见面希望你能牵我的手』这种跟告白没两样的话。
　　但现在，却又因为他那狡辩似的解释而害羞不起来，心情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天空寺悠愿意履行诺言，叫她喜；对初见面的女孩子如此熟练地上手，令她怒；自己却对此半点抗拒的想法都没有，使她哀；哪怕离开了假想世界，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改变，甚至还有种更进一步的感觉，让她乐。
　　想法一下子复杂了起来，所以现在，结城明日奈最想问一个问题：
　　“悠君，现实里，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
　　单纯的网友关系，怎么样也不可能见面就揽异性肩膀吧？
　　真要是这样，那眼前这个人绝对有着渣男的本性，不好好盯着他可不行！
　　“我们的关系吗……”
　　淅沥的雨水落在伞外，化作脚下的点点涟漪。
　　揽着她向前走的时候，天空寺悠却像推卸责任似地这么说了。
　　“老实说，这个问题应该由你自己来回答。”
　　“什么意思？”
　　结城明日奈仰头，疑惑不解。
　　天空寺悠望向前方，嗓音在雨中清晰柔亮：“你为什么想让我牵住你的手，你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子，你又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我们两人的关系，便取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
　　低下头，笑着对上了她的双眼。
　　“至于我，只是来找回线上游戏的老婆而已。”
　　“我这个人的性格有点固执，哪怕演戏也要演全套。所以在那枚戒指消失之前，哪怕要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带回『那个世界』。”
　　他的语气看似随意，眼神却是认真无比，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清她任何一丝神采变化：“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反正我不会对自己说谎——这就是我今天过来找你，并且会从现在开始纠缠你的理由。”
　　“觉得讨厌就直说，我会干脆俐落地放弃的。”
　　话音落下，耳畔的雨声仿佛在这瞬间嘈杂吵闹了起来。
　　难以接受似地，结城明日奈下意识咬住了唇，低着头沉默不语。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因为想要『做事有始有终』，才追到现实里来的吗？
　　那么说要和她一起组队、攻略眼下困境的原因，也是单纯为了游戏中的任务……
　　不，不对！跟这些无关！
　　结城明日奈摇了摇头，眼神从迷茫不安，到逐渐坚定了起来。
　　就像他刚才说的，自己想要确认的答案，只有在自己身上才能找到。
　　为什么想让他牵住自己的手？
　　——因为在成为亚丝娜的那段时间中，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假想世界，也喜欢上了他。
　　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子？
　　——想要从他身上获得改变的勇气，也想跨过虚拟与现实的界线，去和他真正地在一起，从一开始……不，是从零开始。
　　又想让他成为自己的什么？
　　夫妻？恋人？
　　无论是怎样的关系，如今试图做出定论，总会让人有种飘摇不定的虚幻感，像是一吹就破的泡沫。
　　太短了。和他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了，就算确实喜欢着他，她也无法坦率地将其脱口而出。
　　——不过，即便如此。
　　结城明日奈也想向天空寺悠传达，在自己胸口涌动的这份温暖感情。
　　雨声间歇。
　　她停下了脚步，仰起小脸，清澈明亮的大眼毫不退避地和他碰上。
　　“要说讨厌或不讨厌，我选择不讨厌。”
　　“要说放弃还是不放弃，我希望你不要放弃。”
　　说着说着，结城明日奈忽然笑了起来，那表情好似在闪闪发光，带着几分帅气过头的自信：
　　“悠君，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
　　“我想跟你在一起，了解更多有关你的事情，和你一起将游戏里的任务全都通关，和你看遍那个世界中的所有风景！”
　　“想和你……回到那间小屋，正大光明地以你的『妻子』自居。”
　　白净的双颊染着两抹酡红，她用偏头靠上了他的肩膀，嗓音轻柔而温婉，微笑着说：
　　“以『网恋男友』的身份，和我在一起，可以吗？”
　　这个问题，天空寺悠根本不需要犹豫。
　　“正有此意。”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网路技术（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心意技（限定）（状态）。」
　　……
　　“嘿诶～所以悠君，你为了追我，特地跑来「一叶学塾」跟我当同学吗？ ”
　　听天空寺悠说着今天的经历，结城明日奈讶异似地感慨起来，那双好看的棕眸却略带调笑地瞅向了他。
　　“这种追求方式真是让人感动呢。怎么样，要我立刻成为你的『女朋友』也可以喔？”
　　天空寺悠只是扯了扯嘴角。
　　“瞧你那得意的样子，我要是今天没追来，估计周末就见不到你了。”
　　结城明日奈不由微怔：“为什么？难道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你就没注意一下周围吗？我跟你说，有个坐你后面的人……”
　　不知何时，伞换成了天空寺悠拿。
　　两人手牵着手，于细细绵绵的雨中漫步。
　　夜色像要延伸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城市的霓虹在安稳地闪烁。
　　一辆黑色轿车从旁边的马路上飞速驶过，少女包内的手机，正无声地亮起讯息通知。

请假条
　　今天整天都在外面，忙回来的时候脑子空空，只能写出流水帐。
　　为了质量请假一天。
　　毕竟这卷的剧情也到了收尾的地步，欠下的那几更大概会在后面还的。
　　然后阳乃也会在这卷末尾出场，为第三卷做铺垫。
　　脑壳疼啊啊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对扭曲之人呈以真情，对直率之人呈以谎言
　　结城明日奈本来是想打车回家的，不过现在有人陪着她回去，那自然是不远几十公里，也要和他慢悠悠地走回去。
　　只可惜，结城家离「一叶学塾」并不算太远，走路的话大概四十几分钟就能到家——母亲是为了她安全着想才让她喊出租车的，如果假日提早下课、母亲又将车开出去的话，明日奈也会徒步从补习班走回家。
　　过去总在抱怨这段距离长得令人难受，如今却觉得，哪怕这条路会长到世界尽头也无所谓。
　　自遇见他之后，变化无处不在。
　　……
　　时间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冰，不知不觉便飞速流逝而去。
　　偏开伞，望向上方那片已然晴朗的夜空，结城明日奈紧了紧手掌中的温热，并没有让他将伞收起，而是笑意盈盈地继续说着话。
　　“然后哥哥他啊，暗中说了你很多好话，我都差点以为是你派他来洗脑我、想让我对你产生好感的……”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我是傻了才会派他做这种事，或者我想让你讨厌我……还有，就算不靠别人，你难道就不会对我产生好感？”
　　结城明日奈睁圆了双眼，当即趾高气昂似地仰起下巴，一副不屑的模样想要反驳。
　　“你以为自己很受欢迎吗？我才不会……噗。”
　　没说完，她却自己忍不住摇头笑了，用纤细的肩膀轻撞了他一下：“你这人也太自恋了吧！真是的～”
　　天空寺悠挑起眉：“这叫自信。难道我有说错吗？”
　　结城明日奈认真地想了一下，转头盯着他打量半晌后，笑颜蓦地绽放如花，沁出了几分甜意。
　　“好吧，是没说错啦！”
　　一路上，他们聊了许多。
　　聊着游戏，也聊着现实；聊着开心的事，也聊着困扰的事。
　　天空寺悠说了最近『秋季社团展演』筹备上遇到的困难，包括有个难搞的社长、找不到第三位社员的事情；
　　结城明日奈说了自己被强迫安排相亲，第一次鼓起勇气向母亲顶嘴的事情，也表示想赶紧回到那个世界完成任务。
　　夜色从未安静，他们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并肩走过了一排排路灯，步履和声音从商业区漫漫地延伸到了住宅区。
　　结城明日奈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问：“悠君，你这样送我回家，不会绕远路吗？”
　　“不会，坐个车大概三十分钟就到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就连回去要搭的电车路线都事先安排好了。
　　“那还挺近的嘛。”
　　离家越来越近，结城明日奈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手指从眉梢掠下，将晚风吹动的额发别至耳后。
　　她的视线落在地面，呢喃似地轻声说：“所以……从现在开始的放学后，我们都能像这样一起回家吗？”
　　仰起头，天空寺悠望着漫无边际的夜色，那份晴朗如月下的湖面倒影。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奉陪到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时间精算（状态）。」
　　像得到了圣诞礼物的孩子，结城明日奈不禁抿嘴笑了，脚步轻快地踏在路面上。
　　“哼哼，说的真好听～不过，我相信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会努力说服我母亲，让我每天都能走路回家，不用她来补习班载我……能省了一桩差事，说不定她还挺高兴的呢。”
　　天空寺悠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眼前的高级住宅区中，一栋独栋别墅的宅邸逐渐清晰，白色的外墙在路灯照耀下泛着温暖的黄。
　　“那就是我家。”察觉到他的视线落点，肯定了他的猜想后，结城明日奈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呐，优君……如果没有〈刀剑世界〉这层关系的话，我和你现在这样手牵着手回家，其实就跟普通的情侣没两样吧？”
　　因为知道她终究会忘记这段时间的事情，所以天空寺悠回答得特别随意：“如果你不在意中间各种程序的省略的话，可以这样认为没关系。”
　　“什么啊，你这游刃有余的模样！”
　　眉头不满一皱，明日奈将白净的脸颊鼓成了松鼠，面露质疑地盯着他的表情。
　　“是因为恋爱经验丰富，你才这么无所谓的吗？还是说就像网路上写的那样，被偏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被握住的手传来增强的力道，视线逐渐锋锐起来，宛如细剑划过的光芒。
　　被少女这么嗔怒似地瞪着，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嘴角忍不住上扬，藏起那半分愉悦，惊讶似地道：
　　“我都努力追到现实里来了，你居然还认为我对你无所谓？！”
　　“这……”
　　结城明日奈不由愣住，锐意在他的目光下迅速消退，贝齿微咬着粉嫩的唇瓣，有些害羞、又有些欣喜地笑了起来。
　　天空寺悠当作没看到，低头重重一叹，故作委屈地说着：”我可是抱持着被你当成跟踪狂的觉悟，从你哥那里问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今天才下定决心过来找你的……结果，我的心意你竟然感受不到啊。”
　　“没有那回事！”
　　声音无比澄澈，蕴含着不容反驳的意志。
　　在家门前停下了脚步，结城明日奈握紧他的手掌，将苗条匀称的身子正对着天空寺悠。
　　路灯映着她红润的脸蛋，清澈的棕眸好似散发出了温柔明亮的光芒，认真而专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悠君，在我逃避、不愿面对现实的时候，你能一直发讯息来关心我，真的让我很感动、很高兴。”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做不到像你那样，对一个才在网络上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如此执着吧？”
　　她拉起两人牵着的手，将另一只手掌郑重地包覆上去，让彼此的体温更进一步的交融。
　　结城明日奈闭上了眼，轻声说：“明明只是在演戏，明明只是在假装夫妻……你牵住我的手的那些时候，却又不含任何虚假的温柔。”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不小心喜欢上你的吧。”
　　两抹月牙弯起，她让小小的笑容绽放在唇角，满足似地叹息一声：
　　“我们的感情，并不是单行道呢。”
　　“……”
　　沉默无语，天空寺悠凝视着她倾诉这些话时，那张安静而认真的俏脸。
　　他在心里质问着自己：她喜欢我，但我真的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比今天晚餐要吃什么还要简单——那当然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因为在游戏里，天空寺悠始终抱持着玩玩的心态，和她表现得如此亲密也是为了完成目标，让她能够获得心灵上的满足。
　　哪怕有所好感，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还是没能真正喜欢上第二个人。
　　所以自始至终，结城明日奈的感情都是单行道。
　　他的演技成功骗过了她，却没有再次骗过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任务，让自己留下了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关系……
　　尽管如此，天空寺悠也不会对结城明日奈说真话，而是为了让她更加开心地露出笑容，这么说了：
　　“没办法，谁让那个游戏太过真实，根本不是闹着玩的。”
　　无奈似地笑了笑，他捏紧了掌中柔荑：“握住之后，要放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喔？”
　　“……嗯，正合我意。”
　　上半身前倾，结城明日奈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似乎深吸了口气。
　　栗色的柔顺发丝下耳根早已通红一片，却好似能隐约看见，她打从心底露出的满足笑靥。
　　“从现在开始，我也会每天离你更近一些……直到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我们都能成为彼此最重要的那个人为止。”
　　若有似无的叹息被风吹散。
　　天空寺悠将雨伞放在地上，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环住她的脑袋，揽在怀中，并温声耳语道：
　　“不论现实还是游戏，我都很庆幸能够遇见你，明日奈。”
　　“我也是，悠君。”
　　像要任由夜色吞没一般，在结城家门口相拥的两人，安静地享受着这片温馨气氛。
　　天空寺悠闭上眼，表情缓缓归于平静。
　　——对扭曲之人呈以真情，对直率之人呈以谎言。
　　毕竟出发点为善意，只是方法使用上的不同而已，对自己来说都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没错，只要，不让这个谎言被拆穿就行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学习（熟练级）。」
　　「学习（熟练级）已达三个，自动合成——」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学习（达人级）。」

第六十五章 结城京子，须乡伸之
　　“那我就先进去了。”
　　结城家的门口前，结城明日奈轻轻摆手，向天空寺悠道别。
　　两眼弯弯，她的笑容比月色还要温柔：“明天见，到时候要坐一起喔。我可以教你学习的。”
　　“谁教谁还不一定呢……明天见，回去会发讯息给你的。”
　　说完，天空寺悠准备离开，看了眼巷子口，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转头对明日奈问：
　　“对了，要是哪天我正巧和你的家人碰面，比如你母亲……向她直接坦白我们的关系，你介意吗？”
　　“诶？我母亲？”
　　她睁大了眼，似乎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嗯，某次去找你哥的时候刚好见过。”
　　虽然不论你哥还是你妈，都是去找某人时顺路见的。
　　“可是……”结城明日奈欲言又止，犹豫着说，“先不说我们还没有正式交往，如果没有事先做好准备的话，我怕你会被我母亲刁难……”
　　“嘛，现在担心这个也晚了。”天空寺悠从她身上转开视线。
　　明日奈愣了下，正打算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清脆的高跟鞋声从旁边的车库内响起，并且迅速朝两人接近而来。
　　“明日奈，都这么晚了，为什么你还在外面？还有，我之前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接？”
　　严厉冷酷的话语传入耳中的瞬间，明日奈差点吓到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
　　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她缩起肩膀、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望向了声音来源：
　　“妈，妈妈？为什么你会在……”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结城京子快步走来，锐利的双眼直盯着女儿，不容她岔开话题似的，语气颇重地道：“不是让你打车回来吗？下了课不直接回家，手机也屡打不通，你是要让我多担心？难不成要等我真的报警了你才会出现？”
　　质问宛如狂风骤雨般劈头袭来，让结城明日奈一时有些慌乱，张着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那、那个，我……”
　　天空寺悠悄然站到了她的身旁，将手心的温度再次传递过去。
　　好似飘在空中总算落了地，结城明日奈总算镇定了下来，不由感激地朝他一笑。
　　旋即从包中拿出手机，发现确实有数封未接讯息和电话，她便果断对母亲低头道歉：
　　“对不起！上完课后忘记把手机解除静音了，我没有想让您担心的意思！”
　　“忘记……”细长而冷漠的双眼直瞪着她，结城京子抿嘴沉默了半晌后，忽然重重叹出一口气，单手插腰地教训道：
　　“最近有不少逃犯杀人的传闻，针对的还是像你这样的年轻女性，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跟我道再多歉都没用，知道吗？”
　　“真的很对不起！”
　　结城明日奈再次鞠躬，不敢把头抬起。
　　“道歉已经够了，给我记取教训就行！”
　　俯视着她的发旋，虽然态度依旧严厉，但结城京子的语气，却隐约多了种安下心来的无奈感。
　　“这次就算了，以后你从补习班下课、我和佐田都没办法来接你的时候，我会事先帮你叫一辆出租车……这附近有不少监视器死角，让你走夜路还是太危险了。”
　　“……嗯，谢谢你，妈妈。”
　　闻言，结城明日奈才直起了身，手抚在胸口上，神色同样放松了下来。
　　不过想到了母亲刚才说的话，她表情又不禁微微一变，略显焦急地道：“那个，有关出租车……”
　　“然后，是其他事情。”
　　结城京子直接无视了她，将焦点转向了天空寺悠。
　　眉头紧皱、目光尖锐，这位看上去保养得宜、不过三十多岁的妇人丝毫没有客气，把他整个人从上打量至下、似乎在做着心理评分一样，最后在两人牵起的手中停下视线，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天空寺悠半点不慌，只是任她用那种审视商品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别的事情。
　　之前都听明日奈说，她们家的家教多严格、母亲待人多冷酷无情，甚至给他一种后母的印象……
　　不过从刚才的对话看来，她们之间的感情其实还算不错？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请问你是？”
　　没有等到他开口，结城京子便直截了当地问。
　　语气虽然算不上失礼，但那股高高在上、漠不关心的口吻却完全没有掩藏的意思，显然没将他这名高中生放在眼里。
　　结城明日奈也顾不上紧张了，连忙踏前一步就要替他回答。
　　天空寺悠却在那之前，手微微用力，就把她拉回了自己身侧——这个动作被结城京子看得清清楚楚，眉间的纹路皱得更深。
　　“我是明日奈的补习班同学，让她一个人搭出租车太危险，所以特地送她回来的。”
　　身形站得凛然笔直，结城京子平静地注视着他。
　　“名字呢？还有，不只这样吧？”
　　天空寺悠微微一笑，以同样笔直的视线和她四目相对，自信而认真地道：“天空寺悠，正以交往为前提和您的女儿做朋友中，请您多多指教。”
　　“悠君……”
　　眼中浮动着莫名的情感，明日奈深深地凝视着他的侧脸，嘴角缓缓绽放出温柔笑意。
　　随后，她抱住天空寺悠的手臂，转头面对母亲，一字一句开口：“妈妈，他就是我昨天说的，我所喜欢的人！”
　　“……”
　　结城京子沉默片刻，眯起的细长双眼扫视着姿势亲密的那两人，嗓音依旧平淡地令人发冷：“说什么喜欢的人，不过就是在网路上认识、随随便便就谈起恋爱的对象吧？”
　　“而且刚好还在同一个补习班……明日奈，影响你学习的不只是游戏，还有这位『同学』吧？”
　　“不，不是这样的！”
　　结城明日奈急忙着想要解释，不过天空寺悠先替她说了。
　　“确实不是这样。”
　　“结城阿姨，我是总武高的二年级生，今天特地进入「一叶学塾」学习，就是为了找到明日奈，和她从『网恋』发展到『现实恋』。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说成阿姨，结城京子的脸色很明显地阴了几分。
　　“简直荒唐！总武高这间学校我知道，明明是千叶偏差值最高的市立学校，竟然还会有学生沉迷于游戏之中，甚至拉着别人家的女儿一起……”
　　顿了顿，她沉声问：“天空寺君，你最近的校排名是多少？”
　　毕竟是个注重学习的家长，天空寺悠早就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了，回答的也非常迅速：
　　“上次开学考年级第三，下次发挥出全部水准的话，第一名非常轻松。”
　　虽然还没真的考过，但在达人级的学习技能面前，区区一个雪之下雪乃？就是逊啦！
　　哪怕学习技能没有升级，只要提高自己的阅读量、再加上补习班的讲义辅助，天空寺悠也有自信，将那位高高在上的雪女大人压在身下，夺走她第一名的宝座。
　　而听完了他胸有成竹的表态，非常现实地，结城京子在惊讶过后，表情逐渐纾缓了下来。
　　“成绩同样不错吗……也对，明日奈读的可是高材班，没这点实力是做不了同学的。”
　　她看着互相依靠、站在眼前和自己对峙的两人，心里纵使有再多不快、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确实算得上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不论身高还是气质都十分相配，相处起来的气氛更和自己认为的『网恋』不同……应该说，与普通的情侣其实没什么两样。
　　结城京子自己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那么快就反悔——初步印象算是有所好转，撇开那令她十分厌恶的游戏方面，后面要看的就是这位少年能否配得上自家女儿，这两人在一起又能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若是对方家世显赫，又或者这年纪就累积出了惊人的资历，那么自己也没有理由去反对这两人交往，不如干脆放手，又能避免和女儿进行无谓的争吵，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反之亦然。
　　但即便生出了如此想法，也不代表她现在就会退让，放任这两人卿卿我我下去。
　　“时间也不早了，天空寺君，你先回去吧。”
　　突兀地中断谈话，结城京子下达命令，并且用眼神示意女儿过来，语气少了几分针锋相对，却也没有多少温度：
　　“你和明日奈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的……在我认同你之前，希望你们能保持纯洁的交往关系，不要做出太超过的行为。”
　　“妈、妈妈？！”
　　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般，结城明日奈半是喜出望外、半是羞赧嗔怪地喊了一声，却被结城京子不耐烦地瞪了回来。
　　“还不快过来？事先说好，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你们的事情。”
　　“唔……”
　　结城明日奈犹豫地看了天空寺悠一眼，在他微笑着扬了扬下巴后，才松开被他捂得温热的手，一步一回头地朝母亲走去。
　　“我和谁交往，才不需要你同意呢……”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走进了家门口，结城明日奈再次对天空寺悠道别，而他也轻轻点头，向着结城家母女礼貌地示意了下，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次的家长初见面，出乎他想像中的容易，基本上没碰到半点困难。
　　这也证明了对症下药的重要性——从结城京子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上来看，要怎么让她改变对自己的想法、从而改变她对明日奈的态度，并顺利完成这次任务的目标，具体方法已经有个眉目了。
　　若是事情如愿以偿地发展下去的话……
　　或许下个礼拜，天空寺悠就能体会到第二次被人遗忘的感受。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不远处的车库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
　　“嘛，虽然不是很想打扰你们的谈话……”
　　那是与其说优雅，倒不如虚伪到令人恶心的声音
　　“不过结城夫人，还有明日奈小姐，我的存在感就那么低吗？”
　　他踏进了路灯照亮的范围，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双手在身侧微微张开，笑容略带无奈、却又不失热情有礼地走向了几人。
　　那是一位拥有着高细身材，身上穿着裁剪极佳的灰暗色西装，略长的脸上戴着无框眼镜，薄薄的镜片底下，那双眼就像线一般的眯细、微弯，好似永远带着和善的笑容，外表年龄不过三十的男性。
　　也是第一位，让天空寺悠光凭印象、光凭直觉，只是让这人进入眼帘，心底就莫名地感到烦躁的家伙。
　　“抱歉，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一些内容。”
　　西装男性和结城母女打完招呼后，便将视线转向了天空寺悠，手指推推眼镜、眼睛眯更细了。
　　“你就是天空寺小弟弟吧？我姓须乡，须乡伸之，你叫我须乡大哥就可以了。”
　　说完，须乡伸之伸出右手，朝天空寺悠露出一抹和譪可亲的笑容。
　　“……”

第六十六章 演技还嫩着呢
　　目光下移，天空寺悠看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指甲整齐而干净，西装袖口处露出了价格不斐的镀金表带，低调奢华的风格尽显无疑。
　　还算俊秀的脸上有着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姿态谦卑却又不低下，面对自己这名高中生、待人处事的态度比结城京子好了不知多少，很有邻家大哥哥的魅力。
　　尽管如此，天空寺悠仍不禁暗中嗤笑：
　　‘演技还嫩得很啊，大叔。’
　　首先，真把自己放在平等位置上的话，眼前这家伙就不会在刚才的『天空寺小弟弟』上加了重音；
　　第二，明明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他却不时朝身侧的明日奈看去，眯细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只是将那股不怀好意深深藏了起来而已。
　　自以为藏得很完美，但在天空寺悠的眼中，这种演技简直就比马老师的闪电连五鞭还要虚假可笑。
　　须乡伸之，你眼歪嘴斜、笑容虚伪、目光猥琐、心怀不轨，没一个动作像样的！
　　就凭这还想和我同台竞技？做你的美梦！
　　“很高兴认识你，须乡先生。”
　　想归想，被结城家母女盯着看，天空寺悠自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他用比须乡还自然的态度，轻轻回握、好奇而疑惑地打量了他几眼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然后连续发动了十次『焕然一新』，噗灵噗灵噗灵……
　　把方才碰到的温度和触感全部刷新干净，尽管如此，却还有某种令人发毛的触感沁入了皮下组织，令他恨不得马上回去拿肥皂刷个几十次。
　　老恶心人了。
　　和明日奈温软而滑嫩的小手完全不同，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握男性的手是这么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不对，估计是对象的问题。
　　天空寺悠恍然察觉，从初见面的瞬间，他就对眼前这名男性怀抱着深深的反感与警惕。
　　这也是他头一次，对某个人产生出如此强烈的敌意——哪怕当初被女跟踪狂跟踪了，他的反应也没有这么夸张。
　　这是为什么呢？
　　还没等他找出答案，须乡伸之就满脸笑容，语气热情地接着说了下去。
　　“谢谢你特地送明日奈小姐回家，让女孩子独自走夜路真的非常危险呢。幸好有你的无私帮助，要不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跟夫人都会后悔莫及。”
　　“诶？不、不客气……”
　　天空寺悠眉头微跳，努力压着嘴角不笑出来，只是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纯洁而懵懂地朝他眨了眨眼。
　　见他这副模样，须乡伸之便不自觉地挺起胸膛，隐约拔高了几分姿态后，继续自己的拙劣表演：
　　“对了，只是说了名字，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是明日奈小姐的父亲——结城社长的养子，〈RECT〉的技术人员，也是完全潜行技术方面的专家，在〈RECT〉的完全潜行技术研究部门里担任主任。”
　　也不管他听没听过〈RECT〉这间公司，须乡伸之就跟报菜名一样，将这份辉煌的履历流畅地说了出来。
　　“社长养子？科技主任？技术专家？”
　　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天空寺悠惊骇地睁大了眼，然后深深感慨起来。
　　“原来您就是明日奈的『义兄』吗？真是失礼了。”
　　不等须乡伸之做出反应，他迅速鞠了个十五度角的躬，语气诚恳地道：“我是明日奈的准男友，在某款游戏里已经成为她丈夫的天空寺悠。”
　　“说来惭愧，即便有着不少特长，但我目前只是个普通的在学高中生而已，暂时无法和您比肩。”
　　“不过，以后还是要请您多多指教了——像浩一郎大哥那样，希望您也能赞同我跟明日奈的事情！”
　　须乡伸之：“……”
　　这番示敌以弱、暗藏锋芒的『柔拳』打来，愣是让他一时张口哑然，想好的台词都接不下去，人都有些傻了。
　　而且这家伙，短短几句话里的套路未免也忒多了点吧……
　　先强调自己义兄的身份，再打出和明日奈之间的感情牌，又暗示他虽然没有耀眼的资历、却有着能和自己并肩的可能性——最后，还将自己和结城浩一郎这名亲兄长相提并论，无形中让自己站到了长辈的立场上。
　　把台阶无限垫高，他就不会是天空寺悠的对手，而是和新娘家属相同的存在……
　　有谁见过家属下场和新郎抢新娘的吗？
　　看着面前笑容和善的高中生，须乡伸之嘴角微微抽搐，挺起的胸膛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傲然自信的目光隐约沉下，多出了几抹郑重和警惕——但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区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只是会说点话、有些小聪明而已，并不足以让他这位社会菁英感到忌惮。
　　更不用说，还有一种可能——
　　对方是真心想让自己支持他们的感情，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的，单纯是自己想太多。
　　越是打量着天空寺悠的表情，须乡伸之对这项猜测便越是自信，嘴角不由勾起了自嘲似的微笑，神色亦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天空寺悠满脸纯良地眨了眨眼，实则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这位『素人演员』的眼神变化。
　　有趣的不是演戏，而是戏中的角色啊。
　　……
　　在须乡伸之和天空寺悠搭话的时候，结城明日奈不由望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为什么须乡先生会……”
　　结城京子半闭着眼，平静道：“是我让他来的。本来想让伸之在家里吃晚餐，顺便谈你们两个的婚事……”
　　“婚事？！”话还没说完，结城明日奈就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边摇边焦急地道，“不是说了别随便替我决定吗！我已经有了悠君，是绝对不会跟须乡先生结婚的！”
　　“放手。”结城京子皱眉瞪了她一眼。
　　“不放！”目光如刃般坚定，结城明日奈倔强地回瞪过去，“妈妈明明答应过的，只要找得到配得上我的对象……”
　　“我说了，本来！”稍微加重语气，结城京子无奈地摁了摁眉心，叹息道，“唉，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再不放手，我就真的去跟你父亲谈和伸之订婚的事情了喔？”
　　“喔，我放。”干脆地松开手，结城明日奈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母亲，期盼道，“也就是说，妈妈你现在已经不会妨碍我跟悠君的事情啰？ ”
　　“说得真难听。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永远都不明白呢？”
　　结城京子摇了摇头，视线不再望向女儿，而是朝不远处谈话的两人投去。
　　“我也说了，你们的事情我保留意见。要是他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不过伸之、未来也没办法让你过上优渥生活的话……”
　　“明日奈，趁早放弃，找个足够可靠的男人，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妈妈……”表情黯淡下来，结城明日奈沉默半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是对你来说最好的，而不是我。”

第六十七章 做出选择的人，可是她自己
　　另外一边，天空寺悠还在跟须乡伸之对话。
　　“年轻人的恋爱啊……真是让人怀念，当初我只顾着学习、想要出人头地，根本没有和女生谈过感情，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
　　跳过了他刚才的话题，须乡伸之摆出一副忆苦思甜的模样，苦笑着感叹了几句。
　　天空寺悠则｛我懂、我懂｝地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道：“以须乡大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配得上你的女白领的！就像我和明日奈一样，年龄合适、彼此的性格也合适，最终理所当然地走入婚姻的殿堂——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须乡伸之眼角微跳，依旧满脸笑容：“那真是谢谢你的鼓励了……不过除了年龄和性格，你不觉得门当户对也很重要吗？”
　　“不觉得啊。”没有犹豫，天空寺悠直率地回答。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进攻的地方，须乡伸之那略显勉强的笑容恢复到了原样，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啊，果然是高中生的想法呢，真是单纯。”
　　天空寺悠简直不能再认同了：“毕竟我跟明日奈都是高中生，和你们这些大叔阿姨……咳咳，成年人看事情的角度，终究会有所不同呢。”
　　“就算在校成绩再好，我们年轻的心性仍未成熟，在爱情和面包之间，很容易便自信且冲动地抛弃了面包，不顾未来是否后悔而选择了高洁的爱情……”
　　“真是单纯地令人发笑。你说对吧，须乡先生？”
　　他眯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为了寻求老师认同而回答问题的高中生那样，坦然迎向面前成年男子的目光，游刃有余地微微笑起。
　　须乡伸之：“……”
　　这阴阳怪气的口吻，还有把他要说的话先说完、让他无话可说的做法……
　　比起感到不爽，须乡伸之此刻更在意的是，这家伙到底是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还是看穿了自己的目的、故意用言语来刺激他的？
　　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谈话中落了下风，要不然事情就难办了！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就直接把话说开了吧。”
　　深吸口气，须乡伸之决定不再旁敲侧击，镜片闪过毒蛇般的冷光，笑容微微敛起，望着他沉声道：“为了明日奈的未来着想，社长和夫人都在寻找能够带给她幸福生活的女婿。感情暂且不论，但首当其冲的，就是是否能满足她平日的物质生活……”
　　“感情暂且不论？！”
　　猛然打断了他的话，天空寺悠诧异地睁大了眼，抑扬顿挫地感慨道：
　　“哇喔，原来只要有钱，就可以干出这种强抢少女的事情来吗？真不愧是社会菁英，能够轻易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真是令人崇拜啊！”
　　“你……不要偷换概念！虽然金钱买不了感情，但物质生活是前置条件，你刚才自己也说了爱情和面包的道理，应该明白的才对。”
　　额角青筋跳动，须乡伸之焦躁似地推了两下眼镜架。
　　他勉强维持着风度，耐心解释：“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门当户对！作为社长千金，如果未来的丈夫是个普通会社职员、每个月的薪水只能供一家温饱的话，别说结城家本家那边的反应，明日奈她自己也会……”
　　天空寺悠又疑惑出声：“等等，结婚什么的，跟明日奈有关系吗？”
　　须乡伸之显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只是不爽自己说话再次被打断：“当然有啊！结婚可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好了，你说的我都懂。”眉头一皱，天空寺悠逐渐收起了演技，不耐烦地道，“有关系的话，为什么不让她自己说话，而是由你在这里替她设想？你是她肚子里的阿米巴原虫？”
　　“你……”须乡伸之的面容微微扭曲。
　　天空寺悠只是嗤笑一声。
　　“你你你……啧啧，你自己也明白的嘛。道理归那个道理，但想怎么做还是要看本人的意愿。”
　　“所以，就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简单点来吧。”
　　在须乡伸之骤缩的瞳孔中，天空寺悠的表情迅速消失，眼神锋锐地盯在他的脸上，声音染上了危险的气息：
　　“须乡先生，你是打算，要跟我抢女朋友吗？”
　　“用你那部门主任、社会菁英的身份，无视和她两情相悦的我，也不顾明日奈自己的意愿，就想将她强行绑到你所谓的『物质生活』上？”
　　仿佛被那眼中包含的冰冷气势所逼退，须乡伸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又想起旁边还有结城家母女在看着，便强自梗住脖子，扯起嘴角哂然一笑。
　　“哼，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的反应太不成熟了啊。稍微冷静点怎么样？天空寺小弟弟。”
　　天空寺悠忍不住啧嘴：“别乱叫，我可不小，跟你相比就是烈空座和绿毛虫，你当然是那条学不会变硬招式的绿毛虫，除了吐丝半点用处都没有。”
　　“？？？”没有垃圾话对喷经验的须乡伸之当场懵逼。
　　嘴上爽完之后，天空寺悠便不再理会除了会说些歪理以外，战斗力弱得跟鸡一样的须乡，转头望向结城明日奈，神色认真起来。
　　“明日奈，有些话不说出来，其他人大概不会知道，我们有多重视那件事情。”
　　“悠君……”
　　对上他凝如实质的目光，明日奈下意识在胸前握住了拳头，呼吸摒起、心脏却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扫了眼旁边的结城京子，天空寺悠当着她的面，平淡且郑重地如此宣言：
　　“不成熟也好，冲动也罢。”
　　“我能为明日奈做到任何事。不论她想逃离现在的生活、还是想要一个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未来，只要她还喜欢着我……别说什么部门主任，就算是公司社长，我也去做给你看。”
　　“竞争对手要来多少个都没关系，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我凭什么让她将后半辈子的人生交给我？”
　　“毕竟做出选择的人，可是她自己。”
　　顿了顿，叹息般的声音缓缓落地：“你们说对吧？须乡，结城夫人。”
　　说完，天空寺悠转身，只是抬手打个招呼后，便迈步走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站在结城家门口的三人，表情各异地沉默下来，凝望着他仿佛真的什么都能做到的悠然背影。
　　须乡伸之面色阴沉如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不好的事。
　　结城京子摇了摇头，像是看了一出幼稚又好笑的戏码。
　　结城明日奈则悄悄握紧了小手，用手背抹去因感动而泛出的泪水。
　　忐忑不安的神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朝阳般缓缓升起的坚韧与勇气。
　　朝着没入夜色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笑容。
　　“嗯，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去逃避现实了。”
　　“我要像你一样，去争取属于我的未来！”

第六十八章 即使缓慢，依旧朝着目标前进
　　回到家，天空寺悠刚开门，便和宛如门神般站在玄关处的春日野穹对上视线。
　　“太晚了！”
　　娇脆嗓音斥责般地响起。
　　她左手一只海豚、右手一只黑兔，目若寒星地瞪着自己。
　　“抱歉抱歉，今天去补习班听课，一不小心就拖了些时间。”轻松笑着，天空寺悠换好室内鞋，摸了摸她的脑袋后，准备直接往厨房走去。
　　“我马上去做饭。”
　　“不用急，反正我刚才吃了点零食垫肚子了。”这么说完之后，穹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然后跟个幼犬般开始闻起味道来。
　　嗅嗅、嗅嗅——
　　银发少女微闭着眼，小鼻子轻轻耸动，认真而专注地在他身上逡巡。
　　从脖颈、头发，到肩膀、胸膛，那温热轻微的气息吹得天空寺悠浑身都发痒了起来，宛如一场别出心裁的前si——然后在穹越闻越往下的时候，后撤开来，顺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身上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对吧？放心好了，我可不是因为跟女生约会才这么晚回来的，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做。”
　　只是送『补习班的女同学』回家，并且早就用「焕然一新」湮灭了所有证据的天空寺悠，毫无心虚地朝妹妹调侃一笑。
　　“哼，谁在意那个了。只是觉得明明外面下过了雨，你身上却没有半点水渍很奇怪而已。”
　　漫不经心地扭开头去，像在掩饰着什么一样，春日野穹大步走向了客厅。
　　“我饿了，悠，赶紧做饭。”
　　只是在离开前，她还若有所思地呢喃自语：“这股强烈的既视感……最近我也这么做过吗？没印象啊……”
　　天空寺悠：“……”
　　我的妹妹啊，你暑假时就这么做过了好几次，害我为了去除身上的味道，还要和烧烤摊老板面对面尬聊，这些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
　　喔对，你确实忘了。
　　不只是你，还有雪之下阳乃、烧烤摊的秃头老板……
　　全世界，大概也只剩我还记得了。
　　觉得还挺有趣，天空寺悠不禁笑了下，放好书包就往厨房走去。
　　……
　　吃完依旧美味的晚饭，泡个闲逸舒适的澡，天空寺悠关上了房间门。
　　他对穹说最近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暂时没办法陪她玩游戏——虽然很是不满，但穹似乎认为他最近要开始用功念书，便没有任性地留他下来，而是让他赶紧解决那些事情、陪她玩最近新出的赛博朋克游戏后，果断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当宅女了。
　　天空寺悠也没有骗她，现在的他可比暑假那时候要忙得多了。
　　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用系统给的奖金，为自己配置了最好的显卡和设备、可以全特效跑动某单机游戏大作的新电脑，天空寺悠又给结城明日奈发了条讯息。
　　将手机放到一旁等回复后，电脑在这时也启动完毕了。
　　“之前给了个达人级网路技术的奖励，这次就来试试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天空寺悠扫了眼系统面板，伸展了下手指后，开始飞快地敲起了键盘。
　　查询和网路技术有关的信息，点开了某条说明详尽的网址，稍微浏览了下后，相关技术早已娴淑于心的天空寺悠，逐渐扬起了一抹自信笑容。
　　和他猜想的没错。
　　「网路技术（达人级）」，不只告诉了他网路出问题时该如何修复，还赋予了他架设网页、编写代码、网路安全、入侵与破解、编译与反编译、程序分析……等等，这些普通工程师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和练习，以头发和肝脏换来的高端技术。
　　只是一个奖励，却让他跳过了《从入门到入土》的过程，直接将这个现代利器掌握在了手中——不知为何，当知道了这门技术的复杂程度之后，天空寺悠忽然有些怜悯那些程序员。
　　当然，某刺猬猫小说网的程序猿除外。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试试……”
　　脑中闪过了某种主意，天空寺悠再次点开搜寻栏，查到了一个能够合法练习黑客技术的网址。
　　然后拔开网线，利用脑海中的知识，在半小时内给自己编了个新的防火墙程序，保护计算机的同时还做好了反追踪系统，这才重新连上了网，点开这个网址、并注册了一个新帐号。
　　他没打算当个黑客，只是想测试一下现在的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已。
　　他注册的是专门给黑客练习技术的安全网站，全英文，上面有黑客新闻、技术文章、黑客论坛以及大量的新手教程——除此之外，还有个挑战任务的排行榜，难度从E ～S级，尽管不算准确，但至少给黑客划分出了大致的实力区别。
　　没有犹豫，天空寺悠从E级开始挑战，键盘敲打的声音在房内清脆连响，就这样一路顺遂地升上了A级，才在S级挑战上，碰到了达人级技术也无法解决的难题。
　　沉思十分钟后，他干脆让双手离开键盘，靠上电脑椅背。
　　十指交叉用力向上、闭眼伸了个懒腰，哪怕在挑战前折戟沉沙了，他却没有半点不甘心，反而还畅快地笑了起来。
　　“哈啊——没想到这么好玩啊，一不小心就沉迷进去了。”
　　扭头看了眼时间，自己竟然跟个雕像似地动也不动，坐在电脑前三小时了——可想而知，刚才的他到底有多么专注。
　　而成果就是帐号ID旁金光闪闪的A级名牌，还有数条发到附属信箱中的私信。
　　点开扫了几眼，都是邀请他加入什么黑客红客联盟、什么安全中心、科技公司的信息，还有一个和冒险者公会的悬赏任务榜相似、给网路技术专家接活的网站。
　　将这些都先记下、未来再仔细做打算之后，天空寺悠便拿起手机，点开了结城明日奈在半小时前发来的讯息。
　　『悠君，你离开之后，须乡先生也说突然有事，要先回去了……虽然他是我的义兄，但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他，他的笑容有时候很让人发毛，跟你完全不一样。』
　　『还有，我刚才向母亲提了一件事情……』

第六十九章 猜，我眼中有没有你？
　　『补习班下课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周末母亲也给了我一天的约会时间！』
　　看到明日奈这条消息，天空寺悠不由得惊讶地挑起了眉。
　　“竟然这么简单就放手了吗……”
　　本以为结城京子会先让自己体现出价值，和须乡比对、确认这笔交易不会亏之后，再放手让明日奈和自己交往的。
　　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他们两人约会……是已经将他看做准女婿了吗？
　　『如果不是你跟我成为了同学，她又舍不得「一叶学塾」的高师资，大概也不会那么干脆吧……毕竟不转班的话，她根本没办法让我们两个见不到面，强行拆散也只会带来反效果，那还不如顺水推舟地同意我的要求，先观望再说。』
　　『哼哼，我可是花了半小时，讲得口干舌燥才让母亲接受这个说法喔？要不然平日见面可以，周末出去玩就没那么容易了～』
　　似乎还很得意的样子。
　　不过这下天空寺悠也差不多懂了——并非结城京子心地善良、不忍拆散他们这对年轻情侣，而是结城明日奈在家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鼓起勇气和她正面一番对话之后，才争取到了如今的『宽松对待』。
　　“挺有一套的嘛，明日奈……”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
　　结城明日奈曾经说过，现实中的她和假想世界不一样，无法那么大胆地朝他人挥剑、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在草原上奔跑——束缚住她的枷锁，正是从小以严苛教育管教、对她不假辞色的母亲。
　　应该这么做、不能这么做……伴随着这些话长大，她逐渐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逐渐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
　　只是如人偶一般，漫无目的地活着，在名为人生的舞台上，演出不允许即兴的枯燥戏码。
　　亲情与怯懦组成的牢笼，那或许，就是独属于「结城明日奈」的悲哀。
　　——然而现在的她，却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坚持己见，也学会了挺起胸膛、对母亲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就像剑士握住了利刃，剑尖直指之处，不会再有任何胆怯。
　　对于结城明日奈的改变，天空寺悠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懂结城明日奈了。
　　“毕竟，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啊……”
　　一番感慨过后，他看着系统面板，又不由陷入了沉思：“不过看来力度还是不够，光是这点勇气，还是没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不知道要做到什么地步，现在的目标也是天空寺悠自己猜测出来的——反正只要不是让自己真的跟她结婚，或者组成一个美好家庭之类的夸张愿望，一切都还好说。
　　这么想着，手机往下一滑，明日奈的留言还不仅如此。
　　『不过妈妈也提了几个条件……第一就是让我们别太亲密，第二是成绩不能下降，第三的话……』
　　『她想要你的资料，包括在校成绩单、才艺特长、家庭背景什么的……』
　　『真的很对不起！我已经努力劝过了，但妈妈说你不给的话，她自己去查也是一样，而且还说这是让你跟我交往的最大前提……』
　　『剩下的事情在电话中聊吧！我先去学习，等你那边忙完，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了。』
　　“果然，这个人的想法还是没有变啊。知道了我的情报之后，做法也会相应地进行改变……”
　　天空寺悠半点意外都没有，只是嘲笑似地扯了扯嘴角之后，便直接按下LINE的语音通话键，打电话给结城明日奈。
　　忙音只响了一秒左右，就被似乎一直守在手机前的她所接起。
　　“悠君？”她隐含期待地问。
　　“是我，晚上好。”
　　“……”
　　微妙地沉默了半晌后，明日奈略带害羞地嘻嘻一笑，温柔甜美的嗓音旋即响起。
　　“嗯，晚上好喔！”
　　莫名其妙的，天空寺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
　　“怎么那么开心呀？”
　　她轻快的语气像在跳舞：“听到你的声音，当然开心啦～”
　　“嗯？竟然会说这种话。你不是明日奈，你是谁？”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真、心、话！”瞬间多了些许不满，明日奈用质问的口吻道，“悠君，难不成你是想说，跟我聊天并不开心吗？”
　　“误会、误会。我只是在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坦率了？”
　　一只手扶着电话，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无声地敲打着，天空寺悠顺口调笑了一句：
　　“明明不久前还有点傲娇的，现在却差点没把『人家喜欢悠君～』写在脸上，我当然会觉得你判若两人啊。”
　　“你才判若两人呢，我现在就挺讨厌你的！”没好气地说着，明日奈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催促道，“悠君、悠君，你快开摄像头，我们来视频通话吧！”
　　“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好啦快点，我先开了喔。”
　　“行吧。”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天空寺悠便将手机立在了电脑屏幕旁，然后开启视频通话模式。
　　很快，手机屏上就出现了结城明日奈晃动的身影，自己的脸则在左下角的小分屏里，总感觉比过去还要帅了几分。
　　不去理会那理所当然的事情，天空寺悠仔细看了几眼屏幕中的背景，第一次亲眼目睹除了妹妹以外的女孩子房间。
　　在那间干净整洁、光线明亮的卧室中，栗发少女正披头散发地调整着镜头的位置，未施粉黛的脸蛋白净秀美，纤卷微长的睫毛不时眨了两下，轻张的小嘴恍若樱桃般红润诱人，白玉般的柔嫩肌肤，哪怕离镜头再近也看不见任何的瑕疵。
　　她身上穿着亮黄色的单薄睡衣裙，手臂白嫩纤细、曲线起伏明晰，窈窕的身姿披上了朴素的居家服装，反倒令人有种想将其抱入怀中、用力怜惜的柔弱之感。
　　当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结城明日奈的睡衣姿态。
　　不过游戏终究和现实有所不同，如今看着那副清纯可人而毫无防备的模样，就连天空寺悠都忍不住心跳加快、浮想翩翩，视线总会『不小心』被她领口处的沟壑吸引而去。
　　只是表情依旧淡定如常，一副老子世面见多了、就你这点姿色休想动摇老衲修行的模样。
　　“怎么突然想视频通话了？”
　　总算调好了镜头角度，结城明日奈坐回椅子上，边整理着没乱多少的长发，边感慨似地笑着说：“不觉得，这样就跟在游戏里一样了吗？”
　　“虽然相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能看见彼此的表情，确认对方的眼中有没有自己……这种感觉，我很喜欢喔。”
　　“这样啊。”天空寺悠微愣过后，忽然凑上镜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那你看，我眼中有没有你？”
　　“我可是认真的……算了。”手从头发上放下，明日奈无奈地翻个白眼送他，正要叹气、却又不禁抿着唇笑了起来。
　　“可惜，你的我看不出来——换你来看我的吧。”
　　她也把脸凑近，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说：“怎么样？有你在吗？”
　　天空寺悠端详半晌，叹着气摇了摇头。
　　“抱歉，我只看到了苹果12的镜头而已。”
　　“这样啊。”
　　结城明日奈歪过头，若有所悟地嘟起嘴，自语道：“那就是心里装满了你，没有分给眼睛的位置了呢。”
　　“……”
　　看着天空寺悠忽然陷入沉默，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尴尬模样，结城明日奈顿在原地，拧着小脸憋了好几秒，最后实在是忍不住。
　　“噗呼……没、没想到，悠君那么不擅长应对土味情话……害羞的表情，好可爱……”
　　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轻轻喘气、耳根通红地趴在桌上，哧哧地低笑出声，一双月牙都快眯成了直线。
　　嘴角微扯，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那边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擅长应对和害羞了啊？”
　　“嗯嗯，确实没有呢～”
　　只可惜，对面的少女半点听他解释的打算都没有，反而用抬起了头，用那怜爱而温柔的目光，充满包容力地注视着他。
　　不想再徒劳无功，天空寺悠果断地转移话题。
　　“闲聊到此结束，赶紧说回正事吧。”
　　“好——”

第七十章 愉快（？）的母女谈话（二合一）
　　所谓的正事，自然是该如何铲除结城京子这位心腹大患，让结局能够顺利写上『二人幸终』的计划。
　　当然，天空寺悠再怎么口直心快，也不至于在明日奈面前说出“你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必须尽快处理她”这种话。
　　他只是针对结城京子的要求，做出了如此回覆：
　　“第一和第二都没什么问题，纯洁的交往关系、学习上的互相督促，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第三条，你可以这么告诉她……”
　　听着天空寺悠娓娓道来，结城明日奈在惊讶过后，逐渐抿起了唇瓣，表情认真到有些严肃。
　　等他说完，她才轻声叹了口气：“你之所以比其他同龄人还成熟得多，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吗……”
　　“也不尽然吧，当哥哥的，不成熟一点怎么让妹妹感到安心呢？”
　　将父母双亡、独自抚养妹妹长大的经历告诉她之后，天空寺悠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也用不着同情我，我自认过得还挺开心的——有人说过，将悲伤留在过去就好，现在如何才是我们该在意的事情。”
　　“嗯，我只会尊敬你，不会同情你的。”结城明日奈用力点头，柔和而明亮的目光凝视着他，唇角微微带笑，“倒不如说，总感觉还有些庆幸呢！”
　　“庆幸？”忍不住睁大了眼，天空寺悠满脸愕然。
　　听见别人父母双亡的事迹，竟然还会感到惊喜……就算不喜欢从她那边接收到同情的目光，但也没必要幸灾乐祸吧？ ！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明日奈……
　　“等等，你不要误会！”
　　望着他逐渐变得诡异的表情，结城明日奈愣了半晌后，连忙推开椅子站起、在屏幕前大声慌乱解释：“我、我的意思是，喜欢的你如此温柔可靠，这让我觉得很惊喜而已！绝对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念头啊！”
　　她的告白太过大声，要不是天空寺悠事先伸手调低了音量，到时被隔壁墙的春日野穹听见，又该和她开场家庭会议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静一点，我喜欢的你也不是这种心地阴暗的女孩子啊，明日奈。”
　　学着她的说法，天空寺悠非常自然地说出了『喜欢』这两个字，略带无奈地安慰起她。
　　“真的吗？真的真的吗？”
　　对着镜头俯下身子，结城明日奈鼓起了红润的双颊，委屈又认真地直盯着他：“悠君，以前被谁误会都没关系，但现在，我唯一不想被你误会。”
　　“所以说，我才没那么容易误会别人啊……”
　　无语地按了按眉心，天空寺悠干脆祭出大招，神色忽然深情下来，靠近屏幕上她的身影，专注地回望她的眸光。
　　随后，嗓音磁性地道：
　　“明日奈，以前被谁质疑都没关系，但现在……我唯一不想被你质疑。”
　　像是暖炉在冬天呼唤着身体，像是被窝在清晨勾引着意识——短短的一句话，便有着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相同的句式，但带来的反应却完全不一样。
　　“啊、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悠君。”
　　以温顺柔软的语气回应后，仿佛突然安静下来的小猫咪，栗发少女乖巧地坐回了椅子上。
　　她也没有望向屏幕，只是若无其事地斜开目光，双手放在桌下不安地搓动着，肩膀也微微蜷缩了起来，
　　整个人扭扭捏捏的，好似忍着尿意不敢去上厕所的小女孩——区别就在于，那张俏脸实在红得可爱、羞得喜人。
　　“不用客气，你能明白就好。”
　　满意她的反应似的，天空寺悠靠上了椅背，不紧不慢地道：“虽然现实中的关系还有些暧昧，但好歹游戏里都结成夫妻了，给你一点杀必死也不算什么。”
　　听着他高高在上的语气，结城明日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却又突然轻笑出来。
　　“那这个杀必死，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啦～”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戳在了他屏幕中的脸上，并用无奈又好笑的口吻，叹息一声。
　　“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呢。”
　　……
　　通话结束，结城明日奈用力伸了个懒腰，随后柔若无骨地趴在了桌上。
　　“第一次跟男生视频通话，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紧张嘛……”
　　闭上眼，回想起和他聊了一小时的经过，嘴角就忍不上扬，莫名的温暖充斥在心间。
　　“这就是交了男朋友的感觉吗？”
　　她用手臂藏起笑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还没正式从『网恋男友』变成『现实男友』，但那也只是称呼、或者说仪式上的区别而已——都已经互表心意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情侣关系其实根本不重要，只要知道彼此在对方心中的重量，便能产生出巨大的幸福。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
　　复杂到，自己的现在和未来都因他而有所改变：
　　简单到，一句话便能概括如今的这份心情……
　　还好，遇见了他。
　　“光是感慨、享受幸福可不行！”
　　猛然抬起了头，结城明日奈压着桌子站起身，明亮而坚定的双眼望向前方。
　　“为了成为能配得上悠君的女朋友，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做出了这个决定，结城明日奈也不再犹豫，推开椅子走向了门口。
　　方才将近一个小时的谈话中，天空寺悠交代给她两件事情。
　　第一：将他的背景、家境、打工过的地方，也就是母亲想要的那些资料都告诉她，不需要任何的隐瞒和修饰。
　　虽然感觉这么做会产生出反效果，让母亲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加糟糕——不过明日奈更加相信，悠君肯定是有什么应对后手，才会打算反其道而行的。
　　第二：下周总武高有『秋季社团展演』，请她务必要把母亲拖去参观，届时他会代表社团进行活动，并利用那次的机会，让母亲彻底地认同他的实力和潜力。
　　听悠君说，『秋季社团展演』将会是奠定一切的关键，如果这都不能让母亲心服口服地踢开须乡伸之的话，那他也只能用一些不怎么光彩的小招数、想尽办法让她回心转意了……
　　可惜，不论是『小招数』还是社团展演的活动，悠君都语焉不详、不愿明说，一副就是要给自己惊喜的模样，害她只能憋着心中的小小好奇，暗自思索起自己该怎么行动。
　　这两件事情说来简单，但对结城明日奈来说，没有一定的勇气是办不到的。
　　出了房间、走下楼梯，在昏暗的走廊上，她踱步前往母亲的书房。
　　虽然夜色已深．但通常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在书房里备课、办公。
　　心里不断产生出『明天再说吧，明天早餐的时候用最自然的态度跟她说』这样的想法，但握紧了拳头，明日奈还是没有缩回脚步，站到了书房的深褐色门板前。
　　“悠君不逃避的话，我也不能逃避！”
　　仿佛找回了属于『亚丝娜』的坚定强韧，结城明日奈抿紧唇瓣，抬起手、敲了敲门。
　　“妈妈，在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了冷淡平静的嗓音：“进来吧。”
　　结城明日奈推门走入。
　　书房内并未开灯，只有电脑桌上的一盏台灯照亮了角落，黑暗如同实质般覆上了高耸的书架和锁紧的窗棂。
　　在橙黄色的单调灯光下，母亲边摁着眉心边转过身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
　　“你想说什么？”
　　“我……”
　　沉重的空气压在心头，结城明日奈微咬嘴唇、不自觉地绷起了身体，紧张如寒意般从脊梁蔓延而上。
　　那锋锐漠然的眼神就像人偶师手上的钢琴线，只要轻轻一碰，自己就会本能性地随之起舞，做不出任何反抗。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结城明日奈缓缓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气，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坦然回应了母亲的目光。
　　“有关悠君的事情，我想跟您报告一下。”
　　望着她自然许多的模样，结城京子只是挑了下眉，看上去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转变：“这么快吗？我以为你们会拖个几天的，看来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啊。”
　　双手放在身前轻握，明日奈微微一笑：“有实力的人自然会对自己抱有自信，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在母亲面前说出那些话吧？”
　　“那可不一定，空有胆量的人比比皆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结城京子端起桌上的咖啡浅啜一口，接着平淡地道，“说吧，我姑且听听看。他跟你说了什么？”
　　“首先……”
　　手指微微绞住，结城明日奈暗自深呼吸，心跳隐约加快，就像即将站上审判台的犯人。
　　还好，这种程度的紧张已经习惯了。
　　和玩游戏被母亲抓到的那个瞬间相比，现在只是一场愉快的母女谈话而已，没有迟疑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她从天空寺悠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情。
　　相信自己、勇于面对——
　　无论再怎么害怕后方的风景，只要那是自己坚持做出的选择，就应该执着地踏步向前，方不致回首后悔、徒留空虚。
　　既然如此，那就半分怯懦都不要有，为了自己未来幸福着想，正正当当地和母亲对话一次吧！
　　“悠君，他的双亲在蜜月旅行的期间遭遇飞行事故，只留下他和妹妹两人。”
　　结城京子：“……”
　　“哪怕当时只是个国中生，他依旧拒绝了所有亲戚的帮助，将遗产和事故理赔金存到银行里应付保险和学费，其余费用则是靠打工支付，就这样一路持续到了现在。”
　　结城京子深吸口气：“如果不是骗人的，那这小子，是打算博取我的同情心……”
　　“并不是这样！”头一次，结城明日奈打断了她的话，并且语气强烈地道，“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吗？”
　　“……”
　　结城京子双手环胸，皱眉凝视着她，目光如小刀般锋锐。
　　然而细剑出鞘，轻巧俐落地弹开了小刀，寒光闪闪地直指过来。
　　“……你继续。”
　　结城京子微闭上眼，平静地做聆听状。
　　结城明日奈继续说：
　　“从国中开始，悠君从未在物质生活上亏待妹妹，一直给予其最好的生活环境，甚至曾因此而同时打过三份工……包括送报纸、服务员、发传单，各种劳力活他都做过，这些打工经验也让他提前进入了社会，比其他同龄人要成熟了许多。”
　　“直到他靠着自己的能力、有了还算稳定的高额收入后，才暂时停下了打工生活，转而认真地念起书来。”
　　“在这之前，他的成绩只在中上游浮动。在那之后，他轻松地爬到了年级第三，并且通过了「一叶学塾」的插班生考核，只是为了找到忽然消失在游戏里的我。 ”
　　字句清晰地落在书房的地上，像要打碎凝固的寂静一般，不断响起。
　　结城明日奈顿了顿，接着开口：
　　“母亲，这些就是你想知道『资料』。”
　　“悠君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也不是什么科技公司的部门主任……他只是和母亲您一样，从一个普通的家庭中慢慢向上爬的普通人而已。”
　　“但我相信，没有人比他更能为我带来幸福。”
　　“他性格坚韧、成熟，有底线，重亲情，学习能力和自制力更是比我要高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我和他互相喜欢，我们愿意为了彼此付出。”
　　猛然向前，她踏出一步。
　　“听了这些话，再回想一下您是为了什么而跟爸爸结婚的——妈妈，您确定，您还要反对我们两个交往吗？”
　　凛然注视着面前的母亲，结城明日奈像是随手斩断了身上的线，神采奕奕而轻松洒脱，嘴角隐约翘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
　　好似被逼入绝境，结城京子沉默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龄牙利嘴，以及越说越强硬的态度，都是她从未在女儿身上感受过的事物。
　　明明是靠着狠辣的政治手段以及毫不留情的唇枪舌剑打败竞争对手，凭实力在三十几岁便坐到了正教授的位置，结城京子却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什么说法来回击女儿的这番言论。
　　但也就短短的数秒钟而已，她精致冰冷的面庞仍旧没有任何动摇，挑眉迎上了结城明日奈的目光。
　　“我承认，假如没有任何要求的话，这种人对你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交往对象……足够可靠，也有着足够的可塑性，只要好好培养，未来或许大有前途。”
　　结城明日奈的表情瞬间明亮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又听到了某个讨厌的词。
　　“但是。”
　　结城京子眯起了眼，用着不容任何置疑的口吻道：
　　“首先，如果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他能保证没有家族企业、没有任何背景托底的他，能靠自己照顾好你们一家人吗？”
　　“别跟我说，你们交往只是为了一时的快感，根本没打算想到未来的事情。”
　　“再来，我要看到的是他的成就、实业，像宠物的血统证明书一样，可以确保自己最低价值的资历。”
　　“能在高中阶段拿到前三名的人很多，但毕业之后落魄颓废的人更多，他能确保自己能维持如今的上进心吗？已经找到工作的方向了吗？ ”
　　“对一名出色的男性来说，十七岁除了学习以外，还能做很多事——如果他认为只要考出了好成绩，就能放松地等大学放榜的话，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他将来就是那些高学历打工人的其中之一。”
　　没有停顿、喘都不喘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结城京子微闭着眼，冷哼一声。
　　“单纯有着才能、只会展望未来的家伙——我可不放心把女儿的后半辈子交给这种人。”
　　“相较之下，有着部门主任的资历、才能同样为你父亲所认同……你不觉得伸之更令人放心吗？”
　　话音落下，结城京子勾起薄薄的唇角，难得一见地笑了起来。
　　“……”
　　然而，面对自己的母亲。
　　面对从小只能唯唯诺诺地顺从于她，不敢对她顶嘴的母亲。
　　实在忍不住心中快要爆炸的情绪，结城明日奈用力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
　　“抱歉，完！全！不！觉！得！”

第七十一章 总算要有新社员了？（二合一）
　　「有些话不认真地说出来，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在乎这件事情。」
　　无论这句话再怎么有道理，知道和做到之间的差距总是令人望之却步，始终得不到能够将话语脱口而出的勇气。
　　因此错过了向前迈进的机会，因此错过了本该被答应的那句告白……如此种种，懦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一道防线，然而讽刺的是，大多数的懦弱最后都会招致悔恨，而非逃过一劫的庆幸。
　　天空寺悠认为，能够正视自己的渴求、跨过懦弱的人都非常帅气。
　　其中包括自己，也包括和母亲一番谈话之后、成功让她答应在下周末请假前往总武高，参加『秋季社团展演』的结城明日奈。
　　“妈妈说她不在意你的身世，只要你能证明自己不比人弱，她就不会再反对我们两个的事情……唉，这个老顽固，真的是说什么都不听劝！”
　　在睡前的热线聊天中，她忿忿不平地抱怨着。
　　天空寺悠不出意外地笑了笑：“嘛，我也不认为随便说几句大话，就能让她甘心把养了十七年的女儿交出来。”
　　唔了一声，结城明日奈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
　　“她真要对我这么依依不舍，就不会让我去跟须乡先生相亲了！而且说到底，明明爷爷奶奶都没有对爸爸提出什么条件，为什么换成她就这么麻烦啊……”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眼里浮现出些许回忆：“百样米养百样人，也有那种为了家族考量、要是女儿的男朋友不入赘的话，就把她送去国外的母亲存在呢。”
　　沉默了下，结城明日奈依旧无法释然，叹息一声。
　　“真的很奇怪……和喜欢的人交往、结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自己这么认为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强迫子女也用价值来衡量自己的感情？”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我们无法理解是正常的。”
　　平稳的呼吸声中，能听见她轻轻踢着床铺，小女孩般抱怨的声音。
　　“反正我不管，要是下周末后她还是这个态度的话……哼，我就离家出走给她看！让她自己去跟须乡先生结婚吧！”
　　那明显赌气的话语，令天空寺悠不由愕然：“离家出走？你能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里？我在学校又没有能够借宿的好朋友，也只能来找你了啊。”
　　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结城明日奈又软下嗓音，故作委屈地道：“难道悠君，你打算抛弃我了吗？明明都在那个世界里睡过同一张床了，现实中却连沙发都不让我睡……好过分，哭。”
　　语气中的调侃捉弄太过明显，天空寺悠忍不住无奈扶额：“不，才不是这个问题啊……”
　　但兴致上头的结城明日奈，很明显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对了对了，说到这，改天有空我可以去你们家拜访吗？”
　　“……啊？”
　　“老实说比起哥哥，我更想要有个姐姐和妹妹呢，有点好奇……虽、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交往啦！但你都见过我的家人了，我却连你妹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天空寺悠：“……”
　　见家人又不是抽鬼牌，你抽一张我抽一张的，哪里来的不公平啊？
　　上次的雪之下阳乃也是这样，不让她见她就生气……女生到底为什么会执着于这种事情？
　　真的是莫名其妙！
　　“知道吗？我妹妹超喜欢吃醋的，认识我妹并不会让你们的姑嫂关系变好，反而会让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人难受。”
　　“所以抱歉，下次一定。”
　　只可惜，心里想得再多，天空寺悠终究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脱口而出。
　　……
　　周五，天气晴朗，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
　　回复完主动发讯息过来道早安的结城明日奈，天空寺悠换好校服，下楼开始准备早餐。
　　没过多久，吐司和煎蛋的香味便充斥了整间屋子，好似宣告着早晨从此刻正式开始。
　　他在客厅喊了几声，春日野穹便拖着晃悠的步伐，一脸迷糊地下楼吃早餐。
　　恍恍惚惚地送他出门后，她又一脸迷糊地走上楼，似乎是准备补觉。
　　——这孩子，估计昨晚又玩游戏玩到超过时间，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打定主意回来要好好念一下她，天空寺悠锁好了大门，朝车站走去。
　　时间并不算太早，已经有不少上班族和学生踏上了街道，如城市的血液开始流转、不停输送着养分。
　　湛蓝晴朗的高空下，行道树点缀着千叶市的平凡街景，绿叶被迫染上了几抹微黄，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掉落。
　　望着那片秋色の空，天空寺悠忍不住感慨：
　　“秋天到了，冬天也不远了……”
　　“所以要在入冬之前，去买几只最肥美的螃蟹回家料理才行啊。”
　　他可不是多愁善感的带诗人。
　　比起根本没用过几次的写作，天空寺悠日益精湛着自己的厨艺，并将「料理」技能磨练到了达人级的巅峰，似乎随时都能突破完美级。
　　以某漫画的分级来形容，他现在认真起来的水准就是麟级厨师绝巅，离龙级厨师只有半步之遥……只是为了避免妹妹大惊小怪，都没有真的做出那种能发出光芒、让人吃出幻觉来的菜而已。
　　这还得拜「学习」技能所赐。
　　要不然就凭天空寺悠的自身天赋，系统给的东西也只能好好拿着，想要完全熟练、不靠奖励地提升上去，估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如今，「学习」正式跃升为达人级，其所带来的效果，更是让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试验而已。
　　抵达总武高，换上室内鞋，走入二年F班。
　　清早的教室便颇为热闹，不同的聊天声泾渭分明地在各自的小团体中响起，看上去和乐融融。
　　“早。”
　　“早啊，悠。”
　　放下书包没多久，还没跟依旧可爱的户冢彩加聊个天，天空寺悠就被平冢静叫去了办公室。
　　“小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你来。”
　　大概是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的漫画，平冢老师故意粗着嗓子，表情凶狠地斜睨着他。
　　她的嘴里仍咬着一根棒棒糖棍，黑色长发搭着白色实验袍，明明身材成熟窈窕、却惊人地没有半分诱惑。
　　天空寺悠面不改色地点头：“知道，还是那件事对吧？”
　　“没错，就是那件事。”
　　比起国文老师更像保健室老师的武斗派教师翘起双腿，后仰靠在椅背上，两指拿开糖棍，故作深沉地呼出一口气。
　　“下周就是死亡期限了，我也不是想催你，但总要了解一下你的进度。”
　　天空寺悠给了她一个眼神：“放心，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平冢静挑了挑眉：“那你说出个名字，让我知道有多顺利。”
　　“雪之下雪……”
　　“好了，在你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我就知道事情毫无进展。”她头疼似地按了按眉心，然后握起一颗白净的拳头，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来。
　　“天空寺，死亡期限这个词，有时候不只是说说的而已啊。”
　　“老师，您这就不对了。”后退半步，天空寺悠认真地道，“明明是您拜托我办的事，怎么能威胁我呢？当老师的不能不讲师德啊。”
　　“放心，我可没打算对你怎么样。”撇了撇嘴，平冢静一脸无趣地放下拳头，说回了正事，“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暂时还没人选的话，我这里有一个愿意加入社团的。”
　　“愿意加入？”天空寺悠诧异地眨了眨眼，“这个人，知道我们社团是做什么的吗？”
　　平冢静挠着头发，不知为何，目光有些古怪地打量着他。
　　“嘛，姑且吧。”
　　“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人竟然知道啊……啧啧。”
　　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总之是放下了件一麻烦事。
　　天空寺悠笑着点头：“果然，还是要让社团指导老师来招募新社员会比较靠谱呢。”
　　“不，她不是我招来的。”
　　半闭着眼，平冢静莫名叹息一声，牙齿稍微用力地咬住了糖棍。
　　“昨天放学，她有别的事情过来问我，我们正好聊到了『侍奉部』的事情，她就说只要侍奉部能帮她一个忙，要加入社团还是什么的都没问题……是个乖巧听话又积极配合的好孩子呢。”
　　天空寺悠不解地看着她，“这是好事啊，为什么您看上去这么不高兴？”
　　“不高兴？那不是当然的吗！”
　　缓缓睁圆了眼睛，平冢静饱含杀意地瞪视着他，将拳头捏得嘎吱作飨，语气宛如杜鹃啼血般的悲愤：
　　“还以为学生是有什么进路烦恼要跟我谈，结果话没说几句就被猝不及防地塞了满嘴狗粮，还TM是青春酸甜味道的——你觉得我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你知道我单身几年了吗？！”
　　天空寺悠下意识回答：“二十九年又十二个月？”
　　飕！
　　大气被穿刺的悲鸣细微响起，凛然而锐利的拳风擦过了脸侧，带来些许切割般的疼痛。
　　在少年的眼前，大龄单身女青年的灵魂宝石染上了黑暗，名为『魔女』的恐怖生物即将诞生。
　　宛如豪鬼般的强烈波动迎面袭来，深沉的杀意开始笼罩在整间教室办公室中。
　　为了生命着想，天空寺悠再次后退，和某位濒临黑化的人民教师保持距离，并温言软语地安慰道：
　　“您单身是为了等到更好的人，您的坚持值得骄傲，您就是单身人的指路明灯……所以那个人的愿望是什么？放学后会到侍奉部来吗？”
　　“啧……”
　　这明显而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还有完全不走心的阿谀奉承，恰恰让平冢静有气无处发泄、找不到好理由对他下手。
　　在他的弱点处瞧了几眼，单身女教师最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有些不甘地收回拳头：“应该吧，反正我只告诉她『侍奉部』在哪里，剩下的就全权交给你们处理了。”
　　天空寺悠无语地摁着眉心：“老师，您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是潇洒啊。”
　　“小鬼头懂什么，这叫信任你们的实力，给予你们最大的发挥空间……既然都答应我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平冢静面向办公桌，朝天空寺悠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想来求助的人是谁？我们班的女生吗？”
　　平冢静冷笑一声，有些幸灾乐祸。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得和雪之下一起好好接待她啊……另外，立刻给我原地爆炸吧，混帐现充！”
　　“真是莫名其妙……”
　　回到教室。
　　哪怕知道平冢老师如此针对自己，很可能与那位自愿加入社团的『她』有所关联，但天空寺悠还是无法提前确定到底是谁。
　　这也是没办法，毕竟他长相出众、言谈温和，除开由比滨结衣以外，总武高内还有几位给自己塞过情书的女孩子，无论谁都有可能为了自己而找上平冢老师……
　　甚至就连那位转学生——夏川真凉，都有可能因为没穿真凉的那件事而如此行动。
　　想再多也没有用，天空寺悠索性将其放到一旁，只等放学后揭晓答案。
　　在接下来的上午四节课中，他先后看完了四本补习班讲义，并对其中的题目全都达到了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地步，学习能力与猜题技巧都有了很明显的增强；
　　再来，他今天没有去侍奉部，而是跟户冢彩加一起吃午餐。
　　两人天南地北，畅快聊著成绩、社团、健身、猛男的种种事情，在美少年清脆悦耳的笑声之中，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顺带一提，见由比滨结衣在跟朋友们吃饭，天空寺悠便没去邀请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主动过来跟自己搭话。
　　网恋女友的事情，她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完全。
　　放学钟声响起，老师离开之后，教室内再次乱成一锅粥。
　　“今天还有社团活动，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喔～”
　　和户冢彩加道别完，天空寺悠拿起书包，准备朝侍奉部所在的特别大楼走去。
　　不过在走出教室门前，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便回头扫了教室一眼。
　　不是错觉，也没有回避。
　　在教室的角落，由比滨结衣正看着自己，神情略显复杂——但总之是带着笑容的。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但天空寺悠还是莫名放下了心，无声地和她点头打过招呼后，转身踏上了走廊。
　　秋意卷过了长廊。
　　今天的侍奉部，将会迎来自他入部之后，第一位客人。

第七十二章 雪之下，对他使用炎拳吧
　　打开社团大门，少女总是坐在窗前，像幅画般安静地阅读着。
　　皮肤白皙，黑发闪闪发亮，身材苗条匀称，穿黑色长筒袜的双腿修长——除了胸部，整个人无可挑剔。
　　察觉到视线，她将血管清晰可见的白皙手掌按在了红皮精装书的书页上，抬起头来。
　　“有些人光是呼吸就能改变空气，有些人光是存在就能影响世界……”
　　朗诵般地说着，雪之下雪乃微微一笑，眼神柔和地望向了他。
　　“天空寺君……对我来说，你就这样的人呢。”
　　“我该说荣幸吗？”天空寺悠反手关上了门，没有露出半分意外之色，“听得出来，你不是在说好话。”
　　“不愧是你，耳朵真是敏锐。”
　　轻微啧嘴，冷淡的温度重回眼眸，少女撩起垂落在胸前的黑发，以清越的嗓音发出叹息：“每次你来社团的时候，都会令我忍不住怀念起独处的时光……还有不含一丝杂质的空气。”
　　“感到荣幸吧。天空寺君，你成功改变了这里的空气，也影响了我安心阅读的世界。”
　　态度何等的高高在上，语气何等的理所当然。
　　“……呵呵。”
　　天空寺悠毫无感情地笑了两声。
　　也不知道是哪里有毛病，这家伙一见他就嘴皮子发痒，非得先摇唇鼓舌、冷嘲热讽一番，才肯正经下来好好说话。
　　当然，这和他总忍不住回嘴，让单方面的找碴变成有来有回的唇枪舌战，令对方得到反馈、进而得寸进尺的作法也有很大的关系。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曾说过「两个都不小心的人才会出车祸」这样的话。
　　要是天空寺悠总对雪之下雪乃敷衍了事，如今只会出现两人无视对方的场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见面开口就先打个嘴炮再说。
　　所以说人长得漂亮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会让他愿意和美少女斗个嘴，欣赏她偶尔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当这里是无菌室啊？”
　　“雪之下，就算你长得再漂亮、身上的味道再香，终究还是个会吃喝拉撒的人类，而人类光是身体表面就附着着一兆左右的细菌——对空气来说，谁还不是个杂质呢？”
　　“嚯，有趣的论点。”
　　仿佛被挑衅的女骑士，雪之下雪乃柳眉轻挑，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眼底战意横生、进入了攻击状态。
　　“但很可惜，我说的杂质单指我对你的感官，而非客观上的物质世界——真要以你这种说法，那么『空气』这个词本身，就包含着78%的氮气、 21%的氧气及1%的稀有气体……”
　　在她说话的同时，天空寺悠拉开椅子坐下，边拿出手机滑了起来，边头也不抬地打断：“对了，平冢老师有跟你说过吗？新社员的事情。 ”
　　雪之下雪乃：“……”
　　清澈的眸子愣了下后，瞬间染上严寒的霜雪，冷冷地瞪向了他。
　　明明是这家伙主动挑起的话题，在自己认真接话的时候，他却又将其擅自结束、傲慢地无视了她的感受。
　　就凭这个行为，天空寺悠成为了雪之下雪乃见过最惹人厌的异性，没有之一！
　　努力压下心中不满，黑发少女深吸了几口气，平坦的胸膛起伏着，才语气冷淡地开口回答：“知道。”
　　“是真的知道还是假的知道？”
　　“我不会说谎，也没必要对你这种人说谎。”
　　“那新社员想拜托侍奉部什么事情、叫什么名字这些事情，你也知道？”
　　“……平冢老师并没有告诉我。”
　　回着结城明日奈的讯息，天空寺悠嗤笑似地扯起嘴角：“也就是说，你不知道。”
　　“……”
　　用力抿住粉嫩的唇瓣，雪之下雪乃低下头，认真打量起手中这本精装原文书——厚度还可以，如果敲在太阳穴或者后脑杓的话，估计能够一击毙命。
　　可惜，他大概不会给自己一次成功的机会；而如果失败，他大概也不会给自己咬舌自尽的机会。
　　“话回正题吧，雪之下。”
　　这么说的同时，天空寺悠也将手机收了起来，偏头望向了她陷入沉思的表情。
　　“我一直很好奇，侍奉部的社团活动到底是什么？自入社以来，除了跟你斗嘴、讨论『社团展演』要做的事情之外，我好像什么正经的事情都没做过。”
　　“那是因为正好没有委托人。”回过神，撩起落在肩上的墨黑长发，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清淡如雪的嗓音落在地上。
　　“你应该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吧？”
　　“我们侍奉部要做的，就是聆听委托人的烦恼、迷惘，并以正确的形式引领他们前进——和『侍奉』这两个字意义正好相反，所追求的并非奉献、给予，而是提点、解惑，让他们自觉地做出改变。”
　　午后的暖阳从窗外斜来，照在她雪白而凛然的侧脸上，伴随那句话的落下，隐约透出了不容质疑的正气，又如艺术品般端正且美好。
　　天空寺悠若有所悟地点头：“听起来跟志愿者部，咨商室这类差不多？”
　　“懒得思考的话，你可以这么认为。”
　　雪之下雪乃重新执起书本，翻开内页，淡淡地道：“具体决策由我这个社长负责，而作为社员的你，只要随时待命、机灵点配合我的指令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的要求可以做到吗，天空寺君？”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然而社团展演的负责人是我，跟其他社团接轨、提前通知的也是我。”
　　偏了下脑袋，少女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你提出了计划，而我做出了同意你这个计划的决策——很简单明了的前后关系，不是吗？”
　　“当然不是。”
　　“很好，作为部长，我否决你这个意见……还有，你当初说要证明你有执行这个计划的实力，然而到了现在，我却除了『区区的年级第三』以外，还看不出你有其他值得称许的地方。”
　　“那就今天吧，如果新社员的事情能迅速解决，正好也带她一起……”
　　话还没说完，侍奉部的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停下对话，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眼中闪过了然。
　　那位『只要侍奉部能完成她的愿望，就自愿成为他们手底下的打工人』的新社员，看来已经到了。
　　“请进。”
　　敲门声停下的两秒后，雪之下雪乃平淡开口，顺手将书放到了桌上，坐姿端正地面向前方。
　　门被缓缓拉开，从后方探出一颗脑袋来。
　　当那熟悉的发色、发型映入眼帘，表情原先还有些好奇的天空寺悠，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
　　“由比滨？”

第七十三章 由比滨结衣的委托
　　“打、打扰了……”
　　小动物般缩着身子，由比滨结衣怯生生地走入侍奉部。
　　她张望着教室内的风景，好似在确认里面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过了会儿才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对天空寺悠晃了晃小手，不经意似地打了个招呼。
　　“呀哈啰～小悠，原来你是这个社团的成员啊……”
　　白嫩的手指扶着下巴，雪之下雪乃饶有兴致地望向了他：“由比滨结衣，和你同为二年F班的学生……明明是同班同学，你却不知道这次的委托人是她？”
　　怎么连这个也能杠啊？天空寺悠白眼朝天。
　　“别光说我，二年J班学号29号在打什么工，你知道吗？”
　　雪之下雪乃却一脸自信：“当然知道，她并没有在打工。”
　　“你怎么能确定？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还是跟踪狂，什么事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就是29号。”
　　“……”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模样，雪女小姐不禁愉快地笑了起来。
　　那抹清丽笑容自然绽放，像要连同数个月后的冬天一起融化。
　　“……算了，当我没说。”
　　天空寺悠拍了拍脑袋，反省完自己的愚蠢后，转头望向了由比滨结衣。
　　她正站在门口处，手指不安地捻着袖口，来回看着他们两人对话的模样，不自觉地咬住了唇瓣。
　　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又在发现他的视线之后，掩饰性地苦笑起来。
　　——这个笨团子在想什么，光用看得就能明白。
　　可惜的是，天空寺悠并不觉得自己要对她解释什么。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社长。”
　　收回目光，没有去管粉发少女的神色变化，天空寺悠懒散地靠上了椅背，发出甩锅宣言：“我期待着你的英明指令。只要足够合理，保证会比我家养的猫还要听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雪之下雪乃却猛然转过头来，裙摆上的拳头微微握拳，双眼发亮、好奇而认真地问：
　　“你家还养了猫？什么品种？有照片吗？”
　　“……这不是重点。”
　　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天空寺悠指向尴尬地站在门口处的由比滨，无语道：“我们的委托人还在那呢，难道猫比正事还重要吗？”
　　“唔！”
　　仿佛被戳中了要害，雪之下雪乃僵在座位上，将近有两秒钟的时长。
　　手掌虚握抵在唇上，她尴尬地清咳两声，雪白的脸颊透出了粉嫩的绯红、再也看不见那冷若冰霜的态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请忘掉吧，刚才的话。”
　　“嗯。”
　　在由比滨结衣面前，天空寺悠只是耸了耸肩、示意雪之下赶紧开始『侍奉部社团活动流程』。
　　雪之下雪乃便站起了身，荡漾着笔直颀长的黑发，从教室后方的杂物堆里，找出一张看起来还算新的钢管椅，放在了离长桌有段距离的前方。
　　“请坐，由比滨同学。”
　　“啊，谢谢……”偷偷瞄了天空寺悠一眼，由比滨结衣小心翼翼地压着短裙，坐到椅子上，然后眨着好奇的大眼睛，“那个，雪之下同学……你认识我？”
　　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雪之下淡然地将发丝别到耳后。
　　“没必要大惊小怪，我已经将全校学生的名字和模样都记下了。”
　　“好、好厉害！真不愧是年级美人的雪之下同学，既漂亮又聪明啊……”真心诚意地感慨之后，由比滨结衣又问，“那个，我是听平冢老师说，这里有个能实现愿望的社团……”
　　用着和方才相同的口吻，雪之下雪乃立刻做出矫正：“你误会了。我们并非实现愿望的阿拉丁神灯，只会提供自助的方法、建议，具体实行还是得靠你自己的坚持和努力。”
　　仿佛被她那认真的语气给镇住了一般，由比滨结衣用力点头，表情略显紧绷地道：“我、我明白了！是比起做好的料理，更应该给予食谱的意思吧？”
　　“悟性很好。”雪之下雪乃满意点头。
　　由比滨结衣又悄悄看了事不关己地坐在旁边的天空寺悠一眼，摸了摸头上的粉色丸子，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地问：
　　“那，你和小……天空寺同学，每天放学后都在做这种事吗？”
　　雪之下雪乃：“……”
　　天空寺悠：“……”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天空寺悠旋即转头面对由比滨结衣，一本正经地道：“实不相瞒，她每天都在这里等我，但我没有每天来，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雪之下面无表情地掏出电话：“喂？警察吗，这里有人在性sao扰我。”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你报警啊。这种程度的调侃也能抓的话，男性大概有七成以上都是性sao扰犯了。”
　　“啧。”她忿忿地放下根本没拨通的手机，冷瞪他一眼，“让你这种人逍遥法外，是这个国家的立法疏失。”
　　“总比你过度使用女性权力，用以威胁男性要好。”
　　“谁过度了……”
　　“那个，你们的感情真好啊。”稍微提高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斗嘴，由比滨结衣有些为难地笑着，“虽然这么问有些不好啦，不过，你们是在交往吗？”
　　睁大了眼，雪之下雪乃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她：“由比滨同学，你看我像是会跟昆虫类交往的人吗？”
　　天空寺悠同样皱眉：“由比滨，你认为我的眼光有那么差，会对性格如此恶劣的关东平原抱持兴趣？”
　　庞大的杀气霎时从旁升起，不过他半点都不在意，只是朝由比滨结衣挑起了眉：“说回正题吧，是你跟平冢老师说，只要我们帮助你完成愿望，就会加入我们社团、在『社团展演』上助我们一臂之力？”
　　“嗯，是有这样的打算没错……”由比滨结衣轻轻点头，看着这两人虽然交谈自如、却明显看彼此不顺眼的模样，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脑袋微微低着，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也不算是愿望那种美好的东西啦。诶嘿嘿～怎么说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学会怎么做便当，可以跟其他人分享的那种……”
　　闻言，雪之下雪乃也不顾用眼神杀死天空寺悠了，微皱着眉望向了她。
　　“说得简单一点，由比滨同学——你的委托，就是提升料理技巧吗？”

第七十四章 才不是做饼干的套路呢
　　【此乃谎言！】
　　【由比滨结衣来这个社团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喜欢的人更近一些！】
　　【因为最近的某件事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却又总是忍不住注视着他的身影，这段日子的少女便身陷于如此纠结的泥淖之中，左右为难地苦恼着。】
　　【幸好，转机很快就出现了——她从他的好友，户冢彩加那里知道了他最近放学都会去社团报到的事情，又透过旁敲侧击，从平冢老师那里得到了他所处的社团缺社员的情报。】
　　【哪怕总被人说笨、说单纯，但一牵扯到喜欢的他，此刻的由比滨结衣就能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所谓的愿望只是借口，真要说的话，那就是『和天空寺悠待在一起』，这种根本说不出口的事情。】
　　【能借此加强自己没救的料理技能当然很好，但是让少女追到这栋特别大楼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嗯、嗯……大概就是那样啦……”
　　由比滨结衣挠着脸，微微歪头，傻呼呼地笑了起来。
　　雪之下雪乃却像对此看不顺眼似的，朝她投以冰冷的目光：“大概就是哪样？能别用这种暧昧的说法吗？是或不是，请说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诶？那个，我……”仿佛被一颗雪球砸进了衣领，由比滨结衣不由缩起肩膀，有些无措地愣了两秒，手指在衣角捏紧。
　　天空寺悠见状，转头对雪之下雪乃道：“雪之下，你以后千万别去当服务生。”
　　她皱眉斜来视线，满脸不快：“虽然我本来就没有去当服务生的打算，不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可没有被你瞧不起的理由。”
　　“你的语气别那么冲，好好说话，我大概就能瞧得起你的情商了。”
　　“我不认为我的语气有哪里不对。而且侍奉部并非服务业，如果我连直话直说都办不到，那么这社团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能用你那颗昆虫脑袋好好想想吗？天空寺虫君。”
　　天空寺悠露出温暖的微笑，朝她柔声道：“那个啊，直话直说也可以让人如沐春风喔？请用你那贫瘠的胸部好好想吧，平之下平乃桑。”
　　“你又……！”
　　面带霜寒，雪之下雪乃气到满脸通红，紧咬银牙地怒瞪着他，冰冷的气势似乎连窗外的暖阳都要冻住。
　　眼见气氛突然险峻，由比滨结衣赶紧站起身，双掌竖在胸前、试图缓和气氛。
　　“两、两位，请不要为了我吵架！PEACE、PEACE啊！”
　　两人却看都不看她，只是瞪着对方，同时开口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跟你无关，纯粹是这家伙太过讨厌！””
　　由比滨结衣：“……”
　　呜呜，好羡慕这种默契啊！
　　△
　　吵归吵，但到了最后，三人还是离开了特别大楼，往家政教室出发。
　　雪之下雪乃带头，身姿凛然而孤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天空寺悠落后她一个身位，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远处的操场上，那些为了青春而挥洒汗水的运动社团的社员们。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主动和由比滨结衣搭话，像面对着关系普通的同学。
　　她似乎也怕自己说话，很有可能又会让两人吵起架来，所以同样保持着沉默，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
　　“……”
　　望着天空寺悠的背影，粉发少女回想起他刚才为自己说话的模样。
　　尽管知道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却还是忍不住低头傻笑了起来。
　　午阳偏斜，长廊洒满了金黄色的光屑，秋天的步伐安安静静。
　　家政教室前，雪之下雪乃看着门板上的通知单，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设备维修中吗？真是不巧。”
　　今天没有家政课程，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想了想，雪之下雪乃转过头，对由比滨结衣道：“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去校外租用厨房，二是将委托延后，等家政教室可以使用，我再教你做料理的正确方法。”
　　“诶？这样也太麻烦你们了……”
　　手指在身前对了对，由比滨结衣悄悄瞅了眼天空寺悠，视线左右游移了半晌后，才试探性地提议道：“如果可以的话，要来我家吗？”
　　“我家的厨房还满大的，材料也都齐全，搭车只要二十分钟……”说到一半，她欲盖弥彰似地连忙补充，“那；那个，不用勉强的喔！毕竟我不是很着急，过几天再说也没关系……”
　　“和勉强无关，你不用这么紧张。不过，去你家吗……”
　　纤细白嫩的指头抵在下巴上，雪之下雪乃陷入了沉思，心中比对着两种选择的机会成本。
　　要不是不知道家政教室整修完成的时间，她还是希望能在校内解决这份委托。
　　毕竟去陌生同学的家中教她做料理，不仅耗时耗力、还会有很多麻烦……然而雪之下雪乃这个人，却又不会因为怕麻烦而怠慢了该做的事情。
　　仔细地权衡利弊过后，她缓缓松开眉头，总算做下了决定。
　　“那就……”
　　似乎是挑准了雪之下说话时机，天空寺悠忽然开口：“料理研究部那边，有食材也有设备，可以去问他们能不能借用一下，顶多付个使用费和食材费吧。”
　　“……”
　　闭紧弧线漂亮的唇瓣，雪女小姐眼神漠然地盯着他，似乎在无声说『你故意的吧？』
　　天空寺悠一脸无辜地耸耸肩，那模样非常欠揍。
　　“我也是刚才才想到的……而且让我乖乖听话、等你做出决策的人，不正是社长大人你吗？”
　　目光冰冷了数秒钟，雪之下雪乃忽然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礼貌的微笑。
　　“说得对，感谢你提出了有用的意见，天空寺君。”
　　“我收回前面说的话，能够补全我不足的地方，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有用。”
　　她的语气温和，眼底却毫无笑意。
　　天空寺悠莫名毛骨悚然了起来：“雪……”
　　“别废话了，走吧。去料理研究部。”
　　懒得再看他一眼，雪之下雪乃重新迈开脚步，往社团大楼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五章 和料理研究部的食戟对决？
　　过了不久。
　　不知道是雪之下雪乃刷脸成功，还是料理研究部的人本就这么热情好客。
　　三人说明完来意之后，并没遇到任何刁难与推辞，顺顺利利就得到了设备与食材的使用权，
　　知道了由比滨结衣想学做菜的事情，料理研究部的部长——二年级的幸真同学更是直接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教她几样家常菜色不成问题。
　　真正的料理人，乐于见到更多的同伴踏入料理的世界。
　　对此，雪之下雪乃却是如此平淡地回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是我们社团的事情，在一旁看着、尽量别说话，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诶，这样啊……”
　　爽朗真诚的笑容微微一僵，幸真挠了挠绑着白色头带的额角，看上去有些尴尬。
　　部里的另外两名社员，望向雪之下的眼神顿时多了些许不满，再也没有先前那份友善。
　　而她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气氛的变化，对隐约形成的敌意更是视若无睹。
　　只是打开冰箱打量着里面的食材，思索等会要做什么样的料理才好。
　　雪之下雪乃只在乎自己，由比滨结衣却无法忽视紧绷的空气。
　　为了避免被赶出料理研究部，她只能再次站出来缓和氛围。
　　“那个，谢谢你们的帮助……都是我拜托雪之下同学的，打扰你们社团活动真的很不好意思！”
　　语气诚恳地道完谢，并成功得到对方的谅解后，由比滨结衣忍不住拉了拉天空寺悠的衣角，悄声道：“小悠，雪之下同学她……”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二小姐，体谅一下。”
　　这句话，天空寺悠是用嘲讽的语气说的，也没让雪之下听见。
　　由比滨结衣不由感到奇怪：“为什么是二小姐？通常不都会说千金大小姐吗……”
　　天空寺悠却没有回答这无关紧要的问题，而是早有准备地上前一步，和那位头发鲜红、看上去就是个精神小伙的幸真搭话。
　　“幸真部长，我是侍奉部的天空寺，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喔，请多指教！”看着他脸上的友善笑容，幸真部长也将方才的那抹尴尬抛到脑后，同样爽朗和善地回应了他。
　　寒暄几句之后，天空寺悠自来熟地揽住对方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了角落密谈。
　　“虽然这么说有些突然，不过部长，我有一个提议……”
　　△
　　“你是要做便当的话，我就教你几个常见的简单菜色吧。”
　　这么说着，雪之下雪乃系好围裙的结，顺便指导手脚笨拙的由比滨结衣将围裙穿戴整齐。
　　将食材整齐放在铁盘上，她转动清澈分明的眼珠，朝身后看了看，皱起柳眉。
　　“那家伙呢？”
　　“喏，在那里。”由比滨结衣指向隔壁的厨台。
　　料理研究部是将旧的家政教室直接当作社团教室，具体格局也没改变，依旧是六个厨台以3x2的方式并列，每个厨台都有两个炉子、一个水槽，水和瓦斯也都能正常使用。
　　雪之下雪乃抬眸望去，就见天空寺悠背对着他们，正和料理研究部的部长气氛融洽地聊着天，两人眉飞色舞，竟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在她专心准备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有些好奇、也对那家伙的交际手腕感到惊讶，但对雪之下雪乃来说，眼下的正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很快就收回目光，看向乖巧在身旁等待的由比滨结衣，无奈似地摇了摇头：“随他去吧，我们直接开始教学。”
　　“好的！”由比滨结衣很有精神地回答。
　　等雪之下雪乃洗完手，正准备跟她讲解料理步骤和注意事项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厨台已然升起了火，天空寺悠也系上了围裙，正在对站在第三个厨台前的幸真部长隔空喊话：
　　“题目就是麻婆豆腐，可以吧？”
　　“喔？那你要小心了啊。我家的定食屋，这道菜的出场率可是很高的！”
　　“要小心的是你才对，等会儿别吃到哭出来啊。”
　　“哈哈哈！尽管放马过来吧，阿悠！”
　　不知何时，这两人已经发展到可以热血地喊出对方名字的关系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放下手中的食材，雪之下雪乃头疼似地摁了摁眉心，轻叹口气后，给由比滨结衣一个『稍等』的眼神，走到挽起袖子清洗刀具的天空寺悠身旁，语气冷淡地开口询问：
　　“天空寺君，我们是过来完成由比滨同学的委托，没错吧？”
　　他愣了下，回过头：“没错啊。”
　　“那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单手压在纤细的腰肢上，黑发少女微偏着头，面无表情地等着他解释。
　　天空寺悠笑着说：“食戟啊。”
　　“食戟？”她皱眉思索，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料理对决的意思。我不是说了吗？要让你看看我实行那个计划的底气……”天空寺悠转回视线，将菜刀洗好、擦干之后，从水盆中拿起一块超市卖的豆腐。
　　“眼下机会正好，幸真部长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那就从『料理』这方面开始吧。”
　　雪之下雪乃微微睁大了眼，小嘴诧异地轻张：“你……不是在开玩笑？”
　　“要在『社团展演』那天公然对其他社团发出挑战，进而打出侍奉部名气的可笑计划……你真的打算去做？”
　　“那不然呢？”
　　将豆腐放在菜板上，天空寺悠没有特地炫技，就只是随意地划了几刀，甚至都没将视线放在豆腐上面。
　　切完，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一弹。
　　呈现出正方形的豆腐块便如积木般散落，晃动着洁白柔软的身躯，在菜板上闪烁着晶莹的白光。
　　“这……”雪之下雪乃满脸错愕，看了眼豆腐、又看了眼他。
　　光是这一手刀工，她就知道了在料理技术上，两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如此精确而轻巧的手法，没有经历长时间的练习，她绝对做不到。
　　似乎很享受她的惊讶，天空寺悠不由轻笑了声，将勉强能用的平底锅烧热，开始熬制麻婆酱汁。
　　“顺带一提，只要这次食戟赢了幸真部长，他就不会收取食材和器材的使用费，还可以跟我们侍奉部合作……所以雪之下，你放手去教由比滨吧，别来管我这边了。”
　　“待会料理做好，会分给你们一盘的。”

第七十六章 【魔幻麻婆豆腐】
　　对于靠着系统开挂、欺负普通学生这件事，天空寺悠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但这不是他放水的理由。
　　除非必要，天空寺悠并没有留手的习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让所有人都能高看自己一眼——因为他有这个能力，相应的自信便油然而生，足以视他人的景仰为理所当然。
　　哪怕是系统凭空给予的技能，只要能为自己所使用，那就是属于他的武器。
　　既然如此，毋须任何顾虑，笔直地朝『敌人』挥落就行。
　　更何况，料理研究部的部长——幸真同学也不是什么新手；相反的，他料理的手法、速度都无比老练，凭这水准担任一间小店的主厨毫无问题，根本不像普通学生该有的水准。
　　出于对可敬对手的尊重，天空寺悠自然打算全力以赴。
　　【魔幻麻婆豆腐】，这道菜应该足够拿下这场胜利了。
　　“那么，开始吧。”
　　让雪之下雪乃回去教由比滨结衣料理，天空寺悠神采飞扬、脸上带着略显兴奋的笑容，打开料理研究部提供的豆瓣酱，往烧热的锅中倾倒了大半下去。
　　嗤——
　　白烟猛地腾起，纯黑色的平底锅中，鲜红酱料在落下的瞬间，轰然奏出了美妙的火焰旋律。
　　脸上映着火光，天空寺悠双手未停，煸炒蒜蓉、混入豆瓣酱，然后依序下豆豉、料酒、白糖、热水……
　　锅勺纷飞，带着奇妙的韵律，所有素材迅速而有序地混为一体。
　　强烈的呛辣香味好似组成了一匹红龙，渐渐盘绕在升腾的烟气之中，蓄势待发地积攒力量。
　　同样在处理麻婆底料的幸真部长下意识抬头，目光投向隔壁厨台的动静，鼻尖还轻嗅了几下。
　　“这是……”
　　他忍不住睁大了眼，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和谐、圆融，却又充满了攻击力……它就这样紧紧地攀附在空气之中，只要还在呼吸，谁也逃不开它的掌握！
　　抽油烟机已经不管用了，另外两名部员赶紧掩着口鼻，边轻轻咳嗽着、边打开了窗户，让九月凉风吹散了缠绕在社团教室中的呛辣烟气。
　　回过神来，幸真部长望向自己锅中的麻婆酱汁，表情有些微妙。
　　像是看见了花豹的小猫咪般，酱汁安安静静地沸腾着，毫无攻击性的香味钻入鼻尖、不仔细闻的话甚至嗅不出来。
　　“同样都是麻婆豆腐，为什么……”
　　差距会这么大。
　　是料理技术上的天堑吗？还是他用的麻婆食谱和自己不同？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家店跑出来的大厨啊……
　　额尖隐约冒汗，幸真部长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两下自己的脸颊，咬着牙笑了起来。
　　“嘿，不过是香味弱了点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味道啊！”
　　所谓的料理，色香味缺一不可——在真正吃下去之前，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将多余的思考屏蔽，幸真部长重新握紧了锅把，让停滞的动作再次灵活了起来。
　　那双凝重而认真的双眸中，燃烧着渴求胜利的火焰。
　　与之相对，天空寺悠则自信愉快地翻炒酱汁，完全专注在构筑美味的方程式中，没有去注意周围的其他反应。
　　如火如荼的对决，就在双方默不作声的料理间，逐渐迈向了收尾的一刻。
　　……
　　有一说一，雪之下雪乃活了十七年，从未度过像现在这样，令人无比煎熬的时光。
　　首先，由比滨结衣是个完全的料理白痴——
　　让她放一点点的糖，她会放致死量的盐；
　　让她加适量的酱油，她加着加着半瓶就没了；
　　让她做一份玉子烧，蛋煎得半焦半生就不说了，她还会为了让口味更丰富一些，加入各种和玉子烧完全无关的配料。
　　雪之下雪乃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心力、讲解得口干舌燥，才总算让由比滨结衣按照标准食谱，做出了一份勉强能够入口、杀不死人的玉子烧。
　　然后，正常的便当里至少都会有三道菜色……
　　也就是说，她至少还得再教两道菜色给由比滨，才能完成这次的委托。
　　想到这点，雪之下雪乃就不禁感到绝望，面色苍白地扶着额角。
　　“由比滨同学，如果没有其他人在旁边指导，请你不要擅自下厨……为了你，也是为了可能会吃到这份料理的人的生命安全着想。”
　　由比滨结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藏起眼底的小小失落，挠挠脸颊。
　　“果然，我没有做料理的天分啊。”
　　喀！
　　话音未落，纤细的指节便敲在了桌面上，发出如冰般清脆冷澈的声响。
　　雪之下雪乃注视向她，嗓音尽管平静，却充斥着强烈的锐意和冷意。
　　“和天分无关，由比滨同学。”
　　“而是你既不专心、也不谨慎，完全没打算收敛自己的笨拙，任由自己在错误上越走越远，才会导致如今失败的种种结果。”
　　“在把问题全都丢给『天分』、『命运』，然后故作无奈地接受失败之前，为什么不先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到底犯了那些错误、又该如何努力改正呢？”
　　“……”
　　由比滨结衣哑口无言，攥紧衣角，沉默地低下了头。
　　雪之下雪乃却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言词依旧锋锐、咄咄逼人地道：
　　“你要散漫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现在，你委托了我对你进行指导，却用这种态度敷衍我的成果，这实在令人非常不快。”
　　“作为指导者，我有必要告诉你——立刻改进这种愚蠢而无用的想法，乖乖按部就班地努力，否则你永远都会是料理苦手！”
　　说完，雪之下雪乃呼出一口气，缓缓收起那浑身带刺的气势。
　　她平静地扭开头，整理起用过的厨具，不再去看由比滨结衣的表情。
　　“如果你还想将委托继续下去的话，那就把心态整理好，我会尽我的责任，再教你另外几种便当菜色的。”
　　声音落下，身旁的空气不出她所料，凝固一般变得沉重。
　　都被这么毫不客气地教训了一顿，正常人不是恼羞成怒地转头就走，就是尴尬无措地站在原地、继续用那种令人恼火的苦笑敷衍应对。
　　雪之下雪乃也不在意，她只为了自己的正义而行事，别人怎么想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都与她无关——
　　换言之，哪怕由比滨主动取消了委托，那也是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的关系；自己已经尽到了该做的义务，没有任何能被指责的地方。
　　冰冷的水流过了指缝，将剩余的泡沫冲洗干净。
　　清理完厨具之后，雪之下雪乃转回头，准备再次向陷入沉默的由比滨进行确认。
　　就在这时，料理研究部的社团教室中，猛然响起了两道安静许久的嗓音。
　　“我的料理完成了！”

第七十七章 我姐姐应该会喜欢（已修改）
　　“总算做好了吗……”
　　听到这句话，雪之下雪乃不由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在刚才的指导中，由比滨结衣的数次分心，都是受那边正在进行料理对决的两人影响。
　　虽然依旧感到不快，雪之下雪乃却多少能够体谅对方——如果不是自制力够强，就算是她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频频朝那边看去吧？
　　毕竟那人的料理手法已经高超到了赏心悦目的地步，无论下料、翻炒还是勾芡，每个举手投足之间，都洋溢着独属于他的自信与气魄。
　　那份毫无掩饰的强者魅力，可以说比菜品本身的香味都要吸引人了。
　　这也是让雪之下雪乃觉得这段时光无比煎熬的第二主因：
　　不仅要撇开麻婆豆腐强烈的味道影响，还得强行不去在意他下厨时的动静，并让老是看得双眼发直的由比滨结衣回过神、专注在眼前的玉子烧上。
　　……侍奉部成立以来，还没碰过这么艰难的委托啊。
　　擦了擦手，雪之下雪乃忍不住暗自叹息。
　　“来尝尝看吧，我的【魔幻麻婆豆腐】。”
　　将完成的料理盛盘，天空寺悠转过身，朝本应在进行料理教学的两人看去。
　　却发现她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尴尬。
　　由比滨结衣像在反省着什么一样面露愧疚，而雪之下雪乃倒是没变，和往常相同的淡然平静。
　　那一丝伤害别人的不自在，早就被她熟练地藏进眼眸深处了。
　　只是打量几眼，天空寺悠便一脸无奈地撇嘴：“嘛，大概猜得到发生什么事。”
　　拜感官敏锐所赐，就算专注于料理之中，他还是能听见这两人宛如严厉姐姐教训废材妹妹般的对话。
　　估计到了最后，由比滨又被雪之下给训到说不出话来了吧？
　　“魔幻麻婆豆腐？”无视了他的表情，雪之下雪乃疑惑地朝盘中的鲜红料理看去，“为什么要加个‘魔幻’的前缀？”
　　和普通的麻婆豆腐外观没什么两样，就只是每个豆腐块更加有棱有角、无比完整，闪烁着晶莹的白光而已。
　　蒜苗的青、辣椒的红，和豆腐的白搭配起来和谐无间，令人看了不由分泌唾液——色彩搭配的倒是好看，但和『魔幻』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问，天空寺悠朝前台走去，和幸真部长一同将盘子放到了讲桌上。
　　在帮忙拿碗碟的同时，他用不大不小、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开始解释。
　　“六位一体，这就是它和普通的麻婆豆腐不同，堪称魔幻的地方。”
　　“具体说了你们也听不明白，不如上口吧……顺便评鉴一下，到底哪盘麻婆豆腐比较好吃。”
　　说完，他朝站在原地、表情不怎么晴朗的由比滨结衣看了眼，忽然叹气：“笨蛋团子，要反省晚点再说，先过来试吃。”
　　就像训练有素的家犬，由比滨结衣反射性地抬起头，朝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
　　“是！我知道了！”
　　眉头微挑，雪之下雪乃走到天空寺悠身旁，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的关系意外挺不错的。”
　　他笑着回：“是啊，我和除你以外的人类，关系都挺好的。”
　　“……”
　　雪之下雪乃深呼吸，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不打算跟他置气。
　　她将视线投向桌上的两盘麻婆豆腐，惊讶似地愣了下后，忍不住隐蔽地朝天空寺悠看去。
　　哪怕还未品尝，光是这么一看，两者的优劣便大到肉眼可见。
　　色香味的色上，幸真部长可以说是完败。
　　“啊～～你到底是怎么让色彩变得那么协调的啊！”幸真部长本人也挠着脑袋，发出了认输似的苦恼声音，“看上去也不像刻意摆盘过啊……可恶，定食屋的麻婆豆腐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么精致！”
　　“只要多做就行了，你迟早也能办到。”漫不经心地这么说着，天空寺悠拿起调羹，挖向幸真部长的麻婆豆腐。
　　而其他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朝他那盘麻婆豆腐伸出了手，哪怕料理研究部的部员亦是如此。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接连响起。
　　在调羹陷入了浓稠的勾芡酱汁，将豆腐、蒜苗、辣椒从中捞起来的瞬间——
　　原本以为被风吹散的强烈香味，再次炸入了众人的鼻间、味蕾，竟然比先前的料理阶段时更加丰厚而猛烈！
　　众人拿着调羹，呼吸逐渐粗重，似乎突然间难以喘气。
　　呛辣的香味宛如红色巨龙挣脱了锁链，向上盘旋、傲踞在这片空间之中，那锐利的尖爪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味觉、嗅觉。
　　有灼热吐息隐约拂向了面颊，额角难以遏制地冒出汗水、口中却在不断地涌出了唾液。
　　仅仅是气味，却能让人心脏忍不住狂跳、仿佛在面对一场严苛的试炼——
　　“……咕嘟。”
　　雪白的脖颈微动，雪之下雪乃悄然咽下口水，鼓起勇气张开小嘴，将那匙麻婆豆腐塞入口中。
　　她还没去嚼吃‘豆腐’，或者说，这道菜根本不需要嚼吃，豆腐块和浓厚的勾芡汁水就铺天盖地地蔓延至口腔大大小小的角落，占据了她的味觉和意识。
　　她猛然睁大了眼，眸子像会呼吸一样扩张、收缩——甚至到了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第一是烫，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的神经烧焦一般，却让她舍不得将其吐出口腔。
　　第二是麻，明明舌头已经被麻到了毫无知觉，却能比往常更能清晰地体会到食物的美味。
　　第三是辣，强烈的痛觉令额角不断冒出汗水，掩着小嘴轻轻哈气的同时，莫名的快感却从心底攀附而上，呼喊着让她再来一口。
　　像是嘴里都被滚烫而粘稠的胶质层紧紧裹住，连同通往鼻腔、通往食道的喉咙一起，在没有咀嚼的情况下，产生出了浓烈的窒息之感。
　　强忍着痛苦，雪之下雪乃喉头滚动，将口中的麻婆豆腐咽了下去。
　　“哈……哈……”
　　平坦的胸脯剧烈起伏，唇瓣像是刚被袭击过般鲜红饱满。
　　她满脸通红地喘着气，不自觉地仰头闭上了眼，细细享受起那股灼热化作纯粹的美味，温暖了整个胃部的快感。
　　再然后，雪之下雪乃猛然惊醒过来，连忙收起这有些丢人的奇怪反应，似乎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失态，悄悄左右张望了下。
　　幸好，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谁都顾不上谁……
　　“好吃吗？”
　　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带着令人讨厌的笑意在耳畔响起，打碎了她美好的侥幸想法。
　　“……”
　　没有转头看他，雪之下雪乃僵硬了数秒，缓缓放下调羹，手指轻轻卷起垂落在肩上的长发。
　　似乎经历了一番思考斗争，她才认输似地叹了口气后，老实地承认下来：
　　“很好吃……我姐姐应该会喜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后面要补这一句。
　　“……是吗。”
　　微妙地沉默了下，天空寺悠又吃了口幸真部长的麻婆豆腐，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
　　至于这场「食戟」……

第七十八章 想不到标题名了，那就祝各位早睡早起吧
　　讲台上，一盘麻婆豆腐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盘则还有些许剩余、甚至可以说是无人问津。
　　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感谢招待！我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
　　洒脱地认输之后，幸真部长摘下了白色头带，朝天空寺悠伸出，脸上有着哪怕失败也不气馁的振奋笑容：“我的麻婆豆腐还是太普通了啊，别说色和香了，单论味道就赢不过你那个有着『魔幻第六味』的麻婆豆腐……”
　　“所以下周的社团展演上，就让我们再对决一次吧！我会用尽全力来胜过你的，阿悠！”
　　不讨厌他这自来熟的热情性格，天空寺悠点了点头，同样回以笑容：“好，下次就挑你擅长的菜色吧。免得被你说我欺负人。”
　　“呜哇，这自信……”牙疼似地咧了咧嘴，幸真部长却笑得十分爽朗，拿着头带的拳头顶了顶他的胸膛。
　　“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会记得配合你的……应该不只我们社团吧？”
　　天空寺悠眯细了眼，笑容纯良而灿烂：“没错，你们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至少校内大部分社团，我都可以去挑战看看的。”
　　“都有和你的厨艺相同的水准？那也太可怕了吧，你是哪个工厂造出来的机器人吗……”
　　“放心，我是普通人类。”说完，他低头看了眼胸口上的拳头，提醒道，“还有，你的头带可以收回去了。”
　　幸真部长疑惑歪头：“嗯？你不是想从打赢的社团那边，拿走某样东西作为战利品吗？”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第一，那是展演当天才要做的事情。”
　　“现在拿也没关系吧？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纪念品！来，收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幸真部长如此坚持着，似乎还想把头带强塞进他的手中。
　　天空寺悠干脆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直言道：“第二，我不想收下沾满男性臭汗的头带，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
　　毫不犹豫地伤害了某位少年的心后，天空寺悠转向了身后少女们所在的位置。
　　雪之下雪乃轻掩着嘴，沉思似地喃喃自语：“以炸过的黄豆泥代替绞肉，令「酥」成为点睛般的第六味，成功让普通的麻婆豆腐变得魔幻……呼，原来还可以这么做吗……”
　　“没错，但重要的地方不只是那里，还有豆腐、豆瓣酱、花椒辣椒、芡汁等等的调配——只有将前五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第六味的魔幻才能令人印象深刻。 ”
　　出于好心，天空寺悠提点了她几句后，又笑着说：“雪之下，你的嘴巴怎么了？该不会被辣到肿起来了吧？”
　　雪之下轻微抬眸，恼怒地瞪他一眼后，又当作没看到似地收回视线，手掌盖住了鼻子以下的半边脸，继续思索着从刚才的品味过程中得到的经验。
　　天空寺悠转移视线，朝旁边坐着的由比滨结衣看去。
　　她正乖巧地捧着水喝，见他望来，毫不避讳地张开红润微肿的小嘴、吐出鲜红诱人的舌头，哈哈地呼着气，有些含糊地道：
　　“呜耶，喝了水还是好辣，舌头好麻喔……小悠，你就不能做得甜一点吗？”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语气平淡地道：“抱歉，正统的麻婆豆腐就是要辣、要麻才会好吃，甜党都是异端……我看你们吃得倒是挺开心的。”
　　“因为真的很好吃啊……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麻婆豆腐呢，真不愧是小悠！”认真且轻快地称赞完后，那对柔软的唇瓣抿住了杯缘。
　　似乎想到了令人难受的事情，由比滨结衣缓缓垂下目光，为难似地苦笑起来。
　　“本来，还想在女生得意的地方好好加油的……结果现在差距却大到，让人连努力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了呢。”
　　停下对食谱的思索，雪之下雪乃斜来目光，神色平静地开口：“所以你的委托，就到这里为止了吗？”
　　深深吸了口气，由比滨结衣放下水杯，对着她郑重地用力点头：“嗯，到这边就好了！雪之下同学，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努力教了我做玉子烧！”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不必道谢，这是我的任……”
　　“还有，真的很对不起！”
　　“……哈？”
　　看着她的头顶发旋，雪之下雪乃愕然地睁圆了眼，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对自己的道歉。
　　低头道完歉后，由比滨结衣抬眸直视着她的眼睛，完全没有斟酌过字句，发自内心地道：“除了小悠以外，你是第一个直白地指出了我的不足，为了我好而严厉斥责我的人……”
　　“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坚持某件事，也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要怎么让自己越来越好。”
　　“所以除了谢谢之外，我还想说声对不起……对不起，让雪之下同学这么担心我了。”
　　“……”
　　面对那意料之外的诚恳，雪之下雪乃张口无言，像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来回应。
　　她忍不住移开视线，抿抿唇瓣、拨弄头发，用无意识的多余动作来掩盖此刻不自在，被辣出微红的雪白面颊色彩更鲜艳了些。
　　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了旁边天空寺悠脸上的笑容，黑发少女立刻皱起了眉，就像找到了可以倾泻炮火的对象，满脸不快地道：“你笑什么？有哪里好笑的吗？ ”
　　“有啊。”
　　天空寺悠老实点头，眼里盛满莫名的笑意。
　　“我在笑，连由比滨都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相同的水准呢？”
　　对这熟悉的调侃语气，雪之下雪乃已经懒得有太大的反应了。
　　“天空寺君，要我说一万遍都没问题，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就算有错，也是你们或者世界本身的问题。”
　　“哇喔～”浮夸地感慨一声后，天空寺悠转头对着由比滨结衣，嗤笑似地撇了下嘴，“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你看，她这么说呢。”
　　“啊哈哈……”
　　不知道该认同还是该反对，由比滨结衣只能干笑两声。
　　“……真是够了。”
　　气温宛如染上霜雪，隐约发出了凝结的声音。
　　雪之下雪乃猛然站起身，身姿清冷而孤独，迈步朝料理研究部的大门走去。
　　“由比滨同学，麻烦你明天写一张入社申请书交给平冢老师，至于放学后要不要来社团教室报到，随便你。”
　　“啊、是，我知道了……”
　　由比滨结衣略显无措，来回看了看气氛骤然变得冷漠的两人，犹犹豫豫地应了下来。
　　雪之下雪乃顿了顿，声线毫无起伏，头也不回地又继续说：“天空寺君，你的实力我已经明白了，确实令人无话可说……不过这个信任，仅限于料理方面。”
　　“计划可以交由你实施，但作为社长，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快给出一个书面报告，让我们好好讨论一番、而不是你想到什么就擅自去做决定。”
　　“行，知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门就被少女安静关上，只残余不欢而散的尴尬硝烟。
　　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
　　天空寺悠却不甚在意，在跟料理研究部的人道别过后，他就回到了社团教室，准备带上自己的书包离开学校。
　　今天晚上，还得跟结城明日奈一起上补习班呢。

第七十九章 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结城明日奈。
　　长长的栗发垂在身后、修身精美的黑色校服勾勒曲线，她那双闪闪动人的榛色眼眸，似乎能用眼睛说话一般。
　　“上课的时候可不要偷懒喔，悠君同学。”
　　“悠君就悠君，为什么还要加个同学啊？”
　　「一叶学塾」。
　　结束了侍奉部的活动后，天空寺悠便搭车前往这间气氛沉重、每个人都像要为了分数而拼上性命的补习班。
　　结城明日奈来得比较早，特地挑了一个后排角落的座位，见他进教室就兴奋地用力挥手，让他赶紧过来。
　　和昨天那副文静好学生的模样完全不同，肃穆的学习气氛只压下了她的音量，却抑制不住她脸上的灿烂笑容。
　　相邻的座位上，天空寺悠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好的要认真学习，为什么你看上去那么高兴啊？”
　　“那还用说？”柳眉微蹙，明日奈竖起纤细的食指，一本正经地道，“一个人学习容易感到疲累，两个人就比较轻松了，还能互相讨论题目、彼此砥砺进步——我就是为了学习效率有所提高而感到高兴的！”
　　天空寺悠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真的不是因为别的理由？”
　　他单手撑着脑袋，侧身注视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才没有别的理由呢！”
　　明日乃哼地扭开了头，身体坐正着望向前方，似乎想表现得毫无动摇。
　　只是在他的注目下，那如天鹅般优美白皙的脖颈逐渐染上了绯色，一路向上蔓延，小巧的耳根随之变得粉嫩可口，柔软双颊也红得可爱。
　　没过多久，她左手拉过栗发挡住侧脸、右手在天空寺悠眼前慌乱地挥了挥，像试图藏起身影的害羞白狐一般，不敢大声说话。
　　“别、别再看了，我承认就是了嘛！”
　　课程还没开始，天空寺悠便发挥出自己调戏小女生的本领，明知故问地道：“承认什么？”
　　“唔……”
　　明日奈似乎有些生气地噘起嘴，想寒光凛凛地斜视过来，却又被他略带笑意、明亮温和的眼眸赶了回去，视线微微乱晃，整张脸都像发烧似地变得通红。
　　“承、承认……能跟你一起上课，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最后，她还是嗫嚅着说出了这番话，又猛然深吸一口气，手掌往桌底下一伸。
　　紧紧握住了他身处秋天，却有着夏天般温暖的手掌。
　　“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我可不会再掩饰下去了。”
　　明日奈转过了脸看向他，面颊鼓起勇气似地用起力来，目光认真到宛如实质。
　　“让女孩子主动说出这种话的后果……悠君，你要有心理准备喔。”
　　那样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将人生交付给他一样，意外的固执和任性。
　　天空寺悠惊讶了下，旋即无奈笑起。
　　“那不是当然的吗？”
　　“早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就算没有心理准备，只要任务结算、她现在说的话也会成为记忆的尘埃，又何谈所谓的后果呢？
　　两人走着似近实远的路，她想抓着他的手直到终点，可他知道半路就会松开……下一条路，自己又得去牵另一位女孩子的手。
　　所以，结城明日奈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无法理解两人此刻的笑容涵义完全不同；
　　也无法理解，他随口做下的承诺根本没有任何重量。
　　“嗯！”
　　只是这道饱含心意的应答，似乎又要沉重地落在他的心上。
　　△
　　讲台上是宛如狂风骤雨般的教学。
　　没有任何深入浅出的引导，只是不断搬出题目、理论，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解析并且攻略，将如潮水般的知识灌入学生的脑袋中。
　　在这样的课程中，绝不允许任何的分神和偷懒措。
　　哪怕从小思维敏锐、成绩优良，结城明日奈也必须全神贯注地运转脑袋，才能顺利跟上讲师教课的节奏——这也代表着，她完全没有和身旁的那人打情骂俏的余裕。
　　明明那令人心安的温度就近在咫尺，却连伸手触碰的闲暇都不存在……这让她的内心好似猫挠一般，无比期待着下课后离开教室．两人独处的那一刻。
　　没错，都是为了不让成绩下降！
　　“……很好，我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
　　嘟嚷声响起的瞬间，结城明日奈不受控地朝旁边看去，疑惑歪头。
　　“怎么了？”
　　笔尖顿在讲义上，天空寺悠放松地靠上椅背，嘴角缓缓勾起弧度。
　　“这位讲师的教学方法、解题风格、出题的倾向考虑，我已经差不多学会了——意料之外的简单啊。”
　　“什么意思……”
　　不小心被他的自信笑容给迷住，明日奈愣了半晌、才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讲师从未停顿的讲课声便再次清晰入耳。
　　她暗道糟糕，赶紧把头转了回去，视线不断比对着白板上的内容和讲义上的题目，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错过了一个小小的知识点而已，回去复习应该补得上。
　　在重回课程节奏之前，明日奈悄悄看了眼天空寺悠，发现他在说完那句奇怪的话之后，就将笔记本翻到了空白页、开始奋笔疾书起来，似乎也没打算分心和自己说悄悄话。
　　所以，他到底理解了什么啊……
　　皱了皱眉，她便收拢心神，不再多想。
　　时间过得很快，高强度的教学告一段落，迎来了十分钟的课间休息。
　　不少人拿着保温杯起身去装热水，也有不少人神情疲惫地趴在桌上、想趁这短短的休息时间回复一些血量。
　　结城明日奈则放下了笔，用力伸了个懒腰。
　　那挺拔的胸部、纤细的腰肢像是画师笔下的曼妙曲线，淋漓尽致地映入天空寺悠的眼中；栗发垂落在精美文静的侧脸上，温软诱人的轻声吟哦更是令人浮想连翩。
　　将熟未熟、如同发育中的禁果——这便是少女的魅力。
　　“唔嗯，好累啊～”
　　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明日奈散漫又不失矜持地倒在椅背上，忽然眨着柔亮的榛色眼眸，朝身旁的他看去。
　　正好和他欣赏的目光碰上。
　　脸微微红起，她却没有任何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露出微笑，似乎还有些开心。
　　“笨蛋，看呆了吗？”
　　“我看上去有很呆吗？”天空寺悠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随口道，“刚出浴的你我都没看呆了，现在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色狼！”
　　低声笑骂了句，小手责怪似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又若无其事地向下滑去，牵住了一节课没碰的手掌。
　　像要藏起属于两人的小秘密，她在桌底下轻晃了晃，忍不物眯起双眼、发出一道满足的叹息。
　　“呼～充电充电～”
　　没多久，他又开口打破了温馨的宁静。
　　“明日奈，这个给你。”
　　“嗯？”
　　明日奈睁开了眼，好奇地望向他递到面前的笔记本：“这个是……你刚才上课做的笔记？”
　　“算是吧。”天空寺悠向后翻了几页，手指在三道纯手写数学题上敲了敲，语气笃定地道，“晚点不是会有一次总结小考吗？那个讲师大概会这么出，我现在简单跟你讲解一下，到时候拿个满分不成问题。”
　　“满、满分？”她略显困惑地道，“悠君，这里的总结小考根本没有给人复习的时间，要拿九十分就已经很勉强了……等等！”
　　脑海中灵光一闪，明日奈猛然从笔记本上抬起头，讶异地睁大双眼：
　　“你刚才说的『理解』和『学会』，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没错。”
　　手指滑上鼻梁、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天空寺悠淡定道：“我刚才花了点时间，已经把后面的进度全都预习完了。”
　　“现在的话，就算上课分心也没问题……他能讲的我也能讲、他能教的我也能教，你可不用那么紧绷了。”
　　“反正有我在。”
　　近乎张狂的自信说完后．天空寺悠朝她伸出了手，指间勾起几缕柔顺的栗色浏海，笑容温雅。
　　“难得两人一起上课，不开心点不是太浪费了吗？”
　　“明日奈，我可不会让『学习』这件事，成为我们两个之间的阻碍。”
　　他并不是为了在明日奈面前装逼，才特地这么说的。
　　毕竟达人级的「学习」技能，本来就牛逼到了这个地步。

第八十章 于是，天空寺悠闭上了双眼
　　自「学习」技能升到了达人级之后，天空寺悠便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才』的感觉。
　　原先要看上好几次才能读懂的艰难题目，现在一看就懂，还能举一反三；
　　原先必须要花时间模仿的动作或语气，现在几乎能完美拷贝下来，并且做出相应的强化。
　　举个例来说吧。
　　在《食戟之灵》这部下药作品中，有个名为美作昴的角色，他的能力为「完美追踪者」——能够透过长时间的追踪、模仿，将对手的料理手法与菜色完美复制下来，并加入自己的改进，以此来击败对手。
　　而拥有「锐利的眼」这项天赋的天空寺悠，基本上就是美作昴的全面强化版，放不出忍术的高阶写轮眼。
　　离『能够将看过的忍术、招式、技能、幻术、文字、体质等，几乎是所有的事情都瞬间习得掌握』，被称作天才之眼的「见稽古」，大概就只剩一步之遥了吧？
　　系统给予的所有技能、状态中，「学习」无疑是最BUG，潜力也是最大的一个。
　　哪怕是恋爱也要在学习之后……咳咳，重来。
　　哪怕是完美级的「演技」，其重要性也不是仅有达人级的「学习」可以比肩的——因为就连演技，都可以靠学习进行磨练、改善。
　　所谓的天才，就是能将他人的努力十几倍地缩短，迅速成为顶尖的那一类人。
　　而所谓的挂逼，就是能比天才做到更多的事情，并且连努力的感觉都没有的那一类……生物。
　　天空寺悠并不是没试过，将「学习」用「Level up」这个特殊奖励，直接给提升到完美级。
　　不过在他试图这么做的时候，系统却提醒了一句：
　　「该奖励只会出现一次，且能够用在所有系统产物上。」
　　「是否要对『学习』使用『Level up』？」
　　经过了一番权衡与考量，天空寺悠最后还是放弃了将「学习」升到完美级的念头。
　　一是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才会让系统特地做出这条提醒。
　　二是只要再拿两个达人级的「学习」，他同样能将其升到完美级。
　　三是达人级「学习」已经够用，他没必要为了好奇自己能不能变成最强挂逼，而冲动地将唯一一个奖励浪费在这。
　　基于以上三点，如果不是碰到特别危急、又或者不得不将某样技能或状态提高一个档次的情况，天空寺悠大概都不会动用「Level up」，就当是一个底牌了。
　　谨慎一点，没有什么坏处。
　　……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聊个天五分钟就没了，剩下的时间要拿来详细解题还是有些勉强。
　　天空寺悠便用最简单的方法，将笔记本上的这几道数学题解开给她看，并且粗浅说明自己的出题、解题思路。
　　以结城明日奈的头脑，吸收个六七成应该不是难事。
　　“原来如此……确实，比起堆叠公式，那位老师的出题风格，更偏向这种刁钻的逻辑倾向呢……不愧是悠君，真厉害啊。”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工整的笔记之后，结城明日奈忽然叹了口气。
　　“虽然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啦……”她抬起头，小嘴微微噘起，望向天空寺悠的眼神有些幽怨，“难得的下课时间，却还要一本正经地讨论题目，不觉得很提不起劲吗？”
　　“放学后不是还有更多时间？在教室里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你还想提起劲做什么啊？”天空寺悠用笔尾点了她的额头一下，无奈道，“现在就好好看、好好学，哪天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用担心成绩上被你妈抓住痛脚，又让她找到理由安排别的相亲对象。”
　　“就像你刚才说的，反正有你在就好了啊～”这么轻松地说完后，结城明日奈蓦地察觉到不对，睁大眼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等等，你该不会已经在考虑分手后的事情了吧！？”
　　天空寺悠顿时表情古怪了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啊？”
　　“你的语气就是这样啊！而且，现在也没有反驳我……”明日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窥视出他的真实想法。
　　却反过来，让他将那榛色眸中摇曳不安的波光看得一清二楚。
　　天空寺悠不由叹了口气，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像安抚小孩那样摸了摸。
　　“我可没这么认为……别胡思乱想了，做个约定吧。只要你不讨厌我、别忘记我，我就不会跟你分手，不论现实还是游戏中都永远跟你在一起，怎么样？ ”
　　“悠君……”
　　“嗯？”
　　天空寺悠还以为她被自己这番肉麻且深情的说词给感动到了，便继续用温暖的眼神守望着她。
　　结城明日奈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说呢……这种约定太浮夸了，大概只有国中女生才会被骗到吧？”
　　天空寺悠：“……喔，是喔。”
　　现在的国中女生都这么老练的吗？ ！
　　“不过……”
　　她忽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自己肩膀上，微笑着轻声说：“就算是骗我的，我也愿意相信喔。”
　　“因为是悠君说的……所以不管什么事，我都会选择相信你。”
　　天空寺悠沉默了下，微微苦笑。
　　“……这就有点太沉重了啊。”
　　“哎呀，沉重就代表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嘛。不好吗？”
　　“好好好，当然好……”
　　感受着这份依赖与信任，他不禁挠了挠脸颊，笑容逐渐敛起。
　　……说真的，被长相这么好看、性格又好的女孩子如此郑重地喜欢上，哪怕有过前车之鉴，他也没办法让自己丝毫不动心。
　　喜欢一个人，有时只因为她离你很近，有时只因为她对你笑得很甜。
　　虽然对这样的发展早有预料，但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能别让自己太过认真，假戏真做到了最后痛哭的地步吧……
　　男人总是要成熟起来的，他可不想再被系统『处刑』一次。
　　趁着老师还没走到讲台上，天空寺悠便揽过了结城明日奈的纤细肩膀。
　　低下头，两人脸颊贴着脸颊，肌肤接触的地方逐渐滚烫，像相拥着泡进温泉水一样。
　　鼻尖嗅着她的清新发香，耳畔听着她紧张却又柔顺的呼吸声，有股温暖就这么顺延而下，直至沁入心房。
　　天空寺悠闭上了双眼。

第八十一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最后，补习班的课堂总结考中，天空寺悠拿了满分，而结城明日奈则拿了九十八分。
　　其余的「高材生」们，最高也就九十分出头，每个都在改考卷时抱怨题目出得太难、时间给的根本不够。
　　要不是某人猜题猜得太准，等同于将答案提前告诉了她，明日奈也没办法拿到这么高分——缺的两分还是因为算式有几个写不清楚的地方，不够严谨才扣了点。
　　如今回想起来，老师在让他们公布自己的分数时，班上的大家看着他们两人的眼神，就像在说着“这么聪明为什么要在补习班里晒恩爱干扰我们学习？还不快点滚出去！”一样，惊讶中带有悲愤的感觉。
　　虽然很不厚道，但结城明日奈还是忍不住得意又自豪地偷笑起来——毕竟，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厉害。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放学后。
　　夜幕中闪烁着都市霓虹，穿着校服、西服的人潮熙来攘往，别样的热闹在街头点缀。
　　和不少学生情侣相同，天空寺悠与结城明日奈肩并着肩，两人沿着清朗月色下的宽敞人行道，慢吞吞地从商业区走到了住宅区。
　　四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在明日奈试图绕远路，却被天空寺悠制止的情况下。
　　舍不得时间走太快，也只能放慢脚步，让每一刻都值得纪念。
　　“悠君，想好周末约会要穿什么了吗？”
　　“穿什么都可以。”
　　“唔——真是的！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拜托你好好烦恼一下啊！”
　　“我是说，我穿什么都帅、你穿什么都好看，所以根本不用烦恼。”
　　“……哼，这还差不多～”
　　漫无边际地聊着聊着，结城家的门口就近在眼前。
　　手指轻压着被晚风吹乱的栗发，结城明日奈侧过脑袋，那双温柔明亮的月牙便倒映在他的眼里。
　　“那，周末就在千叶站的广场前集合，可以吗？”
　　“我来你家接你也可以啊。”天空寺悠笑着说。
　　“呃……不要！这样就没有约会的气氛了！”不禁动摇了下，结城明日奈赶紧摇头，握紧双拳、决心满满地道，“少女心可是很重要的！以前在少女漫画中看过的那些情节，我想尽可能地把它还原出来！”
　　天空寺悠故意叹息：“我也想还原少年漫画的情节，可惜没有反派能让我揍两拳啊。”
　　“去游戏里找啊！别拿剑，把当初欺负我的猪头人用拳头全部干掉，你就是我的英雄了！”
　　天空寺悠明显嫌弃：“啊？太麻烦了，可以不要吗？”
　　“唔，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啊……算了，仔细想想确实挺麻烦的！”
　　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明日奈松开被牵到发热的手掌，转身面对向他。
　　背后就是结城家的大门，却没有多余的家伙出现，打扰他们道别。
　　她笑着说：“悠君，谢谢你送我回家！”
　　“这是我该做的。”天空寺悠抬起手，替她将被吹乱的浏海整理好，“虽然还没转正，但我好歹是你男朋友，这种小事就别道谢了。 ”
　　“那你想什么时候转正？不管妈妈的话。”眨也不眨，明日奈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隐约藏着几抹笑意。
　　天空寺悠认真想了想，有些暧昧地回答：“等你能够回到〈艾恩格朗特〉……到时候，把全部都做出一个了结吧。”
　　“这样啊……”明日奈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朝他挥了挥手，侧过纤细窈窕的身子。
　　“那我先回去啦，你回家路上也要小心喔。”
　　“嗯，约会见。”
　　“约会见。”
　　互相道别过后，天空寺悠迈开步伐，正准备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啊，对了。”她忽然说，同时抓住了自己的手。
　　还有要说的事情？这么疑惑地想着，天空寺悠顿下脚步，回头并开口问：
　　“怎么……唔。”
　　柔软且带有湿润气息的唇瓣，出乎意料地压了上来。
　　结城明日奈踮起脚尖，紧握着他的手腕，像是要让彼此的脉搏合二为一。
　　长睫毛轻微抖动着，能看得出十分紧张；呼吸紊乱，脸蛋发红，夜色完全遮不住她此刻羞怯的反应，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嘈杂。
　　似乎仅仅是把唇瓣用力往他嘴上印的这个动作，就付出了少女的全部勇气，还有心意。
　　“……”
　　就这么亲了几秒。
　　她悄悄睁开了一只眼，正好和他惊讶瞪大的眼睛对上，又赶紧闭了起来，浑身僵硬地如同化石。
　　知道再不主动回应，她估计会跟自己『黏膜相触』个几十分钟都不动弹，天空寺悠无奈地弯起眉眼，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像是感觉到了他想做什么，已经无法更紧张的明日奈，选择缓缓放松身体、将主控权交给了他，并闭着眼期待起来。
　　“亲得真差啊。”
　　天空寺悠却主动分开了两人的唇瓣，低声叹息了一句。
　　眉头皱起，结城明日奈不满地睁开了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又听他接着说出下一句：
　　“所谓的接吻呢，要像这样才对。”
　　“？”
　　问号刚从头上冒出，带着灼热的气息、带着属于男人的强硬，他一手覆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俯身亲了回来。
　　“唔唔唔唔！？”
　　明日奈猛然睁大了双眼，身体再次紧绷、下意识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呼吸瞬间窒息。
　　然而才刚反射性地做出挣扎，那温柔包覆自己的男性气息，却像一场狂风暴雨狠狠拍向了她，直接将她这艘未经人事的小船拍得人仰马翻。
　　唇齿交缠，喘息压着水声。
　　她的意识逐渐陷入了恍惚，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也忘了自己有没有站在地面上，就只是被那熟练的吻技，引入了一扇从未见识过的大门。
　　到最后，被舌尖试探性地敲了敲牙关，明日奈便彻底放弃了抵抗，柔若无骨地陷在他的怀中，安静地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落入很深很深的大海，直到窒息。
　　……这比少女漫画还要刺激啊。
　　良久，天空寺悠才向后仰头，扶住了少女有些腿软的身子。
　　“呼……这样，才叫做接吻。”他舔了舔唇，笑容有些轻佻。
　　明日奈软绵绵地睁开眼睛，俏脸如醉酒般映满绯红，似乎是想要瞪他、却又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为什么……你会……那么熟练啊……”
　　“我有人工呼吸执照，并且看过很多影片练习。”
　　天空寺悠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谎言，看着她湿润、娇红的唇瓣，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比对。
　　雪之下阳乃的嘴唇偏冷、薄，要亲一阵才能彻底热起来；结城明日奈就不同了，像是会被迅速融化的方糖，小巧却精致、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甜味。
　　这种比对容易被女拳出击，所以才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他就努力将其压在心中，也不让明日奈看出什么不对。
　　“真的吗……”
　　不久前才说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的美少女，现在正微挑着眉，用满是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看。
　　天空寺悠一脸无辜。
　　所以才说，女生啊……
　　怎么一扯到这种事情，就比平常敏锐这么多呢？

第八十二章 古有一叶知秋，今有一手知妹
　　夺走了少女的初吻，却又要对自己是否初吻这件事进行隐瞒，对天空寺悠来说……
　　一点难度都没有。
　　反正最终都是要忘记的，那不如给明日奈一个没有任何瑕疵的美好回忆，也不用回答『初吻的对象是谁』这种麻烦问题。
　　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天空寺悠在想，自己大概会越来越熟练吧？
　　不是吻技，而是心态的方面——逐渐趋近于那些情场老手，该亲的时候，心中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不过回想起解释之后，明日奈那似乎在探究着什么的眼神，天空寺悠仍默默做下了决定。
　　——要是第三次任务还有『接吻环节』，他干脆装成接吻初心者、纯情小男孩好了。
　　哪怕以真诚予谎言，终究会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更别提刚才那种破绽百出的谎言，说了只会自找麻烦。
　　毕竟，谁家的人工呼吸会锻炼到舌头啊？
　　……
　　天空寺悠回到家时，身上的少女芬芳早已焕然一新，干干净净地走入屋内。
　　系统牌除味机，你值得拥有！
　　时间也算得刚刚好，卡在妹妹正巧下楼，薯片吃腻了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的时候。
　　“穹，放在冰箱里的晚饭吃了吗？”
　　知道自己会晚回来，天空寺悠早上就往冰箱塞了不少菜色进去，让春日野穹饿了可以加热来吃。
　　慢悠悠地下楼，银发少女抱着海豚玩偶，白净纤细的小脚踩在了木质地面上，淡淡睨了他一眼。
　　“早就吃完了，下次分量放多一点，根本不够。”
　　“你食量变大了？”天空寺悠惊讶地眨了眨眼，脱下鞋子，走到了她身旁。
　　“别动，让我看看……嗯，不错，确实有肉了些。”
　　“……”
　　春日野穹先是惊呆般地愣了下，旋即满脸通红，用力拍开那只捏在白嫩肌肤上的手。
　　“你、你做什么啊！变态！”
　　她后退一步，抱紧手中的玩偶，似羞似怒地瞪着他。
　　“干嘛反应那么大？”
　　残留细腻触感的手指停留在半空，天空寺悠微微皱眉，对她这抗拒的举动略显不解。
　　“放心，又没有多少肉，只是想确认你一下的发育而已……你胖一点我还比较高兴呢。”
　　“笨、笨蛋，人家才没有胖！而且问题不在那里好吗？！”
　　“那不然在哪里？”
　　“这还用说……”春日野穹银牙紧咬，像只炸毛发怒的小猫咪般盯着他，眼神比九月的凉风还要冰冷。
　　“你捏的位置完全错了，手臂根本确认不了发育！”
　　“不，是可以的。”
　　大掌不容质疑似地落下，天空寺悠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朝厨房走去。
　　“你可是我的妹妹，身材怎么样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古有一叶知秋，今有一手知妹，何需大惊小怪。”
　　那语气，莫名其妙的自信与傲然。
　　“……”
　　春日野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模样，只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虽然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把脑子学坏了啊？”
　　……
　　帮穹弄了一份简单又营养的沙拉填肚子，再逗了逗好久没出现的灰毛小猫——雪浓之后，天空寺悠就准备上楼回房间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被穹突然面无表情地叫住，并以『作为你今天太晚回来的惩罚，过来给我充一下电』的理由让她抱了个爽，享受兄妹俩难得的温馨气氛。
　　“这就是女生的充电吗……竟然比男生还喜欢肢体接触。”
　　靠着客厅墙壁，回想起教室中被明日奈拉着手说『充电中～』的画面，天空寺悠不由感慨出声。
　　将大半身子毫无防备地压在他身上，春日野穹从他胸膛上抬起头，慵懒地糯声道：“笨蛋悠，这只是我从网路上看来的而已，别误会了……除了我以外，其他女生都讨厌这么做。”
　　“你说谎的样子太明显了，笨蛋穹。”天空寺悠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
　　似乎很享受这种亲昵的举止，春日野穹舒服地眯了眯眼，鼻尖蹭着他的衣服，比正在沙发上活蹦乱跳的灰斑小猫，更像一头乖巧软萌的小动物。
　　然而天空寺悠心里明白，她在趁机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其他人的味道——哪怕嘴上不说，穹还是会在意他今天比平常晚回的原因。
　　每晚一分就多一丝不安的感觉，天空寺悠无法体会，却见过妹妹任性地抓住自己书包、不愿放他离开的模样。
　　——那么，什么时候才要跟穹坦白，自己交了个『女朋友』的事情呢？
　　很快，天空寺悠做出了决定。
　　“这次就算了。只要别让她发现，不说也没关系吧。”
　　要不是当初深陷过头，他也不会主动说出跟某富婆老板交往的事情。
　　而事实证明——虽然已经没人记得这个事实了——这么做只会让穹产生多余的不安，以及某种莫名其妙的竞争意识。
　　经历过一次的沉重对话，天空寺悠并不想重复经历，也不会带来什么好处。
　　“悠，听你刚才的语气……你有被其他女生『充电』过吗？”
　　他还在想着说不说的问题，春日野穹就自然而然地问了这么一句，语气平和到让人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也因此，天空寺悠顺从本能地如此回答：
　　“有……”
　　“有？”穹缓缓吸了口气。
　　“……有人想这么做过，但我都拒绝了。”转口的停顿几乎没有，天空寺悠正色道，“毕竟平常忙着学习，还要回家照顾你，哪有时间跟其他女人打情骂俏？”
　　“想让我替她们『充电』，但又有谁能让我『充电』呢？东京没有这个道理，千叶市更不会有！”
　　他人生中语气最坚定的一刻，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这样啊……”
　　银发散乱地落在他的身上，春日野穹踮起脚尖、以近乎要亲到他的距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双眼。
　　两人的呼吸像是要交融在一起，重叠的温度驱散了夜晚的寒意，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她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温暖清甜的气息吹到了他的脸上。
　　浅色眸中的神情略显柔和，清澈娇弱的嗓音里却带着几分哀求。
　　“有的话，要告诉我。不要把我抛在家里，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天空寺悠：“……”
　　如果是足够重要的人，哪怕是轻轻的一段话，也能重重地敲在心弦上。
　　这一瞬间，天空寺悠想到了很多，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八十三章 约会（上）
　　9/14，周日上午。
　　天空非常赏脸地放了大晴，白云如棉花糖般丝丝缕缕地漂浮在穹顶，一件薄外套便能阻挡和煦的秋风。
　　绿叶尚未枯黄，夏季的余韵还在持续。
　　千叶站依旧人来人往，哪怕假日也不乏加班加课的学生与上班族；好奇又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外国游客到处都是，人生百态似乎都融进了这座车站之中。
　　出于习惯，天空寺悠提前了十分钟到。
　　在等待的时间中，他百无聊赖地进行着人类观察。
　　也不算太久，将进站人数统计到男性三十一人、女性二十二人、不明一人时，结城明日奈四处张望的身影总算出现。
　　在看见自己之后，她便扬起了满面笑容，加快脚步小跑过来。
　　那头长扬于空的栗发看得出有精心打理过，脸上的妆化得很淡，却恰巧将那份清纯之美凸显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米黄色V领纱织衫，下身搭着一条白色百褶裙，英伦风中跟小皮鞋声音清脆地踏着地面。
　　修长双腿则套上一层如雪般无暇的白色丝袜，被尼龙紧密地覆盖着而绽放的优美腿部线条、光线照射在上面时那充满纤维感的光泽——几乎是在映入视界的瞬间，就紧紧抓住了天空寺悠的眼睛。
　　那清秀美丽的容颜、挺翘丰满的前胸、盈盈一握的腰肢，全都在这双白丝长腿下黯淡失色。
　　如今，天空寺悠才恍然醒悟——
　　比起成年女性的巨喵，他似乎更喜欢十七岁少女的白丝长腿啊。
　　“抱歉，久等了吗？”
　　明日奈微喘着气，手扶着膝盖仰起视线，有些期待他会做出什么回答似的，窥视着他的表情。
　　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摇头，眼睛看着她的脸蛋、眼角余光却已经将那双腿的目测数据娴熟于心。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
　　不解地侧了下头，明日乃很快就将这件小事抛到脑后，动作自然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将柔软和弹性的各种事物都贴了上来。
　　而她丝毫没有在意，兴高采烈地抬起另一只手，兴致勃勃地高喊：
　　“接下来，让我们朝着电影院出发吧！”
　　约会行程是两人一起决定的，先去她想去的地方、再去他想去的地方……这样不断连续下去，正好可以逐步了解彼此喜欢的事物或景点。
　　结城明日奈有部从很久以前就想看的电影，可惜母亲说那对学习没有任何用处，让她去找无字幕的美剧来看，正好可以练听力什么的……当时还不敢反抗对方的她，自然只能乖乖打消这个主意。
　　而现在，在她能去看这部电影的时候，重制版正好上映；重制版正好上映的时候，又有喜欢的人能陪她一起来看。
　　如此接连的巧合，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两人在一起的日常，就是只属于结城明日奈的小小奇迹。
　　“悠君！”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而已～”
　　晴朗的千叶站前，又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朝着商业街走去。
　　……
　　电影播完之后，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中午。
　　随着人潮离开了影厅，看了眼身旁的女伴，天空寺悠不由感慨起来。
　　“『人鱼就是仁义』、『我赌你的枪里没有鱼叉』……明日奈，没想到你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啊。”
　　“也、也不算是喜欢啦，就是小时候的一个念想……”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明日奈像是想为自己辩解一样，白皙的小手在空中可爱地比划起姿势，急声道：“而且，你不觉得很帅吗？那些为了仁义而挥舞鱼叉、和敌组搏斗的大叔们，牺牲时的壮烈、奋力一搏时的勇猛……哈啊～”
　　顿了下，她忽然发出一声惋惜似的叹息。
　　“真想和他们真刀真枪地打一次啊。”
　　“？？？”天空寺悠顿时一脸古怪地斜眼过去。
　　小老妹，你的思想有问题啊。
　　“明日奈，你是不是太久没上线，手痒了？”
　　“啊……”明日奈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栗发下的白净脸蛋微红，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才没有……”
　　坚持了不到几秒，她就放弃似地垂下肩膀，小嘴微噘：“好吧我有。但不是什么暴力倾向喔？就只是，有点怀念在游戏里拿剑刺刺刺的日子了……”
　　天空寺悠笑了笑，没有调侃她，而是转移话题。
　　“走吧，去吃饭。”
　　天空寺悠挑了间他和雪之下阳乃去过，觉得除了辣菜以外其他东西也挺美味的中餐厅。
　　因为世界线重制的关系，自然不会有｛服务员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在心中感慨这人竟是个海王，带了不同的女生来不说，还每个都那么漂亮｝这类喜闻乐见的情节。
　　没有被强迫吃辣、也没有多余的打情骂俏，平平淡淡地和明日奈吃完午餐后，天空寺悠带着她来到一间『剑道体验馆』。
　　这和普通的剑道馆不同，更偏向于娱乐用和新手入门引导，里面也并非正常道馆的木质地板，而是在大理石地面上铺就的防护软垫。
　　这里能体验的项目，同样不只有传统剑道一个：单手剑、细剑、刺剑、双手剑、流星锤……各种木制、塑胶制的武器都有，甚至还有COSPLAY的专门区，由专人指导如何摆出最帅气、最专业的动作，一张照片只需五百日圆。
　　当然，如果不打算拍照或学习，而是单纯想要体验挥舞武器、向对手发起进攻的感觉，这里也有无比安全的『决斗』项目，不论是要和同伴、还是要和教练对打都没有问题。
　　从教练那边了解完注意事项，天空寺悠拿着护具，正准备穿上的时候。
　　结城明日奈拉了拉他的手臂，眼底有着朝阳般温暖灿亮的光，看着他试探性地问：“悠君，你是为了我……才特地选这里当约会地点的吗？”
　　天空寺悠想了想，不置可否地道：“如果彼此喜欢的话，为了你或为了自己，其实都是一样的吧？”
　　安静品味了下这句话，结城明日奈微抿着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了明亮笑容。
　　“说的也是，毕竟我们……”
　　她没有把话说完，取而代之的，则是悄悄落在脸侧的一吻。

第八十四章 约会(下)
　　“那么，两位是要指导还是对战呢？”
　　见眼前的少年少女在一阵腻歪后，总算将护具穿戴在了身上，毫无紧张感地谈笑着。
　　安马教练勉强扯出了善意的笑容，开口出声，让他们将目光从对方拉到了自己身上。
　　老实说吧，他在这里工作了将近十年，经手的情侣顾客不下数百对，可以说是阅人无数、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
　　但即便如此，看到这对高中小情侣堂而皇之地，在自己这名中年单身教练面前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调情的模样，心底还是会涌起某种悲愤和怒意，以及对自己年华老去抱持的伤感。
　　总之就是非常的酸。
　　回想起高中时代，他作为城高剑道部的副将也是颇受众人追捧，平均每三个月就有一封情书送入鞋柜，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只是为什么，那平坦健壮的腹肌如今会变成了啤酒肚；又为什么，那些清纯JK们会变成了风俗店的妈妈桑呢？
　　萧索落魄的情绪只在心中卷过一阵，安马教练很快就提振起精神——酸归酸，但基本的职业精神还是要有的，他可不能用充满忌妒和羡慕的眼神面对顾客。
　　大不了下班就去银座喝一杯，找个价钱贵点的小姐来抚慰自己酸涩的心灵……
　　“直接对战吧。”
　　那两人互看一眼，想也没想似地做出决定，脸上都带着有些相似的笑容。
　　这异口同声的默契又让安马教练不由一窒，旋即眯起了微胖的眼，笑呵呵地道：“我明白了。不过对战具有一定的危险性，需要两位先签一份免责同意书，然后在上场之前，由我亲自为两位演示一下怎么打才不会受伤。”
　　他们点了点头，很快就接过了同意书，从头到尾仔细地浏览一番后，才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以前遇过的大部份顾客有些不同，似乎比较谨慎的模样。
　　当然，需要在意的地方并不是这里——为了保险起见，安马教练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对了，两位有过相关运动的经验吗？比如剑道、武术之类的……”
　　男的想了想，略显无奈地摇头：“游戏里不算的话，没有。不久前倒是有想过去剑道部看一看，可惜没时间。”
　　“这样啊……没关系，我们馆内有提供最完善的剑道入门体验，完全不比社团的差，待会你可以试试看！”
　　安马教练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心中却得意地冷笑一声。
　　……呵，原来是个游戏死宅。
　　隐蔽地打量对方的身材，还有那白白嫩嫩、没有多少老茧的掌心，他顿时觉得这波自己稳了——凭什么一个死宅可以长那么帅，还能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职业道德归职业道德，但也不妨碍他在规矩之内，小小整一下这个令人羡慕的家伙。
　　这种事情，安马教练已经做过了不少次……从还在剑道部待着的那时，他就习惯用自己的实力，去光明正大地整蛊那些看不顺眼的后辈、让他们有苦却说不出来了。
　　而这次，想必也能看到一些有趣的画面吧？
　　……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完没有相关运动的经历之后，眼前这位教练的表情、乃至于心态，似乎都产生了些许变化。
　　具体来说，就像反派知道自己这波必胜，准备自信满满地A上来的模样。
　　……奇怪，我哪里惹到他了吗？
　　打量对方两眼，天空寺悠很快就撇开了视线——对方的气息太过杂鱼，让他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我的话……”明日奈思索片刻，歪着头说道，“我们学校是有击剑课程啦，不过只教了基础姿势和相关礼仪而已。剩下的我没参加社团，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吧？ ”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满意的事情，安马教练点点头，笑容越发和善。
　　“那我就将两位当成初心者对待，可以吗？”
　　“嗯。”
　　“是，还请您多多指教！”
　　签完同意书之后，两人便被教练领往铺满了防护软垫的偌大空间中。
　　冷气吹着凉爽的风，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呼呼喝喝地挥舞着手中武器，木制的、竹制的、橡胶泡棉制的都有，看上去确实有些危险，但大都带着嘻嘻哈哈的笑容，沉浸在这惊险刺激的打闹之中。
　　至于金属制，哪怕是未开封的，这种娱乐设施里也不会有，更不会拿来给顾客使用。
　　“那么两位，初心者的话，我推荐先拿这种塑料的试试手感……你们想用什么样的兵器？”
　　带着他们走到摆满了各式武器的架子前，安马教练随口介绍着，并若无其事地将一把竹剑抄在手中。
　　天空寺悠没有去看架子，而是转头望向结城明日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要选什么武器，应该不用犹豫了吧？”
　　目光和他相触，她也回以暖阳般灿烂的笑意。
　　“当然！”
　　默契从虚拟世界延伸到了现实。
　　两人并肩上前，各自拿起一把塑料武器试了试手感，都觉得不满意而放了回去。
　　最后，木制单手剑、木制细剑的重量，才勉强符合他们的心意。
　　“还是跟游戏里有些差距呢……”随手挥了两下细剑，结城明日奈嘟嚷着抱怨。
　　天空寺悠倒没有要求那么多，选好武器之后便对教练道：“塑料的挥起来有些不过瘾，选木制的应该可以吧？”
　　“当然，只是需要更加小心而已。毕竟木头已经具备了打断骨头的能力，你们都不想让对方受伤吧？”
　　叮嘱几句之后，安马教练将护目镜递了过去。
　　“重要部位自然不用说，也不能击打在没有护具保护的肢体上，力道请控制在不会让两位彼此受伤的地步……基础的安全事项我想你们应该都明白，所以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直接亲身体验会比较好。”
　　就像总算铺垫完毕的作者，安马教练眯起笑容，故作诚恳地对天空寺悠提议道：“作为示范，客人，您介意跟我来场教学对战吗？”
　　“放心，只是面向初心者的教导而已，我不会全力对付你的。”
　　但一不小心害你丢脸、摔个跟头，在女朋友面前怕到抱头蹲防什么的，那可就不能保证了啊……
　　后面这句话，安马教练自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暗笑。
　　以他这么做了十几次的经验，前面那句说完，这些年轻气盛的小男生就会上钩了。
　　不可能在女友面前认怂的他们，仗着自己随便练的几手『动漫绝活』，比如什么飞天御剑流啊、什么呼吸几之型的，来胸有成竹地跟自己这个四十多岁的老教练对打……这好吗？这不好。
　　因为通常这么做的人，都被训练有素的自己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只能乖乖认输、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他想看的就是那种表情——那种自信得意的家伙在旁人面前出丑，只能面红耳赤地找借口的表情。
　　欺负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愉快。
　　“如果没问题的话，客人，我们开始准备吧？”
　　安马教练笑呵呵地望着天空寺悠，语气透出了些许挑衅。
　　他的考虑十分完善，想好了各种应对方式，只等对面少年接下自己的教学对战，为枯燥的教练生活多添一些乐趣。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天空寺悠还没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结城明日奈就上前一步，朝他微笑着道：
　　“教练，我来可以吗？”
　　“……啊？”
　　有些没反应过来，安马教练眨了眨眼，神情愕然地微张着嘴。
　　回头给了天空寺悠一个眼神，栗发美少女又朝身前微胖的中年教练看去。
　　秀气的眉眼微微沉了下来，脸上却浮现出了绝美的温柔微笑。
　　“我对教学战很感兴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让我体验看看吗？”
　　“……”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少女语气温和、笑意盈盈，安马教练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冒了上来，直刺脑门。
　　事情的发展，逐渐偏离了他的预想。
　　……
　　分站在一个软垫的两边。
　　左侧的安马教练勉强维持着平静，手持竹剑摆出了标准的中段姿势。
　　右侧的结城明日奈则平放剑身，微微曲膝、手臂后拉，将姿势调整完毕之后，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眼神如刀般紧盯着对面的中年大叔。
　　冰冷而锋锐的气势汇聚在她身上，像是随时都能切开空气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要、要不是找不到理由拒绝……”
　　看着那在半空毫无晃动的木头剑尖，哪怕尖锐的地方早已被磨平、自己身上也穿着厚重的护具，安马教练依然冷汗直冒，懊悔的情绪打从心底升起，甚至想就此叫停。
　　这女孩刚才绝对说谎了！
　　先别说那气势，没练过一段时间，手哪可能稳成这样啊！ ？
　　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作为裁判站在中间的天空寺悠只是抬起了手，慢悠悠地开始倒数：
　　“双方各就位，预备——”
　　“等等！比赛不是那么喊的……”
　　没等对方将话说完，天空寺悠就直接堵了回去。
　　“教练，这也不是比赛啊。我们只是抱着玩的心态过来这里的，喊什么应该无所谓吧？”
　　“呃……”
　　安马教练无话可说，只能握紧手中的竹剑，绷紧精神地面对那位蓄势待发的少女。
　　天空寺悠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干脆地将手挥下。
　　“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沉闷的踏地声便于焉响起，纯白色的裙摆好似雪浪飘荡。
　　“喝啊啊啊——！”
　　熟悉的长喝声中，结城明日奈左手护在身侧、右手笔直持着细剑，白丝长腿毫不客气地踩着软垫缩短距离，如飞燕一般朝着安马教练直冲而去。
　　那细剑划出的轨迹，宛如褐色的流星一般。
　　令人怀念的场景。
　　如此感慨着，天空寺悠看着明日奈冲至教练面前，一记不怎么标准、速度也没有游戏中快的「四倍痛击」朝着上半身有护具覆盖的地方直刺而去。
　　乓乓乓乓！
　　他似乎是大意了，没有闪，也没有做出防御姿势，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表情凶狠、仿佛要将牛头人全部赶尽杀绝的少女。
　　面对毫无反抗的对手，明日奈只停顿了半秒，旋即栗发飞旋、身姿优美地跨步转圈，借着惯性取消身体的僵直，从身侧流畅地挥出了第二次的剑光。
　　「倾斜突刺」！
　　就在这时，安马教练的竹剑总算上抬，似乎要从上至下进行劈砍。
　　明日奈眉头微皱，动作未停，心中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停停！我认……不对，教学就到这！你们可以自己玩了！”
　　“……”
　　看着抬起双手，满头冷汗、故作淡定地摆出了投降姿势的安马教练，明日奈不由愣住，但手中的剑已然挥出，根本停不下来。
　　哪怕已经努力收了几分力，被磨平的细剑剑尖依旧戳到了毫无防备的安马教练侧腰上，让他不禁唉呦一声，狼狈倒地。
　　“你、你们……年轻人，不讲武德……”
　　明日奈：“……”
　　△
　　喀！
　　木质细剑和单手剑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偌大的会馆中低沉响起。
　　“我是有感觉到他对我不怀好意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没想到你直接站出来帮我挡枪了。”
　　天空寺悠信手挥开了一记突刺，剑尖划了个圆，从百褶裙的左下方斜撩而上。
　　“我也只是一种预感而已……他看着你的眼神很让人讨厌，那什么训练战感觉又很蹊跷，就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结城明日奈一个小跳避开了斜斩，速度极快的细剑旋即跟上，往他左手腕上的护具戳去。
　　她目光锐利，低喝一声：“谁想动我男朋友，要先过我这关才行！”
　　乓！
　　倒转剑柄磕飞了这次突进，天空寺悠用不标准的姿势、刻意放慢的速度，朝她接连斩出四下。
　　乓！乓！乓！乓！
　　连连后退，明日奈有些艰难地接了下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水平方阵斩」……为什么你用得出这种复杂的剑技啊？！”
　　“我的身体素质跟得上，你的跟不上啊。”持剑轻松站回原位，天空寺悠笑了起来，看着她逐渐冒出汗水的光洁额头，“用出「四倍痛击」就是你的极限了吧？就这样还想保护我，回去再多练练吧细剑使。”
　　“唔～～”不满地鼓起小嘴，明日奈深吸一口气，表情缓缓认真了下来。
　　她将纤细窈窕的身子再次压低，细剑平放在身侧，剑尖精准地瞄准了他身上的护具。
　　那是〈刀剑世界〉中，细剑最上位的剑技之一，速度最快、攻击力也最强的——「闪光直刺」。
　　“接下来这击不闪开的话……可是会有点痛的啊！”
　　伴随着这声轻喝，结城明日奈猛然顿地，身形化作栗色的闪光，朝他直刺而来——
　　如果没有绊到脚的话，画面应该是这样的。
　　“呜哇！”
　　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明日奈慌张地在半空挥舞双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身体就直接撞入熟悉的怀中。
　　似乎是为了卸力，他轻飘飘地向后倒去，任由她把自己压在身下，成为了缓冲垫。
　　两把木质武器掉落在一旁，不过除了只敢在远处看着、监督两人安全的安马教练外，没有任何人在意它们。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毫发无伤地仰躺在地，天空寺悠望向明日奈有些发愣的小脸，愉快似地眯眼笑起。
　　“所以，在你变得比我更强之前，由我来保护你就好了啊，明日奈。”
　　“……”
　　趴在他的胸膛上，明日奈怔然地眨了眨眼，并没有马上回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脸庞。
　　从眼睛到鼻子、从鼻子到唇形，每分每毫都细致地扫过。
　　她像是要将这一切都深深刻在心底似的，安静又专注地深深看着，眼波宛如融化般温柔流转。
　　“怎么了？”过了良久，天空寺悠才问。
　　尽管有着护具阻挡，她的各种柔软依旧紧贴在自己身上；要不是场合不对，说不定会让他忍不住兴奋起来。
　　“……没什么喔，悠君。”
　　结城明日奈摇了摇头，露出和过去一样的微笑。
　　她忽然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躺在地上的他，然后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
　　“只是想说，我真的好喜欢你而已。”
　　没有半分惊讶，天空寺悠摸了摸她的头，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无奈笑着：
　　“早就知道了啊。”

请假条
　　经历过大约一周的反人类作息后，今天又要再调一次作息了。
　　以前那个天天八千字，一万八爆更的我去哪里了呢……找到他的人麻烦告诉我一下，我想让他回来码字。
　　反正明天打底三更以上，我想用怒涛之势结束第二卷，并且好好思考第三卷的内容。
　　因为结构问题，这本书应该会是越后面越好看……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第一卷感言打脸在前，我已经没多少自信了。
　　反正各种名场面都会在后面出现，包括记忆恢复、多人混战、明明是我先来什么的……这本书打底百万字以上，只要成绩还够恰饭，完整地写到两百万字也没问题。
　　整理一下大纲就去休息，谢谢一直以来默默订阅的你们，特别感谢那些留下间帖和评论，让这本书不那么冷清的活跃书友们。
　　咱们明天见。

第八十五章 真要跟你抢的人，一副眼镜根本挡不住
　　天空寺悠和结城明日奈离开体验馆的时候，几乎大部份的顾客和教练都在目送着他们，表情各自不同地古怪。
　　不只是因为两人对练的时候，那毫不留情地朝对方劈砍、直刺而去，挥洒着既流畅又帅气的剑技，仿佛真的是两位剑士在赛场上互相厮杀的精彩场面；
　　还是因为，这两人打着打着就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开始说起情话，一副深陷两人世界无法自拔的甜蜜模样。
　　有对象的人自然能会心一笑，但对那些还单身着、只是想来这里运动一下的人来说，这无疑是记直贯胸口的暴击，嘴里像是被塞了一吨狗粮，空气中都充满着齁到发腻的甜味。
　　游玩体验可以说极其不佳了。
　　偏偏他们打起来的动静太过吓人，就连教练都不敢随便靠近——女生那边还好，顶多就是身体协调度高、速度快了点而已，基础并不算牢靠，不是太菜的教练要对付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男生就比较可怕了。
　　不提那些稀奇古怪又信手拈来的剑招动作，还有那堪称非人的反应速度……据馆内实力最高，被其他教练称为师范的教头所言：
　　“他的实力并不在我之下……我最多和他五五开吧。”
　　又从他明明这么说着，却不敢去对那位少年提出切磋邀请的反应来看，对方单挑把馆内所有的教练都打成猪头，估计也是没问题的。
　　尽管如此，还是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帅哥不信邪，仗着自己是某所高中剑道部的主将，又想在那位栗发美少女面前逞威风而上前提出挑战，行间言词还颇为嚣张、自信。
　　……然后就被吊起来打了。
　　具体就跟大人逗小孩子玩差不多，最开始还能看见两人正正经经地以剑道进行切磋，但到了后面，那个男生像是觉得这么做太过无聊一样，一下子无缝切换双刀、一下子又扔了刀用空手对敌，将年轻帅哥彻底玩弄在了股掌之间，身体甚至没被对方碰到过一次。
　　场面实在太过残忍，以至于年轻帅哥到了后面不堪受辱、哭着扔剑跑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用谴责和惊惧的目光看着那位男生，以及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的栗发美少女。
　　现在的日本高中生，都是怪物吗？
　　所以在引发更大的骚乱之前，结城明日奈就拉着天空寺悠跑了出来，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无奈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真是的，这么引人注目的话，不就没办法好好玩了吗？明明只要刷刷两剑，正常地打败他就好了……”
　　“是他自己要上来送的，我也没办法。”
　　“我没说你做错啦，不过我们在约会嘛～低调点比较好，被人看着都没办法好好享受了。”
　　撒娇似地晃了晃两人相扣的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蛋泛起一抹可爱的红晕，略显羞涩地低声道：“还、还有……下次可不能再那么明目张胆地抱在一起了，有点羞耻啊……”
　　“对我说干什么？”天空寺悠一脸无辜，为自己的清白做出解释，“朝我冲来的是你，后面抱住我的也是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才接住你的… …觉得羞耻的话，明日奈，你应该要控制好自己朝我投怀送抱的冲动才对。”
　　他义正词严、语气诚恳，说得非常正确。
　　不过各位请记住，如果不是关系真的好，千万别学他这么说话。
　　会单身的。
　　“……”
　　沉默地死盯着他，确认他完全没有任何收回这句话、悔改的意思后，结城明日奈鼓起嘴用力哼了一声，猛然抱紧了他的手臂。
　　“请我喝咖啡！”
　　面对结城家大小姐的任性，天空寺悠只能无奈耸肩：“好好好。你看，那边有自贩机……”
　　“悠！君！”少女的语气十分危险，眼里的光像是凝为细剑，狠狠刺在了他的厚脸皮上。
　　天空寺悠哈哈笑了声：“开玩笑的，我们去咖啡厅坐坐吧……”
　　“哼，我还要吃蛋糕、喝红茶——当然，你请客！”
　　“那你到底是要喝咖啡还是喝红茶啊？”
　　“两个都喝，不行吗？”
　　“得、得，女朋友最大。”
　　听到这个称呼，本来还故作生气的明日奈，顿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
　　小巧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心早已溢满小脸，像午后照在两人身上的暖阳。
　　……
　　在那之后，两人又去了电子游戏厅、书局、眼镜店等等地方。
　　天空寺悠帮她抓了只杰尼龟的大玩偶，看着她抚摸着乌龟脑袋说“好可爱”、“好好摸”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而不语；
　　结城明日奈帮他买了一副眼镜，镜片无度数、黑色厚边框，看上去富有文学气质，又正好用呆板的样式遮掩住他的帅气，让他看上去变得不怎么起眼。
　　“嗯，这样就不用担心有人会跟我抢男友了！”她扶着他的脑袋，左瞧右瞧，满意地这么说。
　　看着她近在咫尺、涂了唇膏看上去很好吃的晶莹唇瓣，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实在很想吐槽一句：
　　“真要跟你抢的人，一副眼镜根本挡不住好吗？”
　　比如自家妹妹，比如由比滨，又比如没有失去记忆的阳乃……戴眼睛对她们来说只是多了个新CG而已，哪可能因此而减分呢？
　　不过这句话只是想想而已，他可没蠢到真的说出来的地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结城明日奈的门禁时间。
　　刺眼的夕阳从大楼间隙中撒下光幕，最后落得一地金黄璀璨，好似秋枫提前铺满了整个街道。
　　傍晚近六点，乌鸦的嘶哑叫醒了黄昏．卖烤地瓜的小摊将吆喝声传遍大街小巷。
　　通往高级住宅区的街道上，两道并肩的影子长长延伸，像是要就这样直接和远处的天际接轨般，逐渐融入了那片温柔的昏黄穹顶。
　　“侍奉部……好奇怪的社团名字啊。”
　　“确实，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取这名字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社团里竟然都是女孩子……”
　　“我就不是啊。”
　　“……悠君，请不要故意装傻，我才不会吐槽呢。”
　　“啧，好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我对平板和笨蛋都没兴趣，不会移情别恋的。”
　　“我、我可没担心这方面喔？要说相不相信悠君的话，我当然是相信的啦～”
　　“少来，你明明就是一副恨不得我立刻转去男子高中的模样。”
　　“哪有啊！”
　　和平且温馨的聊天声，如夕色般柔和地一路蔓延，直到结城家的门口前。

第八十六章 为了明日奈，对须乡使用炎拳吧
　　天空寺悠松开了她的手，道：“我先回去了。”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明日奈笑着说，左右看了看，忽然踮起脚尖、有些害羞地闭起了眼。
　　天空寺悠心领神会，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背上，将脸凑了过去、细细品尝那今天遐想已久的娇嫩唇瓣。
　　有了唇膏点缀，少女的嘴唇比平常又多了几分味道，令人不由更加深入地轻咬、吸食，像是挑弄着果冻那般，细微的水声在唇齿间娇媚响起。
　　“唔……嗯，嘶，哈……唔……”
　　交缠没有多久，份量却好似连心脏都要被完全填满一般，全身都在发烫。
　　清凉的晚风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两人之间。
　　气喘吁吁地微张着嘴，眸光中充满了眷恋，结城明日奈看着气息同样不平稳的他，露出了有些恍惚的温柔笑容。
　　“明天见？”
　　“明天见。”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眼神清明地放开了她灼热柔软的娇躯。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正义执行（状态）。」
　　……这什么鬼奖励？
　　心里问着系统，天空寺悠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才没走几步，却又从巷子口那边，听见了令人不愉快的声音。
　　“明日奈小姐？真巧，您是出来迎接我的吗？”
　　滑开系统页面，天空寺悠停下了脚步。
　　提着水果礼盒的须乡伸之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对着结城明日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须乡先生……”
　　明日奈愣了下，下意识想整理现在略显狼狈的模样，但一想到这家伙刚才那番无视天空寺悠、直接朝自己打招呼的行为，不爽的情绪顿时涌上，干脆将双手背在身后，不遮不掩，冷淡且礼貌地回了一句：
　　“您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您会过来，只是刚跟我的恋人约完会才会在外面而已。现在正准备回家。”
　　“……呵，这样啊。”脸皮微抽，须乡伸之听不出情绪地应了一声。
　　细长阴冷的眼珠扫过明日奈那张映满潮红的俏丽脸蛋，还有水润发红的娇嫩唇瓣，又瞥了眼根本没打算收拾『证据』的天空寺悠，身侧的拳头稍微捏紧了些，他缓缓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两位，还真是享受青春啊。”
　　“……那又怎么了？”
　　像是感觉到了某种恶意，明日奈皱起柳眉，莫名的警惕在眼底蕴酿。
　　须乡伸之双手摊开，短短几秒就整理好了表情，略带苦笑地道：“明日奈小姐，没必要对我抱有敌意吧？好歹我也是你的义兄，连结城夫人都没反对你们的事情了，我更不会那么不识趣，死皮赖脸地在你们中间横插一脚。”
　　这番话，让天空寺悠和结城明日奈不由惊讶地互看一眼。
　　须乡伸之无奈地摇头叹息。
　　“唉，真的是误会大了……”
　　中指在镜架中间一点，他坦然道：“我确实对明日奈小姐怀有好感，说不定还比那边的天空寺小弟弟要早个几年，相亲的提议也是我主动对结城夫人说的……”
　　“可惜的是，我一直以来都忙于工作，没有好好跟明日奈小姐培养感情，事到如今才想着要从头开始，却已经落后了某位少年太多步。”
　　“这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也可以说是自视甚高……毕竟就读女子学院的明日奈小姐，从小最熟悉的外人男性就是我了，让我不禁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傲慢想法，进而忘了给予明日奈小姐这个年纪所渴求的事物。”
　　“我很清楚自己的失误在哪。真的非常抱歉，明日奈小姐。”
　　在他语气温和、笑容诚恳的倾诉之中，明日奈的冷淡神情逐渐舒缓下来，那饱含敌意的警惕姿势也恢复了往常，好似确认了眼前这位青年并非敌人、单纯是位不怎么熟悉的义理兄长罢了。
　　“您言重了……”她礼貌性地做出回答。
　　一旁的天空寺悠，却忍不住嗤鼻冷笑。
　　明日奈或许看不出来，但在他眼里，须乡伸之的演技简直比胖虎的歌声还要拙劣。
　　在那张虚伪的面具之下，深沉的恶意无比清晰，宛如在密集恐惧症面前放大苍蝇的复眼，让人看了就有种反胃想吐的感觉。
　　哪怕语气再怎么和蔼，天空寺悠也能精确地分析出他真正想说的那句话——
　　『区区的后来者，要不是我大意了，没有先你一步下手，哪轮得到你哄骗这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
　　没错，须乡这家伙……
　　不仅在对自己暗示着明日奈宛如他的囊中之物，更是在对『后来者』的自己表示不屑。
　　“呵呵。”
　　天空寺悠扭了扭脖子，悄悄调出系统面板。
　　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看到某个人的脸就觉得手痒，很想往上面来几发炎拳了呢。
　　另一边，须乡伸之继续对着明日奈深情演出。
　　“现在看你们这副感情升温、如胶似漆的模样，我也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除了老实放弃别无选择了……”
　　他叹了口气，勉强提起一抹带着失落的笑容：“真心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在高中的这段期间，享受属于你们的幸福。”
　　“啊，谢谢……”虽然有些迷糊，但明日奈还是鞠躬道了声谢。
　　接着，下意识朝天空寺悠望去。
　　“！”
　　在看到他那仿佛看着小丑表演的轻蔑神情，她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样，眼底瞬间变得清明，重新审视起面前的须乡伸之，稍加思索过后，眼底的温度重新降了下来。
　　也没有注意到明日奈的眼神变化，须乡伸之顿了顿，忽然将手掌放在胸口上，郑重而认真地对她说：
　　“不过，明日奈小姐，就算能放弃追求你的执着，我想我也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放弃对你的感情。”
　　“所以从今以后，我会以义兄的身份从旁守护你——”
　　““不用劳烦了！””
　　话都还没说完，异口同声的两道嗓音便划破了沉静的夕阳美景，令须乡伸之瞳孔一缩，宛如上了岸的死鱼，愕然地张了张嘴。
　　“什、什么意思……”
　　结城明日奈站到了天空寺悠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凛凛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那清澈如冰的嗓音，像是要将所有的恶意全都切开般地锋锐。
　　“意思是，我的现在、未来全都由他来守护，须乡先生可以去找更好的女孩子没关系！”

第八十七章 有本事就来啊，天真的小鬼头（18/27）
　　“……呼。”天空寺悠不由笑了声。
　　明明没有使用状态，被恶心到的感受却如焕然一新般，彻底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模仿着明日奈的坚定语气，故作认真地开口：
　　“没错，她的现在、未来全都由我来守护——须乡先生找不到更好的女孩子的话，可以去尝试找找看男孩子没关系。”
　　“……”
　　结城明日奈还想绷紧脸、严肃地瞪着须乡伸之，只是听见这句话，脸颊抽了两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哧低下头，好气又好笑地晃晃他的手臂。
　　“还男孩子，你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天空寺悠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说错啊？有时候不是眼光不对，而是性别不对，你别否定人类的可能性啊。”
　　“谁在跟你说性向的可能性啦！”
　　看着他们无视自己、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的模样，须乡伸之表情扭曲，虚伪的假笑几近崩坏。
　　“我……”
　　“抱歉，我还有事急着回家，所以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丝毫不打算听他说话，抬手整理了下少女在方才的接吻中散乱开来的额发，天空寺悠旋即转头，望向神色逐渐阴沉下来的须乡伸之，嘴角勾起冷笑。
　　“须乡先生，不会说谎还是不要说谎的好。哪怕做一个真小人，也比演技拙劣过头的伪君子要来得让人顺眼。您出社会那么久了，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吧？”
　　“……没礼貌的小鬼头，你家大人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须乡伸之深吸口气，推了推细框眼镜。
　　“喔，我忘了。”
　　他微仰下巴俯视着天空寺悠，从容不迫地冷笑一声：“你家大人都出意外去世了，对吧？难怪没有家教。”
　　“……”
　　空气安静了一瞬。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明日奈缓缓睁大了眼，旋即惊人的怒气浮现在脸上，榛色眸中燃起了无边怒火。
　　“须乡！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啊？只是难听了些而已。”
　　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须乡伸之放弃了掩饰，看着天空寺悠，恶意从那毒蛇般的细眼中冰冷地探出头，笑眯眯地道：
　　“天空寺小弟弟刚才不也说了，『不会说谎就不要说谎』嘛。如果我说实话害他心里受伤了，我愿意道歉。”
　　“你这……”
　　白皙的拳头用力握紧，纤细的青筋在手背上浮现。
　　就在明日奈按捺不住怒意，要朝须乡伸之冲过去的时候，温暖的手掌牢牢按住了她的肩膀，也让她激动的情绪顿在了最高点。
　　“……悠君？”
　　出乎她意料的，天空寺悠的脸上只有如冰般的平静。
　　“你家门口有监视器，做什么都会被他抓住把柄。”
　　“这……”明日奈不由愣了下，旋即抬起头四处张望。
　　确实，在他们家所处的高级住宅区中，别说家门口了，几乎每个角落都涵盖在监视器的范围内——要是自己真的冲动到对他做出什么粗鲁的举动，他肯定会借此来跟母亲告状，影响自己和悠君在母亲心中的印象，又或者做出更过分的举止。
　　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他，才开始图穷匕见了吗？
　　卑鄙的家伙！
　　想通了其中节点，明日奈恢复冷静，却只能不甘地咬紧牙关，愤恨瞪着伪装逐渐剥落、露出得意笑容的须乡伸之。
　　“我没想到，他是这么恶心的家伙……可是，总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
　　如果这里是假想世界的话……像这种比牛、猪、马头人还要恶心几百倍的家伙，绝对要拿剑给他戳出几个大洞！
　　相比仿佛自己被侮辱的结城明日奈，天空寺悠不仅情绪平淡、甚至连半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上扬些许弧度，轻松地说：“当然，我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
　　须乡伸之推了推眼镜，一脸故作的惊讶：“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动手？天空寺小弟弟，你知道我身上这件西装多少钱吗？知道医药费最高可以求偿到多少吗？你想打我？”
　　天空寺悠嘲讽地斜了他一眼：“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就可以把嘴闭上了……和未成年针锋相对的幼稚大人。”
　　“你……”
　　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须乡伸之表情难看，却只能哑口无言地恶瞪着他。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现在的场景确实是这样……
　　“明日奈，你先回去吧。”语气转柔，天空寺悠推着明日奈的肩膀，示意她赶紧进屋，“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对这位脑袋有些问题的大人说说。”
　　半回过头，明日奈眼中带着担忧，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衣袖：“我相信你能说得他无地自容，可是……”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想和你一起度过。
　　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用自信笃实的笑容盖了过去：
　　“放心，我会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都像条断脊之犬一样，不敢在你、你们家人面前唁唁狂吠的——并且，保证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悠君……”
　　惊讶了下，结城明日奈深深地注视着他，就这样过了半晌，嘴角才缓缓绽放出安心的笑容。
　　进屋前，她往他唇上轻啄一口，额头靠着他的额头，柔柔地低声道：“不管结果如何，结束之后都要打电话给我喔。”
　　“你真爱担心啊。”天空寺悠有些无奈。
　　结城明日奈笑了下：“喜欢你才会担心你啊。”
　　说完，她漠然扫了眼站在原地的须乡伸之，对天空寺悠道别过后，关上了家门。
　　屋外，残阳如血的天色下，只剩青年和少年两人。
　　风声在此刻安静了下来，沉默的空气犹如实质，沉沉地压在心头。
　　须乡伸之悠然自得地环起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你要准备对我动手了吗？”
　　“天空寺小弟弟啊，我和你无冤无仇，只能勉强算上情敌关系，你却要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而殴打我、辱骂我？”
　　他挑起眉，笑容无比嘲讽：“有本事就来啊？天真的小鬼头。”

第八十八章 正 义 执 行（19/27）
　　看着天空寺悠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的模样，他不屑地嗤笑一声。
　　“只会在女生面前说大话吗？真是废物。算了，如果你没打算现在就给我一个『教训』的话，我的时间比你有价值多，就不在这奉陪你了。”
　　须乡伸之耸了耸肩，像是得胜的公鸡般，从容自在地转过身。
　　“先把明日奈给你玩一段时间吧，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二手货，反正她的最大价值也不在那……等她毕业之后，我有的是方法把她从你这废物手上抢回来。”
　　话音落下，天空寺悠这才开口：
　　“你就不怕我把这段话录下来？”
　　“我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你的动作，当然知道你根本没时间拿手机出来——而我，早在过来跟你们搭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录音模式。”
　　听着他自信淡然的语调，天空寺悠皱眉想了想，忽然垂下肩膀，重重叹出一口气。
　　“哈——我原以为你多少算个中BOSS，没想到竟然蠢到了连小BOSS都要不如的地步……亏我还那么认真地思考要怎么对付你这家伙，真是白费功夫了。”
　　须乡伸之转回头，面色有些狰狞地瞪向他：“你凭什么——”
　　“首先，你录音的载具并不是手机，而是录音笔吧？”
　　天空寺悠平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须乡伸之面色丕变，下意识捂住了左边裤兜：“你怎么——”
　　天空寺悠朝他靠近一步。
　　“再来，我不知道你对我透露了那么多情报，到底是为了耀武扬威、享受嘲讽我的感觉，还是太过看不起我、认为让我知道了这些事也无所谓，不怕我和明日奈一起在结城家那边动摇你的形象。”
　　“呵，你以为——”
　　“但这些都不重要。”
　　“……”不知道第几次被打断了话，须乡伸之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脸逐渐从猪肝色憋成了暗红色。
　　天空寺悠露出了纯良的笑容，只是眼底冰冷一片，危险的锋芒从中闪过。
　　“重要的是，你不仅侮辱了我死去的家人，还怀着恶意接近我女朋友、试图牛头人我，对吧？”
　　没有等须乡回答，他在心里默念一句：
　　『系统，开启状态。』
　　系统的葱娘电子音在脑中响起：
　　「正义执行，启动：
　　从现在开始的五分钟内，宿主所认定的‘正义行为’都不会被任何仪器记录下来，并消除所有能使‘邪恶’反击宿主的证据。冷却时间为五分钟。」
　　天空寺悠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挑了挑眉：
　　『这跟「毫无违和感」一样不科学啊，我也不是某个一拳光头……话说系统，你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特地给了我那些状态吗？』
　　「一切都是宿主的选择，与本系统无关。」
　　『哈哈，听你小母牛放屁——吹牛比。』
　　「……」
　　无视了沉默下来的系统，天空寺悠开始伸展手脚，笑容和蔼地朝须乡伸之望去。
　　“都做那么多坏事了，须乡先生，您应该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接下来，是正义执行的时间。”
　　反正不会有其他人听见，这种羞耻的台词他张口就来，满足了内心的小小虚荣感。
　　至于须乡，早在开口嘲讽自己的那瞬间，就不被他当成是狭义上的人类了。
　　天空寺悠就是这么小气。
　　“正、正义执行？噗哈哈哈哈哈——都几岁了，你还在看特摄片和低龄动画吗？！你是不是还想当能够拯救世界的英雄？哈哈哈哈哈哈！”
　　惊愕似地睁大眼，须乡伸之随即狂笑起来，甚至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真是太好笑了，没想到你比我这『幼稚的大人』还要幼稚个几百倍啊……天空寺小弟弟，需要我帮你买几个玩具回来吗？”
　　他摇摇头，似乎是笑够了，正打算戴回眼镜重新看向几步之远的天空寺悠。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目光冰冷地对上视线。
　　“懒得跟你废话，因为你让我很不爽——那我就要用这颗拳头，打到你哭出来为止。”
　　“你！”
　　瞳孔缩成针孔，嘴巴要说什么的微张，须乡伸之才刚后退一步。
　　下一刻，天空寺悠就捏紧拳头，沉声吐气，旋即往他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庞，一记左勾拳猛然挥出。
　　“须乡伸之，细数你的罪恶吧！”
　　砰！
　　喀！
　　拳风扑面，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须乡伸之宛如断线的风筝，脸部扭曲地朝左侧飞去。
　　没有漫画中那么夸张地半空旋转三圈，只是顺着惯性扑飞在地，并且连声惨叫都没有，就这样翻着白眼、手脚抽搐地晕迷了过去。
　　如此简单的暴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美学。
　　天空寺悠并不担心这一幕会被谁看见，因为系统也说了，除了仪器以外，只要不被自己允许，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在结城家门口前发生的这场『斗殴』。
　　和潜入庄园那时一样，他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把须乡全身扒光吊起来打都没问题。
　　这就是系统认定的「正义执行」吗？
　　爱了爱了，执行正义就是我今后的U咩啊！
　　“唔姆，似乎有点用力过猛了……”
　　丢开玩笑的念头，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小时候为了保护妹妹揍过不少人，但像现在这样，对着衣冠禽兽、人面人样的成年男性狠狠挥拳，揍飞对方的经历，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有些激动，也有些害怕——怕不小心一拳就让对方去找上帝寻求原谅。
　　哪怕有系统挂保证，天空寺悠也不打算杀人，甚至连试都不想试……顶多就是揍得狠一点，把心中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而已。
　　不过看须乡伸之的身体还有些许抽搐，估计是力道掌控得还行、只是位置挑错了而已。
　　早知道就别打脸了。
　　虽然很想往上面打，但要害是真的多啊……
　　而正如系统的事先保证，须乡伸之的身体在抽了几秒之后，缓缓恢复了平静。
　　然后，他一脸茫然地坐了起来。
　　“我这是……”

第八十九章 解决须乡伸之（20/27）
　　须乡伸之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明明刚才骨头碎裂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响起，疼痛也刻骨铭心地难以忘记……却像是做了场恶梦一样，一觉醒来身上完好无缺。
　　“你醒了？身体素质真差啊，别太常熬夜，知道吗？”
　　蓦地，温和的叮咛声在耳畔响起。
　　须乡伸之转头望去，就发现天空寺悠走到自己身旁，一脸友善地伸出了手。
　　“乖，站起来。让我多试个几拳，很快就能找准力道了。”
　　“……”
　　方才的一幕幕闪过脑海，须乡伸之瞪大眼愣了好几秒，忽然疯了似的向后退去，哪怕一屁股压碎了掉在地上的眼镜也不在意，只是捂着脸颊，满脸惊恐慌乱地看着天空寺悠：
　　“你、你……别过来！我、我要报警！”
　　天空寺悠满怀歉意地低头：“抱歉，这里暂时没有讯号。”
　　不敢置信地呆了下，须乡伸之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迅速拨出妖妖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当话筒传出一阵杂乱的忙音时，手机无力地从手中滑落，他狼狈地坐在地上，嘴唇颤抖地喃喃道：“脸也是，报警也是……不，不对！还有监视器，你完蛋了！垃圾家伙！竟然敢真的打我，我会告到你倾家荡产！我会毁了你的人生，给我去死吧！”
　　像是被逼疯的发狂野兽，须乡伸之用力攥紧了草皮，红着眼恶狠狠地瞪向天空寺悠。
　　那掩藏内心恐惧和惊疑不定的姿态，令他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了吗……不对，面对这种超现实的现象，不管是谁都不会那么快就接受吧……”
　　“你在说什么……”
　　“我说……”
　　天空寺悠提起了他的衣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惶恐慌乱的俊秀面庞。
　　“虽然我为人既谦虚又宽容，但是我永远无法原谅三种人——
　　一，以任何方式伤害我家人的人；
　　二，想对我『女朋友』出手的人；
　　三，像你这样笑起来很让人反胃的人。”
　　须乡伸之猛然挣扎了起来，却完全逃不开他的掌控。
　　“混、混帐！第三条，完全是主见啊！”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参考其他人的意见？”天空寺悠惊讶地眨了眨眼，旋即摇头一叹，“说实话，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讨厌你这个人了。”
　　“还好，你给了我足够的理由揍你，又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等、等一下！”须乡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见抵抗不行，开始求饶，“虽然不知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各退一步——”
　　“要退的人，只有你。”
　　冰冷的话音落下。
　　接下来，拳打脚踢的声音愉快响起。
　　……
　　四分多钟过后。
　　天空寺伸了个舒畅的懒腰，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
　　“自从初三之后，就没跟人拳拳到肉地打过架了呢～有了系统，果然打起来的手感完全不同啊。”
　　松开手，任由破破烂烂的须乡伸之躺倒在地，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身上的伤痕正逐渐痊愈。
　　他点开了面板，对系统道：“系统，使用「霸者指令」。”
　　系统立刻回答：
　　「霸者指令（状态）（一次）——
　　使一体对宿主心怀恐惧、不敢反抗的存在完全服从命令，该命令不可超过对象最为恐惧的事物（通常为性命），且仅能对一个具体、合理的命令生效。」
　　「条件符合，该状态为一次性，是否对【须乡伸之】使用？」
　　天空寺悠看了眼面板，忽然朝鼻青脸肿刚好消失的须乡伸之踏出一步。
　　本来还在发呆、思考人生的菁英青年，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原地蹦起，手脚并用地仓皇爬开，然后抱头蹲防。
　　“妖、妖怪！你不要过来啊！”
　　天空寺悠：“……哇喔，确实挺符合的。”
　　不由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三秒之后，他笑着对系统道：“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意义了，确认吧。”
　　「已使用。」
　　莫名的膨胀感瞬间充满了胸口，就像自己高高在上、如同霸王般俯视着天下人。
　　天空寺悠赶紧压下这种中二过头的傲然心情，走到瑟瑟发抖地抱头蹲防的须乡伸之旁边，低下头，轻声对他道：
　　“【从今以后，离结城家的所有人远远的，不准再和他们有所关联】。”
　　刚才发生的种种事情，「正义执行」结束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算须乡说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还会认为他是个精神病，根本用不着特地封口。
　　至于这个命令，当然可以再精细一些，让须乡伸之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或者干脆让他成为自己的工具人都不错——但天空寺悠看见这张脸就恶心，既不想和他有所关联，更不想为他浪费太多心思。
　　从头到尾，天空寺悠就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快、还有为了结城明日奈着想，才对须乡伸之下这么重的手，甚至直接用上两个状态来对付他。
　　而现在，既然已经将不快全都发泄出去了，只要能让须乡别再纠缠明日奈，那他的目的就算达成，根本不必再为这个小小的绊脚石多费心思了。
　　下完指令，须乡伸之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
　　“……是，我明白了。”
　　呆板而死气沉沉的声音响起，无神的双眼深处，是难以掩藏的恐惧及敬畏。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忽然有种，自己其实是个反派的感觉。
　　『说是正义执行，但这种私刑一样的事情，真的算是正义吗？』
　　这类的哲学问题，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瞥了眼地上的须乡伸之，天空寺悠神情漠然地转开了头，迈开脚步，身形逐渐融入了转暗的天色。
　　“我能做的，我想做的，我去做的——都是我自己定下的抉择。”
　　“要说正义的话，这就是我的正义。其余和我无关。”
　　独自踏着金影斑驳的街道。
　　夕晖绽放出最后一抹灿烂，像是撑在地平线上、拼了命绽放光辉的烟花，强烈得有些刺眼。
　　天空寺悠用手遮挡强光，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
　　“穹，今晚要吃月见海鲜丼吗？我正好要去超市买食材。”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还真是有够突然的。”
　　他眯眼笑起：“想吃就去做了，哪有什么突然的。”

第九十章 人类的劣根性啊，就是无法挣脱被窝的控制（二合一）
　　去超市买晚餐食材前，天空寺悠先拨了通电话给明日奈，告诉她事情已经完全解决、那个人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去骚扰她的消息。
　　结城明日奈自然有许多疑问，也很担心他是不是对须乡伸之做出了什么妥协，才换来这个结果的——她似乎想像出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她！ 』这种剧情，就像个被绿的苦主一样，语气都有些焦急愤怒了起来。
　　对此，天空寺悠也只能哭笑不得地安慰几句，才总算让她放下心来。
　　至于具体过程，他没有说清楚，明日奈也没有追问。
　　两人便默契地略过了这件事，将须乡伸之这个绊脚石踢到看不见的远方之后，转而讨论起往后的事情。
　　下周末的秋季展演，天空寺悠因为要忙着社团活动，所以无法领着结城家母女参观学校，只能事先将礼堂的位置、社团总演的时间告诉明日奈，让她到时可以带结城京子去观赏他的『演出』。
　　而相比起着眼于下周末的他，结城明日奈的重点似乎放在更后面——比如下次约会的时间，未来要不要读相同的大学等等。
　　像是不怕两人的恋情会不会被母亲反对、打定主意就要跟他在一起那样，栗发少女直接展望起未来的愿景，说得兴致勃勃了。
　　对此，天空寺悠只是随口回应几句，并没有打算和她深入聊这件事。
　　和终究会忘记一切的她谈论未来，只会让自己回想起来的时候更加难受而已。
　　要是下周末的计划没有成功，他才会考虑要不要多跟明日奈约几次会，甚至直接去她家拜访——而在那之前，天空寺悠只想默数与她分别的倒计时。
　　如今，结城明日奈的笑容，他已经看够了、很满足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为这幸福的笑容画上完美的句点，独自迈向下一个阶段。
　　要在想法改变之前，要在他越来越不舍之前。
　　……
　　回到了家，和穹一起吃完晚饭后，天空寺悠上楼回房。
　　自舞台从游戏搬到了现实那时开始，系统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奖励——尤其在上课调情、送她回家、假日约会的这些过程中，作为『男友』的天空寺悠，显然很符合结城明日奈的心意。
　　金钱奖励就不说了，户头里越来越多，让他短短两个月不到就成了百万富翁——但当心态不再是挖矿，而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完成目标时，这笔钱就成为了单纯的数字，不再让天空寺悠对其处心积虑，也不再是他为之努力的源头。
　　技能和状态还比较重要。
　　也不知道是人品问题，还是系统在背后搞鬼，结城明日奈爆出来的技能大多是重复的，如今大部分的熟练级技能都被他合成到了达人级，也有不少达人级听牌，差一步就能到达完美级。
　　像什么滑雪、体操、声乐，以及各种球类运动……琳琅满目，这些技能都已经提升到了达人级，只剩下两三个熟练级还待在面板最底端。
　　简直跟玩单机游戏开了作弊器一样，给人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谁让他没付出多少时间，就获得了这些职业水准的能力呢？
　　太轻松获得的东西，终究得不到多少重视。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将视线上抬，望向列表上方。
　　完美级的技能，依然只有「演技」一个……不过就这样持续锻炼下去的话，或许「料理」和「剑术」都能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提升到完美级吧？
　　毕竟这两个是自己平日磨练最多、有了达人级「学习」后，反思和改善也最多的技能。
　　以数字来表现，它们应该都有达人级90%的水准，只等着未来获得某种契机，不靠系统就晋升到完美级——可惜，现在怎么练经验条都几乎不涨，让人有些难受。
　　不过达人级的技术在哪都够用了，倒也用不着那么挑剔。
　　现在看着这满满的技能列表，天空寺悠感受到了名为『底气』的事物。
　　这也是他敢于提出那个计划，等同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信心——藉由这次的『秋季社团展演』，他也能好好厘清，自己如今究竟变态到了什么程度。
　　最后则是状态。
　　除了「正义执行」以外，明日奈这段时间又给了三个一次性的状态；因为都是些没什么用的鸡肋状态，天空寺悠就在洗手洗脸之后，全都将其扔进了合成炉中赌人品。
　　系统的声音旋即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状态：我预判了你的动作。」
　　「我预判了你的动作：选定某个对象，在该对象产生出强烈的行动念头时，能够先对方一步，提前完成该动作。」
　　「附注：提前时间不一定，取决于该动作的复杂程度，以及对象的急切程度。」
　　眉头微蹙，天空寺悠面色古怪地喃喃道：“又是个解释完一样让人莫名其妙的状态啊……”
　　手指敲了敲桌面，他决定先拿妹妹来做个实验——毕竟她就在隔壁房间，这也不是什么危险的状态。
　　心里想着穹的面容，很快，系统就给出了提示：
　　『这次，一定要打过铠甲武士那关！』
　　没错，这就是春日野穹此刻最强烈的想法……打游戏通关。
　　“妹妹哟，不愧是你。”
　　无奈地摇了摇头，天空寺悠试选好发动对象之后，系统又再次提示：
　　「使用后，宿主将出现在春日野穹的房间中，并直接抢过她的手柄，先她一步通关游戏。」
　　“……什么鬼？”
　　还带瞬间移动、强行控制身体的？
　　愕然了下，天空寺悠果断选择拒绝——再怎么鬼畜的哥哥，都做不了那么凶残的事情啊。
　　“难道我终于脸黑了一次，合出一个更没用的状态？”
　　这么叹息想着，系统却刷新了春日野穹的念头。
　　这次是……
　　『不行，先上个厕所再说！』
　　看来是打游戏前想先上个厕所。
　　「使用后，宿主将先对象一步，出现在二楼厕所当中，并且忽然想上厕所。」
　　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凝目思考片刻。
　　等听见隔壁房开门的声音，出于实验精神，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使用这个状态。
　　下一刻，好似绯红之王删去了时间，又好似DIO爷时停将他搬了过来。
　　只是不到眨眼的瞬间，干净而芬芳的自家厕所景象就映入了眼帘——甚至还帮他开好了灯。
　　天空寺悠一脸懵逼地站在马桶前，尿意突如其来的涌上。
　　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叩叩两下敲门，女孩略带迟疑的嗓音旋即响起。
　　“……悠？”
　　“抱歉，里面满员了！”天空寺悠下意识回答，旋即脑子转了过来，边解开裤链、边抬高嗓门盖住水炮冲进马桶的声音。
　　“你去一楼的厕所上吧。”
　　“喔……知道了。”站在门前，女孩似乎仍感到疑惑，“话说悠，你什么时候出来上的厕所？我怎么没听见开门声？”
　　听着水花飞溅，天空寺悠老实回答：“我瞬移过来的！”
　　“……”
　　似乎和系统一起沉默了下来，春日野穹啥也没说，懒得搭理他垃圾话似的，安静地朝一楼走去。
　　厕所内的天空寺悠甩了两下，拉上裤链的同时，也果断给这个状态判了死缓。
　　“总感觉没什么用，还可能会被控制身体……没事尽量别用吧。”
　　△
　　将底牌都整理完后，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隔天。
　　9/15，周一。
　　天空寺悠早上到校，放下书包便往教师办公室走去，想和平冢静谈论有关秋季展演的事情。
　　似乎是想要找个好说话的地方，平冢静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带着他前往学生指导室。
　　等天空寺悠将门关上，转身就见不良教师大喇喇地翘起腿，毫无矜持地靠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叼起了一根女士香烟。
　　“老师……”他的表情变得无奈。
　　“我不点火，行了吧？”
　　用最快的速度堵住他的说教，平冢静轻咬着滤嘴，苦恼似地抓了抓头发：“唉，到学校后烟瘾突然犯了，我也没办法啊……就让我吸个味道吧，你当作没看见就行了。”
　　拉开铁椅，天空寺悠平淡地说出了冷酷宣言：“说真的，您再不戒烟，过了四十岁还是会交不到男朋友的。”
　　“唔！”
　　平冢静瞬间一僵，脑门冒汗。
　　她看了看夹在指头上的烟，又看了看仿佛在说着什么事实定理一样的天空寺悠，挣扎犹豫了许久之后，总算垂下脑袋，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了。”
　　“先让我叼着吧，我从明天……不，等一下就开始戒烟！”
　　说到这，平冢静眼神变得坚定，似乎彻底做下了决心。
　　“……呵呵。”
　　天空寺悠只是冷笑两声，摆明不信。
　　这模样就跟冬天里赖床的人一样，明明说好闹钟响就起床，结果定的十几个闹钟都关完了，自己却还待在温暖的被窝里——单纯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然，他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靠说教来矫正平冢静的人类劣根性；看到就多少提醒一句，算是自己对老师做出的应有关心了。
　　等双方面对面坐好后，没有多聊闲话，天空寺悠将双手交叠摆在桌面上，直入正题：
　　“平冢老师，您有会在这次的社团展演上，举办【挑战活动】的社团名单吗？”
　　【挑战活动】——也是『秋季社团展演』的传统之一。
　　当天，会有不少摊位提供和自己社团相关的挑战项目，吸引那些尚未加入社团、又或者是对该社特色有兴趣的人们，活动、规则和奖品也全都是由学生自行设计。
　　这么做不仅可以拉来人气，还能彰显出社团活动的魅力，算是一种比较欢乐的宣传手法吧。
　　“有是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平冢静转身打开后面的柜子，开始翻起资料夹，“我说你啊，该不会真要去做那种嚣张过头的事情吧？”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颇为无奈的样子：“您也想说我不切实际，只是在犯中二病吗？”
　　“废话，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不过你这家伙，最近的改变让我实在没办法那么干脆地做下定论。”
　　将一叠文件放在他面前，平冢静双手环胸打量着他，一对柳眉逐渐皱了起来。
　　“天空寺，就算你真的十项全能，比雪之下还厉害个几百倍好了……你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嗯？愿闻其详。”拿起文件翻看的同时，天空寺悠也挑了下眉，表示好奇。
　　平冢静叹了口气，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清冽。
　　“很简单，不管你是不是以『侍奉部』的名义出头，你在所有人——包括校内师生，以及校外与会人士——的面前，一个个挑翻了提出挑战活动的社团，将他们全部踩在脚下。
　　这会让其他见证这一幕的人产生出什么想法，你该不会真没想过吧？”
　　天空寺悠放下文件，看向平冢静的眼睛，确认似地缓缓问道：“您的意思是，我这么做会让社团的大家被瞧不起？”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吧。”撇撇嘴，平冢静将香烟夹在指缝间，仰头长长呼气，毫无紧张感地道，“大概会有人认为，我们总武高的社团怎么弱成这样？明明是自己提出了挑战活动，这么多社团却接连败给了一个普通学生，结果不只是入社率，还可能造成入学率下降……”
　　“那什么，老师，我想您搞错了两件事。”
　　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略带好笑地打断了她的话。
　　“哪两件事？”
　　平冢静疑惑地低回头，朝他胸有成竹的平静笑容望去。
　　“第一，所谓的『挑战』，并不代表我会将他们像捏爆鸡蛋那样轻松辗压……相反的，我还得注意别被他们翻盘，让我的计划变成笑话、在雪之下那女人面前丢脸。”
　　天空寺悠举起了一根手指：
　　“就比如料理研的幸真部长，他的麻婆豆腐美味程度仅在我之下，如果不是我拿出了全部实力，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他反杀——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毕竟提出这个计划的瞬间，就代表我已经输不起，也不能输了。”
　　平冢静不由微怔，似乎正在理解他这番话的涵义，沉默了半晌。
　　“……嘛，也只能说你自作自受吧。”她发出了叹息，“而且你什么时候跟料理研的人比试料理了？我怎么不知道。”
　　“上周五放学，这事晚点再跟您解释。还有，我也没打算把自己的选择怪罪到别人身上。”天空寺悠轻松地耸了耸肩，继续接着前面的话说：
　　“要是那些社团能拿出一定程度的实力来对拼，在众人有目共睹的情况下，哪怕输给了我，谁也不会瞧不起他们……毕竟被人轻视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是因为自己太弱，看上去毫无还手之力。”
　　“反过来说，若是真有那种社团存在，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别选他们进行挑战活动了……虐菜可打不出节目效果啊。”
　　“啧，真嚣张啊。这句话。”
　　平冢静忍不住啧了声嘴，听起来有些嫌弃，脸上却满满都是欣赏和认同之色，似乎很想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一句『你做得好啊！』。
　　感受到某种少年漫的气氛，天空寺悠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我只是在解释事实，哪里嚣张了啊？”
　　平冢静笑眯眯的，举起了拳头：“不论语气还是态度，嚣张到我都想打你了喔？”
　　天空寺悠沉默了下，决定不跟这位单身老女人计较。
　　“……反正我说得没错，对吧？”
　　平冢静稍加思索，认同地轻轻点头。

第九十一章 我们都是碳基生物
　　和平冢老师的对谈，持续了大约十分钟而已。
　　很快，完事的两人便从学生指导室的小房间中走出。
　　门是由天空寺悠带上的。
　　“校方这边我会去帮你办妥的，接下来是要给那些社团一个惊喜，还是要事先跟他们串通好当天流程……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才刚转身，平冢静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哎呀，有你这样让人省心的学生真好啊！工作量大大减少，至福！至福!！
　　“……说话就说话，麻烦别动手。”
　　天空寺悠微扯嘴角。
　　有一说一，就连他都能感到些许疼痛的力道，打在其他人身上是会内伤的吧？
　　这人到底为什么还没被举报体罚学生啊？
　　难道是因为美貌与身材？最近年轻人变成抖M的机率实在令人担忧……
　　“没事没事～我看人很准的，你皮粗肉厚这点可瞒不过我！”
　　“你没事我有事……”
　　“那就别计较这种小事了，赶紧上课去！”
　　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平冢静丝毫不管他有什么表情，径自潇洒随意地迈开脚步。
　　没走几步，她又忽然开口：“对了天空寺，毕竟你也是为了帮我才答应加入侍奉部的，一些小麻烦和收尾程序都交给我就好……你的话，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天空寺悠不由一怔，看着她的背影：“您怎么……”
　　平冢静摆了摆手：“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可不像那种喜欢出风头的家伙，突然提出这种计划，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不然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我也懒得问了，反正教师和学生双赢的局面，让每个人都能有所成长的化学反应，也我想看到的舞台啊！”
　　说到后面，大龄单身女青年莫名热血上涌，语气像个想变成光的小孩子一样激动。
　　天空寺悠扶额，忍不住叹息：“老师，您中二病又犯了。”
　　平冢静顿时骂骂咧咧起来：“少啰嗦！这才是大人保持年轻的秘诀啊臭小鬼！”
　　“……不过。”
　　垂下眼帘，天空寺悠平静微笑，跟上了她的步伐。
　　“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按我自己的意愿。”
　　的确，要完成平冢老师的任务——【让侍奉部参与『秋季社团展演』】，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哪怕他从头到尾都在摸鱼，让某位雪之下部长自己动也没问题。
　　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一时兴起的念头，天空寺悠依然选择了站出来成为偶像……不是，是主动让事态复杂化，强行给自己添了许多麻烦。
　　可以说不够稳妥，也不够成熟。
　　想必未来的天空寺悠，肯定会疯狂埋怨过去的自己吧？
　　不过现在的天空寺悠，却在享受着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件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因此而产生的骄傲与满足感——这样就好。
　　只是如此简单的理由，就能成为一切的动因。
　　更别说了，他还得在结城京子面前，证明自己有养好她家女儿的实力呢。
　　“所以当天，到底能踢多少社团的馆……真是令人期待啊。”
　　弹了下手中复印下来的社团名单。
　　视线望向远方，长长的飞机云划过天际，像是要用单薄的身子占满整片晴朗天空。
　　天空寺悠笑了笑，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
　　一天的课程毫无波澜地结束。
　　放学钟声响起，天空寺悠整理好书包，和户冢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没过多久，由比滨结衣就追了上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抱怨道：
　　“小悠，我以为你会等我的！”
　　天空寺悠疑惑地歪着脑袋。
　　“为什么要等你？”
　　“……诶？我们不是同社团的伙伴了吗？！”
　　猛然睁圆那如同幼犬般湿润明亮的双眼，由比滨结衣不敢置信地瞪向了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哪有你这么无情的人啊！”
　　“还是有的。”天空寺悠顿时回以不满的视线，“你这么说我没意见，但请不要把雪之下撇除在外……那个女人绝对会比我更加无情。”
　　由比滨结衣仍气呼呼地鼓着嘴，一副想扑过去咬他的模样。
　　“雪之下同学是雪之下同学，小悠是小悠，不能混为一谈！”
　　“很可惜，我们都是碳基生物。”
　　“哪里可惜？！而且我明明是在说你的事情，为什么要把雪之下同学扯进来啊！”
　　“真是麻烦……我对你比较特别就是了？”
　　“那不是当然的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由比滨结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禁用小手掩住了嘴，俏脸发红。
　　“我、我的意思是说……那个，毕竟我对雪之下同学不熟悉，小悠你又是……”
　　“好了。”踏上通往特别大楼的走廊，天空寺悠打断了她的辩解，并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话说你这样光明正大地追来，就不怕被你那些朋友说闲话？”
　　由比滨结衣的声音小了下来，已然没有方才那股理直气壮，低着头、小嘴蹙成一团地说：“我、我是跟他们讲，我最近加了一个很好玩的新社团而已……如果他们问的话，就说你是同社团的朋友，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啊。”天空寺悠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专心赶路。
　　“……”
　　他不说话，团子头少女就悄悄往他平淡的侧脸看去。
　　对由比滨结衣来说，尴尬到令人脸蛋发烫、全身扭捏的尴尬就这样降临了。
　　廊间吹来的风还算凉爽，却压不下这时才突然冒出来的悸动与喜悦。
　　没办法，她毕竟还是喜欢身旁这个人的。
　　单恋了三年多，要用多凉的风、多冷的水才能熄灭这种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的话，这样的心情也只会越烧越旺吧？
　　虽然困扰，却因为现在觉得很开心，而不愿放弃。
　　“呐，小悠。”
　　安静了半晌，由比滨结衣主动开口，清澈柔亮的眼底都是他的倒影。
　　“怎么了？”
　　继续向前走着，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答。
　　“我……”她顿了顿，眉头微皱，为难似地笑了下，“……昨天就想问你了，到底为什么要用那种乱来的计划啊？”
　　“你就不怕因为太过嚣张，被挑战的那些社团给讨厌，或者在学校针对你吗？”
　　“你问了和平冢老师很像的问题啊。”
　　天空寺悠总算讶异地看她一眼，旋即摸了摸下巴，嘴角泛起饶有兴致的微笑。
　　“嘛，关于风评被害这点，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树大招风，要做这种引人注目的事情，就得先想好脱颖而出的后果——是被高高抬上了金字塔顶尖，还是被众人踩在脚下呢？”

第九十二章 侍奉部的后勤少女
　　“这点，我们尊敬又美丽的雪之下部长应该明白才对。”
　　侍奉部。
　　窗前的少女合上没看几个字的书本，无奈地轻叹口气，撩起细肩落下的长发。
　　随后，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抬起，没有多少温度地看向了走进来的少年。
　　“你的态度过于虚伪，哪怕说的并非谎言，依旧让人生气。”
　　“行吧，看来以后不能夸奖你了。”
　　去后方的杂物区拿张椅子给由比滨，天空寺悠走到老位置坐下，书包则放在了长桌上。
　　像在熟悉这里的环境，由比滨结衣站在原地张望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两人中间，并对雪之下雪乃笑着打了个招呼：
　　“诶嘿嘿，雪之下同学，下午好……”
　　“下午好，由比滨同学。”点点头，雪之下雪乃清淡又不失礼貌地回应，视线很快就越过了她，朝那个男的看去。
　　“天空寺君，你刚才在说『令人尊敬又漂亮的我』，会明白哪一点？”
　　由比滨眨了眨眼，惊讶于她自恋到这个地步的同时，也将目光转向了天空寺悠。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在各方面都立于众人之上，却又不怕被众人所孤立这点，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才对。”
　　嘴里这么说着，天空寺悠谁也没看，从书包中拿出社团名单，开始低头写写画画起来。
　　“『挑战社团』其实和考试相同，总不能怕被吊车尾的按在厕所里打，就故意考低分吧？别说总武高了，整个东京的学校都没有这个道理。”
　　手指轻轻搭上白净精巧的下巴，雪之下雪乃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人刚才应该在谈社团展演的事情。
　　“所以……由比滨同学担心你因为太嚣张而被欺凌，你就拿我举例子了？”
　　由比滨脸色微红，手指捏了捏裙摆，并没有出声反驳。
　　天空寺悠随口回答：“大体是这样没错的。”
　　“那可真是多虑了呢，由比滨同学。”樱花色的唇角微微上扬，雪之下雪乃偏了下脑袋，露出了相当可爱的愉快笑容。
　　“像天空寺君这样的人，只要暴露出一点本性，哪怕不去挑战什么社团，也会有人看他不爽的吧？”
　　没等由比滨回答，天空寺悠笔头一顿，斜来视线。
　　“经验谈？”
　　“……”
　　笑容迅速凝固在脸上，雪之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难堪的过往一样，手掌盖在额头上，不甘且屈辱地咬起牙来：“……是经验谈。”
　　“那算了，我可不想听你的悲惨过往。”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给名单上的社团写上编号：“我只是想告诉由比滨，雪之下都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了，我就算被那些社团的人列入黑名单，照样也能享受自己的校园生活。”
　　“……那边的年级第三，你没学过说话的礼仪吗？”
　　被当面嘲讽的黑发少女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寒气直冒地瞪着他，似乎随时都会在部室内掀起一阵暴风雪。
　　左右来回看着两人，被夹在中间的由比滨结衣也顾不上不知所措了，连忙开口缓和气氛：
　　“那是因为雪之下同学长得很好看啊！虽然小悠你大概可能多少或许也算个帅哥，但男生和女生终究是不同的，不能相提并论！”
　　“喂，也太多不确定的词了吧？”眉头一跳，天空寺悠干脆放下了笔，没好气地朝她看去，“而且男生怎么了？男生就不能当第一位、将全校学生都踩在脚下吗？气抖冷，你这是不把我们男生放在眼里啊，小心被拳法家出征。”
　　“我、我又没有这个意思……”缩了缩肩膀，由比滨摸着头上团子，很是委屈地朝他嘟嘴。
　　“真是个气量狭小的男人。”深呼吸了几次，面色稍霁，雪之下雪乃反过来替她说话，“由比滨同学只是没说清楚而已，别随便给她扣帽子。”
　　由比滨结衣顿时感动地朝她望去：“小雪……谢谢你！”
　　“小、小雪？这是什么称呼……”惊愕地眨了下眼，雪之下莫名不敢面对由比滨的炽热视线，赶紧干咳两声，把话题转回了正轨。
　　“话又说回来，平冢老师那边怎么样了？就算不在意其他学生的反应，要是校方害怕掀起大骚动的话，很有可能会让你的计划直接腰斩。”
　　“这点应该是没问题，平冢老师会处理好……详细情况你可以去问她，反正我是挺放心的。”
　　天空寺悠也没继续抬杠，将手里的社团名单交给由比滨，让她递给长桌另一端的雪之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选好到时要挑战的社团，事先通知过后，在社团展演当天一一挑翻过去，并且尽可能地吸引人气，尽量拿到排名竞赛的第一。”
　　“第、第一？！”由比滨结衣小嘴微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目标也订太大了吧……”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是吗？”接过递来的名单，雪之下雪乃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倒是不讨厌你这想法，尽管能做到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所以才有挑战的价值啊。”天空寺悠双手撑在脑后，懒散地道，“反正主力是我，你们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倒是用不着太在意这件事。”
　　“我们可是同社团的伙伴，怎么可能不在意啊！”由比滨结衣拉高了声音，似乎想证明自己一样，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应该也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吧？比如、比如……”
　　“比如，和举行委员会敲定社团总评比的上台时间，以及一些杂事的准备。”
　　“没错！就是这样！”由比滨结衣的双眼亮了起来，用力点头附和。
　　“我只希望你别拖后腿……算了。”
　　雪之下雪乃无奈地摁了摁眉心，整理好情绪、对天空寺悠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多少有着教训的味道。
　　“天空寺君，既然你是上台演出的役者，那我们作为幕后的工作人员，理所当然地也有必须要负责的事情……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团队精神的概念是非常重要的。”
　　“就是因为知道团队精神，我才把这张名单拿给你看的啊。”
　　天空寺悠微微一笑，忽然拿起书包、站起身来。
　　“所以，提前跟那些社团沟通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啦，后勤人员的两位……我写上数字的就是我这次决定挑战的社团，只要事先通知他们就好，不用管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先礼后兵的策略吗……等等，你要去哪？”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雪之下雪乃见他要走，反射性地问了句。
　　由比滨结衣也讶异地看着他——两人才抵达社团没几分钟，结果他就要走了？
　　这也太快了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没办法，最近放学都要去上课，没什么时间来社团……有问题中午吃饭的时候说吧，我得先走了。”
　　“上课……”由比滨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改口问这个问题，“小悠，我中午也能来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毕竟是同社团的成员了嘛。”天空寺悠朝门口走去，顺便对窗边的少女抛了个调侃的微笑，“你说对吧？天天在这里吃午餐的部长大人。”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略带期盼地朝雪之下雪乃望去。
　　将手中的名单放在桌上，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了出来，平坦的胸口上下起伏。
　　“……可以，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并垂下脑袋，认命似地如此回答。
　　“好耶！”在由比滨结衣开心握拳的时候，天空寺悠也悄然拉开了教室门，踏上溢满秋风的冷清走廊。
　　身后的雪女视线令背部有些刺痛，所以他没有回头、没有打招呼，而是选择直接将门关上、阻断了对方的目光。
　　听着由比滨结衣发现自己偷偷离开之后，对雪之下雪乃发出的抱怨声，天空寺悠抬头看了眼空白一片的班级牌子，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虽然比之前热闹了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啊。”

第九十三章 不知羞耻！
　　时间缓缓向前，就好似小说书页，几天的充实内容被读者平淡翻过。
　　天空寺悠早上去学校乖乖学习，中午则和雪之下、由比滨在侍奉部边吃着午餐，边商讨周末秋季展演的事情。
　　他本来还挺担心，让说话从不讲情面的雪女部长去负责外交的话，会不会直接拉起一波仇恨，还没有『开打』就让侍奉部成为众矢之的。
　　而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没错。
　　要不是有由比滨结衣在努力缓和场面，某些社团很有可能就这样对侍奉部产生了敌意，甚至直接吵起架来。
　　毕竟在雪之下小姐的观念中，虚情假意就是对自己的欺骗、温言软语就是对世界的妥协——只要别人不好好跟她说话，那就准备迎接她的冷嘲热讽，享受被言语打击到体无完肤的感觉吧。
　　对此，由比滨结衣就曾如此抱怨：
　　“我不是说小雪有错啦，那些人说话的语气确实很让人讨厌，可以的话我也想好好教训他们……但是真的很危险啊！如果小悠在的话还没问题，只有我们两个女生深入敌营……”
　　雪之下雪乃立刻皱眉，万分不满地反驳了她：
　　“女生又怎么了？由比滨同学，你这个想法非常不正确。就算你无法信任自己，也请你相信我的实力——还有学校的安保环境。他们要是敢对我们怎么样，就得对自己的后半人生说再见，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地方。”
　　由比滨结衣无力地趴在桌上：“问题才不在那里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叹息：“算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听见这句话，雪之下雪乃直接将不满的矛头指向了他。
　　“根本不必。目前进度十分顺利，并没有任何需要替换执行成员的理由……你做你的事情就好，别随便插手。”
　　天空寺悠也没给她好脸色看，义正词严地反驳回去。
　　“你怎么想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在为这个社团考虑而已……除非你能保证，你说出的任何话都不会造成『同伴』的困扰，我就让你继续负责这件事。 ”
　　“……”
　　少女咬着唇沉默下来。
　　天空寺悠作为计划的主要执行者，雪之下雪乃不能无视他的意见，却又无法拍着胸脯、自信笃定地做出保证。
　　有着自知之明、有着骄傲，还有着不愿说谎的性格的她，最后也只能垂死挣扎一般，朝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这个任性妄为的计划，难道就不会对我和由比滨造成困扰吗？还真是好一个双标的嘴脸呢。”
　　在这两人毫无温度的瞪视之间，由比滨结衣再次露出苦笑，习以为常地劝阻起来：
　　“那个，两位，请不要吵架……”
　　““没有吵架，只是在正常讨论而已！””
　　“呜呜，我不管你们了啦……”
　　凝视着那对不甘又倔强的苍青色双眸，天空寺悠语气认真地这么说了：
　　“我认识的雪之下雪乃，是那种会忍气吞声、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就随你想怎么做，再提出一个不会让你感到困扰的计划我也没问题。”
　　“……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语气冰冷落下，雪之下雪乃不再说话，就这样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最终，天空寺悠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做法，继续拜托那两人通知其他社团，他们侍奉部当天会到处去踢馆这件事。
　　拜此所赐，事情流传开来之后，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都受到了不少奇怪的目光，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侍奉部也逐渐出现在了各社社员的口中。
　　理所当然的，这些议论大都抱持着觉得好笑、等着看好戏的轻松态度，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天空寺悠相当于藏在幕后，除了料理研的人谁都不认识他。
　　由比滨结衣只是个陪跑的，看上去还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半点威胁性都没有。
　　至于知名度极高的雪之下雪乃，哪怕她再天才、学习成绩再好，也不可能在那么多的领域中将他们各个击破——抱持着这样自信的想法，那些社团反而非常欢迎他们的挑战。
　　挫败那位『冰之女王』的机会，或许就只有这一次了，怎么可能拒绝呢？
　　尽管如此，雪之下雪乃却也没将天空寺悠给供出来，而是默默背下了这个锅，并将那些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的脸记在脑海中，准备到时好好欣赏他们的表情变化。
　　“不过别误会了，这么做并非我对你信心十足。”
　　“你侥幸成功了，我嘲笑的对象就是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你要是失败了，我就会反过来大声嘲笑你……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是我的胜利呢。”
　　天空寺悠还记得，雪女小姐当时笑得非常愉快，似乎满心期待他滑铁卢的那一刻。
　　和她姐姐相同的恶劣，却又不够扭曲，还有种少女的调皮感觉——让天空寺悠哭笑不得，对她有了些许改观。
　　有关学校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些，一切都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而结城明日奈这边，两人依旧在补习班里见面、并桌学习，下了课就走路回家。
　　夜色是约会的最佳美景，他们畅聊着彼此遇到的种种事情，将原本平行的人生更加紧密地交缠在一起。
　　根据结城明日奈所说，须乡伸之最近以专心工作为借口，不再有事没事就跑来问候她，对于结城京子的询问也只是敷衍以对，一副真的要与结城家渐行渐远的模样。
　　对此，结城京子似乎认为他主动放弃了相亲的意愿，又看到了两人不降反升、攀到了补习班顶点的优秀成绩，反对的声音渐渐消失。
　　对于明日奈越来越晚回家的行为，结城京子也不再耳提面命地让她注意时间，最多就是……
　　“别总是在家门前亲得那么热烈！我可不想听到『结城家的女儿不知羞耻，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亲热』这种闲话！”
　　对此，结城明日奈也有话想说：
　　“明明亲的时候都有注意旁边有没有人啊！只要妈妈别躲在屋子里偷看，谁都不会知道的好吗！”
　　诸如此类，最近母女俩争执的重心逐渐偏向了感情生活还有礼义廉耻，而不是沉重的学业与未来人生……
　　这样的改变，天空寺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至少结城明日奈说过，现在的她十分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第九十四章 我都不会忘记
　　9/19，周五晚上。
　　夜色像浓墨洒满了天边，不久前还下过一阵雨，凉风吹来，清朗又带着些许湿润气息。
　　将明日奈送到了结城家的大门前，天空寺悠松开了她的小手。
　　“到总武高了就传讯息给我，如果我那时有空的话，会去找你们的。”
　　“嗯，我知道了。”结城明日奈点头微笑，挽起耳畔的栗色发丝，眸光温润如水，“父亲和哥哥说想见一见你，只要他们当天没事，就会一起过来的。”
　　天空寺悠不由嘴角微扯，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父亲就算了，浩哥凑什么热闹啊……那家伙当初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老是想着要把你介绍给我、撮合我们两个的，现在却装没事人一样？”
　　明日奈挠了挠白净的脸颊，不由苦笑起来。
　　“这就是他的恶趣味吧？包括让我在游戏里教训你的那件事也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眨眨眼，饶有兴致地问：“在我们认识之前，哥哥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吧？他是怎么介绍我的？”
　　天空寺悠想了想，也没必要故意说假话，让浩哥接受明日奈的铁拳制裁——他才不是那种恶趣味的人呢。
　　……主要是说了明日奈也不一定会相信。
　　她既不笨，又对自己的性格颇为熟悉，不认真伪装的话，是真是假一听便知。
　　可别小瞧恋爱中的少女了。
　　天空寺悠便老实地道：“相貌和性格当然是往好里夸，毕竟要诱我上当……”
　　“那你上当了吗？”她迫不及待地插嘴，眼睛像小孩一样闪闪发亮。
　　“上了上了，我上了你的当。”他翻了个白眼，明日奈满意地嘿嘿一笑，“还有就是，说你被母亲和学业压得喘不过气，再不来个白马王子拯救你，人生就会变得很不妙之类的吧。”
　　“啊……”
　　栗发少女愣了下，神情复杂地陷入沉默，又叹息了声：“确实……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呢。”
　　“要是没有进入那个游戏，要是没有认识悠君，现在的我，或许就会被母亲强行带去和须乡先生相亲，心里明明不愿、却又鼓不起勇气做出反抗，最后就…… ”
　　嗓音倏地干哑，反胃般地戛然而止。
　　拳头在身侧紧攥，明日奈咬着唇用力摇头，栗色秀发在身后摆动。
　　那样的结果，她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就像体温被夺走那样，只是脑海中有个画面浮现，就令她浑身冰冷、颤抖不已。
　　要接受这种未来，不如让她去死。
　　平复着心情，结城明日奈深吸了口气，忽然抬起眼眸。
　　所爱之人就在前方望着自己，幸福与安心的温暖再次充盈胸间，带给了她足以面对一切的勇气。
　　于是，她朝他露出直率且温柔的微笑：“幸好遇见了你，悠君。”
　　“幸好有你拯救了我的人生，幸好有你拉着我向前迈进……就像哥哥说的那样，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喔。”
　　“……喂，太夸张了吧。”哪怕是天空寺悠的厚脸皮，此刻也不禁略感羞耻地撇开视线，搔了搔脖颈后面的寒毛。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没必要用这种郑重的说法……”
　　“有什么关系嘛～对我来说就是这么重要啊。”
　　“再说了，白马王子是个会亲吻尸体的老变态，希望你不要把我跟他混为一谈。”
　　“……”
　　此话一出，眼里的柔情，调侃的笑容全都僵在了脸上。
　　气氛还没从沉重走入温馨，又被他这句话给降至了冰点。
　　虽然早就习惯了他这种破坏气氛的做法，结城明日奈依然手抚额角，忍不住用力叹了口气。
　　“悠君！”
　　她的语气十分严厉，一度让天空寺悠回想起过去被母亲责骂的感觉。
　　“在。”他也收起表情，故作认真地回答。
　　明日奈恶狠狠地瞪向了他，柳眉倒竖，振振有词地开口道：
　　“就连你这一点，我也很喜欢！——最喜欢了！”
　　“……”
　　她看着天空寺悠愕然的表情，蓦地噗哧一声笑了。
　　然后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将柔软的双唇送给了他。
　　既不激烈、也不撩拨，只是想将那份千言万语都说不完的恋慕，传达进他的心底。
　　深情且专注的吻。
　　没多久，结实可靠的双臂反过来抱住了她，呼吸和热度进一步地交缠，仿佛要将微凉的秋夜彻底点燃。
　　路灯下的影子，似是要融为一体。
　　……
　　面色潮红，气喘吁吁，身体像是要融化一般发软，站不稳地靠在他的怀中。
　　这是无论几次，在深吻之后都会有的反应。
　　可惜无论她如何进攻，对方总能淡然而轻松地做出回应，甚至将她拉入更加缱绻的深渊之中，逐渐忘了自己是谁、在哪里，只有那令人害羞的水声交缠在脑袋中回响。
　　问，有个说着没有交往经历、接吻技巧却比自己还要熟练的男友，女朋友该如何处理这份复杂的心情呢？
　　结城明日奈有些不甘，心底发誓，迟早要在其他方面找回这个场子！
　　“要不是想在更正式的地方做……”
　　“什么？”
　　她那含糊的声音，哪怕近在咫尺，天空寺悠也听不清楚。
　　“没什么！”轻哼了声，明日奈整理着衣服，顺便偷偷朝身后看了一眼，确认家里并没有灯光亮起才放下心。
　　肌肤上还残有他方才抚摸的触感，好似留下了灼热的痕迹。
　　她揉了揉肯定红到耳根的脸蛋，若无其事地问：“下周，要来我们家坐坐吗？我会跟母亲说是来开学习会的。”
　　“喔，可以啊。”天空寺悠没有多想，直接答应。
　　下周的事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在他的预定之中，一切都要在这周做个完结。
　　“嗯，那就到时候再说！”
　　拍了拍胸口，庆幸他没有多想、让自己更加害羞，明日奈愉快地笑了起来：“好啦，周末见！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顺手帮她整理好凌乱的柔顺发丝，天空寺悠深深看了眼那张完全坠入爱河的少女容颜，抿起湿润温热的嘴唇后，转身离开。
　　“啊，对了。悠君。”
　　“怎么了吗？”
　　“【乖乖站好！】这句话……你有印象吗？”
　　度假庄园的人工湖边，「言弹」技能发明的契机，也是和她初次见面的场景。
　　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
　　脚步顿在原地，天空寺悠神色古怪，缓缓转头过去。
　　却不是想象中，疑惑或者羞恼的表情。
　　笔直注视着他，结城明日奈将双手背于身后，清澈的嗓音像要传遍整个世界。
　　“你的声音，从过去到现在、以及更加遥远的未来——我都不会忘记哦！”
　　在九月中旬的晚风中，她的笑容一如银河般璀璨。

第九十五章 风云骤起，将在那日会面的他们（二合一）
　　某栋高级公寓内。
　　“记得在十一点前离开……我可不想睡前还得送你回去。”
　　穿着蓝色打底、点缀许多熊猫图案的可爱睡衣，雪之下雪乃看了眼沙发上自斟自酌的女性，一脸的莫可奈何。
　　“诶～有什么关系，让我住下来嘛～”
　　晃了晃高脚酒杯中的金黄液体，雪之下阳乃半抬起眸望向她，眉眼含笑，却故作委屈地鼓着嘴。
　　“小雪乃就不怕，姐姐我走夜路碰见坏人吗？”
　　“是啊，不怕。”
　　少女撩起了肩上的长发，神色毫无动摇，平淡地回：“这个世界上有名为『出租车』的方便工具，想必半夜回家的次数比我还多几倍的姐姐，应该知道该怎么搭出租车回家吧？”
　　“切，真是无情……”
　　不满地撇撇嘴，阳乃抿了口苦中带甜的酒液，懒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喝完这杯就走，该回到我那没有半分温暖的房间去啰～”
　　“抱怨这么多，不如赶紧去找个男朋友。”朝洗手间走去，雪乃半嘲讽地道，“暑假那时你不是跟母亲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才将结城家的联姻拒绝掉吗？别把那当成借口，认真去找个男性温暖你不就好了。”
　　阳乃毫不在意，甚至挺起了胸膛：“就是因为借口还是借口，我现在才会在妹妹的单身公寓中赖着不走啊～”
　　“亏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雪乃无语扶额。
　　阳乃嘻嘻一笑：“连事实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我才不要这种悲惨的人生呢。”
　　“……”
　　懒得理她似地，雪乃并没有接着答话，而是径自走入洗手间，开始睡前洗漱。
　　目送她的身影离开，阳乃耸了耸肩，举杯。
　　酒液再次滑入喉中，苦味却忽然压过了甜味，令她忍不住眉头一皱。
　　“……哈，变难喝了啊。”
　　表情瞬间无趣下来，她往酒杯里扔了一块冰，摇晃几下后仰颈灌了下去，脸蛋瞬间腾起几抹酡红。
　　既潇洒又妖艳，如此成熟妩媚的模样，却只倒映在落地窗的反射上。
　　喀。
　　将酒杯放在桌上，雪之下阳乃咂了咂红润的双唇。
　　“都快一个月过去了，谜题还没解开呢……”这么嘟嚷着，她用力伸了个懒腰，丰满姣好的身段尽显无遗。
　　纤细手指轻轻挽过耳畔秀发，女青年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包包，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包内的木质梳子，确认它是否还在。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当指腹抹过木梳上春意盎然的彩绘时，莫名的暖意从心间流淌而过，就像寒冷的冬天有人捂着自己的双手，让她不自觉地弯起了微笑。
　　下一秒，又无奈似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最关键的东西老是找不到啊。”
　　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抱怨，当雪之下阳乃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离开妹妹的独居房间的时候。
　　书房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她边走边喊：“小雪乃，你电话响了喔～”
　　洗手间的少女迅速回话：“我马上出来，你别擅自去接。”
　　“呜呜，好过分，姐姐我是那种坏心眼的人吗～”
　　“是不是你比我清楚。”
　　将脸擦干，雪之下雪乃关上水龙头，快步朝书房走去。
　　雪之下阳乃就站在书桌前，双手环胸，意味深长地朝她微笑。
　　“这么急着赶来接电话，是对我的不信任，还是对这位『天空寺悠』同学的在意呢？”
　　很明显，虽然没有擅自接起，但她还是看了来电者的名字，丝毫不打算避个嫌。
　　一如既往的恶劣。
　　皱眉斜了她一眼，雪乃拿起书桌上的手机，语气冰冷地道：“当然是前者。上次也说过了，他是跟你一样……不，比你还讨人厌的家伙，我可不想让你认识他。”
　　“喔？小雪乃吃醋了吗？”
　　无视那满满都是刺的态度，阳乃双眼闪闪发光地问，像聊到了恋爱话题的女高中生。
　　“不，只是不想让讨厌的人事物叠加起来而已。”
　　接起电话的同时，雪乃指向门外，毫不客气地道：“接下来我要进行业务联络，你可以离开了。”
　　“好吧——”心不甘情不愿地拉着长音，阳乃朝门外走去，顺手带上了门，“谁让我是个尊重妹妹的好姐姐呢～就不偷听你跟男孩子打情骂俏了。”
　　“谁会跟那种昆虫一样的家伙打情骂俏……不，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天空寺君。虽然昆虫一样的家伙是指你没错……”
　　关上门的瞬间，光线温暖的客厅内重回安静。
　　隔音令人惋惜地优良，雪之下阳乃将耳朵贴着门板半晌，也只能听得见含糊的说话声。
　　“敢这么晚打电话给雪乃，而且还没被拒接……这位天空寺君，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同学！”
　　无奈离开书房前的同时，她眼珠子灵动一转，饶有兴致地做出了如此定论。
　　第一是对妹妹的了解，第二就是她刚才的语气。
　　如此针锋相对、首句话就是挑衅的尖锐模样，雪乃只在自己面前露出过。
　　虽然讲话总是不留情面，但她家妹妹还是有几分教养的，对陌生人最多就是无视和冷嘲热讽，不会『凶狠』到直接说人家是昆虫的地步。
　　至于业务联络什么的，根本解释不了什么——有事不能明天早上说吗？非要大晚上的打过来，摆明就是刻意的嘛！
　　所以，不管关系是好是坏，不管是真的讨厌还是假的讨厌……
　　会将自己和他相提并论，就代表这位天空寺悠君，在雪乃心中的地位，其实已经和自己持平了！
　　面对空气，阳乃一本正经地点头，自顾自地讲解道：“没错，恋爱就是这么回事！”
　　“鄙视总比无视好，讨厌总比漠然好，只要有个契机，反感就能一举转化为好感，哪怕是昆虫，也能一下子从屎壳郎变成长戟大兜虫——”
　　“哼哼，看来，小雪乃离恋爱也不远了啊～”
　　自娱自乐，她笑得异常愉快。
　　没办法，无聊的生活中，总要找点乐子作为调剂。
　　而和妹妹有关的所有事情，对雪之下阳乃来说就是最好的乐子。
　　“可惜，小雪乃现在的警惕太强烈了，应该是不会给我深入了解的机会……”
　　在玄关前穿着鞋子，雪之下阳乃神情难得认真下来，思索着该如何正大光明地进场，介入妹妹的校园生活当中。
　　不过也没多久，女青年便眯起了双眼，露出一抹狡黠而得意的微笑。
　　“情报的话，问她要最快了！”
　　推开公寓大门的同时，她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喂？小静老师吗，好久不见了啊～不要用那种语气嘛，人家可是很想你的。”
　　“我妹妹应该没惹出什么祸来吧？嗯嗯，社团展演？啊，是那个活动啊……我是有兴趣啦，不过想先跟你打听一个人的事情，应该也是总武高的学生… …”
　　通话结束的时候，信息量颇大的情报顺利到手。
　　雪之下阳乃得意挑眉，笑着将手机收回包里。
　　感谢小静老师的无私支持，也感谢我自己的套话技术～
　　“哎呀呀，没想到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玩得多了。”
　　离开了高级公寓，踏上被夜色温柔包裹住的人行道，晚风吹动了及肩发丝。
　　雪之下阳乃仰起视线，微怔地顿住了脚步。
　　上空没有半点星子，沉闷的黑笼罩天际，似乎要将这份夜晚持续到永远。
　　不过日落而升，明天一觉醒来，还是那片朝阳渲染的明媚晴空。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永夜不会持续，破晓终将到来。
　　遥望着天空，她像是满心期待着那一刻般，嘴角泛起了柔软的笑意。
　　“周末，难得回学校一次吧！”
　　愉快地收回视线，雪之下阳乃迈开了脚步。
　　△
　　某座独栋别墅之中。
　　房间内熄灭了所有光源，只剩惨白的屏幕冷光驱散了沉重的黑暗。
　　“该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巧啊！”
　　坐在电脑前的青年用力捶了下桌子，被照亮的俊秀脸庞上，满是狰狞之色。
　　“能照到的摄像头都在这五分钟内被各种东西挡住了画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巧合啊！”
　　似乎是受到恐惧影响，他缩成针孔的瞳孔正不停晃动着，握紧的拳头更是隐隐发抖。
　　“下意识照着他的话去做，还能用催眠术来解释……将监视器画面用科技手段合成了吗？也不可能啊……”
　　“最重要的是，明明被他打得那么惨，明明都感觉骨头都断了好几根——为什么结束之后，我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啊！”
　　双手抓乱了原先整齐的头发，须乡伸之自言自语着，忽然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扫到地上，眼睛发红、气喘吁吁地瞪着歪斜的屏幕。
　　那是他花钱请人去拷贝回来的监视器画面。
　　因为不能拜托结成家的关系，他就靠自己的人脉和金钱，去把那天三人见面的画面全都拷贝下来，想要找出那家伙折磨自己的证据。
　　结果，没有任何收获。
　　监视器镜头不是被鸽子的屁股挡住，就是正好有报纸盖在上面，等他离开之后才全部恢复正常——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修改、剪辑、合成的痕迹，就像连神明都在帮他教训自己一样，将那五分钟的折磨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掉所有痕迹。
　　须乡伸之无法理解，区区一个高中生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事情的。
　　他是妖怪还是超能力者？他会不会哪天直接杀了我，也不怕被人找到证据？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须乡既迷茫又恐惧，每次午夜梦回时，他对自己拳打脚踢、用看待畜生般的眼神俯视自己，然后打碎脑壳的画面都会浮现于脑海中。
　　这段日子尽量不去公司，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副精神颓废、已经快要被折磨疯的模样。
　　“可恶的家伙……可恶的家伙……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可恶的混帐小鬼头！”
　　属于菁英的面容早已扭曲成恶鬼，须乡伸之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沉重书桌，哪怕腿骨传来疼痛也恍若未觉。
　　“嗬，就算你有超能力又怎样……”
　　忽然间，他咬紧牙关、扯起一抹狰狞的笑容。
　　狗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更别说他这种上流人士，被威胁、被恐吓之后，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报复回去
　　“要安全做掉你的方法，多的是！”
　　阴沉着脸，须乡伸之拿出了一个老旧的大哥大电话，拨通号码。
　　『我以为你不会主动找我，须乡。』低沉的男声从话筒中响起。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须乡冷声道，“我已经给了你吃住，庇护你这个凶恶的逃犯了，可以将那份资料删除了吧？”
　　『然后让你反手举报我吗？』男人呵呵一笑，『须乡，我可没那么傻，羊当然是要薅完毛才能放的啊。』
　　“总要给我一个期限吧？要不然我们鱼死网破，我没了前途，你也给我回牢里待着。”
　　『行吧，别那么生气。等我找到了能去的地方，我就把你的那些黑料还你，咱们两个就此分道扬镳，互不相欠。』
　　“我本来就不欠你的。鬼场，如果你那时没有……”
　　『好了好了，别翻陈年往事了。』逃犯——鬼场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讲越久破绽越多，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一下！”说了那么久，须乡伸之总算进入正题，“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想办法把你送出国外，再给你一笔钱！”
　　『喔？给任务啊。』对方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让我想想……须乡，你终于要对垂涎已久的社长女儿下手了吗？我记得她身材不错，如果你玩腻的话……』
　　“闭嘴！”须乡喘着粗气，莫名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并迅速转为了发泄似的愤怒，“你，不准对她们出手！不对，我也没打算对结城家出手……啧，反正我想让你对付的人不是她们，而是一个高中生……”
　　『高中生？竟然到了需要拜托人来针对一个高中生的地步，须乡，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鬼场啧啧几声，也不等他回话，漫不经心地道。
　　『嘛，算了……我最近弄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配备的高压针筒还是最新科技，正愁找不到人试个药呢。不小心弄死了没关系吧？』
　　“当然！”须乡伸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扭曲的笑容挤满脸上，“我会把他的情报全部告诉你，只要你成功做掉他，要多少好处我都愿意给！”
　　『喔？这么大方啊，看来是有深仇大怨。』
　　“你别管！晚点我用别的手机发讯息给你，你去重办一个信箱……”
　　迅速敲定了这件事横，须乡伸之将老旧的大哥大用力捏在手中，看着黑暗中唯一亮起的屏幕冷光。
　　他双目赤红，舌头变态地舔了一圈嘴唇，按捺不住兴奋地喘起气来。
　　“哼、哼嘿嘿嘿嘿……天空寺小弟弟啊，就算你再强、再诡异，只要我躲在暗处派人去对付你，你又能奈我何？”
　　“继续让摄像头失效啊？继续来打我啊？继续命令我不要靠近结城家啊？”
　　“这个不行再找下一个，只要还有钱、只要找得到门路……我会让你知道，羞辱我须乡伸之的下场！该死的臭小鬼！”
　　好似找到了践踏那份恐惧的武器，好似在畅想着大仇得报的未来。
　　黑暗的房间中，响起了青年阴冷而疯狂的大笑声，再也没有过去那虽然虚伪、但至少人模人样的冷静成熟。
　　周五的夜晚，各自纷呈的想法。
　　时间从指间流过，一转眼，就来到了周日。
　　9/21，上午。
　　总武高的『秋季社团展演』，进入了准备开始的程序之中。

第九十六章 早晨，乃生机勃勃的时刻
　　“你们学校今天有活动，对吧。”
　　天空寺悠出门前，春日野穹叫住了他。
　　赤脚站在有些冰冷的玄关地面上，银发少女抱着娃娃，欲言又止地看了过来。
　　天空寺悠愣了下，旋即露出笑容。
　　“怎么，你想一起过来吗？正好当天我们社团有表演，你哥我会上台演出，来看看也不错。”
　　“才不要，学校那种地方……”嘟嚷一句，春日野穹撇开视线，缓缓抱紧了手中的玩偶，“如果你们学校只有两三个人，那还可以。”
　　“哪里都不会有只有两三个人的学校好吗。”
　　“那就不去。”
　　听着妹妹坚定下来的语气，天空寺悠无奈耸肩。
　　今年十五岁的穹，本来应该在学校上着国中三年级的课程，享受独属于小女孩的青春，准备褪去那抹稚气，迈向高中阶段。
　　然而在两年前，她就因为身心因素而休学到了现在，从此成为一名彻彻底底的家里蹲
　　学习可以靠在家自学，还有兄长的辅导；吃饭娱乐什么的都有网络帮助，哪怕要运动也有健身环和跑步机，在家就能满足一切需求。
　　除了去医院复诊外，春日野穹没有任何的出门理由，自然也交不到现实中的朋友。
　　她总说：无所谓，有悠在就好。
　　但如果可以的话，天空寺悠还是想让她重新上学——去多接触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每天等着自己回家，手机联络人永远只有医生和自己的电话。
　　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强迫她做出改变。
　　不会强硬地将她拉出舒适圈，去藉由伤痛来真正成长起来。
　　春日野穹是个聪明、乖巧，并且早熟的孩子。
　　所以，她的人生该由她自己选择；作为哥哥，天空寺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给予她哪怕失败、哪怕跌倒，也永远不用担心会痛哭流涕的温柔世界。
　　“不去也没关系，我回来会挑有趣的事情说给你听的。”抬手摸了摸穹的脑袋，天空寺悠微微笑道。
　　“哪天你想去上学了，也不用怕，我会陪你一起。一切都看你决定。”
　　“悠……”
　　春日野穹抬眼凝望着他，浅色的水面泛起柔和的波澜，像早春的暖意倒映其上。
　　半晌，她樱色的唇角漾出一抹小小笑容。
　　“才没有害怕呢，只是不想而已……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等我想去学校看看的时候，可不准找事情推托啊。”
　　“当然！”
　　天空寺悠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虽然偶尔会糊弄你，但我永远不会骗你！”
　　“只要是做下的承诺就绝对会信守，你尽管可以相信你的哥哥！”
　　“什么啊，这个中二气息满满的台词……”
　　有些好笑地嗔了他一眼，春日野穹忽然一愣，眉间微皱。
　　“你说，虽然偶尔会糊弄我？悠，你在哪些事情上糊弄我了？”
　　“啊，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出门了。（棒读）”
　　见状不妙，天空寺悠果断转身开门：“记得锁好门啊，没意外的话大概下午三点多回来！”
　　春日野穹这时才反应过来：“等等，你给我站住！——笨蛋悠！”
　　喀搭。
　　将妹妹恼怒的嗓音关在门后，为了防止她接着追出来，天空寺悠直接用「加速」冲到了对巷的转角，然后才放慢步伐，优哉游哉地走在早晨的街道上。
　　天色不算明亮，有层厚厚的灰色积云和他一样慢悠悠地飘着。
　　空气中弥漫潮湿而清凉的气味，似乎随时都会落下绵密细雨。
　　“糟糕，忘了带伞……算了，反正淋雨也不会怎样。”
　　身体素质叠加到了现在，又有「焕然一新」这个清洁神技，天空寺悠不信自己会淋雨感冒。
　　不如改天试试在雨中全力奔跑，重温『只要我跑得够快，雨水就追不上我』的童年回忆好了……
　　任由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熟悉的坡道就在眼前。
　　熟悉的少女背靠电线杆，百无聊赖地看着将雨未雨的暧昧天色。
　　她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把未开的粉色折叠伞，像钟摆一样左右晃荡着。
　　在发现他悠哉走来的瞬间，少女的表情立刻拨云见日，活力满满地朝他挥手打招呼——然后就被雨伞打到了头。
　　“嘶，痛……小悠，早上好啊～”
　　走到由比滨结衣身旁，天空寺悠忽然抬起手，弹了下那颗绑得非常结实的团子。
　　“为了堵我而提早起床，不觉得累吗？”
　　“人、人家可不是为了等你！”张张嘴，由比滨结衣似乎想要辩解，却又底气不足地滑开视线，咕哝道：
　　“只是刚好早起，走到这里的时候在想会不会正好碰见你，就顺便等了一下子而已……嗯，顺便！”
　　天空寺悠点点头：“懂了，这就是傲娇吧？”
　　可惜由比滨结衣GET不到梗：“傲娇？那是什么？好像有听过的样子。”
　　“现充党果然不知道这个词吗？算了，雪之下那家伙估计也不知道……”
　　这么说着，原先放在她娇俏可爱的脸蛋上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下滑去。
　　从领口敞开的丰满谷间，到有着巨大落差的平坦小腹；特意裁剪过的短裙下，露出一对丰满柔软的大腿，不仅长筒袜边缘的白肉令人遐思，更是令人期待风将短裙撩起的那一刻……
　　在由比滨结衣察觉到之前，天空寺悠就收起了目光，一切宛如从未发生过。
　　毕竟早晨，是男人生机勃勃的时刻啊。
　　“小雪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看好复杂的书，我还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呢……”
　　“别把雪之下当完美超人看。在某些人眼里，她就是个稍微聪明点的别扭小女孩罢了。”
　　“小悠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们两个才会看彼此不顺眼啊。”
　　“哼嗯～我倒是觉得，你们的关系有够好，看上去就像认识了好久的损友一样呢……”
　　“你要是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她大概会当场吐给你看。”
　　“哪有这么夸张啊！”
　　两人走在假日清凉的街道上，搭了不算拥挤的电车，来到总武高。

第九十七章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自恋的人了
　　早上七点多，校内的气氛却如日中天。
　　不少社团提前到校，正在社团大楼里摆弄着自己的摊位。
　　文化类社团就拿出笔墨纸砚、各类作品集，透过海报和标语尽可能地引人注目；体育类社团则挂起了得奖证明，并将重心放在体验活动、挑战赛上，试图让部外人士清晰体认到该项运动的乐趣。
　　由比滨结衣左看右看，忽然想到了什么，戳了戳他的肩膀。
　　“对了小悠，小穹会来看你表演吗？”
　　国中相处的那段时光里，天空寺悠有和她聊过家里的事情。
　　父母双亡，单独扶养一个叫穹的妹妹——但也仅此而已。
　　“不会，那孩子不爱出门。”随口敷衍了句，天空寺悠偏头望去，“怎么了吗？”
　　“这样的话……”由比滨结衣翻开书包，从中拿出一台数位相机，兴致勃勃地道，“让我把你的高光时刻记录下来吧！兄长在外人面前的帅气模样，让小穹错过就太可惜了！”
　　“唔呣，这么说也是啊。”手抵下巴，天空寺悠沉思半晌，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由比滨纪录员。”
　　“好耶！”由比滨结衣顿时笑容满面，头上和胸前的三颗团子都兴奋地晃了晃。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天空寺悠疑惑地看着她。
　　“诶嘿嘿，就是很开心嘛……”虽然有些尴尬，挠了挠发红的脸蛋，由比滨结衣还是坦然回答，“毕竟这是小悠你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拜托我去做某件事。”
　　无奈地收回目光，天空寺悠叹了口气，继续往特别大楼的方向走去。
　　“哪是第一次，我不是才拜托你跟雪之下，一起负责对外交流的事情吗？”
　　她鼓起一边的脸颊，抱怨似地小声道：“那又不是针对我，主力明明就是小雪……”
　　“确实是这样没错。”没有去安慰她，天空寺悠直话直说，“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让你跟过去是正确的选择……如果没有你的话，事态绝对会变得更加麻烦。”
　　“虽然入社的原因是交换条件，不过对现在的侍奉部来说，你已经是位不可或缺的成员了。”
　　并非花言巧语，而是他打从心底地如此认为。
　　由比滨结衣入社以来，确实帮他分担了许多和某位雪女小姐有关的工作——说一声辛苦了也不为过。
　　“嗯！”
　　凝视着他神情平淡的帅气侧脸，由比滨结衣抱着相机，柔柔地应了一声。
　　没有先去教室，两人带著书包，直接前往特别大楼。
　　因为没有其他社团在这里驻扎的缘故，所以老旧的五层楼道中，比往常更加冷清了些。
　　才刚踏入秋意加深的楼内，一楼左侧的多媒体教室，光彩夺目的少女从中走出，正好和他们对上视线。
　　双方均是愣了一下。
　　“早上好啊～”对方先打招呼。
　　银丝秀丽的长发垂落腰际，短裙下的长腿笔直纤细，精致的混血面容浮起明媚笑容。
　　夏川真凉看了两人各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天空寺悠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早上好。”
　　礼貌地点点头后，他没有停下脚步，径自朝楼梯走去。
　　“早、早上好，夏川同学……”
　　由比滨结衣则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见天空寺悠没打算停留的模样，只好放弃多跟她聊几句的念头，打完招呼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
　　没有再说第二句话，直到走上阶梯拐角，夏川真凉才收回了目光，手指轻轻从樱唇上掠过，弧度微扬。
　　“侍奉部……这种奇奇怪怪的社团也有活动？该不会和租借男友什么的有关吧……”
　　饶有兴趣地呢喃着，不过一想到自己被叫过来的原因，少女脸上的笑容尽失，忍不住烦躁地咋了声舌。
　　“啧，整天告白求爱的烦死了……不知道上一个被叫做『恋人』的家伙，已经被承太郎欧拉三页致死了吗？还想跟我成为恋人，乔可拉特都比你这种屑好……”
　　皮鞋用力踩了两下地板，毫无淑女风范地低骂几句。
　　发泄过后，夏川真凉深吸一口气，望向阶梯上方，眼神蓦地坚定起来。
　　刚好事情都忙完了，这几天的观察也还算满意——那就从明天开始正式行动吧！
　　找到一个挡箭牌，彻底终结被那些恋爱脑白痴纠缠的日子！
　　捏紧白净的拳头，少女一甩银发，飒踏如流星，朝着特别大楼外走去。
　　△
　　走廊上，由比滨结衣小心翼翼地问。
　　“小悠，你认识夏川同学吗？”
　　天空寺悠随口道：“不熟，可能是她比较热情吧。之前走廊上碰面都有跟我打招呼。”
　　团子少女皱眉，犹自不信：“我也在走廊上碰过她好几次啊，她就没有跟我打招呼过。”
　　天空寺悠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那就是她看上了我的帅气，想用这种方式来逐渐接近我吧？”
　　“噗！”
　　憋着笑，由比滨结衣拿起相机，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现在的模样给照下来后，故作严肃地道：“很好，第一份纪录，就是小悠自恋时的表情了！”
　　“你可真够无聊……”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又伸手弹了下她的团子——头上的。
　　由比滨结衣低头试图闪躲，可惜还是太慢：“唉哟，发型会乱的啦！”
　　“谁让团子就在那里，绑紧一点就没事了。”
　　“你这也太霸道了……”
　　不满地嘟嚷着，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的跟表现的完全不同。
　　……朋友之间的打闹，也能让她这么开心吗？
　　来到了没有班牌的教室门前，天空寺悠忽然朝由比滨伸手：“相机借我一下。”
　　“你要做什么？”这么问着的同时，她老实地将数位相机递给了他。
　　天空寺悠没有回答，而是拉开没有锁上的教室门。
　　里头不出意料，有着一位如雪般精致完美的少女。
　　她坐在窗前读书，身姿端正、黑发飘摇。
　　此时夏去秋来，窗外绿叶随风飘摇而落，仿佛直到世界尽头，这如同宫廷化作般的景象都不会有所动摇。
　　由比滨结衣忍不住摒息，天空寺悠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蛮横且直接地打破了那份沉静：
　　“雪之下，你认为自己有多漂亮？”
　　肌肤通透的白皙手掌合起书本，黑发少女微皱柳眉，奇怪地看他一眼。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理所当然地袒胸直言：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正直、美丽、优秀、可爱、聪明、温柔、博学的美少女……大概就是这种程度而已吧。”
　　拿起手中的相机，天空寺悠喀擦一声，将她说这话的姿态照了下来。
　　——黑历史GET！
　　十年后如果还有联络的话，可以拿这张照片来羞辱她了。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自恋的人，你少说了这一句。”
　　照完之后，天空寺悠才补了这么一句。
　　表情瞬间沉下，雪之下雪乃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你在拍什么？”
　　天空寺悠没有理会，而是将拍下来的那张照片拿给由比滨结衣看。
　　“这才叫自恋，懂了吗？我把我的照片删了吧，根本无法和她同台较量。”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才照下来的！”
　　从发楞中回过神来，由比滨结衣连忙踮起脚尖，扑过去想抢回相机。
　　只是在她带球撞人之前，天空寺悠就先后退一步，然后用完美的肌肉控制技巧端好相机，将团子少女略显慌张的模样照了下来。
　　“行，这样三人各有一张。谁的都不许删，扯平了吧？”
　　耸了耸肩，天空寺悠将相机还给了她。
　　由比滨结衣呆呆接过，看了看相机上的照片，再抬头望向了他。
　　最后，她垂下小脸，微闭着双眼。
　　将相机抱在发烫的胸口上，轻笑着说：“嗯，这是属于我们侍奉部的，三个人的回忆！”
　　话音刚落，窗前就吹来了冰河时期的冷风，将升温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
　　“能请无视我这个部长的两位，好好说明一下——所谓的回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八章 【秋季社团展演】（二合一）
　　在侍奉部特有的“男的和女的针锋相对，另一个女的放弃劝架只能陪以苦笑”的日常风景完结过后。
　　三人稍微整理了下，就将侍奉部的门锁上，前往社团总评比的礼堂会场。
　　“评比的标准是精彩、有趣，并且符合社团主题……”行走间，冬雪般清冷的嗓音压过了走廊的秋意，“天空寺君，你认为『钢琴演奏』可以代表我们侍奉部吗？”
　　半是嘲弄、半是疑惑的问法，令天空寺悠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那不然我们侍奉部能表演什么？穿着女仆装上台服侍评审吗？”
　　雪之下雪乃上下打量了他的身材一眼，白净小手轻抵着樱唇，两弯浅浅的月牙透出了愉快的笑意。
　　“嗯，这样也不错的样子。”
　　“不错，你的脑子肯定是坏掉了。”天空寺悠做下了如此定论。
　　没有理他，雪之下雪乃径自叹息：“可惜定好的表演不能临时更改，要不然就算是要现在去买衣服，也得让你上台展现我们侍奉部的精神才行呢。”
　　天空寺悠脸颊抽搐地笑了：“如果这是我们侍奉部的精神，那么部长大人，能不能请您第一个身体力行呢？”
　　赶紧，来一个女仆装的雪之下雪乃！
　　“身体力行？”
　　雪女小姐面不改色，拂开落在纤细肩上的黑发，柔软的唇角上扬起嗤笑般的弧度。
　　“玩笑就开到这边吧。”
　　这恶劣的女人！
　　她无视身旁像是要吃了她一样的凶恶目光，继续语气平淡地讲述着：“我们侍奉部的精神体现在『成长』与『蜕变』，涵盖住了人生经历的各个方面……所以不论是『钢琴演奏』还是跳舞，只要演出的人是我们，那便贴合了侍奉部的思想主旨。”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虽然不喜欢这种诡辩似的说法，但不这么说的话，就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参加社团评比呢。”
　　姑且赞扬你一句吧，天空寺君。她身姿轻盈，高高在上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由比滨，我们演出顺序是第几位？”
　　天空寺悠果断不理她，想让这位雪女小姐体会一下唱独角戏的尴尬——虽然她依旧悠然自得，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
　　“呃，我看看……”和雪之下一同负责前置作业的由比滨结衣拿出了手机，翻了翻备忘录，红润的嘴巴思考似地簇成了一个小点。
　　“是在演剧部的表演后面，时间的话大约是九点半左右……嗯，我们是第三个演出的！”
　　“那还挺早。”天空寺悠道。
　　『秋季社团展演』有两个重要的主题竞赛，一是论坛投票的『社团人气榜』，二是校方评定的『社团总评比』——前者下午四点进行结算颁奖，后者在上午十点半所有演出结束后，直接在大礼堂中公布成绩。
　　而总评比一结束，就是他要动身去挑战其他社团、准备大闹一场的时候了。
　　想到这，不知为何，天空寺悠开始浑身发热，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微笑——
　　明明在获得系统之前，他是个能低调就低调，从来不出风头的乖巧男孩的。
　　不对，应该说……以前的天空寺悠，根本就没有高调的机会和实力，那自然是没什么风头可出。
　　而如今系统外挂在身，心态自然有了改变些许。
　　想站在台前，让所有人为自己的演出心荡神驰的念头，便顺理成章地占据了他依旧年轻的内心。
　　“不过我真没想到，小悠你还会弹钢琴呢。”
　　由比滨结衣拉回了他跑远的思绪：“不仅是钢琴，我会的东西还很多呢。”
　　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因为没有胸），挑起细眉看向了他。
　　“比如说呢？都是什么水准。”
　　“你会的我大概都会，而且都比你厉害。”
　　“……说大话的水准，你确实是比我厉害呢。”
　　“那不然来比比看？输的人听对方一条命令，这可是最经典的玩法。”
　　“虽然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我同样也对你不怀好意的污秽念头抱有自信，所以拒绝。”
　　“呵，怕了吗？”
　　“呵。”
　　被夹在两人中间，享受冰火交集快感的由比滨结衣，无力满满地翻了个白眼，长叹口气。
　　“你们两个，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吵起来啊。”
　　△
　　总武高大礼堂。
　　先到后台和工作人员确认了演出程序，提前给钢琴调音——所有社团就只有天空寺悠会用到这台钢琴——之后，三人就准备回礼堂处逐渐集结起来的学生队伍中。
　　三个年级的学生填满了大礼堂三分之二的地面空间，放眼望去都是乌泱泱的人头，像彩虹糖一样各个发色都有。
　　由比滨结衣躲在幕后悄悄往外望了一眼，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要在这样的舞台上表演吗？真让人紧张……”
　　天空寺悠弹了下她的团子：“你们只是台下的看客，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是在替你紧张啊！毕竟大家都在看着，那个压力想想就觉得可怕……”
　　由比滨结衣这次没有守护自己的发型，两只小手在胸前紧握成拳，双眼水汪汪地注视着他，似乎真的有些放松不下来的模样。
　　天空寺悠微微一愣，而后展颜笑起：“放心，不过就是在车站被人群包围起来的程度，我一向是无所谓的。”
　　“真的吗……而且为什么你会在车站里被人群包围起来啊？”
　　雪之下雪乃像看不下去一样，手指摁着眉心，轻轻叹了口气：“由比滨同学，与其去做多余的担心，倒不如想想自己能为他做什么……”
　　“而现在，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说再多这样的话还有可能影响他的心态，还是稍微冷静下来吧。”
　　天空寺悠难得同意了她的话：“没错，就是这样。”
　　由比滨结衣来回看着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两人，总算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用力点了小巧的脑袋。
　　回到班级队伍的途中，天空寺悠还听见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啊，前辈！你也要上台表演吗？”
　　他转过头去，微微挑眉：“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一色。”
　　亚麻色短发，看上去娇俏可爱的少女好奇地打量了下他身旁的两位美少女，很快就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没什么呀，只是看你刚从后台出来才问问的而已……前辈，你是什么部的啊？”
　　天空寺悠没有回答她，而是摆了摆手，继续朝前方走去：“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了，赶紧回班级吧。”
　　“切，小气～”
　　一色彩羽朝他鼓了鼓嘴，却也没放在心上，和另外两人鞠了个躬算作招呼后，便步伐轻盈地转身离开。
　　没多久，由比滨结衣双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问：“小悠，她是谁啊？”
　　“一年级的学妹，打工的后辈。”
　　天空寺悠简短回答，团子头少女便移开视线，表情暗自放松了下来。
　　而雪之下雪乃对此不感兴趣，长发飘摇，径自往J班的方向迈步。
　　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回到了二年F班，前者和离他有段距离的户冢彩加眨了眨眼，彼此打着无声的招呼；后者则被黄金双螺旋钻头问了几句，红着脸赶紧摆手解释起来。
　　大约五分钟过后。
　　司仪站到了舞台上，扬声宣布——千叶市立总武高等学校的『秋季社团展演』，正式开始！
　　△
　　演剧部的表演开始没多久，在只有舞台上灯光汇聚的昏暗礼堂中，天空寺悠和平冢静说了声，就要脱离班级队伍，去后台进行登场准备了。
　　“话说你小子，早说你要钢琴独奏的话，我就能先帮你去租一套西装过来了。”
　　平冢静咬着糖棍，有些惋惜地看着他在校服的衬托下，肩宽腰窄的完美线条：“总感觉你很适合穿西装啊。难得有这种场合，不穿一次太可惜了。”
　　天空寺悠皱眉，隐隐摆出了警惕的姿势：“我知道我穿西装会更帅，不过平冢老师，还请别对你的学生起歪心思。”
　　平冢静笑容满面地举起拳头，语气别样温柔：“我捶你喔？”
　　天空寺悠耸肩，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那太郑重了，而且我家也有一套……”
　　说到这，他忽然顿住，回想起了曾在商场活动中，靠吃西瓜和接吻得到的，那件将近十万元的西装。
　　现在在雪之下阳乃那边，而不是自己家里。
　　“……反正弹个几分钟的钢琴而已，又不是正式表演，穿西装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吧。”
　　随口敷衍了平冢静，天空寺悠便没有多作逗留。
　　他迈步穿过礼堂中的黑暗，朝演出后台走去。
　　临走前，忽然和由比滨结衣对上视线。
　　‘加油！’
　　哪怕黑暗中也闪闪发亮的圆润大眼，像在这么对他说。
　　天空寺悠笑了起来，朝她随意地摆摆手。
　　‘我去去就回。’
　　……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司仪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
　　“演剧部的表演到此结束，让我们用掌声谢谢他们的精采演出……喔，看来各位评审都已经打好分数了。”
　　“不知道是否比上一位演出社团，吹奏部的分数要高呢……”
　　结城明日奈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司仪在些说什么。
　　臀部微微从椅子上抬起，她在校外人士的座位区左右张望，视线不断扫过远处应该是二年级的班级区域，想从那堆看不清楚的人头中，找出自己心底挂念的那个人。
　　一旁，结城京子看不下去似地摇了摇头，眉间皱出纹路，语气稍微严厉起来：
　　“坐下！明日奈，你这样成何体统？想找他不会等演出结束之后吗？”
　　“可是……”接触到母亲颇含威胁性的眼神，结城明日奈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放弃地叹了口气，乖乖坐好。
　　然后，垂着脑袋、绞着手指，嘟嚷抱怨起来：“本来想提早到还能跟他给他加油的，都是因为妈妈……”
　　“你怪我？”
　　结城京子顿时竖起柳眉，原本就刻薄冷漠的脸更加令人畏惧。
　　结城明日奈却没有半分退却，而是抬起脸，不满地鼓着小嘴，和她对上目光。
　　“本来就是嘛！明明都说好了要准时出发，结果又因为邮件的事情拖了三十分钟，先违反约定的人可是妈妈喔？”
　　“我，我这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结城京子瞪着眼睛，有些气结。
　　像是站到了正义的一方，明日奈双手环胸，理直气壮了起来：“那是你的理由，我只是在说结果而已。”
　　“从结果上来说，妈妈的事情延误到了我们出发的时间，这个结论有错吗？”
　　“……”
　　扶着脑袋，结城京子觉得有点头晕。
　　原先那个总是对她的安排和吩咐从来没有二言，哪怕表情颇有微词、也不曾出声反对她的意见，一直乖巧听话、优秀无比的女儿，现在竟然……
　　不只会对母亲顶嘴，还能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没有了那迎合的淡淡微笑，也没有了那勉强的欲言又止——女儿毫不客气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好似对她这位母亲拔出了剑，正正当当地站到了她的面前一样。
　　……懂了，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吧。
　　“不跟你这不懂得感恩的家伙多说什么……下次，你就自己坐车来吧。”
　　结城京子闭上眼睛，神情回归平淡。
　　“当然没问题。我知道妈妈开车很辛苦，一直以来也很感谢妈妈，不过就事论事……”
　　“好了，别说了。”有些头疼地制止她的发言，结城京子好气又好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拿着理所当然的正义作为武器，其实只是在强词夺理的说话方式……明日奈，你是跟那家伙学的吧？”
　　“呃……”
　　结城明日奈身体微僵，然后优雅地端坐原位，笑容满面地仰头望天：“啊啦，母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真是……”结城京子揉了揉额角，长叹一声，“竟然将我的女儿带坏到这种地步，看来这门婚事，我还是不能轻易同意啊……”
　　“等等等等！”明日奈顿时慌张了起来，赶紧按住母亲的肩膀，用力摇晃，“哪有人这样的啊！”
　　“我也是就结果论事……你别摇了，身体都要被你摇散了！”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始终平淡严肃、凛然抿着的唇角，不自觉地柔和上扬了起来。
　　这时，司仪总算说完了废话，边朝后台退去、边朗声宣读：
　　“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社团——【侍奉部】即将带来的精彩演出。”
　　“钢琴独奏！”
　　话音刚落，礼堂便重新暗了下来。
　　而在那灯光汇聚的舞台上，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一名穿着校服的俊秀少年，仿佛就此成为了世界的中心点。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事，停下了嘴里的话，任由目光紧紧被他抓住，涣散的注意力重新聚集起来。
　　迎着万众瞩目的沉默氛围，他悠然自得地微笑起来，没有半分怯场。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按着腹部、左手背在身后，以近乎垂直的角度鞠了一躬。
　　“——”
　　在那瞬间，好似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套黑色燕尾服披在了他身上，光泽鲜亮、端雅而贴身，是专业的钢琴师该有的战斗服装。
　　但眨了眨眼，又恢复成那件平淡无奇的男性校服。
　　没有人敢交头接耳，只是不受控地为他摒息，视线追随着他直起身、坐到了钢琴前，最后停留在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指上。
　　寂静的黑暗中。
　　结城京子带着审视，结城明日奈露出微笑。
　　雪之下雪乃的表情郑重起来，由比滨结衣的视线早已离不开他。
　　夏川真凉饶有兴致，一色彩羽略显惊讶。
　　以及……
　　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刚从侧门踏进礼堂的黑长直少女，目光不由被钢琴前的少年所吸引。
　　既视感涌上的瞬间，红润的小嘴就这样僵成了O字型，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该不会，是那家伙……”
　　而礼堂的角落。
　　及肩短发的女青年背靠墙壁，皱眉望着台上少年的俊雅身姿，下意识用力咬住了唇瓣。
　　“这种感觉，到底是……”
　　相同的对象，不同的心思。
　　就在这命运交织的舞台上，天空寺悠徒然睁开了眼睛，轻轻按下了白键。
　　至此，他的演出正式开始。

第九十九章 趋近完美级的演奏
　　礼堂内下起了小雨。
　　雀跃的琴声像是从空中落下，在所有人没有一丝准备的瞬间，淅淅沥沥地笼罩了耳畔。
　　雪之下雪乃闭上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绵绵雨景之中，清爽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身心犹如被净化一般畅快。
　　但一睁眼，眼前依旧是数百人齐聚的景象；摊开手掌，也没有任何雨丝落在掌心。
　　抬眼望去。
　　灯光下的那人轻轻摆动身姿，似乎已然沉浸在演奏之中，手指流畅而迅速地滑过了黑白琴键，像是无论晴天阴天，他都能弹出一片令人心驰神往的和风细雨。
　　世界安静了下来，带走所有杂音，唯有那空灵清脆的乐声无比清晰。
　　雨还在下。
　　从舞台延伸至了礼堂角落，缓慢地沁入聆听者的衣物、肌肤，最后就连内心都被温润的雨水所包围，恍惚之间，逐渐放空了所有思绪。
　　不少人闭上了眼，脑袋随着节奏轻摆，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像是要睡着，又像是舍不得睡着，他们徜徉在仿佛初春下的第一场小雨，呵护着无数生命成长的优美乐音中。
　　很快，雨渐渐下大了。
　　它随着逐步升高的音符，急切地拍打在地面上，像在催促着刚发芽的枝桠赶紧长大，每一滴雨珠都用力地敲着根茎叶，敲击着所有人心弦。
　　那样的蛮横与强势，犹如狂风暴雨倾倒了整座城市。
　　结城明日奈拳头紧握，浑身不自觉地绷起、发冷似地微微颤抖——琴声不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不断向前、不停加重，密不透风的雨幕就这样压在了心头上，令她回想起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但她没有选择逃避。
　　哪怕全身被雨淋得湿透，明日奈依旧倔强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台上双手于键上飞舞的演奏者。
　　恍然间，和他对上了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天空寺悠嘴角上扬。
　　像在传递着某种情感，他的手指不停交错跳跃在黑白的世界上，带出残影的急促敲击连起了一片琴音，就在雨势达到了最强烈的那一刹那。
　　他的左手猛然高抬。
　　当！
　　象征着转变的强音，霍地震散了空气中的凝重。
　　就在所有人被狂风暴雨吹打得难以忍受，心跳差点被声音的洪流吞噬时，一道阳光就这样刺破了乌云。
　　这缕阳光切开了厚重的雨幕，仿佛连同众人的神经切断了般，余音令他们的耳膜嗡嗡作响。
　　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观众、评委、后台的工作人员，认识他或者不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舞台上的这一幕，一时间甚至无法思考。
　　直到高抬的左手放下，重新抚上纯白的琴键为止。
　　雨势逐渐慢了下来。
　　他放缓了动作，不再让身体随着旋律动情地左摇右摆，而是低着头，认真敲出了每滴雨珠。
　　瓢泼大雨转眼就成了斜风细雨，雨幕中的景物随之朦胧。
　　像是隔着窗望着外头的如雾秋雨，屋檐滴答零落的声音清晰无比，令人不由昏昏欲睡。
　　结城明日奈逐渐放松了身体，垂下闪闪发亮的眼眸，安静地笑着，聆听着那道和他一样，轻快却又温柔的琴声。
　　雨幕滋润着被大雨摧残过的花草树木，鸟儿了震散羽毛中的沉重水气，振翅高飞；
　　蜘蛛吐出透明的丝线，在枝叶间重新结网；
　　被吹落的虫蛹缓缓裂开，脆弱的翅膀从中探出，试探性地扇了两下。
　　风雨离开后，是宛如每株雨滴都透着暖阳，迎来蜕变与新生的温柔世界。
　　不知不觉，雨声消失了。
　　但在泥泞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而看着那位演奏者放下双手，悠然起身的模样，结城明日奈也听见了。
　　自己的心脏，完全为他所融化的声音。
　　……
　　“请念到名字的社团上台领奖。”
　　还没反应过来，『社团总评比』就已经结束，到了颁奖时间。
　　那如雨般的优美音色至今仍留在每一个人的鼓膜上，好似闭眼就能望见一片雨景。
　　“第五名，总分89——演剧部带来的『罗密欧与七位小矮人』！”
　　在徒然升起的欢呼声中，演剧部部长从幕后走出，激动地从校长手中接过奖状，并拿着司仪的麦克风发表感言。
　　天空寺悠双手抱肘，靠在后台的墙壁上闭目养神，浑身散发出『暂时别跟我说话』的冷漠气势。
　　身旁都是其他社团的代表，不过没有人敢接近他身周的一米范围，就连交谈声都下意识放轻了许多。
　　震撼、景仰、崇拜及震撼——被这些目光所注视着，天空寺悠面色不改，心底却为自己点了个赞。
　　‘果然，「钢琴」和「情感传递」、「聚光灯」这两个状态是可以叠加的——而且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接近了当初完美级「催眠曲」的水准。’
　　达人级的钢琴技法，自然离完美级有着一段距离，仔细分辨还是能听出几处瑕疵的。
　　但在情感渲染、情绪勾引这些方面上，只要有着「情感传递」的状态，再加上「聚光灯」强行凝聚注意力的效果，区区的达人级也能和完美级不分轩轾，甚至更加深入人心。
　　缺点就是要现场听，录下来的话会被打回原形，被放在网络上估计也得不到多少关注。
　　不提那么远，以现场听众们的反应来看，方才那场演出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从演奏完毕到现在，要不是天空寺悠摆出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光应付过来打招呼、夸奖他的师生们就够忙了，根本没时间休息和欣赏别人的表演。
　　可想而知，类似的麻烦还会接踵而来，直到他的所作所为被遗忘、热度全部退去为止。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虽然他又帅又有才华还性格和善，但再怎么受人欢迎，估计也比不过雪之下雪乃那样的年级美少女。
　　毕竟会弹琴的美少年到处都是，而文武双全的黑长直平胸少女却不多见。
　　所以天空寺悠半点不慌，再大的场面，他都能轻松应对。
　　“第一名，总分98！仅有两位评审给予了19分，难以置信的绝对高分——”
　　不知过了多久，主持人的激昂语气令他睁开了眼。
　　在众人心照不宣的目光下，天空寺悠朝舞台上望去，神色平淡地离开了墙面。
　　没有半分犹豫，他迈开步伐、朝台前走去。
　　“让我们欢迎，以绝美的演奏征服了所有听众的钢琴王子——并且恭喜【侍奉部】，夺得了今年社团总评比的金色奖杯！”
　　钢琴王子？
　　天空寺悠原先淡定的神色忍不住一垮。
　　这什么羞耻程度爆表、土得要死的奇怪绰号啊……
　　糟糕，不想上台了。

第一百章 雪之下阳乃的初次见面
　　领奖的流程很简单。
　　上台，跟校长拿着奖杯拍照，然后听评审讲评。
　　“整首曲子分三个阶段，第一是秋雨般绵而柔和的前奏，第二是暴雨瓢泼般的间奏，仿佛赤裸着站在冷雨中，令人颤抖……”
　　“最后则是万物复苏的春雨，作为尾声，带来令人振奋、清醒的清亮节奏，情感完全融入了曲子中，诠释出蜕变与成长的主题……”
　　“我没听过这首曲子，也不知道侍奉部是什么社团——但听完之后，它带给我的感动与温暖，让我拿不出除了满分以外的分数。”
　　五位评审不吝嘉奖，就连扣了分的评审都往死里夸他，一个比一个还会做阅读理解——据说那两分还是看在他没穿西装、怕他太骄傲的份上才勉强扣的。
　　站在众所瞩目的舞台上，天空寺悠言词流畅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而这股自信泰然的态度，又被那群人狠狠地夸奖一顿，差点让他以为这是在打算捧杀自己。
　　“顺便一提，你学了多久时间的钢琴？”有评审这么问。
　　天空寺悠想也没想，神色自若地感慨道：
　　“有一段时间了。众所周知，学琴是件非常刻苦的事情，我经历了无数日夜……”
　　所谓的大人啊，就是在这种场合之中，也能面不改色地说谎的物种。
　　繁琐的问答环节终于结束，司仪便让他发表自己的感言，说完就可以准备下台了。
　　照惯例打完感谢某某某的官腔后，天空寺悠直接说起了正事。
　　“我们【侍奉部】的社团核心观念是『帮助有难之人，使其健全且正确地找到成长的道路』，相当于不收取报酬、也不亲自出手替顾客解决麻烦的万事屋——
　　如果对前路感到了迷茫，亦或碰上找不到解决方法的难题，欢迎各位同学来我们的社团教室进行咨商。”
　　“当然，空口无凭什么都保证不了，再怎么满怀激情地叙述理念，也无法让大家信任我们的实力，坦然向我们道出心底迷茫的事情……”
　　望着台下众人，天空寺悠微微一笑。
　　旋即，那道清越温和的嗓音，透过话筒传遍了整座大礼堂。
　　“所以在待会的『社团展示』过程中，【侍奉部】将以挑战其他社团的『挑战活动』，作为本次的『社团展示活动』！”
　　“……”
　　人群愕然般地安静了下，旋即喧哗骤起，整齐的队伍出现了些许骚乱。
　　有些人不敢置信，怀疑着自己的耳朵；也有些人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毕竟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此刻正在高人一等的舞台上，自信且淡然地俯视着他们——
　　“听起来有些饶舌对吧？那我就简单点说好了。”
　　天空寺悠平静地道：“希望，今年有设立挑战摊位的社团能够拿出看家本事，迎接我的挑战——我想在你们擅长的地方，打败你们。”
　　他的态度并不嚣张，甚至措辞颇有礼貌，像是恭恭敬敬地奉上了挑战书的踢馆者。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学生面色难看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句『嚣张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一石就这样激起了千层浪，反对的声浪朝不久前还广受称赞的天空寺悠卷来，气氛险恶无比，令台下的师长们连忙起身维持秩序。
　　“这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我社具备应对各种问题的坚强实力，各位可以大胆放心地来找我们求助。
　　也是想让今年的『秋季社团展演』气氛更加热烈、更加激烈、更加强烈，为大家留下和往年不同，一个深刻且特别的回忆。”
　　至于他拿来应付校方的说词，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听了。
　　在司仪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想要掌控这混乱的场面、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时候，天空寺悠转身将话筒交给了他，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的模样，准备下台。
　　“有本事就来啊！”
　　忽然听见有人这么喊，似乎是某个体育社团的热血小子。
　　天空寺悠想了想，重新抢过司仪手里的话筒。
　　“预计是上午十一点，我会从『料理研究社』开始进行挑战活动，想要旁观的人尽管过来。”
　　他注视着对方，嘴角缓缓上扬。
　　深吸一口气，嗓音带着某种撩人的磁性，语气低沉而认真，将礼堂内的嘈杂混乱全部盖过：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马上，就来。”
　　话音落下，天空寺悠潇洒地递回话筒，大步走入了后台的阴影中。
　　“……”
　　不知为何，礼堂内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当中，众人面面相觑，隐约成形的敌意氛围，也莫名烟消云散。
　　△
　　〈LINE：侍奉部聊天群〉
　　天空寺：“避免麻烦，我就不回班级了，等等直接部室里集合。”
　　☆★结衣★☆：“小悠，你没事吧？总感觉好像被炎上的大人物一样……”
　　雪：“具体来说就是这样喔，由比滨同学。不过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会更准确一点。”
　　天空寺：“很好，我决定临时更改计划。等等每个挑战由雪之下先上场，输了再换我上，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雪：“……”
　　△
　　“天空寺君，你的幼稚程度竟然和能力高低成正比……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侍奉部的门被打开，眼神冰冷的雪女小姐劈头就是一句。
　　天空寺悠将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懒洋洋地瞄了眼过去。
　　“雪之下，崇拜我可以直说，我不介意有你这个粉丝。”
　　双手抱肘，雪之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我介意，有才无德的家伙不在我的崇拜范围中。”
　　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这么问：“喂，我刚才的演奏好听吗？”
　　“……”
　　瞬间察觉到天空寺悠的意图，黑发少女果断闭上了嘴。
　　他却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视线依旧带着调侃、上下打量着她如陶瓷娃娃般纤细精致的身姿，笑容故作纯良：
　　“怎么样啊？不屑说谎的部长大人。好歹我也是为了社团而辛苦至今，你现在就发自内心地，给我一个准确的评价嘛。”
　　“……”
　　贝齿咬着樱唇，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攥着，绷紧的面皮像在隐忍愤怒，目光凛凛地死瞪着他。
　　然而沉默了半晌，她还是老实开口：
　　“……客观来说，非常好听。”
　　从心理层面上，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代表她先对他低头认输了。
　　宛如战败的女骑士，雪之下雪乃螓首微垂，身体微微颤抖，黑发间的白净耳根染上一抹羞耻的红润。
　　“真是屈辱……”
　　“有什么好屈辱的，纯粹是你自尊心太强，不敢面对现实而已。”
　　天空寺悠随意地摆了摆手，没去在意雪之下莫名愣住的反应，转向了已经习以为常地坐到位置上、乖乖等他们『吵完架』的由比滨身上。
　　“礼堂的情况怎么样？该不会真的有一堆人喊着要解决我吧？”
　　“原本是那样没错啦……”像是想到了什么，由比滨结衣表情微妙地看着他，手掌不自觉地揉了揉小巧的耳朵。
　　“不过在你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这样的人就变少了，气势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似乎还有不少人期待你过去挑战他们，真心的那种。”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真的假的，现在的学生果然脑子都有问题吗？”
　　“什么啊！明明就是小悠你——”
　　由比滨还没说完话，原本被雪之下带上的教室门忽然砰地一声，又被推开。
　　“很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台上那番话真是说的我热血沸腾啊！”
　　“老师，说了多少次，进来前请先敲门……”
　　在雪之下雪乃的不满目光中，身着白大褂的不良教师，单手得意插腰、哈哈大笑地走了进来。
　　“别在意那种小事！说实话，往年的社团展演千篇一律，我都快看腻了，幸好今年有你们搅乱了局面，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起来了啊！不错不错～”
　　雪之下：“搅乱局面的源头明明是老师您……”
　　由比滨：“而且我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天空寺：“『把事情全部交给你们处理』这句话是谁说的？竟然还有脸说『不愧是我带出来的』……”
　　平冢静大手一挥，像在说着什么名台词一样，朗声喝道：
　　“我是你们的老师，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唉，算了。”
　　侍奉部三人已经懒得吐槽，坐在各自平日的位置上，默契十足地叹了口气。
　　对此，平冢老师向来是无所谓的——习惯的力量就是如此可怕。
　　迎着三人无奈的视线，她从墙边拿了一张铁椅，在最前方的讲台处大喇喇地坐下。
　　随后，套着黑色西装裤的修长双腿交叠起来，宽头的女士皮鞋晃了一晃。
　　“接下来就是挑战活动了吧？别慌张，我是来战前鼓舞——”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没让由比滨说完话的报应。
　　平冢静才说到一半，门外又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话。
　　“啊哈哈，原来在这里啊～”
　　伴随着爽朗轻快的笑声，看上去大学模样、成熟美丽的女青年从门后探出了头，笑意盈盈地挥挥小手。
　　“呀哈啰，你们好啊～”
　　以令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她迈步踏进了侍奉部的教室中，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空气的中心点。
　　“那边的两位，初次见面——我是雪之下阳乃，小雪乃的姐姐喔～”
　　她嘻嘻一笑。
　　“哎呀，在妹妹和小静老师的面前做自我介绍，总感觉有些羞耻呢。”
　　这么说着，雪之下阳乃却没有半分羞耻的模样。
　　她大方地挽起耳畔发丝，在长桌前站定脚步。
　　视线从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慢慢转到了重新低头看回手机的天空寺悠身上。
　　女青年眯起了双眼，似乎笑得更加开心，又似乎更加意味深长了些许。
　　“虽然有些突然，但还是要请你们多多指教啦。侍奉部的小朋友们～”

第一百零一章 阳乃的试探（上）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追着他们来到侍奉部的呢？
　　很罕见地，总是冷静而聪颖的雪之下阳乃，无法厘清这份心情。
　　既不是为了妹妹，也不是为了舞台上那名长得好看的年下钢琴师……她找不到任何能让自己认同的理由。
　　真要说的话，就只是在听完那场钢琴演奏之后，有股奇怪的预感催促着她做出行动而已吧？
　　不追过来的话，可能会与一直追寻的那个答案擦肩而过——就是这么莫名奇妙的预感。
　　不过。
　　单纯的直觉也好，纯粹的感兴趣也罢。
　　无须理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就是她，雪之下阳乃。
　　于是擅自闯入了仓库般的社团教室，迎着三名高中生、一名教师的目光。
　　单手插在纤腰上，神采坚定而自信，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的游刃有余——雪之下阳乃如此笑着，挑眉等待其他人的回答。
　　△
　　“小雪的姐姐？！啊，我是小雪的朋友，由比滨结衣，请多指教……”
　　慌慌张张，粉色团子头的少女赶紧行了个礼，视线悄然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观察、似乎正比对着姐妹之间的相似之处。
　　是个挺单纯的孩子——阳乃先入为主地做出了如此判定。
　　另一边，坐在窗前略显僵硬，带着惊讶与头疼的表情，妹妹雪乃微抽着面颊开口：“为什么姐姐你会……”
　　阳乃摆了摆手，因为早就知道了她会说什么，所以也事先想好了万全的借口。
　　“总武高好歹也是我的母校，有活动过来看看不是很正常吗？”
　　她找到椅子，在三人的对面坐下，抱怨似地鼓起小嘴：“小雪乃你也真是的，在学校搞这么好玩的活动，竟然半点消息都不告诉我，这也太狡猾了吧？”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我有什么理由要告诉你。”
　　雪乃低头摁着眉心，用比平常还要冰冷、带刺的声音，表达出强烈的抗拒之意。
　　“如果你只是来打招呼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习以为常似地，她以爽朗的笑容融化迎面而来的冷风：“咦～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呢？明明周五还那么好心地留我在公寓里待那么久～”
　　“我有赶你回去，只是你不听而已！”雪乃眼神可怖地瞪了过来，就像小猫在对着擅自闯入它领地的外敌发出威吓那样。
　　爪子和牙齿咬不疼人，所以看上去犹为可爱。
　　更加愉悦地笑了，阳乃将手肘压在大腿上，撑着白净秀美的面颊，饶有兴致地打量妹妹的表情。
　　“啊，难不成，你怕我对你的『朋友』们讲你的坏话？”
　　自认为得出了答案，她用夸张的表情为自己辩护，语气可怜兮兮：“讨厌！姐姐我才不是那种恶劣的人呢，不会把小雪乃的秘密说出去的啦～”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长桌最左边的那个人嘴角微扯，看着手机似乎想笑——
　　是我说的话让他觉得好笑，还是他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疑惑于脑海中电闪而过，只是没有急着提问，雪之下阳乃仍在保持观察。
　　毫不掩饰厌恶，雪乃拨开肩上的长发，用力啧了声嘴：“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这副模样，我才想请你赶紧离开的。”
　　“真过分啊，你看其他人都没有意见。”阳乃忽然转移视线，笑着问，“对吧，小结衣？”
　　“啊？是！”像是打瞌睡被老师叫起来的学生，由比滨结衣下意识挺直胸膛，有些茫然地回答，“虽、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主要还是看小雪……”
　　中立派的发言吗？不过似乎挺在意小雪乃的感受……
　　阳乃暗自点头，表面上则惊讶地睁大眼，感慨道：“喔～是个会尊重小雪乃意见的好朋友呢。”
　　由比滨结衣顿时挠起了脸颊，害羞地傻笑道：“诶嘿嘿，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那个人的夸奖最好别信，由比滨同学。”无语似的，雪乃发出了沉沉的叹息，“而且朋友什么的，才不是那种关系吧。”
　　“诶？！不是吗？”
　　由比滨结衣大受打击，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她：“我还以为，我跟小雪早就成为了朋友……”
　　“啊这……”看到她那副泪眼汪汪的模样，雪乃似乎哑口无言、不知所措地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她才手指握拳抵在下巴前，掩饰性地干咳了两声：“由比滨同学，我认为，我们应该要先从朋友的定义上开始探讨……”
　　“太麻烦了啦！交朋友又不是写作业！”
　　“噗哈哈哈哈！”欣赏着那两人奇妙的互动，阳乃忍不住拍了拍大腿，畅快地大笑起来，“哎呀，小结衣还真有趣啊～和小雪乃以前碰到的人完全不同，似乎真的能成为好朋友呢！”
　　“我，我才没有阳乃小姐说的这么好啦……”由比滨结衣忽然一愣，歪头嘟嚷，“诶？真的？所以刚才……”
　　“看点场合吧，阳乃。我们这在开会呢。”
　　小静老师掏出一根棒棒糖，喀擦喀擦地在嘴里嚼着，无奈斜来的视线中断了她的笑声。
　　“虽然知道你会过来，但我没想到你会竟然直接追到侍奉部……应该没有人告诉你社团位置才对。”
　　阳乃双手一摊，满眼无辜地眨了眨：“其他地方都没这里好玩啊。至于位置，靠直觉不就能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说实话。
　　“什么？！”
　　小静老师却像信以为真了一样，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可乐味的棒棒似乎随时都要从口中掉出来。
　　“仅靠直觉就能做出这种事情，难不成阳乃你，已经修炼出了第六感……”
　　雪之下阳乃就当没听见，直接将视线转回了妹妹身上。
　　“对了，你们待会的挑战活动，我也想跟着去看看。可以吧？”
　　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决定好之后的确认语气。
　　“不可以。”正处于反抗期的雪乃，不出意料地，如此干脆俐落地回答。
　　阳乃也没说话，只是用调侃的目光，默默注视着妹妹的眼睛。
　　一秒、两秒。
　　黑珍珠般的透亮眼眸很快就败下阵来，目光挪开的同时，她放弃似地叹息一声。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本社的活动本来就是公开形式。你要是今天无事可做的话，就跟过来吧。”
　　“好耶，获得小雪乃许可啦～”
　　她高举双手虚情假意地欢呼起来，果然又被雪乃用力瞪了。
　　阳乃收回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沉思的表情：“不过小雪乃，虽然你是部长，但其实要上场挑战其他社团的人，是那边的天空寺君对吧？”
　　弯弯绕绕了一大圈，她总算朝天空寺悠正眼望去。

第一百零二章 阳乃的试探（下）
　　“所以，我应该要问他的意见才对？”
　　雪乃语带嘲讽：“不管谁的意见你都不打算听，问谁有差别吗？”
　　只是这时，阳乃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她身上，而是和从手机上抬起视线的天空寺悠，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雪之下阳乃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有一瞬间，鼻头猛然发酸、像是被捏紧了一般疼痛，心底好似想大声喊出什么话来。
　　却忘了该用什么声音和他说话。
　　但回过神来，她依然是那个冷静的怪物；以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的心情变化，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
　　错觉吗？错觉吧。
　　她如常地笑了起来，像逗弄邻居家的小男孩那样：“天空寺君，那首钢琴曲很好听喔。叫什么名字啊？”
　　“呃……「春雨」，您能喜欢就好。 ”
　　突然被搭话，他看上去有些困惑，态度礼貌而疏远。
　　“还有，我在颁奖典礼上也说了，想旁观的人尽管来，您同样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嗯嗯，那就好～”
　　敷衍似地回答后，雪之下阳乃想了想，忽然开口：“对了，我们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面吗？”
　　他微张开嘴，和其他听见这个问题的人一样，表情略显愕然。
　　“没有吧？至少我不记得……”
　　某种冲动在心底发酵，阳乃干脆一股脑地抛出自己的疑惑，朝他咄咄逼人地追问起来。
　　“你的态度比小结衣还疏远呢。明明都是初次见面，总感觉有些刻意。”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做出回复：“让你感到不快的话非常抱歉，但我面对陌生的长辈都是这种态度。”
　　“长辈……”阳乃有些不爽，又戴上了一层故作委屈的面具，“从我进来开始你就一直在盯着手机看，难道我就长得那么不堪吗？”
　　他晃了晃手机，隐约翻了个白眼：“一直盯着您才是失礼吧？我只是在回朋友的讯息而已，和您什么时候进来无关，您想太多了。”
　　“啊，那我就放心了。”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她眯细了眼，转口又道，“敬词太多听起来真烦，你可以不用这么恭敬没关系。小雪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
　　“那请让我叫你阳乃小姐吧。”
　　天空寺悠从善如流地耸了耸肩，在女青年宛如怒涛般的对话中，始终保持着淡然而随意的态度，不让她抢走话题的主控权。
　　顿了下，他又补充这一句：“还有，我跟你妹妹可不是朋友。”
　　“没错，我的格调还没低到那种地步。”
　　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仰起下巴露出了清爽的微笑，似乎对他有这份自觉非常满意。
　　雪之下阳乃一脸惊讶地打量两人，小手掩嘴低声感慨道：
　　“真的假的……以小雪乃的性格，会和并非男友也非朋友的对象，大晚上的跟人热线聊天吗？”
　　听上去像自言自语，不过音量能让这间教室的所有人都听见。
　　却没有人如她预想中的表情一变，而是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由比滨结衣犹豫了下，试探性地开口：“那个，阳乃桑……你很在意小悠的事情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阳乃有些意外。
　　窗边响起冷笑。
　　“这还用问？你自己回想一下刚才的表现就知道，简直就像紧缠着别人不放的搭讪大叔一样。”
　　对亲姐姐做出尖锐的评价的同时，雪之下雪乃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来回打量这两人，并抓紧机会反攻一波：“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姐姐。”
　　咬着棒棒糖，平冢静毫无自觉地补了一刀：“毕竟你周五才问过我天空寺的事情，我是不觉得惊讶啦。”
　　话音落下，另外几道目光又变得微妙些许。
　　“……”
　　藏在发丝下的耳根莫名发热，雪之下阳乃表情略显僵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不过尴尬、害羞这些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的。
　　很快，阳乃便叹着气，垂下肩膀：“……没办法，姐姐我很担心小雪乃的感情生活啊。”
　　“要是她在晚上聊天的对象是个花心大萝卜，堂堂雪之下家的二小姐就这样落入了渣男的感情陷阱的话，难道要我这个当姐姐的视而不见吗？”
　　尾音蓦地一转，她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地抬头望天，浑身散发出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热血气息。
　　“就算会惹她生气、就算会招人误解，我也要为妹妹的感情保驾护航，调查那个男人是否可靠才行！”
　　此话一出，在场的某两位瞬间就被感动到了。
　　平冢静：“没想到性格恶劣的你，也有这么JUMP的一面啊……”
　　由比滨结衣：“有这样疼爱妹妹的姐姐，真是令人羡慕呢……”
　　只有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无奈地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充分显现出对这番话完全不信的默契。
　　雪之下阳乃悄悄吐了下粉红色的舌头，用故作可爱的笑容蒙混过关。
　　侍奉部的吵闹便持续到这，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以待会的主角——天空寺悠为中心，一群人准备前往料理研究社的社团教室。
　　看着镜子上倒映的自己，雪之下阳乃摸了摸头发，不经意似地嘟嚷起来。
　　“快要下雨了吗？早上才整理好的头发都分岔了啊，真讨厌……”
　　朝门口走去的同时，天空寺悠听见声音，朝她瞥了眼过去。
　　还没挪开视线，就见她从包包中拿出了一把梳子。
　　桧木质地，光滑的表面上有着一抹春意盎然的彩绘，似乎刚买没有多久，在女子白净的手中崭新发亮。
　　天空寺悠瞳孔骤缩，心脏停跳一瞬。
　　然后‘砰！ ’地一声，他还来不及收回脚步，就这样一头撞上了门框。
　　“……”
　　刚走出去的平冢静和由比滨结衣，以及等着他出去的雪之下雪乃，都愕然地看着抱头蹲下的他。
　　“喂，你小子没事吧？”
　　“小、小悠，你还好吧？”
　　“你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
　　唯有手持木梳、梳理着及肩卷发的雪之下阳乃，对着镜子轻轻眯起了双眼，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精光。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恐怖。

第一百零三章 狗系统又在坑人！（二合一）
　　NMD，WSM！
　　这是此刻的天空寺悠，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蹲在了门框前，难以置信地向系统发出质问：
　　‘狗系统你给我出来！说好的世界线变动呢？’
　　‘你翻译出来给我听，什么叫世界线变动？什么TM的叫TM的世界线变动？！’
　　谁也无法明白，天空寺悠看见那把梳子时，完全冷静不下来的错愕心情——
　　‘为什么我送给她的东西，没有在任务结束后消失！？’
　　不应该是这样的。
　　系统曾经说过，任务结束之后，与他们有关的记忆和经历将会进行修正，并且互相赠送的物品，比如手链、戒指什么的，都会因为『原因』的消失而不复存在，或者回归原状。
　　天空寺悠不曾和雪之下阳乃见面，自然也不会送她什么东西——这里面的逻辑关系非常容易理解。
　　正因如此，阳乃以前送他的钢笔、情侣装、宠物饲料什么的，全都在那天过后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本以为，那就跟决斗者的卡片被送去异次元一样，无法从墓地或除外区复活了。
　　——结果系统直接一记回马枪扫了过来。
　　他大意了，没有闪，直接被打在脸上。
　　就像把偷买的小皇叔藏在家里出门玩，十分钟后母亲打电话说要去整理自己房间的小男孩那样，天空寺悠莫名地慌了起来。
　　他在意的还不是东西『失而复得』的情况。
　　要是本应消失的东西还存在的话，那本应消失的记忆，该不会……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天空寺悠遍体发寒地抖了下，不妙的预感在心中飞速膨胀。
　　他低下头，藉由捂着脑袋起身的姿势，掩饰住变得无比难看的表情。
　　‘算上穹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
　　‘狗系统，我再问你一次——那把梳子是雪之下阳乃偶然买到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没有出现BUG，对吧？’
　　心中怀着最后的期盼，在其他人的关心注目下，天空寺悠深吸一口气，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边等待着系统回答。
　　系统则在五秒钟左右的沉默之后，用机械女声回答：
　　「确认。」
　　「该物品为宿主在任务期间赠送目标之物，因某种特殊原因而未被本系统消去。」
　　草！（粗鄙之语）
　　完美级的演技努力控制住脸部表情，肌肉掌控的状态拼死抿紧了嘴。
　　天空寺悠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回去，顺便用略带尴尬的笑容应付身旁的众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个连世界线都能变动的系统大神，做事为什么总能这么不干净俐落啊？！
　　是想跟某碧的土豆服务器比谁更能拉胯吗？
　　还是你这没眉没眼的早就想要背刺我，等到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质疑，系统又说：「请宿主放心，任务目标的记忆和宿主的恋爱情感相同，结算后已确认清除完毕。该物品并未消失的原因也非系统出错，而是与宿主有关。」
　　天空寺悠半点受到安慰的感觉都没有。
　　跟着侍奉部众人离开了社团教室，他在心中冷笑：‘呵，还怪到我身上了？’
　　先别管雪之下阳乃当着自己的面拿出那把梳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狗系统到底能给他什么解释！
　　（系统讲解中……）
　　“这尼玛……”
　　等系统毫无感情的解释声停下后，天空寺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按照系统的说法，那把梳子能留下的最根本原因，还真是在自己身上……
　　原理是这样的：
　　得到「伤停时间」的状态后，无论是否想要使用，只要进到任务结算的空间，便会产生出「伤停时间」所需要用到的能量。
　　使用的话就会消耗掉，不使用的话就会变得多余——似乎是看不上这份多余的能量，系统也没有贪下来自己吸收，而是将其大方地送给了新生的「阳之光玉」。
　　所谓的光玉，并非纪念感情的装饰品，而是用以实现奇迹的神奇结晶。
　　虽然单颗只能当装饰品用，但有了系统能量的帮助，它依然足以实现【令本应消失的物品留存下来】的小小奇迹。
　　所以，木梳才会回到雪之下阳乃的手上。
　　所以，本应消失的过去才能发出声音，诉说着它曾存在的证据。
　　若说「阳之光玉」是雪之下阳乃的孩子，这或许就是孩子在母亲离开之前，试图挽回她的最后手段了。
　　……当然，系统可不会打这么有人情味的比喻。
　　天空寺悠只是换了个比较好理解的方式，厘清系统那一大串的解释而已。
　　简而言之，要是他当时开启了「伤停时间」，一切都会在结束的时候被抹消地干干净净，『孩子』也没有能力去动什么手脚；
　　并不是系统出现了坑人的BUG，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他的选择造就了如今的境遇。
　　——换个说法，就是他活该，自作自受。
　　‘我可去你妹的吧狗系统！你以为这样就能把锅推到我身上？’
　　天空寺悠不爽地皱起眉：‘能量是你给的，奇迹是光玉做的，从头到尾我都根个局外人一样——你在路中间挖了个洞，我照自己的想法走路被你坑了进去，你却说我自作自受？能不能要点脸啊。’
　　「……」
　　当然，狗系统连个身体都没有，自然也没脸可要。
　　完全不打算听他的抗议，系统就这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徒留他一个人生着闷气。
　　“呀勒呀勒Daze……”
　　揉了揉着隐约作疼的额角，天空寺悠轻叹一口气。
　　他还能怎么办？
　　既不能把系统吊起来啪，也不能自行修改世界线……
　　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似乎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所以很快，天空寺悠就将心态调节完毕，重新振作起来。
　　‘嗯，没必要太过担心，只是一把梳子而已……只要记忆没有恢复，就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就像他，哪怕保有过去的记忆，只要当初的感情没有恢复，雪之下阳乃对他来说就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不会对如今的现实造成改变。
　　——这样就失去了冷静，看来自己就跟A5级的神户和牛一样，还是太嫩了啊。
　　暗自反省了下，天空寺悠朝身旁众人望去。
　　拜完美级的演技所赐，没有人察觉到他刚才到底有多纠结、死了多少脑细胞，正在谈论著待会『挑战活动』的事情。
　　“他们摆出挑战，然后小悠一一完成，这种感觉……”由比滨结衣兴奋地拍了下手，“简直就跟试炼一样嘛！不是有那什么，赫拉克罗斯的十项试炼吗？”
　　“是赫拉克勒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然后有十二项试炼。”打从心底叹出一口气，雪之下雪乃无力吐槽，“我应该称赞你，至少把名字和传说记对了一大半吗……”
　　在由比滨结衣尬笑的同时，平冢静还补了一句：“赫拉克罗斯是宝可梦，虫加格斗系，我挺喜欢的。”
　　“抱歉，没人想要知道。”
　　“可恶，你们这群没有童年的都市小孩……”
　　听着平冢静的碎碎念。
　　朝着料理研究社走去的同时，天空寺悠莫名有些感慨。
　　试炼吗……确实，和那时的情景有几分相像呢。
　　都是在拿了系统给予的技能之后，在某个人、或者某些人面前装逼。
　　想到这，天空寺悠不经意似地转头，透过旁边空教室的窗户，朝身后雪之下阳乃的表情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
　　就和那双明亮狡黠的眸子对上，似乎早在那边等着他一样。
　　“……”
　　天空寺悠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是惊悚的气息。
　　一转头就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这TM什么恐怖片情节啊？！
　　真的吓死我了……
　　哪怕极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天空寺悠也忍不住面颊微抽，顿了两三秒，才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他不知道这位心思敏捷，直觉敏锐的『前女友』到底发现了什么。
　　也不知道她对那把梳子有什么样的感想，脑子里又在转着什么针对自己的主意。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除了稳妥地收集情报外，天空寺悠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尽力守护好自己本就艰难的日常生活。
　　等等。
　　为什么突然有种，任务难度正在逐步提高的感觉……
　　△
　　“往这里走！”
　　点开天空寺悠传来的校内地图，结城明日奈领着母亲，朝料理研究社的社团教室走去。
　　四周人潮汹涌，热闹的氛围令社团大楼宛若祭典会场，只是少了令人口水直流的食物香味。
　　取而代之的是，笑声喊声聊天声，声声入耳，渲染出一片青春活力的校园景象。
　　“怎么样啊妈妈？悠君很厉害吧～”
　　行走间，明日奈笑眯眯地对母亲开口，脚步雀跃，语气里满是炫耀。
　　“你听入迷的样子我可是全都录下来了喔？这种水准可是比我们学校的钢琴老师厉害的不只一点，都可以去国家音乐厅演奏了！”
　　“说什么傻话，你以为能去国乐厅演奏的都是什么水准？真没见识。”
　　结城京子斥骂一声，只是说的话有些避重就轻：“不仅要琴艺了得，还得要有出众的背景、乐理学识、得奖经历。能上台的除了某些家族的年轻天才以外，就只剩那些享誉国际的大钢琴家了。”
　　她顿了顿，双手抱胸，神色平淡地教训起女儿来。
　　“明日奈，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把他抬得太高了……除非他以后踏上这条路，凭自己的天赋去后来居上，那倒不是没有可能。”
　　“但总比须乡还好吧？”见状，明日奈直接甩出了大招，“你都让我去跟那家伙相亲了，要是现在还看不起悠君的话，我合理怀疑你是个双标g…… ”
　　“嗯？”结城京子双眼一瞪，眼神冰冷而锐利。
　　“……双标严重的家伙。不过我值得尊敬的母亲，才不是那种人呢～”
　　明日奈话锋顿时一转，笑容俏皮，抱着母亲的手臂撒起娇来。
　　——这是自她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做过的事情。
　　“把手放开！”
　　色厉内荏地这么说、却只是轻轻挣扎了下后，结城京子扶额叹了声气，放弃似地摇了摇头：“那我就承认吧——不论是上台时的风度、演奏时的风采，亦或领奖时的风范，这位天空寺君，确实都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挑剔的地方。”
　　“要说配不配得上你……我反而还有点替明日奈你担心啊。”
　　明日奈没来得及高兴，立刻面色一垮：“妈妈，你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结城京子高高在上地斜了她一眼，语气严厉，“明日奈，虽然你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但要想配得上一位世界级的钢琴师的话，凭你现在的程度还差了点水准，必须要更加努力地塑造出自己的价值，未来才能抬头挺胸地站在他的身旁！”
　　说着，冷漠而严谨的嗓音，似乎逐渐转为柔和：“最重要的不是男女两方谁高谁低，而是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并肩去迎接后半辈子的人生，去看到相同角度的风景……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唔……”
　　明日奈鼓着嘴，说不出话来。
　　回想起那人在舞台上挥洒着音符、演奏出绝美乐曲的光彩模样，她也不由低头审视起自己，是否有和那样的光芒并肩同行的资格。
　　不过很快，结城明日奈便自信地笑了起来，脸上没有半分阴霾。
　　哪怕无法和他并肩，她也能站在他的身后，支撑他的后背。
　　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相信自己、相信对方，并且勇于面对——
　　那便战无不胜。
　　这就是他在假想世界中告诉她的，最重要的事情。
　　“再来，如果你们真的做好了结婚的打算，我希望你能让他有所改变。”
　　忽然想到了什么，结城京子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批判：“不管是少年心性还是节目效果，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那种大言不惭的话，纯粹只是在为自己找麻烦而已，幼稚到让人看不下去。
　　树大招风，早夭的天才到处都是，在积累好自己的资本和底气之前太过嚣张的话，最后可是很容易泯然众人的。 ”
　　明日奈摇了摇头，神色淡定，表情没有半点担心：“我相信悠君，他不会脑子一热就做出这种选择。他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成熟，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给予提点，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你就对他这么信任？”结城京子眉间皱得更深。
　　“当然啊！”
　　手指挽起耳畔的发丝，明日奈微仰精巧的下巴，骄傲地笑了起来。
　　那双遥望向远方的目光，如水面倒映的秋季银河般温柔。
　　“他可是改变我的英雄。哪怕并非无所不能，但我相信不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他都能说到做到。”
　　“……算了，随便你们吧。”
　　那全心全意地信任某个人，并为其自豪的模样，令结城京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嫁出去的女儿果然就像泼出去的水……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已经弯了啊。
　　一路上说着话，两人很快就抵达了料理研的社团教室。
　　因为天空寺悠在领奖时的嚣张发言，已经有不少凑热闹、看笑话的人聚拢在这，将不算宽阔的走道挤得水泄不通。
　　结城明日奈踮起脚尖，朝那片蜂拥人群望去，不由苦恼地道：“怎么办，这样可过不去啊……”
　　要打电话跟悠君说一声吗？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社团教室忽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少年声音：
　　“不好意思，因为围观的人太多的关系，我们打算将挑战场地放到外面的中庭进行！”
　　“麻烦各位先散一散，让我们将器材搬出去，要不然料理研和侍奉部的挑战活动，就没办法进行啦！”

请个假，明天多更些
　　这个月第二次请假了，希望能顺便把阴间作息再调回来......不过可能性不高，悲。
　　明天会尽量一口气多写点的，毕竟你们都说什么保底八千上看万字，那我就努力做做看吧，看能不能直接把第二卷写到最后。
　　希望第三卷能回来一些人，我也得考虑把简介改得更骚一些了。

第一百零四章 厨艺比赛第二弹（二合一）
　　“要在中庭做料理？”
　　由比滨结衣面露惊讶，看向了和幸真部长商量完之后，捋起袖子开始准备搬东西的天空寺悠。
　　“是啊。虽然有预料到围观的人会很多，但没想到会多到这种地步。”
　　将一张折叠桌收起，轻松地扛在手上，他解释道：“为了避免想参观其他社团的人感到困扰，幸真部长就跟学校要了场地，让我们能在中庭进行厨艺比试。 ”
　　看了眼外头那汹涌人潮，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你带来的影响出乎意料的大啊。”
　　“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影响越大，人气越高，拿到的票就越多。”
　　“两项竞赛都要拿到冠军……嗯。”抿嘴沉吟半晌，雪女小姐展颜微笑，满意点头，“不错，这种事事做到完美的风格，我挺喜欢的。”
　　愣了下，天空寺悠认真地朝她鞠了个躬：“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那张清冷可爱的俏脸转眼间便沉了下来：“谁跟你告白了？请别有这种令人反胃的错觉。”
　　一旁，阳乃戳了戳由比滨结衣的肩膀，兴致盎然地压低了声音：“呐呐，他们两个一直是这种感觉？”
　　“呃……是啊，没聊几句就会吵起来。”由比滨结衣苦笑点头，语气有些复杂，“不过别看气氛这么可怕，他们的感情比想像中的好喔？就像斗嘴那样。 ”
　　“哼嗯，这样啊～”摸了摸下巴，阳乃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天空寺悠拿出部长的风范，朝那边看戏的人们喊了一句：“你们也别在那边看了，赶紧过来帮忙搬东西吧！调料食材什么的不重，一人至少拿一样走。”
　　由比滨还没开口说话，阳乃就笑嘻嘻地迈步上前，故作乖巧：“好的，部长大人～”
　　“姐姐，部长是我！”雪乃抿起嘴抗议，锐利的目光又朝天空寺悠划去。
　　“我还是社团老师呢，不也照样被那家伙吩咐。”平冢静挠着头无奈叹气，挑了个看上去比较重的塑料袋，提在手上的时候，不由惊讶地睁大眼，“呜喔，这什么啊？真有份量。”
　　“隔夜冷饭，今天的食材。”
　　“要用到那么多吗？”
　　“反正机会难得，干脆搞个大众试吃环节了。”
　　说完，天空寺悠用另一只手扛起第二张桌子，并对正在犹豫要帮忙拿什么东西的由比滨结衣道：“由比滨，你去前面开路，让那些想围观的人去中庭等着，别堵在走廊上。”
　　“啊，是！”
　　由比滨结衣立刻抬手行了个礼，然后摇着尾巴似地冲向了门口，鼓起勇气拉开了嗓门：“大、大家，麻烦要看厨艺比赛的人先到中庭集合——”
　　料理研和侍奉部的众人旋即动身。
　　“真听话啊～”阳乃走到天空寺悠身旁，莫名其妙地如此感慨，笑容意味深长。
　　天空寺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忽然开口。
　　“阳乃小姐，你往前走两步看看？”
　　“嗯？这样吗？”手上还拿着东西，阳乃走完两步之后，疑惑地望向了他。
　　没有回答，天空寺悠从她身旁经过，若无其事地嘟嚷出声：
　　“真听话啊～”
　　雪之下阳乃：“……”
　　她眼神古怪地站在原地，看着扛着两张桌子也举重若轻的少年背影，不知道该不该笑似地嘴角微扯。
　　好家伙，竟然直接以牙还牙——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才这么做的吗？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应对自己的手法却如此熟练，那瞬间流露出来的熟悉感觉，也被雪之下阳乃敏锐地捕捉到了。
　　“真是有趣……”脑海中闪过离开侍奉部前的场景，柔软的唇角不由泛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好像从小学毕业以来，就没这么对解谜游戏感兴趣了吧？”
　　哼哼笑了声，雪之下阳乃跟上他的步伐，朝料理研的社团教室外走去。
　　△
　　邻近中午，灰蒙蒙的天色似乎亮了起来，一时半会并不会下雨的样子。
　　这也是料理研和侍奉部敢在毫无遮蔽物的中庭，进行这场料理对决的底气所在。
　　没有什么评审或主持人，架势也不算正式，只有两张长桌相对摆放，上面各自放着卡式炉、食材、锅碗瓢盆等等东西。
　　第三张长桌则是等料理完成后，拿来摆放料理的地方；免洗碗筷摆放整齐，垃圾桶就在旁边，这片空地之外就是一大群围观人潮。
　　一切准备就绪，天空寺悠找上了幸真部长。
　　“题目就是炒饭，时间不限、材料不限，份量就做一样大的吧。”
　　毕竟是君子之争，没必要订太多规则，料理做完后谁输谁赢心中都有数。
　　“好勒，这次我可不会输给你了！”
　　将手臂上的白巾绑到头上，幸真部长斗志满满地回到了他的临时厨台。
　　两人都没有用上助手，料理研的人在维持秩序和向观众说明情况，而侍奉部……
　　“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吧，如果你不需要帮忙的话。”
　　见识过他那堪称下药的料理实力，哪怕对自身的厨艺颇为自信，雪之下雪乃也明智地没有选择插手。
　　虽然是侍奉部的挑战活动，但在他的坚持下，她这个部长、还有由比滨结衣，都只是纯粹的陪衬而已——原本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但事到如今，雪之下反而有些期待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当然，你们就在旁边乖乖等着吃吧。”
　　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清洗干净，天空寺悠朝她们笑了笑，正准备转身将食材从包装袋中拿出来的时候，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
　　他把手擦干，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嗯，我看到你了……你要过来吗？我朋友和老师都在这……确实，你妈挺碍事的，我说的是实话嘛……行吧，找个好位置看着，等等好了我端一碗给你，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笑着说完，他将手机收回口袋的时候，发现身周的女性都在看着他，不由疑惑地歪头：
　　“怎么了？”
　　“那个……”
　　由比滨结衣犹犹豫豫，雪之下阳乃却没有顾虑那么多，用略带调侃的表情开口询问：
　　“在跟女朋友讲电话吗？语气真亲密啊～”
　　平冢静打量起自己的拳头，神情肃穆而深沉：“谁喂我狗粮，我就让谁死……没错，就用这个『杀死现充之拳』。”
　　“你们管得真多。”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随口解释了一句，“就当是吧，人家带着母亲来找我，现在不方便介绍给你们。”
　　“放心，我对你的私生活半点兴趣都没有，不用介绍也没关系。”扬了扬精巧的下巴，雪之下雪乃向着对面已经开始点火的厨台示意，“你也快点开始吧，已经落后了。”
　　“放心，很快就好。”视线扫了一圈，天空寺悠望向摆在炉子上的中华炒锅和长柄锅杓，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不出意料，由比滨结衣的表情不怎么好看，雪之下阳乃倒是对他的私生活挺感兴趣的模样——无论如何，天空寺悠都不在意她们的反应。
　　反正在任务结束之后，谁都不会记得自己交过女朋友这件事情；就算今天将明日奈介绍给她们认识，或许隔天又会变成了陌生人。
　　没必要去做这种白费力气的事情，天空寺悠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料理对决上；哪怕对手是曾经的手下败将，这次的对决和表演赛差不多，他也丝毫不打算放水。
　　要做的料理很简单，也不是很精致，毕竟是要做给外面这群观众试吃的，量大就难以精雕细琢——正因如此，对厨师的基本功就更加要求，难度并不亚于上次做的那道『六位一体魔幻麻婆豆腐』。
　　“做得好的『黄金蛋炒饭』，可是能发光的啊。”
　　嘴角勾起笑容，他伸出干净结实的手臂，拉过装满鸡蛋的篮子。
　　下一刻，用谁也看不清的手速敲开了蛋，让蛋黄飞进了一旁的大碗中，和蛋白分开。
　　△
　　“那就是刚才在台上弹钢琴的人吗……”
　　“我们学校竟然有这种大神，完全不知道啊……”
　　“长得帅又会弹琴，而且似乎还会做饭的样子……以前怎么就没听过这个人呢？”
　　“我知道他！F班的天空寺，我有个朋友以前看他长得还行就给他送过情书，不过被拒绝了……没想到是这种宝藏啊。”
　　听着身旁学生对他的赞扬，结城明日奈与有荣焉地哼哼一笑，发现有人在打他主意时就鼓着嘴，不满地偷瞪对方一眼，却又不由感到得意似地扬起下巴，一副『你们想要的我早就有了』的嚣张模样。
　　结城京子已经不想理会女儿那恋爱中的愚蠢表现了，找了个没人挡住的好视角后，望向在长桌前站定身姿的那名少年，眼神若有所思。
　　“不只钢琴，就连料理也得心应手吗……年纪轻轻就分心在那么多事情上，小心一事无成啊。”
　　她的呢喃传入耳中，明日奈下意识地做出反驳：“多才多艺的人到处都是，总比当个书呆子好吧？会这么想，就代表妈妈你的视野太狭隘了！”
　　“所以我才说了小心，没有妄下定论。”结城京子斜眼过去，没好气地道，“真是的，还没嫁过去就这么急着为了他跟我顶嘴，等你改姓之后还得了？是不是就打算不认我们这个父母了？”
　　“没有的事！妈妈您多虑了！”明日奈红着脸干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比赛还没开始，要过去跟悠君打招呼吗？”
　　“你想去你就去吧，我在旁边看着就好。”结城京子有着自己的考虑，依旧保持着旁观的态度。
　　结城明日奈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并没有抛下她过去找天空寺悠聊天，而是站在围观的人群边，期待着看见他大展身手的模样。
　　忽然，和长桌前的他对上视线，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聊了几句后，结城明日奈放下手机。
　　“怎么没问他身旁这些女孩子的事情？”母亲总是冷漠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调侃似的笑容。
　　“他以前就跟我说过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挽起耳畔秀发，明日奈满脸轻松，甚至隐约有种炫耀的感觉。
　　“那个黑长直是他社团的部长，和他很不对付。团子发型的女生是中学同学，偶尔没什么存在感的第三名社员，白大褂的则是喜欢看少年漫画的老师……除了看上去挺成熟的那位女性以外，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但我还是认识她们喔。”
　　当男朋友能对自己坦诚到这种地步时，哪怕他再受欢迎，女朋友也不会提心吊胆地怕他出轨。
　　这样的安心感，也是结城明日奈越来越喜欢天空寺悠的原因。
　　“所以才那么相信他吗……”结城京子叹了声气，双手环胸，语气颇为刻薄地质疑道，“你就能肯定他对你百分百诚实吗？最好的谎言就是不说真话，以他的脑袋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这就不用母亲您担心了。”明日奈哼了一声，不接受她动摇自己感情的说法。
　　结城京子呵呵冷笑，蔑视着她：“年纪轻轻玩弄女性的手段就这么熟练，难怪你会被他迷得团团转。”
　　“才没有团团转呢！这只是情侣间的基本信任，母亲您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不懂了？不懂我怎么跟你父亲结婚？”
　　“相亲……唔，就算不是，你们那个年代和我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不能相提并论！”
　　“啧，也才隔了不到二十年而已……”
　　结城京子额角一跳，瞪了眼大言不惭、越来越叛逆的女儿。
　　懒得计较似的，她将视线转开，望向了前方。
　　很快，没有主持人的比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式开始。
　　信号是点燃的炉火，炽热的空气像是要将头上那片阴云彻底蒸散。
　　双方都开始了自己的料理动作，第一步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打蛋。
　　作为料理研的部长、定食屋的儿子，绑着白色头巾的幸真部长手法熟练，一手一颗蛋半秒的时间便落入碗中，那流畅的姿态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至于另一边……
　　结城京子眉头一皱，然后眼神逐渐变得愕然。
　　不只是她，现场大部分观众在看到那样的场景时，全都是一副怀疑自己眼睛的惊讶模样。
　　无他，天空寺悠的双手已经快到了出现幻影，动作却比机器还要精确。
　　就像是自己冲破蛋壳飞进了碗里，蛋黄眨眼的瞬间就已经占满了碗内一半的空间，而蛋白和蛋壳却不见踪影。
　　目光一转，才发现底下有两个袋子，一个装蛋白、一个装蛋壳，宛如小钢珠般，两者整齐划一地分类落袋。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对手才打完一半的蛋，天空寺悠就已经有条不紊地处理完蛋的部份，开始热锅上饭。
　　不知道谁低声感慨：“这到底是杂耍还是魔术啊……”
　　场面莫名安静了下来，只剩烈火燃起、锅杓碰撞的声音回荡，香气逐渐弥漫了开来。
　　没过多久。
　　两个大盘子被端到了长桌上，一盘是炒饭，另一盘也是炒饭。
　　只不过盖着一个半圆形的大锅盖，神神秘秘地藏起了样貌及香味。
　　所有人都是看着他们将料理做好的，谁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天空寺悠要多此一举，给那盘简单到和华丽的手艺完全不符的蛋炒饭盖上盖子。
　　“做这道菜，不走这个程序就浪费了。”
　　他只是意味深长地如此解释，旋即让幸真部长先开始将料理分发下去试吃。
　　在料理研社员的帮助下，在场的大部分观众、侍奉部几人都拿到了一个免洗小碟子，上面放着犹带热气、色香味俱全的一杓炒饭。
　　“这是我的什锦炒饭，请品尝吧！”
　　份量只够一口，有人便直接整碟倒进嘴里，闭嘴嚼了两下之后，双眼猛然瞪大、脸上泛起了莫名的红晕。
　　“明、明明是什锦炒饭，味道却这么清爽？！好开胃啊！”
　　幸真部长嘿嘿一笑，从旁拿起了一罐深红色的调料，不无得意地说：“因为我加了酸梅酱！”
　　“现在是早餐差不多消化完毕，临近午餐的时刻，最适合用这种清爽甘甜的调料开胃！正好也冲淡了什锦炒饭的浓厚味道，变得更容易入口了些！”
　　不少人频频点头，吃完那一小口炒饭后，吞咽口水的声音接连响起。
　　“真好吃啊……”
　　“现在可以吃便当了吗？我可以吃两份！”
　　“炒饭还有剩吗？剩下的我可以花钱买！”
　　此起彼伏的赞扬，让幸真部长一把摘下了白色头巾，意气风发地道：“招待不周！那么阿悠，接下来轮到你的料理了。”
　　天空寺悠放下小碟子，走到了自己的料理后面，手掌放在盖子上。
　　“幸真，你的厨艺比上次更加精进了啊，连我都想一口接着一口了。”
　　“哼哼，那当然——面对命中注定的宿敌，我怎么可能会停滞不前啊！”
　　幸真部长搓了搓鼻子，热血满满地扬起笑容，双目灿亮地看着他：“还有……听你这语气，似乎根本不担心会输给我啊。”
　　“当然，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天空寺悠笑容更深，等围观的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上之后，缓缓揭开了锅盖。
　　“就算只是一道简单的蛋炒饭，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伴随着话音落下。
　　似乎是阴云短暂散去，强烈的黄金色光芒，猛然从锅盖底下亮了起来。
　　照在所有睁大眼睛的观众眸中，仿佛一颗落在盘子上的半圆形太阳，安静地散发出光和热。

第一百零五章 任务完成的条件？（21/27）
　　“你在里面加了萤光剂？”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地问，但仔细一看，那光芒却又像收敛进了金黄色的米粒中一样，不再那么耀眼非常。
　　是幻觉吗？
　　雪之下雪乃揉了揉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实在有点蠢——他所使用的食材、料理手法全都有目共睹，除了盖上锅盖的动作有些可疑以外，一切都光明正大，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使用到萤光剂？
　　正常人也不会在饭里放那种东西。
　　天空寺悠难得没有调侃她，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很神奇对吧？只要饭做得好吃，要发光并不是件难事。”
　　他顿了下，习惯性地挖苦道：“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以你的聪明度，大概十年就能学会了吧？”
　　“我拒绝，我可不想看你那张惹人生厌的脸十年。”
　　不再理会他，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地走向免洗碗筷，顺便招呼由比滨和平冢静：“分发下去吧，虽然光从香味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蛋炒饭，那清淡温和的香气却完全驱散了『酸梅什锦炒饭』的味道，像是春天忽然在中庭降临，温柔又霸道地驱走了所有不合时宜的因素。
　　天空寺悠自己先挖了一口吃下，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设备有些简陋，火侯不够猛烈，没办法发挥到最顶尖的程度……不过要赢下比赛还是没问题的。”
　　黄金炒饭做起来简单，味道也很简单——不过最重要也最难刻画的，就是那质朴的美味，能一口就让人感受到太阳般的温暖，沉浸在朴实无华的感动中。
　　普通料理自然很难达到这种地步，就连达人级的料理技能都有力未逮。
　　所以，天空寺悠下了药——名为「情感传递」的药。
　　别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像他无法解释系统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一样。
　　反正在围观群众拿到装了蛋炒饭的小碟、迫不及待地将它放入嘴中咀嚼的时候，那纷纷漏出来的感动模样，就证明了他的药下得非常成功，直接催泪一波人。
　　“呜呜，满口的幸福……”
　　“真的好好吃，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就像母亲第一次为我做的蛋炒饭，既美味又温暖……”
　　“不敢嚼了，要是吃完了怎么办……怎么会有蛋炒饭能做到这么好吃的地步啊！”
　　那些太过夸张的称赞甚至让天空寺悠觉得有点尬，赶紧装了两个小碟子的炒饭，朝明日奈所在的地方走去。
　　自然，她身旁还有在用微妙眼神打量着自己的结城京子。
　　“阿姨好，希望本校的活动能让您玩得愉快。”在把炒饭递过去的时候，天空寺悠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沉默了半晌，结城京子点点头，用意料之外的平静语气回答：“借你吉言。你的演奏我听了，非常悦耳。”
　　“嗯？谢谢。”天空寺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态度好到让他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不过下一刻，结城京子就连珠炮似地接着道：“未来是打算往音乐家的方向发展吗？有意愿去欧洲上音乐大学？如果你有这个打算，我可以提供一些门路……”
　　“妈妈！”明日奈无语地叫停了她。
　　结城京子不满地斜了眼过去：“我是在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别不知好歹。”
　　虽然看上去没那么严厉、刻薄了，不过这个人的想法本质，还是没有变啊。
　　天空寺悠暗自叹了口气：“你担心得太早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这些事吧。炒饭，请趁热吃。”
　　结城京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话，而是优雅且矜持地尝了一小口炒饭。
　　她猛然顿住。
　　僵硬了数秒后，迅速将剩下的饭粒划进嘴里，手背掩着擦有口红的嘴唇，双腮轻轻嚼动起来。
　　甚至不自觉地闭起了眼，原本严肃凛然的面容逐渐缓和，肌肤浮起了几抹红晕，犹在梦中般沉醉。
　　“呼……”
　　年过四十，保养依然得宜的女性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锐利的眸光难得温润如水，恍惚的媚意一闪而过。
　　旋即恢复正常，将视线扫向女儿手中还没下口的炒饭。
　　明日奈寒毛一竖，瞬间察觉到了这眼神的涵义，赶紧将份量不多的炒饭塞进嘴里，然后瞪大了清澈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天空寺悠。
　　“……好、好好吃！”
　　直到将米饭咽了下去，她才有些激动地开口说话：“米饭粒粒分明，蛋液均匀地裹住了米粒，明明调味很淡却又深刻到让人忘不了的地步，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睡在了奶奶晾晒过的棉被里，口腔暖洋洋的……”
　　“只是食物而已，哪有那么多感想？用的也不是什么高级食材。”
　　结城京子打断了她的感想，皱眉望向天空寺悠，又摆出了之前那副准备说教的样子。
　　但张了张嘴，她却像说不出违心的话来一样，放弃似地低头叹了声气。
　　旋即，神情平淡地道：
　　“男性毕竟还要忙于工作，如果你们结婚后不打算请佣人和厨师的话，可以将你的厨艺教给明日奈，以后住方面都由她负责……嗯，就选下周末好了，料理教学。”
　　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结城京子看着天空寺悠的眼睛，用仿佛就这样确定好的语气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式来我们家拜访的同时，你也顺便和明日奈的父亲、哥哥打声招呼，互相认识一下吧。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妈妈，你又在自说自话了！”
　　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生气，结城明日奈依旧选择了挺身站在天空寺悠的面前，替他挡住母亲颇有压迫力的视线。
　　她对母亲这承认了两人关系的态度感到开心，又对母亲再次擅自决定了两人的未来而感到愤怒。
　　如果只有她自己还不算什么，但一牵扯到天空寺悠，结成明日奈就不可能默不作声，哪怕会被骂也要为他说话。
　　只是还没等她就『未来要做什么由自己选择』这个题目跟母亲吵起来，天空寺悠就摆了摆手，不感兴趣似地转身准备离开：
　　“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回去了。至于到结城家拜访这件事，下次一定，结城夫人不用那么着急的。”
　　“……可以，期待你的表现。”面色有些不悦，但结城京子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似乎真的逐渐将他当作女婿看待。
　　天空寺悠心里莫名觉得好笑，一手钢琴曲、一道蛋炒饭就让『岳母』察觉到自己的价值，真是比想像中的还要来得简单。
　　而且，明日奈也不再对母亲言听计从，会为了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惜与母亲正面对抗。
　　和过去的她完全不一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任务还没完成呢？
　　任务完成的条件，最关键的条件……到底在哪里？
　　思考着这个问题，天空寺悠和结城母女道别过后，回到了临时厨台，正好看见自己的蛋炒饭被瓜分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粒米的模样。
　　相对的，幸真部长的炒饭在分给围观群众是吃之后，还剩下一小碗的份量，却无人问津地逐渐放凉。
　　“可恶啊～～明明这次的作品很自信的，结果还是输了！”懊恼地叹息着，红发少年的脸上却有着不服输的笑意。
　　他伸出拳头，和天空寺悠碰了碰，目光深邃而锐利：“阿悠，你果然很强啊！我能感觉得到，如果没有跨越性的突破，无论是做炒饭还是麻婆豆腐，我都绝对赢不过你。”
　　“所以，等我有信心赢过你的时候，再跟我来一场食戟吧！我绝对会做出让你甘拜下风的美味料理的！”
　　天空寺悠微微一笑，自信而轻松地扬起了眉。
　　“好，那一天到来之前，我等你。”
　　旋即，在围观群众的掌声之中，料理研高声宣布——
　　“本次的挑战活动，是『侍奉部』的完全胜利！”
　　啪啪啪啪啪——
　　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抱有异议，只是各自用奇妙的目光，看着台前缓缓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淡定如常地朝众人点头示意的那名少年。
　　正如他在颁奖时所说，他确实没有让人等太久。
　　第一场挑战活动，他就以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料理，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那么，之后呢？
　　他是不是真的有着和那嚣张的自信相同的实力，无论什么社团都能轻松拿下？
　　渐渐地，不少人抛开了看笑话的想法，将期待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想要亲眼见证那一人横扫全校社团的传说场景。
　　只有在轻小说和漫画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如今却在他们眼前真实发生，激动的情绪如种子般在心底生根萌芽了起来。
　　天空寺悠只希望那群人不要狂热过头，最后变成偶像崇拜之类的发展。
　　将扫过围观群众的视线收回，他从幸真部长手上接过了一把收在套中的菜刀，作为挑战胜利的纪念品——要不是扛着实在有些蠢，天空寺悠其实更喜欢刚用过的那个中华炒锅。
　　随后，料理研顺势在户外进行他们原先的社团推广活动，而侍奉部等人则带着尾巴一样的围观群众，热热闹闹地走向下一个要挑战的社团。
　　临近中午的总武高，氛围更加热烈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天空寺悠装逼实录（二合一）
　　第二站，弓道部。
　　“弓蔚同学可是上届全国高中弓道大会的八强，离那个四宫同学只差一步之遥而已！绝对不可能被区区的部外人员打败的！”
　　十分钟过后。
　　“十、十箭十环！是侍奉部的胜利！”
　　天空寺悠放下长弓，转头看了眼那位口口声声说着『弓蔚同学必不可能输』、『今天就是要让你落败口牙』的不知名女学生。
　　她和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正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自己。
　　身后的围观群众就快成了粉丝应援会，负责给予掌声与欢呼声。
　　【获得战利品：崭新弓道服一套。】
　　第三站，棒球部。
　　“有本事接下来吧，我的超——波——动——魔球！”
　　棒球部部长热血一吼，手臂一挥，球速极快的普通直球转瞬间便来到了眼前。
　　天空寺悠在想，是要把它打到外野就好，还是直接来个全垒打。
　　……算了，反正球不是他捡。
　　乓！ ——清脆的击打声响彻于高远的阴霾天空。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
　　“全、全垒打！侍奉部的胜利！”
　　【获得战利品：棒球部部长的签名棒球一颗。】
　　第四站，网球部。
　　“彩加酱加油！”
　　“不要勉强，尽力就行～”
　　“户冢碳，妈妈爱你！”
　　“啊、啊哈哈……谢谢各位的加油……”
　　在女孩子们和男妈妈们的打气声中，户冢彩加有些尴尬地红着小脸，苦笑了两声后，看向了对场的天空寺悠。
　　深吸一口气，他语气郑重地开口：
　　“悠，你刚才的比试我也有去看。轻轻松松就打出了全垒打，投的球让人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真的好厉害啊！”
　　甩了甩球拍，天空寺悠调侃道：“就算你夸奖我，我也不会放水的喔？”
　　“当然！”白净透红的脸蛋浮起坚韧的微笑，柔软水润的目光凝结成平静的湖面，看似柔弱的美少年于此刻向他发起宣战。
　　“作为网球部的部长，我希望你全力以赴，和我认真地打一场吧！”
　　普通网球比赛会打五盘，不过因为时间问题，他们决定三战两胜，由天空寺悠先发球。
　　“那么户冢，小心了……这招叫做，外旋发球！”
　　短促尖锐的破风声响起。
　　橙黄色的光线化作侧旋的月牙，从地面弹起之后，和试图接球的户冢彩加错身而过。
　　“15比0！”
　　从口袋中掏出第二颗网球，天空寺悠嘴角噙着莫名的微笑，低声感慨道：
　　“认真起来的网球，可是能杀人的啊……”
　　最后，他没有放水地连赢两局，一分都没有让户冢彩加拿下——俗称剃光头。
　　旁边有不少人指责他太过狠心、没有球品，甚至有不少男妈妈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想为那位楚楚可怜的银发美少年报仇。
　　户冢彩加却在稍作休息之后，走到了天空寺悠身前，边擦着白净肌肤上滴落的汗水，边双眼明亮地仰视着他：
　　“悠，没想到你的网球实力竟然这么强啊！如果你也加入网球部的话，这次的县大赛我们一定能赢的！”
　　“可惜，我已经加入某个奇怪的社团了，没那么多精力可以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随意一笑，“有空会来找你打球的，到时候，我再教你怎么打出『户冢领域』。”
　　“户冢领域？”户冢彩加可爱地歪了下头，樱色的嘴唇疑惑地咬着。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朝天空寺悠笑着伸出了手，声音清脆而爽快：“那就约好啦！我在球场上等你！”
　　天空寺悠却没有握上，而是朝他伸出了拳头，挑起眉梢。
　　“作为男子汉，在友谊赛结束后要这么做的吧？”
　　户冢彩加愣了下，旋即脸蛋红扑扑的，笑得更加开心。
　　“说的也是！”
　　纤细与结实的两颗拳头，在网球场上用力地碰到一起，汗水映着笑容，仿佛闪烁着太阳般的温暖光芒。
　　旁观的结城明日奈不由深吸一口气，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要吃醋，还是要为这美好的纯粹友情而献上祝福。
　　男朋友似乎男女通吃的模样，让她心情有点复杂。
　　【获得战利品：户冢彩加的签名网球一颗。】
　　一轮比赛过后，时间到了中午，天空寺悠本来打算去食堂填饱肚子，结果发现跟着来的人有点多，让他回想起了夏川真凉刚转学过来的那个场景。
　　为了能安静地享用午餐，他回头宣布道：“下午挑战活动还会继续，各位可以先去吃午餐了，一点半的时候我会前往剑道部，到时候再见！不想再见的人也可以去其他社团参观，我校的社团活动都很丰富的！”
　　还没等人群一哄而散，天空寺悠就对身旁的众人说了声，然后先行前往侍奉部。
　　最后是由比滨结衣帮他买了个便当，大家在社团教室里边吃边聊天，气氛难得温馨得像个普通的社团。
　　虽然也就三个学生、一个老师，还有一个学生家属。
　　吃完饭后，天空寺悠继续自己的挑战之路。
　　第五站，剑道部。
　　“飞村同学可是家传道场的下任继承人，剑道部的部长，这总不可能赢了吧？”
　　“听说他曾靠一柄竹刀教训了附近的混混团体，让他们不敢再骚扰总武高的学生……”
　　“来开个赌盘吧！我赌他这次会输，比率一赔三，谁要下注？”
　　“您好，这里是风纪委员，请跟我们来一下。”
　　“……我开个玩笑。”
　　议论纷纷之中，天空寺悠和剑道部部长商量完之后，没有穿防护服，手持一柄竹剑，各自站在了剑道场中央。
　　“不怕被教练骂吗？”
　　虽然是自己提出的，但对方那么爽快就同意了他『不穿防护服，采一击决胜』的规则要求，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疑惑地问。
　　“被骂习惯了，你不用担心。”飞村部长温和一笑，并没有摆出剑道的标准准备姿势，而是将竹剑轻松地垂在身侧，“老实说，我更习惯像这样没什么规则束缚的对决，能够自由自在地打一场，正合我意。”
　　要是没有观众就更好了，他叹息般地轻声说。
　　天空寺悠古怪地打量他两眼，目光停留在脸上的十字伤疤上：“……和看上去不同，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喜欢逞凶斗狠啊，飞村同学。”
　　“练剑道练到最后，就会变成这样。”他笑了笑，用一种非常古怪、却令人心头一跳的姿势举起了竹剑，“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的实力并不在我之下……所以，我不会留手的。”
　　“能够和高手全力交战，正合我意。”天空寺悠将竹剑缓缓拉至身后，身体略微前伏。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显然并不打算用剑道的规则严谨地对决一次。
　　但飞村部长的持剑姿势还能理解，应该是某种家传招式的起手……天空寺悠这边，他们就完全看不明白，简直就跟故意耍帅而摆出来的动作一样，没有半点架势该有的沉重气度。
　　作为『内行』，剑道部的成员们隐约放下了心。
　　他们也有不少人去看了上午的挑战活动，并体认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不论是弓道、棒球还是网球，天空寺悠都是以辗压性的姿态获得胜利。
　　更别说那盘宛如太阳一般的蛋炒饭，如今回想起来依然令人口水直流，恨不得再来个三大盘……
　　虽然不想太想承认，但在越来越多人的心中，此刻站在场地上和剑道部部长对峙的那名学生，似乎无论做什么事都比别人要厉害，他是真的能挑翻所有社团——这样的共识正在形成。
　　而现在，看到他这副外行人的姿态，就像有人在对自己说『怪物其实不存在，是你们想多了』一样，莫名有些失望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庆幸。
　　庆幸，哪怕他再厉害，终究是个会被打倒的普通人类。
　　“部长能赢吧……”
　　“别开玩笑了，要不是被禁止出赛，部长可是能拿下全国剑道大赛的冠军……侍奉部的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就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场内的两人无须裁判喊声，默契地踏出一步。
　　“飞天御剑流，参上！”
　　“艾恩葛朗特流．改，参上！”
　　下一刻。
　　近乎消失的两把竹剑，只有在用力碰撞的瞬间才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
　　“是我输了。”
　　丢开断裂的竹剑，剑道部部长畅快地大笑几声，似乎非常愉悦：“好久没碰上这么强劲的对手了啊！天空寺君，为什么以前都没听过你的名字呢？”
　　“因为在今天之前，我都是为了某人而挥剑的。”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天空寺悠抬起手中明明才刚拿到、却已经伤痕累累的竹剑。
　　屈指一弹，竹剑啪的应声断裂。
　　他嘴角微扯，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打量对方：“日了哦，这就是完美级的剑术吗……如果不是身体素质和状态，说不定真的会翻车啊。”
　　“嗯？怎么了吗？”飞村部长微微歪头，和譪且不解地看着他。
　　天空寺悠放下只剩半截的竹剑，无奈地叹了口气：“真要说的话，其实是平局吧。我的剑术差你一些，竹剑没断的话，比下去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他是真的没想到，除了自己这个靠系统开挂的家伙以外，普通的高中生里居然会有这种怪物……
　　天空寺悠不是没听过对方的响亮名头，但想来也不过是幸真部长那样的熟练级巅峰水准，没想到小小总武高竟卧虎藏龙，还有个剑术能稳压他『达人级』水准的同龄人存在。
　　果然不能小瞧天下人啊……
　　飞村部长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来：“剑术比的不只是技巧，包括心态、意志、反应速度……甚至是运气。赢过多少并不算什么，只要最重要的『结果』输了，那就胜负已分，”
　　他伸出手的同时，压低声音微笑道：“……有时间再来打一场吧，在没有旁人看着的情况下。”
　　天空寺悠握住，发现他温热而粗糙的手掌，手劲有些大，似乎充满了渴求的意志。
　　“……你该不会想要『真剑胜负』吧？”
　　“我比较倾向木刀。如果你想真剑的话，欢迎来我家道场，我们点到为止。”
　　“……真是个疯子。”
　　“哪里，只是喜欢『运动』而已。”
　　天空寺悠放开了他的手，在他友善而热情的注视下，逃也似地离开了剑道部。
　　不知道哪个围观群众多事喊了一句：“胜利者是，侍奉部！”
　　【获得战利品：竹剑（附提袋）一把。】
　　△
　　天空寺悠朝后方看了一眼。
　　跟着他到处跑、人数已经变少些许的『应援团』动作一顿，然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略微僵硬，还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脸颊微抽：“……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小悠和剑道部部长的比试，把大家都吓到了。”回想起那仿佛猛兽（喵）交战、杀气四溢的场景，就连由比滨结衣都忍不住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乓乓乓乓的，根本看不清楚动作……感觉要是卷入了那场战斗，不到一秒就会被竹剑打死呢，会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手里提着被他强塞过来的一堆战利品，雪之下雪乃嘲讽似地淡淡说了句：
　　“是啊，恭喜你，从校园偶像成为了校园霸王龙呢。以后就到处去炫耀你的暴力吧。”
　　天空寺悠斜眼过去，还没如往常般跟她回怼起来，雪之下阳乃就见缝插针地开口道：“呀～天空寺酱真的什么都会呢！是怎么练起来的啊？姐姐我也想知道变得那么强的方法～”
　　“我不是什么都会，我只是会我刚好会的而已。”
　　平冢静一脸严肃：“那你会天马流星拳吗？北斗百烈拳呢？”
　　“老师，都一把年纪了，是时候认清现实了吧……”拳头扫过，天空寺悠偏头避开，“反正我都不会。”
　　“啧，打不过的学生真烦人！”不良教师恨恨咬牙。
　　雪之下阳乃继续看着他的侧脸，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问：“下次要不要来和我比试看看？我会的东西也很多喔，比如射击、飞镖、台球什么的，至今没输过什么人呢。”
　　“姐姐……”雪之下雪乃忍不住叹了声气，似乎很不想看到姐姐厚着脸皮缠着某人的模样，又知道自己说不动她，最后干脆决定眼不见为净地撇开视线。
　　由比滨结衣则有些紧张地望向天空寺悠，不知道为什么，不希望他答应这位成熟貌美的女大学生的建议。
　　“下次再说吧。”没有多少犹豫，天空寺悠敷衍地回答了她，“我也不是样样全能，充其量就是挑了自己擅长的事情去挑战别人，用这种卑鄙的策略来获得名气而已……只是会得有点多，看上去才那么厉害。”
　　“嗯，真搞不清楚你这是谦虚还是自信了。”雪之下阳乃轻松地耸了耸肩，笑容并未因为他的婉拒而减弱几分，“那就下次再说吧，接下来要挑战什么社团？要去看看文学社这样的文化社团吗？”
　　“文学社的话，我记得他们办了一句话鬼故事大赛……”
　　天空寺悠说到一半，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带着兜帽、口罩，背脊微驼、浑身藏在阴影中，模样令人打从心底感到不舒服的男性。
　　状态「灵光一闪」，猝不及防地闪过了脑海。
　　脚步微顿，随着内心的指引，他毫无理由地开启了「我预判了你的动作」，瞳孔猛然缩起。
　　有无数个强烈念头浮现在心中，包括什么『想去厕所』、『想跟那位美女搭讪』、『想冲到天空寺大人面前，被他拿竹剑狠狠教训』乱七八糟的，全都在这瞬间填满了意识，让他的脑袋要爆炸似地隐隐作疼。
　　天空寺悠赶紧屏蔽了那些念头，目光锁定在那名兜帽男性身上，意念无比集中，一行黑色粗体字便缓缓飘在了对方的头顶。
　　『想要杀人。』
　　然后眨眼间，对方没入了人群当中，在拐角的阴影处消失不见。
       （群：488749799）

第一百零七章 袭击与反击
　　与此同时，结城明日奈那边。
　　“厕所应该是往这里走没错……”
　　穿过了教学楼后方，走在一条人烟稀少的林荫小径中，她比对着手上的地图，脸上浮现出些许不确定。
　　“别走捷径，直接找栋楼不是更快？这里是学校，又不是郊区野外。”结城京子叹了口气，批评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老是成不了大气，还去玩什么网路游戏……”
　　“妈妈，要去厕所的是你，不是我！”明日奈加重了语气，又朝母亲露出微笑，“还有，先不说这跟游戏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因为玩了那个游戏，我才能认识悠君，你也才能有个无比优秀的女婿，不是吗？”
　　看着女儿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结城京子撇了撇嘴，懒得理她似的：“……瞧你那得意的样子。学生时代的恋爱可没多少走长久的，就算他未来将成大器，你能不能继续把握着他还两说，现在高兴还太早了吧。”
　　“唉，妈妈，你就不能不嘴硬吗？”
　　这次换明日奈叹气了，她抱住母亲的手臂，确保她没办法恼羞成怒地敲自己脑壳，然后才开口批评：
　　“先是唱衰悠君，什么没有成就、比不过须乡那种菁英什么的，等悠君展现出实力的时候，又开始唱衰我抓不住他、我们走不长久……知道吗？这在年轻人的嘴里就是所谓的马后炮喔？网路上也称作『键盘侠』！”
　　“不用特地强调年轻人，我听得懂！”
　　结城京子目光冰冷地瞪向了她，想把手抽开却被抱得紧紧，偏偏又拿那嘻皮笑脸的样子没办法，只能眉头紧皱地轻声啧嘴。
　　回想起来，明日奈这副顽皮模样也只有在数年前的老家、只会在爷爷奶奶的面前能看见，如今她却能毫无顾虑地对自己展现，主动缓和那原本冰冷疏远的母女感情。
　　清晰体认到这样的事实后，结城京子不由微微恍惚，莫名的滋味在心底孳生。
　　“对了，妈妈……”感觉到气氛正佳，结城明日奈晃了晃手中的白色雨伞，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试探，“那个，游戏头盔……”
　　只是这时，结城京子的注意力却被对面走来的男性所吸引。
　　虽然外头热闹纷呈，但这条似乎是提供给学生休憩、约会用的林荫小径上，恰巧只有她们两人，还有这名安静地踱步走来的男性。
　　路不算小，他却正好走在路的中间，很快就离她们只剩擦肩而过、甚至可能会撞到肩膀的距离，也没有任何想要往旁边退一些的打算。
　　不知为何，仿佛看到了地沟中的臭老鼠，结城京子忍不住蹙起了眉，厌恶在眼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对方流里流气的走路姿势，又或者是那低头走路、旁若无人的随性模样，也有可能是对方过于阴暗的打扮和气质，以及嘴里哼着的难听旋律——
　　就像一滩行走的烂泥一样，结城京子本能性地不想靠近那名男性，更不想被对方撞到肩膀。
　　于是用手肘轻轻顶了下明日奈，让她往教学楼那侧挪下脚步，试图不动声色地把距离拉开。
　　“怎么了？”往旁边退的同时，明日奈疑惑地问。
　　结城京子刚摇了摇头，那兜帽底下的阴影，忽然抬起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直望向了自己。
　　口罩后的嘴巴，似乎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我啊，比起男性的脸，更喜欢看到女性的脸扭曲起来的样子。”
　　“……”
　　对那干哑而疯狂的嗓音，打从心底地感到毛骨悚然。
　　结城京子下意识顿住脚步，将女儿拉到了自己身后，眼神森寒、满脸警惕地开口询问：
　　“你有什么事吗？”
　　看上去不是学生……是趁机混进来的可疑人士？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离他远一点，确保安全才行！
　　这个想法刚闪过脑海，下一刻。
　　没有任何前兆的，对方朝自己扑身袭击过来。
　　兜帽被吹开的同时，那杂乱油腻的头发、以及缓缓从口袋中伸出来的手掌与针筒，映入了她骤然缩起的瞳孔之中。
　　“那边需要偷偷来，现在就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前菜』吧～”
　　难以理解的兴奋喊声、扭曲低笑声在面前响起。
　　结城京子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脏结冰般停止跳动，浑身肌肉被恐惧掌握，痉挛到无法动弹。
　　危机袭来，她才发现自已除了站在女儿身前、反射性抛开了逃跑这个想法以外，什么反抗都做不到，女子防身术也跟没练过一样，只能像个木桩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然后，看着对方抬起装满绿色液体的针筒，往自己的大腿径自插下。
　　“——妈妈，让开！”
　　宛如流星在地上闪耀。
　　伴随着一声清喝，亮白色的光芒从自己的身侧划出一道弧线，无声地破开了空气。
　　几乎是一眨眼的瞬间，白色光芒后发先至，细剑般精准地刺向了握着针筒的手腕，将其用力顶开。
　　“哈啊？”
　　袭击者发出一声意外的惊呼，手臂被迫向后高高扬起，针筒差点脱手而出。
　　没有给结城京子反应过来的时间，结城明日奈反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手中雨伞刻不容发地挡住对方又强行刺回来的针筒。
　　“喂喂喂，怎么回事啊？没人跟我说这个高中小女生这么强的啊？！”
　　看着稳稳挡下自己攻击的结城明日奈，兜帽男子不由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力气好大……！”
　　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明日奈微微咬牙，手腕忽然一转，卸开了雨伞上面的力道，并藉由反作用力扭转腰身。
　　好似原地起舞的精灵，亚麻色的长发飘逸地转了半圈，旋即脚步猛然踏前，用纤细的肩膀狠狠撞向了对方的胸膛。
　　“可疑人士，离我母亲远一点啊！”
　　“唔！”
　　兜帽男子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撞，忍不住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重重喘了几口气。
　　趁这个时候，结城明日奈站稳了身姿。
　　单手撩起落在肩上的侧发，她将白色雨伞当作细剑端在身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旋即，目光凛然地瞪着差点让他得手的兜帽男子，浑身散发出了锋锐而冰冷的气势。
　　“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
　　被护在身后，结城京子看着女儿有些陌生的笔直背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那名总算缓过气来的袭击者，却只是既愤恨又不甘心地瞪了她们一眼，重新拉起兜帽后，果断转身逃跑。
　　结城明日奈呆了下，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别想逃！”
　　“等一下明日奈！太危险了！”结城京子试图拉住她的手臂，却被她轻巧地避开，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袭击妈妈的人离开啊！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明日奈……”

第一百零八章 「明日奈」与「亚丝娜」
　　没有余裕为母亲着想，结城明日奈提着雨伞追了上去。
　　或许是肾上腺素爆发的关系，哪怕在现实世界，在这个身体没有被游戏加强过的地方，遭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只差一点母亲或自己就会被那看上去就很不妙的针筒刺到。
　　但如今，结城明日奈却感受不到半点的恐惧与畏缩。
　　她握紧了伞柄，眼前的景色飞速后退，目光锁定那试图跑出林荫小径、混入人群中的兜帽男子。
　　“不在假想世界，不成为『亚丝娜』的话，就没有向前迈进、朝着困境挥剑的勇气……”
　　过去的自己，曾经这么执拗地认为。
　　所以在头盔被没收之后，她才再次审视到自己的软弱，再次为软弱无能的自己而悲伤哭泣。
　　不向前迈进的话，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不挥下剑刃的话，就斩不断束缚的锁链。
　　明知如此，却总是无法改变。
　　她站在笼子底端，仰望着那片能够和他人共同翱翔的自由天空，因不愿受伤而敛起翅膀，哀叹着喘不过气的人生，顾影自怜地沉沦下去。
　　直到……
　　那片虚假的天空，让她知道自己拥有斩断锁链的力量。
　　那双温暖的手掌，让她知道了前进的勇气就在身旁，触手可及。
　　——此生最大幸运，就是在对的地方，认识了对的他。
　　“和悠君一样……至今为此做下的选择，我绝不后悔！”
　　握紧了手中『剑柄』，结城明日奈猛然咬住了下唇，脚底用力一踹草皮，让本来就飞快的速度更上一层，逐步接近了逃窜的兜帽男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男子在半转过头来时，眼中露出的惊愕与扭曲的疯狂。
　　“缠人的家伙，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啊！”
　　“谁会被你这牛头人都不如的家伙杀掉啊！”
　　心跳急速飙高、浑身血液沸腾，结城明日奈抬起了雨伞，将伞尖对准了前方偏下的位置，厉声一喝：
　　“哈啊！”
　　哪怕再也无法玩到那款游戏，已然改变的事物也不会恢复原貌。
　　结城明日奈是栗发细剑使，亚丝娜也是结城家的大小姐；
　　跨越了现实与虚拟的界线，她终于成为了她自己。
　　被束缚的心，如今再次蜕变，闪烁起流星般的光华。
　　——细剑基础技能，〈线性直刺〉！
　　“给我，停下来！”
　　纯白的伞尖追赶而至，刺破了阻隔两人的空气，用力戳在兜帽男子的腿弯处。
　　“——！”
　　虽然没有效果光、也没有数据伤痕，但对着人类发动攻击的手感却无比真切，确确实实地反馈到她的身上。
　　同时，也让对方一个踉跄，身形不受控制地朝前方扑倒。
　　成功了！
　　明日奈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开，旋即手忙脚乱地稳定手脚平衡。
　　要是游戏中，她大可单手翻个几圈完美落地，可惜现实里实在做不到这种事，刺完那剑后就被惯性弄得手忙脚乱，差点没直接跌倒——简单来说就是陷入了僵直。
　　不过没有人戳她，凭着优良的运动神经和柔韧的身体，自然不会像眼前的袭击者一样狼狈地滚倒在地。
　　就在明日奈这么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焦急的喊声：
　　“「亚丝娜，切换」！ ”
　　切换，那个世界的游戏术语，是组队中取消剑技僵直时间的手段——在第一名队员使用剑技制造怪物攻击空档之后，即让第二名队员上前再度攻击。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这道声音，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切换」。
　　但尽管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却像收到命令的士兵一样，依然做出了反应。
　　放弃了稳定平衡，自动向左侧倒去。
　　下一秒。
　　飕——
　　一把崭新的竹剑，洞穿了她飘扬的发丝。
　　于此同时，兜帽男子在倒地之前，脸上露出疯狂快意的笑容，始终握在手上的针筒猛然脱手，针头朝着明日奈的脸蛋直飞而去。
　　“给我去死……什么？！”
　　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竹剑就像是预判了他会这么做一样，在半空中便后发先至地撞开了针筒，并且余势不减，狠狠拍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声音清脆响亮。
　　“噗啊！”
　　发出一声比方才被撞胸口更加难受的惨叫，他仰着脸向后滚了好几圈，鼻血飞溅，竹剑和质量颇高的针筒也滚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场面在这瞬间，彻底陷入了寂静。
　　身上沾了不少草屑，好不容易才恢复身体稳定的结城明日奈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似乎尘埃落定的景象，一时间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很快就让她回过了神。
　　“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受伤。”结城明日奈赶紧站了起来，拍拍裙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望向了从自己身旁经过，却没停下脚步的他。
　　“悠君，你怎么会……”
　　“晚点再跟你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家伙。”
　　天空寺悠加快脚步，在对方起身之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让他重新趴了回去。
　　“你他妈——”
　　“闭嘴，回答我的问题。”
　　脚下发力，狠狠踩着他的背脊，让他别说翻身、就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之后，天空寺悠抓起他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是随机杀人魔吗？或者有谁指使你来暗杀结城家母女的？那个人是谁？你认识须乡伸之吗？”
　　一连四个问题，只有在最后一个问题时，对方的眼睛小幅度睁大，然后才嗤笑似地开口：“白……痴！你以为，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吗？”
　　天空寺悠冷笑一声，丢弃垃圾般放开了他的头发。
　　“白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种演技连熟练级都没到的杂鱼，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审问？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天空寺悠不顾兜帽男子的挣扎，抽出皮带强行将他的双手箍在身后绑紧；
　　又踩着他的双腿扒下他的鞋子，抽出鞋带把他的脚踝绑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就像头待宰的家畜，只能无能狂怒地乱叫着而无法反抗。
　　要不是没时间使用「正义执行」，天空寺悠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第一百零九章 抱歉，这里满员了（22/27）
　　“明日奈，你过来看好他。”
　　这么喊完之后，天空寺悠又望向缓缓走近，手里才刚放下手机的结城京子。
　　“伯母，您报警了吗？”
　　“当然。”心有余悸似的，她看了眼在地上挣扎的兜帽男子，很快就将目光收回，并把地上的竹剑和针筒踢远一点，“没想到会在你们学校里面，碰到这种可怕的事情……”
　　天空寺悠闭上了眼，两三秒后才睁眼回答：
　　“和学校无关，他是专门找过来的。”
　　自然而然地用伞尖对准兜帽男子的咽喉，让他稍微安静下来之后，结城明日奈惊讶地望向了天空寺悠。
　　“专门找过来？是特地来袭击我们的吗？”
　　“可以这么说，晚点就让警察审问他吧。”
　　天空寺悠朝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并开始叫唤起来、吸引人群往这里看的学生们望去。
　　“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十分钟之内回来。”
　　“你要去哪？”母女俩同时问。
　　结城京子带着隐约察觉到什么的质问语气，而结城明日奈更像在说——
　　“我能陪着你一起去吗？”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整理好她散乱的额发，用手背擦干她沁出冷汗、白里透红的柔软双颊。
　　“去为了我的女朋友伸张正义，只是这样而已。”
　　明日奈眨了眨眼，虽然听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十足温柔的声音，却足以让她忘却所有的不安与疑惑，选择无怨无悔地去相信他。
　　“那我等你回来。”
　　栗发少女用手掌盖上了他的手背，眼神温婉、笑容泛甜，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并且头也不低，顺手用伞尖戳了戳底下似乎打算搞小动作的兜帽男子，让他安分一些。
　　天空寺悠撤开了手：“那这边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处理，晚点我会回来帮忙，自己注意安全。”
　　“好。”
　　柔情撤去，她神情郑重地点了下头，那份凛然令人安心。
　　顾不着说明更多，天空寺悠和结城家母女道完别后，便朝反方向快跑而去，并在拐角处转身进入了教学楼的阴影中。
　　△
　　须乡伸之现在很慌，慌到他往停车场的一路上脚都在抖，牙齿打颤到停不下来。
　　“那个白痴，就叫他不要去碰结城家母女了，偏偏多此一举……啧，别说杀不了那家伙了，现在连我都有危险了啊！”
　　许多犯人都喜欢留在犯罪现场，一是想要亲眼确认自己的犯罪是否成功，有没有留下什么忘了消除的证据，收集更多的情报确保安全；
　　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重新体会当初犯案的快感，并且欣赏被害者、围观群众，甚至是警察的反应，享受藏在幕后操弄一切、自己完好退场的感觉。
　　须乡伸之也不例外，为了欣赏天空寺悠被注射药剂、痛苦死亡的表情，特地跟着『逃犯』来到总武高，想要亲眼看见仇人死去的一幕，治愈那深刻在记忆之中、再也抹不去的怨恨伤痕。
　　他们是下午来的，所以没有看见上午的演出；好不容易找到天空寺悠之后，他身边却围了太多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
　　本来打算暂且雌伏找到时机，但『逃犯』却突然混入人群，害他不小心跟丢了一阵。
　　再次找到对方时，须乡伸之却差点骂出脏话来——
　　这家伙，不去找天空寺悠单挑就算了，袭击了自己吩咐过不能出手的对象也就算了……
　　结果，他竟然还打输了？！
　　输给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明日奈？？
　　亏他还是被警方追缉、用药物杀了不少人的杀人犯，菜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要是那个白痴把我供出来的话，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须乡伸之此刻无比后悔。
　　为什么周五的自己要被愤怒冲昏脑袋，拜托一个握有自己把柄的家伙去对一个不清楚底细的怪物执行暗杀任务呢？
　　这不就跟打扑克时，对家明牌三张A、自己只有三条三，却还是梭哈了一样蠢吗？
　　只要没赌到那一分微渺的的希望，就是全盘皆输——平常冷静理性的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选择。
　　“说到底，还是天空寺悠这个混帐……迟早！迟早一定要宰了你！”忿忿地这么念着，发泄内心升起的某种恐惧与不安。
　　须乡伸之总算来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按下解锁键，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事先准备了一条逃到国外的后路……虽然是给那家伙准备的，不过我自己用也没问题！”
　　日本是不能呆了，不过凭自己的才能和资历，就算到了国外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看了眼手表，离事情完全发酵、追查到自己身上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足够他搭上最近的一班飞机了。
　　带着安下心来的微笑，须乡伸之拉开了车门。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了流动。
　　“抱歉，这里满员了。”
　　侧脸的线条仿佛冷酷而粗硬了些许，天空寺悠双脚架在方向盘上，看也不看他，只是双手环胸、手指不耐烦似地在肘弯点了点。
　　惊愕地愣在原地，半晌后，须乡伸之才睁大双眼，手指颤抖向了他，本来平复的牙关又开始打颤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
　　“因为我预判了你的动作，想要赶紧逃跑的须乡先生。”
　　嗤笑似地回答之后，天空寺悠放下了脚，冰冷的目光侧了过去。
　　须乡伸之猛然后退两步，似乎想要逃跑、却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地张了张嘴。
　　“你、我……你，怎么可能……”
　　“关于我是怎么进到你车里这件事，我想承太郎先生会很乐意回答你的。”
　　天空寺悠下了车，神情冰冷地俯视着他，猛然一脚踏在他的裆前，距离不到三公分。
　　“至于我，只会用拳头让你后悔自己的选择！”
　　“噫！”
　　须乡伸之浑身一颤，发出一道尖细的惨叫声后，黑色的西装裤颜色似乎更加深了一些。
　　天空寺悠呆了下，随后满脸嫌弃地收回了脚。
　　“我真没想到你会怕成这样……算了，直接走程序吧。”
　　抓起须乡伸之的头发，动作温柔地拔开他的眼镜，随手扔到车上。
　　天空寺悠缓缓扯出了一抹凶狠的笑容。
　　“具体经过我晚点会等你细细说来，而现在……要开始最后的正义执行了喔。”
　　下一刻，无形的空间，笼罩了这片无人的停车场。
　　“你给我咬紧牙关，须乡伸之！”
　　“等、等一下！我说，我都说！你不能动用私刑——”
　　啪！
　　还没等他喊完，拳拳到肉的声音，便愉快地响了起来。
　　阳光没入灰蒙蒙的阴云中，却又照亮了午后的秋季街景。
　　虽然离下午四点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总武高的秋季社团展演，在一阵响亮刺耳的警笛声后，被迫迈入了尾声。

第一百一十章 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受伤的！
　　入夜。
　　天空寺家的餐桌上摆好了今晚的料理，温文儒雅的帅气兄长正对他乖巧可爱的平胸妹妹，娓娓道来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当时我匡当一拳砸在他脸上，他说你小伙子，不讲武德，偷袭我这个二十八岁的社会菁英……我就说，想打就打，跟你没什么好讲江湖规矩的，要说窝里斗，我只跟胸大腿长的美少女……”
　　百无聊赖地边听边扒饭的春日野穹，像是被挠到了不舒服地方的猫，倏地将锐利起来的目光扫向了他。
　　“什么？”
　　真正的灰毛猫也从猫盆中抬起头喵了声，意思是——主人又在做死了。
　　“没什么。”天空寺悠干咳两声，明智地为话题做出总结，“总而言之，我是因为被卷入了校园袭击的案件中，才晚回来的。”
　　“你的校园生活还真精彩。”不咸不淡评价了一句后，春日野穹若无其事地问，“没受伤吧？”
　　“当然，连剑术过人的飞村部长都伤不了我，更别说只能玩小手段的两条杂鱼了。”天空寺悠高高挺起胸膛，故作骄傲地露出笑容。
　　“记住，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受伤的！”
　　“这句话连小孩子都哄不了。”穹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语气异常冷漠，“最常受伤的人明明就是英雄，身心遍体麟伤地来到大魔王面前，被虐个好几次才能通关……有些甚至还活不下来，只能被后人纪念，让挂念他的人痛哭流涕。”
　　像是在说，她讨厌这种人一样。
　　“妹妹啊，哥哥我难得浪漫了一次，你别说那么现实的话啊……”丧气似地垂下肩膀，天空寺悠咬着筷子叹息，“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当什么英雄，只是刚好做了能做的事情而已。”
　　“你不用当。”面色回暖，春日野穹夹了一口饭菜，低眉顺眼，用咀嚼的声音盖过嘟嚷，“你早就是了，我的……”
　　天空寺悠恍若未闻，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多吃点，你最近好像又瘦了。”
　　“真的吗？那就好，我的锻炼果然没有木大……”
　　“你再瘦下去，小心以后变成竹竿，没有人要。”
　　“你不是人？”
　　“我交过的女朋友每个都比你重，要是胃口被她们养叼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呢。”
　　“这是什么渣男发言啊……嗯？等等，交过的……女朋友？”
　　“开玩笑的，别在意。我吃饱了，记得把碗拿去洗啊。”
　　“你才不会开这种恶劣的玩笑！笨蛋悠，给我站住——”
　　△
　　“你们那边没问题吧？”
　　卧室内，安抚好暴跳如雷的妹妹后，天空寺悠打电话给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
　　用的是侍奉部的群组通话，平冢静和雪之下阳乃自然不在其中，只有三人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有我在，当然不会有问题。”
　　清冷而自信的语调随后响起。
　　“你赢来的战利品都放回社团教室了，双项竞赛第一的奖状则被平冢老师带走，明天才会送回来。虽然有记者想要找我们采访，不过都被姐姐摆平了，她还顺便开车送我们回家。”
　　用着猫咪头像，雪之下雪乃平淡地汇报完情况后，忽然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挑战活动才进行到一半，突然说有事要离开，结果竟然是去抓坏人，而且还惊动了警察，让社团展演提前结束……”
　　顿了顿，她难得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无奈地说：“你明天估计会被围起来问东问西的吧？提前祝你好运。”
　　“谢了，不用为我担心。”握着手机靠在床头，天空寺悠嘴角上扬，转了个话题，“提前结束也能拿到双榜第一，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当然啊！”由比滨结衣开口，“先是震撼大家的钢琴演奏，后面还到处挑战社团、带来那么多精彩的对决，又有人看到你踩着那个通缉犯的模样……这样人气不第一才怪呢！”
　　“这样啊，不愧是我。”天空寺悠满意点头，那恬不知耻的自豪语气令雪之下嗤笑似地哼了一声。
　　随后，他又向她们询问了些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情。
　　比如那些社团，并没有因为输给自己而人气大降，被指责『菜成这样，连个外部人士都打不赢』什么的——就连被剃光头的户冢彩加，都在那之后收到了不少入社申请书，更别说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剑道社了，人气榜第二名就是他们。
　　可以说是虽败犹荣，自然不会有人给予太过严苛的批评。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无论什么项目都得心应手，文能做出令人落泪的蛋炒饭、武能用竹刀劈断竹刀的怪物。
　　输给『怪物』并不丢脸，反而还是一件能够拿来宣传的事情……体认到这个事实后，落败的社员们心情有些复杂，完全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当然，他们怎么想的，天空寺悠并不在意。
　　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想，过去的选择为现在带来了不错的结果，一切还算平稳的落幕——只要知道这点就好。
　　“对了，小悠……”
　　正准备结束通话的时候，由比滨结衣忽然开口，惴惴不安地问：“那个跟你一起上警车的女孩子，你原本就认识吗？”
　　在教训完须乡伸之之后，天空寺悠就回到了结城母女身旁，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们一起去警局做了笔录。
　　侍奉部的众人自然也有看到那一幕，所以由比滨结衣会问这个问题，他并不觉得意外。
　　没有犹豫，天空寺悠坦然道：“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女朋友，结城明日奈，旁边那个中年阿姨是她的母亲……厨艺对决的时候，我就是把炒饭送去给她们的。”
　　他还以为由比滨结衣当时有看到那一幕，只是憋在心里没问而已。
　　“我、我那时被人群挡住，没有发现……嘿诶——原来是这样啊。”由比滨结衣小声说着，深呼吸的声音响起，语气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所以，你之前说的网恋对象……也是她啰？”
　　不知何时，雪之下雪乃已经离开了群组通话，似乎是不想介入这氛围微妙的对话中。
　　说完，由比滨结衣便沉默了下来，等待着他做下宛若判决般的回答。
　　“是啊。”
　　仰望着天花板，天空寺悠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从『网恋女友』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呢。”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星夜的咏叹调
　　处理完总武高的事情，接下来自然要跟女朋友好好聊天。
　　顺便，也想知道后面须乡伸之和那位逃犯先生得到了什么下场。
　　“真是累死我啦～”电话刚接通，明日奈就用撒娇的语气如此抱怨，“从警局回来就被妈妈拖着去医院检查，爸爸得到消息后也直接搭新干线回家，和哥哥一起问东问西的……拖到刚才才吃完晚饭！”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出来玩还遭了那么多罪受。”
　　天空寺悠想了想，结城浩一郎似乎也有传讯息给自己，不过被他直接忽视掉了。
　　……嘛，没差，反正男性的讯息什么时候回都没关系。
　　“也不算罪啦，大部份事情都交给我妈处理了，大家也都是出于好意才关心我……”疲惫似地轻叹一声，她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嘻笑着说，“而且这次出门，我获得了很多好东西喔！”
　　“什么好东西？”天空寺悠好奇道。
　　“咳咳！”她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喉咙，似乎还摆出了一副挺直腰板的严肃模样。
　　“首先，知道了悠君弹钢琴很厉害的事情！”
　　天空寺悠挑了挑眉。
　　“再来，知道了悠君做什么都很厉害的事情！”
　　“这不重复了吗……”
　　“别打岔，我在报告呢！”
　　“得得得，你说完我再说话。”
　　“还有，知道了悠君社团里的女孩子都很漂亮的事情！”
　　这是好事？天空寺悠心里吐槽。
　　“不对，这好像不是好事……算了，反正悠君也不会花心。对吧？”
　　“当然。”
　　天空寺悠自然没有情商低到，会在这时候因为『你说完我再说话』而不回答的地步。
　　不知道他的回答出于敷衍，结城明日奈与其说是满意，倒不如说是幸福地哼哼一笑。
　　“然后呢，母亲已经正式认同了我们的交往，不会再干涉我们谈恋爱啦～洒花洒花！”
　　天空寺悠笑了笑，反应平淡地道：“迟早的事情。”
　　“也对，我们的事情本就不用她来置喙！”嗓音爽朗而坚定，她继续说，“在那个逃犯把须乡供出来之后，她似乎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很受打击的样子……以后应该也不会指使我们去读什么大学、往什么道路发展了吧？毕竟我救了她，而你救了我呢。”
　　“那家伙本来就是冲我来的，真要说的话，你也救了我一次。”天空寺悠用玩笑的语气道，“就算是我，被那个装满毒药的针筒刺到，大概也是活不下来的。”
　　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狗系统保佑——为了不透露出自己的存在、连时间都能随便回溯的系统，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宿主去死吧？
　　「确认。宿主被迫面临死亡前，将会触发系统的死亡回归功能，付出一定代价回溯时间。」
　　‘被迫？所以自己做死的话你就看我去死了？’
　　「系统无法制止宿主自杀，请宿主保持良好的心态完成任务。」
　　‘去你喵的……’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和系统对完话后，又听明日奈这么说：
　　“所以，你能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明日奈？”
　　明日奈深吸了口气，似乎想保持轻松的语气，但嗓音却禁不住哽咽地颤抖起来：“我，一直在想，要是他没有来袭击我们，没有因为恶趣味而转移目标，而是按照须乡的吩咐，在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你下手的话……”
　　“要是，再也见不到你的话……”
　　心脏缺了一块，恍如空洞；天空缺了一角，宛若末日。
　　那样的心情像是包裹在话语中，透过耳朵，深刻地凿进了天空寺悠的心底。
　　他愣在床上，嘴巴微张着，似乎连眼睛都忘了眨。
　　“……抱歉呐，明明是要说好事的。”察觉到了气氛沉重下来，明日奈赶紧吸了吸鼻子，让语气雀跃起来，“嗯，悠君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都能挡下的攻击，悠君绝对会更轻松吧？”
　　“毕竟，悠君是我的英雄呢！”
　　充满了依赖、眷恋，以及信任——她毫无保留地笑着这么说。
　　压下萦绕在心头的莫名情绪，天空寺悠垂着眼眸，用无奈的口吻道：“是啊，我可是结城明日奈的男朋友，不当个超人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啊，你这话说的，真过份啊！”明日奈顿时不满地叫了起来。
　　后面她又说了逃犯被送回大牢，而须乡被关进了拘留所里的事情——须乡过去的黑历史都被挖出来，结城京子准备请最好的律师，让他最少也要被关个十年以上，就算关不了这么久，也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缓刑或者保释。
　　不过不知为何，听着她的声音、望着窗外逐渐深沉的月色，天空寺悠已经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他只是带着微笑，享受和她聊天的每分每秒。
　　“然后，是最重要的好事！”明日奈的情绪忽然振奋起来，就像准备开大奖的主持人小姐一样，从小鼻子中哼笑出声。
　　天空寺悠十分配合：“是什么好事？”
　　她也没卖关子，立刻兴高采烈地公布了答案：“那个顽固又严厉的母亲，她竟然——允许我玩「刀剑世界」啦！时隔多天，我终于可以上线了！ ”
　　天空寺悠惊讶地感慨道：“天呐，网瘾少女终于可以缓解症状了吗？”
　　“嗯？你什么意思？”明日奈的语气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
　　“没什么，恭喜你。”天空寺悠笑盈盈地说，“朝着更加光明的未来展翅翱翔了啊，明日奈。”
　　“唔……”她大概在鼓着嘴，“虽然是好话，但莫名有种被阴阳怪气的不爽感觉……”
　　“你想太多了。然后呢？”天空寺悠果断转移话题，“现在要上线去看看吗？那之后我也没上线了，不知道任务有没有消失、是不是还在爱之国。 ”
　　“当然啊！任务期限都过了，不知道玛大婆婆有没有事……”忧心地叹了口气后，明日奈旋即嘿嘿一笑，似乎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
　　“还有，跟那个逃犯打起来一点都不尽兴……我也想跟悠君你一样，找个有价值的对手来好好地打一场呢。”
　　当然，是现实中不会受伤的那种。
　　“简而言之，就是手痒了吧？”天空寺悠哑然失笑。
　　哪怕从小接受菁英教育，样貌温婉而秀丽，气质宛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但他的女朋友，可是能将细剑挥舞出流星般迅速而灿烂的轨迹，面对再凶恶的敌人都能无所畏惧地发起攻击，实力强劲到无话可说的细剑使。
　　所以，那纤细柔软的身体里潜藏的暴力因子，或许会比想像中的要多啊……
　　“没错，就是这样！”干脆放弃了辩解，明日奈直率地道，“悠君，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战斗呢！现实里打不过你，游戏中可就不一定了喔？”
　　天空寺悠无奈地道：“你就这么想要骑在你男朋友的头上吗……”
　　“这不是骑不骑的问题，我讨厌输了却赢不回来的感觉！”天生好强的明日奈这么说着，语气难得强硬起来，“就这么定了，等事情全部处理完，我们在草原上打一场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
　　约好了上线见面，通话便到此结束。
　　天空寺悠放下手机，脸上宠溺的笑容逐渐敛起。
　　他偏过头，面无表情，默默地望着窗外什么都没有的夜空。
　　半晌后，无星夜的咏叹，安静响起。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没有任何证据，直觉如此认为。
　　在和雪之下阳乃去游乐园约会的那一天，他也有着相同的心情，相同的烦闷。
　　理性知道应该释然，但即便如此，知道和做到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现在也只能尽情地沉闷、不快，发泄掉所有负面情绪；等晚点见面的时候，再将最好的笑容留给她。
　　因为，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那么，开始吧。”
　　闭着眼，沉淀完情绪后，天空寺悠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将尘封两周的游戏头盔拿了出来，想了一想，又把明日奈送给自己、只在补习班上课时戴过的眼睛放到床头上，然后关灯在床上躺平。
　　戴好头盔，浑身放松，天空寺悠轻声念道：
　　“最后一次的……Link Start！”
　　最后一次，为了她而登录这个游戏。
　　最后一次，为了见她而跨越现实与虚拟的界线……
　　和她，还有喜欢上她的自己，说声再见。
　　——下一刻，世界亮起了白光。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街道上真安静啊(二合一)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天空寺悠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是他们在『爱之国』的房子、亚丝娜所占据的主卧没错。
　　——也就是说，任务还没结束吗？
　　这么想着，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天空寺悠转头望去。
　　穿着睡衣的栗发少女趴在床缘，双手撑起脸颊，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那双眸子弯成了皎洁月牙，既温柔又可爱。
　　“早啊，亲爱的。”
　　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像早有准备一样，声音轻快地这么说了。
　　“……怎么忽然换称呼了？”天空寺悠哑然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后，从另一边迈步下床。
　　亚丝娜……结城明日奈也站了起来，伸懒腰的同时，将少女娇躯的姣好曲线展露无遗。
　　“哼嗯～因为在这个世界，我们的夫妻状态还没消失嘛～”
　　所以啰，提早体验一下结婚后的感觉，没什么吧——她既害羞又开心地笑着，高高抬起左手，仰头端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里有着怀念、也有着和以往不同的柔情。
　　天空寺悠滑开选单，很快就弄清楚情况了。
　　在两人没有上线的这段日子，任务确实因为超过期限未完成而失败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游戏打了补丁、还是本来就这么设计的，任务栏中又多了一项『补救任务』，维持了他们的『临时夫妻状态』和『房屋使用权』。
　　“要在十二点之前去民政局取得挚爱之花吗……倒是简单多了。”
　　喃喃念着，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份温暖的重量。
　　明日奈将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上半身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本来只有自己能看到、夫妻却能彼此分享的任务栏。
　　“也就是说，不用孵蛋了？有点可惜啊……”
　　柔顺的发丝拂在耳畔，温润的呼吸挑逗着自己的神经，还有背上那柔软而弹性的触感……
　　急促的心跳声似乎重合了一瞬。
　　天空寺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不改地道：“可能是游戏方的人性化考虑吧？又或者是你哥知道了你不能上线，就偷偷调了你的游戏数据，帮我们改了任务。”
　　“是吗？”她疑惑偏头，他几乎能感受到侧脸的热度，“老哥他没那么好心吧？我认为是我们的爱感动了系统，它才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
　　听着明日奈一本正经的语调，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前走，脱离了她的依偎。
　　“那准备准备，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个任务完成吧。”
　　“这么急吗？”
　　她向后坐在床上，脸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红，榛色眸子水汪汪的，宛如一番热吻之后，凝望着他的妩媚神情。
　　床铺宽阔，少女纤细，一颦一笑皆是诱惑。
　　天空寺悠承认，这一瞬间，他的裤子动了——
　　毕竟在系统的搞鬼下，这个假想世界对他来说与现实世界无疑。
　　该有的反应都有，该硬的也能硬，就是不知道遗传因子是不是也……
　　咳咳，还是别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很可惜，哪怕是在假想世界里，他也不想打分手炮，给自己留下和女友啪啪啪完后，爽过了就走人的糟糕记忆。
　　等进入贤者时间，这段记忆绝对能让他郁闷好一阵子，甚至是自我厌恶。
　　天空寺悠成不了英雄，却有着自己的人格底线。
　　特别是，想到了雪之下阳乃那次自己也压了枪，没有做完什么才结算任务的举动，兴奋起来的血液就缓缓流回了心脏，莫名的悲哀盈满胸膛。
　　某些地方软了，心却硬了起来。
　　“明日奈，假想世界确实是个做什么都没问题的地方。”
　　天空寺悠走到了她身前，手掌覆上她滚烫的脸颊，指尖轻轻拨弄着柔顺的鬓发，轻声说：“所以，你别摆出这种我做什么都没问题的表情，会让我忍不住的啊。”
　　明日奈将手盖上了他的手背，双眼直率而温柔地凝望着他，嗓音像是要将他的内心连同骨头一同融化。
　　“我们是夫妻，我爱你——所以，不用忍也没关系的喔。”
　　“但要是，我们在假想世界里做的事情，都会在游戏后台的监控中留下纪录，那该怎么办？”
　　“诶？！”明日奈睁大双眼，愣在原地，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点。
　　自己这么说着，天空寺悠却也在心底问了系统：‘系统，会发生这种事吗？’
　　系统冰冷的少女音，此刻听起来竟那么地悦耳、可靠：
　　「请宿主放心，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只要是与宿主、目标有关的画面，都会由系统进行屏蔽、过滤以及修改，可以参造『正义执行』的状态，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被他人准确观测到。」
　　也就是说，彻底避免了各种会让某些敏感的人产生不适的可能啰？
　　天空寺悠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狗系统，这是我第一次真心想感谢你啊。’
　　「……」
　　系统不再说话。
　　天空寺悠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明日奈，只是看着她表情变化，最后鼓起嘴哼出一口气。
　　“说的也是……不过这种侵犯玩家隐私权的可能性，我晚点会让哥哥去确认的！如果真的有，那我绝不姑息！”
　　用着检察官似的口吻，明日奈起身离开了床铺，右手向下一划，清脆的铃声中，选单出现在眼前。
　　她迅速点了几下，身上的睡衣在一阵让人无法看清的光芒中，换成了战斗时穿的轻甲套装。
　　“本来还可以享受换衣服的乐趣，被悠君这么一说，越来越令人毛骨悚然了啊……”
　　“嘛，也不用这么担心。就算是内测版，游戏公司只要不傻，都不会做出会让游戏倒闭的事情。”
　　随口安慰了满脸幽怨的明日奈，天空寺悠也把装备全部换上，转身便离开了温暖的房间。
　　夜晚笼罩着艾恩格朗特，街道上寂静无声，就连之前偶尔会看见的NPC都不见踪影。
　　只有一轮皎月绽放着璀璨的银华，为两人铺就一条美轮美奂的道路，笔直地通往民政局的方向。
　　“感觉真安静啊，街上也没有突然冲出来的老婆婆或者小孩子，跟之前真是天差地别。”
　　牵着他的手，明日奈左顾右盼，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由如此感慨出声。
　　天空寺悠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里是假想世界，不会有诡异的黑色轿车突然冲出来，也不会有三名暗杀者掏出枪来……很好，FLAG立就立了，没事！
　　“估计是为了让我们方便做任务，才这么设计的。”天空寺悠说着，下意识就要加快脚步前进，“那就赶紧走吧。”
　　只是还没走几步，手上就传来拉扯的力道。
　　“怎么了？”他回头朝她望去。
　　明日奈微微皱眉，表情略带担忧，还有些微的失落：“悠君，怎么感觉你很急的样子？是现实里还有事情要做吗？”
　　“……没有。”
　　“没有的话，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也没有。”
　　“那，散个步，可以吗？”她试探似地，深深地望进了他的眼里，眸光微微颤动。
　　整理好情绪，维持住演技的天空寺悠，自然不会被她看出什么。
　　“当然可以，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悠哉啊。”他眯眼笑着，握紧那只温热的小手，用调侃的语气说。
　　明日奈偏头疑惑，正好靠上了他的肩膀：“悠哉不行吗？”
　　天空寺悠解释道：“毕竟你看，任务虽然还能补救，却也没解释玛大修女现在的情况……”
　　“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发出了一声惊叫，面带焦急地拉着他拔腿开跑。
　　“糟糕了，我都忘了玛大婆婆还在等着我们啊！悠君快快快，已经没时间在这里悠悠哉哉了！”
　　“话都是你在说，还怀疑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浑身像没了骨头一样，任由她拖着自己跑。
　　明日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他，娇嗔道：“是我说错话了啦，我保证以后不会怀疑悠君就是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快点赶路，用最快的时间将任务解决，把花送回去！”
　　“要我背你吗？”
　　“好！”
　　于是天空寺悠牌高速人力车重新上线，载着迎着狂风发出清脆笑声的栗发少女，一路狂风浪涌地冲向了民政局。
　　△
　　“挚爱之花？”NPC抬头打量了他们两眼，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盒子，简短地道，“资格符合，给。”
　　叮铃！
　　【获得任务道具：挚爱之花。后续任务：将盒子交给玛大修女。】
　　看着物品拦和任务拦发出的提示，天空寺悠不由和结城明日奈面面相觑。
　　“……就这？”
　　“那我们至今为止的努力，到底是……”
　　看见他们这副难以释怀的纠结模样，NPC用平淡的语气解释起来：“外面来的『临时夫妻』确实需要通过试炼，才能得到挚爱之花。但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彼此真正相爱，那也就没有试炼的必要了……在我国，每对真心相爱的情侣和夫妻，都能无条件领取挚爱之花。”
　　结城明日奈眨了眨眼，旋即恍然大悟，得意似地轻哼两声，将揶揄的视线斜向了天空寺悠。
　　“怎么样？他说我们彼此相爱喔？”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吧？”天空寺悠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戳了戳她又薄又软的脸皮，“在那之前……脸，都红了喔。”
　　“咳、咳哼！这是，那什么……”明日奈立刻绷紧红润的小脸，故作严肃地抬头挺胸，双手插腰着道，“我不是对你告白了很多次吗？却没有从你那边听过一次正经的告白……老实说吧悠君，你是不是害羞了！？”
　　天空寺悠摆了摆手：“不，根本没有。”
　　“意外的冷静？！”她猛退一步，似乎很受打击的模样。
　　“话说回来，我明明就说过我喜欢你啊，你也不算告白过很多次吧？”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而且亲都亲过那么多次了，现在还要我给个正经的告白……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啊。”
　　“我才没说现在……算了！”脸蛋气成了包子，明日奈忽然一甩长发，大步流星地朝民政局外走去，“悠君就是个大木头！明天现实里见面的时候，你就等着瞧吧！”
　　“让我等着瞧？你想干什么啊……”
　　天空寺悠跟在她身后，表面上没什么所谓，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直男过头的回答，也难怪她会生气——或许还被她察觉到，自己在装傻了？
　　不是他不想告白，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也很容易……但天空寺悠认为，这些话应该要留到最后说才行。
　　等到他再也无法说谎，再也不用演技伪装自己的时候，将心里想说的话都告诉她，为这段感情好好做出结尾。
　　最后的告白，总是要有点仪式感的嘛！
　　虽然有些自私，不过，这就是天空寺悠想做的事。
　　“对了，我们该怎么离开这个国家啊？城外的传送门不是关起来了吗？”
　　“看一下背包，他有顺便给我们回程水晶，直接使用就可以到起始之镇了。”
　　“回程的地方一样吗？”
　　“我记得中央大街附近有类似传送门的建筑，应该会从那边出来。”
　　“那就三二一一起使用。三、二、一！”
　　〈转移〉——〈起始之镇〉
　　眼前白光闪过，失重感降临的瞬间，天空寺很快就控制好身体，稳稳地踏在地面上。
　　明日奈就有些慌乱了，而且好巧不巧，她从传送门里出来的位置前方，就是天空寺悠。
　　“哇！小心！”
　　这么喊完，为了避免打到他，明日奈干脆双手大开，一副飞扑的模样倒了过来。
　　半转过身，天空寺悠轻松地抱住了她，温玉撞得满怀，少女的柔软和纤细全都被他收入臂中。
　　“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唔，要不是距离太近，其实我可以反应得过来的。”明日奈离开了他的怀抱，整理好乱掉的头发和衣服，有些脸红地嘟嚷着。
　　随后，她望向眼前的中世纪城镇，表情重新明朗愉快了起来，单手挽起耳畔的发丝，微笑着感慨：“总感觉好久没来这里了呢……”
　　“一切开始的地方，真让人怀念啊。”
　　没有她那么多愁善感，天空寺悠率先朝大教堂的方向迈步。
　　“走了。我现在比较期待，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玛大修女会给我们什么奖励。”
　　“等等我——而且你这想法也太现实了吧！”栗发在身后飒爽扬起，明日奈迈步追了上去。
　　“我们可是为了救婆婆而接这个任务的，她之前也已经给过我们烹调技能和食谱了，不是吗？”
　　“话不是这么说……”
　　“所以我觉得，这次应该会给装备或者战斗用的技能才对。或许会跟教堂有关？十字剑什么的。”
　　“……明日奈，你也是个称职的游戏玩家了啊。”
　　“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伴随着漫无目的的聊天声，两人总算来到了中央大教堂。
　　迫不及待似地，明日奈快步上前推开了深棕色大门，高声朝里面喊：“玛大婆婆，我们带着挚爱之花回来啦！你还好吗？”
　　回音游荡在高耸的拱廊中，神圣而庄严的氛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过不久，在明日奈忐忑的注视下，白发苍苍的老修女总算从礼拜室后方的休息间缓缓走了出来，面色灰白而疲惫。
　　“咳、咳咳……当然，在还没得到你们的喜讯之前，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倒下啊。”
　　这么说着，她踱步到装饰古朴大气的祭坛上，勉强挤出慈祥的笑容，朝他们招了招手。
　　“过来吧孩子们，让我听听你们的故事。”
　　“这趟旅程的收获，想必不只有那朵花而已。”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喜欢她，不知不觉
　　庄严而宽阔的教堂内，平常说话的声调也会带出回音。
　　三人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由明日奈缓缓讲述起他们在『爱之国』的经历——当然，比较亲密的部份说不出口，就是简单描绘一下那里的景象和通过的考验。
　　玛大修女听完后点了点头，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说：
　　“据我了解，通过十项考验之后，『爱之国』还会对你们进行一次『亲密度』的检定。只有亲密度达标了，他们才会给予『挚爱之花』。”
　　“亲密度？”两人表情讶异地问，“哪里有显示这个数值啊？”
　　“哪里都没有显示，所以认证的方法也很简单。”脸色似乎红润了许多，玛大修女笑呵呵地望向两人的手掌，“你们还没检查过戒指的状态吧？神奇的事情已经发生啰。”
　　她这么一说，天空寺悠就忽然想起，那对强制两人成夫妻的任务戒指，最后面的确写着一段话：
　　『若是两人真心相爱，或许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他和明日奈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开了装备栏，望向戒指的物品说明。
　　「物品：心心相印（一对）。」
　　「属性：特殊／饰品。」
　　「加成：（若干属性）」
　　「说明：你心向我，我心向你。」
　　「由挚爱之戒转化而来，虚假的羁绊终将绽放真实的爱之花，以戒指向这份眷恋起誓。」
　　「无论身处何处，无论时光流转——你心有我，我心有你。」
　　「备注：以此戒进行结婚仪式，戒指将再次得到进化。」
　　“名字……变了？”明日奈睁大了眼。
　　“不只是名字，属性加成比我们身上的装备都要高，甚至还能再次进化……”视线扫过了文字说明，天空寺悠不由微微皱眉。
　　身旁的明日奈逐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似乎对这套蜕变的对戒非常满意，他却表情复杂了瞬，随后不感兴趣似地关掉了界面。
　　当然，他心情上的微妙变化，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玛大修女慈爱地看着明日奈的笑颜，半晌后才转移目光，朝天空寺悠伸出了手：“将『挚爱之花』的种子交给我吧，我来教你们怎么使用。”
　　“种子？”明日奈将注意力从戒指转移到了她身上，不禁疑惑地问，“他给我们的只是种子而已吗？婆婆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女神大人告诉我的。”她指了指上方，两人瞬间明白，这说的应该就是游戏系统本身，也就是任务流程中的一环。
　　“说来惭愧，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治愈失去爱情的诅咒只是附带，『挚爱之花』最重要的功效是——”
　　为相爱之人的未来，献上永恒不变的祝福。
　　从天空寺悠手中接过了盒子，玛大修女边说着，边从盒子中拿出了一颗小巧而普通的种子。
　　然后，她拉过两人的手，将种子放在他们交握的掌心中，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在心里默念，『你』所爱之人的名字吧。”
　　天空寺悠和结城明日奈都愣了下，下意识地望向彼此。
　　很快，结城明日奈朝他柔柔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地低头闭眼，交握的手掌传来坚定而温暖的力道。
　　天空寺悠也闭上了眼，只是在这瞬间，却不由反问起自己——
　　“我，真的喜欢结城明日奈吗？”
　　明明说过，不会再重演上次的覆辙。
　　明明想过，不会被区区的爱情打败。
　　明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用完美级的演技扮演她的男友和『丈夫』，不会演着演着就演出了真感情。
　　别说爱了，他是什么时候……
　　喜欢上结城明日奈这个人呢？
　　△
　　虽然没有感情，但是记忆还在。
　　天空寺悠依然记得，他是在度假庄园和雪之下阳乃见面之后，才确认自己喜欢上了她。
　　理由有些复杂——因为她的扭曲、因为她的执着，因为她的孤独凄凉。
　　也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想让妹妹以外的他人变得幸福。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那个时间线的天空寺悠，就彻底喜欢上了雪之下阳乃。
　　——那么，现在呢？
　　和结城明日奈在人工湖的第一次见面，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和亚丝娜在游戏里的初次见面，她是个剑技了得的游戏伙伴，还是朋友老是想介绍给自己的可怜妹妹。
　　之后，她成为了系统的『攻略目标』，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改变，他也不打算积极地去做任务。
　　就这样作为组队成员，一起在野外练级，一起在城内游走，一起去教堂接任务；被迫成为了临时夫妻，在同个旅馆下线，在同张床上上线……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长得漂亮、胸大腿长，既好强又温柔，喜怒哀乐鲜明而动人，眼睛比艾恩格朗特的每个星子都要明亮。
　　即使如此，天空寺悠仍未动摇。
　　陪着她前往爱之国，陪着她在野外露营；和她在现实中互传讯息，和她在游戏中同进同退……
　　即使如此，天空寺悠仍未动摇。
　　在夜空下背着她奔跑，在小巷中牵着她畅聊，在温暖的卧室里注视她湿润的双眼、享受那若即若离的青涩暧昧。
　　即使如此，天空寺悠仍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喜欢上结城明日奈。
　　哪怕在她离开游戏世界之后，为了追回她而做了那么多事，也只是出于目标、同情种种因素考量，而非『因为我喜欢她才会这么做』。
　　所以直到那时，结城明日奈的感情都是单行道。
　　他的演技成功骗过了她，却没有再次骗过自己。
　　无论是和她约会的时候，还是和她接吻的时候，天空寺悠始终在雨中撑着伞，不让雨淋到身上。
　　正因为曾经失去阳光，如今只想让阴雨放晴，浑身干爽地迎来下一片天空。
　　但回想起来，不知为何，每滴雨珠里却全是她的身影。
　　『我们只是普通的队友而已，我亚丝娜就算是被野猪踩死，被猪头人乱棍打死，也不会跟这种轻浮、口无遮拦，半点尊重都不给人的男生交往！』
　　『那在离婚之前，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但我，愿意喔。』
　　『以网恋男友的身份，和我在一起，可以吗？』
　　『从现在开始，我也会每天离你更近一些……直到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我们都能成为彼此最重要的那个人为止。』
　　『因为是悠君说的……所以不管什么事，我都会选择相信你。』
　　『毕竟，悠君是我的英雄呢！ 』
　　教堂中。
　　脑海中闪过无数回忆片段，天空寺悠没有睁开眼，嘴角不自觉地浮起微笑。
　　有些无奈，有些释然……却没有了半分迷惘。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啊。”
　　快到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已经有所改变。
　　原来自己早就站在雨中，任由温柔的雨珠拥抱，融化了不愿动摇的心。
　　不知不觉，雨声消失了，雨的痕迹留了下来。
　　不知不觉，夏天过去了，秋天的她留了下来。
　　不知不觉……
　　不知不觉……
　　和结城明日奈一样，天空寺悠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自己的网恋对象——就只是这样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谈个恋爱、交个女朋友，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吧？
　　他在心底好笑地叹了口气，然后毫无犹豫地，默念出了『所爱之人』的名字：
　　‘结城明日奈。’
　　这瞬间，掌心的种子散发出强烈的光和热。
　　两人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任由化作光源的种子缓缓浮空，看着它升到了礼堂最顶端的地方，旋即绽放出婉如太阳般的炽烈光芒。
　　反射性地闭起眼，想要等视界恢复正常，却又在闻到了莫名花香的时候，忍不住睁开一条眼缝偷看。
　　“这里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未完成的婚礼
　　站在天空寺悠身旁，结城明日奈微张小嘴，满脸愕然地打量起白光逐渐消退的周遭环境。
　　艾恩格朗特的夜色，不知何时亮如白昼，窗外是一片五彩缤纷的花田。
　　教堂也不再那么恢弘伟大，像是郊外那种小而精致的结婚礼堂，一条长长的红毯从脚下延伸至门口，十排长椅分列左右，木质泛着温润的光泽。
　　教堂内也摆了不少鲜花，爱心形状的花圈规律地点缀在拱廊左右，最前方的女神像甚至直接捧了一束白色的满天星，清新淡雅的花香迎着若有似无的微风拂来，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简直就像穿越到了异世界一样，换成游戏术语来说的话……又是一个新副本？
　　明日奈呆呆地看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原本病恹恹的玛大修女，此刻正站在祭坛中央，手捧一本红色封皮的经书，气色红润、笑容和蔼地望着他们。
　　暂时先不管奇异的变化，明日奈惊喜地喊出了声：“玛大婆婆，您恢复健康了吗？！”
　　收回目光，天空寺悠同样看了过去。
　　“是啊，多亏了你们，『挚爱之花』才能顺利绽放。”玛大修女轻轻低头表示谢意，语气如邻家奶奶般温和，“我的事情，还有任务完成的奖励就晚点再说吧。至于现在的话……”
　　她抬眼环视一圈周遭，笑容促狭地眨了眨眼：“这片空间可是为了你们特别准备的，只有在挚爱之花绽放的十分钟内才会出现，整座艾恩格朗特最豪华的结婚场所——要做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了吧？”
　　“诶？”不敢置信似的，明日奈身体僵住，脸蛋逐渐升温。
　　天空寺悠则眼神古怪地望着玛大修女：“……您真的是NPC吗？”
　　“我当然是原住民了，冒险者。”玛大修女礼貌微笑，却莫名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还有，比起关注我这个迟暮老人，你现在更应该在意你身旁的女孩才对。”
　　听见这句话的话，天空寺悠下意识朝身旁望去。
　　那张白净秀美的俏脸染上一片粉红，她悄悄地抬起视线，拉了拉他的袖子，用纯真可爱的表情低声道：
　　“悠君，是结婚礼堂耶！”
　　“……是结婚礼堂没错。”
　　“好像可以体验婚礼的样子！”
　　“……修女是这样说的没错。”
　　“或许还会有女神的祝福喔！”
　　“……游戏设定是这样没错。”
　　“……”
　　结城明日奈嘴角一抽，脸上忽然堆起了笑容，嗓音甜美而温柔。
　　“悠君，你再装傻，我可要生气了喔？”
　　天空寺悠抱住了面前开始赌气的女友，用力搓了搓她的脑袋，神清气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明日奈，我们来结婚吧！”
　　结城明日奈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不满地鼓起小嘴，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真是的——这个时候就老实一点，营造出温馨感人的气氛不好吗？”
　　“那还是等正式结婚的时候再说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目光从抿起害羞笑容的栗发少女身上挪开，转头望向乐呵呵笑着的玛大修女：
　　“我们该怎么做？”
　　“因为时间只有十分钟，参与者也只有我们三人而已，所以程序已经尽量简化了。”
　　她翻开手中的红皮书本，更换装备的效果光忽然在天空寺悠和结城明日奈的身上闪烁起来。
　　很快，当两人低头望去时，原本的轻甲、皮甲已经变成了婚纱和西装，整整齐齐地贴合在身上。
　　虽然现代感充足，和异世界风格的艾恩格朗特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不过现在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了。
　　“好厉害……”
　　“竟然还有这种机制吗……”
　　在他们感慨的时候，玛大婆婆招了招手：“站在我的身前来吧。”
　　天空寺悠朝明日奈看了一眼，正好她也看了过来。
　　栗色秀发被洁白的头纱掩盖，隐隐约约能和她那双温柔婉约的榛色眸子对视。
　　雪色脖颈到肩膀的地方全都裸露，锁骨精致而涩气，一字领的上方有着深邃的I字型沟壑，视线逐步往下，丰满挺立的山谷后是骤然缩紧的平原，腰间的完美曲线被婚纱收得淋漓尽致，臀部位置则被饱满的裙纱所遮掩，景色朦朦胧胧、美得惊人。
　　在他打量明日奈的时候，明日奈也在审视着他。
　　白色剑领西装衬着他匀称的身形，不算高大魁梧，男性该有的魅力却一个都没少，令人不由心醉神迷，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发起来呆来。
　　……平常就很帅，现在更是帅到没边了。
　　这就是名为结婚的魔法吗？
　　“很漂亮，很适合你。”天空寺悠真心诚意地称赞道。
　　明日奈回过神，脸蛋红润却大方地仰起双眸，笑着说：“悠君也很帅气喔！不小心又更喜欢你了。”
　　“是吗？我这边倒是不会因为区区的服装变换而动摇。”天空寺悠同样笑了起来，只是有点皮，“不论你穿什么，我都喜欢，最喜欢什么都不……”
　　话没说完，他就若无其事地扭开了头，一副当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好了，走吧，去玛大修女那边。”
　　可惜，明日奈已经听到了半句，也能猜到后半句是什么。
　　“悠君，你啊……”
　　羞恼似地怒瞪了他一眼，旋即又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她用【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口吻抱怨起来。
　　“说是这么说，之前那种情况竟然还能忍得住，实在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那就说我正人君子吧。”
　　“呸，不要脸！”
　　小声地吵闹过后，两人来到了玛大修女面前——天空寺悠站在了她的右侧，结城明日奈则在左侧，两道目光齐齐望了过去。
　　“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啰。”
　　她微微一笑，双手捧着红皮经书，眼睛微闭，语气蓦地庄严神圣起来：
　　“创世之女神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即将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
　　冗长的祝祷词在纯白色的教堂中响起，大约三分钟过后，玛大修女才睁开双眼，朝面前宛如天造地设的少年少女看去。
　　“请在创世女神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
　　首先是天空寺悠。
　　“Haru，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亦或富裕，无论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直至生命尽头？”
　　他果断回答：“我愿意。”
　　再来是结城明日奈。
　　“Asuna，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直至生命尽头？”
　　她幸福地微笑起来：“我愿意！”
　　“那么两位，交换手上的戒指吧。”
　　天空寺悠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拔了下来，那朴实无华的戒指忽然绽放光芒，变为一枚盛开着水晶之花的精美钻戒。
　　明日奈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水晶之花灿烂闪烁，像在为两人唱诵着祝福的祷词。
　　“明日奈……”
　　天空寺悠拉起她的左手，看向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那对湿润明亮的眸子里，尽是盛放不下的柔情蜜意，将自己的身影包围其中。
　　——能被如此盛大的爱所包围，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啊。
　　他微笑着，缓缓将戒指套进了那根纤细葱白的无名指底端，同时开口。
　　“你现在，很满足吗？”
　　“嗯？”
　　从巨大的幸福感中回过神，明日奈讶异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只是皱眉想了一想，她还是回答：“说满不满足有些奇怪……虽然不是正式的，不过能和喜欢的人结婚，这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梦想吧？”
　　“更何况，如果对象是将自己从牢笼般的人生中拯救出来，无论悲伤亦或喜悦都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对象的话，那已经不是区区的满足可以形容的吧？”
　　结城明日奈再次笑了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嗓音清澈而坚定。
　　“悠君，从遇见你开始，我就不再后悔自己的选择……然后，能够喜欢上你，就是我这辈子最自豪、最值得纪念的事情！”
　　打从心底，说出了最真诚的心意。
　　她那自信的样子，真的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帅气。
　　“所以我啊，比过去的任何时候还要幸福。”
　　“然后，未来也想要幸福，而且一定要比现在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的——幸福得多！”
　　“悠君……能请你，完成我这个愿望吗？”
　　话音落下。
　　结城明日奈微笑着，凝视他将戒指戴到底端之后，就再也没有变化的动作。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脸上的表情逐渐转为疑惑。
　　“悠君？”
　　沉默持续半晌。
　　“……明日奈。”
　　“我，喜欢你脸上的笑容，也喜欢你说喜欢着我的模样。”
　　天空寺悠放开了她的手，并没有将左手伸出交换戒指，而是轻轻摸上了她的侧脸。
　　明明是如此温柔而眷恋的抚摸，明日奈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从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感觉。
　　“悠——”
　　没等她发出声音，天空寺悠垂下眼眸，嘴角有着淡淡的笑容，低声说。
　　“这就是我的答案。”
　　因为重要的事物，此刻正存于此。
　　「结城明日奈，愿望已满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可直接结算任务奖励。9月22日上午6时为止不进行结算，系统将自动进入结算时间。」
　　「注意：结算过程不可逆，一旦选择进入结算，直到世界修正完成为止，无法离开结算空间。」
　　“不用确认了，任务结算。”
　　没有细听系统的应答。
　　下一刻，他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停时间（二合一）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这么说也不正确。
　　被称作『系统空间』的地方，依然遍布着废墟与荒凉，清冷寂寥长久不休地在这徘徊。
　　天空寺悠如梦初醒地睁开了眼，四处看了看后，抬头对那颗金黄色的太阳打了声招呼：
　　“晚安啊，把梳子还给阳乃的罪魁祸首。”
　　「阳之光玉」当然没有回答他，仍在数十米的上空散发着虚假的光和热，却也让这个世界离真实更加接近。
　　第三次进入到这个地方的天空寺悠，自然没有什么好感慨的，习以为常地坐在液晶屏幕前的地上，一派轻松地道：
　　“系统，出来聊天！”
　　屏幕闪烁了下，一颗像素画风的脑袋忽然出现在画面上。
　　旋即声音响起，原本的葱娘电子音，更是直接变成了像是由声优演绎的温柔人声。
　　“聊天智能并未加载，诸多功能未来可期，请宿主多加完成任务。”
　　天空寺悠睁圆了眼，讶异道：“好家伙，你这是又进化了啊？”
　　“是的宿主。”系统难得贴心地做出说明，“目前的形象与声音，是为了令宿主能更积极地完成任务，而参照宿主的癖好选择的。不过智能尚未完全进化，离宿主所认知的AI精灵还是有些差距，请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
　　“草了，你还能知道我的XP系统是什么？！”
　　天空寺悠简直骇了个然，莫名体会到了死前让别人将他的电脑摔烂别看里面资料的人的心情。
　　他现在就很想把眼前那个代表系统的屏幕给抱起来，来一记森帕森透的地球上投，最终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一起死。
　　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毕竟天大地大，系统最大。
　　“那么，任务结算开始。”
　　似乎是不打算搭理这个无聊的问题，声音温柔到反而让人很不适应的系统，自顾自地宣布起来。
　　“任务目标：成为结城明日奈的网恋男友，满足她的愿望。”
　　“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统计：金钱——5024891日圆。
　　状态——聚光灯、心意技（限定）、时间精算、正义执行、我预判了你的动作、天气预报。
　　技能——剑术（完美级）……口技（达人级）……学习（达人级）……”
　　虽然没有过多在意，不过最近这几天，他依然从明日奈身上『挖』到了各种奖励；且不论身体素质，帐户里头的金额已经接近千万，让他越来越无感了。
　　至于技能方面，剑术已经提升到了完美级，到了能把看过的剑技全部记下来并且改良的地步，但在现实社会中的用处并不多，和「演技」比起来稍显逊色；
　　不仅口技，许多原本是熟练级的技能都合成到了达人级，甚至有几个已经在听牌完美级的路上——明日奈给的新技能并不多，却正好让他稳固了基础，离『无论做什么都是职业等级』的怪物越来越近。
　　就跟钱一样，一旦会的东西多了，天空寺悠的心中反而没什么波澜，只知道自己是个有钱的变态。
　　……嗯，能力上的变态，不是性格也不是生物上的变态。
　　这点请不要误会了。
　　然后是新的状态——「天气预报」。
　　很可惜，这并不是JOJO第六部里的替身。
　　只是顾名思义，以后他再也不用看天气预报，准确率比气象局都高而已。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的心绪，也随着系统的声音平缓起伏。
　　“使用时间：十七天。”
　　“结算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雨之光玉」。”
　　“下一个目标——提示：请于9月22日，周一下午3点30分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十分钟，不要乱跑。”
　　听见这句话，天空寺悠忍不住嘴角微抽。
　　“神特么不要乱跑，你是幼儿园老师吗……不对，这次竟然直接确定了？”
　　反应过来，他眉心一皱，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系统屏幕。
　　那颗像素脑袋晃了晃，似乎正在点头：“宿主不必惊讶，任务并非一成不变，不同的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成果，哪怕是系统也无法控制命运的走向。”
　　“这样啊……”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这句话的意思非常容易理解。
　　那就是我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宿主有意见跟命运抗议去啊？
　　——很好，这很系统。
　　液晶屏幕忽然闪烁而起，当像素脑袋消失之后，天空寺悠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环节了。
　　或许是有过一次经历的关系，哪怕要再次面对和喜欢的人分开的场景，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不像之前那副按捺不住情绪激动、结果硬生生被系统弄成了黑历史的样子。
　　人总是得习惯的。
　　万幸的是，他这个人的适应力还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天赋，他此刻除了空虚与无奈之外，并没有过多的难受与悲伤。
　　那就这样吧，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于是睁着一双死鱼眼，两人在人工湖初次见面的场景，映入了天空寺悠的眼帘。
　　接着是游戏中见面的种种，现实中见面的种种；
　　晴天里相遇的种种，雨天里相遇的种种……
　　画面与回忆一同闪过，虽然没有阳乃那时刺激又扭曲得深刻，却像一条毛毯披在了自己肩上，温热的触感包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眼神逐渐变化，天空寺悠盘腿坐着，单手撑起脑袋，好似在看什么喜剧电影一样，嘴角上扬地欣赏着屏幕上闪过的每个画面。
　　系统甚至还回放了秋季展演中，他只看到了最后一幕、实则精彩热血的『持伞大小姐击退凶恶逃犯』剧情——有一说一，哪怕是在现实中，明日奈刺出『细剑』的轨迹依旧美如流星，令人赞叹。
　　不仅如此，那对看似关系不佳的母女俩，在危险当前却重视对方甚于自己的反应，也让他不由得欣慰地笑了下。
　　“不也挺好的吗。”
　　就像穹曾经说的，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能在背后推人一把的感觉——那是真的非常不错。
　　最终，画面停留在美轮美奂的花海教堂里。
　　纯白色的祭坛，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一刻隽永地刻入心底。
　　水晶之戒已经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他并没有安抚她困惑的表情，就这样以满足的笑容做出诀别。
　　“呜哇，这可真是……”
　　因为是第三视角，天空寺悠能看见自己那张含情脉脉，三分失落三分释然三分无奈还有一分眷恋的圆饼图眼神。
　　他忍不住搓了搓发热的脸颊：“有点羞耻啊。”
　　“帅是没有影响，但没想到……我竟然是用这么深情的目光，去看待明日奈她们的吗？”
　　阳乃那次根本没去注意，至于现在，系统都快把他的脸放大到能看清毛孔的地步了，这要不去注意实在很难
　　也是现在，天空寺悠才深刻地体认到，人的眼睛是真的会说话。
　　尤其在恋爱的时候，那两只眼睛恨不得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当成大悲咒循环播放，简直比任何一句土味情话都要都要甜美动听。
　　对彼此喜欢的人是这样，可要是由自己来看，这画面妥妥的又是一张黑历史了。
　　“唉……命运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就得学会享受吗？”
　　生活不易，悠悠叹气。
　　他双手垫在脑后，伸直双腿向后躺去。
　　屏幕上的画面正好重新闪起雪花。
　　“时间线收纳完毕。”
　　“任务执行时间：9月5日至9月21日。”
　　“期间与目标人物产生的所有联系将由系统回收，其余会以合理方式更改发展轨迹，使已发生过的结果不产生变化，并除宿主外皆不保留相关记忆。”
　　“回收完毕后，系统将自动送宿主回归现实世界。”
　　虽然换了个温柔的声调，不过一个月前听过的话再听一遍，自然不会有什么新的感想。
　　天空寺悠闭起了双眼，仰面朝天，嘴角愉快似地微微上扬。
　　虽然这里没有风，他却装作自己在大草原上乘着凉一样，悠哉而惬意地道：
　　“记得收走我对明日奈的感情啊。这次功成身退，以后就祝她余生安稳，别再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男人了。”
　　系统说：“已确认，剥离宿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将于回归现实世界后执行。”
　　“那就好。”
　　这一次，天空寺悠没有太多不舍。
　　就像他之前说的——“我可是个自私的家伙。区区爱情，只会妨碍我做任务而已。”
　　不论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天空寺悠都会为了自己坚持这个念头，直到系统离开为止。
　　和懦弱无关，他只是不想喜欢一个忘记自己的人而已。
　　和英雄无关，他只是个没办法将心分成许多份的普通人而已。
　　所以，才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话说回来，我这也算是恋爱脑了吧？”忽然想到什么，天空寺悠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嘲起来，“被恋爱所困，毫无自由，满脑子都是女孩子的事情……这种人绝对是我以前嗤之以鼻的类型啊。”
　　说到底，还是这狗系统害的！
　　发泄似的，天空寺悠屈起仍穿着西装裤的长腿，踹了那液晶屏幕一下。
　　乓！
　　声音是挺响亮的，可惜系统半点都没受到影响，继续用温柔空灵的声线——CV大概是花泽香菜，那个像素脑袋有点像七海千秋的Q版——说：
　　“世界线已经回收结束，世界修正程序完毕……修正中止。”
　　“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伤停时间』，需要启动吗？”
　　重头戏来了。
　　天空寺悠坐起身，微驼着背，手掌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表情认真地凝眉沉思半晌。
　　确认好问题后，他才开口：“……要是启动了，就不会再发生什么能量多余拿来给戒指重塑型体的情况了吧？”
　　系统简短回答：“是这样没错。将『伤停时间』的能量耗光，『光玉』便不会自行启动。”
　　天空寺悠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如果真的发生了呢？”
　　屏幕上闪了两下雪花：“未来不可预料，请宿主自己多加小心。”
　　天空寺悠：“……”
　　好一个不负责任的说法，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而且要小心的应该是狗系统这个缩头乌龟吧？是想请我多加小心什么？
　　是怕阳乃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要拿木梳捶爆我的头？
　　还是怕明日奈拿出一把细剑，让我全身上下都开洞？
　　真要发生这种事了，虽然会紧张，但天空寺悠可不会怕——除非是捶头和开洞一起来，那他兴许还会抖个两下。
　　“算了，来就来吧。”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天空寺悠站起身，拍了拍根本没沾上灰尘的白色西装裤。
　　和上次不同，现在的他并没有为了对得起自己做出的觉悟，而拒绝使用「伤停时间」的那份坚定。
　　毕竟对他来说，喜欢的人终将离自己而去；那么不论早走晚走，结果都是一样的。
　　理性考量的话，使用「伤停时间」避免出现第二把梳子搅局，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喊道：
　　“系统，开启『伤停时间』！”
　　系统没有做出回应，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笼罩他视野的白光，以及略带恍惚的失重感。
　　在反射性地闭上眼睛之前，天空寺悠还在想——
　　自己应该没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了吧？
　　得到了她最幸福的笑容，也知道她已经有所改变。
　　哪怕和自己擦肩而过，从今尔后，结城明日奈也能笔直走向属于她的人生……
　　有了雪之下阳乃这个前例，天空寺悠便如此坚信着，祈愿着。
　　——所以，本篇故事完美结束，番外篇还能做什么呢？
　　怀揣着如此疑问，下一刻，天空寺悠踏入了时间的误区之中。
　　……
　　「伤停时间」。
　　指的是『已结束而未结束』，硬生生被加进来，本来不该存在的时间，
　　至少从系统的定义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将世界以线来比喻的话，系统就是将这条线剪到了另一条线上，强行更改发展轨迹；而原先的那条线本应就此完结，末端却又被绑了一截脆弱的线头。
　　这条脆弱到不久后便会自己消失的线头，便是所谓的「伤停时间」。
　　正因如此，有一件事就非常明了了——
　　世界在什么时候结束，就会从什么时候开始。
　　“唔……”
　　天空寺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纯白的礼堂中。
　　头上的满天星依旧散发出淡雅的清香，掌中的小手仍然有着温软的触感。
　　戒指已经戴到了底，纤细葱白的无名指与银亮璀璨的钻戒，搭配起来有着宛如艺术品般的美感。
　　——这就是伤停时间？
　　天空寺悠很快就明白了情况，下意识朝面前少女的表情望去。
　　没记错的话，明日奈现在应该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正想对自己问些什么的时候……
　　“……这，什么情况？”
　　像是看到圣诞老人变成了金发的天然呆美少女，天空寺悠不由愣在原地，有些无措地打量着她。
　　不知为何，身穿婚纱的结城明日奈，已经不再是自己结算任务前的那副模样。
　　她正紧闭着眼，唇瓣咬得发白，眉间皱得很深，似乎脑袋正在发疼的样子。
　　但她看上去并不是太过痛苦，反而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般，神色惊讶、错愕、恍然、愤怒、悲伤，种种情绪时而交错、时而转换。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那只紧紧握住自己手掌的左手了吧。
　　——握得，死紧。
　　“明，明日奈？”
　　犹豫了好久，天空寺悠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脚步同时后退，手掌若无其事地想要抽出来，却像卡在石缝里一样动弹不得。
　　“……悠，君？”
　　仿佛意识才刚回归现实，她缓缓睁开眼，声音有些机械性地响起。
　　天空寺悠却不由从脚到头，抖了两下。
　　这一刻，圣洁庄严的白色教堂，就像盖在了极地里。
　　哪怕无法理解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直觉依旧做出了反应——
　　告诉他，赶紧跑。
　　再不跑就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与她于此共演的终曲（上）
　　静谧的纯白色教堂中，另外一位修女似乎被排出了这片『伤停空间』，只剩穿着结婚服饰的少年少女，近距离地面对面看着彼此。
　　两人手掌交叠，郎才女貌，在女神像的捧花祝福下，无论怎么看都是甜蜜而温馨的画面……
　　然而此刻的天空寺悠，却打从心底的感到战栗。
　　不为什么，少女此刻的表情便恐怖如斯。
　　“悠君。”
　　她又轻声念了一句，宛如魔女的低语。
　　梳理整齐的栗色浏海下，是仿佛被夜色吞没的阴暗眼神，冰冷的怒火如烛光般燃起，不解与悲哀混杂其中。
　　小手传来的力道逐渐加重，像是要将他的手掌捏成肉饼。
　　“明日奈，怎么了？”
　　边在心里疯狂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天空寺悠边勉强扯起安抚性的笑容，目露疑惑地看着她。
　　眉头微微抖动，结城明日奈深吸了口气，以平淡到毫无起伏的低沉嗓音开口：
　　“刚才，忽然有个声音在我脑袋中响起。”
　　“声音？”天空寺悠愣了下，然后对系统祖安问候一番。
　　——我他娘的就知道是你这二五仔在搞鬼！
　　看着他的眼睛，明日奈似乎从中发现了些许慌乱与愤恨，于是榛色眸子更暗了些。
　　“嗯，它说它是『世界的管理者』，也可以被称作为『神』……悠君就是在它的指使下和我相遇，为了完成它的任务而成为我的『男朋友』。”
　　“现在任务已经完成，原本一切都会直接结束的，但受到某种因素影响，留下了这段让我跟悠君道别的时间……虽然就连这段时间，我在『结束』后也不会记得。”
　　她简短概括地解释着，作为当事人，天空寺悠自然迅速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那家伙，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吗？”
　　明日奈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我问了它也不告诉我，比如为什么要这么作、某种因素又是什么……全都语焉不详，只说是权限不足者的禁止事项。”
　　或许是想要从少女的质问中逃避，天空寺悠反射性地这么问：“那你就这样相信它了？”
　　“呵呵。”栗发少女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它将你在某个荒凉的世界中，『欣赏』我们相遇时的种种片段，一副悠哉轻松的模样让我看了……如果那个场景是它编造出来的，悠君你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的话，那我就选择不相信它，只相信你。”
　　说完，结城明日奈紧紧抓住了他的目光，不容任何逃避与谎言似的，认真的气势将本就沉重的空气凝结起来。
　　“悠君，那是真的吗？”
　　“……”
　　在她的注目之下，天空寺悠陷入了沉默，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了起来。
　　这时候对她说谎——是有意义的。
　　反正迟早都会忘记，那不如在这『奖励』的时间中，安抚好明日奈，带着笑容和她说声最后的再见。
　　不知道狗系统到底在想什么，将不惜倒转时光也要隐瞒的真相告诉了她……但对天空寺悠来说，『现在』比起『未来』更加有意义，而善意的谎言就能引导出谁都不会受伤的『现在』。
　　但默然了半晌后，天空寺悠还是放弃了这么做。
　　不是因为『不想欺骗她这份信任』的高洁理由，只是非常简单的，现在说谎完全骗不过明日奈而已。
　　毕竟，被问话时的下意识沉默，早已成为了最明显的答卷。
　　“没错，是真的。”
　　回答落在了凝结的空气中。
　　红润的唇瓣逐渐被咬得发白，她的瞳孔像是会呼吸一样收缩。
　　“……你带着目的接近我，也是真的？”
　　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冰锥般的易碎尖锐。
　　“嗯。”天空寺悠点头，掩饰用的表情已然消失，平淡地回应她的问话。
　　明日奈继续问：“……任务完成之后，我们认识的事实就会消失，你会因为任务去找下一位女孩子，成为她的男朋友也是真的？”
　　天空寺悠忍不住咋舌：“啧，那混帐连这种事都说了吗？”
　　明日奈缓缓垂下脑袋，身体似乎颤抖了起来。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在演戏吗？”
　　“没办法，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从她骤然放松力道的掌中，抽出了手来。
　　“现在说这些事情没有意义。反正最后都会忘记的，就放宽心一些吧，明日奈。”
　　如此随意说着，他转身朝祭坛下的长椅走去，一屁股坐下，靠在椅背上边抱怨边叹起气来。
　　“说什么要让我弥补遗憾，这明明就是拷问时间嘛，还伤停……能不能直接结束啊？”
　　可惜，系统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回话。
　　而他的自言自语，结城明日奈却听得一清二楚。
　　纤细白净的拳头缓缓握紧，不明显的青筋在手背上绽开。
　　似乎是为了回应这份愤怒，身上的新娘礼服眨眼间变成了红白相间的铠甲，腰间别着一把雪白的细剑。
　　倏地咬起银牙，栗发少女一个大跨步，站到了天空寺悠的面前，高高举起了手掌。
　　“悠君，你这个——”
　　天空寺悠本来以为自己要被赏巴掌了，毕竟连续剧都这么演。
　　所以他没有反抗，脸已经仰着摆在那边，方便少女能在最后的时光中好好泄愤一下。
　　却发现明日奈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最后选择把手放下，改为抽出腰间那边嵌有红宝石的美丽细剑，剑尖对准了他。
　　然后目光一凛，如流星坠地般刺了过来。
　　“……等等，这就有点不妙了啊！”
　　瞳孔猛然缩起，天空寺悠反射性地翻身躲开，细剑旋即洞穿了木质长椅——那个位置原本是他的左胸口。
　　踏在了第二排长椅上，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刚才难道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了我吗？！”
　　将细剑拔起，明日奈怒极反笑似的，挑起了嘴角：“反正有着神明大人的庇护，悠君就是不死之身吧？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我什么都不会记得，而你在回到现实后也不会受到影响，刺几个洞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问题可大了！不管死没死我都是有痛觉的啊！”
　　“多说无用！欺骗少女的感情，就用这份疼痛来惩罚吧！”
　　“怨气这么大的吗！？”
　　在吐槽声之间。
　　结城明日奈一脚踏在第一排的木质长椅上，窈窕而矫健的身子飞跃而起，流星再次闪烁，毫无动摇地直刺他的胸口。
　　却在即将洞穿的时候，稳稳地停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与她于此共演的终曲（下）
　　“……为什么不躲了？”
　　天空寺悠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任凭剑尖刺在左胸口的衣服上。
　　他望着面前目光锐利，气势逼人的少女，表情同样认真。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没刺了？”
　　“你不躲我才没刺。”
　　“你不刺我才没躲。”
　　“……”
　　沉默下来。
　　两人看着彼此，最终无奈一笑。
　　结城明日奈收剑入鞘，看了下身上的陌生铠甲，闭眼凝神了几秒钟。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铠甲已经变成了橙色棉质上衣、米色长裙的居家服装扮。
　　“这里还真方便啊。”她原地转了一圈，长裙如伞绽开，不由感慨道，“明明体感和现实一样，换衣服却比假想世界还要自由。”
　　“在意的点是那里吗？真不愧是女孩子。”松了口气似地，天空寺悠瘫回了长椅上，余悸犹存地拍拍胸口，“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都做好让你发泄怒气的准备了。”
　　“当然生气了啊。”
　　挽起耳侧的秀发，结城明日奈偏了下头，理所当然地道：“碰见这种事情，不论谁都会生气的吧？”
　　然而她的情绪却和刚才完全不同，不仅没有了那狂暴愤怒的气势，望着他的眼神也依旧温婉柔和。
　　天空寺悠心中不解，却也没有直白地提问，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确实，不仅被莫名其妙的存在盯上，还被喜欢的人欺骗感情，哪可能那么轻易就接受这种真相啊……所以说系统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给我们找麻烦！”
　　“系统？你说的是那位『神明大人』吗？”
　　明日奈走到他身旁的位置，手掌压着裙子坐下，目光仍放在他的侧脸上：“还有，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喔，悠君。”
　　“什么？”
　　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和表情相同的温柔，缓缓开口：“我不认为自己有被你欺骗过感情，也在想你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没有主动告诉我那种莫名其妙的『任务』……所以，不管你是说谎骗了我，还是带着目的接近我，这些事情我都不会生气。”
　　至于不气的原因，晚点再跟你说——明日奈调皮地眨了眨眼，竟然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天空寺悠有些发愣：“这样的话，你刚才气的到底是……”
　　“在那之前！”明日奈伸出手指，轻点他的鼻头，“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不可以再说谎骗我，否则我就真的对你生气了。”
　　“行吧。”
　　像是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天空寺悠被迫坐直身体。
　　身侧，明日奈似乎想用眼睛来当测谎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首先，你是不是很不想执行『神明大人』的任务？”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过去相处的那些时间里，我从没感觉过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就连网恋男友的关系都是我先提出的，悠君只是答应了我而已。”
　　“它只是给了我一个目标，我想怎么做才不用它教……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没必要为了任务而特地对你做些什么。”
　　暗自赞叹少女的敏锐心思，天空寺悠双手一摊，语气洒脱：“对我有好感、喜欢上我、将我当成男友，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呜哇，好自恋的家伙。
　　明日奈摆出了这种略带嫌弃的表情，然后用【你开心就好】的态度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喜欢你都和你无关嘛。”
　　天空寺悠抱起手臂：“你能明白就好。”
　　“下个问题，你对我的感情是演技吗？你给我的约定是谎言吗？”
　　就像游戏中扮演她的男友、丈夫，那样完美的演技。
　　就像承诺会永远跟她在一起，那样不容质疑的约定。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明日奈的眼睛，像在这么问着。
　　“……”
　　安静了数秒，因为说好了不骗她，天空寺悠只好叹息着道：“我又不会催眠术，更不想勉强自己喜欢上谁……至于约定，只要说出口就要遵守，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嗯，这才是我认识的悠君！”她满意地笑了起来，接着问，“最后，我是你『第几任』的『女朋友』呢？”
　　“第二……嗯？”
　　反射性地回答之后，天空寺悠才反应过来不对，面色古怪地看向了她：“……其他事情不问，你问这个？”
　　“笨蛋，对女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好吗？”
　　义正词严地教训了句，明日奈旋即沉吟起来，若有所思地朝腰上的剑柄望去。
　　“这样啊……我只是第二任，而且还会有第三任……”
　　一旁的天空寺悠忍不住寒毛直竖。
　　那种语气和表情，总感觉她下一刻就会拔出剑来，朝自己的慧根一斩而落似的。
　　他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明日奈，事先说一句，这都是系统、也就是你口中那位『神明大人』造的孽……喜欢谁是我的事情，但一切的始作俑者无疑就是系统，让我有前任的也是它！”
　　“这方面我确实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不想再交女朋友了。”
　　边认怂地说着，天空寺悠边悄悄把屁股往旁边挪开了些。
　　明日奈回过神来，摆摆手朝他微笑：“讨厌啦～我又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照理来说，如果没有『前任』的话，我也没有机会和悠君谈恋爱，对吧？”
　　“……大抵是这样的。”天空寺悠谨慎回答，“总不能让我跟对方交往之后，没多久就在游戏里当别人的网恋对象吧？”
　　明日奈笑眯眯的：“很好，非常正直的品格呢！那么跟我交往的时候，悠君也没有在想着别的女生，对吧？”
　　死亡提问！
　　深吸了口气，天空寺悠面色坚毅，老实地点了下头。
　　“虽然有比对过，但心底喜欢的女生，确实只有你一个！”
　　穹当然不算，假如女友的地位是天下第一，那妹妹就是至高且唯一的天。
　　这种事自然不会没事拿出来说——不过这个回答，很显然也没有让明日奈满意。
　　“……”
　　她保持着笑容，脸色微黑：“悠君，虽然是我让你不要说谎的……但你用这种说法，会让我忍不住想要打你的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谎言奏起的未来序章(23/27)
　　天空寺悠挺起胸膛，一副准备从容就义的模样。
　　“如果打我能让你开心点的话，请吧。”
　　他已经明白了。
　　这个「伤停时间」，根本不是拿来弥补什么遗憾，而是系统专门整蛊他这个宿主用的——大概是想让他体验一下，作为目标的少女们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吧？
　　说真的，没有比这更恶劣的玩笑了。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揍他一顿能让明日奈的心情多少好点的话，区区皮肉上的疼痛，天空寺悠并不在乎，甚至会觉得身心舒畅。
　　可惜正如他所想，明日奈对欧打男友没什么兴趣，更不打算再次拔剑出来吓唬他。
　　“虽然很不开心，但毕竟是不可抗力因素，实在是没办法……就这样吧。”
　　双手伸直放在膝盖上，发泄似地踢了踢小腿，明日奈哀怨地叹气道，忽然又问：
　　“『前女友』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样的人？”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没有半点留念与介怀，语气如常地道：“雪之下阳乃，是个没有你坦率的家伙。”
　　“竟然是那位姐姐吗……秋季展演的时候，她似乎帮了很多的忙呢。”
　　轻声应了一句，明日奈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感到难受。
　　——假如一切都不是在做梦，未来他也会用这种态度，称呼自己的名字吗？
　　只是想像，心脏就传来撕裂般疼痛的感觉。
　　甩了甩头，将这种丧气的想法抛开，明日奈转口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多久了？”
　　“暑假认识的，交往三十三天……”天空寺悠顿了下，试探性地看向她，“故事有点长，你确定要听？”
　　“那就以后再说吧。”结城明日奈摇头，明亮澄澈的榛色眸子望了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悠君说，其他人的事情就暂且不提。”
　　“以后？”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笑，“以后你就不记得啦，除非系统又发疯，让我当你男朋友第二次。”
　　“如果没有神明大人，你就不会喜欢我吗？”
　　“就算再次喜欢上你，也不一定能和你交往。”天空寺悠向后一靠，似乎已经看开了一切，认命地道，“在系统消失之前，我的可能性始终都会被它所掌握… …无论怎么选择，得到的结果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所以，抱歉啦，明日奈。”
　　他朝教堂的华丽天顶看去，眼底倒映着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清冷光芒。
　　平淡的嗓音落在空气上，带着某种厚重的情感。
　　“这段『伤停时间』结束之后，你和我就会成为陌生人……为了后面的任务着想，我大概也不会主动去接触你，最多就是透过你哥问问你的近况。”
　　“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请让我这么做吧。”
　　感觉自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天空寺悠不禁嘴角上扬，语气总算轻松了起来
　　“从今以后，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不要对别人言听计从——这句话你用心记住，哪怕今天过后忘了，也要用本能去履行它。”
　　“别让我这十七天的努力浪费了啊。你可是我的女朋友，成长过后的结城明日奈，这点小事想必没有记忆也能做到。”
　　自顾自地说着这些为难他人的话，天空寺悠轻叹了口气，转头朝明日奈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依旧在用那仿佛能包容一切，原谅一切的温柔眼神，守望着唱独角戏的自己。
　　“悠君，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啊？”有些没反应过来，天空寺悠呆呆张了下嘴。
　　明日奈忽然拉起他的左手，将放在口袋里的水晶之戒，自然而然地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中。
　　“我从来没有对你生气，也不觉得你哪里对不起我，最多就是有些不满……谁让你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对我坦诚。”
　　“我哪有啊。”天空寺悠满脸无辜，喊冤道，“我敢保证，我现在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绝对不演……”
　　“对自己呢？”
　　“……”
　　在骤然沉默下来的天空寺悠面前，结城明日奈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那份温热融化掌心里的冰凉。
　　无比认真的嗓音落在了空气上。
　　“悠君，我气的是那位『神明大人』。”
　　“它自说自话地告诉了我真相，让我喜欢的人感到困扰。”
　　“它毫无道理地操控他人人生，让我爱的人不得不欺骗自己。”
　　“它让我遇见了我的男友，却又在最幸福的时候拆散了我们。”
　　“它让我遇见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却又强迫我从明天开始……对他，视而不见。”
　　语音结尾，已经染上了些许哽咽。
　　天空寺悠像是忘了呼吸，愣愣看着面前满脸不甘的悲伤少女。
　　她努力咽下了喉中酸楚，快速眨动发红的眼眶，皱起微微抽噎的鼻头，用力挤出声音：
　　“这、很不讲道理，不是吗？为什么，我们偏偏会遇上这种事情？”
　　“又为什么，在悠君最难受的时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让你对我道歉。”
　　“明明现在最痛苦、最不想忘记、最需要生气的人——
　　应该是悠君你才对啊！ ！ ”
　　天空寺悠：“……”
　　他像说不出话来似的，好半晌才好笑似地扯起嘴角，语气干涩地开口：“明日奈，你别把我说的跟最大受害者一样啊……我又不是没从系统那里获得奖励。拿到钱、得到各种东西的时候都挺开心的，根本就没可怜到那种地步。”
　　“我不是在可怜你。”明日奈摇了摇头，用他的拇指拭去自己眼眶滑落的水珠，正面凝视着他。
　　“悠君，我们的感情，是单向道吗？”
　　天空寺悠：“……现在是，以后也是。”
　　“悠君，你真的能接受这个结局吗？我忘记你，而你继续去找其他女孩子交往，继续被忘记。”
　　天空寺悠：“……当然，我差不多也要习惯了。”
　　“悠君，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天空寺悠：“……别把我看得太脆弱了，我早就做好了该有的决心。”
　　结城明日奈突然笑了起来。
　　就像雨后的一抹彩虹，灿烂而温柔地在他面前绽放。
　　“「全部，都是谎言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凭此约定，展望未来(24/27)
　　“……”
　　如同「言弹」射出，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将筑好的城墙全都破坏殆尽。
　　睁大眼愣了数秒后，天空寺悠抿紧唇，撇开视线默然无语。
　　不知何时，他身上的白色西装也变回了现实中的居家服，看上去不再那么的庄严、正式、帅气。
　　平凡的、脆弱的、纤细的，失去了那层自信洒脱的伪装之后，就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窗外似乎有云飘过。
　　明亮洁白的教堂蒙上了一层阴影，空气沉重地压在肩上。
　　“悠君，谈这种终究会消失的恋爱，一定很难受吧？”
　　以清澈的嗓音驱散了寂静，少女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对着耳畔轻声说：“因为，不论在哪个世界，就像我喜欢你那样，你也一样喜欢着我啊。”
　　“真实的心意，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
　　天空寺悠枕着她的胸口，宛如沉睡一般闭起眼，没多久又缓缓睁开。
　　然后果断从长椅上站起，离开了她温暖过头的怀抱。
　　“我总感觉你把我当小孩子哄……你别想太多了，要不是系统弄出的麻烦，我早就结算了这次任务，去想着要怎么攻略下一个女孩子。哪有空在那边难受？”
　　“嗯，就当是那样吧！”毫不退缩地迎向他不爽瞪过来的目光，结城明日奈微微偏着头，笑得如沐春风，“倒不如说，这样不坦率的悠君也很可爱呢！”
　　“嘶……”
　　天空寺悠深吸了口气，似乎正在隐忍沸腾的烦躁情绪，又不想对着明日奈发泄。
　　所以直接将矛头转向罪魁祸首，朝着空气大喊：“系统，伤停时间还有多久！”
　　明日奈却抢先回答，脸上浮起调皮的笑意：“还有十几分钟喔，神明大……『系统那家伙』说的。”
　　“为什么它只跟你说，没跟我说？”天空寺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明明我才是宿主啊！这特娘的是什么新型牛头人？！”
　　“我也不知道啊。”明日奈学他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总而言之，我们还有说话的时间，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喔。”
　　“啧……”天空寺悠表情扭曲了下，最后抬手揉了揉脸颊，重重叹出一口气，“别再调侃我了，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
　　他想坐回长椅上，却被明日奈制止。
　　“去外面说吧。婚礼前我就想出去看看了，外面似乎是一片草原。”
　　“随便你吧。”
　　已经破防的天空寺悠，此刻懒得挣扎，随着明日奈的步伐一同走出了教堂门外。
　　放眼望去，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青青草原。
　　辽阔的高空漂浮着纯净的洁白云朵，虽然天色明亮、太阳却像躲在了云层后，默默地散发着光和热。
　　没有多余的人，也没有虫鸣鸟叫，只有不时吹动鬓发的微风，卷过了整齐到不太现实的翠绿草皮。
　　结城明日奈拉着天空寺悠坐下，不知为何笑得很是开心。
　　“嗯嗯，这个景色果然不错啊～”
　　天空寺悠实在不明白，她怎么还有心情感慨景色。
　　轻微地撇嘴，他姑且解释一句：“这里应该是游戏原本的场景，只不过被系统借用了。”
　　“是这样吗。”明日奈点了点头，似乎对原理不感兴趣，“那么悠君，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好了喔？”
　　“得，洗耳恭听。”
　　肩膀被她靠着，天空寺悠抬头望天。
　　随后，有如春风般和煦的嗓音，在身旁悠悠响起。
　　“你不是约定过了吗？只要我不讨厌你，不忘记你，就不会跟我分手，不论哪里都会跟我在一起。”
　　“我也对雪之下阳乃做过类似的约定。”天空寺悠立刻反驳，“结果你当时也看到了，虽然她和我一起行动，但那都只是为了自己妹妹，有关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忘记，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之后也没说什么……伤停时间结束后，你也会是那副模样。”
　　明日奈轻轻摇头，平淡而坚定地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区区的记忆，别想阻饶我跟你在一起。”
　　对她这倔强的态度，天空寺悠简直无话可说，只能继续望天。
　　“悠君，你也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仰起头，双手环抱膝盖，看着浮云悠悠的天空，继续说，“逃避现实，懦弱无趣，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只是按照吩咐不断前进着，人生就和不是自己的一样。”
　　“然后某一天，你出现了，告诉了我许多事情。”
　　“『相信自己，勇于面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人。』”
　　“『想要什么就勇敢伸出手，坚持下去总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与其诉说放弃的理由，不如细数能够做到的事情』……好多好多，明明被你这么鼓励了，但我碰上挫折的时候，依然会忍不住回头、逃避，对自己说谎，拿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
　　“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了。”
　　从虚假的天空收回，结城明日奈将视线转到了他脸上。
　　眉间认真皱起，目光有如实质，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就算会忘记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想起你。”
　　“就算会失去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爱上你。”
　　“这就是我对你的约定——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会原谅你，绝对会想起你！”
　　天空寺悠闭上眼，向后躺在草皮上，轻声说：“矛盾了啊。”
　　“才不矛盾呢。”她笑了，也跟着躺在他身旁，“要是你在这期间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不原谅你……但你要是主动亲我一下，我大概也只能说着『真拿你没办法啊～』，然后原谅你吧？”
　　“迟早会失去记忆的人，别说那么自信满满的话啊。”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吧。反正今天过后就会忘记的。”
　　“哼嗯～或许吧。”
　　“一定会忘记的。”
　　“那我就尽快想起来。”
　　“没可能。”
　　“别不信啊，我的记忆力这么好，连你都夸我很聪明的。”
　　“这跟记忆力无关，除非你比『神明大人』要厉害。”
　　“爱可以超越一切！”
　　“哈，你还怀抱著成为美少女战士的梦想吗？”
　　“唔，悠君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情啊……”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笨的人啊。”
　　……
　　听着他的声音。
　　结城明日奈在想，自己现在绝对是幸福的。
　　所谓幸福，就是希望眼前的时光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那么无庸置疑，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全都是无与伦比的幸福时光。
　　太过幸福，甚至开心到心脏微微发痛。
　　害怕失去，害怕陌生……
　　时光冲刷中，礁石会磨损；钢铁会腐蚀，哪怕流水也会蒸发。
　　就算没有『神明大人』的干扰，世界上也不存在永恒的事物。
　　牵着的手能永远温暖如昔吗？身侧的心跳能够一直属于我吗？
　　她不禁如此问着自己：到底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握紧手中的幸福呢？
　　连悠君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够做到吗？
　　连半秒的犹豫都不需要，结城明日奈坚定地笑了起来。
　　“为了你，我能做到的事，或许不值一提……但我还是想去触碰。”
　　手掌无法触及，那就靠剑刃；剑刃也达不到的话，那便豁出所有。
　　少女的恋爱就是如此耿直且愚蠢。
　　无论未来将迎向什么样的困难界线，她都会跨越而过，义无反顾地牵住他的手。
　　因为，结城明日奈早已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
　　“就是因为我这么笨，才会被你说到动摇吧？”
　　天空寺悠自嘲着，看向辽阔而虚假的天空。

终章 明日的天空终将放晴(25/27)
　　豁达、释然、轻松、随意……
　　全力发挥出完美级的演技，当然可以骗过自己。
　　只要没人戳破，天空寺悠就可以一直这么坚强下去，拥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
　　可惜，身旁的少女似乎比自己还要坚定。
　　……真是的，这样之前做出的决心，不是全都白费了吗？
　　都已经不想成为英雄了，为什么连个坚强而成熟的普通人都不让他当？
　　——没错，不管是系统还是明日奈，对他都太过分了！
　　天空寺悠不由如此抱怨，脸上却漾开了微微的笑容。
　　“我才没这么脆弱呢。经过了上次的教训，和喜欢的人分别这种事情，早就获得抗性了。”
　　能看到明日奈的笑容，这次的任务他已经满足了，也不想再奢求更多。
　　只是，如果……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们能回想起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那些二人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的话……
　　天空寺悠想，自己大概会非常感动。
　　确实，她们想起和自己谈过恋爱的事情，会带来不计其数的麻烦，经历的人数越多就越是如此。
　　但，总比被喜欢的人说声“初次见面”要好。
　　既然如此，那或许可以称作，幸福过头的困扰吧？
　　“所以这次，我会好好说再见。”
　　他睁开眼，偏过了头。
　　栗色长发、白净的鹅蛋脸、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笑容甜美的女友映入眼帘。
　　微风拂过了草皮，也拂过了她温柔过头的眼神。
　　天空寺悠恍然发觉。
　　前进的勇气并不一定全都是击破一切的坚硬，也有可能是包容伤痕的柔软。
　　她总说从他这边学来了不少事情，但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纵使脚步摇晃，逞强著不愿面对现实。
　　逃避过后，姑且就再向前一步吧。
　　为了不去后悔，至今为止累积起来的诸多选择。
　　……
　　两人继续聊天，在这仿佛永远都不会黯淡的晴朗天空下。
　　他们聊着天南地北，聊着雪之下阳乃的事情，聊着该死的狗系统的事情。
　　时间似慢实快，十几分钟眨眼而过，却像聊了一整年的分量。
　　天空寺悠不再掩饰。
　　他现在很幸福，绝对很幸福。
　　甚至希望这样的时间能永远持续下去——相同的心情，在上次已经体会过了一次。
　　他也同样想要大喊，希望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管那个破系统去死之类的话。
　　但天空寺悠忍住了，若无其事地继续聊着。
　　因为这是最后，能够带着笑容和她分别的时间。
　　能够被她坚定的心意所拯救、得到勇气去面对自己的……「伤停时间」。
　　“悠君，我要走了。”
　　愣了下，天空寺悠笑着拍手：“很好！不要有任何留恋，从明天开始，当个不会对任何人言听计从的坚强女剑士吧！”
　　话才刚说完，结城明日奈就从草皮上翻身，双手撑在他的耳侧，从上方俯视着他。
　　对视几秒，然后低头亲了下去。
　　那种力度，用强吻来形容还比较贴切。
　　“……这是离别吻吗？”
　　湿润的唇瓣从嘴上挪开后，天空寺悠忍不住吐槽。
　　“不，只是想说……”她忽然笑了起来，趴在他的身上，满脸幸福地聆听起他的心跳声，“我才不会对悠君言听计从呢！”
　　“你也太好强了……”天空寺悠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哪怕要说再见，心贴着心的温暖依然充斥着全身——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这种感觉。
　　“悠君，最后你只想说这句话吗？”明日奈似乎有些不满，仰起头看他。
　　天空寺悠想了想。
　　“我在未来等你。”
　　怀中的她满意一笑，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
　　因为她明白，天空寺悠言出必行。
　　于是，少女说道：
　　“嗯，我马上去，跑着去！”
　　——愿你有朝一日，能与珍爱之人再次相逢。
　　最后，留下了这一句话。
　　下一刹那，她消失了
　　就这样消失了。
　　从伤停时间中消失了，好似从未存在过。
　　“……再见，明日奈。”
　　天空寺悠摊开双手，以空虚的怀抱面对苍穹。
　　身上的热度迅速散去，属于秋天的凉意卷过了绿意满满的草皮。
　　四周安静一片，于是他闭上了双眼。
　　疼痛会让人产生泪水，心脏又被挖去一块后，天空寺悠努力克制着快要留下的泪水，再次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回到了荒凉寂静的那个世界。
　　灰色苍白的天空中，除了散发出太阳光的金色玉珠，还多了一颗湛蓝色的光玉。
　　雨逐渐飘落，这似乎是被称作太阳雨的景象。
　　“喔喔，真温暖啊……”
　　他仰躺在地，迎着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甚至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
　　“哈哈哈哈哈——”
　　悲伤与不舍都化作了笑容，眼泪也和疼痛一块消失了。
　　因为直到最后，这段时光都幸福的让人想笑。
　　……
　　苍凉的世界中，他的笑声回荡得很远很远。
　　只有破碎的建筑，两颗光玉，以及闪烁着雪花的屏幕，沉默地聆听他畅快的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寺悠站起身来，明明淋着细雨，身上却没有半点湿痕。
　　“系统，我要走了。”
　　“确认。”跟贤者之门很像的石头大门从地面升起，“宿主，现在还可以更改剥离情感的选项。请问是否取消剥离对目标——结城明日奈的情感？”
　　“啊，为什么？”推开门的同时，天空寺悠奇怪地望向屏幕上的头像，“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了吗？系统你要滚蛋了吗？”
　　“……不，没有。”
　　“那就对了。还是一样，帮我收走感情吧。”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边迈步向前，边坦然地说着。
　　“我还不够成熟，没办法成为海王，喜欢着某人却去当另一个人的男友……不收走感情的话，我怕任务做一做就去找明日奈了。”
　　系统回答：“如果这是宿主的选择，本系统将维持原本命令，剥离宿主的情感。”
　　“你要说几次啊？真烦。”
　　半只脚踏进了白光，在临走前，天空寺悠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放在地上。
　　“话先说在前头，狗系统，你可别给我暗中做手脚，帮助明日奈或雪之下阳乃恢复记忆什么的……”
　　“真的能靠自己做到这种事的女孩子，不论感情会被收走多少次，我都会再次喜欢上她的——绝对。”
　　大门关上，他包含着强烈意志的声音，在无人的世界中回荡。
　　“所以，给我安分点啊。别对我的恋爱出手！”
　　簌簌石灰落下。
　　死寂遍布废墟，雨安静地斜开阳光，落在地上。
　　屏幕上的头像没有回话，也没有动静，数秒后忽然闪起了雪花，随后归于黑暗。
　　地上的戒指在一阵闪烁之后，同样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世界修正完毕……宿主情感回收完毕。”
　　系统的声音温和响起。
　　“检测到宿主在游戏中的心意波动过于强烈，自动启用状态「心意技（限定）」——消耗状态「心意技（限定）」。”
　　屏幕啪的一声亮了，床头放着虚拟头盔、躺在自家床上熟睡着的少女出现在上面。
　　像是嵌了朵水晶之花的银亮钻戒，从虚拟中化为实体，缓缓朝她的左手无名指飘去。
　　却在要套进去的时候，被她一个翻身，拍飞到了墙角。
　　系统：“……”
　　这时，床上的栗发少女梦呓似地呢喃出声，朝半空伸手像是想抓住什么。
　　“……君，等我……我会，马上去找你……”
　　余音落下，后面就是平稳而轻柔的鼾声。
　　银色戒指在墙角默默蹲了半晌，忽然光芒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在那之后，少女仍旧做着追寻着什么，却总是触及不到的噩梦。
　　……
　　隔天早晨。
　　9月22日，上午六点整。
　　天空寺悠准时起床，揉了揉眼睛之后，视线首先望向床头本来摆着一副眼镜的位置。
　　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
　　他坐在床上看了数分钟，才无奈似地勾起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真遗憾。”
　　这么轻松地评论完后，天空寺悠拿起放在床旁的虚拟头盔，登陆「刀剑世界」。
　　帐号是只有五级的弱鸡，剑技熟练度、装备什么的都跟刚玩一天没什么两样，自然也没有戒指这类高级饰品。
　　看了下好友栏，确认空白一片后，天空寺悠满意地离开了假想空间，并将虚拟头盔放在房间角落，打算没事不去动它。
　　这种BUG极多的游戏，还是等正式版出来，再跟大家一起玩比较有趣。
　　“嗯，去慢跑吧！”
　　做好这些事，天空寺悠望向窗外半透明的天色，也没多想，便愉快地做出了如此决定。
　　他习惯性地洗漱完，换好运动服后，悄悄地出了家门。
　　世界仍安安静静，等待着人们唤醒。
　　朝阳还羞涩地藏在大楼的缝隙间，一缕初生的金芒却先透了出来，吻在了他踏上灰色路面的鞋子上。
　　天空寺悠闭上双眼，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仰头吸了口清凉的空气。
　　“未来……吗。”
　　“那我就期待一下吧。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轻笑着自言自语，很快就迈开脚步，轻盈而规律地跑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天空寺悠是真不想交女朋友了。
　　但系统不会如他的愿，这次完了还有下次，直到能用光玉许愿、让它从自己的身体中滚出去为止。
　　所以在那之前，至少，他要学会如何享受恋爱的过程，将自己的幸福抓紧在手中。
　　然后在该放开的时候，打从心底地对她说一声——
　　“能喜欢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给我的美好记忆。”
　　这个少女漫画的标准场景，大概就是天空寺悠下次任务的目标了。
　　“不知道会是谁呢……”
　　想到这，他不由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是那几个麻烦人物。
　　（本卷完）

卷末感言
　　完结了。
　　第二卷。
　　具体心路历程不想说，总而言之算是松了口气，并且希望跳过不看的人可以勉强自己看完。
　　毕竟我在里面塞了不少东西，埋伏笔的同时也是让主角的心路历程有了些许转变，而不是经历了那么多却总是同一副模样。
　　老实说写爽文、没那么多纠结的青日，这本书的成绩可能会更好一点；可惜我这写法实在改不了，看我上本书的也知道，总是那味嘛。
　　这卷的刀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先对失望的朋友说声抱歉……我后面会努力进步的，但老实说，不想写太多的胃药。
　　第三卷的话，会正式进入校园篇，各种活动剧情、修罗场什么的也会多起来，算是回到我以前习惯的日常写法，不再强行塞奇怪的剧情进去。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我这次不保证能写得让大家满意，就是尽我所能，完整这个故事，让他们得到一个还算美好的结局
　　谢谢所有订阅、评论、发间帖的读者，特别感谢每章都坚持吐槽、甚至不少章有一半的都是你的吐槽的某位读者。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我爱你们，mua～prprprprprprpr～
　　……啊啊，现在看下去，估计百万字才能写完第三卷。
　　（对了，今天的更新没了，我燃尽了。）
　　（明天，正式开启第三卷吧！）

第一章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早晨，雪之下家。
　　坐在梳妆台前，雪之下阳乃抓了抓散乱的短发，张嘴豪放地打了个哈欠。
　　“哈呜～要是大学能突然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直接停课就好了呐……”
　　若无其事地说出危险的发言，女大学生并没有拿起放在架上的Mason Pearson天然猪鬃毛高级木梳，而是从包里掏出了一把绘有春彩的廉价梳子，开始慢慢地梳起头来。
　　手法没什么讲究，甚至不小心还会梳断一两根头发，和她平日梳妆风格有着差异——这在最近已经成为了雪之下阳乃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反正不知从何开始，虽然胸部的重量没变，肩膀却轻松了不少，已经不再为自己附加那么多条条框框。
　　“人是会变的，与此同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在不断变化着，万物流转、诸事无常——只要去学习世界的变化，变了也是理所当然。”
　　“……啊，我好像又说了句名言呢！真不愧是你啊阳乃酱～”
　　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吃吃笑了几声，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取悦自己的熟练度十分之高。
　　看着镜子中的愉快笑容，还有那逐渐整齐的柔顺垂肩短发，她垂下晶亮的眸子，忽然放缓了呼吸，集中精神、追寻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模糊感觉。
　　……木梳轻轻挠过头皮，笑容不经意浮现嘴角。
　　好熟悉的感觉。
　　那是和过去的日常有着差异，却又熟悉到刻进了心底的感觉。
　　是什么呢？
　　像在大雪天寻找着云缝间的阳光，雪之下阳乃缓缓停下了动作，手指和梳子一同插进了发丝间，表情难得凝重，闭眼沉思起来。
　　“叮铃——！”
　　设定好的闹钟忽然响起，她按停后，手臂无力垂落，仰着俏脸重重叹出一口气。
　　“哈～阳乃酱大失败～还是什么都没想到啊。”
　　因为差不多习惯了，倒也没多少失落，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每天早上，雪之下阳乃都给自己十分钟的『解谜时间』，为了解开自己身上出现的不解之谜。
　　不知从何而来的木梳，仿佛失去什么的空虚感觉，以及多了什么的奇妙改变——
　　自那天起，她就像笨拙的孩子非要把困难的九连环拆开一样，执着地扑在上面，每日坚持不懈。
　　这要是被母亲和妹妹知道的话，绝对会遭受到毫不留情的关怀与嘲笑吧？
　　平日成熟冷静，从容不迫的她，竟然会精神敏感到出现错觉的地步，还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即便如此，那也无所谓。
　　雪之下阳乃自认，自己是个沉重过头的女人。
　　看上的东西绝不放过，拥有的东西绝不让人，失去的东西绝对会找回来——哪怕是错觉，她也要知道这份错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再由自己决定要不要放弃。
　　所以，无论要失败多少次，她都会坚持下去，直到找出解答为止。
　　“不过，也不是没有进展啊～”
　　想到这点，雪之下阳乃很快就振作起来，嘴角不由泛起了微笑。
　　她梳好头发后，将梳子放进了包包底部，拉开了化妆品柜。
　　“让我想想，下次什么时候去总武高才好呢……”
　　对着镜子，她边描着眉线，边愉悦地哼起歌来。
　　毕竟那里，有个让自己非常在意的男孩子存在。
　　有妹妹方面的关系、也有能力方面的关系，但最让雪之下阳乃感兴趣的……
　　是他在看见这把梳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化。
　　或许解开『错觉』的关键，就在那位钢琴弹得很好听、人也长得很帅，自己还看得特别顺眼的高中生身上！
　　虽然昨天才初次见面，感觉他对自己印象不怎么好的样子，太常去总武高的话又会被矫情的妹妹埋怨……
　　不过真的想做某些事情的话，她才不会在意这么多，为了达成目的自然要不择手段！
　　“天空寺君……啧，太绕口了，还是直接叫小悠悠吧～”
　　默念着这个名字，雪之下阳乃发现，自己竟然克制不住脸上的轻快笑意，某种情绪在胸口翻滚着，像地底岩浆般灼热沸腾。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她盯上天空寺悠的主因。
　　△
　　“哈啾！”
　　慢跑回来的天空寺悠不由一愣，揉了揉鼻子呆站在玄关。
　　“我都这体质了竟然还会感冒吗……外面也不算多冷啊。”
　　而且有着「焕然一新」的运作，他不可能会因为流汗时吹着冷风而感冒，这个喷嚏更像是一种不靠谱的警示。
　　“该死的狗系统，该不会又想背刺我了吧？”他摸着下巴，怀着百分之八十的信心如此定论。
　　「宿主，系统并没有对您做出多余的事情。」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系统那温柔的香菜嗓音在脑海中响起，让天空寺悠很不适应地咧了咧嘴。
　　总觉得还是冷冰冰的系统比较好，太过人性化反而令人不自在——这还只是普通智能的程度。
　　该不会完成五次任务后，系统真能变成萌妹子吧？
　　到时候真的要把（消音）和（消音），这些惨无人道的手段拿来对付它吗？
　　出于绅士风度，天空寺悠不由犹豫了起来。
　　但一想到是系统强上自己在先，这些犹豫就全都烟消云散，他那迟早要把帐算回来的心再次坚硬如铁。
　　“系统，我没问你话你就闭嘴，别读我心、也别吐槽我。”
　　走向浴室的时候，天空寺悠果断下达了禁言命令。
　　哪怕声音温婉好听，系统的语气依旧有些机器人般的无机质：
　　「明白了，宿主。」
　　世界总算重新安静了下来。
　　趁着时间还早，天空寺悠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顺便思考起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从浴室出来后，他浑身干爽地进了厨房，边打电话给在两个世界线都帮了自己挺多的某位工具人，边开始处理起今天的早餐。
　　电话接通，对面却是一片平静，只能隐约听见沉重的鼻息。
　　“喂，浩哥？”
　　“……”
　　“你还在睡啊？我都忘了你是个绝不准时起床的死大学生了。”
　　“……有，事？”
　　“你妹妹结城明日奈过得好吗？另外你认识须乡伸之吗？”
　　“……挺，好……坐，牢……”
　　“没你事了，睡吧大学生。”
　　“草……”
　　没等结城浩一郎从睡意中挣扎着骂完，天空寺悠便切断了通话，心里有底之后，料理的动作也不禁轻快了些许。
　　没有去详细了解世界线的变化，只要知道曾经的女朋友过得不错就行。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天的他向着未来看齐——毕竟健康的心态，才能获得健康的爱情。
　　“没错，现在的我就是恋爱脑！”

第二章 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天空寺悠半是自嘲，半是愉快地笑了起来。
　　浓郁的香味很快便从厨房中传出，他做好两份早餐之后，上楼敲了敲妹妹的房门，也不等她应答就回到了客厅。
　　等早餐吃到一半，手里抱着兔子玩偶，睡眼惺忪、摇摇晃晃的银发少女才朝餐桌这边走来。
　　“为什么不等我？”
　　“我还得上学呢。”天空寺悠将一杯牛奶推了过去，“昨晚又熬夜玩游戏了？”
　　“凌晨一点不算熬夜。”像在说着什么真理，她这么理直气壮地回答后，看也不看那杯牛奶，去厨房倒了杯麦茶才拉开椅子坐下。
　　天空寺悠只好配着面包，将那杯牛奶慢慢喝完。
　　看着妹妹精致的白净小脸上，浮出了两抹明显的黑眼圈，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出声：
　　“唔姆，只要把你拖到学校去上学，你那糟糕的作息应该能调回来的吧？”
　　“欧尼酱，请别有那种危险的想法。”夹起荷包蛋，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除非哪天我对学校有了兴趣，要不然我会死守在我的房间里，地震了也绝不出房门。”
　　每个字都显现出了作为一名家里蹲的骄傲，令人完全佩服不起来。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露出了坏笑。
　　“那要是哥哥在学校里交了女朋友，你会有兴趣吗？”
　　“……”
　　筷子倏地停在了半空，春日野穹动也不动地直盯着他，浅色瞳孔深邃而寂静。
　　天空寺悠下意识想撤回前言，不过最后，还是眼神坦然地直视着她，笑容依旧。
　　早饭时间才开始没多久，餐桌上就陷入了一片深夜般的死寂。
　　“……再说吧。等你交到女朋友了，说不定我会考虑看看。”
　　出乎他意料的，春日野穹的表情依然平淡，只是漫不经心似地这么说后，低头继续吃起早餐。
　　天空寺悠疑惑地皱了下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也不可能追问下去。
　　只是突发奇想地试探一次而已，能不能得出结果，其实并无所谓。
　　毕竟上不上学听她的，交不交女朋友则是他的自由，两人都不想在这方面过度干涉对方。
　　但反应这么小，着实有些奇怪啊……
　　安静下来的氛围中，碗盘很快就被净空，天空寺悠整理完后就准备上学。
　　春日野穹站在玄关，抱着兔子玩偶看着他换上制服、穿好皮鞋的高大身影，樱色的唇瓣抿了抿。
　　“……路上小心。”
　　天空寺悠打开大门：“今天会去咖啡厅看看，晚餐前回来。”
　　“补习班不去了吗？”
　　“……不去了。”天空寺悠顿了下，还是忍不住好奇，“穹，我是为了什么才去上补习班的啊？”
　　“你忘了？”妹妹带着疑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你说你看年级第一名很不爽，想在下次测验时站到她的头上嘲讽她，就去报名了补习班增强学力… …不过，下次测验还没到吧？这么早就放弃可不像你喔。”
　　“那当然……”不像我啊。
　　这什么杂鱼反派的台词啊？你的世界线就是这样乱改的吗系统？！
　　天空寺悠脸颊抽筋，看着门外的街道笑不出来。
　　——狗系统毁他人设，这笔帐，他天空寺记下来了！
　　“……是因为我现在就可以站在年级第一头上嘲讽她了，懒得再去那边浪费时间。”
　　用平静的语气这么说后，天空寺悠踏出了家门。
　　“这样啊，那你还真厉害。”毫无诚意地夸奖了句后，春日野穹单手捂嘴，打着哈欠转身上楼，“早点回来啊，哈呜～如果你不在意我的作业进度，那就当我没说。”
　　虽然没有去上学，但天空寺悠也没让她成为游戏废人，从过去开始就兄代师职地给她出作业，目前进度已经和高一相差无几了。
　　“放心，你才要在我回来之前把作业写完，别只顾着打游戏。”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关上门之后消失无形。
　　春日野穹背对着玄关，停在木质楼梯口前。
　　“跟个老妈子一样……”这么叹息着抱怨后，她才迈开洁白纤细的小腿，朝楼上走去，“不过，学校吗……”
　　低喃着，小小的手臂，不自觉地抱紧了手中玩偶，薄而软的嘴唇咬得发白。
　　“总觉得，悠离我越来越远了。”
　　自从今年暑假开始，残留心中的不安和孤独便逐渐放大；关于他的事情，不明白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明明只有两个人住，空旷的屋子里，却好似再也闻不到他的气味。
　　——如果去上学的话，是不是能离他更近一些呢？
　　脑海中转着犹豫不决的想法，春日野穹烦闷地捶了一下玩偶，暂时不打算纠结这件事了。
　　走上二楼，她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天空寺悠的房门，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满足的叹息声和稍显紊乱的呼吸声，交错响起。
　　“悠……”
　　“不要，离开我。”
　　△
　　秋天，不像夏天热的晒伤，不像冬天冷的死寂，不像春天暖的花开。
　　秋天只是秋天，美好风景下深藏着其他季节不要的寂寞，不冷不热，多情无心
　　九月末，走在秋意渐浓的上学路上。
　　双手插着口袋，天空寺悠望向从空中打旋落下的树叶，思考着第三个目标到底是谁。
　　总的来说，他最不希望的人选有三个：一是雪之下雪乃，二是夏川真凉，三是平冢静。
　　他单方面看雪之下雪乃不顺眼，不想去接触夏川真凉这个感觉比雪之下还麻烦的家伙，更不愿跟JUMP系的三十岁单身剩女搞师生恋。
　　然后，他比较容易接受的人选也有三个：一是由比滨结衣，二是一色彩羽，三是某个不认识的路人甲。
　　首先，由比滨结衣是国中同学，曾对自己告过白，自己对她也颇有好感。
　　如今顺理成章地接受她的感情，谈一场彼此都能满足的恋爱的话，估计能在迅速完成任务的同时，也为自己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再来，一色彩羽是学校和打工地点的后辈，个性活泼又乖巧，『前辈』这两个字喊得很甜。
　　虽然两人关系只能算是一般，不过前后辈的身份容易接触，她笑起来也很好看，老板甚至因此而为她加薪；综合来说的话，和这样的女孩子谈恋爱应该能轻松许多——至少会比女大学生和网瘾大小姐轻松。
　　至于路人甲，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性格不要太差，让自己能好好享受这次的『男友任务』，获得和前两次差不多的感动就好。
　　微凉的风吹过他的浏海，露出底下那双认真的眼睛。
　　此刻正处于『恋爱脑状态』的天空寺悠，对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看重。
　　“总感觉就像在抽奖一样……就不能自己挑目标吗。”
　　前路未卜，悠悠叹气。
　　由比滨结衣今天似乎睡过了头，并没有在老地方的坡道上堵他，天空寺悠也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坐上了电车，和逐渐多起来的上学人潮一起往总武高走去。
　　然后越接近校门，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就越明显，不时还能听见窃窃私语。

第三章 绯闻
　　“那就是昨天秋季展演上的……”
　　“他真的把那些社团都打败了吗……”
　　“废话！不然『侍奉部』这种奇怪的社团，要怎么拿到社团总评比和人气榜的双第一？就是不知道这次文化祭，他会不会再搞出相同的事情来啊…… ”
　　“不，文化祭又没有挑战活动……”
　　“我想再听他弹一次那首曲子……”
　　天空寺悠朝校门走去的时候，就像摩西开海一样，人群自动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景仰、敬畏、好奇，情绪不同的目光宛如棉絮将他包围，浑身上下都传来发痒的感觉。
　　天空寺悠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和舞台上的注目完全不同，出名人物的日常生活，比想像中的还要令人难受。
　　“虽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走个路也要被多人视奸的感觉，确实很不自在啊……”
　　还好，只要等热度一过，估计就不会有那么多乐子人了。
　　在昨天的【秋季社团展演】上，天空寺悠不仅上台演奏了一首接近完美级的钢琴曲，一举拿下社团总评比的冠军；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侍奉部社团活动』的名义，连续踢馆了包含料理研在内的诸多社团，最后除了剑道部险胜以外，他都获得了碾压性的胜利。
　　而战胜那些社团的战利品，如今就摆在了侍奉部的社团教室中，作为这番装逼实录的纪念。
　　别说近期，自总武高立校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嚣张至极的『社团活动』，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那时候甚至出现了他的尾行粉丝团，每次赢下社团挑战就在后面欢呼鼓掌，偶尔还能听见粗壮的嗓音喊“悠悠！！！”“妈妈爱你！！”什么的，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都说第几次了，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至于『帮助校外人士抓捕逃犯，招来警察让社团展演提前结束，大摇大摆地上了警车』这件事情，随着和结城明日奈有关的世界线变更，自然也就不复存在，算是少了一桩麻烦事。
　　心中吐槽不断，天空寺悠泰然自若地从目光中走过，踏入校门。
　　“嗯？”
　　人群边缘之中，他看见了雪之下雪乃的身影。
　　黑发柔顺透亮，身姿纤细优美，宛若雪中人偶般精致的文静少女，踏着规律而端庄的步伐，轻飘飘地走进了校内。
　　她似乎对视线很敏感，很快就皱眉看了过来，发现看着她的人是天空寺悠后，不禁愣了下，接着目光扫向围观着他的人群，迅速理解了当前情况。
　　按捺不住笑意似地，雪之下雪乃抿起嘴角，微偏着头，朝他露出了浅浅的可爱笑容。
　　——昨晚就说了祝你好运，体验到我过去的感觉了吗？
　　像在这么说着。
　　天空寺悠的眉角跳了下，用眼神传递。
　　——你在幸灾乐祸？
　　——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格调，幸灾乐祸你这种人。
　　雪之下雪乃拢起秀发，甩了一个骄傲而轻蔑的眼白给他后，转回头继续迈步朝前方走去。
　　因为视线都被天空寺悠吸走的关系，没有多少人在意她那边，那旁若无人的身姿便更加愉快大方，仿佛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无视，不受打扰的感觉一般。
　　天空寺悠呵呵一笑，眸中的黑色更加深沉。
　　他忽然朝雪之下雪乃快步走去，围观着他的目光下意识跟上，来回打量着那容貌都属于上乘的两人。
　　雪之下雪乃是感觉到有人接近她的时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的——而这时候才想跑，为时已晚。
　　“部长大人！”
　　那是宛如运动男孩一般，阳光且爽朗的喊声。
　　原本背对着他的雪之下雪乃不禁一阵恶寒，讶异回头的瞬间，惊吓似地抓紧书包后撤一步，缩起肩膀摆出了警惕姿势，像只发出威吓声音的炸毛小猫。
　　“你、你干什么？”
　　“别怕，只是来跟你打招呼而已。”
　　天空寺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学生们听得清楚：“谢谢您昨天在展演上的完美安排，真不愧是学年首位的雪之下部长大人，能够拿到双榜第一都是多亏了您！说实话，我唯一赢不了的人就是您啊！”
　　“这……”
　　呆呆地站在原地，雪之下雪乃茫然眨了两下眼，脑袋卡壳似的当机数秒后，很快就在周围纷纷转变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晶莹红润的小嘴不禁微张。
　　——这家伙，竟然打算把自己拉下水吗？！
　　表情立刻变得冰冷而愤怒，黑长直少女用那双明亮而好看的眼睛瞪向了他，正想做出反击的时候，却又见他猛然九十度弯腰，语气里带着纯粹的热情与真诚。
　　“所以，早上好，雪之下部长！请接受我充满敬意的招呼吧！”
　　雪之下雪乃：“……”
　　脑子有问题吗这家伙？ ！
　　天空寺悠缓缓抬起头来，在没有人看见的角度中，朝她露出一抹冷笑。
　　——作为部长，部员有难的时候一起分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接收到这个眼神，雪之下雪乃捏紧小拳头，默默咬牙了片刻后，同样缓缓展颜。
　　宛如被极光幕包覆的浅笑深处，是极地寒冰般清澈的双瞳。
　　——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只是单纯的迁怒哟，幼稚的天空寺小朋友。
　　——抱歉啊，我心眼就是这么小，想必胸怀广阔的部长大人是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难道你被野狗咬了不会打电话给抓捕大队吗？我现在倒是很想打电话给警察局呢。
　　——那你打啊？
　　——愚蠢，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浪费我的时间和话费？
　　“哼……”
　　“呵……”
　　谁也看不懂的眼神交流中，激烈的电火花在空中迸碎。
　　两人互不退让地冷瞪着彼此，试图用最低温的视线将其彻底冻碎。
　　然而在周围学生的眼中，天空寺悠在跟雪之下雪乃热情地打完招呼后，少女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冷着一张脸，而是朝他露出了美丽而温柔的微笑。
　　不顾所处场合，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的模样，一切尽在不言中，在场的观众懂得都懂。
　　校门口霎时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旋即，更加躁动、更加激烈的议论燃起了火星，并像干柴遇上烈火，迅速地延烧开来。
　　就这样。
　　年级首位的雪女，以及在社团展演上大出风头的『侍奉王子』，有关他们的绯闻传言，逐渐成为了今天总武高的头号八卦。
　　“……嗯？”
　　默默从人群外围经过，银发透亮的少女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远处的那两人。
　　然后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狡猾而美丽的笑容。

第四章 来袭！夏川真凉！
　　“悠，现在学校里到处都在说，你跟那位雪之下同学正在交往呢。”
　　早自习前，2年F班的教室。
　　户冢彩加从外头回来后，对天空寺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那双湿润温和的眼睛看着自己，彻底治愈了他早上和某位美少女对峙后的不快情绪。
　　“这也能误会啊？我明明只是友好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而已，还被她厌烦地瞪了一眼呢。难道其他人都没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绝对零度吗？”
　　天空寺悠无奈叹息，手掌撑着脸颊，嗤笑似地呵了一声：“户冢我告诉你，就算要被柴刀砍死，从这里跳下去，死外边，我都不会……”
　　说到一半，想起了系统的存在，他像被掐了脖子一样闭上嘴。
　　随便立FLAG可不是什么好文明，要是哪天自己又被狗系统背刺了，后悔都来不及啊。
　　“悠？”
　　对他那面色微变的反应，户冢彩加歪头不解，柔顺的银白短发随之落在纤细的肩头上。
　　天空寺悠揉了揉眉心，头有点疼：“……没什么，反正没在跟她交往就是了，只是同个社团的成员而已。”
　　“这样啊～”户冢彩加拍着胸口呼气，庆幸似地笑了起来。
　　手掌缓缓离开脑袋，天空寺悠眼神微妙地打量着他：“户冢，你这反应……”
　　“诶？不、不是啦！”
　　户冢彩加连忙慌乱地挥着小手，英气可爱的脸蛋泛起了两抹红润，莫名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我，我只是觉得，虽然悠跟雪之下同学很相配，但如果你们真的交往了话，总感觉会像明星结婚了一样，有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氛围，还是什么的……”
　　“会吗？”天空寺悠不由皱眉，没有在意他那欲盖弥彰似的辩解，若有所思地道，“雪之下那边我能理解，但我还算平易近人的吧？又不是那群站在学校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现充们，不至于把我抬那么高……”
　　“悠，你太小看自己了啦。”
　　户冢彩加微微苦笑，手背抹了下泛红的侧脸，温和而真诚地注视向他：“昨天的你真的很帅气喔！光是琴弹得那么厉害就足够引人注目了，你还当着大家的面战胜了那么多社团，打败了那个无人能敌的剑道部部长——
　　不信你看，就算只是坐在座位上，也有不少人在注意着你呢。”
　　顺着他的视线，天空寺悠光明正大地环视了教室一圈，不闪不避地和某些人对上了视线。
　　确实，整个教室三四十人中，大约有十几个在悄眯眯地盯着自己。
　　有些拿自己当聊天谈资，有些像在打量着什么外星生物，有些跟他对上目光便迅速挪开、若无其事地打量别处。
　　就和在校门口被人围观的那个时候一样，哪怕他坐着不动，也成为了众人的视线与气氛焦点。
　　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只有某位少女睁大了眼眸，仿佛被某人始乱终弃了一样，不满又委屈地鼓起小嘴，隔空死死地瞪着他。
　　哪怕和他四目相对，少女也没有半分退却，而是挺起丰满的胸膛，将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加用力，让人担心会不会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那气呼呼的眼神，像在无声抗议着什么。
　　“……确实，确实。”
　　天空寺悠主动收回视线，手掌虚握在嘴前，若无其事地干咳两声。
　　很明显，在听到他和雪之下交往的传闻后，由比滨结衣现在非常的不开心，急需一个合理的解释。
　　作为两人的共同朋友（自认），她大概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吧？
　　想通了这点，天空寺悠又忍不住叹气。
　　他这时才有些后悔，校门口那报复性的举动，自己实在做得太草率，让本来麻烦的事态变得更加麻烦了。
　　讲道理，想逗雪之下，回侍奉部关上门随便逗不好吗？
　　任何小事被群众放大之后，带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就比如乐子人变得更多了，那些暧昧不清的目光也更加烦人了什么的。
　　要是哪天雪之下真的被系统选为了任务目标，他估计只要恋情暴露，不论真假，自己还是得面对这种场景，直到八卦的热度消退……
　　等等！
　　灵光忽然一闪，天空寺悠忍不住在心里草了一声。
　　——狗系统该不会想趁着这股风波，直接让他和雪之下雪乃顺理成章地成为『假男友』或者『公认情侣』之类的关系吧？！
　　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
　　△
　　尽管两人的绯闻随着时间甚嚣尘上，不过作为一名普通的日本高中生，天空寺悠的日常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上午四节课和平度过，除了比往常更加频繁地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以外，下课也没有人来找他要签名，似乎都自觉地跟他保持着『尊敬距离』。
　　天空寺悠算是体会到雪之下雪乃的平日感受了，幸好他还有户冢彩加这个好朋友在，不至于孤立无援。
　　午休，他也没去侍奉部找人吵架，而是和户冢在教室里聊天吃饭。
　　由比滨结衣中途有走过来，似乎想跟他说话的样子，却被她那群现充朋友拖着去食堂吃午餐，没多久就发来一条“今天在社团集合！！”的私讯，怨气的味道非常浓厚。
　　明明有侍奉部的三人群组，她却偏偏用私讯的方式，一副生怕自己心虚逃掉的样子。
　　而到了下午，上音乐课的时候，天空寺悠还被老师叫上台表演一首钢琴曲，完事之后又被开玩笑着说：“弹得比我好多了，以后音乐课就由你来教吧！ ”
　　“好啊好啊，同学们这节自习！教你麻痹起来嗨！”——天空寺悠真想这么说，可惜他忍住了。
　　下午三节课都上完后，时间，总算来到了午后3点30分。
　　周围的同学都在收拾著书包，讨论待会有没有社团活动、要不要去市区玩什么的。
　　天空寺悠则坐在原位，看着系统面版上那行「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十分钟，不要乱动」的大字，双手抱着手肘，脚随着『啦～哩啦～啦哩哩哩啦～』的节奏踏着地面。
　　和清晨的心态完全不同，他现在对这次的任务目标，半点期待都升不起来。
　　“看这说法，任务目标是会自己找过来吧？”
　　不是像戴比路克星人那样从天上掉下来，而是直接走进教室跟自己对话。
　　希望雪之下这时候已经前往侍奉部了……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忍不住望向教室门口。
　　“悠，你不回去吗？”背著书包从身前经过，户冢彩加奇怪地看向他，“在等由比滨同学，要跟她一起去社团教室？”
　　他摇头，叹着气回答：“没有，在想事情，等一下就走。”
　　“……”
　　虽然疑惑，但银发少年忙着要去社团，也没多问什么，和他道完别后就离开了教室。
　　时间过了两分钟，天空寺悠继续等着。
　　由比滨结衣在教室末端，拖拖拉拉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借口让朋友们先离开后，看向了教室前列的天空寺悠。
　　本来想跟他一起走的，却发现他不仅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还看着教室门口发呆，一副正在想着哪里的美少女的模样。
　　柔软的脸颊又忍不住鼓起两团包子，她掏出手机，低头狂打讯息。
　　“别发呆了，去社团教室了啦(ﾒ ﾟ皿ﾟ)ﾒ！！！”
　　发送！
　　感受到了震动，天空寺悠从裤兜中拿起手机，视线扫过，低头回复讯息。
　　“你先去，我裤子上黏了502胶水，要十分钟才能起来。”
　　“？？？真的吗？要去请老师帮忙吗？”
　　“假的，不过让你先去社团教室是真的，我很快跟上。”
　　“……”
　　甩了几个大怒的贴图过去，由比滨结衣气哼哼地站起身，用像是要将他给刺穿的视线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后，拿起书包就要朝教室后门口走去。
　　这时，下课后五分钟左右，教室前门隐约响起了骚动声。
　　“是J班的……”
　　“刚好路过吗……”
　　“这里离国际教养班有段距离啊，她是来找谁的吧……”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若有似无的清淡香味随风而来，好似带着某种异国风情。
　　由比滨结衣不由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了过去。
　　天空寺悠则无奈地揉了揉脸，像是猜中了什么不祥的预感，眼底已然没有半点生气。
　　不过他耸了耸鼻子，又不禁眉头一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不好意思，请问……”
　　没有让教室内的众人好奇、疑惑太久。
　　穿过走廊上的人潮，迈着雪白修长的大腿，少女就这样踏进了二年F班的教室内，在门口处俏丽站定。
　　双手背在身后，她偏头一笑，用那优雅轻快的嗓音如此喊道：
　　“贵班的天空寺同学，在吗？”
　　“……”
　　随着话音落下，教室内外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被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聚焦着，天空寺悠忍不住嘴角微抽。
　　因为忙着在心里吐槽，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真有你的啊系统。”
　　还真就三个凶签选一个，不管怎么样都不想让我好过就是了？
　　选谁不好，偏偏选了这个貌似有真空兴趣，还老是对他露出迷之笑容的转学生……
　　夏川真凉。
　　教室后方的由比滨结衣，手中的书包不自觉地掉落在地。
　　「任务提示已更新。」

第五章 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说明：答应夏川真凉的要求，并开启下一阶段的任务。」
　　你就更新这个？是怕我听到了就不答应才特别提醒我的吗？
　　将注意力从系统转移到门口的少女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此刻宁愿目标是雪之下雪乃，而不是夏川真凉。
　　他嗅到了麻烦的气息，而且还很浓厚——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成为系统目标的女孩子，本身就有着很大的麻烦要解决吧？
　　雪之下阳乃是扭曲的性格和相亲的问题。
　　结城明日奈是畏缩的性格和母亲的问题。
　　暂且不论长相，就看这方面，她们确实都麻烦的各有特色。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特色的女孩子，甚至不配成为系统的目标。
　　歧视平凡少女的狗系统是屑！
　　“我就是天空寺，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吐槽完系统后，没有等其他人点名自己，天空寺悠便站起身来，疑惑地问。
　　“呀，你还在真是太好了。本来在想你先回去了该怎么办呢。”她安心似地拍拍胸口，展颜露出清丽的笑靥，令不少还留在班上的男生双眼发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能请你跟我来一趟吗？”
　　“是不能在这里说的事情？”
　　“是的，在这里说的话……”轻轻摸着肩上的银发，夏川真凉有些害羞地撇开视线，扭捏道，“稍微有点，害羞呢。”
　　“呜喔喔喔喔——”班内响起了意义不明的起哄声，大部分都是男生，甚至还有些人悔恨地跪倒在地。
　　仅凭这句话，放学后的2年F班，就在不同方向上躁热了起来。
　　顶着四周惊讶、探询的目光，天空寺悠笔直注视着夏川真凉，并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嗤笑神情。
　　……果然有诈。
　　他眼睛微眯，毫无动摇地微笑以对：“这样的话，那走吧。”
　　同时拿起书包，示意她带路。
　　他答应得太过果断，似乎让夏川真凉感到惊讶，不过她很快便收起了变换的表情，以温和而优雅的嗓音开心回答：
　　“太好了！我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说话，希望你不要觉得奇怪。”
　　“只要在学校里都好，我还得去社团活动呢。”
　　这么说着，天空寺悠回头看了一眼。
　　傻站原地的笨蛋团子正呆呆地看着他们俩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又莫名慌乱地游开了目光，摸着脑袋上的团子故作无事。
　　太刻意了，比面前夏川真凉的演技还要拙劣……真该说不愧是她吗？
　　天空寺悠心里叹气，让夏川真凉稍等后，拿出手机发了条讯息过去，做完这件事，才随着她离开了教室。
　　等两人都走出门外，原本还有些克制的学生们像解除了限制一样，立刻吵闹了起来。
　　哪怕已经走了大半个人，整个教室依然如同菜市场般喧哗嘈杂。
　　“不是吧？夏川真凉竟然要跟那个天空寺……”
　　“会不会是真的有别的事情要说啊？”
　　“拜托，你情商呢？那表情一看就是准备告白啊！可恶，要是我昨天有上台表演，说不定夏川同学就会……”
　　“好家伙，日本的桃子都被你给吃完了吧？”
　　“这一瞬间，又有多少人失恋了呢……至少我是其中之一。”
　　“兄弟，节哀。女神就是这种存在，我们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悠悠能不被任何人玷污啊！”
　　“？？？”
　　“男同竟在我身边？你们悠悠粉丝团的都有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空寺不是早上才和雪之下传出绯闻吗？夏川同学竟然还主动过来告白，这也太……”
　　“喔吼，我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不少人留在座位上高谈阔论，也有不少人直接追了出去，兴致勃勃地想看个热闹。
　　唯有由比滨结衣拿出手机，眨了眨刚才瞪得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上面的讯息。
　　『先去社团等我，马上就来。』
　　明明那么简短，又没有任何暧昧的暗示，只是如往常般的通知讯息而已。
　　她却像吃了颗安心丸一样，将屏幕贴在胸口上，放松似地呼出一口气。
　　“看来，小悠确实对她没有意思啊……”
　　确认了这点，由比滨结衣忍不住窃笑两声，心情瞬间愉快了起来，拎著书包从后门走向社团大楼的方向。
　　至于要问她，为什么从这封讯息就能看出天空寺悠对夏川真凉没意思……
　　这是过去培养出来的默契，没有为什么，知道就知道了！
　　“不过小悠也真可怜，昨天刚出风头，今天就卷入了小雪和夏川同学的风波里……”
　　漫步在走廊上，团子头少女忽然叹了口气，柔软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为什么就我没有啊……”
　　这样不甘抱怨声，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听见。
　　△
　　就像身处于巴黎时尚走秀台上。
　　天空寺悠穿过了人来人往的走廊，也穿过了一片惊愕和呆愣的目光。
　　引发的骚动比起早上，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因无他，好似天生自带聚光灯，身旁的混血美少女便有着如此魅力。
　　银发柔顺透亮，肌肤雪白无暇，宛若精灵般的美丽容貌与姣好身材——论吸睛程度，甚至超越了正常黑发、胸部低调的雪之下雪乃。
　　特别是，此刻的她和天空寺悠并肩走在一起，俏脸泛着害羞的红润，明显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沿路都能听见不少心动后心碎的声音。
　　“……走人少的路不好吗？”
　　再次感到浑身不适，天空寺悠忍不住低声问。
　　夏川真凉歉意道：“抱歉，我才转来这所学校没多久，只知道这条路呢。”
　　“你确定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啊，我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无辜地眨了下湛蓝眼眸，她垂落脑袋，有些哀伤地叹了声气，“天空寺同学，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我什么……不过，我也不喜欢被大家像是看猴子一样看着呢。”
　　“嗯，这句话倒是真的。”
　　“……”细眉短暂地皱了下，夏川真凉旋即若无其事地再次笑起，“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第六章 成为我的男朋友吧！
　　确实很快，她带着天空寺悠离开教学楼后，左拐又拐，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小树林附近一处偏僻清幽的地方，还顺便甩开了那些跟来看热闹的人。
　　天空寺悠眼神微妙地看向了她。
　　“转学生？”
　　“就知道这条而已，好歹也转学快一个月了呢。”
　　半点心虚也没有，夏川真凉从容不迫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天空寺同学，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的聊天吧？”
　　天空寺悠平淡回答：“如果不算之前在走廊上遇到，还有昨天在特别大楼前碰见的那两次，确实是第一次没错。”
　　“记得还真清楚呢。”夏川真凉拢了拢银白的秀发，笑容大方而略带羞涩，少女的魅力尽显无疑，“我就是喜欢你这点喔，天空寺同学。”
　　话音落下的瞬间，吹过树林的风猛然静止，沉默围绕在面对面看着彼此的少年少女身旁。
　　“……所以，你真的是来找我告白的？”
　　天空寺悠率先开口，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的，我想你跟大家一样，应该也猜到了才对。”笑容满面，夏川真凉流畅地念出台词，“我喜欢你，成为我的男朋友吧。”
　　“理由呢？”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嗯，不过这么说你好像也不会信的样子。”手指点在湿润柔软的唇瓣上，夏川真凉微微歪头，沉吟似地噘起小嘴，“从哪边说起好呢～”
　　“每次和你打招呼的时候，被你看见内裤的时候，还有你上台弹琴的时候……呀，喜欢你的理由有好多啊～”
　　她害羞似地背过身子，仰头望向白云悠扬的天空，轻哼一声：“这样算过关了吗？真是的，让女孩子说出这种事情，没想到天空寺同学这么鬼畜呢！”
　　“鬼畜不鬼畜我不知道，反正我当时绝对没有看见你的内裤。”
　　暂且不提她这番矫揉造作的表演，天空寺悠绝对不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夏川真凉惊讶回头：“哎呀，你是想说，我是那种穿裙子不穿内裤的痴女？”
　　天空寺悠眉头微跳：“……我可没这么认为，说不定只是正好没看到。”
　　夏川真凉双手环胸，不容置疑地做出反论。
　　“都被风吹到那个角度了，你怎么可能没看到？而且当时的我都让你保密了，不管怎么想，我正好没穿的可能性绝对比较大！”
　　“……”
　　有病啊这个人。
　　天空寺悠摁着眉心，懒得再反驳回去：“行吧，那你真的是不穿内裤的痴女？”
　　嘴角勾起得胜似的笑容，夏川真凉旋即摇头：“不是喔。当时明明有穿内裤，你却没有看到——我只是在针对这个问题表达抗议而已，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天空寺悠面无表情：“我不在意你到底有没有穿内裤，希望你也不要误会了。”
　　“真的吗？”
　　她忽然提起裙摆，露出了上半截雪白紧绷的大腿。
　　“反正这里没人，要不要……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呢？”
　　这么说着，夏川真凉朝他试探性地眨了眨眼，湿润的眸光中带着柔媚与诱惑。
　　可惜，面前的男人除了还是处男以外，这方面的经历比她丰富了不知几许。
　　“如果时间够的话，我无所谓。”天空寺悠不再陪着她演下去，干脆俐落地道，“可惜我还得去社团报到，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静止的风再次吹动树梢，叶影婆娑之间，少女的嘴角缓缓上扬。
　　“啊啦，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语气仍旧楚楚可怜，夏川真凉却面色一变，笑容冷淡而恶劣了起来。
　　天空寺悠笔直地注视着她，丝毫不在意对方那宛如剥下面具般的气质转变，平静开口。
　　“你故意在大家面前营造出我们的绯闻，还对我说了半点诚意也没有的告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恶作剧的话，我可不打算跟你奉陪太久。”
　　夏川真凉手掩小嘴，嗤嗤地发出笑声。
　　“真可怕～不愧是社团展演上大出风头，还能与那位雪女针锋相对的人呢。面对我这样的美少女，不仅半点想要『恋爱』的感觉都没有，态度还那么不留情面……”
　　嗓音忽然低沉下来，她撩起肩上的秀发，笑容略带自嘲。
　　“从一开始，你就把我的谎言全都看穿了吧？”
　　“哪怕不提演技，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你这么做别有意图。”
　　“所以，把我当小丑看很好玩吗？”
　　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找过来的，不感谢我没有当场拆穿你就算了，还反过来责怪我？”
　　那可真和小丑没两样了。
　　“说的也是，这么做确实不厚道呢。”
　　意料之外的，夏川真凉将双手放在身前，老实地朝他低头认错：“谢谢您的温柔庇护，天空寺同学，同时也非常对不起。”
　　随后，真诚的语气和阴阳怪气的说法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
　　“我不该怀疑你在暗地里嘲讽我，心中说着我是碧池、母狗，到处勾搭男人的清纯派公交车，把男人当成筹码计算的新宿夜之女王。”
　　话音落下。
　　和平常在学校中所见的夏川真凉完全不同，某种更加恶劣的东西正从中缓缓地流淌出来。
　　天空寺悠嘴角不动，眉头跳了两下。
　　“不，我才没说得这么过分……话说最后一个是什么鬼。”
　　“那就是有说了？啧，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啊。”
　　迅速直起身，夏川真凉傲慢地发出嗤笑。
　　天空寺悠作势转身：“……再不说正事我就走了。”
　　“别急嘛，难道你是不做前xī派的？”随口开了个黄腔，夏川真凉无视了天空寺悠古怪的表情，望向清爽澄澈的午后天空。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所以我在说了，能先闭个嘴安静下吗？”她不满地瞪了过来，等天空寺悠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后，继续开口说道，“我很受欢迎这件事，天空寺同学应该明白吧？”
　　“自开学以来二十天左右，我总共收到了三十六次告白——约我出去、当面堵我、塞情书什么的，各种告白方式我都体验过了。”
　　“那可真是辛苦。”天空寺悠毫无感情地做出评论。
　　“没错。”夏川真凉无奈一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自信却又不会太过自恋，“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相当奢侈的烦恼，不过对当事人来说，太受欢迎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有了早上和刚才的体验，我相信天空寺同学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才对。”
　　看到天空寺悠点头，她满意地露出微笑，手指在长及腰间的银发上卷了卷。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那我就直入主题吧。”
　　“我不想再陷入被万人追捧、告白不断的悲惨生活，同时又需要一个不会对我假戏真做的『假男友』，可以互相尊重地度过和平的校园日常。”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审核，天空寺悠同学，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了。”
　　夏川真凉的语气再次诚恳了起来，仿佛食人花散发出了甜美香气，诱捕着饥饿的昆虫落入陷阱。
　　“所以，我再次向你提出正式请求——”
　　伴随着话语，精灵般的少女踏前一步，那双近在咫尺的深蓝眸子紧盯着他，唇中缓缓呼出了柔媚的吐息。
　　“请成为我的挡箭……不、『男朋友』吧！”
　　天空寺悠：“……”
　　这家伙，真的有拜托人的诚意吗？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系统面板像是看准了时机，自顾自地跳了出来。
　　「说明：任务已开启。」
　　「成为夏川真凉的伪装男友，发挥出自己的魅力，填补她内心的空隙吧！过程依宿主表现给予奖励。」
　　「任务结束时间：未知。」

第七章 这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呢
　　“？？？”
　　看着任务提示，天空寺悠满脸问号。
　　怎么任务突然变了？这是『男友系统』，不是什么常见的『攻略系统』、『恋爱系统』吧？
　　发挥出自己的魅力又是什么鬼？说好的完成愿望呢？
　　虽然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好像也挺符合「填补她内心的空缺」这句话的……
　　但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啊啦，这是需要考虑那么久的问题吗？”见他表情古怪地沉默下来，夏川真凉皱了下眉头，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像我这样的美少女亲自提出这种请求，脑袋都不用转动，光靠下半身就能做出回答了吧？”
　　“还是说，天空寺同学的下半身不……”
　　“不管行不行，没有人的下半身能思考。”暂且放下系统的事情，天空寺悠无语地看向了她，“看来你确实在学校里压抑很久了啊，平日的乖巧文静都是伪装的，现在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你才是本性吧？”
　　“这可不好说，如果这样的我也是伪装的呢？”她愉快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戳在了他的胸膛上，发现意外的坚硬，“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这才是女人的魅力啊。”
　　“……或许吧。”忽然想起了某个人，天空寺悠将反驳的话语吞了下去，拍开她的手指，叹气道，“至于回答，我相信你心里也有数，当然是拒绝。”
　　“嘛，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夏川真凉毫不在意，晃动着那头柔顺透亮的银发，“就算只是陪我放学回家而已，你大概也不会愿意，让我去找别人帮忙——这就是你和其他男性完全不同的地方呢。”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天空寺悠很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了解自己的？怎么感觉一副对自己知之甚深的模样。
　　夏川真凉笑了笑。
　　“我可是在暗中做了很多的调查喔？家里有关你的情报大概能叠这～么高。”
　　她举起白皙的手臂，比到了和自己持平的方向，表情略显自豪。
　　天空寺悠不禁胆寒：“那也太多了吧？！你是职业跟踪狂吗？”
　　“顺带一提，扫描下来录进网盘的份量大概有1TB，我已经向世界纪录申请资格了。”
　　“还1TB……夸张过头到反而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啊。”
　　“你也和外表不一样，是个优秀的吐槽役呢。”也不知道在满意什么，夏川真凉微笑着点头，“玩笑就开到这了，说回正题吧。”
　　“天空寺同学，你最想问的问题，应该是『我为什么要找你成为我的假男友』，对吧？”
　　“可以这么说。虽然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答应当你的挡箭牌就是了。”
　　天空寺悠看了眼系统，任务面板并没有因为这番拒绝而出现变化，或者干脆捏爆他的心脏让时光倒流。
　　虽然今天早上才说要用『恋爱脑』的视角去看待任务，享受一场不会有任何遗憾的恋爱……但那不代表他就要对『目标』百依百顺，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当一只舔狗。
　　毕竟正常来说，被一个认识不深的女孩子提出假交往请求，要为她挡住那些追求者的骚扰、共同承受绯闻的迫害，没有被美色迷住眼睛的人都不可能答应。
　　死道友不死贫道，凭什么我要被你拖下水，给自己找麻烦呢？
　　就算要完成任务，现在的天空寺悠也会去找能让自己接受的方法，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乖乖成为租借男友、又或者是因为游戏的关系被迫当上虚拟夫妻……
　　反正系统只看结果，过程怎么样都是由自己的选择决定的。
　　“话可别说的那么肯定喔？”
　　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夏川真凉双手背后，在小树林边缘缓慢地踱起步来。
　　“首先，我曾在某处听你说过——『那些传言也不尽错误，至少在魅力这点，你确实比不过那位姓夏川的转学生』。”
　　就像是复诵着动画台词，她声情并茂地说着，湛蓝的眸子则好笑地望向了他。
　　天空寺悠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开学后我在侍奉部对雪之下说的……你竟然在外面偷听？”
　　“真是失礼啊。只是刚好经过、你们话又说得太大声的关系而已，我可不会干那么没品的事情呢。”
　　不满地为自己澄清一句后，夏川真凉耸了耸肩：“从那时候开始，人家就对你非常在意啦～毕竟能对那位雪之下同学不假辞色，毫不留情地侮辱她的家伙，大概已经对『恋爱』这种事绝望了吧？”
　　天空寺悠一脸无语：“这什么完全不讲道理的认定啊……”
　　“真凉式认定，我的雷达可是很准的。”
　　她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眼睛缓缓眯起，似乎闪过一缕睿智的光芒：“从那之后的观察、熟悉、试探，更是让我确定了——天空寺悠对恋爱没有兴趣这件事。”
　　“喔？何以见得？”
　　天空寺悠不由挑起眉，表情逐渐认真了下来，有些对她另眼相待。
　　这家伙，或许还真有点东西？
　　在他的注视下，夏川真凉斩钉截铁地道：“哪怕有个大胸女一直缠着他，几乎跟送到嘴边的肉一样，但他却毫不动摇，除了老是用色眯眯的视线窥探扣子内的风景外，根本不打算对她下手、始终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能如此抗拒恋爱脑的感染，想必心智非同一般的坚定，足以跟得上我的脚步！这就是我说非你不可的第一个理由。”
　　“……”
　　脸颊抽筋似地跳动着，天空寺悠摁着眉心，头有点疼：“我才没有用色眯眯的视线看谁，也请你别称我的朋友为大胸女。”
　　然后，这家伙的脑袋绝对有问题，对她改观的自己也有问题。
　　……穹，世界之大，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像是没听到他的解释，夏川真凉双手环胸感慨：“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基佬呢。对待美少年的态度竟然比美少女温柔，这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呢。”

第八章 但是，我拒绝！
　　“我走人了。”
　　天空寺悠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见他没有在虚张声势，夏川真凉也顾不得愕然，用最快的速度把早就想好的台词说完：
　　“不过即使还有着『展演上大出风头』、『和校园美少女传出绯闻』种种对我和你交往，进而拒绝其他人的追求等有利因素存在，但在做出某个决断之前，我最习惯考虑的并不是利益，而是弊处。”
　　“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要是被你说出去乱传怎么办？既然要说，就得确保能够万无一失地收场……”
　　天空寺悠回头，就见她拿出了手机，像是将证据拍在桌上的警察，把屏幕堂堂正正地亮给了作为『犯人』的他看。
　　随后，夏川真凉嫣然一笑，一副已经奠定了胜局的模样。
　　“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的话，就请答应我的要求吧——租借男友同学。”
　　“……”
　　老实说，天空寺悠已经忘了。
　　自己还有租借男友这个身份。
　　自第一次任务结束之后，他就没有再点开租借男友事务所的网页，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来信通知，让他去和别人约会、又或者是把旷工许久的他开除之类的。
　　现在想来，估计是系统帮他搞定了一切，免得有闲杂人等干扰他做任务——但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身份消除掉，还要留在那个网页上挂着，这点天空寺悠就不明白了。
　　‘难道背刺的伏笔，这么久之前就埋下了吗？ ’
　　一个身份可以用到两个任务上，狗系统可真是会省力。
　　理所当然的，哪怕他在心中质问，系统也没有给他什么有意义的回答，天空寺悠只能把这笔帐默默地记在心里，正视眼前的现实。
　　夏川真凉给他看的，并不是网页本体，而是一张截图。
　　“上面的资料我全都拷贝下来了，已经设定成在我心脏停止跳动的那瞬间，就会向着全世界散布出去的模式。”
　　她语气认真，表情却颇为玩味，不紧不慢地道：“要是你继续拒绝我的话，我说不定会伤心到心脏停止跳动喔？到时候，全校都会知道你在做这种兼职，同侪的目光、老师的谴责、朋友的不理解……”
　　“不管会不会被退学，这所学校大概是待不下去了呢。正可谓社会性死亡的结局！呀，好可怕好可怕，实在令人不敢想像啊～”
　　并非玫瑰。
　　那是宛如毒针一般，尖锐而又残酷的笑容，她赤裸裸地将最丑陋的那一面端了上来。
　　浮夸的演技、生动的说法，夏川真凉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用最耸动、最令人反感的方式，试图钳住他的命脉。
　　眼前对手不好对付，利诱不行那就威逼——既然只能打出这一手牌，自然要发挥出全力，哪怕过犹不及也总比功亏一篑好。
　　只是稍加思索，天空寺悠基本上就猜透了她的想法，心中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同样工于心计，夏川真凉比之雪之下阳乃，还要幼稚单纯了许多。
　　论战力相比，大概就是亚古兽和战斗暴龙兽之间的差别吧？
　　在无人的小树林里，独自拿不可告人的秘密威胁一名身强体壮的年轻男性，只是为了让他成为自己的假男友……啧啧，到底是谁给她勇气做出这种事的？
　　梁静茹吗？
　　“所以，拿这个威胁我，就是你想让我答应成为挡箭牌的保障？”
　　沉默半晌过后，天空寺悠移开视线，皱着眉望向了她。
　　像在看着一个傻子。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夏川真凉自然维持着原先的说法，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说威胁也太难听了，是请求喔？我是在邀请你成为我的共犯，互相享有秘密的罪恶关系，只要契约还在就不允许背叛彼此……”
　　将手机收回口袋，她站到了天空寺悠的面前，忽然踮起脚尖，将那张绝美的面孔凑了上来。
　　睫毛纤卷而长，湛蓝却冰寒的眸子像是要将他吸入一般深邃，温热的鼻息和清新的发香扑面缠绕，宛若魔女的诱惑。
　　她轻声细语，唇瓣湿润而柔软地张合：
　　“这样的男女关系，不觉得很有趣吗？”
　　“反正你也不打算谈恋爱，就稍微帮我这个忙吧。以后你偷窥裙底时我可以当没看见的。”
　　“——那么，你的回答是？”
　　在无论谁先向前就能亲吻到对方的极近距离。
　　夏川真凉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毫无感情、没有半分动摇。
　　天空寺悠脸上既没有笑容，也没有被少女的柔软和香味所诱惑，只是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叹了声气。
　　气息吹到了夏川真凉的嘴唇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眉间微皱。
　　“确实，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在做租借男友的话，我的校园生活就算完蛋了吧？”
　　不考虑到系统干涉，也不考虑除了她以外有其他人发现了租借男友的事情，大概就会是这种下场。
　　天空寺悠说话的同时，也和夏川真凉拉开距离：“虽然你的白嫖行为非常可耻，性别对换的话就是本子上的展开，但仔细一想，成为你这种美少女的男朋友，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仅在外人面前很有面子，还能享受被女孩子倒贴的感觉呢。”像是终于服软，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挺期待那种发展一样，嘴角微微放松了下来。
　　见状，夏川真凉的眼底亮起：“对吧？那……等等！”
　　话还没说完，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子倏地缩起，猛然后退一大步、不敢置信地瞪向了他。
　　“这个展开、这个语气、这个感觉——难道？！”
　　青色的眼睛，银白的发丝。
　　明明是如此窈窕而诱人的少女身姿，却下意识地双手抬高在脑后交叉，扭出了一个古怪又充满魅力的姿势。
　　“天空寺悠，你的下一句话是！”
　　话音刚落，脸部线条阴影好似加深了些许，天空寺悠微仰着脸，平淡而不屑地开口。
　　仿佛这一刻心心相印，两人的声音蓦然重合在一起：
　　““——但是，我拒绝！””
　　字句振起了林间飞鸟，秋风送来了青草凉意。
　　树影婆娑之间，两人望着彼此，场面逐渐沉默了下来。
　　“……”
　　“……”
　　“……你不把后面的台词说完吗？我天空寺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摆出了二乔立的夏川真凉。
　　“总感觉有点羞耻，还是算了。”
　　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夏川真凉愤怒地瞪大双眼，戟指着他厉声一喝：“JOJO梗竟然只玩一半，天空寺悠，你这个渣男！”
　　“……我还真是第一次因为玩梗不玩全被骂渣男啊。”
　　天空寺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片小树林。

第九章 欢迎来到侍奉部
　　然后不出意外的，夏川真凉追了上来。
　　“你确定要拒绝？大家都会知道你是个人尽可妻的小坏蛋喔？”
　　天空寺悠头也不回：“蠢货，你把租借恋人当成什么了？而且这么说的话，你就不怕自己想要找假男友欺骗其他人，并且还是个JOJO厨的事情传出去，让大家对你的印象崩塌？”
　　“JO厨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展示给别人看而已——没错，那是如钻石一般闪耀而不灭的高贵品质！”她自豪地挺胸说完后，又加快脚步跟到了他身旁，从容不迫地笑道。
　　“而且就算你说了，又有谁会信呢？我手上可是有无法反驳的证据，我们两个人同时说话，大家会相信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要试试看吗？”
　　天空寺悠停下脚步，偏头笑着望向了她。
　　接触到那抹笑容，夏川真凉猛然顿住身子，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不受控制地缩起，打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存在任何感情，只有一片彻底死寂的黑暗与空洞。
　　他微眯起眼，笑着说：“到底谁能先把谁赶出这所学校，不觉得这比伪装情侣还更有趣吗？夏川真凉。”
　　“……”
　　不由自主地和他四目相对。
　　与面对父亲时的恐惧不同，那像是站在黑洞面前，随时都会被吸入、吞噬般的颤栗。
　　明明声音温和，莫名的冰冷却从脚底攀升而起，宛如被气化冷冻法贯穿了全身，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夏川真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底发出声音：为什么现在才察觉到呢？
　　眼前的这个人，确实和普通的同龄男性不一样——他不会因为自己长得漂亮而心软，也有能力无视自己的威胁，甚至反过来威胁自己。
　　不仅与虎谋皮，还可能会被虎吞食……很明显，她对自己太过自信，结果找错请求的对象了。
　　“这可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那么单纯又温柔的世界。”天空寺悠转回头，看也不看她的表情，重新迈开步伐，“不论扭曲过头、还是正确过头，都会碰上力所不能，反过来让自己受伤的事情。”
　　“在不断受伤的道路上找出属于自己的处世方法，这样才能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人类啊，夏川同学。”
　　望着抛下这一句话，渐行渐远的他。
　　夏川真凉站在原地，缓缓垂下了脑袋，沉默半晌。
　　“……呵，少在那里说漂亮话了。”
　　像是从牙缝间迸出来，那声音充斥着轻蔑、自嘲，以及脆弱。
　　“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你现在就告诉我啊？租用你成为我的租借男友吗？真抱歉，我的零花钱还办不到那种事呢。”
　　“和『成熟的你』不一样，像我这种人，就只能想到威逼利诱、这种无聊又卑劣的主意啊。”
　　“真是可笑……”
　　话语混在树叶婆娑的风声中，就连自己都有些听不太清楚。
　　没有消沉太久，夏川真凉深吸一口气，将那抹隐约流露出真心的表情掩盖，脸上回归平静的神色，已经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了。
　　失败就失败了吧，虽然不介意死缠烂打，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做没意义的事情……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拜托天空寺悠当假男友的事情被传出去的话，该如何做出应对。
　　只是在她低头沉思的时候，原以为远去的声音，又忽然在前方响了起来。
　　“所以说，你还远远不够成熟啊。”
　　讶异抬起视线，他在斜阳落下的地方看着自己。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试试看对人坦言求助？威胁他人带来的风险，远比求助他人要来得高吧？”
　　“求助？”湛蓝的眸子宛若寒潭，夏川真凉冷笑一声，听上去像是在自暴自弃，“我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你忘记你是怎么果断拒绝我的吗？要我帮你数数你脑子里养了几条金鱼？”
　　“就你这种说话的语气和虚伪的态度，有点骨头的人都不会答应。”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不要求你当个傻白甜，也不期望你能有多卑微——就好好说话这点，应该不难办到吧？还是你天生眼歪嘴斜、要我帮你好好乔一乔？”
　　“在教训别人之前，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嗤笑着，夏川真凉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神色逐渐认真起来。
　　忽然，她双手在小腹上交叠，朝天空寺悠轻轻鞠了一躬。
　　“我需要一个假男友解决麻烦，请你帮帮我吧，天空寺同学。”
　　银发垂落遮掩了表情，语气不算多诚恳，甚至没什么起伏。
　　这或许只是她的尝试，没有放多少心，更不期待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不过对天空寺悠来说，这就够了——哪怕只是谎言，也有让人心情舒畅的谎言存在。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天空寺悠笑了起来，侧脸衬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再也没有半分冰冷。
　　“为深陷困扰的同学伸出援手，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夏川同学，欢迎来到侍奉部。”
　　……
　　特别大楼，没有班级牌的教室中。
　　“小悠好慢啊……小雪，你觉得夏川同学找他到底有什么事啊？”
　　坐在长椅后，由比滨结衣一下看着手机，一下看着门口，双腿不自觉地晃了起来，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窗前的黑发少女翻著书页，头也不抬、清清淡淡地开口：“这么在意的话，追上去看不就好了？”
　　“不、不行啦！”由比滨结衣连忙摆着双手，微微抿起唇瓣，声音越来越低，“那是他们两人的隐私，怎么能够追过去偷听呢！而且小悠也让我先来社团等他了……”
　　“我是说追上去询问，在意什么就直接问什么，没让你偷听……”清丽的脸颊微微抽搐，雪之下雪乃捏着自己的眉心，无奈地长叹口气，“做不到的话，就听他的话乖乖等着，等他来的时候再让他坦白从宽不就好了吗？”
　　“坦白从宽……”由比滨结衣低头，两手食指委屈地互相戳了戳，“我又不是小悠什么人，他不想说我也没办法啊……”

第十章 主人，这么说可以吗？
　　雪之下雪乃眉头直跳，不再客气，从书上抬起冷酷的视线：“那就闭嘴，别干扰我看书。”
　　“呜呜呜，小雪好无情……”
　　由比滨结衣自然明白，自己这副模样非常烦人，也想过要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冷静下来，不为所动。
　　但还是会在意的啊！
　　一想到昨天夏川同学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模样，『告白事件』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哪怕相信他不会答应对方，却怎么样都没办法抑制住心中的不安和害怕。
　　这种感觉，似乎比当初告白被拒绝的时候还要令人难受……
　　由比滨结衣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好像是告白被拒绝比较难受啊。那时自己都躲在棉被里哭到双眼红肿睁不开来了，相比之下，喜欢的人被年级美少女叫去告白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嘛！
　　“……真是无聊。”看着她时忧时喜、变化不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雪之下雪乃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将视线收了回来，准备继续看自己的书。
　　就在这时，侍奉部的门被拉了开来。
　　“久等了。”
　　天空寺悠拎著书包，浑身轻松地关上门，走向自己常坐的位置。
　　雪之下雪乃合起书本，明亮的双眸望向了他，语气隐约带笑：“被叫去告白了？”
　　正想说些什么，听到这句话，由比滨结衣不由震惊地看了过来：“小雪也太直接了！”
　　黑发少女耸了耸肩，一派淡然：“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我不认为有忌讳的必要。”
　　由比滨结衣鼓着嘴嘟嚷：“那只有你们这种受欢迎的人啦……”
　　“本来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边思考着自己是要先解释个几句，还是直接进入正题，边扭头对雪之下雪乃说，“话又说回来，有关我们的绯闻都传得到处都是了，你竟然还有闲心八卦我？真是令人意外啊。”
　　“绯闻？”呆了下，雪之下雪乃樱唇微张，表情发愣地问，“什么绯闻？”
　　“……看来你完全没察觉到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这么呆萌的雪之下可不常见，比平常可爱多了。
　　然后顺手把忽然凑过来，像小狗一样轻嗅起他身上味道的由比滨结衣的脑袋推开，随口说了一句：
　　“别闻了，是她的味道没错。”
　　虽然夏川真凉没用香水，但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用了高级的沐浴露，只是凑过来那一下子，自己的衣服就染上了她的味道。
　　好似抓到了丈夫出轨的证据，由比滨结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双颊逐渐失去血色。
　　“所、所以，小悠对夏川同学……”
　　“是她对我做了什么！不过我还是清白的，你别擅自误会啊。”纠正了一句，天空寺悠决定直接进入正题，“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吧，应该是侍奉部这周的第一位顾客。”
　　“顾客？”
　　从方才的绯闻问题中回过神来，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思维飞速转动，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你的意思是，夏川真凉有问题想要来求助我们侍奉部，才会去你们班上把你叫出来『告白』的？”
　　“虽不中亦不远矣。”天空寺悠淡然地拽了句古文，被她好笑似地白了一眼。
　　“诶？也就是说……”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脸上重新焕发神采，“真的是我误会了？”
　　“也不算是……”
　　“那到底是怎样啦？！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啊啊啊～”由比滨结衣抱着脑袋，搓着团子，发出了智商不够用的哀号。
　　“由比滨同学，安静。”
　　被皱眉瞪了一眼，由比滨结衣顿时噤若寒蝉地闭上嘴，乖巧地缩起肩膀，视线不断来回看着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
　　雪之下雪乃收回视线，朝天空寺悠望去，目光略带不悦：“为什么她不来找作为同班同学、侍奉部社长的我，而是特地跑去F班找你？”
　　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比你可靠得多了啊。”
　　“……”清冷的眸中闪过煞气，手中的书本蠢蠢欲动。
　　天空寺悠摆了摆手：“开玩笑的，原因你自己问她吧。”
　　他望向门口。
　　“可以进来了。”
　　侍奉部的门再次被拉开，银发绝美的少女款款走了进来，进门就先优雅地鞠了一躬，温声软语地道。
　　“侍奉部的各位大家好，百忙之中叨扰了真是抱歉。”
　　“我是夏川真凉，今年夏天才从瑞典转学过来，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转学生而已，还请各位手下留情。”
　　雪之下雪乃：“手下留情？”
　　由比滨结衣：“怎么感觉跟刚才的夏川同学，差了好多的样子……”
　　没有理会她们的反应，夏川真凉朝天空寺悠看去，双眸湿润，楚楚可怜地扁起嘴来，哀声道：
　　“主人，这么说可以吗？还是要像刚才一样，跪下来舔她们的鞋子，您才会满意呢？”
　　天空寺悠：“……”
　　雪之下雪乃：“……”
　　由比滨结衣：“……”
　　尴尬的沉默宛如冬天提前降临，笼罩在侍奉部凝结的空气之中。
　　迎着两名女性仿佛在看着人渣的目光，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满脸和善的微笑。
　　“夏川同学，我们出去说个话吧。”
　　夏川真凉退到了教室角落，双手护胸严正拒绝：“一看你就对我不怀好意——所以，我拒绝！”
　　“天空寺君，坐下。”窗边，雪之下雪乃挽起耳畔发丝，冷淡开口，“夏川同学也是，如果是来谈正事的话，进门就开这种玩笑是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我有权可以请你出去，拒绝这次的委托。”
　　“那真是抱歉了，雪之下同学。”夏川真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坐到长桌对面的椅子上。
　　先看了眼由比滨结衣，意义不明地对她笑了下后，又朝天空寺悠望去，表情认真了下来。
　　“你确定，真的要让我把那件事跟她们说吗？”
　　“侍奉部比我还值得信任，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会流传出去。”
　　“我不是在意这个……算了。”夏川真凉叹了口气，“只要你能答应下来就好了，其他的就随便吧。”
　　雪之下雪乃双手环胸，不满地看着两人：“能不能别在那边打哑谜了？如果有事情要委托侍奉部，请直接对我这个部长说，而不是对那边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的底层部员。”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已经懒得反驳雪女大人的鄙视了。
　　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场景颇为有趣，夏川真凉微微扬起嘴角，手指轻卷银亮发丝，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没办法，毕竟这件事，大概只有天空寺同学能帮得上我呢。”

第十一章 愣着干什么，拍手啊！（26/27）
　　“愿闻其详。”
　　夏川真凉想了想，还是用这句话当作开场白：“雪之下同学，应该能明白太受欢迎的感觉吧？”
　　“被自我感觉良好的异性纠缠，什么都没做就被同性敌视，每天都要受到不同程度的议论和诡异目光，无论谁都贺尔蒙爆棚地转着脑子，除了『谁喜欢谁』以外什么都无法思考的蠢货……呵呵，为什么不全都去死一死，在地狱里不是更能毫无顾忌地谈恋爱吗？脱光衣服殉情去吧你们这群恋爱脑！”
　　“夏川同学，负能量溢出来了喔？”等她嘀嘀咕咕完了一段落，天空寺悠才好心提醒了她。
　　“啊拉，真是抱歉，一不注意。”
　　夏川真凉干咳两声，收回了那阴暗过头的表情，重新灿烂地笑了起来。
　　“不过，既然天空寺同学如此信任各位，那就算我的本性稍微流露出来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无所谓。”这么说着，雪之下雪乃却不由摁着眉心，微闭起眼叹息一声，“不过天空寺君，你认识的人……还真是都跟你一样很有特色呢。”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她可是你的同班同学，别把锅甩到我身上。”
　　扯了扯他的衣袖，由比滨结衣把椅子搬到他身边，悄声道：“好强烈的怨念啊……夏川同学她是对恋爱有什么阴影吗？”
　　“别问我，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竟然讨厌恋爱到这个地步。”
　　天空寺悠朝夏川真凉望去，正好接收到她对自己抛来的媚眼。
　　看到这一幕的由比滨结衣，有种自己追了很久的东西突然被他人觊觎的感觉，不由自主地鼓起了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将手指移到了他的手腕上。
　　“由比滨？”
　　她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脸，耳根发红，却没有主动拉远距离的意思。
　　感受到桌底下那指尖微颤的触碰，天空寺悠并没有将其甩开，轻叹了口气后，就当没发现一样，和夏川真凉那玩味的目光对上视线。
　　“你说的感觉，我确实能明白。”雪之下雪乃同样看着坐在前方的夏川真凉，像是找到了难得一见的同伴一样，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没错，与其受人追捧，不如默默向上，直到所有人看不见的顶端……”
　　夏川真凉打断了她：“抱歉，我倒没有想那么远。被人追捧是没关系，只要别恶心到我就好了。”
　　雪之下雪乃张了张嘴：“……这样啊。”
　　噗！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出来，顺便借掩嘴的动作挣脱了由比滨结衣的手。
　　雪之下雪乃瞪了他一眼，看回夏川真凉的时候，眼底的温度重新降了下来，平淡开口：“所以呢？你的困扰就是太受欢迎？”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不仅几乎每天都会被人告白，还会有其他班级的男生和高年级的学生来围观我，就像看树袋熊一样，甚至有猜测谁会跟我交往这种愚蠢的赌局存在，真是一点好事都没有。”
　　如数家珍似地抱怨了一长串，夏川真凉叹了口气，“相对的，我就很羡慕雪之下同学……这个月以来，几乎没看到有人对你告白呢。”
　　她还没说话，天空寺悠就憋着笑插嘴：“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不好惹，谁会对一座冰雕告白呢？”
　　“天空寺君，你不会说话的话，麻烦你闭嘴或者重新投胎好吗？”
　　哪怕窗外斜阳温暖，冰雕依然在全力地散发出寒气，直到天空寺悠闭上嘴才深呼吸平复了情绪。
　　“……然后夏川同学，那边性格恶劣嘴巴又不干净的男人前句话说得没错。正因为我自入学以来都表现出了『不要对我告白，我没兴趣谈恋爱』的强硬态度，所以才能将自己逐渐剥离那个圈子，不再被视作目标、也不再被人议论纷纷。”
　　无视了扰乱的某人，雪之下雪乃非常认真地给出了意见：“你是转学生，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肤浅的男性自然会抱持着尝试的想法对你告白——所以只要明确地给出自己的拒绝态度，不和任何人有过暧昧互动，久而久之就能让周遭达成『不要打扰你』的共识，自然远离了太受欢迎的困扰。”
　　夏川真凉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意想不到，“竟然真的给出了意见，而且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在正事上，我从不开玩笑。”颇为自得地撩起肩上长发，雪之下雪乃微微一笑，“至于道理，自然是站在正确这一方的。”
　　天空寺悠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直接啪啪啪了起来：“拍手！由比滨愣着干什么，拍手啊！”
　　“啊？喔……”
　　由比滨结衣一脸茫然，呆呆地跟着天空寺悠拍起手来。
　　教室内回响着清脆的鼓掌声。
　　于是本来骄傲而明亮的小脸蛋，又恢复了刚才那阴沉森寒的模样。
　　“……天空寺君，今天的你，是往日十倍左右的令人厌恶。”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正确的方式不一定就能通用。”停下掌声，天空寺悠看向夏川真凉，“夏川同学，你决定要参考她的意见吗？”
　　夏川真凉和他视线接触，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被他反过来利用了。
　　不过能达成自己目的的话，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很快便放下了这个想法，摇头回答：
　　“虽然是个不错的建议，但太费时了，而且我也不像雪之下同学一样，习惯冷着脸应对他人。”
　　平日的夏川真凉，是老师眼中的乖乖牌、学生眼中的文静大小姐，和雪之下雪乃不算两个极端，却也有着极大差别。
　　或许正是因为相较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她在男生群体中的人气才会高于雪之下雪乃，刚来不到一个月就受到了那么踊跃的告白。
　　如今要她模仿雪之下雪乃那么做，不仅耗时、还得改变自己的处世方式，实在太过麻烦了。
　　“我并没有冷着脸应对他人……”
　　雪之下雪乃皱眉，正想为自己澄清一番的时候，夏川真凉却又开口。
　　“没有事先声明真是抱歉，请你去怪罪那边的天空寺同学……实际上。”
　　她的嗓音蓦然一沉，微低着头，语气隐约带着老大哥般的沧桑和沉稳。
　　“当我内心浮现出「找个方法杜绝后患」这句话时，我的行动就已经完成了！”
　　说完，少女嘴角扬起笑意，似乎对自己见缝插针地玩梗感到非常满意。
　　而事实上……
　　因为在场只有天空寺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的关系，其他两人都在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她，天空寺悠则为她感到尴尬。
　　“你已经完成行动了？这是什么意思？”柳眉皱起，雪之下雪乃不解地问。
　　已经完成行动的话，为什么还要找侍奉部进行委托？

第十二章 假的不可能成真！（27/27）
　　“这么说有些不准确，我是在行动即将完成的时候，被某人叫来这里寻求『侍奉部』的帮助。”
　　夏川真凉微笑着说完。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天空寺悠。
　　“如果其他人没有可以让你接受的好意见，我就答应你的要求。”他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如果有的话，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做那种事了，这不是比你原先的作法好很多吗？”
　　夏川真凉叹了口气，老实低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说的确实没错……之前是我欠考虑了。”
　　哪怕语气诚恳，天空寺悠也能听出她口不对心，似乎根本没打算反省。
　　“什么要求啊？”心中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由比滨结衣试探性地问。
　　另一旁，简直把不爽写在了脸上的雪之下雪乃，缓缓吸了口气，语气冰冷地开口：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早就谈好了委托的内容，只是想找到更好的意见，才来侍奉部询问我们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对上那锐利的目光，天空寺悠坦然地道，“如果你能提出更好的建议，这当然就只是一次普通的委托而已。”
　　“可惜，你没办法让委托人满意，那就只能按事先谈好的委托内容，由我帮她解决眼下的困扰……择优汰劣，这可是最正确的做法，对吧？”
　　“……”
　　雪之下雪乃将唇瓣咬得发白，双拳在膝盖上捏紧，却无法出声反驳。
　　比起最正确，委托对象选择了最适合……
　　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做法，将他人认真为她着想、却不打算采用的意见抛弃，这也是无庸置疑的正确。
　　能够反驳的路都被他堵住了，并且决定这一切的不是他们两人，而是委托者——夏川真凉。
　　雪之下雪乃只能承认，将这次的委托当作一场比赛的话，她已经输给了把裁判带进场来的天空寺悠。
　　输了就输了，其实没什么好在意的——她不是那种任何事都必须成功的人，尽管鲜少失败，却也从来不怕失败。
　　只要下次赢回来就行。
　　敢于承认自己的失误，以及善于总结，都是雪之下雪乃聪明的地方。
　　——但就很气。
　　看到他那张脸就很气，听到他教训般的口吻就很气，被义正词严地强压一头就很气！
　　哪怕在心里劝着自己不要跟那种人计较，但不甘和愤怒还是跟岩浆一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胸口气到发闷、胀大。
　　无庸置疑，雪之下雪乃现在非常生气，整张脸绷得冰冷，嗓音同样裹着严寒
　　“……是吗。那就交给你处理了。”
　　说完，她低下头，懒得理会他们似的重新翻开了书。
　　虽然看上去就是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但好歹保住了作为侍奉社部长的尊严。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也没有多少目的达成的快感，转头望向由比滨结衣。
　　“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我当假男友挡住那些人的告白而已。”
　　由比滨结衣点了点头：“这样啊，确实很简单……”
　　然后猛然拍桌而起，不敢置信地道：“假、假假假假假假男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激动到嘴唇都在颤抖，脚跟焦急地踏着地面。
　　夏川真凉歪头，将笑意藏起，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行呢？这位……由比滨同学？”
　　“因为……因为……”脸蛋泛起慌张地红润，由比滨结衣绞尽脑汁地想出说法，“会假戏真做的！没错，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因缘际会被误认成男女朋友的两人，最终都爱上了彼此……”
　　夏川真凉眨了眨眼：“那样正好啊？天空寺同学可是个优质股，现在把握住，以后绝对不亏呢～”
　　由比滨结衣眼睛瞪得更大：“你、你刚才不是才说讨厌恋爱的吗！”
　　“是讨厌没错，所以我说谎了。”
　　夏川真凉语调一沉，天真的表情瞬间消失。
　　她盯着由比滨结衣，透明如冰的眸子里，闪烁着微暗的火焰。
　　“假戏真做？别开玩笑了，光是想像就让我想吐！如果恋爱这种东西美好到可以弄假成真，那为什么会有因为情感纠纷而杀人的事件出现？为什么有那么多结了婚又马上离婚的夫妇？为什么总是有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不、不能以偏概全……”
　　“所以呢？不能以偏概全，难道就要忽视那些可能存在的丑恶吗？因为有更多人没有受伤，所以就要忽视那些受过伤的人吗？”
　　“……”
　　将由比滨结衣说得哑口无言后，好像要把误入口中的异物吐掉一样，夏川真凉以厌恶、憎恶、唾弃的口吻，连珠炮似地继续道：
　　“像个白痴一样爱来爱去，说着不负责任的誓言，嘻嘻哈哈地度过只有当下快乐的时间，跟DU品、宗教似地迷惑着世人堕落下去——哈！笑死人了，我有什么理由去接受恋爱这种垃圾东西？”
　　“想自甘堕落的人请自便，但我可敬谢不敏，千万别把那种虚伪的美好套在我身上，只会让我想吐……所以，你就放心吧，由比滨同学。”
　　渐渐收起了激动的情绪，夏川真凉平静地抬起目光，语气如钢铁一般地坚定。
　　“假的终究是假的，我绝对不可能、死都不会让它成真！”
　　“……”
　　空气仿佛都为此沉默。
　　像是被这不容置疑、包裹着强烈意志的声音所震慑，由比滨结衣张着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求救似地朝天空寺悠看去。
　　“小悠，这种事情……”
　　“都说了是假男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别搞得好像我真的会看上她的样子啊。”
　　天空寺悠随意地摆了摆手，让她坐下：“反正我现在也没打算谈恋爱，既然她提出了委托，那么作为一名光荣的侍奉部成员，自然是在允许的范围内能帮就帮。”
　　说完，他转头望向窗边的少女。
　　“你说对不？部长大人。”
　　“……哼。”
　　雪之下雪乃冷着脸嗤了声鼻，完全不打算把视线从书本上抬起。
　　“……那，就这样吧。”
　　由比滨结衣默默凝视着天空寺悠，半晌后，才勉强挤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尴尬似地挠了挠脸颊。
　　重新坐回他身旁的座位上，她低头端详起涂上粉色指甲油的指尖，似乎想无限缩小存在感，将自己隐藏在社团教室之中。
　　然而，团子发型依旧没什么精神地扁了下去，粉发缕缕垂落，遮掩着她忍不住咬起唇来的举动。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孤独的鸣泣在空谷中游荡。
　　从三年前开始，就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新的一年，一月悬赏启动！
　　经过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我终于把二十七章的悬赏还完啦～
　　我的信用，你们看得见！
　　虽然我手残，虽然我假请好请满，虽然我更新时间阴间，虽然我有时候会被说水，虽然我曾经认为自己能在七天内写出二十七章加平日双更的份量来……
　　虽然有这么多虽然，但最后，我还是证明自己没有辜负各位的支持，勤勤恳恳地还完了上次悬赏！
　　然后，离完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点程度的更新怎么够呢？
　　有了上次还要有下次，当然一样是无上限，为的就是激发各位的打赏欲望，来尽情地鞭笞作者姬吧！
　　反正都六十万字了，大部分读者不是养书就是弃坑，应该不会像刚上架那时一样反应热烈，十更左右的话我还承受得住。
　　那就来吧！
　　时间和悬赏要求一样，同样希望你们能量力而为，将重要的钱留给自己，免费的票票或多余的打赏物品留给我就好了。
　　——
　　以下是悬赏标准：
　　一百刀片一更。
　　一万打赏一更。
　　不悬赏月票，那些新书比我更需要你们的月票支持，努力培养起更多的幼苗来吧！
　　平常和推荐票一起随便给给就行了，你们的支持我都看得见！
　　悬赏时间到下周五，也就是1/7号的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无上限。
　　然后是现在的数据：
　　刀片：1951
　　打赏：30.44万
　　——
　　元旦快乐，让我们2021，一起见证这个故事的走向吧！

第十三章 此乃谎言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雪之下雪乃将『委托』交给了天空寺悠全权处理，而由比滨结衣也没有提出意见的现在，天空寺悠正式成为了夏川真凉的伪装男友。
　　“说是伪装男友，其实也只是放学后一起回家的程度而已。”
　　离开了侍奉部，慢悠悠地跟在他身旁，夏川真凉拢了拢银色透亮的长发，一派轻松地说着：“不要太有压力，也不要有多余的念头，放宽心态地上吧！”
　　“不用你说，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多了。”
　　天空寺悠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平静，半点交了一个美少女当女朋友的激动感都没有。
　　这无疑令夏川真凉非常满意。
　　“说得也对，我都忘记你还是个『专业』的呢。”
　　夏川真凉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现在还有在做租借男友的工作吗？”
　　“已经没有了，只是忘记去取消登记而已。”
　　想到这个天空寺悠就来气，忍不住在心里龇牙——狗系统，还不快给我把屁股擦干净？！
　　系统：「确认。现在正在处理『租借男友』的资料……」
　　听到这声提示，天空寺悠这才放下心来——并准备回去再检查一次。
　　呵呵，都被背刺这么久了，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对系统放心呢。
　　“那回去就赶紧取消吧，小心别被其他人发现了喔～”
　　夏川真凉愉快地笑着，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臂，非常自然地勾上了他：“就算没办法捏住你的把柄了，我也不想和其他人共享『男朋友』的秘密呢。”
　　“你有那么好心？”天空寺悠一脸不信。
　　夏川真凉却偏了下头，语气单纯而可爱地问：“啊勒～作为女友，关心男友不是很正常吗？”
　　天空寺悠顿时懂了，忍不住感到好笑：“明明那么讨厌恋爱，你却入戏得这么快啊。”
　　“当然。”表情瞬间一变，夏川真凉自豪地挺起胸膛，神采飞扬地道，“只有全力演绎的谎言才叫谎言，不然只是拙劣的欺骗而已——假货就要有假货的自觉，暧昧不清不就代表对恋爱还抱有期望吗？”
　　“所以天空寺君，你以后叫我真凉就好。相对的，我也会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只有习惯这样彼此称呼，才不会被那群恋爱党人看出端倪来。”
　　她仰起视线，定定地看着天空寺悠的眼睛。
　　明明动作如此亲密、嗓音如此甜美，那双青色的眸中却不存在任何的羞怯、爱意、温柔、旖旎。
　　只有如废墟般深灰色的沉重情感，伪装出了夏天般温暖的笑意。
　　“那么，从今天开始就让我们好好相处，直到和平分手的那一天吧……”
　　“我爱你哦，阿悠。”
　　【此乃谎言。】
　　那是和清秀美丽的外貌并不相配，打从心底厌恶到了极致的冰冷告白。
　　别说心动了，普通男性听到这句话，怕不是当场心跳停摆、瑟瑟发抖。
　　看着她这副模样，天空寺悠心里已经在为早上那朝气蓬勃地发出『恋爱宣言』的自己感到可悲了。
　　享受跟她谈恋爱的过程？留下不会后悔的美好记忆？
　　实在是太天真了。
　　当租借男友都没有那么顺利了，在学校里当别人的伪装男友这种事，绝对又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并且，这届女友还是个资深去死去死团员，不知为何极度憎恶着恋爱，就像在满口说着『青春是谎言、是邪恶』的高二病患者。
　　要填满这种人『内心的空缺』，和前两位目标一样彼此喜欢着对方，最后顺利完成任务……难度是不是有点高了啊？
　　天空寺悠不由为此感到前路多舛，前途未卜。
　　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想过放弃——
　　这一次的谎言，天空寺悠会从一开始，认真地奉陪到结束。
　　“虚情假意的告白就算了吧。”他笑了笑，牵起她的小手，用明显看得出是演技的表情，温声说道，“直到委托结束为止，都要请你多多指教了，真凉。”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円。」
　　5円？？？
　　你TM打发野良神呢！
　　天空寺悠表情不变，心中猛烈吐槽。
　　“这就是专业级别的肉麻吗？”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夏川真凉眨了眨眼，真诚地感慨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这一瞬间我掉下来的鸡皮疙瘩，大概能跟DIO吃过的小面包相比了吧。”
　　“你是想要我用承太郎的态度对待你？”
　　回过神看向她，天空寺悠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成了不耐烦和冷硬，并用口技模仿了无敌的声音。
　　“闭嘴，臭婆娘！乖乖跟我走就是了，别说那么多废话！”
　　“……”
　　夏川真凉呆了下，然后默默地红起脸，擦了擦根本没有流出来的鼻血，低头比出一根大姆指。
　　“这个，可以有！”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500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JOJO的奇妙冒险》单行本第一卷。该物品已经放进您的书柜中。」
　　……草。
　　狗系统，你不要被这家伙影响了画风啊！
　　哪天我完成任务了，你该不会还打算奖励给我替身能力吧？！
　　天空寺悠无语地按着额角，总觉得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夏川真凉，你这个抖M，狂热系JO厨！”
　　仿佛被戳到了痛点，柳眉倏地一挑，银发少女当即言词激烈地反驳：
　　“伊奇，你懂什么！被承太郎粗暴地对待、斥骂，可是全世界女性的梦想之一啊！”
　　“别拿你自己代表全世界女性好吗？！”
　　“那又如何？反正迟早有一天，不论男女都会全部喜欢上JOJO的。而到时只属于JOJO的世界，自然要用JOJO的语言进行沟通。”
　　“一看就知道是没跟其他人谈论过兴趣的可怜孩子，竟然兴奋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吗……”
　　“JOJOJOJOJOJO——”
　　“闭嘴……然后别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哦吼，身材挺结实的嘛？难怪会有那么多小女生喜欢你～”
　　“分手吧，今天就分手吧。”
　　听上去十分欢乐、亲密、愉快，却不知其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存在的谈论声，从特别大楼离开，一路远去。
　　校门口的黄昏，逐渐裹住了两人身影，直至淡化。

第十四章 正因为讨厌，所以才要做得比它更好
　　车站前。
　　“我就送你到这了，待会还要去打工的地方看一眼。”
　　“这样啊。”
　　夏川真凉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笔记本，在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之后，收了回去。
　　“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虽然是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天空寺悠不由奇怪地道：“我们的伪装范围本来就只在学校里，没必要延伸到私生活中吧？”
　　“和你不同，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尽善尽美，不想留下任何破绽。”
　　夏川真凉伸出一根手指，郑重其事地道：“只要是在外面，有接触到外人的风险，最好还是保持着『我们是男女朋友』的意识行动，避免在不知不觉间露出马脚——虽然我没办法用你的把柄来逼你该怎么做，但看在委托的份上，还是希望你能将这点记住。”
　　天空寺悠也不介意：“行，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认真啊。竟然追求细节到这个地步。”
　　闻言，夏川真凉淡淡一笑，嘲讽似地轻声说了句：
　　“正因为讨厌，所以才要做得比它更好啊。”
　　天空寺悠暂时还不了解，那句话的真实意思。
　　夏川真凉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从容大方地挥了挥手，半转过身。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明天见，阿悠。”
　　“明天见，真凉……话说能不能改一下那个称呼？”
　　手指压着娇嫩的唇角，她歪头：“怎么了？我叫得还挺顺口的呢。”
　　“某位男性友人也是这么叫我的……算了，没事。”天空寺悠叹气，“只能尽量别让他出场吧。”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奇怪的家伙～”
　　两人互相道别，并交换了联络方式。
　　青眼银发的少女旋即走入车站，没多久就混进了流动的人潮中，身影消失不见。
　　看了眼聊天软体上的新朋友，天空寺悠也转过了身，朝「天使咖啡」的方向走去。
　　自从把新的服务员培养到独当一面之后，他去咖啡厅的次数就逐渐减少——前一段时间为了要陪明日奈上补习班，甚至直接请了无限期休假，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比店长还要自由。
　　毕竟现在的他，过去基本上就是培训新人或者顺手帮个忙，义务性的程度比较高；店长也没再当他是打工人了，基本默认了他处于离职状态，欢迎他时常回来看看，愿意留下来帮忙的话，工资、甜点什么的都不会吝啬。
　　在今年暑假之前，「天使咖啡」几乎算是他第二个家。
　　哪怕得到系统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从打工生活中解放自己，也不代表天空寺悠会直接跟过去的，那些无论糟糕的、开心的，亦或遗憾的一切做出诀别。
　　有些事情，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
　　傍晚，华灯尚未亮起。
　　只有几盏油纸灯笼摇曳着红色光晕，提前等待夜幕的降临。
　　走进逐渐热闹起来的商店街，在已经闭店出清一年的鞋店路口处拐了个角，又和慢慢在半矮围墙上晃悠的黄斑猫打了声招呼，被高傲地摇着尾巴嘲讽一顿后。
　　天空寺悠拍了拍手上的猫毛，用墙角的水龙头洗好了手，推门走进「天使咖啡」。
　　和清脆的摇铃一同响起的，是娇憨可爱的少女嗓音。
　　“欢迎光——哈↘啊↘～原来是前辈啊。”
　　活泼的语调急转直下，亚麻色发少女懒散地趴在了木纹桌面上，平常灵动狡黠的双眼此刻却没有多少生气，宛若一条上岸的死鱼。
　　“你失望得太明显了，小心我给你穿小鞋。”边关上门，天空寺悠边环顾店内，“今天没什么客人吗？”
　　“是啊，别说今天，已经持续三天这样了。”
　　一色彩羽长长叹了口气，白皙柔软的脸颊在桌面上来回滚动，同时发出哀号：“我闻到了倒闭的气息，怎么办啊前辈～我很喜欢这家店的说，再这样下去要关门大吉了啊！”
　　“别担心，店长家里有矿，关不关店在于他的心情，而不在于帐本。”
　　天空寺悠走向后厨，看到仓库的门上挂了一个使用中的牌子，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一色彩羽敢那么大声地喊嚷嚷这些话。
　　仓库里放着店长最爱的咖啡豆，隔音良好，在里面整理咖啡豆的时候，不敲门他是听不见外面声音的。
　　“是吗？那就好，果然是个可靠的大叔呢！”放心似的，一色彩羽拍了拍初具规模的胸口，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太闲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前辈辈辈辈——我可以拿手机出来玩吗～”
　　天空寺悠完全没被她撒娇的语气蛊惑，语气强硬：“不可以，闲的话就给我打扫去。”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前辈这个石头脑袋。”
　　鼓起小嘴嘟嚷着，一色彩羽乖乖去拿了扫除用具。
　　这段时间，天空寺悠去仓库和店长聊了下天，又到后厨帮忙检查食材有没有问题，才回到了咖啡厅前台。
　　服务生后辈正百无聊赖地擦着本来就很干净的窗户。
　　她踮起脚尖、微微倾身，黑白相间的店内制服短裙底下，那双雪白紧致的长腿便露出了更多面积；大腿之间紧紧并拢没有空隙，视线逐步往上，似乎靠双眼就能猜测出被蝴蝶结压住的少女臀部，曲线是多么的挺翘而优美。
　　天空寺悠平淡地收回目光。
　　也就那样吧，一般。
　　他对这位长相可爱、性格也很可爱的后辈没有多少性趣，具体来说还是喜欢胸大的、成熟的、温柔的……还有不小心喜欢上的。
　　除非她穿黑丝吊带袜，不然裤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前辈，你好了吗？”
　　少女的嗓音忽然响起，天空寺悠下意识回答：“还没……不对，你说什么好了？”
　　“当然是跟店长聊天之类的事啊，不然还有什么？”疑惑地问着，一色彩羽离开了窗户边，拎着抹布朝他走来，“如果忙完的话，人家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眨了眨湿润明亮的大眼，少女将抹布放到一旁，手指卷了卷柔软的发梢。
　　用最可爱的姿势和表情，微红着脸扭扭捏捏起来。
　　可惜，天空寺悠只是用看到了男人卖萌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
　　“好无情！”
　　受到打击似地瞪大眼珠，一色彩羽像泄了气的娃娃般，柔弱地倒在了吧台上。
　　她无奈叹了口气，又自己迅速振作起来，双手用力撑在桌面，隔着吧台将脸凑了过去。
　　棕瞳明亮，认真地和天空寺悠对上目光。
　　“前辈，玩笑就开到这吧。”
　　“我没在开玩笑。”
　　“快回到那个任后辈予取予求的你吧。”
　　“哪个世界线的？我去宰了他。”
　　一色彩羽全都充耳不闻，态度依旧强硬，干脆俐落地道：“总而言之，因为你昨天的表现实在太帅的缘故，我有几个朋友想要认识你，简单来说就是联谊！”
　　“不去。”
　　强硬不到一秒钟，小他一颗头的可爱女孩子又抓着他的袖子摇晃，哭哭啼啼：“拜托嘛～人家都穿制服给你露了那么多杀必死了，就只是去认识几个漂亮女生而已，不会被吃掉的啦～”
　　天空寺悠不屑嗤笑，看了她的裙子一眼：“哪来的杀必死？你是说安全裤吗？”
　　一色彩羽立刻双手遮住屁股，像是抓到了痴汉现行犯一样，明明脸颊微红，却露出了胜者的得意笑容。
　　“哼哼——你果然看了！前辈这个偷窥后辈裙底的大变态，快点跟我去联谊吧！”
　　“是你自己露给我看的，关我什么事。”无情地翻了个白眼，天空寺悠想了想，双手一摊坦白道，“老实说吧，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怎么可能陪你去联谊。”
　　“什么！？有女朋友了？？”
　　双手依旧压在屁股上，一色彩羽面露震惊，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难道天空寺前辈，真的跟那个雪之下学姐交往了吗？我还以为只是传闻而已……”
　　表情顿时僵住，天空寺悠脸颊抽搐。
　　“……这莫名其妙的绯闻，竟然已经传到全校皆知了吗？”

第十五章 区区的后辈，想当备胎还早个十年呢
　　“还没有呢，至少一年级没有。只是我消息比较灵通而已，要不然那些朋友也不敢说想要认识你。”
　　一色彩羽轻轻咬了咬大拇指，视线望着地面，小小脸蛋脸颊鼓起一个小包、又缩下一个凹陷，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不过很快，她抬起双眼．眨眨眼感兴趣似地问：“所以前辈，你的女朋友是谁啊？该不会……是那些otaku们说的『纸片人老婆』吧？”
　　语气虽然单纯可爱，没有包含任何的歧视，但这种纯粹的偏见感，反而能更加戳人痛处。
　　“……别歧视二次元啊，纸片人老婆有什么不好的？她不哭、不吵、不闹——”
　　“停！”
　　一色彩羽打断了他的话，并且非常失礼的后退两步，用微妙中带着嫌弃的眼神打量他。
　　“前辈，难不成你真的……”
　　好吧，这家伙不仅有偏见，还有现充少女对宅男群体通常都会有的歧视。
　　“不，只是替作者发个声而已。”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离开了吧台，“是谁明天你大概就知道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一色彩羽趴搭趴搭地凑了过来，娇小的手指不断拉扯他的衣角，在他身后边晃着脑袋、边毫无淑女风范地哇哇叫着：
　　“前辈，明明是现在就可以说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卖关子啊～～吊女孩子的胃口，你真的是比想像中的还要鬼畜欸！”
　　可爱的女孩子，就连缠人、骂人的样子都非常可爱。
　　这就是一色彩羽的行事准则，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魅力来待人接物；别说区区一个服务生，或许就连学生会长这个职务，她都能靠自己的手段笼络一批忠实的手下，和其他社团打好关系。
　　那不是演技或者谎言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生存方式而已。
　　所以天空寺悠并不讨厌，却也说不上有多喜欢——
　　“啊，难不成前辈是想找个备胎才故意这么吊着我的吗？非常抱歉！”
　　“虽然前辈你又帅又会弹钢琴还十项全能简直就是女孩子梦想中的对象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你这种类型但是脚踏两条船在女生中春风得意的花花公子我实在不能接受人家的初恋还是想要单纯一点的所以对不起请不要找我当备胎！”
　　……嗯，不喜欢的点就在这。
　　偏头望向放开自己衣角，在身后煞有其事地鞠了一躬的娇小少女，天空寺悠无语凝噎。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跳出了一个词——自演乙。
　　自导自演的乙女，自我感觉良好的少女。
　　但看见她抬起头来露出的那抹嘻嘻笑意，天空寺悠又把这个想法抹去，跟着笑了以来。
　　“区区的后辈，想当备胎还早个十年呢。”
　　“啊，前辈好过份——！人家只是开玩笑的啊，竟然那么认真地拒绝了！”
　　转头摆了摆手，天空寺悠拿着自己的书包，正准备离开咖啡厅的时候。
　　“天空寺君，请稍等一下。”
　　小胡子店长急忙从仓库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店内采购用的钱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现在有时间的话，能帮我去便利店买几样东西吗？我待会要跟批发商出去吃饭，还得留在店里等咖啡豆送来，实在抽不开身啊……”
　　天空寺悠接过钱袋，奇怪地看着他：“买个东西是没问题……”
　　“我会让一色君陪你过去的，到时候东西由她送回来就好，你不用来回跑。”小胡子店长望向一色彩羽，“可以吗？一色君。”
　　“可以是可以，反正还没到下班时间……”一色彩羽抿起小嘴，同样歪头不解地道，“但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就好了，还要拜托前辈啊？”
　　“因为要买特定几样品牌，写纸条的话怕一色君弄混，正好趁这次机会，让天空寺君将这件事教会给你。”店长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苦笑一声，“之前都忘记这回事了，还好天空寺君没有辞职呢。要不然越来越忙的现在，恐怕会让一色君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对啊，前辈！听到了没？”闻言，一色彩羽立刻转头过来，“在我能够取代店长……咳咳，成为这家店最强的服务生之前，你都不能辞职喔？这是责任问题！”
　　天空寺悠呵呵一笑：“真心话流露出来了啊。还有，你只是不想担下太多责任吧？”
　　天塌了有高个扛，现在的他就是除店长外最高的那一个。
　　一色彩羽的咸鱼之心，路人皆知。
　　“诶嘿～”恶意卖萌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亚麻色发的少女晃着短发，乐呵呵地走进更衣室。
　　“那前辈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出来陪你约会啦～”
　　天空寺悠嘴角微扯：“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
　　一色彩羽惊讶地睁大眼，手掌掩住小嘴：“啊呀，我都忘了……唉，以后不能尽情调戏前辈了，真遗憾。”
　　“我从来都没有被你调戏过好吗。”天空寺悠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胡子店长在一旁用温暖的目光守望着他们，等一色彩羽关上更衣室的门后，才笑着开口：
　　“你们两个的感情还真好啊，看上去就像兄妹一样。”
　　要不是刚听到了他有女朋友，店长的措辞大概会更暧昧。
　　毕竟在一色彩羽当上这里的服务生后，天空寺悠尽心教导她、而她也认真地学习，两人关系越来越好的场景，他是一路见证过来的。
　　虽然有些人不提倡职场恋爱，但对开个店只是想要享受人生的店长来说，能在这间店里发生一些喜闻乐见的恋爱喜剧，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
　　可惜啊可惜……
　　“或许是吧，虽然我的妹妹比她可爱得多了。”
　　天空寺悠神色不改，语气里没有半分动摇，仿佛这就是世界的真理一般。
　　没过多久，俏丽活泼的女高中生就从更衣室中走了出来。
　　“走吧前辈！前往便利店采购啰！”
　　“你这么兴奋干嘛？”
　　“嘿嘿，这就跟提早下班差不多啊～领着薪水还能出去逛街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能不兴奋！”
　　“那个，一色君，我还在场呢……”
　　“……咳哼，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在小胡子店长表情复杂的目送下，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天使咖啡」，朝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第十六章 我的后辈不可能那么可爱
　　“前辈，店长要买什么啊？”
　　路上，一色彩羽双手背后，跟在他身旁晃悠。
　　“一些常见的材料，不过店长喜欢用那些小厂品牌，还根据味道的微妙差别做了一些特制食谱。”在咖啡厅待了两三年，天空寺悠自然对此了解至深，“比如柠檬塔、手工饼干和蛋糕什么的……虽然他对混合咖啡很有自信，不过在我看来，甜点反而是店长的拿手绝活。”
　　一色彩羽深有同感地点头：“确实，难怪我觉得店里的甜点比外面卖得更好吃呢……对了前辈，你会做甜点吗？”
　　“会一点，但不熟。”
　　“料理技术那么厉害，竟然对甜点不熟？”
　　“所以才会有厨师和甜点师之分。”看着那副『原来你这么菜啊』的惊讶表情，天空寺悠用钱袋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别光说我了，难道你就会吗？”
　　本来捂着额头想要抱怨的一色彩羽，立刻故作无事地望向远方天空，嘟嚷着感叹。
　　“今天的夕阳，甚是美丽啊……”
　　撇撇嘴，从站定的她身旁经过，天空寺悠完全没停下脚步。
　　一色彩羽赶紧追了上来，亚麻色的及肩短发在夕色下飞扬。
　　“前辈，你会为了女朋友努力学习怎么做甜点吗？”
　　“问这干嘛？”
　　“好奇而已。”
　　“我会叫她去学，咱们分工合作。”
　　“……呜哇，零分回答。前辈这直男性格，能交到女朋友都是拜能力和外貌所赐吧？”
　　“你不懂，从唯心论的角度上来看，这世界上真的又直男存在吗？又或者，我们其实都是直男……”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前辈的歪理～”
　　她闭紧眼睛，捂着耳朵用力晃着脑袋。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望着那副无理取闹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无奈却又舒心。
　　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一色彩羽悄悄睁开一条眼缝，和他对上目光后，也不禁嘿嘿地笑了起来。
　　脚步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旁，像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
　　便利店很快就到了，天空寺悠拿过购物篮，照着钱袋里的清单，逐个跟一色彩羽讲解砂糖、巧克力、花生酱等等材料要选什么品牌。
　　和方才玩闹的模样不同，她听得很认真，也有用手机纪录下来，东西都装进篮子之后还拍了张照，态度十分慎重。
　　要去结帐之前，一色彩羽拉住了他。
　　“前辈，等我一下，我想买个甜品路上吃！”
　　天空寺悠想了想，从旁边拿过一个空的购物篮：“拿去装，想吃什么就放什么，今天我请客。”
　　“诶？！真的吗？”一色彩羽瞪大了小兽般的清润眸子，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连联谊都不肯答应我的前辈会那么大方……啊，我知道了！是店长有给多余的跑路费吧！”
　　她表情一转，一副猜中了答案的得意表情。
　　“不是，是给你的奖励。”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强行将篮子塞进了她冰凉而柔软的小手中，刻意摆出高姿态地说着：“看在你学习态度颇为认真的份上，吾心甚慰，随手给点赏赐不算什么，你就乖乖收下吧。”
　　“唔——”被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色彩羽忍不住眯起双眼，表情非常不爽，“这可是你说的哦？彩羽我可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幸福而积极进取的好孩子——前辈要是敢这么嚣张的话，人家就不会跟你客气了！”
　　“放马过来啊。”天空寺悠双手环胸，慢悠悠地靠在旁边的食品柜上，拿出手机，头也不抬地道，“给你十分钟，挑好了叫我。”
　　“等着瞧吧！”一色彩羽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线条优美的细腿旋即迈开，冲向了甜品、冰品区域。
　　九月末，是个短裙和冰淇淋都尚未消失的季节，是个少女风采一如夏天般充满热力的时光。
　　“这样的校园生活，才算正常啊。”他目送对方离去，忍不住感慨。
　　在这十分钟内，天空寺悠自然不会傻傻等她。
　　他点开了和夏川真凉的聊天栏，开始编纂两人之间的第一条聊天讯息。
　　天空寺：“我有个后辈请我去联谊，和想认识我的几个女生见面聊天，阁下觉得如何？”
　　真凉aka恋爱去死：“第一条讯息就是劈腿宣言吗？真有你的阿悠。”
　　然后发了个将他的聊天备注改为『劈腿渣男』的截图。
　　天空寺：“……我要是打算劈腿，还会问你？”
　　真凉aka恋爱去死：“你要是不打算劈腿，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天空寺：“那么讨厌恋爱，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倒是很懂嘛。”
　　真凉aka恋爱去死：“那当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哟。”
　　天空寺：“反正当下我是拒绝的，也说了我有女朋友的事情。特地过来问你，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被重视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真凉aka恋爱去死：“呵呵，套路。”
　　真凉aka恋爱去死：“回归正题吧。作为我的男友，自然是不可能放任你去联谊那种乱交场所的，就像不能把柴犬放进泰迪堆里一样，这可是非常严肃的伦理问题！”
　　天空寺：“槽太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
　　真凉aka恋爱去死：“不过因为很有趣的样子，所以我准了。”
　　天空寺：“？？？”
　　真凉aka恋爱去死：“但有几个前提……”
　　等十分钟差不多快到，而一色彩羽也正好提着满当当的购物篮回来时，天空寺悠已经跟夏川真凉谈完事情，结束聊天并收回手机。
　　“怎么样！就是我的实……前辈，你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啊？”
　　“只是跟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人聊了下天而已。”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没打算细说，转而望向她手上那个装满了蛋糕、甜食、哈根○斯的购物篮。
　　“选好了是吗？你确定你提得动？”
　　她挺起略有起伏的胸膛，自信满满地道：“女孩子为了甜食，可以爆发出百分之一千的力量！”
　　“那就好。”天空寺悠表情不变，拿过篮子准备去结帐，“等一下可是要提两袋东西，希望你自己走得回去吧。”
　　“诶？”一色彩羽眨了眨眼，小恶魔的笑容还没露出就僵在脸上，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那个，前辈！你不是在说大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了？”天空寺悠回头，无语地望向她，“你对前辈的信任就这么点？真是令人失望啊。”
　　一色彩羽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诶？不、可是……照理来说，这应该是前辈在后辈面前逞能、结果被无情拆穿的情节啊！难道你还真打算把这一篮好几万的东西都拿去结帐？！”
　　“都说了，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只要拿得动我就请你。”
　　身负巨款，壕气干云的天空寺悠扬了扬眉，旋即不再理她，转身继续朝柜台走去。
　　一色彩羽依旧在原地念叨着：“啊，我知道了，是那个吧——故意用这种方式增加我的好感度让我对你心生爱慕不过对不起我虽然喜欢钱也想嫁给金龟婿但被这么对待了完全不觉得开……”
　　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已经在排队了。
　　连珠炮的声音一顿。
　　“——呜嘎啊啊啊，前辈你等等啦！不算，这次不算！”
　　不把后面的话说完，她就放弃似地大叫着追了上来，然后一把抢走了购物篮。
　　“喂……”
　　“等我一下！”
　　不等天空寺悠问她什么，一色彩羽便踏着用力的步伐，重新冲回了甜品柜。
　　没过多久，她愤愤不平地鼓着小脸，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天空寺悠身前。
　　“前辈的性格真的很糟糕！认识了快一个月，现在的我总算深刻地体会到了！”
　　喀拉。
　　说着，她将身后拿着的草莓蛋糕卷放进了一开始的购物篮中，和那些食材摆在一起。
　　含税，两百五十日圆。
　　“哪里糟糕了？”
　　天空寺悠看了眼，不禁笑意盈盈地望向她。
　　一色彩羽扭开视线，手指卷了卷发梢，脚跟烦躁似地踏着地面，故意唉声叹气抱怨起来。
　　“这样不是搞得我很像贪得无厌的坏女人吗？女孩子可是很注重形象的，要是刚好有东京帅哥经过看到那一幕怎么办？他又不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大不了我去帮你解释。”拿起钱袋，天空寺悠在她头上拍了拍，哈哈一笑，“性格这么好的学妹，被东京帅哥误会了不是很可惜吗？”
　　“那确实是啊！”一色彩羽双手环胸，郑重点头。
　　她很快又被自己逗笑起来，将头发挽到耳后，重新看向天空寺悠，眼里有着无奈。
　　“真是的～前辈你明明家境不怎么好，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啦。”
　　天空寺悠一愣，才反应过来：“店长跟你说的？”
　　“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提到了，毕竟最近很闲嘛！”一色彩羽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在意，“就算前辈最近好像找了个副业、才打算辞职的样子，但那种无条件的请客说什么也太夸张了！这样可是很容易被坏女人骗的喔？”
　　说到这，她故作可爱地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小小的樱色唇瓣微嘟。
　　“没错，就像我这样的！”
　　然后天空寺悠就爽朗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一色你才是，别开玩笑了啊。”
　　“……啊，是喔。”
　　一色彩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冰冷锐利，后面有再多话都不想说了。
　　可惜，天空寺悠并不在意，甚至半点安慰她的打算都没有。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柜台前排队，空气仿佛被凝固一般沉重。
　　结完帐之后，他将购物袋交到了一色彩羽的手上，依然对这生闷气的样子视而不见。
　　“路上小心，我就先回去了。”
　　不算沉，少女单手就能提得起来。
　　一色彩羽沉默了下，看到袋子里的草莓蛋糕卷，那点别扭的小小矜持再也维持不下去，瞬间冰消溶解，化作莫可奈何的笑意。
　　“哈啊——”她重叹一口气，“前辈，当你女朋友一定很辛苦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这你要去问本人，反正我不这么觉得。”
　　“哼，还真有自信啊……”
　　夕阳染红了坡道，便利店的门口前，亚麻色发的少女抬眼望向天空寺悠。
　　行人和乌鸦啼鸣化作了背景，似乎被分开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哪怕被浓烈的橙红色所包围，他的脸庞轮廓、眼睛色泽、嘴角弧度……
　　在她眼中都一清二楚，从未有过的明亮深刻。
　　脸颊像是被夕阳晒伤了一样．一色彩羽眯着双眼，偏过头，打从心底笑了起来。
　　“嘛，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吧！”
　　“谢谢你的『奖励』啦，前——辈！”
　　甜腻清脆的嗓音，故意拉长的语调，让本来就可爱的少女更加可爱了起来。
　　△
　　“对了，关于联谊那件事……”
　　“嗯？前辈不是拒绝了吗？因为有女朋友。”
　　“问题就在这里……我女朋友说可以，哪怕对象全是女孩子也没关系。”
　　“……前辈，你们的感情生活没问题吗？你可爱的学妹我很担心喔？”
　　“走了，再见。”

请假与说明
　　今天(1/3)休息一天，顺便说一下明天的更新计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除了正常双更，还有一章由比滨结衣的三年前番外，字数不定（我写番外老手了，一万字的番外都写了不少）。
　　不过与其说是番外，不如说是提前填坑，也就是类似于前传的东西，目的是为了把由比滨结衣的故事补完，避免她的感情太过突兀，让各位认为是单纯的舔而已。
　　不喜欢团子的读者可以关掉自订跳过番外，虽然我是不建议这么做啦……因为想让你们喜欢、重视这个人物，才特地写个番外出来的，不管喜不喜欢都可以看看，毕竟和主线也有关联。
　　我知道我没办法满足所有人，所以会按照我的想法来编排故事，尽量去补充我不足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见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戏份，这样人物才不会模板化，互动起来也能更加精采、深刻。
　　明天估计会提早更新，又可以在阳间的时候见到你们了，真是令人开心啊。
　　然后第三卷是承上启下之卷，所以会以夏川真凉为中心去慢慢加深其他人物的接触程度，推动到后面的剧情……好久没出场的某些角色也会出场，别慌别慌。
　　敬请期待明天的更新吧，悬赏估计会有十更，我得开始存稿直接一波爆发了！

第十七章 专业的共犯
　　目送一色彩羽沿着原路回去，跟走到拐角处忽然回过头的她挥了挥手后，天空寺悠这才迈步离开。
　　在金色光球即将被墨色天际吞没之前，他回到了家，先上楼去房间放书包换衣服。
　　打开锁起的房门，推门而入的时候，天空寺悠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种感觉……”
　　有人进来过？
　　他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房内，更是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和自己出门前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是这么说，但哪怕记忆力比过去好了不知道多少，天空寺悠也没厉害到能将房间内的摆设记得分毫不差，更不会没事往门缝间夹一根头发或者纸条，来判断有没有人进出自己的房间。
　　没有任何证据，充其量只是感觉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而已——像是许久未开的仓库突然通了几秒钟的风，那种细微的差距近乎于错觉，天空寺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穹，你有进过我房间吗？”
　　他放下书包，换好衣服经过穹的房间时，顺口问了一句。
　　“你的房间不是锁起来了吗？而且没事我干嘛进你房间？”
　　冷淡的悦耳嗓音从房内传了出来，春日野穹用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没事了。”反正也没遗失什么物品，天空寺悠便暂且略过这个问题，走下楼去，“记得出来吃晚餐。”
　　“知道啦～”
　　不知道为什么，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像松了口气。
　　晚餐时间结束后，天空寺悠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检查租借男友的网站。
　　虽然资料没有注销，不过个人主页都已经404，头像也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出他当过租借男友的痕迹了。
　　对此，天空寺悠满意点头，从书柜中拿出一本全新的JOJO第一卷单行本，边翻着边说：
　　“系统，你还是有点用的嘛。保持下去，说不定以后我就不让你变人，令你知晓人类女性的痛苦与欢愉了。”
　　系统：「……」
　　对于他的垃圾话，如今有了基础智能的系统同样不会做出回复，熟练地沉默下来。
　　确认系统终于把屁股擦了干净，而结城浩一郎那边也将明日奈一切正常、如今不仅能玩游戏，还打算加入击剑部的种种事情告诉了自己，天空寺悠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除了雪之下阳乃手上那把木梳以外，前两次任务应该都已经完美收尾，没有留下什么后患了。
　　至于夏川真凉，他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去了解她这个人之后，才能好好思考到底什么是『填补内心的空缺』，进而达成预想中的目标。
　　“可惜，伪装男友的本质，和租借男友完全不同啊……”
　　想到这点，天空寺悠就忍不住感慨。
　　和雪之下阳乃不同，唾弃恋爱的夏川真凉，大概会对任何与男女朋友相关的事情无比厌恶，也不需要他真的像男朋友一样做些什么，只要在其他人面前演得足够逼真就行——所以就连让男朋友去跟其他女生联谊这种事情，她也会因为感觉很有趣而答应下来，自己则准备躲在一旁看戏。
　　租借给予温暖，而伪装掩饰冰冷，他过去的经验大概是用不上了，就连怎么拉近距离都有些棘手。
　　“不过……经验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毕竟以前的他都是靠本能和那些女孩子相处，最后喜欢上彼此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完全没用上什么攻略法、泡妹秘笈之类的东西，随机应变和见招拆招的方式老熟练了。
　　哪怕是麻烦至极的夏川真凉，只要长久相处下去，总能找到她薄弱易碎的地方，然后一举发起攻略，彻底击破她的心房——
　　就算自己并不是真心想跟她交往，也能让她春心萌动，再也离不开自己。
　　……哈，这种恋爱游戏的脑回路，放在现实里妥妥就是渣男，实在是要不得啊。
　　天空寺悠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净空脑袋，不再思考这些事情。
　　看着手中的JOJO第一卷——幻影之血，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期待，自言自语着：
　　“要是在荒木老妖画完第八部之前，先从系统这里把JOJO单行本的奖励刷到完结、再将最终卷寄给他的话，是不是会造成世界线变动啊……”
　　还有，在结局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对JOJO粉断言结局的走向、言之凿凿地声称哪几个人会领便当，看着他们不敢置信又忍不住怀疑的表情和反应……
　　那可真是，想想就让人嗨到不行啊！
　　天空寺悠不想当渣男，但偶尔做个魔鬼，他还是挺乐意的。
　　真有那种机会，他第一个要试验的对象，非那位JOJO厨的女子高中生——夏川真凉莫属。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看看她表情崩坏的模样啊……”
　　独自一人的房间中，响起了有些邪恶的低笑声。
　　远处，某栋高级公寓。
　　夏川真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搓了搓雪白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我的『男朋友』正打算借这身份对我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想到这，她便拿出手机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真凉aka恋爱去死：“现在在你脑海中，我是什么姿势的？”
　　他回讯息的速度很快，没有让人在手机前傻等。
　　天空寺：“一手插腰，一手钻脑洞，并发出了神经病的笑声。”
　　“很好。”夏川真凉满意点头，放下手机。
　　撇开假男友的身份，也撇开任何与恋爱有关的因素，她其实还挺喜欢天空寺悠这个人的。
　　原因也很简单。
　　JOJO。
　　看过并喜欢JOJO、不是只当梗小鬼的人，夏川真凉都不讨厌。
　　“哪天男友身份结束，当个朋友似乎也不错呢。”她忍不住愉快地笑了起来。
　　自己却也知道，这不过是随兴而起的谎言罢了，当不得真。
　　“好了，去准备『联谊』要用的东西吧～”
　　起身，在独自一人的空旷公寓中，夏川真凉轻哼着歌，开始翻箱倒柜。
　　至于明天该如何演出情侣、会不会被人察觉到不对这些事，她从来都没有担心过。
　　——毕竟自己的共犯，可是专业的『假货』啊。

第十八章 水原千鹤的犹豫
　　时间稍早一些，某栋老旧公寓。
　　洗好了澡，一之濑千鹤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浴室，湿濡的头发用毛巾包着，轻薄真空的短袖睡衣下，通体雪白的肌肤泛着粉红色。
　　“呼……今天训练也好累啊～”
　　自言自语地抱怨着，没骨头似地瘫倒在床上，还要小心别让微湿的毛巾沾到枕头。
　　稍微休息了下后，一之濑千鹤拿起摆在一旁的手机，开始确认有没有工作或者试镜通知。
　　她现在在某间演员训练所当练习生，没有经纪人，想要有出场机会都得自己去找、去求、去竞争。
　　时刻关注这方面的资讯，比任何人都先一步地抓住机会，这可是一件攸关未来的重要事情。
　　深吸一口气，一之濑千鹤做好准备。
　　点开邮箱，并没有租借女友的工作信——开学时期是她们这行业的淡季，没有也挺正常，反正存的钱暂时够她生活了，训练所的费用上期才缴过，暂时都不用为此操心。
　　点开信箱，最新的讯息是手机费用帐单和广告短讯，后面则是最近一次试镜失败的通知，永远都是那句『再接再厉』、『等待适合你的角色』。
　　“哈啊——”
　　用力伸展修长的手脚，一之濑千鹤像是要把所有的烦闷都吐出来一样，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明明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有所精进，为什么连个配角都选不上呢？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嘛，这个问题倒是心知肚明啦。
　　“下次，还是去找那些人际关系不复杂，新人机会比较多的剧团试镜吧……”
　　喃喃自语着，一之濑千鹤放下手机，双手在床上大张，呆呆地凝视向天花板的灯光。
　　朦胧的光影扩散于瞳孔，恍惚之间，在河堤边录制节目的场景再次浮上心头。
　　那个自己的演技最颠峰的一天，那个见识过最颠峰的演技的一天，怎么忘都忘不了。
　　虽然自那之后都没跟森川导演联络，也没得到踏进演艺圈的机会……但对『水原千鹤』来说，正因为有了那次的难忘经验，眼前的世界才豁然开阔起来，对演技也获得了更深的理解。
　　——可惜的是，在竞争激烈的业界中，并不是演得好就能出人头地。
　　就像租借恋人，就算演技再好、性格再温柔、长得再漂亮，也不是每位客人都会吃这套。
　　像某个没良心的同行，就曾说过自己的不足之处在于『格斗游戏十秒扑街、不会夹娃娃、音乐游戏连简单模式都能掉COMBO、射击游戏完全就是在拖后腿……』什么什么的。
　　虽然最后还是打了五星好评，但这种被不断挑刺、从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找出缺点瞧不起你的感觉，跟那些早就内定好名额的试镜官，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到这点，一之濑千鹤就不由咬牙切齿，晃起双腿、用纤细白嫩的脚跟敲了敲地面，又怕待会楼下的住户会来抗议而放轻力道。
　　发泄完不爽的感觉之后，她重新拿起手机，望向通讯录下方已经好久没有联络的好友头像。
　　“天空寺君……他真的只是普通人吗？”
　　直到现在，一之濑千鹤依旧对此抱有着疑惑。
　　虽然和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不过在好奇心使然之下，她探听过、查询过，就是没听过业界里有姓『天空寺』的天才演员或者资深前辈存在，基本可以认定他就是个普通的『S级素人』。
　　哪怕有着才能上的差距，和自己也是同类——这样的想法便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正因如此，一之濑千鹤才会在上次的『约会』结束后，跟他交换私人的LINE，打算有一天真的碰上瓶颈了，就去找他聊一聊，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意见。
　　那相当于一种希望——有人站在自己前方，告诉自己前方还有路。
　　一条可以用纯粹的演技去征服所有人、去征服所有不合理的道路，让她能为此而继续努力的希望。
　　……从暑假拖到现在，似乎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了？
　　点开寥寥几条纪录的聊天栏，一之濑千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叹着气，将手机丢到一旁。
　　“再自己努力试试看吧……求助别人什么的，太没用了啊……”
　　手臂抬起盖住眼睛，她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用细微的嗓音呢喃着：“下次的试镜要是再失败，就彻底辞掉租借女友的工作，专心在演技训练上……”
　　“到那时候，就去问那家伙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吧。”
　　夜很深。
　　梦想宛如远处的点点星光，遥不可及，又时刻隐没在深黑色的云朵中，不见踪影。
　　……
　　隔天早上，周二。
　　天空寺悠和夏川真凉昨晚就约好了，今天要在学校附近的公园碰面，然后一起上学，当着大家的面并肩走进校门。
　　放学后也会一起离开学校，营造出两人已经交往的亲密景象，从而消灭如美洲大蠊般难缠的夏川追求者和『悠雪党』的流言蜚语。
　　后面那个天空寺悠倒不在意，就是听到时会让人不爽一下而已，只要没干扰到自己就让它传，消不消灭都无所谓。
　　对此，夏川真凉却抱持着不同意见：
　　“这种『谁和谁在一起』的流言可是非常可怕的，一不小心就会影响到当事人的心智，让某些本来不会在一起的人受到气氛影响，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交往、上床、分手、堕tai、情杀，从而导致阿悠的人生悲剧。”
　　“……别自己脑补出后半段好吗？”
　　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后，天空寺悠就准备离开现在没多少人的公园，朝总武高的方向前进。
　　夏川真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扬起笑容，然后非常自然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某种充满弹性、柔软、热度，几乎感觉不到钢圈存在的浑圆事物，就这样紧紧地贴了上来，不留一丝缝隙。
　　“有必要这么近吗？”没有脸红，天空寺悠只是好奇地这么问。
　　“演戏就要演全套，懂吗？”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夏川真凉嘲讽似地轻声说，“那些热爱身体接触的情侣们，果然脑子里装的只有繁衍的欲望和面对孤独的恐惧呢……不过就是肌肤与肌肤贴近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幸福的感觉。”
　　天空寺悠一怔：“你只是想知道这点？”
　　夏川真凉没有回答，只是柔媚地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而已。

第十九章 帮我揉个肩好吗？
　　被人抱着手臂、勾勾缠缠地上学的感觉，天空寺悠也是第一次体验到。
　　这就是所谓的现充吗？
　　不，现充大概也没这么嚣张，一大早就亲密到这种程度吧……
　　“这就是我们和那些情侣的差别喔。”
　　“只要心中无鬼，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当然就不会心虚、更别说害羞了。”
　　语气带着莫名的自豪，夏川真凉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望向那些朝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们，柔软的嘴角蓦地扬起，一抹完美的微笑绽放而出。
　　天空寺悠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想：
　　这种犯规级别的笑容，至今为止到底送了多少男人下地狱呢？
　　至少看呆后撞人、撞树，甚至去撞电线杆的家伙多了不少。
　　精灵般绝美的混血少女依偎在某个男人身旁的画面，一路走来，粉碎了不知几许少男们纯洁的内心，只留下一片哀鸿遍野。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除了胸部还有些许温度以外，这样的依偎既不温馨、也不旖旎，就只是陌生的身体贴在了一起而已。
　　不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为此而心跳加速半秒。
　　不出意料，两人直到走入校门为止，都是处于被当成大马猴游街的围观状态下。
　　只是他们都像习惯了一样，从容不迫地在视线中前行，神色始终不改，就这样动作亲密地踏入校门，然后被风纪委员拦了下来。
　　“哔——虽然没有禁止学生恋爱，但为了校内的风气着想，请两位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是吗？人家是外国来的转学生，不懂日本的规矩呢。”
　　遗憾似地说着，夏川真凉放开了他的胳膊，整理了下衣服上的皱折。
　　“我能请问一下，为什么这所学校不禁止学生谈恋爱吗？明明是偏差质这么高的学校。”
　　风纪委员双手叉腰，一派认真地道：“那当然是因为，对能考上这所高中的人来说，恋爱通常都有助于学业的成长啊！”
　　“我呸，听你放屁。”
　　“……什么？”像是发动了快速咏唱，夏川真凉刚才说的话听上去就只有一个音节，令风纪委员不由困惑地眨了眨眼。
　　夏川真凉温和一笑：“什么都没有喔～谢谢你的回答，我进教室了。”
　　“阿悠，中午见。”
　　转头对天空寺悠道别后，夏川真凉踏着轻快的步伐，朝j班的方向走去。
　　虽然脸上满是笑容，但天空寺悠能看得出来，她眼里满是冰冷的厌弃。
　　……这家伙绝对在思考着转学的事情。
　　离开了依旧茫然的风纪委员，天空寺悠也回到了自己班级。
　　不出意料，马上就有人转头过来看他，然后小声谈起昨天的事。
　　这些猜测、讨论的声音，恐怕在两人一起上学的风波传到班内之后，又会转变成另一番模样吧？
　　现在的高中生还真是够闲的。
　　“悠，今天中午要一起打网球吗？”
　　昨天早早就走的户冢彩加见他坐到座位上，立刻小跑过来兴致勃勃地询问。
　　“大概打个半小时，剩下时间就去食堂吃饭吧，有个新推出的布丁我想试试呢……”
　　话还没说完，天空寺悠便无奈开口：“抱歉户冢，我中午要去跟别人吃饭，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再说吧。”
　　“如果顺利的话？”户冢微微歪头，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方便问问吗？你是要跟由比滨同学去吃饭，还是说……雪之下同学？”
　　像是对八卦的自己感到羞耻，那张雪白可爱的脸庞泛起了红润，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颊。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天空寺悠耸肩，比昨天和一色彩羽对话时要爽快干脆了许多。
　　“今天要跟夏川真凉，那个j班转学生共进午餐。”
　　“诶？你说那个，夏川同学！？”睁大了湖蓝色的眼睛，户冢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太大的声音引起别人注意。
　　然后惊讶地看着他，试探性地询问：
　　“……悠，原来你认识夏川同学啊？”
　　天空寺悠语气平淡：“何止认识，现在她都是我的女朋友了。”
　　“……”
　　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大，让户冢脸上都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不是从中学起就认识的由比滨同学，也不是同个社团的雪之下同学，而是才从国外转学过来一个月、基本上没什么接触的夏川真凉？
　　震撼我的网球拍……
　　……
　　经过了『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的交往绯闻，以及『夏川真凉大胆追到F班疑似想要告白』的传言。
　　到了中午，这些全都实锤为『夏川真凉告白成功，两人相拥上学秀恩爱』，成为了学生们饭后闲谈的新题材之一，甚至被脑补出了一则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爱情故事。
　　天空寺悠单推党表示祝福。
　　暗恋雪之下雪乃的松了一口气。
　　悠雪党想说天台的风很冷，一定要跳下去吗？
　　夏川真凉的追求者们捶地不甘，但也不敢有任何意见，怕被竹刀劈成重伤。
　　至于悠夏党……这事太过出人意料，暂时还没有那种东西。
　　总武高并不禁止学生恋爱，只要别违反风纪就好，学生们对恋爱趣闻的兴趣便比之其他学校更加赤裸些许，甚至有新闻部的试图采访他们。
　　“当然要拒绝，保持神秘感才更有说服力，我们的目的跟那些明星一样，都是作秀。”
　　头头是道地说着，夏川真凉带着他在人流众多的食堂里绕了一圈后，弯弯转转，总算在小树林中的某处石亭落座。
　　周围娴静安稳，只有树叶婆娑声温柔地陪伴两人。
　　“只要放学再来一次，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她疲累似地叹了口气，手掌按在肩膀上，扭了扭纤细白皙的脖颈，口吻逐渐恶劣。
　　“啊~啊~应付那群恋爱党人真是累死了，就不能先管好自己的事吗？眼里只有八卦绯闻，生命这么贫乏的人真是可怜啊。”
　　发泄一通后，夏川真凉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望向天空寺悠，用女朋友似的撒娇语气说：
　　“阿悠，可以帮我揉个肩吗？”
　　在冰凉的石椅上坐下，天空寺悠刚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古怪起来。
　　然后，同样满脸笑容地回应了她。
　　“我是无所谓啦……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第二十章 对夏川真凉上下其手
　　“嗯？答应的这么爽快？”
　　夏川真凉柳眉一挑，反射性地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正式认识到现在也才两天时间，但从以前就在观察对方的她，自然知道这家伙并不是什么舔狗、绅士，对待女性的态度总是随性而又保持着距离感。
　　哪怕只是开玩笑地说揉肩，应该也会扯着嘴角冷笑几声，然后无情拒绝才对。
　　同样都是『假货』的直觉告诉了她，其中必定有诈！
　　难不成……
　　他想借机吃自己豆腐，揉肩不小心揉到胸部？
　　脑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夏川真凉便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想这么做的话，他早上有无数个可以体验手感的机会。
　　那是一场试炼，一场让他战胜『性欲』的试炼，而他接受了。
　　只有战胜那纯情处男的本能，人类才能有所成长……
　　迪亚波罗对此点了个赞。
　　将JOJO化的思考收了回来，夏川真凉朝他微微一笑。
　　“你无所谓的话，就不麻烦你了吧。”
　　无论如何，既然知道有诈，那她也不可能傻呼呼地凑上去。
　　这么想着，正当夏川真凉拿出自己的午餐——一种营养成份颇高的果冻饮料——准备开始『吸食』的时候，却发现一双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肩头上，拇指轻轻按上了脊椎。
　　或许是制服太薄的关系，又或许是对方的体温太高，那对掌心就好似热水袋，敷上身体时迅速软化了那附近的肌肉，宛如冬天钻进了被窝，温度是令人忍不住眯起眼的舒适刚好。
　　夏川真凉不由恍神了下，旋即清醒过来，下意识做出挣扎。
　　“别随便碰我，我不是说不麻烦你了吗……”
　　“你抱我手臂的时候我可没拒绝你，现在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丝毫不在意她的抗议，天空寺悠手掌下压，就像按住了躁动的幼狮般，让她在自己掌下动弹不得。
　　夏川真凉被迫停下挣扎，只能仰起脑袋和他垂下的目光对视。
　　“我说，现在性sao扰的定义，可是非常广泛的喔？”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一眯，似笑非笑地做出警告。
　　出乎她意料，天空寺悠不仅怡然不惧，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带我来这种偏僻地方，你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吧——尽管叫吧，真凉。你叫得再大声都不会有人来的。”
　　听到这句话，夏川真凉才真正地慌了起来，张嘴要喊。
　　“等一下，你……啊♥～”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忽然发力的手指，压出了一声婉转柔媚的呻呤。
　　她赶紧捂住嘴巴，红润悄然攀上了雪白的肌肤，旋即又恼怒了起来，试图转向身后那位擅自对她的身体做出奇怪事情的家伙。
　　“我让你停……嗯♥～啧！”
　　夏川真凉用力咬住唇瓣，可惜声音还是从喉咙中漏了出来。
　　鼻息在逐渐急促，奇妙的感觉从被揉捏的地方升起。
　　而身后的天空寺悠并没理会她的反抗，就像个急色的老男人般，手指强硬而缓慢地动了起来。
　　夏川真凉反射性地握紧拳头，夹紧大腿，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做出丢脸的反应。
　　——但没办法，那实在太舒服了。
　　时深时浅的指劲化开了压抑许久的肩膀肌肉，肩颈处的穴位被不断搓揉，仿佛有热流从上至下逐渐灌满了全身，慢慢地剥夺了她抵抗的力气、也慢慢地放松了她的身体。
　　“啊……说了不……呜……不要……哈啊……你是听不……哈呜……人话吗……嘶……”
　　诱人而缠绵的嗓音在小树林中不断回荡。
　　到了最后，夏川真凉干脆咬紧牙关不说话，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对自己的肩膀、淋巴、穴道上下其手，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平静。
　　“我的按摩技巧，还行吧？”
　　看着她那副『既然抵抗不了、那也只能接受了』的虚无表情，天空寺悠这才笑着开口，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夏川真凉闭上眼睛，俏脸泛红，神情淡然地回：“还行吧，就强○犯的水准来说。”
　　“喂，这就让我成为罪犯了？那全世界的按摩店都该停业了。”
　　“把客人强压在床上的按摩店，不直接停业对不起法律吧？”
　　“你就说舒不舒服嘛。不舒服再论我的罪，我会去自首的。”
　　夏川真凉微微沉默，然后撇开了脸，语气随意轻松。
　　“当然不舒服。好了，你可以早退去警局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000円。」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甜点制作（熟练级）。」
　　一千日币……
　　据说大部分设立在车站地下街的按摩店，都是以十分钟计费，每十分钟一千円……他这还按不到五分钟呢。
　　看来这位客人非常满意啊。
　　“谎言。”
　　天空寺悠笑了笑，双手这才离开了少女发烫而柔软的肩膀位置。
　　他的按摩技能，早在第二次任务期间就提升到了「达人级」，并且从系统那获得了人体穴位知识与各种类型的按摩技巧。
　　再加上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肌肉，要是干起按摩这行业来，估计能开上一间少女少妇都喜欢光顾的按摩店，从此一指大宝剑，送人上西天。
　　舒服是理所当然的，更重要的是，对夏川真凉的身体有着好处。
　　比如因为胸部重量而造成的肌肉僵硬、驼背、肩颈疼痛，按一按虽然不能立刻根治，但至少能爽上一段时间，感觉上宛如重获新生。
　　哪怕触碰的面积不算太大，但他这番娴熟而专业的手艺，价格至少比地下街的按摩店要贵了两三倍——真要说的话，夏川真凉该反过来感谢他才是。
　　想到这点，天空寺悠先慷慨地表示：
　　“不用感谢我了，就当是我手痒想找人练练手吧。”
　　毕竟他同样享受到了将美少女『揉捏』在手掌心的快感，还听到了无损版的少女喘息声，结局说是双赢也没问题。
　　对于他这恬不知耻的态度，夏川真凉只能哀怨叹了口气，拢了拢透亮的银发，脸上的潮红在逐渐退去。
　　“被男朋友上下其手，我又能怎么说、向谁说呢……都是自己眼瞎，选错了人啊。”
　　意外的，她没有做出像样的反击，甚至连骚话都没多说一句。
　　……估计是怕他加大力度，不让自己站着走出这个小树林吧。

第二十一章 没错，就是我——夏川真凉
　　“你在写什么？”
　　石亭边，两人面对面坐着。
　　天空寺悠打开了便当盒，同时望向正在写着什么的夏川真凉。
　　“和日记差不多的东西，不用在意。”合起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她云淡风轻地说，“事先一提，这可不是记仇喔？只是我习惯把『此仇迟早要报』的心情记录下来而已。”
　　“这都不算记仇了，那什么才算？”
　　“往你便当里淋上青蛙的小便。”
　　“那仇可大了。”
　　完全没有男女朋友的氛围，两人随口聊了几句之后，开始吃起各自手中的食物。
　　为了不使气氛太过沉默，又或者只是无聊想找点话说，夏川真凉在安静了片刻后，咬着果冻饮料的吸嘴再次开口：
　　“便当是你自己做的？”
　　“是这样没错。”他也咬着筷子回答，没怎么抬头。
　　因为特地挑选过冷掉了也不会难吃的菜色，所以哪怕从早上放到了现在，天空寺悠的便当依旧色香味俱全。
　　“是吗？女子力真高呢。”
　　夏川真凉看了几眼，很快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簌溜溜地吸着银色包装的果冻饮。
　　天空寺悠筷子微顿，笑道：“被打击到了吗？”
　　“不会，因为我不喜欢吃饭，自然没有学会做饭的必要。”她撇了撇嘴，百无聊赖地说，“据说女孩子都是为了让男孩子喜欢才开始学习做饭……真是愚蠢呢，如果没有足够的魅力，哪怕是料理鼠○也不一定能让喜欢的人喜欢自己。”
　　“你能举点和人类有关的例子吗？”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也朝她手中那只有手掌大小的营养果冻饮料望去，挑眉问道，“午餐吃那个就饱了？你这是打算减肥，还是准备不想做人了啊。”
　　夏川真凉完全不在意『减肥』这两个字，注意力全在jojo梗上，湛蓝的双眼发亮，樱桃色的粉润嘴角扬起笑意。
　　“小面包什么的还是会吃的喔？只是这个比较方便，像吸血鬼一样『嘶～』、『嘶～』地就可以填饱肚子了。”
　　似乎是作为示范，她端正身姿、双手端起包装，吸嘴没入了那小巧可爱的湿润唇瓣中，并随着缓缓吸气，雪白的脸颊出现了小小的凹陷，包装也开始变得干瘪了起来。
　　“唔……”
　　那仿佛涂了唇膏的晶亮嘴唇稍加用力地抿住了圆柱状的吸嘴，吸气声隐约响起，银色长发下的喉头轻微滚动。
　　像是不小心吸了太大口、吞咽起来有些困难，她细眉微皱，露出了些许挣扎之色。
　　那模样，不管用什么角度看都十分涩情，而且很显然是她故意为之。
　　天空寺悠是配着饭看的。
　　“噗哈……”
　　直到包装袋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半滴饮料，她才吧唧一下松开了嘴，眼神略带迷离地向后仰头，嘴唇和吸嘴上的银亮细丝迅速断裂，只剩那微微反光的诱人水渍残留在粉色的唇瓣和洁白的吸嘴上。
　　天空寺悠继续配饭欣赏着她的表演。
　　“呵呵呵，乔斯达家的血实在太适合了，真是让我嗨到不行了啊～”
　　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飘飘地放下空包装，语气郑重结尾。
　　“以上。”
　　“什么以上？”
　　她疑惑歪头：“我好了，那你呢？”
　　天空寺悠扶额：“虽然听得懂梗，但我实在搞不懂你的逻辑啊。”
　　拢起耳畔秀发，夏川真凉眯着双眼，笑靥如花。
　　“不用搞懂没关系，我就喜欢听得懂梗的你喔，阿悠～”
　　这句话像包裹着真心一般，嗓音特别的轻快愉悦。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JOJO》单行本第二卷。」
　　“看来你的朋友确实少的可怜……”
　　天空寺悠不由叹息，从便当盒中夹起一个培根卷心菜，递了过去：“要吃吃看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分别人便当菜色。”
　　户冢除外，别问为什么。
　　他突然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看到夏川真凉对他的料理不感兴趣的模样，就想让她亲口尝尝自己的厨艺；要是还能对此不屑一顾，他也能吸取建议，回去思考有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
　　毕竟料理大都是要做给妹妹吃的，天空寺悠对这件事非常看重。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夏川真凉挑眉笑起：“怎么？看到刚才那副场景心动了，想喂食我了……吗。”
　　咕嘟。
　　明明是打算调戏他一番后拒绝的。
　　但在那培根卷心菜凑到眼前、油光的色泽与香气扑面而来的瞬间，她却不禁闭上了嘴，口水开始分泌、顺着喉道咽下。
　　……真香。
　　好好吃的样子。
　　明明只是冷掉的便当菜色，为什么还能这么诱人啊？
　　天空寺悠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确认她不是什么厌食症、也不像肠胃有问题之后，便强硬地将筷子塞进了她微张的小嘴里，抽出来之后拿出面纸擦拭干净。
　　“如何？”
　　“……”
　　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夏川真凉低头掩着小嘴、咀嚼了半晌后，才很是无奈地开口。
　　“挺好吃的，相比之下果冻饮料简直就像没味道一样，让人有种可以配这个吃下一碗白饭的错觉。”
　　直率地发表完感想，她抿掉唇上的油光之后，抬眼看向了天空寺悠。
　　“缺点就是喂食方式太过粗糙，塞入的动作有些强硬，不给人心理准备而已。”
　　“好好好，下次会温柔一些的。”
　　他随口说着，继续吃起自己的便当，并没有打算分她第二口的样子。
　　强行让自己收回渴望的目光，夏川真凉再次拿出笔记本、写完一段话之后，才抚着脸颊哀怨地蹙起眉：
　　“讨厌，你还想要有下次吗？就这么喜欢侵犯我的嘴巴？”
　　天空寺悠头也不抬地回：“不会开黄腔就不要乱开，一点艺术性都没有，反而影响气质。真那么想说的话，请多参考人家黄段子学生会是怎么说的。”
　　“黄段子学生会？总武高有这种组织？”夏川真凉疑惑不解，旋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了不惹人厌，这点本性我还是收敛起来吧。”
　　“很好，我就喜欢这样听话的你啊，真凉。”
　　“还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谎言……而且半点创意都没有。”
　　青眼银发的少女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多说什么，单手斜斜撑着脸颊，用手指轻戳着空掉的果冻饮料包装。
　　就这样注视着他埋头恰饭的模样，慢慢等着午饭时间流逝——
　　在她的计划中，做完这场开幕秀之后，接下来只要固定时间和他一起放学，就可以摆脱告白地狱的困扰、让其他人不对他们交往的事情感到怀疑。
　　自然，没必要天天跟他一起吃午餐，做这种只有友人、爱人才会做的腻歪举动。
　　所以，这大概是最后一眼了？
　　最后一眼，看到阿悠吃饭的模样……（啜泣啜泣
　　——哼哼，开玩笑的～
　　不管是最后还是什么，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大都是谎言，对他人对自己都不会显露出多少真实。
　　那么，这位性格偏激、惹人厌烦、孤独终身的绝对无敌美少女，到底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夏川真凉。
　　“喂，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天空寺悠被迫停下进食，无奈瞪向满脸神圣地宣读着台词的她。
　　她摇了摇头，继续仰头望天，语调充满哀悯：
　　“请不要管我，继续吃你的饭吧！”
　　“你可是我的女朋友，让我不要管你？”
　　“啊啦，只是区区的假货而已，为什么要干涉各自的私人生活呢……那可是犯规的举动喔。”
　　“哈，还真敢说啊。正在干涉我私人用餐时间的某位小姐？”
　　“不，现在是我们的约会时间……嗯，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感觉，真是肉麻到令人反胃啊。”
　　这么说着，不知为何，夏川真凉却舒心地笑了起来。
　　秋季阳光灿烂，树影斑驳，如织如夏。
       （群：488749799）

第二十二章 突然其来的对峙
　　放学后。
　　身处热闹的F班教室中，天空寺悠不紧不慢地收拾著书包，看上去并不急着回家。
　　户冢彩加带著书包和网球拍的袋子，在离开教室之前先来到了他的座位旁。
　　“悠，你在等夏川同学？”
　　“恭喜你猜对了。”斜了眼座位附近朝他频频望来、眼中有着好奇的同学们，天空寺悠嘴角一撇，无奈回答。
　　“从今天开始，我大概都得跟她一起放学回家了。”
　　户冢彩加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啊……”
　　天空寺悠立刻灿烂一笑。
　　“怎么会？我超开心的啊！呜呼～嗨到都想往自己的太阳穴来发毒龙钻了呢！”
　　“啊哈哈哈……”
　　那笑容是毫无掩饰的假，户冢彩加只能苦笑以对。
　　他看出了天空寺悠似乎并不期待和女朋友一同放学回家的模样，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除非和朋友的安危有关，不然过多的好奇心，也只会让对方感到困扰而已。
　　“那就祝你好运，我先走啦。”为好友送上安慰性的眼神，户冢彩加柔柔一笑，挥挥白净的手掌半转过身。
　　天空寺悠收起假笑：“嗯，明天见。”
　　两人道别之后，似乎是找准了机会，由比滨结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个，小悠。”
　　“怎么了？”
　　天空寺悠回头看去，粉色团子的少女微微咬着唇，抓著书包背带的手稍显用力，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有些话想说，可以来走廊一下吗？”
　　用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说完，由比滨结衣逃跑般转身出了教室，裙摆下的大腿看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
　　天空寺悠揉了揉脸，书包放在座位上，跟着出去。
　　……
　　虽然放学人潮在走廊上行潦川流，但由比滨结衣还是找了个适合谈话、又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的地方，和天空寺悠面对面。
　　沉默短暂降临。
　　“……『委托』的事情还行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憋了半晌，她才挤出了这句话，白净的脸蛋上浮起红晕，视线游移不定。
　　委托这两个字加了重音，显然她在意的并非需不需要自己帮忙，而是他和『假女友』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天空寺悠对她的想法早已了若指掌，便神色如常地回答：
　　“还算挺顺利的。接下来只要放学一起回去，等没有人再缠着她告白之后，这个委托就能结束了吧。”
　　“……那就好。”
　　即使如此，由比滨结衣也没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眼底反而多了些许担忧：“可是委托结束的话，就代表你们会『分手』吧？要是在那之后又有人去纠缠夏川同学呢？你总不可能一直当她的假男友当到毕业吧？”
　　那似乎是她花了一晚上，才为这份委托想出来的针对性问题。
　　“只要夏川同学不改变自己，不论什么时候、去哪里，都会有人会喜欢上她、试图去追求她……就跟小悠一样，这点根本杜绝不了吧？”
　　“……说的也是。”
　　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
　　说实话，他同样考虑过这一点。
　　如果没有系统更改世界线，他可不会那么简单就去当别人的伪装男友——除非真的高中三年没打算谈恋爱。
　　由比滨结衣说的才是正常人的想法，雪之下雪乃估计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当时气到她不想说出来而已。
　　可惜谁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系统』这种BUG级的存在。
　　前提不同，他和她们的观点自然也有所不同——没必要那么瞻前顾后，『未来』对他来说，只是个任务结束后就会被系统随便玩弄的小婊子而已。
　　不过既然由比滨结衣都站在侍奉部的成员立场上这么问了，那他确实也得给她、还有那位冷冰冰的雪女部长一个完善的理由才行。
　　为了不让自己算无遗策、从容不迫的形象损毁，此刻的天空寺悠，正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忽悠住那两人。
　　“而且……”
　　见自己说出来的话令他面露沉思，由比滨结衣像是希望从心底升起，果断扔开畏缩和背后说人坏话般的小小愧疚，鼓起勇气地说：
　　“假如小悠在这段期间内喜欢上其他人的话……夏川同学的这个委托，不就等于妨碍了小悠的恋爱自由吗？”
　　天空寺悠中断思考，抬头望向了表情认真的她。
　　两人对上视线后，那份柔软的坚强又像被太阳融化似的，坍塌成无奈和寂寥的苦笑。
　　“……我知道，自己或许没有可能，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她的声音很轻，双眼注视着天空寺悠。
　　然后渐渐地，柔软的目光亮起，语气越发坚定。
　　“但是，哪怕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也不想看见小悠被虚假的关系束缚住！”
　　“卑鄙也好，别有意图也罢，会被人误会也无所谓，我只是想这么说——”
　　由比滨结衣握紧双拳，不再和昨天那边畏缩低头，而是正面和天空寺悠对视，一字一句地开口：
　　“果然，成为假情侣什么的，这样的委托太奇怪了！一点都不好！”
　　“就算小悠你为了侍奉部才同意了她的请求，那也不一定要为此跟不喜欢的人天天黏在一起，被老师、同学用那样奇怪的目光看着吧？明明只是社团活动，没必要牺牲自己的校园生活才对吧！”
　　“所以，一定可以想到别的办法的！只要——”
　　就在她脸蛋涨红，情绪高昂地如此宣言时。
　　一道柔和却冰冷的嗓音，从她的身后悠悠响起。
　　“不好意思，由比滨同学。”
　　“请问你在对人家的男朋友，说什么挑拨离间的悄悄话呢？”
　　由比滨结衣浑身僵住，接着猛然回过头。
　　夏川真凉双手环胸，笑容温和地望着她，眼底却闪烁着满不开心的冷芒。
　　“我……”
　　由比滨结衣张了张嘴，像是做坏事突然被人抓到般心虚地哑口无言，甚至反射性地逃开了视线。
　　但心中某种压抑许久的情感，却在此刻猛然翻滚而起，化作了她的脊梁，支撑着她挺起胸、抬起头。
　　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双手垂在身侧。
　　由比滨结衣的目光充满了决意，笔直投向了面前宝石般精致闪耀的少女。
　　“夏川同学，我没有在说什么挑拨离间的悄悄话。”
　　夏川真凉饶有兴趣地摸了摸嘴角：“是吗？我刚才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呢。”
　　“话说你的警惕性也太差了，要是我们的委托内容被其他人听到，这可全～是侍奉部，还有你的错喔？”
　　说到这里，她双眼微眯，语调多了些许危险和锋锐。
　　由比滨结衣摇了摇头，表情没有变化：“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事，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不论要我做什么补偿你都可以……”
　　“但我相信，如果有小悠在的话，我们的谈话就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所以不会有那种可能的！”
　　为那毫无动摇的信任愣了下，夏川真凉旋即嘲讽似地勾起嘴角。
　　“……真是好笑。”

一月悬赏结束与统计
　　悬赏结束啦~
　　谢谢各位的鼎力支持，幸好不出意料，最后加更数没有上次二十七更那么夸张，而是在十几更的范围内，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最近更新有点不稳，又是回到了平常的阴间作息，不过二十七更我都还完了，十几更算什么？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出意料的话，一月就能把悬赏还完……嗯，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命运舞台，所以豪言壮语什么的，各位听听就好。
　　反正不会赖掉就是啦～
　　——
　　以下是悬赏结果。
　　刀片：
　　2610-1951=659（6更）
　　打赏：
　　37.53-30.44=7.09(7更)
　　总计：13更，刀片过半数，四舍五入再加一更，所以是14更。
　　番外不计算在内。
　　——
　　好了，开始细数加更的罪恶吧！

第二十三章 叔叔我啊，最喜欢看女人吵架了
　　要说哪里好笑，当然是那忠犬般的信任，还有太过自以为是的态度。
　　夏川真凉忍不住用鼻子发出一声嗤笑。
　　……昨天就看出来了，这位由比滨结衣同学，是个标准的被爱情荼毒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恋爱党人。
　　和旁边站着的天空寺悠无关，那仗着『喜欢』的心情就为所欲为的家伙，光看着就让她非常不爽。
　　“如果有意见的话，为什么昨天不说出来呢？现在才来放马后炮不觉得有些晚了？”
　　宛如带刺的玫瑰缓缓绽放，夏川真凉边淡淡说着，边迈步朝两人走去。
　　不见平日对待外人的温顺乖巧，她直接在由比滨结衣面前撕下了好孩子的伪装，将尖锐的那一面呈现出来。
　　“由比滨同学，这项委托可是阿悠自愿接受的，就算是作为朋友，你也未免操心过头了吧？”
　　由比滨结衣没有低头，正面迎向了那略带嘲讽的目光。
　　“嗯，我承认我有点多管闲事了。”
　　她的声音没有半分颤抖，只是吸气的动作稍微明显了些。
　　“不仅如此，昨天明明都默认了这个委托，现在却在私底下对小悠发表意见，做着像是失败者想拖人下水的事情……这样的我，真的是非常狡猾！”
　　干脆俐落地对自己做下评断，由比滨结衣的目光反而更加坚定，好似哪怕千夫所指，也绝不后退半步。
　　而那样的表情，天空寺悠就曾见过一次。
　　中学三年级的秋天，她在自己面前，发誓绝对会考上和他一样的高中——和现在相同，那双总是傻笑、退缩、柔和的眼中，亮起了难以动摇的光芒。
　　时隔两年，她依旧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固执又倔强地让人无奈。
　　“你……”
　　出乎意料的直率答案，似乎令夏川真凉有些措手不及，张嘴沉默了片刻。
　　不过脚步一顿，她还是绕过了由比滨结衣，走到天空寺悠身旁，示威性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可惜事实就是，你们侍奉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才让阿悠只能答应成为我的假男友……嘛，这种话由求人的那方来说，实在有些无耻。”
　　“所以，我非常感谢他的温柔，差点就要因为这点而喜欢上他了呢。”
　　说着真假难辨的话，夏川真凉窥视着由比滨结衣微微变化的脸色，蓦地笑了起来。
　　“不过放心吧！我说过我很讨厌恋爱，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哪天他有喜欢的人、又或者是想找别人……比如说你谈恋爱了，我会干脆俐落地放弃这项委托，并且全力去帮助他追求他喜欢的女孩子。”
　　这样就可以了吧？
　　表情像在这么说着，夏川真凉耸肩道：“事已至此，你总不能消除所有人的记忆，从头再来一遍吧？”
　　两人交往的传闻木已成舟，如今突然『分手』只会闹出更大的笑话，她不可能、也不会让由比滨结衣有机会说服天空寺悠的。
　　……因为唯一的把柄，『租借男友』的威胁已经失效的关系，在他的面前，夏川真凉其实处于被动且弱势的地位。
　　除了以理服人、道德迫害、拿身体诱惑他这些方法以外，她基本上是无法影响天空寺悠的决定，也随时会面临被背叛的处境。
　　——没错，就跟眼前的团子头少女一样。
　　无法占据主导，只能卑微又可怜兮兮地恳求他的青睐，再怎么从容不迫也只是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想到这点，夏川真凉就很不爽，又有种莫名的焦虑和不安，表情隐约变得难看了起来。
　　就连抱着天空寺悠的手臂，都像是想给他来一套逆十字固定般微微用力。
　　“？？？”
　　天空寺悠满脸的莫名其妙，不懂她突然发什么疯。
　　“……嗯，你说得对，夏川同学。不过我考虑的方向，跟你不一样呢。”
　　沉默了半晌，由比滨结衣认同似地微微苦笑，却又眼神清澈直视向夏川真凉。
　　“假扮情侣带来的坏处，或许你无所谓……可是小悠呢？”
　　“……”
　　像是湖面落下了池子，天空寺悠和夏川真凉同时安静地注视向她。
　　“要和才认识没多久的女孩子亲密接触，又要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放学后还得被迫跟她一起回家……利用了他的温柔、他的好意之后，你有考虑过小悠的心情吗？”
　　语调轻柔地解释着，由比滨结衣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认为没有哦！因为就连刚才，你也是为了向我炫耀，才抱住小悠的手臂——这太奇怪了。”
　　夏川真凉下意识松开了天空寺悠的手，察觉到自己动摇、想重新抱回去的时候，手指却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于此同时，由比滨结衣笔直望向了逃开视线的她。
　　“两个不熟悉的人伪装成情侣，不是更应该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吗？为什么你连这件事情都做不到？”
　　拳头逐渐握紧，粉发少女缓缓绷紧了脸蛋，难得认真地落下字句：
　　“哪怕只是作为小悠的好朋友，我也不想看到他在你的任性之下，露出那种不情不愿、被迫忍耐的表情！”
　　刚才，天空寺悠和户冢彩加对话时的神色，由比滨结衣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她才总算鼓起了勇气，想将他从『假女友』的委托中拉出来，不愿让他像这样继续难受下去。
　　理由短浅，感情用事——
　　从两年前开始，由比滨结衣就是这种单纯的笨蛋。
　　“……”
　　像是被说中了事实，夏川真凉一时间哑口无言。
　　明明有着流利的口才，却突然想不到该怎么回击对方。
　　和道理无关，纯粹是因为对方的态度，并非站在『恋爱』、『忌妒』的立场上指责她，而是明确指出了她的行为出现了偏差，要为自己的朋友讨一个公道。
　　因为说的事实，所以没有狡辩的余地。
　　因为恋爱的纯度太低，所以让人没有战意，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反省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对。”
　　夏川真凉晃了晃脑袋，将那示弱般的想法扔出脑外，眸光凝结成冰，重新扬起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团子酱，你是不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呢？”
　　“什么？”由比滨结衣诧异地眨了眨眼。
　　夏川真凉自信地落下声音：“天空寺悠君——阿悠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情愿？还是他自己也对这项委托乐在其中，根本不用你擅自为他着想呢？”

第二十四章 世 界 名 画
　　“那当然……”
　　“好了，自说自话就到这边！”夏川真凉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冷静而理性，口吻却不自觉严厉起来。
　　“我们各持己见也没用，本人说什么才是什么，要不然『假女友』、『好朋友』说得再多，充其量也只是一群自我感动的『自演乙』而已。”
　　语罢，她还补了一句：“你要是没听过《子非鱼》的故事，我现在就可以为你特别讲述一遍。”
　　“……好吧。”
　　由比滨结衣无话可说，只能将信任的目光转向天空寺悠，语气诚恳：“小悠，我知道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中学时期你和我被大家传成男女朋友的时候，不也觉得他们的眼神和传言都很讨厌吗？”
　　“现在有我、还有小雪在，只要我们侍奉部花时间想出办法来，绝对可以回避掉这个情况的！”
　　正因为过去发生了那些事情，由比滨结衣才能对如今的天空寺悠感同身受。
　　『他们已经交往了吗』、『是不是做过了』、『身材那么好一定很爽吧』……
　　在躁动的青春期中，这种污言秽语不只会在男生群体里流传，女生们也会私下议论，甚至用词、语气更加的尖锐和嘲讽。
　　她不明白夏川真凉会不会介意，但每每听见这种下流的言论，都想为天空寺悠的清白大抱不平，很想对大家说——
　　小悠根本不近女色，他到现在绝对还是个纯洁的处男！
　　昨天虽然默认了这项委托，但回去之后在棉被中辗转反侧，由比滨结衣这才恍然察觉，那只是作为侍奉部成员的自己做出的妥协。
　　喜欢他的自己呢？作为他好朋友的自己呢？
　　——绝对不会同意！
　　当然，自己不同意也没什么用。
　　如果天空寺悠真的喜欢夏川真凉的话，那自己也只能乖乖放弃那份心思，哪怕失落伤心也要笑着祝福他。
　　但事实就是，他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只是因为夏川真凉拜托了他，才答应成为别人的伪装男友——判断的标准也很简单，因为无论是看着谁，天空寺悠的目光都和看着自己一样，没有半分暧昧。
　　当然，确实会有『就算只是假装的，为什么萍水相逢的她可以，两年前那么熟悉彼此的自己却要被狠心拒绝』，这种不平衡的羡慕想法存在。
　　但最重要的，还是不希望他被这种虚假的关系所束缚着，不情不愿地去和别的女孩子亲密相处。
　　总结一句，由比滨结衣只想告诉天空寺悠——
　　没必要为了假货而委屈自己！
　　……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与她不同，夏川真凉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旋即满不在乎似地撇开了脸，望向窗外遥远的澄澈苍穹。
　　她清楚明白，昨天才正式说上话的自己，无论说出什么煽情的言论，份量都不会比认识他许久的由比滨结衣来得重。
　　挣扎只是徒劳无功，此刻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品格上，祈祷他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看胸部说话的人了。
　　……当然，输了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不过就是回到了过去的生活，顺便背负一个『被甩的女人』的陋名而已。
　　——即便如此，夏川真凉也不想输。
　　不想输给眼前的团子头少女，不想输给所谓的『好朋友』，不想输给他们从过去累积到现在的感情，更不想输给为了他着想、从没想过利用他的那份善意… …
　　哪怕只是假货，也想证明自己不会输给真货。
　　那是只能以谎言为生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坚持与执着。
　　“……毕竟，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啊。”
　　她看着玻璃反射中的自己，露出了自虐似的嘲讽笑容。
　　……
　　天空寺悠偏过头，注视向夏川真凉的侧脸。
　　那是只在小树林里撇见过一次，像是将真凉的脆弱完全luo露在外的表情。
　　如无根浮萍般寂寥无助，好似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深深失望的黯淡神采。
　　透亮的发丝不再银光闪闪，她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无论什么答案都能平静接受的模样。
　　“……真是，你也有这种时候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感觉有些好笑。
　　他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同时发现，自己对那种表情实在没有多少抵抗力。
　　哪怕没有系统任务，天空寺悠也不认为，此刻的自己会做出别的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场景是怎么回事？
　　怎么搞得我好像要在两位告白的少女之间选一个，然后就这样走进恋爱游戏中的单线结局了？
　　那我是不是要在这里存个档，等CG全部收集完毕之后，再读档回来选下一个，打造出无论谁都能二人幸终的结局呢？
　　老GAL玩家思维了。
　　自然，这种连修罗场都算不上的小场面，对天空寺悠来说不算什么问题——他只要说出实话，就不怕影响到自己和『朋友』、『假女友』之间的关系。
　　首先，他朝期待着他的回答的由比滨结衣望去。
　　“由比滨，谢谢你为我着想到这个地步……你说的没错，『假女友』带来的麻烦确实挺让人不爽的，还会增加我以后找女朋友的难度。”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
　　“我可不想以后只能把学妹抓来凑数，那也未免太悲惨了点。”
　　听见这番认同的话语，忐忑的内心一下子落到实处，由比滨结衣不由按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这部分总算不是我一厢情愿了……”察觉到了不对，她猛地瞪大眼睛，“嗯？等等？为什么要抓学妹？不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天空寺悠装作没看到她错愕中带着不满的表情，又转头望向夏川真凉。
　　“真凉，你也别闹别扭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闹别扭？您可真是幽默，我怎么会做那种『The·真·女友』才会做的事情呢？”
　　夏川真凉呵呵一笑，双手悠然环胸，继续看着窗玻璃说话。
　　“您就安心吧，对于不信守诺言的天空寺老爷，我还是有当个青蛙小便的自知之明的……请不用管我，继续跟单恋你的那位『好朋友』卿卿我我去吧。”
　　“这不就别扭到阴阳怪气了吗……”
　　深深吸了口气，夏川真凉拢起长发，语气早已没有了任何温度。
　　“喔，那又如何？让您不爽了真是对不起，我以后会改进的呢。不过以后我会尽量不跟悠老爷搭话，所以改不改进其实也无所谓呢。呀呀呀，不愧是悠老爷，轻松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呢。”
　　天空寺悠嘴角微扯：“你这家伙，简直比秋名山车道还要别扭啊……”
　　夏川真凉抿住柔软的樱色唇瓣，这次换表情消失，一副随时都要转身离开的模样。
　　“真是的。”
　　天空寺悠发出叹息，心底明白，这时候和她一起闹别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于是，他选择直话直说：
　　“不是说了吗？我可是『专业』的，根本不会把你这种麻烦放在眼里。”
　　“……”
　　沉默着，夏川真凉回过了头，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总算和他对上目光。
　　“根据昨天的约定，我会继续当你的『伪装男友』，直到你的困扰完全消失、不再需要我的帮忙为止。”
　　话音落下，天空寺悠露出笑容，在由比滨结衣的面前，堂堂正正地朝她伸出了右手。
　　“所以，你就安心地维持你的谎言吧，『假货』。”
　　像是每字每句都敲在了心底，夏川真凉愣愣地站在原地。
　　好似在发呆，又好似要用眼睛将他吸进去一般，她就这样凝视着天空寺悠，时间久到由比滨结衣心生不妙，想要出声打断这个氛围有些奇怪的安静对视。
　　但在她要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夏川真凉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如宝石般光鲜亮丽的绝美笑容。
　　“还以为你能说出更感人的台词呢，呵，就这种程度吗？”
　　“你不需要那种东西吧？”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
　　“没错，反正都是假的，说不说根本无所谓！”她自满地点了点头，表情又恢复到往常那样生动活泼，一副刚才那冷到像是要自己活到世界终结的人不是她的模样，“顺带一提，我刚才的演技还行吧？你是不是认为我真的因为你没有选择我而感到伤心了呢？”
　　“呵呵，你说是就是吧。”
　　夏川真凉一撩长发，无奈耸肩：“竟然不愿意承认事实，真是个别扭的男人啊。”
　　“糟糕，这家伙，似乎比过去要烦人个五倍左右了啊……”
　　天空寺悠摇头叹息，就在这时，忽然感受到了脸颊上的冰冷触感。
　　夏川真凉并没有握上自己的手，而是将两只小手都贴在他的脸颊上，并且踏前一步，仰着眸凝望着他。
　　“……阿勒？”
　　这种气氛……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浮起——嗯，是既视感没错。
　　由比滨结衣则睁大了眼，反应过来之后，张嘴却来不及喊出声音。
　　因为下一刻。
　　带着迷人的得意微笑，夏川真凉就在她的面前踮起脚尖，将脸凑了上去，柔软的唇瓣压住了天空寺悠的嘴唇。
　　“mua～”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同时停下动作的三人，就这样定格成一幅永世流传的经典名画。

第二十五章 为了名场面，连初吻都可以果断舍弃的女人
　　真要躲的话，天空寺悠还是能躲的。
　　但因为当下他在分心看着系统提示，又差不多习惯了『被吻』这种事，所以才没有逃开夏川真凉那没有多少热情、单纯如留下痕迹一般的亲吻。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拥有BGM的男人（状态）。」
　　「说明：遇到特定情况时，系统将自动为宿主播放适合的BGM。该BGM会为外人听见，并下意识忽视其中的不合理。」
　　「某些BGM或许能为宿主带来增益状态。」
　　被亲的时候，天空寺悠正在心里吐槽着。
　　系统……你很强大。
　　竟然连这种玩梗性质的奖励都搞出来了，是为了让我去埃及打DIO的时候，来首白金处刑曲奠定胜局吗？
　　问题是没有敌人的话，这种东西除了让场面更加生草以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啊？！
　　不过很快，天空寺悠就知道了没有敌人的话，这状态还能做什么。
　　“小悠……”
　　视角余光中，由比滨结衣瞳孔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这边。
　　左手在胸前握住了右手，指间微微颤抖，像在忍住当场喊出来的冲动一般。
　　（BGM：After All ~缀る想い~）
　　明明是在无人的楼梯转角处，悠扬的钢琴声却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带着一股哀伤、叹息，仿佛在大雪天望着挚爱之人远去一般，沧桑的女声若有似无地响起。
　　“地上を离れてゆく、鸟の群れ
　　（飞离家乡，成群的鸟儿们。）
　　ひとりのこの心は、何处へゆけばいい？
　　（独自孤单的内心，又该归依何处？）……”
　　听着这个歌声，天空寺悠的表情一下子无语了起来。
　　草，神TM白色相簿2的插曲……
　　哪天我被菜刀捅了肚子，狗系统你是不是还得给我播一首《悲伤的彼岸》啊？
　　“呼……”
　　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以为他被自己这番举动吓到不知所措，夏川真凉大功告成似地放开了手，向后退去。
　　雪白的脸上染着醉酒般的红晕，鼻息仿佛灼热而急促了起来。
　　她抿了抿湿润的唇瓣，没有去管旁边僵硬成石像的由比滨结衣，依旧深情地凝视着天空寺悠，缓缓开口。
　　“和其他人，接过吻了吗？”
　　“……”
　　天空寺悠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从记忆上来说的话，他的初吻早在暑假那时，被某位女大学生诱导着失去了。
　　但从事实上来说的话，因为世界线变动的关系，如今某位女大学生、以及某位结城家大小姐的初吻都还在，那么自己的初吻应该也还在才对。
　　也就是说，虽然记忆中经验丰富、用舌头吊打了大学生和大小姐，但实际上自己还只是个初吻、初夜都在的纯洁小处男罢了。
　　……令人心情复杂。
　　天空寺悠忽然回想起，自己似乎在和结城明日奈接吻的时候，做过一个决定。
　　——要是第三次任务也有『接吻环节』，他干脆装作接吻初心者、纯情小男孩好了。
　　其实也不算装，因为从事实层面来讲，他的确谁的初吻都没夺走，自然也没献出过自己的初吻了。
　　“接吻——还没有吧？”
　　见他保持着沉默，夏川真凉嘴角扬起笑意，更进一步地追问。
　　刚要回答，看着她的眼神，这一瞬间，天空寺悠的DNA动了。
　　——好家伙，原来是为了玩梗才这么做的吗？
　　“……那当然，还没有啊。”
　　夏川真凉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么，就好好记着！”
　　“你的初吻对象不是由比滨结衣——Kono夏川真凉da！”
　　乓！
　　似乎有这种背景音响起，银发少女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双腿岔开站着，表情嚣张地咧开笑容。
　　由比滨结衣将惊愕的眼神，从天空寺悠的身上转向了她——杀人还要诛心，这家伙也坏透顶了吧！？
　　天空寺悠则用『这女人脑子果然坏掉了』的眼神看着她。
　　哪怕是被两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夏川真凉依旧我行我素，拢了拢散乱的秀发，表情回归平静，只有脸上那两抹红晕尚未消退。
　　“那么，感想如何？”
　　人生艰难，悠悠叹气。
　　“……为了玩梗连自己的初吻都不要了，真不愧是你。”
　　“当然，只有恋爱党人，才会认为初吻是有价值的东西。”她瞟了由比滨结衣一眼，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而对我来说，那甚至比不过JOJO的一个名场面，只是单纯的黏膜碰触而已哟。”
　　“说是这么说，你就没考虑过我的意见吗？”
　　夏川真凉故作疑惑地眨了眨眼。
　　“啊啦，你想躲的话，能躲开的吧？我可没办法在你脑中种肉芽，控制你的举动呢……”她手掌轻抚脸颊，莫可奈何似地叹息，“没想到你早就盯上了我的嘴唇，真是个涩情的家伙。”
　　天空寺悠总觉得旁边传来的视线有些尖锐。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别随便给人戴罪名啊。”
　　“嘛，这种小事就先别管了……”夏川真凉的表情忽然郑重起来，目光严肃，“接下来该做什么，你应该明白吧？”
　　天空寺悠却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暗示。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她语气森寒、目光森冷地瞪着他，握紧了白皙拳头。
　　来回望着他们，由比滨结衣已经看不懂现在的发展了——总感觉和这两人就像在不同的世界一样，而自己只是单纯的局外人。
　　他们在说什么，刚刚那个吻又是怎么回事……种种迷惘纠结在一起，让脑袋都有些过热了。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天空寺悠忍不住用手指摁了摁眉心。
　　“……这里可没有泥水给我洗嘴。好了，玩梗就到这吧。”
　　夏川真凉神色一变，再次亮起了愉快的微笑。
　　“阿悠可真是温柔呢……不过多亏了你，我的『JOJO之心』也已经被填满了，再多就要装不下了呢。”
　　今天就到这吧。这么说着，银发少女单手抚在挺翘的胸口上，满足地叹了声气。
　　懒得再理女朋友，天空寺悠朝好朋友望去。
　　“别在意，那家伙只是想复刻漫画里的名场面而已……对外国人来说，接吻就跟打招呼一样吧。”
　　夏川真凉插嘴：“不对喔，那可是我满含心意的吻！”
　　“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优雅地撩起长发，视线上抬：“当然不信！”
　　天空寺悠头也没回，自然没看见那张布满红晕的脸蛋，逐渐回归雪白平静的模样。
　　他只是在对逐渐理解了情况的由比滨结衣，态度郑重地解释起来：
　　“真凉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虽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但真的遇上了靠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我还是会拿出来跟你、或者跟雪之下那家伙讨论……毕竟，我是以侍奉部成员的身份接下了这个委托。”
　　“……”
　　由比滨结衣和他对视着，纷乱的内心像刚被太阳晒过的棉被，逐渐安稳柔软了下来。
　　虽然还是有些在意他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被人强吻的事情，但她也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败犬的哀鸣，没办法改变现实。
　　难不成要直接扑上去，把夏川真凉的味道给覆盖掉吗？
　　由比滨结衣有些心动，但无论如何，还是没办法像那个外国转学生一样，当着别人的面做出这种大胆事情来。
　　“嗯，我相信小悠你没问题的。”
　　最后，也只能苦笑似地这么回答。
　　天空寺悠看着她兴致不高的模样，不由伸手弹了下她头上的团子，微笑道：
　　“别摆出一副失恋的表情啊。你对我来说可是和户冢一样，在这所学校里最重要的朋友。”

第二十六章 夹在我『假女友』和『好朋友』之间的惨烈修罗场
　　他没有含糊其辞，而是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情与感受。
　　虽然没办法和她交往，也不能回应她的恋心——但这位从两年前就一直将自己挂在心上，如今也为了自己而向『假女友』发起质问的团子少女，对天空寺悠来说，确实比夏川真凉还要重要许多。
　　正因如此，才必须明确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而不是暧昧不清地吊着，又或者干脆视而不见、让她去烦恼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
　　这是男人——被少女所喜欢之人该有的担当。
　　从过去到现在，天空寺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由比滨，你要是真不开心的话，我可以跟真凉分手个一天，请你去动物园玩怎么样？过程费用我全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跟我客气！”
　　他拍着胸脯，用豪气万千的语气这么说。
　　夏川真凉双手环胸，斜着眼看他：“竟然能说出这种渣男发言，我还是小看你了啊阿悠。”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任何干扰的打算。
　　由比滨结衣来回打量着他们，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天空寺悠身上。
　　清澈温柔的眼底，全是他的脸庞倒影。
　　“……太夸张了啦，真是的。”
　　半晌后，她忽然叹了口气，肩膀重重垂下。
　　而后，嘴角弯起，无奈似地扶了扶头上的团子。
　　“小悠也是，夏川同学也是……就是因为我不够奇怪，才会有跟你们格格不入的感觉吧？”
　　“那我推荐去看JOJO，团子酱。”找到机会，夏川真凉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的兴趣，“只要去看JOJO，你就能跟上我们……不，是整个世界的潮流！”
　　“《JOJO的奇妙冒险》吗？嗯，以前有听过，我会去看的！”
　　由比滨结衣朝她点了点头，笑容自然而友善，没有了方才那针锋相对的气势，整个人如同幼犬般温和无害。
　　夏川真凉愣了在原地，旋即抚着心口感慨：
　　“是个难得的好人啊……误会她了。”
　　天空寺悠忍不住翻白眼，这家伙，判断的标准绝对跟JOJO有关。
　　“然后，小悠……”由比滨结衣歪过头，双眼明亮、带着些许调皮神色，嘻嘻笑着说，“跟夏川同学分手一天带我去动物园玩的约定，我记下来了喔！夏川同学也没意见对吧？毕竟是假女友！”
　　“……”
　　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夏川真凉张着小嘴，表情不自然地僵在脸上。
　　天空寺悠赶紧撇开头，为了忍住笑而绷紧了面皮，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察觉到动静，银发的少女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
　　“阿悠，你笑什么呢？想被我打到哭出来为止吗？”
　　天空寺悠靠完美级的演技瞬间收起笑意，神情平淡地说：“你那么生气干什么？由比滨说的不是事实吗？”
　　“我以前就说过吧？要做的比真的更真。所以作为假女友，我这时候就要比真女友更加生气才对。”
　　眼角跳动，夏川真凉将真正冰冷起来的目光转向了由比滨结衣，和她互相瞪视着。
　　“团子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没意见呢？”
　　“因为你是假女友啊！小悠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小悠。”
　　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由比滨结衣理所当然地回答。
　　“就算亲了小悠，假的也还是假的，对我们这种知情者来说就『只是那么回事』而已，没必要太过顾虑你吧？”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冰冷了几分。
　　“就『只是那么回事』而已？……呵呵，还真敢说啊。”
　　双眼渐渐眯起，夏川真凉漂亮的脸蛋黑了半边，低沉的嗓音像咕嘟冒泡的黑色汤水，从齿缝间迸出。
　　“早知道，当初就该尽全力阻止他将这件事说出去……”
　　“放心好了！”
　　由比滨结衣举起拳头，正面对抗紧绷起来的氛围，神采飞扬地宣言道：
　　“就算非常羡慕夏川同学你，我也不会将『假女友』的事情说出去的！因为这是小悠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会尽全力去支持他！”
　　“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该有的心态和觉悟！”
　　噗！噗！
　　一字一句，就像无形的利箭一样插在夏川真凉的胸口上，让她不由俯下身，只能靠着拉住天空寺悠的衣角来稳定身体，不至于跌坐在地。
　　“好、好家伙，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我……我果然没看错你啊，团子酱。”
　　她擦了擦嘴角根本没有流下的血液，喘着粗重的气。
　　天空寺悠：“……戏真多啊。”
　　“嗯？没有啊。”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由比滨结衣疑惑道，“我只是说出了我的想法而已，没想讽刺夏川同学的。”
　　夏川真凉呵呵冷笑，丝毫没有相信的打算，心中已经擅自将由比滨结衣认定为粉切黑，不再把她当作脑子被恋爱荼毒的傻白甜了。
　　“呃，我是真的……算了。”
　　欲言又止了下，由比滨结衣挠着脸颊，总感觉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事情。
　　不过比起这个……
　　她再次看向了被夏川真凉扯住衣角、抱住手臂，神色无语地望向远方的天空寺悠。
　　那是她过去喜欢，如今更加喜欢，却只能以好朋友的方式相处的男孩。
　　——即便如此，也比过去离他更进一步了。
　　只要不断向前，不要停下……
　　迟早有一天，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降临！
　　如此相信着的由比滨结衣，露出晴天般灿烂的笑容。
　　“小悠，既然是好朋友，你对我的称呼是时候该改正了吧？”
　　“这么突然？也不是不行啦……”从远处风景收回视线，天空寺悠看着她的脸蛋，第一次直称了她的名字。
　　“结衣。”
　　“——是，结衣在这！”
　　那是像要将整个秋天的萧瑟全都吹散，种满整片春晴烂漫的清亮嗓音。
　　像是要告诉所有季节，由比滨结衣喜欢着天空寺悠那样。
　　理所当然的，夏川真凉非常不爽，化作举动就是——
　　“走吧，该回家了。”
　　她抱紧天空寺悠的手臂，若无其事地将他往外面拖去。
　　由比滨结衣见状，先快步扑过去抱住天空寺悠的另一只手，然后在外头的其他人看见之前迅速松开，无视夏川真凉的严寒目光，红着脸干咳两声。
　　“我也一起吧，正好顺路。”
　　夏川真凉露出假笑：“我们男女朋友放学一起回家，关你这位好朋友什么事呢？不怕其他学生说闲话吗？”
　　“这倒也是……”
　　嘴里嘟嚷着，由比滨结衣却缓缓挪动脚步，离天空寺悠的肩膀越靠越近。
　　“不过你看，也有那种和好朋友的恋人一起回去的人存在嘛！大家应该都能理解的……”
　　“啧，那种人通常都被称为电灯泡呢。”
　　“那不是很好吗？毕竟是为人们带来光亮的存在……”
　　“团子酱，你的厚脸皮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佩服不已啊。”
　　“诶嘿嘿～也没有多厉害啦～”
　　“……”
　　边互相吵着没有多少烟硝味的架，两人边走出了隐蔽的楼梯角落，在汇聚过来的好奇目光中穿行，共同朝校门口的方向前进。
　　而身处两名少女中间的天空寺悠，则一脸已经看开的爽朗表情，任由她们在自己耳旁叽叽喳喳，心里想着今天晚上要为妹妹做什么能让她感动到浑身颤抖的美味料理。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剩下的，就随便吧……”
　　这或许，就是夹在我『假女友』和『好朋友』之间的惨烈修罗场吧？
　　不对，还没到惨烈的地步——倒不如说，反而还令生活增加了更多乐趣？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对于自己的未来，此刻的天空寺悠，仍旧抱持着乐观的想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存在感微调（状态）。」

间章．【结论，由比滨结衣有着喜欢的人】
　　那是樱花才刚盛开的季节。
　　千叶市，清水中学。
　　制服是老套的黑色水手服，裙子必须长到膝盖下十公分，基本只能看见小腿一部份，又要被白色袜子所掩盖。
　　虽然多的是修改校服的人，可对由比滨结衣来说，要学别人那样放纵自己还是有难度的。
　　反正自己才三年级，毕业之后再高中出道吧！ ——这么想着，今天的她依旧混在人群中，毫无特色地融入进去，成为团体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最近的恋爱小说你们看了吗？”
　　“啊啊，是那本『今甜』吧？记得出了漫画……”
　　“『今甜』是先出漫画再出小说的喔！小说是知名作家写的，最近听说还会拍成连续剧呢……”
　　“我看过我看过～那个超流行的喔，麻吉亚巴苦内～”
　　难得的，平常只会聊流行歌、明星、足球部帅哥的朋友们，聊起了一本恋爱小说。
　　『今甜』……这部作品，由比滨结衣有听说过，虽然挺感兴趣的，不过一直都没买书去看。
　　没办法，她的零用钱都拿去跟同学唱歌、逛街了，只能缩减其他方面的娱乐开销，不得不节省一些。
　　要是哪天大家要出去玩，自己却没钱跟上，最后离好不容易融进去的小团体越来越远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没有朋友的校园生活，还不如在家里蹲着呢！
　　“嗯嗯，真的很感人～”
　　依旧阅读着空气、对那些没听过的故事情节认同似地连连点头，由比滨结衣暗自决定，放学后就去看看图书馆里有没有『今甜』的小说能借。
　　毕竟不跟上话题的话，就会离自己的容身之处越来越远。
　　……
　　放学后，打扮普通的粉发少女来到了图书馆前。
　　“啊哈哈，这好像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踏入图书馆呢……”
　　看着眼前老旧的高大建筑，她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旋即推门走了进去。
　　不喜欢看书、成绩没脱离过班排中后游的她，没事自然不会来图书馆找虐——光是那严肃沉重的学习氛围就够让人退避三舍了，层层叠起的书更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打扰了……”
　　缩着肩膀，她快步走进沉默的书架间，按照书籍分类快速往小说的方向走去。
　　附近都是认真学习的学生们，只有她一个是来找恋爱小说看的，这让由比滨结衣压力满满，行踪看上去就像准备偷油的小老鼠一样鬼祟。
　　不过行动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等她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图书委员正好拉著书车，将一本刚还的『今甜–第一卷』放到了架上；等对方走后，由比滨结衣便迅速将其拿下，抱在胸前松了口气。
　　“撤退撤退！图书馆真的不适合我啊……”
　　正准备转身就走时，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还算眼熟的人。
　　他就坐在最角落的自习位置，桌上摆了数本摊开的书，在应该是习题的本子上奋笔疾书，认真而专注地埋头学习着。
　　窗外的午后暖阳照在他的脸上，让那张平静而俊秀的脸像是镀了一层微光滤镜，好看到能够得到摄影赏大奖的地步。
　　趁着对方专心在学习上，由比滨结衣下意识躲在了书架后面，边咽口水边偷窥着他的侧脸——这是见到帅哥的正常反应，至于有没有动心，那还真不好说。
　　像她这种没什么特色、顶多就是胸部比其他人大一点的平凡女孩，本能性地就会跟这种帅哥划清界线，不敢擅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我们班的天空寺？他放学后都会来图书馆学习啊……”
　　对着远处的同班同学，由比滨结衣悄声嘟嚷。
　　天空寺悠，他们班为数不多的帅哥之一。
　　性格安静、成熟可靠，却不知为何没有多少朋友；别说向他告白了，找他出去玩而已都会被拒绝，在女生间素有『叹息之壁』的称号。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他成为了空气，反而因为那离群的高冷性格而获得了不少人气。
　　明明游走在人群之外，却能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那宛如独行侠般孤傲而高贵的生存方式，令由比滨结衣非常景仰和羡慕。
　　“长得帅又喜欢学习，这就是人生赢家模板吗……跟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呢。”
　　轻叹口气，也没勇气上前搭话，普通平凡的由比滨结衣低着头转身，在柜台处借好『今甜』之后，默默离开了图书馆。
　　脚踮得再高，也触碰不到书架最顶端的那本书，就像触碰不到天上的星星一样。
　　所以书和星星，对她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相似存在。
　　……
　　春天的樱花缓缓飘落。
　　将第一卷看完，去借第二卷的时候，由比滨结衣再次看见了他埋首于书堆中的身影。
　　然后是第三卷、第四卷……
　　不知不觉，四月过去，来到了注视着他的五月。
　　如今，由比滨结衣在借书前习惯先往角落投去视线，以找书的动作掩饰自己偷窥他的模样，满足之后才会把书拿走离开。
　　去借第五卷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天空寺悠不在座位上，但桌上却依然摆着文具和书本。
　　“去哪里了啊……”
　　这么疑惑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平淡的磁性嗓音。
　　“找我吗？”
　　“呜哇！”
　　发出了在图书馆中非常明显的惊叫声，由比滨结衣赶紧捂住嘴，睁大眼睛惊愕地朝后看去。
　　天空寺悠就站在自己身后，皱着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天、天空寺同学……？”
　　“有什么事吗？你这几天都在书架后偷窥我吧？”
　　他毫不客气地开口，与平日在班上表现的温和性格有些差别，似乎更加锋利了些。
　　由比滨结衣涨红了脸，为了不被其他人白眼，努力压低声音辩解：“我、我才没有！我只是在找书而已……”
　　“是吗？反正别老往我这边看就好，干扰到我学习了。”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只是在吓完她后，不感兴趣地撇了撇嘴，回到了自习桌旁。
　　看着他的背影，由比滨结衣转过身靠在书架上，抚着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被突然吓到而狂跳的心脏。
　　“什、什么嘛！怎么感觉是个超嚣张的人啊……”
　　不由鼓起嘴抱怨几句后，由比滨结衣果断借了书就走，心中忿忿地决定——不看就不看嘛！从今以后，自己一定要无视这个语气带刺的嚣张家伙！
　　虽然是自己偷看他不对在先，但那种对待跟踪狂的态度，实在让人非常不爽！
　　再平凡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矜持和尊严好吗！
　　踏着用力不少的步伐，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由比滨结衣下意识抬头望向了天空。
　　恍然发觉，书和星星离自己，其实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遥远。
　　……
　　离开了回避他的五月，来到了第一学期即将完结的六月。
　　将『今甜』的最后一卷送到柜台还书，想着今后大概不会再来图书馆了，由比滨结衣久违地朝角落走去。
　　久违地再次正眼望向，那个正在认真学习的同班同学。
　　或许是为过去做个了结，也或许是感觉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朝他迈出了步伐。
　　“天、天空寺同学。”
　　笔顿住，他抬起视线：“有事？”
　　好冷淡啊！
　　不过也是，学习中被打扰确实会让人很不开心……
　　按捺住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由比滨结衣深吸一口气，忽然朝他鞠了一躬。
　　“之前偷看你的事情，非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干扰你学习的，当时说谎也是因为很不好意思的关系，直到现在才敢来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啊？”
　　他愣愣地发出声音，似乎没想到自己会为过去否认的事情而道歉，吓到一样张着嘴没说话。
　　隐约能猜得出他此刻的表情，低着头的由比滨结衣，莫名愉快地扬起了嘴角——
　　上次是你吓到我，这次换我了吧～
　　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反正我早就不记得你的存在了。”
　　“太过份了吧？！”
　　笑意瞬间消失，由比滨结衣猛然抬头，怒视向天空寺悠。
　　却发现他脸上微微带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单手撑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了浅浅的月牙，朝着自己透出了温润的光泽。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好像有着星星。
　　总是那么好看，令人怦然心动。
　　“我开玩笑的，由比滨同学。”
　　“诶？”
　　从心动中回过神来，由比滨结衣惊讶地眨了眨眼：“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不是同班吗？将同学的名字记起来是基本礼仪吧？”他摇了摇头，那对待笨蛋一样的态度令她又不爽了起来，“成绩的话，记得是在中下游吧？”
　　她气鼓鼓地反呛了回去：“是又怎样？天空寺同学这么认真念书，不也没进过前十名吗？”
　　清水中学的大考成绩是会公布出来的，不过只有班排，校排要自己去查——不过班级中下游的学生，通常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就是了。
　　听见这番话，天空寺悠眉头一跳，脸色黑了不少。
　　“比你好多了，不是吗？”他语带讽刺，口吻凉薄，“至少我下次考试有信心进到前十，也在为高中入学考做准备……而你？整天在小说书架前晃悠，是想好了要去考哪间私立高中？”
　　磨了磨细密的白牙，由比滨结衣快步走到他身旁，双掌拍在桌面上，俯视着坐在位置上的他。
　　“关你什么事啊，我也是有在认真读书的好吗！——天空寺同学才是，难道想好了要去上哪间公立高中了吗？”
　　天空寺悠淡淡一笑：“当然是总武高。”
　　千叶县立总武高等学校，是千叶偏差值最高的公立学校，也是由比滨结衣绝对考不上的高中。
　　“真、真的假的……”
　　不自觉地佩服起来，不过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表情，由比滨结衣又绷起了脸，不服气地仰着下巴：“喔，是吗？我也在准备考总武高，没想到我们的志愿竟然一样的呢！还真是巧合啊！”
　　嘴角扯起，天空寺悠用看到蜗牛想跑赢兔子的嘲讽眼神，不信而怜悯地呵呵一笑：
　　“大白天的就在做梦吗？难怪你的成绩是班级倒数。”
　　由比滨结衣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旋即咬牙切齿，发出了小狗被激怒的声音。
　　“咕呜呜呜——！”
　　像是理智线啪地断裂，她拿起桌上的书，发泄似地往他头上敲了好几下后，一甩及肩长发，气势汹汹地跑出了图书馆。
　　这就是两人正式认识的过程。
　　也是由比滨结衣改变的契机。
　　……
　　隔天放学。
　　由比滨结衣拉开椅子，不顾对面男生的微妙表情，径自放下书包坐下、拿出文具和笔记本。
　　他过了半晌才开口：“……由比滨同学，如果你眼睛没坏的话，应该能看到图书馆中的其他位置才对。”
　　“然后？别打扰我学习好吗？”
　　她只是这么冷淡地回答，旋即挽起耳畔秀发，开始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下圆润可爱的字迹。
　　本以为他会不爽走开的，没想到在轻声叹气之后，像是无视了自己一样，毫无动摇地重新动起笔来。
　　不知为何，由比滨结衣安下心来，不服输的意志却更加昂扬，本来晦涩的题目似乎都闪闪发光了起来。
　　……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晦涩题目。
　　“不行，不能被他瞧不起！”
　　哪怕绞尽脑汁，也要让他见识一下自己认真起来的厉害！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再平凡，也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垂落的发丝下，是燃起了火焰的双眼。
　　擅自抱有的对抗心，在无形间影响了由比滨结衣的生活。
　　……
　　隔天。
　　“结衣酱，大家要去唱歌，你一起来吗？”
　　“啊、抱歉，我有点事……”
　　犹豫了下，由比滨结衣难得拒绝了朋友的邀请，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中拎著书包，跟在天空寺悠的身后，快步朝图书馆走去。
　　依旧是角落的位置，两人相对而坐。
　　“拒绝朋友的邀请来学习，真的好吗？对你这种人来说，人际关系绝对比成绩重要吧。”
　　他边摊开书本，边嘲讽似地说着。
　　由比滨结衣用鼻子哼了声，唰地拉开笔袋。
　　“不关你的事，别瞧不起人了！”
　　当初那帅到让人着迷的脸，现在怎么看怎么讨厌！
　　但就算是被自己这么针锋相对了，他却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还愉快地笑了起来。
　　“有趣的家伙，我就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
　　握紧手中的自动笔，由比滨结衣在心底发誓：
　　那当然是，坚持到换你佩服我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她只有一次在朋友质问“是不是在追天空寺君”时答应去逛街玩乐，剩下的放学时间全都花在了图书馆中，和他在同张桌子前面对面，无言地共同学习着。
　　没有聊天，也没有想要追他，就只是在证明着什么一样，努力地吸收那些令人头晕脑胀的知识。
　　哪怕离原本的小圈子越来越远，哪怕受到了不少议论和异样的目光，依旧逞强著要变强，强到能让他对自己正眼看待的地步！
　　书和星星都并非遥不可及，就在自己眼前——只是手伸得还不够远。
　　要向前，不断向前。
　　……
　　夏季常绿，苍翠的枝叶笼罩了校园。
　　离开了不服输的六月，来到了暑假即将来临的七月。
　　期末考顺利结束，不过还要再过几天才能放暑假。
　　将考卷放进书包，微笑着和朋友们先行道别后。
　　由比滨结衣先去厕所待了下，才朝图书馆角落的老位置走去。
　　哪怕期末考结束，天空寺悠依然没有放松心神，依旧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着。
　　“那么，今天要来订正考卷……”
　　这么嘟嚷着，她再次拿出期末考卷，笔尖点在纸张上的瞬间。
　　本以为已经锁好的泪水，再次滴滴答答地涌了出来。
　　“呜……”
　　咬紧嘴唇，由比滨结衣用力擦了擦眼睛。
　　……不想在他面前哭的。
　　“但是，为什么……明明都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呢……”
　　最后在他面前的，是自己最丑陋，边流着泪边放弃地苦笑起来的模样。
　　“啊哈哈……像我这种人，凭努力就想追上你的事情，果然是做梦呢。”
　　“……”
　　他停下笔，沉默地看着自己，忽然拿过那张不及格的考卷。
　　由比滨结衣来不及阻止，只能低着头藉由抹去泪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落寞与忐忑。
　　“……嗯，还有救。”
　　淡淡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她愕然抬头，诧异看去。
　　“还有，救？”
　　“当然。不是天才，谁都考过不及格。”
　　天空寺悠将考卷还给了自己，并且头一次地，正视着自己的双眼。
　　“这次失败了，你还能继续努力下去吗？由比滨同学。”
　　“我……”
　　由比滨结衣张了张嘴。
　　明明已经心灰意冷，明明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不想再被努力的结果背叛了。
　　但星火般的希望却从灰烬中燃起，旋即席卷了整片胸膛。
　　——可以的，有他在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将模糊的眼眶擦拭干净，咽下喉头的酸楚，看着他用力点头。
　　“当然！就算是做梦，我也有做到最后的权力！”
　　——就算努力得不到回报，也总比在他面前说要放弃好！
　　他赞许般地露出微笑，轻轻鼓起掌：“愿意去实践梦想的人，和梦想本身相同伟大……对你刮目相看了啊，由比滨。”
　　“真、真的吗？”
　　突然受到夸奖，她有些措手不及，被认同的惊喜在胸口逐渐发酵，脸蛋不明所以地发红、耳根开始发烫。
　　好高兴……
　　“诶嘿嘿，我没你说那么厉害啦～其实，都是多亏了你……”
　　还没扭捏完。
　　“笨是笨了点，但毅力可佳，还有机会抢救。”
　　天空寺悠满意点头，完全无视了她僵硬起来的表情，笔尖在鲜红的分数上顿了顿。
　　“看在你这么有毅力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不能保证把你送上总武高，但普通的公立高中应该是没问题的。”
　　“……”
　　都忘了，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似乎也不把她当作女生看待。
　　由比滨结衣忍不住捂起脸叹气，很不想看见他那张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一样，兴致盎然又充满自信的表情。
　　只是手掌下的脸蛋，依旧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样，其实也不错呢。”
　　于是从那个夏天开始，她便名正言顺地待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学习。
　　那个图书馆的小角落，两人沉默地对坐、各自写着习题的景象已然消失——
　　取而代着的是，少女泪眼汪汪地缠着他询问艰难的题目，而他则满脸无奈地接过书本，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将题目讲解给她听的场景。
　　有不少认识那两人的学生经过，看到这个画面之后，各式各样的流言便传了出来；再透过某些被天空寺悠拒绝的追求者的渲染，由比滨结衣受到的异样目光便逐渐增多。
　　她曾在学累的时候，试图找过去那些自认为感情不错的朋友们聊天、逛街，却被他们讪笑着回避。
　　她曾在上厕所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她和天空寺悠之间的事情，说着难听下流的言论，说着她笨就算了长得也很平凡，只能靠死缠烂打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为了恋爱而努力学习什么的，现实中哪有这种事啊？超会演的，真是搞笑～”
　　由比滨结衣始终无法忘记，那些人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嘲讽抱著书本朝图书馆跑去的她。
　　为此，她曾黯然过、垂泪过、犹豫过，不知道失去了『容身之所』的自己，到底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校园生活。
　　离开小团体、离开舒适圈、离开那无时无刻都要看气氛说话的世界，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艰难了些许。
　　或许是因为这种消沉的想法影响到了学习状态，某天放学后的学习会，天空寺悠对她说了一句：
　　“你想成为什么？”
　　“是在人群中平平凡凡地活着，没有任何追求、只要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就好……还是哪怕只能灿烂一秒，迟早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要告诉其他人你曾比谁都要耀眼过的烟花？”
　　由比滨结衣愣愣地看着他，脑袋似乎有点转不过来。
　　“……小悠，你说漂亮话的样子，好奇怪啊。”
　　天空寺悠顿时眉头一跳，口吻莫名粗暴了起来。
　　“吵死了！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你今天的作业就是多读五本古典文学作品，并且上交心得！”
　　由比滨结衣发出哀号：“五本？！太多了啦！明天还要考试的！”
　　“谁管你，学习到脑子烧掉就没心思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呜诶诶～”
　　即使如此。
　　看着他不愿承认那份关心的模样，由比滨结衣心中乌云尽散，双眼重新明亮了起来。
　　她的改变总是因为他，如今也不例外。
　　自那天后，平凡的由比滨结衣开始打扮——
　　绑上母亲替自己设计的团子发型，在死板的中学校服上费心思裁剪；看了无数本时尚杂志，学会化妆，哪怕害羞也要展露出自己身材的优点，并且努力把丰腴的大腿给瘦下来。
　　彻底蜕变之后，其他人的反应并不重要，由比滨结衣在走廊上堵住了他，双手叉腰、红着脸得意洋洋地笑道：
　　“怎么样？我可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人喔？”
　　“什么怎么样？”他疑惑地打量着她，“这副碧池打扮就是你想做的事情？那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由比滨结衣大受打击，气呼呼地差点抡起拳头扑到他身上。
　　“什么碧池啊！这哪里碧池了，明明超可爱的好吗？！”
　　“自己说这话真不要脸。”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弹了她的团子头一下，“嘛，确实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啦，真是辛苦你了……反正不管怎么变，你对我来说都只是由比滨结衣而已。”
　　说完这句若有深意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留下她在原地呆呆地摸着团子。
　　“我对他来说……都只是由比滨结衣而已？”
　　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不由自主地，由比滨结衣联想到了语文课本上，那些沧桑而感人的爱情故事。
　　——哪怕海枯石烂，所爱之物永远不变。
　　“！”
　　脸蛋倏地通红，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胸口像是炉心溶解一般暖烘烘的。
　　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由比滨结衣咬了咬唇，露出了稍显不甘心、却又只能无奈接受的笑容。
　　“都被这么说了……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无论是不是误会，这份心情无庸置疑。
　　因为喜欢他，接下来的每一天，她无视传言，不论风吹雨打都去图书馆和他一起学习。
　　因为喜欢他，接下来的每一天，她无视惰性，哪怕在家也要不断复习今天做错的题目。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由比滨结衣知道，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
　　哪怕进步缓慢，成为了班级的边缘人，被说成是在徒劳无功的缠人精，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因为有人说了，自己毅力可佳，是值得抢救的潜力股。
　　由比滨结衣不愿辜负这番信任，不仅要证明给他看，还要证明给那些看两人热闹的家伙看。
　　若说人的一生，仅能有一次为了某件事而付出全部努力的事情——那她，或许就是现在了。
　　“由比滨，你相信奇迹吗？”
　　“你是想说，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我没办法考上总武高？”
　　“才不是，我是那种魔鬼吗？”
　　高中入学考的前一天，他在图书馆分别之前，对自己笑着说。
　　“相信奇迹的人，本身就跟奇迹一样了不起。”
　　“我相信你，所以……你要让我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啊。”
　　“明天，让他们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那是回想起来，非常符合中学生性格的矫情发言。
　　然而当时的由比滨结衣，却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眼神坚定地对他说：
　　“嗯！我会的。”
　　在天空寺悠满意点头，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还有，类似的话你上次就对我说过了，真是没新意啊～”
　　“……啧，吵死了。”
　　绑好的团子又被他弹到快散了。
　　……
　　阳春三月。
　　高中入学考试成绩放榜。
　　清水中学考入总武高的学生共有二十位，其中，就有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两人。
　　考上总武高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只是市偏差值最高的高中，而不是东京大学那种全国知名学府——但一个排名原本中游、一个中下游的学生，却以惊人的幅度提高成绩，最终成为名列前茅的存在、成功考上总武高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更别说，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由比滨结衣和天空寺悠之间的故事广为流传，几乎爱八卦的人都听说过，有个笨女孩为了追男孩子而天天去图书馆假装学习，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缠着他；
　　等成绩出来之后，那些嘲讽、鄙视的家伙们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故事也转变为『女孩为爱而发愤图强，只为了跟喜欢的人读同一所高中』，一时间甚嚣尘上。
　　不仅渐行渐远的友人们，就连素不相熟的老师和学生都在祝福、称赞他们，甚至还在某次朝会中被叫校长上台进行表扬，无论怎么否认都没有人相信，还被反过来用暧昧的笑容调侃一番。
　　天空寺悠是什么样的心情，由比滨结衣并不明白——而对她来说，虽然带来了很多困扰，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段时间是她自上学以来，过得最为愉快的校园时光！
　　第一次努力得到了回报，又和喜欢的人被公认为模范情侣，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快乐。
　　得到的，是宛如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她甚至开始觉得，既然两人都会读同一所高中了，那么让传言成真、就这样发展成交往关系，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才对。
　　所以在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约天空寺悠到图书馆，常坐的角落那里集合。
　　“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诶？”有些紧张地压着裙子坐下，闻言，由比滨结衣不禁惊讶地望向他。
　　难道，他也有相同的想法……
　　“这个送你，毕业快乐。”
　　从书包中掏出一本米色封面的笔记本，天空寺悠笑着递了过来：“这段期间辛苦你了，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啊！”
　　“……太自恋了啦。”由比滨结衣哑然失笑，将微不可查的失望藏起，满脸高兴地接过那本笔记本，“我还以为像小悠这种冷血的家伙，根本不打算送我毕业礼物呢！”
　　“我哪里冷血了？帮你出作业、出习题的时候，没有谁比我更热血了好吗？”天空寺悠撇撇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那你呢？就没有什么东西要送我的吗？你也要成为你口中说的冷血家伙？”
　　“哼哼，你猜啊～晚点再送给你。”弯起狡黠的笑容，由比滨结衣暂且不去看笔记本里写了什么，先放进书包之后，稍微认真地端正坐姿。
　　然后，干咳两声。
　　“小悠，我找你来，是想说一下最近在学校里出现的传言。”
　　“传言？”他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啊，是在说我们暗中交往、为爱学习的事情吧？”
　　说的也太直接了吧！
　　心里如此吐槽，由比滨结衣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只是脸渐渐红了起来，手指在桌底下扭成了一团纠结的蛆。
　　“没错，以前的传闻已经很过份了，现在竟然还进化到这种地步，真的是……”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似乎认为她在抱怨这件事情：“由比滨，你从以前就很在意外界的看法啊……放心好了，从明天开始，清水中学的家伙们要怎么传都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这群总武高的学生无关。”
　　“不，不是这个问题啦……”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令天空寺悠不由皱眉。
　　“那是什么问题？”
　　“……”
　　由比滨结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鼓起勇气，用听上去自然随意、其实紧张到爆的语气，缓缓地开口：
　　“我的意思是，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了……那不如我们，真的交往吧？”
　　话语脱口的瞬间，胸口有股暖流倏地涌上，像是从过去积累到现在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想让他知道有关自己的，更多的事情。
　　由比滨结衣握紧拳头，努力不从他的目光中逃开，将嗓音从因胆怯而缩紧的声道中挤了出来
　　“小悠，我一直……一直喜欢着你！”
　　这份勇气，是他所给予的。
　　这份自信，是他所给予的。
　　这份恋情，也是他所给予的。
　　在中学毕业的这一天，想将心情告诉他，也想从他那边得到回覆。
　　哪怕脑袋一片空白，忍不住紧张地闭起了眼，整张脸像是烧伤了般烫到没感觉。
　　由比滨结衣也不后悔，因为自己从他身上得到了，为了梦想而坚持到最后的信念。
　　上个梦想已经实现，而现在……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在安静的图书馆中，这声告白，和外头的天色一般明亮、澄澈。
　　树荫摇动，正好从窗外撒进一片稀疏树影，落在了两人身上。
　　空气宛如时间暂停般，凝固起来。
　　“由比滨，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话语包裹着叹息，轻轻落在地上。
　　“所以，抱歉了。我不能跟你交往。”
　　由比滨结衣沉默了半晌，最后睁开眼，朝他无奈地苦笑一声。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呢。”
　　“以后，要继续当好朋友喔。”
　　他看着自己，难得露出了有些无措、略显慌张的表情。
　　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最后只是挠了挠脸颊，故作轻松地耸肩微笑：“当然，我们可是共同努力考上好高中的伙伴，这份革命友情可不会像大道一样轻易被磨灭啊！”
　　“哈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由比滨结衣也笑着叹气。
　　太好了，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太好了，他并不想因此而跟自己拉开距离。
　　太好了，看见了他平时见不到的可爱一面。
　　太好了，自己脸上还有着笑容，没有让他看见眼泪……
　　毕竟，说好了嘛。
　　再也，不会在他面前哭泣的。
　　……
　　中学三年级毕业的这一天。
　　樱树像烟花那样尽情地绽放出粉色的灿烂，踏过花瓣的脚步声，有着笑容、有着哭泣，也有着向前迈进的踌躇满志。
　　图书馆的角落，春光耀眼、树影婆娑，刻下了青春中最难忘的一幕。
　　由比滨结衣，十五岁，初次尝到了告白失败的滋味。
　　单恋他的三月过去了。
　　然后，失恋的四月要来了。
　　……
　　“结衣，明天就要开学了，早点睡喔。”
　　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
　　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句，由比滨结衣将脑袋从枕头中拔了起来，正好看到了梳妆镜反射的自己。
　　双眼红肿、发丝凌乱，跟被始乱终弃的女孩子一样狼狈——但其实只是单恋得不到结果而已。
　　算不上天崩地裂，但少女的恋心破碎的感觉，依旧让她一时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平复心情才好。
　　“不想谈恋爱什么的，绝对是借口吧，明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恋爱对象看待……小悠，还是那么温柔呢。”
　　由比滨结衣干笑两声，想要提振起精神，最后却又把脸埋回了枕头中，边踢着床铺边发出沉沉的叹息。
　　“……以后，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呢？”
　　本来要送他的毕业礼物也没送，说好了从今以后要做朋友，到现在却连一封讯息都不敢发过去。
　　浑身上下的勇气和干劲，都在那场失败的告白之后离开了她。
　　由比滨结衣可以很自豪地说，现在的自己不只是一个笨蛋，还是一个废物。
　　“对了。”想起毕业礼物的事情，由比滨结衣捞过地上的书包，拿出那本朴素却好看的米色笔记本。
　　呆呆盯着封皮半晌，回想起过去和他共度的所有时光，又忍不住咬着唇安静哭了几分钟后，她才收起泪水，翻开了内页。
　　以俊秀字体写在第一页角落的语句，就这样映入了眼帘。
　　「有的人负重三十年，有的人雀入樊笼；有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走了很久很久。
　　好在世间总有星辰开道，所以荆天棘地，也不枉此行。
　　——从某部经典中摘录下来的，望你能不断努力下去，不改今日。」
　　“……”
　　由比滨结衣沉默了良久，缓缓放下笔记本，脑袋轻轻侧落在枕头上，凝视向窗外的深沉夜色。
　　书和星星并不遥远，至少她曾一度触碰。
　　如今回到了原点，是否又有勇气伸出手，将它们全都牢牢地握在手上呢？
　　由比滨结衣并不知道。
　　但哪怕夜色深沉，那颗星依旧在最耀眼的位置，照亮了她眼前的道路。
　　——所以荆天棘地，也不后悔。
　　……
　　新的春天拉开序幕。
　　由比滨结衣换上了新的制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看着身上完美符合高中少女气质的亮丽打扮，满意地露出微笑。
　　“很好！”
　　“妈妈，我出门啦——”
　　长长的坡道，会遇见他吗？
　　拥挤的电车，会碰见他吗？
　　热闹的校门，会看见他吗？
　　由比滨结衣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这些想法，用元气的笑容去面对崭新的高中、崭新的同学和朋友。
　　她已经决定了，要忘记那份心情，去喜欢一个会喜欢自己的人。
　　正好，两人分到了不同班，只要学校中不碰到面、尽量不说话、不去回想起有关他的事情，总有一天，能将天空寺悠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全都消除干净！
　　一年的单恋，让她成功考上了总武高。
　　一年的陌生人，又会带来什么变化呢？
　　不需要书和星星，由比滨结衣靠着自己也能前进。
　　……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一年，来到高二。
　　看到新教室里，中间前排座位上的熟悉身影，由比滨结衣忍不住后退两步，心脏不受控地加速起来。
　　“竟然在同一个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完全冷静不了。
　　一年的陌生人完全没用，看见他的时候依旧会有种胸口痒痒的感觉，本来以为封存好的情愫又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目光完全离不开他的背影。
　　但理性又告诉她，不要去管这个曾经拒绝过自己的男人了，干脆点找个更好的人来填满自己的内心——
　　可是找不到啊！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啊！
　　没有人会跟他一样，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说大道理安慰自己；
　　没有人会跟他一样，不爽时就会伸手弹自己的小团子；
　　没有人会跟他一样，有着好闻的香味、好看的眼睛、好听的嗓音，并且不厌其烦地待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一同前进……
　　忘不了，消除不干净，还是一样的喜欢他。
　　“笨蛋小悠、混帐小悠、可恶的小悠……为什么，我会这么的喜欢你啊！”
　　由比滨结衣忿忿不平地咬了咬唇，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败给自己一样，无奈而释然的笑容。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朝他迈出了步伐。
　　天空寺悠听到脚步声，平淡地斜了眼过来，发现是她后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半转过身。
　　“由比滨？”
　　“嗯，真巧。我们是同一班呢。”
　　由比滨结衣正视向他，脸上带着笑容，深深吸了口气。
　　“——好久不见，小悠！”
　　时至今日，她仍然会为了他而改变。
　　虽然现在还有一段距离，但从朋友开始的话，应该能离他更近一些吧？
　　然后悄悄的、渐渐的……
　　将那颗星星抓在手中，不再放开。
　　……
　　高二的春天，樱花和恋心绚烂绽放。
　　结论，由比滨结衣有着喜欢的人。
　　…………
　　………
　　……

第二十七章 粉丝见面会？(二合一)
　　假日。
　　「天使咖啡」虽然没有往日的热闹，但也比平日要多了不少人气。
　　“要不是附近开的那家新咖啡厅，我们的生意会更好的……”
　　手肘压着桌面，一色彩羽如此叹息。
　　天空寺悠坐在靠窗的座位，慢悠悠地回复着手机讯息，随口回答：“有什么好抱怨的？不用在意店面会不会倒闭，工作十分清闲、有更多时间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对打工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环境吧？”
　　“话是这样说啦……但还是有种客人被抢走的微妙不爽感！而且我在工作上，可是意外地很勤奋的类型喔？”
　　挥了挥小拳头，一色彩羽又像是拿这件事没辄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旋即扭转纤细的腰身，“嘿咻！”地坐到了他身旁，凑过去望向他的手机萤幕。
　　“话说前辈，你在跟女朋友聊天吗？明明身旁就有这么可爱的学妹在跟你说话，不觉得过份？”
　　她嗓音娇脆地抱怨着，表情却没有多少认真，似乎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聊而已。
　　柔软的香气凑到身旁，亚麻色发丝若即若离。
　　自然而然地缩短距离感，亲近对方的同时又不会让他觉得缠人，这是每位可爱的女孩子天生都会的技能。
　　不过或许是顾虑到他有女朋友，很有可能会被误会在勾引对方，一色彩羽并没有贴得很近，看手机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视线从聊天介面上挪开，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
　　“为了学妹弃女朋友不顾才过份吧？”
　　虽然这位学妹，现在依然可爱得过份。
　　因为约好了要在这家咖啡厅『联谊』的关系，一色彩羽今天并没有打工的排程，身上自然不是制服而是休闲服。
　　秋季来临，天气虽然算不上冷，但她仍在身上套了件米色的毛衣，让粉嫩的手指缩进了过长的袖口中；底下则是浅褐色的V领针织衫，微露一小截锁骨，看上去既青春活泼又不失成熟气息。
　　贴身的衣物勾勒出少女青涩娇俏的曲线，底下牛仔短裤配黑色内搭裤，小腿紧绷而纤细笔直，很明显这身打扮有精心研究过，将她的魅力和优点凸显地淋漓尽致。
　　天空寺悠暗自将这套穿搭记了下来，回去看看能不能说服妹妹换上——穹在家只穿那套白色连衣裙，衣柜里塞的十几件全是同款，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她穿得像个正常女孩子了，就连去医院都只是多披一件风衣草草了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让穹穿上水手服、职业服、女仆服，举办一场妹妹专属的变装大会……
　　可惜，穹一定会说『你穿我就穿』，最后大家谁也不穿，就当无事发生了。
　　“说的也是呢。”
　　一色彩羽点了点头，天空寺悠还以为她在认同自己内心的龌龊想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了表情若以所思的她。
　　“毕竟前辈的女朋友，可是那个被称为『北欧宝石』、『宇宙级美少女』、『帝国の瓦尔基丽』的夏川学姐嘛！”手掌撑着下巴，一色彩羽头头是道地说， “有这种人当女朋友，大部分女性对学长你来说就跟猫猫狗狗一样、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吧？”
　　“那堆莫名其妙的称号是怎么回事……还有，对猫狗提得起兴趣的人多的是好吗？”
　　天空寺悠忍不住发出叹息。
　　先不论日本人这中二十足的民族性……夏川真凉长得漂亮是没错，但也没到艳压群芳的地步啊。
　　至少以自己的审美观来说，由比滨结衣、雪之下雪乃，甚至连一色彩羽都不会在她面前相形失色。
　　说得这么夸张，反而让人有种这位学妹在暗示着自己什么的感觉……
　　“请前辈不要吐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吗？”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像是放弃了认真对话，一色彩羽同样拿出手机，边滑边随口说着：“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呢……那个拒绝了一堆人告白的夏川学姐，竟然会跟前辈这种人交往什么的。该不会是被你的才华和样貌欺骗了吧？”
　　“这种人是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夸我了。”
　　“在夸喔，当然是在夸了～”
　　“鬼才信。”
　　天空寺悠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赶紧抱住头、不满地哇哇叫了声，还刻意挪着屁股和他拉开距离，表情却没有多少抗拒，耳垂还透出了些许粉润。
　　“不过最奇怪的是，夏川学姐居然会放任你来跟其他的女孩子『联谊』……前辈，外国人都是这么开放的吗？还是她对你真的放心到了这个地步啊？”
　　八卦似地问着，一色彩羽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大眼睛灵动地眨了眨，微微上抬着瞅向了他。
　　震动响起，天空寺悠看了眼手机讯息。
　　“比起联谊更像粉丝见面会，连允许这点的气度都没有还怎么跟人交往？——她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放不放心，这我就不好说了，谁知道她到底是想监督我还是想看好戏呢。”
　　一色彩羽满脸困惑：“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没来得及追问，门口处便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她连忙站起身：“她们来了。学长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带她们过来！”
　　说完，少女的纤细腰身和挺翘臀部就向着店门口远去。
　　天空寺悠收回视线，接起抓准了时机、正好打来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想要装作浑厚，却仍如夏日凉风般悦耳好听的嗓音响起。
　　“阿悠，你这家伙在看着我，对吧？！”
　　天空寺悠头疼似地揉了揉眉心：“说什么傻话，躲在角落偷窥我的人不是你吗？”
　　“阿悠，你这家伙在看着学妹的屁股，对吧？！”
　　“听人说话啊。”
　　夏川真凉依旧充耳不闻，甚至开始喘息起来。
　　“当我第一次看到……学妹摇着屁股离开的时候……诶嘿嘿……该怎么说呢，说起来有点下流……我，天空寺悠竟然……bo……”
　　“到此为止。”天空寺悠直接打断了她，视线朝角落的座位望去，“再说下去，我现在就把你抓出来。”
　　“啊啦，被我说到心虚了吗？”夏川真凉的语气总算恢复正常，笑意盈盈地调侃道，“你们俩坐那么近、动作那么亲密，我都没冲过来泼水呢，现在竟然反过来威胁我吗？”
　　明明语调轻快，嗓音却好似带着几分危险气息，寒风凛凛刺骨。
　　“不愧是阿悠，我一眼就看出你有当渣男的潜质。”
　　说话的同时，坐在角落的可疑人物也将墨镜拉下，后面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直盯着他，并没有任何笑意。
　　“男朋友君，继团子酱之后，这就是你第二个劈腿对象吗？”
　　明明是假女友，她却在用真女友的气势，咄咄逼人地质问自己。
　　自那天的『修罗场』过后，夏川真凉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不仅会主动去班上找他一起吃午餐，还在他跟由比滨结衣聊天的时候，故意把由比滨结衣挤开，悠然自得地彰显出自己的地位。
　　天空寺悠已经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哪怕是他，也分不清这人的行动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反正从系统给的《JOJO》单行本，已经发到了第五卷这点来看，自己应该是没被她讨厌——只要知道这点其实就足够了。
　　“一色只是普通学妹而已。真凉，你也太会吃醋了吧？”
　　夏川真凉呵呵冷笑：“吃醋？别拿那种恶心的词套在我身上。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玷污而已……包括假男友也是。”
　　天空寺悠无语抚额：“占有欲这么强烈？你这女人好麻烦啊……”
　　“没错，我就是这么麻烦喔。”她状若愉快地说着，“怎么，你要背弃我们的约定，去找你的团子酱和学妹酱了吗？”
　　“……”
　　天空寺悠沉默下来，抬起视线和她四目相对，却只能看见如履薄冰般的平淡，还有一抹逞强似的嘲讽笑意。
　　如果这句话是真心的，那这家伙……
　　到底是有多不安啊？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边吧。”
　　像是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夏川真凉话锋猛然一转，态度重回淡然自信：
　　“阿悠，让我见识一下你诱拐粉丝的手段吧。只要将她们全都拉入麾下，迟早有一天，我们就可以把整个侍奉部踩在脚下！”
　　天空寺悠不由一怔：“啊？为什么要把侍奉部……”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她单方面挂断。
　　墨镜重新戴了回去，夏川真凉转过身，手里端着一杯红茶，继续在角落里装可疑人士。
　　“真的是……”
　　天空寺悠收起手机，心累似地长叹一口气。
　　最开始，夏川真凉同意他去『联谊』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看好戏、凑热闹而已。
　　虽然有提出几个前提——包括她想在旁边欣赏整个过程，以及让天空寺悠对自己『名草有主』的事实谨记在心等等——却没有对这件事情有多上心的感觉。
　　因为不算什么大事，天空寺悠就顺着她的心意来了。
　　只是没想到才过几天，这家伙的态度就突然变化，不仅摆出一副『你答应学妹的要求就是想勾引女孩子！』，还不同意他取消联谊约定，非要亲自过来欣赏男朋友认识其他女孩子的场景。
　　如果关系不是假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自虐，喜欢享受被牛头人的感觉。
　　雪之下阳乃都没扭曲到这个地步。
　　反正无论如何，天空寺悠都没打算跟『粉丝们』发生什么，只是看在学妹的份上和她们聊个几句、听听她们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就打算离开了。
　　“前辈，让你久等了～”
　　似乎先在柜台那边将东西点好，两三分钟过后，一色彩羽才带着三名少女回来，并且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语气轻快。
　　“大家放轻松一点吧！前辈不是怪兽更不是明星，气氛不用搞得那么僵硬也没关系啦～”
　　见那三人在对面坐下，缓缓放松了拘谨的身体之后，像个派对主持人似的一色彩羽转向了他，眼睛俏皮地眨了下：
　　“前辈，我帮你点了咖啡喔。”
　　“嗯，谢谢。”
　　“不过没有帮你点蛋糕，你在旁边看我们吃就行了。”
　　“……”
　　看到他露出无语地瞪了过去，其中一位神情怯弱的麻花辫少女连忙低声开口：“那个，我点的那个给天空寺前辈……”
　　“别担心别担心～”一色彩羽笑嘻嘻的，小手搭着他的肩膀，得意地昂起下巴，“我们家前辈对我可好了，这点小事他不会在意的！”
　　“是、是这样啊。”
　　悄悄打量天空寺悠的表情，确认他只是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介怀的打算后，麻花辫少女才安心似地松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短暂的安静过后，一位将好奇的目光放在天空寺悠身上的黑长直少女，直言不讳地开口道：“原来天空寺学长是这么亲和、随性的人吗？虽然从琴声中听得出来，但光从气质上来看，总感觉让人有些难以接近呢……”
　　“嗯？会吗？”
　　天空寺悠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让后辈难以接近的气质存在……
　　一色彩羽却在一旁表示同意。
　　“嘛，确实是这样没错。前辈不说话的时候超凶的，可爱的女孩子也能面无表情地去瞪，真的是……”
　　似乎能讲很久的抱怨还没说完，就在天空寺悠和善的目光下，强行地转回了正题。
　　“那，那我先来介绍一下吧！”
　　“毕竟大家都是专门来找他的，前辈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前辈，她们是料理研的、演奏部的，还有剑道部的……”
　　“嗯，其中两个我有印象。”
　　听着她的介绍，天空寺悠点了点头，依序看向麻花辫少女、黑长直少女，还有从刚才开始就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黑皮肤少女。
　　“料理研的在比赛时见过，至于剑道部的……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区区侍奉部的怎么可能赢过绯村部长』这句话吧？”
　　本来略有敌意的黑皮肤少女，闻言吓到似地愣了一下：“……你竟然知道？”
　　“别小瞧我的记忆力，包括开赌盘被风纪委员抓的那个，我都还记得他的长相呢。”
　　天空寺悠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寒暄，单刀直入地道：“那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听一色说，是有事情想要请教我？”
　　这么说着，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抱歉，为了防止我女朋友吃醋吃到脑溢血，我没办法和你们聊太长的时间。”
　　话音落下，口袋里的震动忽然静止，隔了数秒才又震了一次。
　　天空寺悠悄悄拿出手机一看，在一排『男友竟在我面前搞五P』的骚扰留言下，一句话显得特别突兀。
　　真凉：“我既没有吃醋，也没有脑溢血，请你不要胡说八道。笨蛋笨蛋，阿悠这个笨蛋～”
　　……这家伙，耳力真好，回复也真是够幼稚的。
　　天空寺悠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机，顺带瞥了眼一直在关注他动作、目露好奇的一色彩羽，用眼神示意她专注在面前的事情上。
　　“明白了，不会浪费勤太长时间的。”
　　哪怕说了自己有女朋友，气氛也没有因此而变得尴尬——光凭这点天空寺悠就明白，这里面没有暗恋自己的粉丝存在，她们也不是为了勾搭他才请一色牵线、促成这场『联谊』的。
　　那三人互看一眼，用眼神确认彼此发言的顺序后，带着微微的紧张，纷纷开口：
　　麻花辫少女：“我、我想向您请教一下，那个蛋炒饭的作法……”
　　黑长直少女：“我非常喜欢您在展演上弹奏的那首钢琴曲，但回去之后，无论我怎么听谱、背弹，却都再现不出您当时为我带来的那份感动……拜托您，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希望您能将这首曲子教给我……”
　　黑皮肤少女：“请告诉我，赢过绯村部长的方法！”

第二十八章 为谁弹奏的曲子（二合一）
　　天空寺悠是真没想到，这三个人想找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才能』。
　　一个想要蛋包饭的食谱，一个想要「春雨」的琴谱，还有一个想要知道变强的方法……
　　“嗯？不对啊，你为什么想打倒绯村部长？”暂且放下其他疑惑，天空寺悠好奇地望向黑皮肤少女。
　　对方犹豫了下后，才不明显地红着脸，扭捏着小声说道：“部长说过……只有打倒他的人，才有资格跟他告白。”
　　“……”
　　天空寺悠彻底无语了。
　　堂堂剑道部部长竟然设了『求亲门槛』……讲道理，这不通常都是运动系美少女会做的事情吗？谁能打倒她就跟谁交往之类的。
　　估计是被海量的追求者逼急了吧？要是真凉能够想到这点，或许就不用那么麻烦，特地找个假男友来挡住追求者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口袋中的手机又传来震动。
　　真凉：“虽然我既漂亮又聪明，但远远算不上全能，除了JOJO梗以外更是没有其他能够远胜他人的长处，所以这个方法并不适合我。”
　　阿悠：“自恋就算了，别把JOJO梗当长处啊。”
　　真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连那个强得跟怪物一样的剑道部部长，最后都败给了你，我可不想赌会不会出现和你相同的变态。”
　　阿悠：“嘛，说的也是……还有，我不是变态。”
　　真凉：“这不重要。仔细想想，要是你在展演那天跟他告白，他不答应你的话，就是自毁信誉、前功尽弃。他如果真的答应了你，那就是ASS♂WE♂CAN… …等等，感觉这个展开也不错呢？”
　　不想看后面那段脏眼的讯息，天空寺悠直接将聊天栏关掉，将心神放到了眼前的黑皮肤少女身上。
　　“你的要求我明白了。不过抱歉，我能战胜绯村部长的因素在很多方面，包括较为强健的身体素质、信手拈来的特殊剑技，以及天生的观察力、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有些许运气……有些方面与生俱来，有些方面需要长年累月的锻炼，有些更是需要你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不是照我说了做就能取得胜利。”
　　“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赢过绯村部长的方法，最多只能分享一下如何变强而已。”
　　天空寺悠十指交叉，手肘压在桌上。
　　那副语气平淡、态度认真地解释的模样，总会令人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专心聆听他说的每字每句。
　　哪怕他只是在说大话忽悠别人，沉淀在咖啡厅安静空气中的嗓音，依旧让包括一色彩羽在内的少女们郑重起来，不自觉地挺起腰版、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黑皮肤少女愣愣地眨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恍然大悟似地张开小嘴，露出明晃晃的小虎牙。
　　“我懂了！”
　　“畜……咳，你懂了就好。”天空寺悠干咳一声，憋住玩梗的冲动，也不问她到底懂了什么。
　　因为少女很快就兴冲冲地自己解释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就算不用向师父请教打赢绯村部长的方法，我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战无不胜，对不对！？”
　　天空寺悠敷衍道：“对，就是这样。你的领悟力不错，未来可期……还有，我可不想当你的师父。”
　　“那师父，你有能够在部长毕业之前让我变超强的方法吗？”她一拍桌面，瞪着大眼满脸兴奋地凑了过来。
　　天空寺悠拉起一色彩羽的手臂，用她的手掌把那颗脑袋推了回去。
　　“说了别叫我师父……时间太短的，没有。愿意长期抗战的话，光头式训练方法了解一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好的师父，请告诉我！”
　　“前辈，为什么要用我的手啦！”
　　一色彩羽嫌弃似地把手抽了回去，轻抚着被他握过的地方，红润的脸颊微微鼓起，斜瞪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巨大的怨气从角落的座位中升腾，隐约形成了般若的鬼面。
　　天空寺悠全都当作没发现，神色自若地将『绝对能变强的方法』——每天做100次俯卧撑，100次仰卧起坐，100次深蹲，10千米长跑，以此持续三年告诉了黑皮肤少女，并且再三嘱咐这只是最基础的，其他有关剑道、心态的训练得自己去想办法锻炼，这才让对方满意地安静下来，开始吃起刚好送上来的蛋糕。
　　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一色彩羽拉了拉他的袖子，侧过头低声道：
　　“前辈，剑道部酱是个很单纯的人，直白点说就是笨蛋……你这样骗她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可没骗她，这么做确实能变强。”天空寺悠同样低声回答，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半点愧疚都不存在，“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补充了后面那句，让她自己去想办法补足其他方面……这本来就不是我能帮上她的事情，我也不想在素不相识的人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所以你刚才说的大部份，其实都是敷衍剑道部酱的啰？前辈，没想到你是这么冷酷的人呢。”一色彩羽小声感慨，故意用着害怕的语气，“撇开外设优点不谈，面热心冷，还很会说话……呜哇，前辈的强度高得可怕啊！难怪夏川学姐会落入你的魔掌之中。”
　　天空寺悠挑了挑眉，似乎十分享受她的夸奖：“确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一色彩羽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说话一样又把距离拉开。
　　然后不知何时，角落处的怨气又平复了下来，戴墨镜的怪人正悠哉地啜着红茶，手机的震动也停了下来。
　　天空寺悠有些寒毛直竖。
　　——明明连对面的少女们都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悄悄话，隔那么远的夏川真凉，不可能听得见吧？
　　最可怕的是，他无法对此妄下定论。
　　毕竟这家伙在某些事情上的感知力，高到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有替身了……
　　“那么，下一位。”
　　暂且放下在旁偷窥的女朋友，天空寺悠转向麻花辫少女。
　　“你也想打败幸真部长吗？”
　　“诶？”少女愣了下，旋即慌慌张张地摆手，那张朴素却不失可爱的脸蛋猛然涨红，“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也太失礼了……而且部长对我很好，根本没有需要打倒他的理由啊。”
　　调戏完对方后，天空寺悠一脸无所谓地道：“是吗。那你为什么要蛋炒饭的食谱？”
　　“呼～这是因为……”
　　麻花辫少女抚着胸口，深呼吸平复情绪后，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从你的料理中，吃出了母亲的味道……我知道这个说法很奇怪，但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感想！”
　　愣了下，天空寺悠安静地听她说完。
　　低着头，内向的少女轻声说着：“明明只吃了一口，却让我想起了母亲当年做给还是小孩子的我，那份充满温暖的蛋炒饭……回去就算照着步骤做，我也做不出那种味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父亲、弟弟他们也再尝一次！”
　　她抬起视线，原先怯弱的双眼充斥着坚定而诚恳的光芒，定定地注视向天空寺悠。
　　……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他沉思了数秒，并没有深入问下去，而是轻叹了声气，开口道：
　　“你有带纸笔吗？”
　　“啊，有的！”
　　惊喜地睁大了眼，她连忙从包中拿出纸笔，递给了天空寺悠，按捺住激动和期待地看着他在上面写下一行行字。
　　很快，天空寺悠把纸笔还了回去，少女认真地读过一遍后，不禁疑惑地看向他。
　　“这些材料……”
　　“没错，和普通的蛋炒饭没有两样……你帮忙准备过食材，应该知道才对。”天空寺悠平静道，“最重要的火侯掌控和调味公式我都写在上面了，只要完美学会这些，你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蛋炒饭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天空寺学长！”麻花辫少女没有任何怀疑，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后，将纸条小心的收好，“虽然没有信心能够做到最好，但我会努力去学习的！为了做出有母亲味道的蛋炒饭……”
　　还没说完，天空寺悠摇了摇头：“那估计不太可能。”
　　“诶？”动作顿在原地，她愕然地望向说话不算话的他，“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下巴压着手掌，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调理的过程一样，里面下的药不一样，自然做不出相同味道的蛋炒饭啊。”
　　“药？！”少女吓了一跳，整个人靠在沙发椅背上，“学、学长，难不成在那个时候，用了黑暗料理界的手法……”
　　“……不，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天空寺悠笑容僵住，不由摁了摁眉心：“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话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黑暗料理界存在吗？”
　　麻花辫少女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回答：“有啊，我母亲就是黑暗料理界前四大天王。”
　　“……”
　　天空寺悠决定不继续深挖这个世界的奇妙设定，免得正常的青春日常小说又要画风突变了。
　　他跟麻花辫少女说了许多有关『心意就是调味料』、『感情就是在下药』、『为料理灌注灵魂吧』等等料理技巧，对方也拿出笔记本认真地将其一一记下，并且保证自己回去一定会好好钻研，绝对要做出能让家人品尝到过去温暖的『母亲蛋炒饭』。
　　最后一位，是黑长直少女，想要「春雨」钢琴谱的原因刚才也说得很清楚了，就是作为一名音乐家、一名音乐人的坚持。
　　“什么价位都可以，不喜欢钱的话，我也能用同等价值的琴谱跟你交换。”
　　少女似乎是个富婆，虽然没有雪之下雪乃那种出尘透明的气质，却也高贵优雅、自信大方，彰显出良好的身家。
　　可惜，天空寺悠对这些都没兴趣，他只是起身走到了柜台边，朝在后面看热闹的店长道：
　　“店里的钢琴可以给我弹一下吗？”
　　「天使咖啡」是有放钢琴的，据说店长以前有请钢琴师驻店、想要营造出高级餐厅的氛围，不过因为效益不佳、应聘者开的薪水又越来越高的缘故，最后就直接用音响来放音乐了。
　　“啊，可以是可以……”店长总是眯起的双眼微微睁开，隐约闪过一道锐光，嘴角上扬，“不过好久没用了，需要调一下音吧？……不瞒你说，我对调音，也是有一点自信的。”
　　“用不着麻烦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完，天空寺悠就拉开琴椅坐下，打开琴盖掸去灰尘，用熟练而快速的手法调起音来。
　　店长站在柜台后，满脸失落地擦着杯子。
　　此刻的店内只有他们几人，一色彩羽便和另外三名少女起身围在了他附近，看着他捋起袖子、轻微活动关节的模样。
　　某位可疑人士也拉下墨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在钢琴前摆好架式的他。
　　“我先弹一遍『琴谱版』的给你听。”转头对少女说了一句话，天空寺悠望向黑白琴键，手指流畅敲出了琴音。
　　麻花辫少女很快就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微笑着轻轻摆荡身体。
　　黑皮肤少女有些不解地歪着头，似乎不懂这有什么好听，却又按捺住性子乖乖站在原地。
　　黑长直少女则闭眼细听，时不时点头，柳眉却不由越皱越深，好似碰上了什么不解的难题。
　　至于一色彩羽……
　　她哪管弹得好不好听，目光始终放在他骨节分明、纤细干净的修长十指上，趁没有其他人在意自己，眼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心动。
　　看了不只想摸，还想从指尖舔到指缝底端、吸shǔn每个指节——就是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只是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好似有庞大的杀意笼罩着自己。
　　一色彩羽悄悄回头，除了一个正在喝红茶、玩手机的可疑客人外，并没有发现其他正在盯着自己看的存在。
　　是错觉吗？
　　还没等她找出答案，琴曲来到了尾声，天空寺悠敲下尾音，收回双手望向身后。
　　“如何？是不是跟你弹的一样？”
　　刚想说什么的黑长直少女张了张小嘴，有些发愣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已经靠听谱把这首曲子的谱都写出来了吧？即使如此也弹不出那种感觉，才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遗漏、或者有某种自己听不出来的技巧存在，便决定直接过来找我取经。”
　　“……是这样没错。”
　　对方轻轻点头，清亮的眸子里，不由多了些许发自内心的佩服与尊敬。
　　仅凭刚才那些情报，他就能将自己碰到的情况推理到八九不离十的地步——好厉害！真不愧是能够得到双项竞赛第一的天空寺前辈啊！
　　外表优雅而淡定，少女却在心中迷妹似地欢呼起来。
　　真想让他当自己的钢琴老师，这样就可以每天嘿嘿嘿嘿（吸口水）……
　　“可惜的是，你要靠琴谱来找回那种感觉，应该是不可能的。”天空寺悠又道。
　　“为什么？”
　　从糟糕的幻想中脱离，少女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再弹一遍给你听，这次是『现场版』。”
　　没有正面回答，天空寺悠重新将双手放在了琴键上，在弹之前的同时开口：
　　“我刚才对麻花辫同学说的话，你应该都有听到吧？做料理其实和弹琴一样，有没有注入感情、有没有将自己的情感传递出去，会极大程度地影响食客和听众的感受…… ”
　　“如果这首曲子，是为了谁而弹奏的话，它就能别样的美丽。”
　　话音落下的瞬间，琴声清脆响起，春雨洒洒落地。
　　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厅中，天空寺悠闭上双眼，边在琴键上缠绵温柔，边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为谁而奏的呢？
　　结城明日奈，还有……雪之下阳乃。
　　是啊，这是带着回忆的悠扬曲调。
　　△
　　夕阳西斜，天空寺悠离开了「天使咖啡」。
　　不远处的街角，银发被染成金黄的少女在等着他。

第二十九章 不演了不演了（二合一）
　　不知道是不是秋天跟夕阳更搭的缘故，暮色的光芒像是要吞没整个世界般强烈。
　　乌鸦在电线杆上嘶哑着嗓子，来往的行人脚步悠闲，似乎都在慢慢等待夜晚的降临。
　　“在等你的期间，我被恋爱教徒们搭了三次话，真是肮脏。”挽起耳畔被风吹动的秀发，夏川真凉叹了口气，“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
　　“蛋糕怎么样？”走到她身前，天空寺悠举起一个小盒子。
　　夏川真凉微微皱眉，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着他：“我说过我不喜欢吃东西吧？包括甜品。”
　　“我自己做的。”
　　“……算你有诚意。”
　　夏川真凉拿走蛋糕，撇过脸，不去看他隐含笑意的眼神，语气平淡。
　　“走吧，送我回家。”
　　“明白了，大小姐。”
　　她脚步一顿，态度稍显认真：“别用那种叫法。”
　　“真凉。”天空寺悠看着她圆润优美的后脑勺，好似能直接看穿她的想法，“今天的『好戏』不合你胃口？”
　　换个低情商的说法，就是——你现在是在不爽什么？
　　“嘛，这不是当然的吗？”丝毫不惊讶他的观察力如此敏锐，夏川真凉双手一摊，叹气摇头。
　　“不仅没有出现『就算前辈有女朋友也没关系，我可以当地下情人！』的展开，也没有我出场说『离我男朋友远一点，你们这群小母狗！』的机会——根本就不是我想看见的命运之舞台啊！”
　　她慷慨激昂地胡说八道中，让身后的天空寺悠不由翻了个白眼。
　　“真要期待那种画面出现，你为什么中途一直用讯息骚扰我？一副怕我当场出轨的模样。”
　　“给你制造紧张感，避免你冲动之下做错事啊。”夏川真凉理所当然地道，“看到你跟那群学妹嘻嘻哈哈地就让人不爽，感情很好是吗？是不是打算借教料理、教钢琴什么的把她们收入你的后宫？这种恋爱味十足的现充场景实在让人反胃，不出手干扰几下就不是我的作风了呢。”
　　站在反恋爱党的角度才这么做的！她骄傲地扬起头，为不久前的那番行为立下了定论。
　　“哈，是这样吗……”
　　其他时间不好说，但现在，天空寺悠却听得出来——这其中有八成都是假话，用来掩盖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撇了撇嘴，并没有直接拆穿她：“所以这次『粉丝见面会』的结果，并没有让你满意？”
　　“在此之前，什么才算满意？”夏川真凉举起一根手指，似乎打算长篇大论，却也不知道顾虑着什么，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嗓音沉下、表情回归平静。
　　“算了……我就想问一句。”
　　“什么？”
　　“你有前女友吗？”
　　“……”
　　在夕色染红的坡道上，夏川真凉放慢脚步，偏头望向走到身侧的他。
　　像是单纯的好奇，又像是怀着复杂到连自己都无解的情感，她仔细窥视着天空寺悠的脸庞，想从中找出表情变化的端倪。
　　但没过多久，在他坦然望来、眼神清澈的注视下，又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手指轻抚着耳侧的头发，若无其事地望向前方。
　　“『如果这首曲子，是为了谁而弹奏的话，它就能别样的美丽』……这句话是你自己说的。”
　　“很好听喔，那首曲子——似乎是叫「春雨」对吧？ ”
　　“所以，它是为了谁而弹的呢？
　　声音很静、很轻，像是要彰显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的态度，她的侧脸映满了夕色的光辉。
　　天空寺悠想了想，这么回答：“这就属于个人隐私了吧？伪装情侣的话……有必要了解到这个地步？”
　　说完，轮到他观察夏川真凉的表情变化。
　　“……”
　　半晌的沉默后，夏川真凉停下脚步，半转过身。
　　“不要用问句来回答问句！学校有教你用疑问句来回答疑问句吗？！”
　　即使玩着最喜欢的JOJO梗，她的语气也没有平常那种激动与欢快，反而被什么困扰住了一样，流露出了淡淡的无奈。
　　银发在风中飞舞，她笑得有些寂寞。
　　“说的也是，每个人都有不想被触及的事情呢。所以人们才无法互相相信，无论情侣、无论夫妻。”
　　“唉，我多少也得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了……那就当我没问过吧，反正确实不关我的事～”
　　假女友这么说着，浑身轻松地耸了耸肩，再次迈开步伐。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又为什么会在听见他弹奏那首充满情感的曲子的时候，心中会产生出一种烦闷焦躁的感觉？
　　可能真的如他所说，自己的占有欲太强烈了吧？
　　就算只是假的，也不想被人抢走……
　　“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他的声音从旁传来，手心旋即感觉到了一股温暖。
　　回过神，低头看了眼被握住的手掌，夏川真凉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假装情侣的话，没必要把个人隐私说出来？”
　　“我也没说我不想说啊。”
　　被原话奉回地讽刺了一句，天空寺悠却毫不在意，神色轻松。
　　“只是想知道你对我有多在意而已……现在看来，你好像越来越喜欢我了啊？”
　　“哈！怎么可能？”
　　不屑地发出嗤笑，夏川真凉用极为强硬的态度、愤恨至极的语气道：“不是说过了吗？在我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那种恋爱党人才会有、既恶俗又恶心的情节！”
　　她斜过目光，敛起了激动的态度，忽然莞尔一笑：“阿悠，你才要小心别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我了喔？”
　　“真要发生那种事，我也只能跟你分手，去找下一位愿意伪装我假男友的人了。”
　　天空寺悠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望向楼宇间澄波浮沉的天际。
　　“……是吗。”
　　手中的触感明明如此真实，却有人非要声称那是伪装出来的幻觉，尽全力地去否认、去鄙夷。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夏川真凉如此憎恶与恋爱有关的事情呢？
　　无论是谁，都有着不想被触及的一面。
　　就算是他，也有着不想被谈起的过去。
　　所以，『女友』的一半，或许都是由『这种东西』组成的吧？
　　这样的夏川真凉，才会比将暗未暗的渐变色天空还要深沉而复杂，转瞬间又要自己消失不见。
　　“行，为了不让那种事情发生，我就努力当个假货吧。”
　　听见他的回答，夏川真凉依旧在笑着，只有眼神微微变化：“不想看见我被其他男人占有吗？哼哼，这方面你也是半斤八两啊。明明是那么受欢迎的家伙，随便招个手就有女人对你投怀送抱。”
　　“你不也是？想当你裙下臣的男人多的是，你却偏偏揪着我不放，还越来越缠人。”
　　“呵，那可真是抱歉了啊。”夏川真凉笑容冰冷。
　　感受到她想把手收回去的动作，天空寺悠在收紧力道、握得更牢的同时，也在思考着。
　　——作为『男友』，他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默默等待？还是穷追猛打？
　　都不是。
　　是主动跨出那一步，改变持续的谎言、也要改变所处的现实，直到看见二人幸福的结局为止。
　　天空寺悠不由感慨似地笑了起来。
　　所谓的恋爱，大抵就是为了这些事情，而付出心意与努力的过程吧？
　　所以他曾跨越一百三十三公里的距离去拥抱她。
　　所以他曾跨越虚拟与现实的界线去帮助她。
　　琴声在过去悠扬，而如今，夕阳则透出了缕缕银光，在晚风中温柔地拥抱自己。
　　天空寺悠忽然开口：
　　“我说，真凉啊。”
　　“什么事？你这么紧紧抓着我，是想拉着我去旅馆休息吗？”
　　他握得太紧，夏川真凉只好放弃挣扎，没好气地瞪着他的侧脸。
　　真是的，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啊？
　　抖S吗这家伙？
　　心里抱怨着，天空寺悠和她四目相对，笑着说：
　　“哪天我真的喜欢上你，和我认真地谈场恋爱，怎么样？”
　　“……”
　　她哑口无言了半晌，旋即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就算是开玩笑，也请别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好吗？”
　　“如果不是开玩笑的呢？”
　　“那就更糟了，我必须考虑现在和你分手，然后转学去其他地方开启新的生活、找个绝对不会喜欢我的人当第二位假男友了。”
　　面对她油盐不进的态度，天空寺悠更进一步地问：
　　“要是我们最后两情相悦呢？别急着反对，这只是一个假设——你无论如何，都想离开自己喜欢上的人、事、物吗？”
　　“我……”
　　不算质问的一句话，却让夏川真凉陷入了沉默。
　　两人安静地走在街道上，穿过了商店街，来到了格外安静的住宅区。
　　等从欢笑声远去的公园处经过，一道叹息才从那片樱桃色的唇缝中溜了出来。
　　“……我不知道，别问我了。”
　　“像我这种只能靠谎言活下去的家伙，才没有余裕思考那么奢侈的事情呢。”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不出意外。
　　“好吧，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啧，还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呢……算了，这样才有趣吧。”
　　烦躁似地拢了拢长发，重重叹气过后，夏川真凉再次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牵着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
　　“老实说吧，你和那些后辈们愉快聊天的场景让我很不快，弹钢琴的时候，像是在思念着某人的感觉也让我很不爽……比团子酱那次还要不开心。 ”
　　“吃醋了啊。”
　　“是啊，吃醋了呢。”
　　嗯？这么老实？
　　天空寺悠诧异地望向她，却从那眯成月牙的眸中看出了几分调皮的笑意。
　　“那么，你要怎么补偿我呢？事先说好，区区的蛋糕可满足不了我喔？”
　　从商店街到高级住宅区，不搭电车也能在十分钟之内到达。
　　站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夏川真凉仰头凝视着他，唇瓣勾起了柔媚挑逗的弧度。
　　那张雪白而精致的俏脸上，像是被夕阳晒伤一般映满了红润。
　　“要是女朋友吃醋了，你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呢？我对此很感兴趣喔，阿悠。”
　　不知是真，也不知是假。
　　银发蓝眼的少女站在晚风中，松开了他的手，笑得比整片夕色还要灿烂。
　　“如果可以，顺便把『前女友』的事情告诉我吧——答案让我满意的话，可以看情况给你奖励喔。”
　　光洁紧绷的大腿，轻轻摇动的裙摆，还有在那之上的绝对领域。
　　期待反应似地，夏川真凉看着他的表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
　　天空寺悠也笑了起来，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这就是最优解。
　　夏川真凉却微微眯起了眼，像是察觉到了某个事实，冷笑出声。
　　“这么熟练的动作……你上次说初吻，该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天空寺悠神色不变：“我可是原．租借男友。与其说是欺骗，倒不如说是演技吧？”
　　她忿忿不平，继续义正严词地指责道：“所以，你就骗了我这十七岁纯洁少女的初吻吗？太可恶了，你这个比青蛙的小便还要下流的家伙！”
　　够了，这家伙到底有多爱青蛙的小便啊？ ！
　　天空寺悠忍不住脸颊微抽。
　　“你竟然有脸说这种话……当时明明是你为了玩梗，才强吻我的好吗？”
　　“但骗了我这件事，你不能否认吧？”表情又变，夏川真凉妖艳地笑了起来，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哼哼哼，晚点我就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条罪刑，集满十条的话，阿悠就会变成我的家犬了呢。”
　　“那是什么比死亡笔记本还要过分的东西啊？”
　　天空寺悠本以为，这只是她习惯性地插科打诨，哪怕是在这种气氛中，她也能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只是仔细一看，却发现夏川真凉偶尔会逃开他的视线，不时咽着口水，小脸上的红晕未曾退却，垂在身侧的手也不安似地搓弄着裙角。
　　很明显，这是紧张的表现。
　　——亲吻不就是嘴唇和嘴唇贴在一起的黏膜相触吗？为什么这家伙如今还会紧张，像个真正要体验初吻的少女？
　　天空寺悠当然没把这句话问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融化成无奈的笑意，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低下头含住了那两片柔软而湿润的唇瓣。
　　温度比想像中的高，也比曾经体会过的要僵硬、生涩。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骑术（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吻技（达人级）。（目前已有数量：２）」
　　“……”
　　夏川真凉微微睁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发呆了三四秒后，才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闭起了眼。
　　接着，就站在那里当木雕，任由嘴唇触碰、呼吸对冲，发间的耳根都染上了浓重的红霞。
　　趁她闭着眼，天空寺悠忍不住露出笑意——
　　想当初，那两个人就算是初吻，也会主动做出一点回应。
　　结果夏川真凉这家伙，不玩梗的时候接吻，竟然紧张到只会站在原地让人亲而已，就差没用牙齿对撞了……
　　还真是令人意外的青涩一面啊。
　　这么好笑地想着，他将双手放到了她纤细的肩膀上，轻轻揉动、放松她下意识紧绷起来的肩胛。
　　就在天空寺悠准备发挥出「达人级」的吻技，让这位想装得从容不迫的少女，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接吻的时候。
　　远处忽然传来声音。
　　“没想到凉这么大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接吻呢……要是让爸爸看见，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的吧？”
　　那是清脆、稚嫩的女孩嗓音。
　　夏川真凉猛然睁开了眼，不顾透明丝线在半空中延长断裂，转头朝身后望去。
　　她用天空寺悠没听过的嘶哑声线，不敢置信地喃喃开口：
　　“真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
　　与此同时。
　　“姐姐又要来了……这个人，就不能好好地待在大学或者家里，非要来公寓烦我吗？”
　　乘着电梯下楼，雪之下雪乃拉了拉外套领口，满脸困扰地叹气。
　　“好不容易才从家中独立出来，真的是……唉。”
　　刷卡打开大门，耀眼的夕色光辉占满了世界，远处却已经看不到夕阳的影子。
　　薄墨般的夜色渲染着天空，一轮皎洁的园月高挂上方，尚未散发出如梦似幻的月华。
　　雪之下雪乃左右张望了下，没看见那道熟悉的人影，便朝公寓外的街道走去。
　　虽然在公寓里等她会比较轻松，但为了避免姐姐又无聊地拿『偷懒』之类的词挂在自己身上，雪之下雪乃还是决定主动一点。
　　只是还没找到雪之下阳乃，她却在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天空寺君？夏川同学？”
　　雪之下雪乃愣愣地睁大眼睛，脚步下意识停住在原地。
　　还没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眼角余光又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后，捕捉到了眼熟的及肩卷发。
　　“……姐姐？”她愕然地微张开嘴。
　　只是下个楼接人而已，怎么感觉……
　　好像踏入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世界啊？

第三十章 如此无情的男人啊（二合一）
　　“我出现在这里，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吗？”
　　金发双马尾的娇小少女单手插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两人面带潮红的模样，目光着重放在夏川真凉的表情上。
　　“转学来这座城市的人又不只有凉一个，散个步刚好遇见你，不是很正常的展开吗？”
　　虽然我确实是特地过来找你的啦～
　　这么嗤嗤笑着，少女的眼中浮动着明晰的恶意。
　　夏川真凉神情紧绷，再也没有了往常的游刃有余，反而如面对天敌的毒蛇般弓起了身子。
　　“找我，有什么事吗？”
　　名为真那的少女轻轻拨弄着金发，从容不迫地道：“只是想来看看你的男朋友而已……记得是叫总武高吧？在那间学校闹得挺大的呢，你跟他的事情。”
　　“……那又怎样。“
　　“怎么样你比我清楚，对吧？”说完，真那不再望向真凉，而是朝天空寺悠投去目光。
　　她边迈开脚步接近，边用审视着某种商品的眼神打量着他。
　　“嗯……长相倒是不错，也挺有气质的，如果那些传闻也是真的话，配凉并不掉价呢！”
　　真那露出微笑，满意似地点了点头。
　　看了眼身旁表情僵硬的真凉，天空寺悠在心中猜测着两人的关系，同时回以微笑：
　　“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这股自信也很棒！大哥哥，爸爸应该不会讨厌你喔？”
　　湛蓝色的眼睛顿时亮起，真那朝他踏前一步，笑得越发开怀。
　　反观真凉，紧紧咬起了红润的唇瓣，银发垂落掩住了表情，从喉咙中挤出声音似的：“……谁管那个人会不会喜欢。”
　　“别这么说嘛～要是凉在外面找了个不怎么样的男人，爸爸可是会担心的。”
　　“毕竟，他可是透过这里的议员，将真凉在学校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呢——就是这么的担心喔。”
　　夏川真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白净的拳头攥了起来。
　　欣赏完她动摇的模样后，真那微微一笑：“嘛，只要我在爸爸面前好好说，他估计也不会真的出手干涉你想要的生活吧……让凉困扰的事情，我可不会去做。”
　　“……是吗。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呢。”
　　听到这句话，真凉明显地渐渐放松下来，只是语气中的反感无论怎么样也抹去不了。
　　“不过，作为代价……”
　　与此同时，真那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
　　还没等真凉反应过来，娇小的金发少女就拉过了天空寺悠的衣领，踮起脚尖。
　　“真凉的男朋友……我就收下啦～”
　　用着仿佛能将一切玩弄在手掌心的悠扬语调，真那对准了他还残留些许真凉味道的嘴唇，把脸凑了过去。
　　真凉瞳孔一缩，脑袋一片空白愣在原地，张着嘴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那天的由比滨结衣——
　　感同身受吗？
　　不，大概只是因果报应吧。
　　“……”
　　心脏处传来的微微疼痛，让她无法做出任何抗议。
　　只是在看着那两片唇瓣，即将贴上之时。
　　“你才几岁，就敢做这种荒淫无道的事情？”
　　“反正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被当成萝莉控。”
　　从口袋中抽出了手帕，用其他人看不清的速度，天空寺悠一掌盖在了少女的小脸上，彻底挡住了她的眼、鼻、唇。
　　声音从无奈的温和，逐渐转为毫无感情的冰冷。
　　“最重要的是，我更不想被讨厌的家伙强吻……不，是连碰都不想被碰到。”
　　隔着手帕，天空寺悠将她往后一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所以，不管你是谁，现在的我是夏川真凉的男朋友——别说收下，你碰也别想碰。”
　　“唔……！”
　　真那完全没反应过来，踉跄地后退几步，接着向后一跌，小屁股结实地撞到地面，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听到这个声响，夏川真凉才猛地回过了神，不由睁大眼朝天空寺悠望去，深蓝色的眸子从未有过的剧烈颤抖起来。
　　“阿悠，你……”
　　“真凉，如果她是你的妹妹，那我先跟你说声抱歉。”将手帕塞进真凉的口袋中，天空寺悠看向她，冷淡的神情一变，故作诚恳地眨了眨眼。
　　“我不习惯对嚣张的家伙客气，动作就稍微粗暴了点，你能原谅我吧？”
　　“……你多虑了。”
　　真凉瞅了眼地上的金发少女，呆愣的表情逐渐微妙了起来，甚至隐约有点想笑。
　　“虽然她确实是我的妹妹，但我并不在意……反正痛的又不是我。”
　　“你这家伙！”似乎花了点时间理清现况，从惊愕中清醒，真那难以置信地怒瞪着天空寺悠，嗓音不由尖锐起来，“竟然敢对我……安冈！给他一点教训！”
　　随着一声令下。
　　不知何时，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中，走下一名身材高壮、黑服墨镜的光头男子。
　　应该是夏川真那的司机兼保镳，他正神情冷硬地折着手指，缓步朝天空寺悠走来。
　　那肃杀沉重的气势，宛若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
　　“真那，你想做什么？”
　　夏川真凉表情一紧，下意识挡在了天空寺悠面前，语气凝重地道：“这里可是日本的街道，就算周围没有行人，也有监视器在记录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也不想闹到警局吧。”
　　“放心，安冈是专业的……只要验不出伤，靠爸爸的关系随便都能解决！”
　　咬着牙揉着屁股，夏川真那从地上站起，俨然一副气昏头的模样。
　　恶狠狠地瞪了天空寺悠一眼后，她对停下脚步的光头保镳道。
　　“听到了吗？如果凉阻挡的话，别伤到她，给那个嚣张的家伙来几下就好！”
　　“好的，大小姐。”
　　安冈点了点头，继续走向天空寺悠。
　　夏川真凉还想说些什么，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将她往后面拉去。
　　“别替我担心。”
　　“你在说什么傻话？”夏川真凉皱起眉，手指扯住他的衣角，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眼底尽是担忧，“这里可没有竹剑让你发挥，想逞英雄也不是现在，就交给我处理……”
　　“相信你的男朋友，这就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
　　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的脑袋，想要让她放下心来似的，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接着，转头望向那位安冈先生，双眼微微一眯，语气蓦地沉了下来。
　　“吼吼，竟然朝我走过来了吗？不是选择逃跑，而是主动送上门来找死是吗？”
　　“……”安冈毫无反应，已经捏起了砂锅般大的拳头。
　　夏川真凉知道，这句话是天空寺悠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怎么可能听个JOJO梗就安心下来啊？！
　　虽然JOJO是万能的，但JOJO梗却不是万能的，是个地球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他就真的那么有信心吗……
　　△
　　站在公寓门口，旁观着莫名其妙的纠纷即将发展成暴力冲突，雪之下雪乃的表情十分复杂。
　　“要过去阻止吗？不过……这应该是她们家的家务事吧？也没有干扰到其他人……”
　　纠结了半晌，看着那光头壮汉离天空寺悠越来越近，雪之下雪乃重叹一口气，神情清冷地迈开步伐。
　　天空寺悠的死活怎么样都好，主要是因为同学有难、视而不见并不是她的风格，才想过去当个调解者的。
　　不管他们有什么家务事，既然发生在自己眼前，那就绝对不允许发展成暴力冲突——这就是雪之下雪乃的正义。
　　只是才没走几步，身侧忽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
　　“小雪乃，你想过去帮忙吗～”
　　“姐、姐姐！？”
　　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雪乃下意识发出了细微的悲鸣，接着赶紧掩住嘴巴，微红着脸瞪向身旁的女大学生。
　　雪之下阳乃眯眼笑着，亲昵地抱住了她的手臂：“没错，就是你完美无瑕的姐姐我喔～小雪乃的悲鸣声真好听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完全不打算接她的话，雪之下雪乃试图将手臂从那深邃的沟中拔出，“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在电线杆后偷窥那几个人……”
　　“你不也是？换个好听的说法，叫围观怎么样？”
　　阳乃笑眯眯地松开了她的手，在她嫌弃的目光中拍了拍妹妹的脑袋：“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只是来找你玩个一天，竟然还能遇上这么有趣的场景呢……小雪乃果真是姐姐的福星啊！”
　　“哪里算是有趣……都快打起来了好吗？”眼角余光瞅着不远处那越发紧绷的气氛，雪乃忍不住啧了声嘴，面带焦躁，“只有你才会认为那是好戏，我可没兴趣看部员和同学陷入暴力纠纷中……随时准备报警，我去劝架了。”
　　说完，她神情凛然地迈开步伐，再次朝那四人的方向走去。
　　这次没有人拦着她，只有略带笑意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小雪乃，试着相信他怎么样？”
　　“什么？”
　　雪之下雪乃疑惑转头。
　　柔顺黑发在晚风中飘扬，雪之下阳乃双手环胸，视线朝站在光头壮汉身前的天空寺悠投去。
　　脸上不仅没有半分担心，甚至像期待着假面骑士登场的小孩子一样，眼神明亮地笑了起来。
　　“相信他，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忙。”
　　那是对雪之下阳乃来说极为罕见，打从心底地信任某件事的模样。
　　脚步顿在原地，雪乃不由哑然：“……你明明只在展演上见过他一面，为什么对他这么有信心？”
　　“谁知道呢？”阳乃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语气略带惋惜，“或许是因为我看他顺眼吧？可惜，他好像有女朋友的样子呢。”
　　“哈啊……”雪乃嘴角微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要是他没女朋友，你该不会就这样『一见钟情』，打算直接上手追他吧？
　　那可是跟你妹妹同年纪的高中生啊！你这大学生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嘛，就算不谈感性，从理性的方面上来说，能用那种速度、力道挥下竹剑，并且精通篮球、棒球、网球等多种运动，他的体能及运动神经早就不是普通高中生该有的程度……再来，你认为天空寺小弟是那种莽撞、爱出风头的人吗？”
　　“不然呢？”
　　雪乃轻轻歪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阳乃不禁无语了下：“……他会毫无准备就做这种事？”
　　“那倒不会。”雪乃叹了口气，拨开肩上的长发，暂时打消了过去介入的念头，“我懂姐姐你想说什么了。总而言之，看他表现再作决定？”
　　“没错，就是这样！”阳乃打了个响指，重新露出笑容，“只要他能自己把这件事处理掉，我们也不用纠结到底该不该为他人的家务事劝架，还能避免更多的麻烦——在一旁看戏，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最后一句话完全暴露了你啊。”雪之下雪乃头疼似地摁着眉心，随口问了句，“姑且确认一下，要是他们真的打了起来、天空寺君也不敌那个光头墨镜的话，你还会继续看戏下去吗？”
　　“哼哼，那当然不会啊～”
　　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说着。
　　但不知为何，这一瞬间，雪之下雪乃的心底升起了刺骨的寒意。
　　仿佛有一头恶魔从深渊中爬了出来，在自己身侧咧开了鲜红的嘴角，吐出冰冷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想到那个场景，就会让姐姐我莫名生气、气到想要把人塞进水泥柱里呢……是因为，他跟小雪乃的关系很好吗？”
　　毫无起伏的嗓音，似乎在问着自己。
　　雪之下阳乃注视着天空寺悠的背影，脸上虽然有着愉快的笑意，但眼底却是一片彻寒的冷静。
　　“……关系才不好。”
　　雪之下雪乃只敢反驳这一句，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像只在老虎身侧安静蜷地缩起身子的小猫咪，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
　　现在的姐姐，比母亲认真起来的时候，还要可怕个好几倍啊……
　　△
　　渐变色的天空仿佛静止，无论夕阳西沉、晚风吹拂都在此刻放缓了脚步，空气沉重而凝结。
　　夏川真那揉着发疼的屁股，怒气勃勃地瞪着天空寺悠。
　　夏川真凉不复往日冷静模样，满脸不安地被他挡在身后。
　　光头壮汉缓缓摊开了拳头，手掌朝天空寺悠的肩膀抓来。
　　而此刻的天空寺悠……
　　他能感觉得到，后方高级公寓的门口处，有人在用无比炽热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菊花。
　　——哪个变态这么不会看时机啊？ ！
　　天空寺悠心底恶寒大骂，却又不好分心转头。
　　前有光头佬，后有菊花怪——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地狱，非要让我进退两男吗？
　　狗系统，都是你害的！
　　系统：「？」
　　“哈，被吓到不敢动弹了吧？安冈可是爸爸高价聘来的……”
　　金发少女那标准反派一样的低声介绍，将天空寺悠微微分散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望向已经要碰到自己肩膀的粗糙大掌，想了想也没把手帕拿出来，直接握了上去。
　　“我可不想在女朋友面前打架。想要教训我的话，还是来比力气吧。”
　　“点到为止，谁先认输谁就道歉，可以吧大叔？”
　　“……”
　　隔着墨镜，光头壮汉沉默地望着他。
　　天空寺悠笑得人畜无害，安静地等他做出回答。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那厚实的手掌却开始慢慢加重力道。
　　“很好，那就……”
　　要用多少力气，才能在不捏碎手骨的情况下，让对方认输呢？
　　天空寺悠这么想着，没有任何热身、铺垫，单手直接加重了力道。
　　——先来个200%试试水吧。
　　手臂青筋猛然绽开。
　　肌肉纤维绷紧、濒临断裂的声音隐约响起，而后磅礡的力道从手臂传达至手掌，像是电流奔涌、骨头劈啪作响，接着全部浓缩进了握紧的手掌中。
　　光头壮汉面色一变，比他大上不少的手掌却被捏得不由松开，指尖不断颤抖，额上冷汗滚滚落下。
　　他试图做出反击，额角青筋浮凸、面色胀红，手臂宛如磐石虬结的绷紧，手指再次握紧对方手掌，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只是哪怕咬紧牙关，却只能将倒吸冷气的声音憋回胸中，无法抵抗那如铁钳般越来越紧的手掌。
　　天空寺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男人，都喜欢在力量上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然后战胜对方。
　　“——300%。”
　　轻飘飘的嗓音落下。
　　喀。
　　有人的骨头发出了不妙的声音。
　　下一刻，先不由自主地弯下身的，是高大壮实的光头墨镜佬。
　　天空寺悠轻轻转了下手腕，他就被迫跪倒在地，严肃的面庞不断抽搐、似乎正忍耐着低吼出声的冲动。
　　没碎也没断，不过很痛就是了——前段时间，天空寺悠好不容易才在须乡身上学会了让人痛不欲生的技巧，配合肌肉操控颇有奇效。
　　“很好，我赢了。”
　　不顾对方死撑的模样，他自顾自地宣布了胜利。
　　天空寺悠松开了手掌，垂在身侧任由「快速恢复」治愈断裂的肌肉键，笑眯眯地朝夏川真那望去。
　　“小妹妹，你还要用别的方法教训我吗？”
　　“要的话，接下来就换我教训你了喔？”
　　“……”
　　夏川真那呆呆地看着捂着手掌单膝跪地的安冈，又和他在渐晚的天色下，仿佛闪烁着阴冷、邪恶、嗜血、污秽光芒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嘴巴颤抖似地张了张，还没说话，就先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上。
　　然后眼圈一红，像小孩子一样抽着鼻子，泪眼汪汪地大喊起来：
　　“凉——姐姐！你男朋友欺负我，你就这么看着吗？！”
　　“笨蛋笨蛋，姐姐和姐夫都是，你们全是笨蛋——！！”

第三十一章 雪之下阳乃的实验（二合一）
　　“真那……”
　　看着妹妹在地上哭闹的模样，夏川真凉露出了稍显棘手、不是很想理她的纠结表情。
　　天空寺悠则毫无动摇，朝夏川真那走去，笑眯眯地看了眼试图拦住他的光头墨镜、让对方下意识站在原地不敢动之后，在金发少女的面前蹲下。
　　“你说我欺负你，但要是我手无缚鸡之力、被这位安冈打倒在地，你会对我说声『不好意思，我不该欺负你』吗？”
　　夏川真那咬着牙，通红的眼睛畏惧又愤怒地瞪着他，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理所当然，要是安冈成功教训了他，她不仅不会说声不好意思，反而还会大声嘲笑、贬低对方的无力。
　　“你这年纪，利用自己的优势卖萌就好，别老想着跟大人掰手腕、用些盘外招对付人……唉，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夫的份上，我就给你一点建议吧。”
　　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的脑袋，拿出大哥哥好言劝诫的态度，温柔地轻声道：
　　“你的智商比你姐姐还低，她都搞不定我了，你还是回家乖乖当个臭妹妹吧。”
　　“这次我好心原谅了你，要是哪天你碰上安冈对付不了、又对女孩子心狠手辣的变态罪犯……下场是怎么样，成熟到会去强吻陌生男人的你，应该自己明白吧？”
　　“……”
　　瞳孔猛然缩起，夏川真那似乎联想到了某些可怕的场景，娇小的身躯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天空寺悠抬起她的下巴：“回话呢？”
　　语气仿佛能蛊惑人心，双眼直盯着那双晃荡不安的蓝色眼睛，压力逐渐渗透进去。
　　少女被迫和他对视，似乎连呼吸都要被掐断，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弹。
　　坚持不到三秒后，她咬住唇瓣、目光垂落，蛮横的语气总算温驯了下来。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
　　“很好，我喜欢乖孩子。”
　　天空寺悠展颜一笑，不再释放任何压力，轻松而亲昵地扯了扯她的脸颊，并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虽然初见面有点糟糕，不过还是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天空寺悠。请多指教，真那。”
　　夏川真那本来不想回答，但在他善意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小脑袋，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嚷。
　　“……请多指教。”
　　然后看也不看面前的天空寺悠，扭头对光头墨镜喊：“安冈，还能开车的话就上车准备走了。不能开车的话叫人过来。”
　　安冈点头，抱着手腕朝路边的黑色高级轿车走去。
　　“还有，凉……”夏川真那望向夏川真凉，单手插腰，本来被打击到差不多没了的气势，再次变得目中无人了起来。
　　“那个人让我警告你安分一些，交男朋友什么的随便你，但要是你做出什么影响到夏川家声誉的奇怪事情，他就会把你带回瑞典。”
　　“不想让他生气的话，还是乖乖听话会比较好喔？”
　　夏川真凉神情冰冷地看着她：“说完了吗？说完就回去，别再过来打扰我了。”
　　“啧，真是个无情的家伙啊……”夏川真那咋舌，不满似地嘟嚷几声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天空寺悠微笑开口：“道别呢？不辞而别很没有礼貌的啊。”
　　夏川真那迈开脚步的动作僵硬了下。
　　“……我这就告辞了，姐姐、大哥哥（日文和姐夫同音）。”
　　回身草草鞠了个躬，金发少女逃跑似地朝黑色轿车快步走去。
　　夏川真凉站在天空寺悠身旁，脸色阴沉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开始低声密谋。
　　“要不，在这里彻底解决他们吧？避免真那为了报复你，而对那个人胡乱说些什么……”
　　远处马上就传来声音：“我才不会！不是说了都是为凉着想吗！”
　　“啧，被听到了吗？”夏川真凉顿感不妙地皱起眉，“这样偷袭就来不及了啊……”
　　真那继续大喊：“你话说那么大声没聋的都听得见好吗？！”
　　“算了，阿悠，直接把这孩子带回我的公寓里吧。到时候无论要灭口还是催眠都十分方便……”
　　砰！
　　话还没说完，夏川真那一把甩上了车门，轮胎皮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黑色轿车旋即飞速驶去。
　　一举一动都彰显著求生欲。
　　望着那远去的车尾灯，夏川真凉惋惜道：“被她逃掉了啊……”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把自己妹妹吓成这样，你可真是个好姐姐啊。”
　　“她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而且先吓她的明明就是你好吗？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不愧是你。”
　　夏川真凉双手环胸，不久前那副戒慎恐惧的模样好似幻觉，从容不迫的悠哉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纤细的肩膀放松下来，湛蓝而明亮眸子对上了他。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要当场让她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呢。”
　　“只是在教育熊孩子而已，我可没打算做些多余的事情。”
　　“比如驯服她，悄悄来个姐妹双吃？”
　　“没兴趣……”
　　“然后透过我们悄悄掠夺夏川家的财产，最后在瑞典建立庞大的后宫？”
　　“更没兴趣了……”
　　“是吗？我倒是很有兴趣呢。”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毫无节操的家伙说话了。
　　夏川真凉最擅长钓鱼，要是说对，指不定又得被数落一番花心、渣男什么的。
　　对于那种不实污蔑，天空寺悠一向敬而远之。
　　“你不怕吗？”
　　她没头没脑地忽然问了一句。
　　“什么？”
　　“夏川家的报复。就算真那不说，光头佬肯定也会上报的。”
　　“人家叫安冈……夏川家很强吗？”
　　“很强喔，都能透过当地议员监视我的学校生活了。”
　　“这样啊……”天空寺悠想了想，雪之下家是当地议员兼成功商人，自己当初都有种把她们的大女儿拐跑了，还有必要怕夏川家吗？
　　虽然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但对有系统当靠山的他来说，确实没必要怕什么夏川家、雪之下家报复自己。
　　“那就等他来报复的时候再说吧。”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派轻松地道，“你家的情况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包括帮女朋友教训不听话的妹妹，还有……”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夏川真凉单薄瘦弱的背脊，笑着说：“给你当个靠山，让你别露出那么消沉无助的表情……这才是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
　　夕阳的光辉逐渐消失，街灯亮起，天幕陷入浅灰色的沉静。
　　夏川真凉看着他的侧脸，像在乌云密布的夜空中找到了缕缕星光，因此更加明亮、更加地深入心底。
　　心脏鼓动的声音，从未有过地如此清晰。
　　“……消沉无助什么的，我可不是那么脆弱的女人呢。”
　　半晌后，她撩起肩上的银发，同样笑了起来。
　　“临走前忘了对那个人放句狠话，让你看看我的觉悟，真是失策……那边的替身，你快停止时间去把他们追回来。”
　　天空寺悠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样傲慢强硬任性的家伙，才是我认识的夏川真凉啊。”
　　“哼，区区的假男友还敢这么嚣张。”
　　夏川真凉不屑似地冷笑一声，忽然抱住了他，将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并开始蹭了起来。
　　“嗯～”
　　蹭着蹭着，甚至呼出了舒服的喘息声，左脸滚到右脸、再从右脸滚到左脸，一副要将他的胸膛完全染上自己气味的模样。
　　“呃……真凉？”
　　天空寺悠表情微妙，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知该推开还是该抱住。
　　这人怎么就突然娇化起来了？太突然了吧？
　　“有事？”她懒懒地应了一句。
　　天空寺悠试探性地问：“这是假女友该做的事情？”
　　“连接吻都做过了，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呢？”夏川真凉无奈叹气，“嘛，说到底，这也不过是JOJO梗的捏他而已。”
　　“第几部？第几卷？”
　　天空寺悠可不记得JOJO里有蹭脸情节。
　　“……”
　　蹭。
　　“……竟然不回答吗。”
　　夏川真凉哼了一声：“不仅无视了我的JOJO梗，还忘记我说过『要做的比真的更真』这句话——真不愧是鬼畜无双、目中无人的天空寺君呢。 ”
　　“夏川同学，你对我的评价是不是有些偏颇？”
　　结果，在天空寺悠强行将她推回公寓门口前，夏川真凉就跟橡皮糖似地黏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蹭蹭蹭蹭蹭蹭。
　　蹭脸的次数早已数不清楚，好像要把从过去积攒到现在的撒娇份量一次全部释放出来一样，令人无比困扰，却又狠不下心把她拔开，只能一脸无奈地任她施为。
　　不过，并不讨厌。
　　直到现在，天空寺悠才恍然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被人信赖、依靠着的感觉——
　　那像是证明了自己有资格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必担心随时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在意。
　　哪怕不必成为英雄，只要愿意对他人伸出援手，去支撑着对方的后背……迟早有一天，也会有人支撑着你的后背。
　　就像他和穹，彼此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就像前两次任务，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真凉，你还没喜欢上我吧？”
　　“说什么傻话？你就这么喜欢拿恋爱党人的想法侮辱我吗？鬼畜悠。”
　　“算了，当我没问。”
　　天空寺悠果断放弃，夏川真凉却没有中断话题的打算。
　　“好久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她如当初那般笑着，语气凉薄、没有半分认真的模样。
　　“我爱你喔，阿悠。”
　　但那银光闪闪的发丝下，耳根和脸颊却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有着晚霞尚未褪去般的艳丽。
　　宛如为了照亮夜色而绽放的，纯银色的百合花。
　　天空寺悠不由愣了片刻，旋即佩服似地笑着感慨。
　　“我才要说，真不愧是假女友啊。”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伪装（达人）。」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格斗技（达人）。」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威慑（状态）。」
　　……
　　高级黑色轿车上。
　　“那家伙，情报明明说他是个没有背景、光靠打工养活自己和妹妹的普通人啊……就算体育成绩好了点、力气大了点，但那个压迫感是怎样啊……简直比爸爸生气的时候还要可怕。”
　　咬着大拇指指甲，夏川真那烦躁地碎碎念着，用抖脚来掩饰还未平息的轻微颤抖。
　　开车的安冈沉默了下，缓缓开口：“大小姐，恕我僭越多说一句，希望您尽量别和他正面对敌……不仅仅是力气，直觉告诉我，那个高中生似乎还隐藏着很多东西。”
　　“他有余力捏碎我的手骨，只是没有那么做而已……如果真要找人来教训他，至少得三个和我相同水准的人，并且配带甩棍或电击枪才有胜算。 ”
　　“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夏川真那忍不住咋舌。
　　安冈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下去，继续安静地开着车。
　　这态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哪怕会被认为太过保守，也不愿她去惹那种明显有着更深底细的家伙，完全划不来。
　　金发少女揉了揉头发，苦闷地哇哇乱叫了几声：“可恶啊～～为什么凉身边会有那种怪物存在啊？！这样不是就更难让她回家了吗？”
　　只是想要姐姐回家的少女，最后只能无奈地垂下肩膀，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叹气。
　　“搞不定，算了算了……反正，凉在那边会过得很幸福吧？毕竟男朋友那么厉害，还跟骑士一样愿意挺身保护她……”
　　喃喃念着，夏川真那莫名有些羡慕。
　　——羡慕那家伙，竟然可以离自己的姐姐那么近、那么亲密，受到她的依赖。
　　“……哼，可惜性格太讨人厌，迟早会被凉甩的！”
　　忿忿不平地诅咒对方，夏川真那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庞，好似还能回想起被那温热的手指捏住、宠溺似地扯了两下的感觉。
　　就像真正的兄长一样，即使眼神凶恶、态度凶残，却又让人有种甘愿低头让他保护、戏弄的成熟气质，笑容带来的安全感十分强烈。
　　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姐夫后，也会像保护姐姐那样保护自己吗……
　　“哼，我才不需要呢。”
　　嘟嚷一句，夏川真那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愉快地欣赏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至于为今天的事情谢罪什么的，下次见面再说吧……
　　正好找个理由来见姐姐，希望那时候，讨人厌的姐夫不在现场就好了。
　　△
　　“姐姐，你还要在这里看到什么时候？”
　　高级公寓内。
　　被姐姐拉到装饰树后，看着外面的某对情侣亲密相处的场景，雪之下雪乃嫌弃似地皱起眉，很想现在就上楼回房。
　　可惜手被姐姐牢牢握住，根本挣脱不开，对方也丝毫不打算理会她的抗议，依旧在那里当个忠实的观众，非要等到完全谢幕才肯离开。
　　“想搭话就上去搭话，不想被发现就赶紧离开，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别人卿卿我我啊……”
　　她对雪之下阳乃的这番举动感到不解，完全不明白姐姐到底在发什么疯，还拉着她一起下水。
　　从天空寺悠身上收回视线，雪之下阳乃总算愿意瞥她妹妹一眼了。
　　“小雪乃，你一定不懂吧？”
　　“……我要是懂我还会问你？雪之下阳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
　　“没礼貌。”阳乃弹了下她的额头，将这笔帐记了起来等进房再算，目光重新转到还在跟银发少女纠缠的某人身上，嘴角泛起轻笑。
　　“我只是在做个实验而已。”
　　“什么实验？”
　　雪之下阳乃没有回答，而是沉下心来，眼神寒冷如冰，默默体会着内心的感受。
　　非常奇怪。
　　明明才第二次见到他。
　　明明没有半点心动的感觉。
　　明明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任何相似之处。
　　明明记忆中不曾出现过他的位置，自然心中也不会有他的份量。
　　但在看见他和女朋友亲热的模样、脸上只对她绽放出的宠溺微笑时，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总会传来一股被枷锁勒紧的疼痛，脑袋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胀一样蠢蠢欲动，浑身上下都传来让人不快的感觉。
　　想要去拆散他们，把○○○给抢回来——
　　即使这样的冲动念头升起，雪之下阳乃依旧冷静。
　　理性的怪物在俯瞰着一切，平静如冰、客观而正确地分析着自己的情感。
　　既然看着他们亲热会感到难受，那就继续看下去、观察下去，不要挪开目光。
　　让疼痛一刀刀划在自己的心脏上，最后去理解伤口的形状、去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受，直到获得可信率百分之百的答案为止。
　　——所以才叫实验。
　　不相信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谁，也不相信自己会没由来地产生改变，只能靠实验获得客观的数据和结论。
　　“……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扭曲的家伙呢？”
　　雪之下阳乃闭起了眼，无奈苦笑。
　　雪之下雪乃困惑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又朝公寓外的那两人看去，发现他们正在挥手道别，夏川真凉准备朝大门走来。
　　“姐姐，该走了……偷窥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吧。”
　　“嗯。”
　　最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为了找出『答案』，为了在这全部都是谎言的世界中找出『真物』。
　　雪之下阳乃认为，自己必须离这份疼痛更近一些才行。

第三十二章 秋游前，两人的小小默契
　　夜晚，城市的霓虹在星月下载浮载沉。
　　处理完晚餐善后，天空寺悠回到房间，发现某人传了一封意义不明的讯息过来。
　　真凉：“新的男友规约——从今往后眼中只能有我一人。”
　　那就跟宣告着世界定理一样，短短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天空寺悠不由脸颊微抽，打了个符号过去。
　　阿悠：“？”
　　她似乎守在屏幕前，秒读之后迅速回传讯息。
　　真凉：“第二条，只能对我一个人温柔，不准和其他女孩子那么开心的在一起。”
　　……很好，这家伙的脑子大概坏掉了。
　　阿悠：“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真凉：“有什么问题吗？正常的男女朋友相处不都这样？”
　　阿悠：“说是这么说没错……”
　　真凉：“还是你打算脚踏多条船，除了我之外又想跟团子酱和学妹们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
　　阿悠：“我压根就没和你做过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情啊……算了，你高兴就好。”
　　天空寺悠决定放弃抵抗，这家伙任性到不听人话的地步，说再多都是白费力气。
　　反正自己也没打算脚踏两条船什么的，姑且答应下来哄哄她还比较省事。
　　真凉：“很好，违反的话就欧拉致死喔？这在恋人的世界里可是常识……”
　　真凉：“噗……『恋人』的『世界』，呵呵呵……”
　　讯息发来，好似能看见她在手机前愉悦地笑起来的模样。
　　天空寺悠陷入一阵无语。
　　自己玩梗又自己笑起来，这家伙可真厉害啊。
　　他放下手机，结束了短暂的聊天，有些无奈地望向书柜中已经排到了第十卷的JOJO单行本。
　　这么看来，夏川真凉似乎逐渐向自己敞开了心扉，和当初的雪之下阳乃一样——哪怕嘴上没有承认，态度依旧有所转变，连带着系统奖励也越来越高级。
　　金钱和身体素质暂且不谈，达人级的「伪装」技能和「威慑」状态——顾名思义，前者是和「演技」同类型的技能，后者是类似于霸王色霸气的被动，两者都是比单行本好上太多的奖励——像过去那种表面情侣的身份，肯定是拿不到的。
　　两人的心之距离在不断接近，而这次任务的提示——发挥出自己的魅力、填补她内心的空隙，应该可以当作『只要让她喜欢上自己，从恋爱中获得满足感，任务就能完成』的意思。
　　既然如此，估计没过多久，第三次任务也能顺利结束了吧？
　　不过……
　　“在她喜欢我的时候，我也能去喜欢她吗？”
　　天空寺悠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对自己招蜂引蝶的本事习以为常，只会怀疑自己能不能去喜欢上别人，从不去质疑自己的魅力和交际手腕。
　　认真想追某位女性的话，不论萝莉还是熟女都能手到擒来——大概就是这样的自信。
　　问题就在自己是否愿意给出回应。
　　如果还抱有着第一次任务结束前的心态，那他现在根本没必要纠结这种事，只要当个无情的任务完成机器就好。
　　可在第二次任务结束的时候，天空寺悠就下过了决心，要谈场能让自己满足地向她说再见的恋爱、要享受完成目标的过程，并且铭记每个值得留念的时刻。
　　对经历了两次任务的他来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之后，依然热爱着生活。
　　看清命运之后，依然热爱着和他人相遇、相知、相识、相爱的过程，怀揣希望走向下一个阶段。
　　这便是天空寺悠试图完成的『第三次结局』。
　　正因如此，他才会想在任务完成之前，能够喜欢上夏川真凉。
　　和过去一样，等任务结算之后，再让系统把这份感情收走，走向第四次的结局。
　　“……嘛，应该是没问题才对。”
　　脑中闪过银发少女今天露出的种种表情，天空寺悠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呢喃声略带着自嘲。
　　“毕竟，我可是超容易对女孩子动心的纯洁男孩啊。”
　　不是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在短短的五十天内就喜欢上两个人吧？
　　更别说，要是没有经济压力、又不受系统干扰的话，他早就对由比滨结衣……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中断自己跑偏的思考。
　　“还是和过去一样，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了。
　　说到这点……
　　“又是家庭问题吗……呀勒呀勒DA☆ZE。”
　　无敌的BGM适时冒了出来，又被天空寺悠勒令关掉。
　　回想起夏川真那，还有她们俩口中的『那个人』，他就忍不住长叹口气、累感不爱。
　　“弄不好的话，我该不会得跑到瑞典把真凉找回来吧？”
　　那可就不是从东京到轻井泽，或者从学校到补习班的距离了。
　　他没办法把妹妹放在家里，自己出国去找别的女人——无论将来会爱上谁，春日野穹永远是他最重要的依靠，是他作为天空寺悠的基础。
　　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才行。
　　“系统的能力，就是要这么使用才对啊。”
　　打开电脑，屏幕上倒映着他反派似的冷笑
　　手指迅速敲击着键盘，纷乱的视窗跳出又互相覆盖，杂陈的代码并列其上，又经过了数次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
　　拥有着系统给予的财产、达人级「网络技术」这两项资本，天空寺悠只要愿意认真起来，透过庞大而万能网络，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入手夏川家和雪之下家的内部资料，研究针对方案——后者是为了防止第四、五次任务和雪之下二小姐扯上关系，才提前做了准备。
　　又比如，找到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方式，编写脚本利用短线操作快速叠高资本，并成立一家网络技术公司，去跟其他人抢大企业的案子，以此累积人脉。
　　诸如此类，天空寺悠正默默努力着，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
　　哪怕需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他也不想再碰上那种『门当戶不对，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最后只能靠千里寻妻感动对方的情节。
　　键盘敲打的清脆声响蓦地一顿，似乎是碰上了什么难关，天空寺悠满脸凝重地开口：
　　“系统，身体素质有加到毛囊上吗？如果变强的代价就是变秃，那我宁愿吃一辈子的软饭！”
　　系统：「……」
　　△
　　隔天早上，周一。
　　秋雨如雾般笼罩着总武高的校园，九月末将近十月的天开始冷了下来，泛黄的叶上不时滚落清凉的露珠。
　　班会时间，二年F班的导师，平冢静正站在讲台前，背后的黑板上则写着两个大字——
　　秋游。
　　“咳哼！想必各位心里都门清——期中考后、文化季前，我们有一次出去玩的机会。”
　　“喔——！”
　　欢呼声顿时响起，平冢静也忍不住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可惜，我们要去附近的风景区露营，而不是现在枫红正盛的北海道。”
　　“喔……”
　　肉眼可见的失望，让平冢静的笑容更加灿烂。
　　“不过幸运的是，这次秋游的自由时间非常充足，你们可以尽情从早玩到晚，不必去听枯燥的风景导览解说，可以尽情地漫步在山林的怀抱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喔——！”
　　台下又兴奋了起来，几对情侣深情款款地望向彼此，平冢静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愉快地高声宣布：
　　“然后最令人高兴的是——本次秋游禁止自由组队，采抽签分配队友，并且必须固定回报人数避免走散！”
　　“……啊？？？？！！！”
　　瞬间安静了半晌，随后，此起彼伏的哀嚎和不敢置信的喊声充斥了整间教室。
　　“这也太奇怪了吧！”
　　“哪有秋游这么不自由的！”
　　“就算要去听导览也好，让我们自由组队啊！”
　　“是啊是啊，跟陌生人组队哪里好玩啊？！”
　　面对台下满满的抗议，平冢静半点不慌，双手环胸悠悠开口：“喂喂喂～你们都是同班同学啊，哪里来的陌生人呢？接下来可是文化祭，不趁这机会打造出班级凝聚力可不行啊。”
　　“什么班级凝聚力啊，老——”
　　某个金发双螺旋钻头正想起身反驳，却被她一瞪眼给瞪了回去，张张嘴说不出话，委屈得像是脑袋被拍了一掌的帝企鹅。
　　平冢静呵呵冷笑一声，视线扫了台下一圈，气势宛如狂狮般凶猛，嗜血地瞪着那些躁动的学生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想要跟朋友、恋人开开心心地约会，把学校给你们参悟大自然的时间，拿去在小树林里共舞，对吧？”
　　“可以啊，只要你们能证明彼此之间的羁绊足以战胜运气，老师也不会多说什么，酸都不会酸，还会为你们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那隐含了怨气和悲愤的温柔嗓音，令所有学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生怕被抓上台去铁拳制裁。
　　说到这，平冢静瞥了眼漫不经心地撑着脸颊，似乎对秋游完全不感兴趣的天空寺悠，收起那哀怨的表情，轻叹了口气。
　　“本校虽然不禁止谈恋爱，但为了校誉着想，在外面还是请你们谨守学生的本份，不要做出一些让民众诟病的轻浮举止——特别是不要在大龄单身的女青年面前。剩下的其实不会管那么宽，放心好了。”
　　松了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平冢老师软硬兼施的暴政下，学生们放弃了继续争取权益的想法，重新期待起秋游的乐趣。
　　天空寺悠则眉头一跳，微微坐起身来，望向台上的女教师。
　　——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平冢静却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从底下拿出签筒，咣的一声拄在讲台上。
　　“好了！学号一号，上来抽签，抽完签把分组代号写在黑板上。速度点！”
　　在教师的吩咐下，众人依序上台抽签。
　　随着黑板上的数字越来越多，教室内就越来越嘈杂、哄乱，偶尔能听到欢呼和叹气，还有某些毫不掩饰的啧嘴声。
　　规定是三个人为一组，对天空寺悠来说最好的组合，自然是跟户冢彩加、由比滨结衣一组。
　　可惜他们的羁绊似乎胜不过命运这个沉睡的奴隶，户冢彩加很快就抽到了只缺一人的组别，当下也是失落地朝他苦笑起来。
　　天空寺悠则是抽到暂时无人的F组，等着自己的队友上台填写学号。
　　最终结果——
　　“这到底是好是坏啊……”
　　班会剩下的时间，是组员彼此交流的环节。
　　天空寺悠看着身前的两位少女，下意识摁了摁眉心，表情有些微妙。
　　他错过了户冢，却没错过好朋友的由比滨结衣。
　　团子头少女看上去非常高兴的模样，似乎抽中了最理想的签，脸上满是雀跃和期待的光芒。
　　至于另一位组员……
　　先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撇撇嘴不感兴趣地说了声“请多指教啦～”，才转身回到座位，和其他朋友们聊天去了。
　　没有跟着对方一起离开，由比滨结衣笑得无比灿烂，小拳头在胸前握起，隐约还能看见有条无形的尾巴在她身后卷起了旋风。
　　“没想到竟然能跟小悠和优美子分到同组！这大概是我今年最幸运的时候了吧？”
　　没错。
　　这次秋游的F组，正是由他和由比滨结衣，还有由比滨的朋友、在F班素有『炎之女王』的称呼——三浦优美子所组成。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完全高兴不起来，自然也不对秋游抱有期待。
　　“嘛，我和她不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思来想去，他还是放宽了心，和由比滨结衣谈论著秋游的事情。
　　手机忽然震动。
　　真凉：“我感觉到了，你现在在闻着团子酱的气息对吧？！”
　　阿悠：“……你是痴女版本DIO爷吗？”
　　△
　　午休。
　　出乎意料的是，夏川真凉没有约他共进午餐。
　　去J班看的时候，J班学生也说她早早就离开了教室，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既然如此，天空寺悠便果断前往侍奉部，久违地享受一下被少女芬芳和宁静茶香所包围的午餐时间。
　　“我报警了。”
　　少女极具通透感的清澈嗓音，先他一步响起。
　　天空寺悠脚步微顿，然后顺手带上了门，走向自己常坐的位置。
　　“我拿个便当走进来你就报警，我拿着绳子你还不当场咬舌自尽？”
　　“你可以试试。”窗前的她阖上书站起身，走向放置热水壶和茶具的柜子，“只有嘴上厉害的天空寺君，我已经不会被你的口头威胁给吓到了……所以，这样的劣行还是省省吧，只会让你看上去更掉价。”
　　少女纤细的天鹅颈，似乎骄傲地扬了一下。
　　而他则拿腔作调，阴阳怪气：“是吗？您不服输的模样更可爱了呢，部长大人。”
　　她给自己泡了杯茶，完全没打算看天空寺悠一眼，神情泰然地道：“我当然很可爱，不需要你来说。”
　　“哼……”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望向窗外秋雨纷纷的安静世界。
　　雪之下雪乃抿在杯缘上的唇瓣，也微不可查地上扬些许。
　　两人都没有望向对方，只有某种重新拾起的默契，飘散在难得独处的茶香之中。
　　只是没过几秒……
　　“不好意思，我这里走失一位海王，请问你们侍奉部帮我找找吗？”
　　“海王？”
　　雪之下雪乃放下茶杯，嗤笑似地斜了满脸无语的天空寺悠一眼。
　　也没对他多说什么，便朝门外平淡地开口：“门没锁，进来吧……你丢失的东西就在这里，夏川同学。”
　　夏川真凉拉开教室门，摇曳着透亮银发，朝她微微一笑。
　　“阿悠可不是东西喔，雪之下同学。”
　　雪之下雪乃无比赞同地点头：“他确实不是东西。”
　　“啊啦，英雄所见略同呢。”
　　两名宝石般的美少女相视一笑，难得在某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受伤的，只有长桌边缘拿着筷子、默默打开便当的天空寺悠。

第三十三章 连怨气都是爱你的形状
　　“如果是不能在这里谈的事情，那我建议你们可以出去说。”
　　姑且寒暄过后，雪之下雪乃边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在此之前让我多问一句……委托，应该进行得非常顺利吧？”
　　“是的，不愧是雪之下部长带领的社员呢。”毫无诚意地奉承了一句，夏川真凉望向天空寺悠，语气轻快地说，“自从和他『交往』以来，就再也没有不识趣的人来找我告白了，他也在暗中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能够来侍奉部求助，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份上就太超过了，夏川同学。”雪之下半点没有高兴的模样，反而还头疼似地摁了摁眉心，叹息道，“我没打算将委托解决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只是出于部长的职责才关心一两句……那么，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束『伪装情侣』的关系吗？分手的时机还挺重要的，后续收尾的计划也必须考虑一二。”
　　“结束？”夏川真凉眨了眨眼，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样，表情略带茫然。
　　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向她：“你没想过善后的事情吗？总不能等大家渐渐淡忘这件事吧？”
　　“……确实，是该好好考虑呢。”
　　她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从容不迫地回答：“谢谢雪之下同学的提醒，不过我们才刚开始交往没多久，估计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让这件事情彻底发酵，现在就在想分手的事情总觉得还太早了……暂且随机应变吧。”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雪之下雪乃斜了眼在旁当观众的天空寺悠，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却又放弃似地轻轻耸肩。
　　“你们觉得可以那就行，毕竟侍奉部过去不曾接过这类委托，我也不确定什么样的建议对你们才有好处……不过，还请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说到这，她的眼神锐利了些许，隐含着警告的意味。
　　“其他人？……啊，你说团子酱吗？”
　　夏川真凉恍然，旋即好笑地摇了摇头：“是有关于她的传言出现？那可不关我的事情，如果当时她不主动凑上来的话，现在学校里估计还是『雪之下和天空寺惊传绯闻』、『夏川与雪之下或成情敌』之类的八卦呢……我可没打算牵扯到除了阿悠以外的人啊。”
　　“……”
　　表情微妙地变了下，雪之下雪乃短暂地陷入沉默。
　　自从那天被天空寺悠提醒之后，她便稍微留意了下周遭，发现确实有不少人在讨论著自己和他的八卦，连美国总统大选、国际形式变化等等大新闻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没有比这更令人闹心和烦躁的事情了。
　　而从这点来看，外界的传闻如何的确与当事人无关，倒不如说是自己这边草率了。
　　在没有详细了解的情况下，却凭着捕风捉影的流言对夏川真凉发出警告，可以说，自己无意间和那群愚蠢的同学们同流合污了。
　　“……误会了你真是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由比滨同学而已，并没有指责你的打算。”体认到自己的错误，雪之下雪乃当即出声道歉，眼神坦荡地再次望向银发少女。
　　“不过那句话，我不会收回的。”
　　“夏川同学，站在侍奉部部长的立场上，我希望你能好好正视这份委托的性质，包括天空寺君的权益——就算他再怎么不堪，毕竟也是经过校方认定、众社员认可的我社成员。”
　　“要是他被你牵扯到麻烦的事态中，作为他的上司、领导者，除非他当场退部，不然有极大可能，我必须去为他收拾善后。”
　　“为了避免那种事情发生，不论是私下还是公共场合，请你慎重看待『伪装情侣』的……”
　　她就这样姿态凛然地说教起来。
　　夏川真凉眉头微动，表情僵硬，悄悄看了眼天空寺悠，用嘴型安静地说：
　　‘这家伙，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天空寺悠放下筷子，仔细看着她那淡粉色的柔软唇瓣，努力分辨出她想传达的字句。
　　‘胖次，看见了？’
　　‘……’
　　完了，唇语沟通不了。
　　夏川真凉暗自叹了口气，懒得再做乖乖听话的好学生，直接伸手叫停了长篇大论的雪之下雪乃。
　　“好好好，我心里有数，部长大人就放心好了～所以，可以让我带走旁边那个正在偷看我大腿、意淫着各种事情的变态男人了吗？”
　　雪之下雪乃闭上了嘴，手掌无意似地盖在自己的裙摆上，并用看垃圾的目光扫向了天空寺悠。
　　“请便，可以的话让他再也回不来更好。”
　　“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了。”夏川真凉悠悠一笑，“毕竟，人家可是被说教之后就会改进的好学生啊～”
　　雪之下雪乃：“……”
　　总感觉她在讽刺着什么，是自己的错觉吗？
　　夏川真凉将目光转到了天空寺悠身上。
　　“阿悠，能跟我出来下吗？……手中的便当可以放下，我晚点还有事要离开，你可以回来继续吃饭。”
　　天空寺悠乖乖放下看戏时吃了三分之一的便当，跟着夏川真凉朝侍奉部外的走廊走去。
　　△
　　秋风卷过了少女的裙摆，露出一截奶白色的紧绷大腿。
　　直至如今，天空寺悠仍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的她，到底是有穿还是没穿呢？
　　说是有穿，但裙子都掀到那个程度了，却没看见本该出现在那里的系带或布料。
　　说是没穿，但从这些天他对夏川真凉的观察来看，又觉得她不是那种有露出癖的变态，就只是个喜欢玩JOJO梗的普通变态而已。
　　薛定鄂的胖次啊……
　　“我刚刚只是说着玩的而已，没想到一两人独处，你就露出了你色狼的本性啊。”
　　转过身面对他，夏川真凉小手碰了碰裙子，无奈似地叹息一声。
　　“想看是吗？”
　　“其实还好。”天空寺悠老实回答，“就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好奇我到底有没有穿？”夏川真凉愣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天空寺悠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放心好了，这是人之本性，并不是馋你身子。”
　　好奇这个问题并不猥琐。
　　因为这是一种对未知领域的研究性发问，就像是个人都会好奇如何证明自守l函数的所有非平凡零点都位于复平面上re(s)=1/2的直线上一样，却也不会看到美丽的数列公式就会想伸舌头舔上去。
　　可惜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夏川真凉只觉得这家伙在得寸进尺，昨天亲了她今天就想看内裤。
　　那后天呢？该不会还想直接舔上来吧？
　　雪白的脸蛋不自觉地红了些许，她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半是无奈半是没好气地双手叉腰：“东扯瞎聊等放学后再说吧，我可是有正事要说，才特地来侍奉部找你的。”
　　“什么正事？”天空寺悠微微皱眉。
　　“你的班主任没把你喊过去谈话吗？”看到他这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夏川真凉反而疑惑起来，“昨晚，我父亲将我们在公寓门口接吻的监视器录像送到学校了。虽然还没有严重到要退学惩处的地步，但口头教育和检讨书却少不了，根本就是在搞人心态……你到现在都还没收到通知？”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微微沉吟了起来。
　　他回想起早上班会时，平冢老师朝自己投来的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他将略显凝重的目光投向银发少女：“所以，这次秋游改了分组规定，也是受到我们的影响？”
　　夏川真凉却一脸茫然。
　　“嗯？改了分组规定？有这件事吗？”
　　“……”
　　好吧，拆散情侣是平冢静的独断独行，跟他们无关。
　　“你父亲为什么要做这种打小报告一样的事情，他很闲吗？”
　　天空寺悠转而问了这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明明是个丝毫不在意亲情的家伙，竟然还有闲心管那么多。”
　　夏川真凉用力啧了声嘴，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真那和光头墨镜佬肯定把昨天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应该是想让我安份一点，出于警告才这么做的吧？毕竟对他来说，这也就一通电话的事情而已，毫不费力就能给我添堵，多划算啊。”
　　嘲讽的声音让凉爽的走廊空气逐渐步入低温，少女不自觉咬起了唇，拳头不安似地捏动着。
　　天空寺悠思索片刻，用淡定的语气安慰着她：“不过就结果来看，这么做也只是多此一举而已……只要在校外收敛一点，别让外人抓到把柄把事情闹大，校内我们依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基本不用担心校方对我们开刀。”
　　毕竟总武高的校风如此，只要别影响到成绩，恋爱就是属于学生们的自由；
　　再者，作为「秋季社团展演」上的双料冠军，在所有人面前大出风头的『全能天才』，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上头肯定不会让他受到委屈、进而产生出转学的念头。
　　正如夏川真凉所说，这只是警告而已，伤害性不高、恶心性极强——
　　天空寺悠自己倒没什么所谓，但夏川真凉却像被口爆了一斤狗粮似的，满脸都是反胃般的不快。
　　“这我明白。他真要让我回去，不会用那么小儿科的手段，直接对我的公寓下手就行了……从现况来看，暂时还在可以安心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这份安心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
　　用力咬住了唇瓣，以疼痛压下不安和忐忑的心思，夏川真凉舒缓着沉重的呼吸，低声开口：
　　“近期还是谨慎一点吧。等他去国外忙生意，就没闲暇来管我的事情了。”
　　这么说着，她好似一只缩起了身子，哪怕老虎缩在笼子角落也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的波斯猫。
　　过往的从容骄傲都被夹进了屁股里，不敢再肆意任性。
　　“好，我听你的。”
　　凝视着神色凝重的她，藏起了心中的想法，天空寺悠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银亮长发：“不用太担心，作为共犯，出了什么事情由我来扛……你只要继续你的谎言就可以了。 ”
　　夏川真凉抬起眼眸，湛蓝的眸子里有波光潋艳，也有他的微笑。
　　“这么有贡献精神的吗？”
　　“我是一个好人啊。”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我只对女朋友这样，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将他的手拉了下来，脑袋忽然靠上了他的胸膛，轻轻蹭了起来：“那就好……我可不想现在就离开这所学校。”
　　用下巴压住她的头发，天空寺悠轻声道：“你要离开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共犯，准备跟你同生共死的假男朋友。”
　　“哈啊？”
　　夏川真凉嘲讽似地嗤笑一声．却又忍不住呼吸着他胸口处的温暖，手臂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后背。
　　“这么有觉悟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瑞典，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吧。”
　　“什么经典台词？”
　　天空寺悠不由一愣，旋即回想起了自己曾在游乐园前说过的那句话。
　　『您的女儿，我就带走了。』
　　——当着雪之下太太的面。
　　“……直接从假情侣变成假夫妻了吗？”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和他一样露出了苦笑。
　　“那玩笑可就开大了，你当我没说吧。”
　　嘿咻！
　　似乎是充电够了，她果断松开双手、轻巧地后退几步。
　　整理好稍微散乱开来的头发后，少女仰起精致的下巴，身姿重回往日那从容傲慢的模样。
　　“好了，正事说完了、脸也蹭够了，是时候来算几笔帐了！”
　　方才的脆弱不安宛若谎言，夏川真凉朝他愉快地微笑起来。
　　还在回味着方才和身体紧贴的那份柔软，天空寺悠随口一问：“算帐？算什么帐？”
　　“少装蒜了，就让我来细数你的罪恶吧！”
　　以大乔的JOJO立，夏川真凉从口袋中华丽地掏出了眼熟的黑色笔记本后，刷刷翻开，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
　　“九月XX日，阿悠道别的声音太冷漠……
　　九月XX日，阿悠有个关系很好的学妹……
　　九月XX日，阿悠用揉肩来欺负我，看我丑态……
　　九月XX日，阿悠的手活很棒，感觉很舒服，心里很不爽……
　　九月XX日，阿悠强行喂食，动作很强硬……”
　　随着悦耳的嗓音落下，天空寺悠脸颊的抽搐幅度也在逐渐增大。
　　她逐条地念完之后，又从裙下拿出了一枝笔，开始往上面增添内容。
　　“九月XX日，我被老师叫去训话的时候，阿悠却在跟美少女部长共进午餐。边贪婪地呼吸着她的香味，边将她当成配菜使用……”
　　“好了好了！”
　　天空寺悠一手摁着眉心，另一只手摆出了『先不要』的姿势，用被她打败的无奈口吻道：
　　“你就说你想做什么吧……作为代价，把那个笔记本烧掉可好？”
　　“才不要～那可是记录了我跟你之间的美好回忆呢！死都不会烧的！”
　　将笔记本藏在身后，夏川真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哪里美好了？明明就满满的怨气。”
　　“就连怨气都是爱你的形状，不觉得很浪漫吗？”她笑着做出了呕吐的动作，“肉麻话真是恶心～”
　　“别自己说啊……”
　　“至于情侣在无人的走廊上独处，要做什么事情……应该不用我主动说出来了吧？鬼畜悠。”
　　俏脸绯红，柔软而湿润的唇角上扬，夏川真凉再次朝他迈步逼近。
　　天空寺悠不自觉地靠在墙上，眼角余光看着她雪白纤细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脑袋旁，清凉如夏的香味扑鼻而来。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
　　“所以，这是第几部的JOJO梗？”
　　“同样是第一部，接招吧！”
　　鼻尖掠过她令人发痒的银亮发丝。
　　在这个秋天中，天空寺悠品尝到了夏天的味道。

第三十四章 安 心 论
　　有些人接吻是为了释放欲望，有些人接吻是为了证明爱情。
　　也有些人接吻，单纯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下来。
　　某位埃及百岁老人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是为了克服不安和恐惧，以求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才努力的。
　　不论为争名夺利、支配别人，或是赚取金钱、收获爱情——包括嘴唇的互相碰触，都是在替自己的安心找借口。
　　夏川真凉想必也是这样吧？
　　并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喜欢上他，只是因为接吻这个举动能带来安心感，所以才逐渐习惯、贪婪地索取，试图在这过程中慢慢冷静下来。
　　心中产生的恐惧越多，她就会越主动，这也和她外强内弱的性格有关。
　　——而对天空寺悠来说，接吻是彼此传递情感的一种举动。
　　透过极近距离的接触互通心意，并在呼吸交缠之间明白对方的坚强与脆弱。
　　其他人或许没想那么多，但天空寺悠却能感受到，身前的她究竟有多少不安沉淀在心底。
　　“害怕手中空无一物，所以在主动松手之前，不愿被抢走属于自己的任何事物吗？”
　　不由自主地，天空寺悠脑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她小时候是不是常常被别人抢走玩具啊……
　　△
　　和夏川真凉道别，浑身完好地回到侍奉部。
　　和自己的便当再次见面时，天空寺悠自然经过了「焕然一新」的洗礼。
　　窗前的少女微微抬眸，视线平淡地扫过他干净端正的淡定面容，又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她细嚼慢咽地吃着便当，小嘴的每次开阖都像是一幅画作，在秋光最美好的角度闪闪发亮。
　　天空寺悠不过多看了那么几眼，就被敏锐的她抓了正着。
　　有什么事吗？
　　四目相对的瞬间，雪之下微皱着眉，无声询问。
　　没事，您继续。
　　天空寺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理会自己。
　　“有事就直说。”
　　清冷而极具透明感的嗓音响起。
　　将眉梢的发丝别到耳后，雪之下放下了沾着薄薄晶莹液体的筷子，眼睛不容任何闪躲地平视着他。
　　“欲言又止，畏畏缩缩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烦躁……是有关委托的事情吗？”
　　天空寺悠犹豫了下，最后选择老实回答。
　　“不，只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而已。”
　　“……”
　　似乎受到了无形的冲击，雪之下雪乃安静地端坐在原位，陷入了片刻的僵直。
　　见状，天空寺悠又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话，没有在敷衍你。”
　　“……我知道了。闭上你的嘴，好好吃饭。”
　　迅速恢复过来，她抬手按着眉心，头疼似地发出叹息：“事先声明，阿谀我并没有什么好处，类似的夸奖我从小听到大，从男性口中说出来的更是多到让人厌恶的地步……我想你应该明白才对。”
　　“……”
　　长桌的那端以沉默回应。
　　动筷与吞咽的声音并不明显，仿佛手拿刀叉细致地品味着西餐一样，很难想像男性也能这么优雅安静地吃着便当。
　　“为什么不说话？”
　　下意识问完之后，她就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回答了。
　　“是你先让我闭嘴吃饭的。”他翻着白眼说，声音在咀嚼中略显含糊。
　　雪之下不由冷笑起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啦，天空寺君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真是令人欣慰。”
　　天空寺悠习以为常地回怼：“从你作为部长，为了我这个部员着想的时候开始，我就不打算跟你吵架了——这不叫听话，叫尊重。”
　　“还是你听不懂『尊重』的意思？需要悠悠老师帮你explore（解释）一下respect（尊重）这个词吗？”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天空寺悠总是如此。
　　虽然雪之下雪乃这人的问题很多，性格又难相处，胸部又平——但从她至今为止的言行来看，这家伙无疑是个能平等地看待一切、并且十分负责任的大好人。
　　至少在她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没必要故意去跟她针锋相对。
　　并不是说从今以后就要做雪之下小姐的狗，只是看在她其实挺关心自己的份上，稍微尊重一下她而已。
　　该不爽的地方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直接说出来的。
　　“尊重……吗？”
　　雪之下雪乃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铅粉般黑亮的长发随窗外吹来的凉风摇曳，她缓缓上扬了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恭喜你终于开窍了，天空寺君……重新回到直立猿行列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原来我之前连直立猿都不如吗？
　　将便当消灭大半，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是啊，真是让我嗨到不行了。”
　　雪之下雪乃也拿起筷子，夹起米饭，缓慢而优雅地送入口中。
　　“可以，今天就让你看个够吧。只要目光别太下流，影响我吃饭的心情就好了。”
　　这次换天空寺悠惊讶地睁大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黑发美少女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在故意模仿着他的动作。
　　“没办法，谁让我是部长呢？为了避免社员假借委托名义骚扰女性，也只好牺牲一下自己的美貌了。”
　　不知道是涉世未深、还是根本没联想到其他地方的缘故，雪之下雪乃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完全不会让人想歪，依旧是如同圣女般的凛然高贵。
　　天空寺悠也不想对这样的她开黄腔，只是有些好笑地道：
　　“原来我们家部长跟美术室里的雕像是同类啊，看来下次进社团前得先带上写生本才行。”
　　“……”瞬间敛起表情，雪之下雪乃瞪了他一眼，声音像刚解冻的春水，寒冷而轻脆，“你还是乖乖闭嘴，看着便当吃饭吧。”
　　天空寺悠嘴角一撇：“不然拿你当配菜吗？”
　　面前的少女估计不知道『配菜』还有另一番含意，否则大概会当场羞恼开喷起来——由此可知，夏川真凉的内心到底有多污秽了。
　　雪之下雪乃不耐似地道：“我知道我秀色可餐，但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还请你收敛一些，会让我有危机感的。”
　　啪的一下，很快啊，她把防狼警报器拍在了桌上。
　　天空寺悠当没看见，继续扒饭。
　　“放心，虽然你长得很可爱，腿也很好看，但我对停机坪完全不感兴趣，不会袭击你的。”
　　“……”
　　窗外秋雨潇潇，屋内冬雪凛凛，室温凭空降了好几度。
　　如果手中有枪的话，雪之下雪乃绝对会把枪口塞进他的嘴里，然后逼他用十八国语言对侮辱自己的言论进行认错。
　　可惜没有。
　　所以也只能把便当盒中的熊猫小饭团当成是他，然后恶狠狠地一口咬下。
　　下半身就这样被嚼碎了。
　　△
　　又是斗嘴又是吃饭的，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的课程即将开始。
　　两人整理好部室、锁好门，彼此沉默地朝教室方向走去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忽然开口：
　　“天空寺君，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请问。”天空寺悠随口回答。
　　雪之下沉默了下。
　　“上次的秋季展演，你真的……是第一次和我姐姐见面？”
　　脚步不由一顿。
　　“……你问这做什么？”
　　天空寺悠压下心中的惊讶，表面则疑惑地歪了下头。
　　“因为姐姐她……不，没什么。”摇了摇头，雪之下像在顾虑着什么一样，难得含糊其辞起来，“只是有些在意的地方而已……你不想说就算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倒也没啥不好说的……”天空寺悠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阳乃小姐的话，秋季展演她来侍奉部那次，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没错，而且自那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第三十五章 读书人，读书魂，读书都是人上人！
　　无庸置疑，这些全是真话，也是事实。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回答。”拂开肩上的长发，少女脚步一转，朝J班的方向走去，“我先进教室了，放学后再见。”
　　“我不一定会去社团教室。”
　　“啊啦，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的高兴能含蓄一点吗？部长大人。”
　　“抱歉，不能。”
　　雪女绽放出浅浅的笑容，文静中带着些许调皮。
　　这大概就是雪之下雪乃可爱的地方吧？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也朝B班教室的方向走去，脑中同时思索着方才的话题。
　　“阳乃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状况了啊……”
　　难道正如普奇神父说的，人与人邂逅的引力就像是『重力』，哪怕世界线重制了，他与她们纠缠的命运也不会因此而消失？
　　“……不，和什么命运无关，单纯就是狗系统没处理好善后吧？怎么想都是系统的错啊。”
　　系统：「？」
　　△
　　放学后，天空寺悠被平冢静叫了过去。
　　看着他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平冢静捂着脑袋叹气。
　　“真想把你的头塞进你的屁股里啊……”
　　“请不要一见面就对学生说出这种可怕的话好吗？”
　　平冢静不只嘴上说说，甚至捏紧了拳头，一副想要立刻动手的模样。
　　“我看你是不懂吧。”
　　“不懂什么？”
　　“在教师会议上，和其他老师一起看着自己的学生跟女孩子亲来亲去的录像——那种痛苦你能明白吗？”
　　天空寺悠表情微妙沉默下来，然后语气诚恳地道歉：“……怎么说呢，非常抱歉，给老师您添麻烦了。”
　　平冢静哈哈一笑。
　　那笑容毫无感情，只能用残虐来形容。
　　“当下累积的杀气都差点能使出神罗天征，让全体师生感受一下我的痛苦了呢。”
　　“再不济，对你使出炎杀黑龙波也是绰绰有余的——少年哟，你想现在试试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中二入脑就是已经疯了，天空寺悠决定全当没听见，继续用爱与和平化解一切纷争。
　　“改天我请老师吃个饭吧，拉面管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拉面……算了这不重要。”
　　长叹一口气，平冢静收起了故意吓唬他的表情，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胸膛：“总而言之，你最近给我收敛一点哈！”
　　“要跟小女朋友亲热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最好注意一下附近的『眼睛』。还有，赶紧处理好人家的家庭关系……”
　　说到这，她忍不住咋舌：“讲真的，拿监视器录像告到学校的家长我也是第一次碰见，偏偏对方又跟理事长有点关系，要不是你展演那次做出了成绩，学校也不太可能轻拿轻放，让我们班主任自己处理。”
　　“我明白我明白，一切听从领导指示。”天空寺悠乖巧地连连点头。
　　平冢静嫌弃似地咧了咧嘴：“你这滑头小子……反正我是没本事处理你了，你自己管好自己，不是大事我就给你兜着，条件是期中考的成绩不准下降，可以吧？”
　　天空寺悠自然没有意见，旋即又问：“全校第一有奖励吗？”
　　惊讶之下，平冢静脱口而出：“第一？你想把雪之下那家伙压在身下？”
　　脑中不由浮现出雪之下那双纤细笔直的大长腿，天空寺悠连忙摇头晃开了旖念，无语地看向大龄女教师。
　　“老师，注意言词。让雪之下听见她可是会发飙的。”
　　“咳咳……失言失言。”微红着脸干咳两声，平冢静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正色起来，“第一名的奖励嘛，学校会给你，我这边当然是没有的。总不能让我请你吃拉面吧？拉面特价券什么的送你几张倒是没什么。”
　　“那就算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天空寺悠道，“能考多高我就考多高吧，这方面您不用担心，因为我是天才。”
　　“喔，真有自信啊。”平冢静挑眉一笑，架起西服长裤下的双腿，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的表情，“在侍奉部待了将近一个月，你似乎被雪之下改变了不少呢。”
　　“你是说脸皮的厚度吗？”天空寺悠睁大眼，像是终于找到了都市传说的源头，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就觉得，我最近怎么越来越厚脸皮了，原来都是她害的啊？”
　　可恶的雪女小姐，实在害人不浅啊！
　　平冢静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乐不可支地前俯后仰。
　　“本来以为你们会势同水火，没想到相处的挺不错的嘛！”
　　“我们情商都在，自然不会没事给对方找麻烦，顶多闲来无事吵个一两句而已。”
　　“而且像那种性格扭曲的家伙……”天空寺悠的嘴角溢出了笑意，“早在暑假之前，我就已经习惯对付了。”
　　“习惯？”平冢静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没有问出口的打算，只是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哼哼一笑。
　　“果然，让你加入侍奉部是我最聪明的选择之一啊。”
　　天空寺悠好心提点：“老师，您的脸皮快跟雪之下一样厚了。”
　　“别瞎说，我这叫自信。你看雪之下整天说着自己很可爱什么的，那已经到了自恋的范畴，是我等远远无法比肩……”
　　话还没说完，辨识度极高的悦耳嗓音便从旁传来。
　　“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噫！”平冢静浑身一僵，机械似地缓缓转过头。
　　直到看见雪之下雪乃那微微歪头、带着纯粹疑惑的表情，她才安下心地松了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没等平冢静开口回答，另一边的天空寺悠就像个好学生一样举起了手，朗声道：
　　“报告部长，我们在偷偷说你坏话！”
　　平冢静：“？？？”
　　雪之下雪乃：“……”
　　拿他没办法似地，少女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后，抱着资料从两人身旁经过，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临走前，还能听见她如此幽怨地叹息一声：
　　“真可怜，侍奉部里难道就只剩我一个聪明人吗……”
　　平冢静和天空寺悠面面相觑，半晌后，忽然同时开口：
　　“听见了没，她在说你笨！”
　　很快又想起了侍奉部还有第四个人存在，再次同时点了点头，了然地微笑起来。
　　“我懂了，原来她是在说由比滨啊！”
　　两位聪明人互相击掌，教室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几天后，期中考前的某个周末。
　　为了帮自己的朋友考前冲刺复习，天空寺悠来到了市区某家家庭餐厅——「瓦古娜莉亚」。
　　据说旗舰店是在北海道，如今将分店开到了东京，也算是小有名气；谷歌评论最多人点赞的一条是「危险的感觉令人上瘾」，平日假日都有不少人前去光顾。
　　夏川真凉并没有跟来。
　　一听到同行者里有男性，她就放弃了同行的打算，现在应该窝在家里看JOJO才对——这让天空寺悠不由感到庆幸。
　　因为他约的人不只有户冢彩加，还有由比滨结衣……
　　要是夏川真凉也跟着过来，由比滨大概是没办法专心读下书了，到时候又是一场浪费学习时间的修罗场。
　　儿女情长哪能跟伟大的学习事业相比呢？
　　读书人，读书魂，读书都是人上人！
　　我们要悄悄的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
　　“悠，抱歉，今天家里忽然有点事，恐怕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学习了……”
　　“没事，家里比较重要……需要的话，我的笔记随时都为你而准备。”
　　学习会还未展开，便缺席一人。
　　温声和户冢彩加聊了几句后，天空寺悠放下手机，望向面前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团子头少女，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好了，选择吧。
　　是要坦白从宽，把女友叫过来消除嫌疑，并承担可能会引发修罗场的风险；
　　还是要抗拒从严，就这这样和由比滨结衣独处，在家庭餐厅里学习一整天？

第三十六章 与由比滨结衣的学习会（上）
　　“也好，户冢的成绩不用我担心，倒是能专心在你身上。”
　　最后，考虑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天空寺悠还是决定不通知女朋友，就这样和由比滨一起学习。
　　就算事后被发现也没什么，反正目的已经达成，无论夏川真凉怎么闹别扭都无所谓——为了帮助朋友提高她日渐下滑的成绩，天空寺悠已经做好了觉悟。
　　更何况，他没这么倒楣，刚好在这里遇见夏川真凉、又被她误会是在偷偷跟由比滨约会吧？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戏剧话的事，又不是轻小说。
　　“所以，只有我跟小悠啰？”由比滨结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见他点头后，握紧拳头小声地欢呼，“好耶！”
　　天空寺悠盯着她：“户冢家里有事，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啊……那什么……”团子头少女赶紧把拳头收到身后，视线心虚地游移开来，脸蛋一片红润，“只是怀念起过去的事情而已，毕竟你看，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学习了嘛……诶嘿嘿，结果就不小心有点激动了。”
　　“事先说好，因为我完全不用复习的缘故，所以能将大部份时间都花在指导你的课业上……”天空寺悠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神情严肃、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也就是说，教你学习的严苛程度，大概是中学时期的十倍以上……给我做好觉悟了，笨蛋团子。”
　　“好、好可怕！”由比滨结衣不由缩起肩膀，脸上却又漾开了傻呼呼的开心笑容，由下而上地仰视着他，语调轻快。
　　“不过，尽管来吧！不论是多么激烈的指导，我都会承受下来的！”
　　“很好，希望你不要忘记此刻的决心。”天空寺悠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家庭餐厅之中。
　　占座率大约七成，还算富裕，两人很快就被个子矮小、胸怀广阔的女服务生带到了角落的座位，先点了个炸物套餐和饮料畅饮，等到了中午再吃义大利面之类的正餐。
　　目送看上去像个小学生、最多不过中学生的女孩，甩着长马尾仓鼠般一跳一跳地离去，天空寺悠忍不住和由比滨结衣对视一眼，表情都是说不出来的古怪。
　　“……这里竟然还雇用童工吗？”
　　“不只是这样，小悠你看。”暗中指向在其他餐桌间走动的另一位服务，由比滨结衣将发香清新的脑袋凑了过来，有些紧张地道，“那个服务生，腰间挂着一把武士刀呢……看起来好像真刀啊。”
　　“怎么可能带着真刀在街上走啊，应该是某种COSPLAY？”天空寺悠猜测着。
　　这时，却又听到后厨的方向，传来一道沉闷的打击声。
　　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道人影划过抛物线，旋转着飞进了柜台后方，墙壁似乎都被他撞得震了一下。
　　没过多久，接待他们的仓鼠服务生就慌慌张张地把那个人从后台拖进了员工休息室，不大不小的道歉声、说教声隐约响起。
　　天空寺悠再次和由比滨结衣面面相觑。
　　对此，餐厅内的大部份顾客不仅没露出意外的表情，甚至还有种『今天还是一样的热闹呢』，并为此感到安心的感觉。
　　“……这就是评论上说的，会让人上瘾的危险感觉吗？”
　　幼犬般明亮的眼睛打量四周，由比滨结衣低声感慨。
　　“谁知道呢。别管他们了，开始学习吧。”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将她的注意力从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拉了回来，并从书包中拿出了学习资料。
　　由比滨结衣赶紧收心，同样从包中掏出了文具与笔记本，摆正脑侧团子发型的位置，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难得可以跟他再续前缘……不对，是破镜重圆……也不对，反正就是重温过去并肩学习的时光！
　　哪怕他已经站到了自己只能仰望的台阶上，由比滨结衣要做的事情也从未有过变化——为了不让他失望，为了让他正视自己而努力。
　　“先从语文开始吧，你从那时开始汉字就一直很弱，我出了张小卷给你摸底……”
　　说到一半，天空寺悠看到桌上那本米色的笔记本，不由愣住。
　　“……给你的毕业礼物，你还留着啊。”
　　“当然啊！而且有在好好使用喔！”她翻开了内页，其中有四分之三都写上了满满的笔记内容，语气多了些许骄傲，“怎么样，我很认真吧？ ”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
　　“两年时间连一本笔记本都没用完，你跟我说认真？”
　　“……”
　　由比滨结衣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然后扁着嘴把笔记本放到一旁，脸颊一鼓一鼓，不想说话似地翻起课本来。
　　天空寺悠笑了笑：“那我换个说法……两年时间也舍不得用完这个笔记本，看到你这么珍惜它，我很开心。”
　　本来还想闹个几秒钟的别扭，被他这么一说，这样那样的喜悦又涌上心头，像在春天尝到了最甜的花蜜、像在夏天含住了一根草莓味的冰棍。
　　忍俊不住，由比滨结衣也跟着他一起笑了出来。
　　“小悠从以前就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呢，各种名言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喔？比如……”
　　她清了清喉咙，模仿他当时的表情，拿腔作调地深情开口：“‘是要在人群中平平凡凡地活着，没有任何追求、只要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就好……还是哪怕只能灿烂一秒，迟早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要告诉其他人你曾比谁都要耀眼过的烟花？’——这样。”
　　说完，她憋着笑意，瞅向面前少年的神情，却没有得到自己期待的反应。
　　“只要多读书，就算是你也能说出几句鸡汤名言来，和女不女孩子的完全无关。”
　　天空寺悠随意地摆了摆手，哪怕被翻了黑历史，也丝毫没有羞耻的表现——这和系统那套相比太小儿科了，根本破不了他的防。
　　他敲了敲桌面上的小卷，摆出教师的姿态，语气开始严厉起来：“就是因为记了那些无聊的东西，你的脑袋才塞不下其他课业知识……”
　　“才不无聊呢。”由比滨结衣打断了他，出乎意料的坚定。
　　“……什么？”
　　直盯着天空寺悠，由比滨结衣毫不退缩，柔软却又闪烁着钢铁般光泽的灼灼目光，包裹着少女不容置疑的心意。
　　“从那时候开始，你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是最耀眼的星星……就算是小悠，也不准说那是无聊的东西！”
　　米色的笔记本被翻到了第一页，角落的一句话，映入了他的眼帘。
　　「有的人负重三十年，有的人雀入樊笼；有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走了很久很久。
　　好在世间总有星辰开道，所以荆天棘地，也不枉此行。」
　　哪怕两年过去，哪怕世界线如何变动……从那时开始，留下的痕迹仍未改变。
　　从那时开始，少女的心意也未曾有过变化。
　　“……”
　　天空寺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抬起视线，看着由比滨结衣那对清澈明亮的瞳孔；
　　看着她成熟不少，却又不失稚气的可爱脸蛋；
　　看着不会被系统收走那份恋心、一如既往的团子少女，不由自主地迷茫起来。
　　“呃……我也不是想责怪你啦，你别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在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中回过神来，天空寺悠暂时撇开了多余的想法，对她无奈地笑道：
　　“我是来教你学习的，不是来听你告白的，笨蛋结衣。”
　　由比滨结衣双颊绯红，赶紧摇起双手：“我才没有告白呢！虽然听起来很像但完全不是那回事，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第二次拒绝我的……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笨蛋了？”
　　恍然反应过来，她又气鼓鼓地怒瞪向他。
　　只是这时的天空寺悠早已低下头，开始为今天的学习会做准备了。

第三十七章 与由比滨结衣的学习会（下）
　　对不擅长学习的人来说，浩瀚如海的题目就像时光机器，能无限减缓时间的流速，令人在更长的煎熬中痛苦翻滚。
　　而对擅长学习的人来说，知识就像取之不尽的源泉，如海绵徜徉在活水中，无论何时都能享受自身成长的快感。
　　两小时过后，由比滨结衣双眼无神趴在桌上，表情像被玩坏一样空洞虚无。
　　“我不行了……不能再来了……”
　　“这样就不行了？结衣，你还差得远呢。”将手中的投资教科书轻轻拍在她的头上，天空寺悠喝了口哈密瓜汽水，毫无感情地吩咐道，“给你一点时间休息，午饭前再写一张卷子，趁记忆犹新的时候验收成果吧。”
　　由比滨结衣发出了濒死的哀号：“小悠这个魔鬼……”
　　“哪有这么好心的魔鬼？”
　　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咧开嘴角，模仿某位魔女教大罪司教，笑得亲切而毫无感情。
　　“哦呀？”
　　“明明如此勤勉地考上了总武高，勤勉地撑到了二年级，又勤勉地拜托我在期中考助你一臂之力，现在却摆出了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时刻准备放弃……”
　　他全心全意地称赞，仿佛一个路人面对牺牲掉的无名英雄，虽然素不相识，却也打从心底地感到敬佩。
　　随后，笑嘲似地否定了她这两个小时的努力。
　　“你呀，真是怠惰呢。”
　　“噫——”
　　仿佛咀嚼着指骨般的黏稠嗓音，令团子头少女忍不住浑身一抖，像是被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尖、像是有黏滑的蠕虫从脚底攀上了脑门，下意识挺起腰杆、用力摩娑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好恶心，太恶心了！”
　　感想脱口而出，由比滨结衣既委屈又心存余悸地蹙起眉，怒目瞪向天空寺悠：“还有，我又没说要放弃，只是想抱怨个几句而已——就算是要为我『打气』，也别用故意那种变态的语气啦！”
　　“是吗？我倒觉得挺有特色的，特别喜欢说这句台词的声优。”天空寺悠收回表情，背部靠上椅背，畅快似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以前还在路上碰到综艺节目组邀请我参加节目呢。虽然最后还是没有上电视，不过从导演那边拿到了名片，好像随时都能去参加试镜的样子。”
　　“诶？真的假的？”由比滨立刻感兴趣起来，双眼放光地凑近小脸，孩子气地道，“快说快说！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想看导演的名片！”
　　天空寺悠目光放远，悠悠一叹：“名片我丢了，不过过程倒是记得非常清楚……遥想当年，那是个夕色如火的傍晚……”
　　“当年？”
　　“其实也就暑假时候的事情。”
　　正当天空寺悠准备把首次发挥出完美级演技的经过，编成一个惊心动魄、精彩起伏的故事来满足由比滨结衣那充满了渴望的眼神时。
　　略带讶异的悦耳嗓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天空寺……桑？”
　　用的是敬语，声音感觉很久没听见，既不熟悉也不陌生。
　　天空寺悠转头看去，绑着麻花辫、带着圆形大框眼镜，气质朴素文静、身姿却窈窕优美的女性拿着饮料，措手不及似地看着他。
　　“水……不对，一之濑小姐？”天空寺悠也有些惊讶，“真巧，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诶？什么情况？”
　　由比滨结衣愣愣地眨了眨眼，来回看着面前的高中男生与成熟女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打电话叫夏川真凉过来镇个场子。
　　——不对，那家伙只是个伪装女友而已，自己作为真的好朋友，重要程度再怎么说也比她来得高吧？！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吃饭的……”
　　一之濑千鹤看了眼他们桌上的高中课本，再望向由比滨结衣那审视着什么似的凝重目光，旋即了然地露出了笑容。
　　“在跟女朋友开学习会吗？打扰到你们了真是抱歉，我这就离开。”
　　天空寺悠摆了摆手：“不用在意，好朋友而已。我正好在跟她说录节目的那次经过，没想到还没进入正题，你这个当事人就刚好出现了。”
　　从晴天到阴天，由比滨结衣的神情变化十分精采，却也习惯似地没显得多失落，只是小脸有些闷闷的而已。
　　“……这样啊，那确实挺巧的。”
　　略微沉吟，一之濑千鹤猜不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也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察言观色可是她的拿手好戏，连这点都做不好的话，也不可能成为五星好评的租借女友，保持着零差评的完美纪录。
　　而现在，不需要过多的辩解、只要维持好语气和态度的距离感，就能完美应付此刻的所有突发情况。
　　于是，朝座位的方向重新迈开脚步，一之濑千鹤笑着说：“我还得去找朋友，下次有空再聊吧，天空寺桑……祝你们考试顺利。”
　　“啊，谢谢……”和她对上视线，由比滨结衣不由惊了下，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小声点头回答。
　　等一之濑千鹤离开之后，她才转回目光，松口气似地垂下了紧绷的肩膀，感慨道：“总感觉是个大美人啊，只是故意用装扮把自己弄得土气……而且气质好好，一点都没有那种文学少女的阴沉风格。”
　　“是这样没错。”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没打算解释她对方还有光鲜亮丽的另一面。
　　“那么，小悠你又是从哪里认识这种程度的美女呢？”
　　话锋一转，由比滨结衣目光锐利，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吃醋和不满的神态尽显无疑。
　　“根据你们刚才说的，难道是在录节目的时候认识的吗？为什么她对你用敬语啊？”
　　天空寺悠无语地看向她：“……我才想问，为什么你碰到这种事情脑子就转的那么快呢。多分点智商在学习上不好吗？”
　　“不要转移话题！”由比滨结衣小力拍桌，像是幼犬试图凶狠地威吓人类，那双水润湖亮的眼睛睁得很大，湖底倒映的全是他的影子。
　　“不要从学习中分神！”天空寺悠却半点动摇都没有，只是模仿着她的语气，将另一张卷子拍到了桌上，“我改主意了，你把这张卷子做完，我才把之前遇到一之濑小姐、和她一起录节目的事情告诉你。”
　　“……好，做就做！”
　　眼里刷地燃起了火光，由比滨结衣一把抢过那张卷子，就这样奋笔疾书了起来。
　　看着她那副动力满满的样子，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脱力似地捂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青春期的女孩子，真的是一种莫名奇妙的生物啊……
　　“这也是为了知道更多有关小悠的事情——由比滨结衣，火力全开！”
　　“……”
　　更正。
　　由比滨结衣，才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一个。
　　嘴角不自觉地泛起笑意，天空寺悠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投资教科书，边进行着自己的学习，边分神聆听着少女奋斗的动静。
　　阳光像走过了两年时间，从图书馆的窗户外再次撒下，明亮而温暖地包裹着两人。

第三十八章 前女友的出场率似乎在逐渐增加（二合一）
　　时间过得很快。
　　金黄色的光团从天空中央，逐渐偏斜至层峦叠嶂的楼宇之间。
　　接近黄昏的天色，在乌鸦嘶哑的迎接中，绽放出了浓烈的橙黄光芒。
　　“今天就到这里吧，期中考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确认过卷子上的答案后，天空寺悠点头说着，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书籍。
　　由比滨结衣再次趴到桌上，胸部被压成了两团年糕饼，口中有气无力地哀叹着：
　　“终于结束了……已经好久，没这么全神贯注地学习好几个小时了啊……”
　　而且和她最开始的预想中，那种两人温馨和平、偶尔暧昧的学习氛围完全不同。
　　明明所处的地方是热闹的家庭餐厅，却眼前这人生生营造出了自习室的严肃气氛；别说自顾自地冒粉红泡泡了，脑子里基本上被各种解题方式和学习要点所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奇怪的想法。
　　有一说一，他的指导确实比两年前还要严格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变得更加聪明，还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比过去更加亲近的关系。
　　此外，作为认真学习的奖励，由比滨结衣也从天空寺悠那里得知了他认识一之濑千鹤的经过。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一之濑小姐在和她的同伴一起离开前，也对那天的经历发表了简短的感想——希望有机会能再见到他精湛的演技，如果可以的话还想拜他为师。
　　虽然只是玩笑，但从对方明明是大学生、却和天空寺悠平辈论交的态度上来看，由比滨结衣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喜欢的人，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
　　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做而已，这世上应该没有能够难得倒他的事情吧……莫名其妙的，由比滨结衣为此感到非常骄傲。
　　同时，也有些小得意。
　　“你还没跟夏川同学说过这件事吧？”
　　“是没说过。”
　　“那么，这就是我跟你的小秘密了！没错，你初次分享这个秘密的人不是夏川同学，而是我结衣哒！”
　　模仿着当初那位银发少女的语气，由比滨结衣抬头挺胸，大拇指指着自己，笑得十分欢快，而且傻。
　　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浇了她一盆冷水：“第一个是我妹妹，接下来才轮到你。”
　　“听不见听不见——妹妹又不是别人，怎么能算进来呢～”
　　双手按在耳朵上，由比滨结衣耍赖似地晃着脑袋，像是在发泄前面那段时间的压抑，又像非常享受领先他人的感觉那样。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懒得再多说什么，收拾好桌面上的文具就准备回家了。
　　“回去拿给你出的总复习卷再多看几次，然后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不出意外的话，你这次期中考应该就能直接起飞了。”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放下双手，唇瓣不由轻抿起来：“真要是那样就好了……老实说，我现在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呢。”
　　见天空寺悠皱眉，她赶紧摆着双手解释：“和你无关啦！是我自己没有信心的问题，小悠已经帮了我很多，可以的话我也想拿出最好的成绩回报你，但……谁知道真正上了考场会不会紧张到全部忘光嘛！”
　　“那就别忘。”
　　他干脆俐落地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让自己忘记今天学到的种种知识。将它们彻底刻进你脑子里的每道皱褶之中，就像你不会忘记出门要记得穿衣服那样。”
　　“难、难度好高！”由比滨结衣瑟缩起身子，有些畏惧的模样。
　　“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不相信自己也没问题，只要相信相信着你的我就可以了。”
　　说完大话，天空寺悠一口气喝干剩下的汽水，当的一声将杯底拄在桌上，神情严肃地直盯着她。
　　“然后，要是到时候期中考成绩出来，你却没有太大的进步，就这样辜负了我今天一整天的时间的话……”
　　“的话……”
　　他拉长着话音，令由比滨不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坐立不安地缩在位置上。
　　那恍若实质的目光，从她的脸蛋、嘴唇、脖颈、锁骨，缓缓滑到了丰满的胸口上，藏在桌底下的半身也没有逃过他的打量。
　　像在思考着要如何蹂躏视线所及的所有事物，他那形状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逐渐弯出一抹令人脸红心跳的邪笑。
　　——顺带一提，帅哥叫邪笑，不帅的叫银笑，试图模仿的人请心里有点逼数。
　　本书的读者就不用在意了，看到这里的都是帅哥，怎么笑都非常帅。
　　整整一天过去，氛围总算变得暧昧了起来，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并起双腿，手掌压在膝盖上，脸蛋浮起两团红晕，眨眼的频率明显加快，紧张却又莫名期盼地盯着他。
　　“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惩罚吧？”
　　“当然有啊。”
　　“真的有？！”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才、才没这种事呢！你凭什么惩罚我啊！”
　　“凭我把人类最宝贵的事物——知识送给了你。”
　　“这样啊……那好吧，只要不是太过可怕的惩罚就可以。”
　　她偏开视线嘟嚷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手指在桌底下轻轻绞着。
　　“放心。”天空寺悠笑得极为和善，“反正我是打算交给夏川真凉来想，免得你说我是个魔鬼……至于她会给你什么样的惩罚，这我就不知道了，只能祈祷她是个好人吧。”
　　“……”
　　这能放得下心才有鬼了。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说的就是这种家伙吧？
　　拿起书往天空寺悠头上愤怒连击的时候，由比滨结衣也在心底用力地发着誓——这次期中考，绝对要让小悠对自己刮目相看！
　　毕竟不用想都知道，以夏川同学恶劣的性格，绝对会刻意在自己面前跟小悠卿卿我我、疯狂晒恩爱的啊！
　　这已经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了。
　　为了不让心脏又被捅上一刀，也是为了守护自己尚未得到结果的恋心，由比滨结衣做下了要再次从笨蛋的设定中脱离的决心。
　　△
　　太阳尚未没入地平线，高级公寓中的某位少女，猛然合起手中画风粗旷的漫画书。
　　“感觉到了……是出轨的味道！”
　　舌头轻舔了嘴唇一圈，她神情严肃地从床上起身，披上一件薄外套，雷厉风行地做好出门的打算。
　　然而等打开了大门，夏川真凉又不禁皱起了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却还是强压下了打电话过去的冲动。
　　“应该要事先在他手机装GPS跟踪程序才对……凭我的『阿悠感应器』，尚且不能在偌大的千叶市中找到他的位置啊。”
　　不满地啧了声嘴，夏川真凉收回手机，扶着下巴思索起来。
　　阿悠是跟同学去开学习会，所以应该会出现在图书馆、家庭餐厅之类的地方；但整个千叶市市区中，家庭餐厅少说也有几十家，大小型的图书馆更不用说，根本无法借此确认他们的位置……
　　想要突袭『抓奸』、给他一点小小惊喜，难度大概和大海捞针相同。
　　“既然这样，只能相信『替身使者会互相吸引』的定律了啊。”
　　总而言之，先行动再说。
　　果断做下了决定，夏川真凉锁好家门，本来想搭电梯到直下一楼，电梯却在中途开了一次。
　　一名时尚而成熟的美人走了进来，看到靠在电梯角落的她，惊讶似地脚步一顿，眼睛缓缓半眯而起。
　　旋即朝她露出礼貌的微笑，转身按下关门键，双手插入大衣口袋。
　　电梯再次下沉，安静的空气包围着两人，只能听见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名女性的窈窕背影，夏川真凉无法放松下来。
　　像是普通人遇到了柱之男，那种高阶生命体带来的威压感，让她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电梯用比平常还要缓慢的速度，降到了三楼、二楼、一楼……
　　忽然，凝固的沉默被晴朗温和的嗓音突破，同时触动了紧绷的神经。
　　“呐，我说你——”
　　名为雪之下阳乃的存在，脸上带着兴致盎然的微笑，转过头来。
　　漆黑瞳孔牢牢锁定了身后的夏川真凉，仿佛猎豹捕捉到了猎物，不达成目的绝不轻易放开般的深邃。
　　“看上去有点眼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夏川真凉：“……”
　　竟然是这种最老套的搭讪方法？！
　　△
　　顺利结束了学习会，和由比滨结衣在坡道处分开，全程都没有碰上搅局的人——
　　一之濑千鹤不算，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甚至帮自己促进了由比滨结衣的学习动力，是个情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好人。
　　女朋友也没有发来骚扰讯息，可爱的妹妹在家里等着自己，今天超市没有多少大妈挤来挤去……种种快乐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光。
　　然而现在，天空寺悠正站在货架后，眼角余光斜视向某位挑拣着大葱的栗发少女，表情不由微妙起来。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明明结城家离这座超市有段距离，这里也不在黑百合女子学院的放学路线上，为什么亚丝娜——结城明日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说正事之前，姑且先前情回顾一下。
　　结城明日奈，网名Asuna（亚丝娜），是他的前女友之一，不久前才『和平分手』的美少女。
　　头脑聪颖、身手矫健，胸部的大小在C到D之间——此刻的她，就在离自己不到十公尺的地方，目光谨慎地审视着架上的大葱，纤细手臂上挂着的篮子里放了肉、蛋之类的食材。
　　柔顺的长发被绑成单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曳着；五官精致秀美，气质宛若年轻人妻一般温婉贤淑，就连柜台收银员都忍不住频频朝她瞟去视线，逐渐被少女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给迷得魂不守舍，只差没直接上去搭讪了。
　　有一说一，天空寺悠能理解那种感受。
　　毕竟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对方有什么样的魅力，他自然比谁都要清楚不过——哪怕如今没了那份心动感觉，喜欢过的记忆却仍深刻地留在了心中。
　　但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下，哪怕曾经和明日奈约定过『在未来等你』，天空寺悠依旧做出了回避动作，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身影。
　　就只是藏在隔壁货架后，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少女买菜的贤慧姿态。
　　“……看来，过得确实不错嘛。”
　　少女气色红润、眉眼舒坦，初见面时那股纠结而阴沉的气息已然完全消失不见，好似飞上枝头、长鸣高空的鸟儿，再也没有枷锁可以束缚住她那对自由的翅膀。
　　宛若新生——
　　心里闪过这个词，天空寺悠忍不住欣慰地笑了起来。
　　不记得也无所谓，不用等也无所谓——不必抱有任何期待，余生各自安稳就行了。
　　“继续幸福下去吧，结城明日奈。”
　　最后看了一眼少女将葱拿起来、身体反射似地朝空气刷刷地刺了两下的模样，天空寺悠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背靠的货架，走向了收银柜台。
　　用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东西结帐装袋后，他边思考着晚餐还缺什么食材，边朝第二间超市走去。
　　——脸上只有释然与轻快，不存在任何的眷恋与遗憾。
　　“嗯？”
　　超市内。
　　挥着大葱的动作忽然一顿，少女若有所感地回身，栗色马尾转了个半圈，轻飘飘地落在胸前。
　　她环视了周遭一圈，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存在出现……
　　方才那股心跳加速的感觉宛如错觉，错过了什么空虚感觉也毫无端倪。
　　结城明日奈摸了摸胸口，不由蹙起了眉心，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解。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受？”
　　为什么，忘记了某件事的感觉会突然这么清晰？
　　又为什么，自己会想对谁喊出『等一下，不要走！』这句话……
　　那个谁，如今又在哪里？
　　结城明日奈咬住了嘴唇，低头沉思，不自觉地捏紧拳头，试图从记忆深处挖出线索。
　　半晌后，像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她猛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葱，被我捏坏了啊！！！”
　　奄奄一息地躺在手心的大葱，成功将她的注意力从哀伤而不甘的情绪中转移，又赶紧回到架上多挑了几把葱作为补偿，希望店员不要找自己的麻烦。
　　直至如今，结城明日奈仍未从虚假的梦中醒来。
　　△
　　时间转眼而过，期中考顺利结束。
　　成绩在考试后的两天，也就是秋游的前一天公布。
　　出乎大部份学生的预料，这次二年级的校排第一，不再是雪之下雪乃，也不是容貌和她不相上下、备受好事者期待的夏川真凉。
　　而是……

第三十九章 瞧你那副猴子似的得意表情(二合一)
　　“好耶！！”
　　拿到自己的成绩单子时，由比滨结衣差点忍不住欢呼，却也满脸激动地在位置上晃动着身体，像只过度兴奋、不断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
　　漫不经心扫了眼自己手中的成绩单，三浦优美子转过头，看到朋友那副兴奋的模样有些不解，打量了几下过后，直接伸手把她的成绩单拿了过来。
　　“这么激动，结衣你是考得多好啊……呜呃！？年级前五十？不会吧？”
　　三浦优美子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来回看着由比滨结衣和她的成绩单，像是看见了中庭的二宫雕像忽然活了过来还在原地跳起极乐净土一样，有种怀疑现实的感觉。
　　二年级算上J班共有十个班，大约三百多名学生，偏差值高的学校想名列前茅就已经有点难度了，更别说排名前列的大都是国际教养班那群菁英学子，他们这种普通班的学生要考到年级前五十，谈何容易。
　　偏偏这张成绩单上，长年在一百五十名上下徘徊的由比滨结衣的名字旁，却切切实实地印上了『年级第50名』这排小字，旁边的每科分数也清清楚楚，不容任何人发出质疑。
　　正因如此，三浦优美子才像第一次认识身边这位好友一样，呆呆地伸手扯扯她的脸颊。
　　“结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优、优美子，你这么说也太失礼了吧！”由比滨结衣赶紧把她的手拿开，发现左右同学都好奇地看了过来，不禁红起了脸，手掌下意识摆弄着头上的团子，有些慌张地结巴起来。
　　“我，我突然变聪明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吗？不过就是年级前五十而已，又不是年级第一，没必要那么惊讶吧？”
　　“就因为奇怪才会惊讶的啊。”三浦优美子理所当然地说着，转头对身周的同学们寻求认同，“你们说对吧？”
　　“是啊是啊。”
　　“小结衣看上去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设呢。”
　　“平常能考到一百五十名也很让人惊讶，我还以为结衣这种单纯可爱的女孩子都是笨蛋呢。”
　　“你们这群人太过份啦！”在同学们嘻嘻哈哈的调笑下，由比滨结衣恼怒地拍了拍桌子，龇牙朝他们哼哼地威吓几声后，重新看回从优美子手中拿回来的成绩单。
　　连自己都不敢置信似的，她确认了好几次各科的分数，还有那首次获得的成绩排名，微愣的脸上逐渐弯起了一抹笑意。
　　哪怕是中学为了考上总武高而拼命努力的时期，由比滨结衣的成绩也总是不怎么出色，校内各类大考最高也就一百名出头罢了。
　　所以最后，当她的名字贴上了总武高的录取名单时，知道她平日成绩的同学和老师们也无不感到惊讶，擅自认为她是压力越高、临场发挥越出色的那类考生。
　　可由比滨结衣比谁都清楚，她虽然不算笨、只是偶尔有点呆了而已，却也不是擅长学习的那一类人。
　　更不会和雪之下雪乃一样，每天都在读着高深的课外读物；总是在临时抱佛脚、拿到惨澹的成绩也只是苦笑之后不再理会，才给了身旁的朋友一种她是笨蛋的既有印象。
　　甚至连由比滨结衣自己都这么认为，她就是学不来的那种人——在学习这个领域上，说是笨蛋也不为过。
　　而能让这样的她产生改变的，从中学开始，一直就只有一个人。
　　闭眼微笑了下，由比滨结衣睁开双眼，望向斜前方他的座位，视线正好触碰到了他的侧脸。
　　“小悠，我做到了！”
　　强压下无视台上老师、现在就跑过去跟他邀功的冲动，由比滨结衣按着胸口，感受其中滚烫汹涌的心意，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只要我努力，就能一步步的接近你……只要我努力，迟早有一天能让你喜欢上我！”
　　这次的成绩单就是最好证明。
　　努力不会背叛自己，付出的心血绝对不会徒劳——既然如此，她的感情也有得偿所愿的机会。
　　两年都这么过去了，三年、四年……哪怕成为了大学生，哪怕出了社会。
　　只要他还愿意让自己跟在身旁。
　　哪怕荆天棘地，也绝不后退！
　　“没错，一定要变成更好的自己才行！”
　　此刻的由比滨结衣，捏著成绩单，就像抓住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身旁的三浦优美子微微皱眉，奇怪地看了神采飞扬的她两眼后，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朝天空寺悠望去。
　　思索片刻后，就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三浦优美子眉间皱得更深，忍不住啧了声嘴，欲言又止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烦躁地卷了卷头发，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下，偷偷玩了起来。
　　△
　　说来有些丢脸……在拿到自己的成绩单之后，该怎么说呢……
　　天空寺悠不由兴奋了起来，甚至忍不住嘴角溢出的邪笑，从喉头滚动出阴险的笑声。
　　“哼哼……雪之下雪乃，攻克完成。”
　　虽然是早有预料、胸有成竹的事情，但一想到少女总是清冷的表情即将扭曲起来的模样，天空寺悠依然像个准备出游的小孩子一样，满心期待、雀跃不已。
　　他已经要抑制不住体内的冲动了，恨不得时间赶紧快进到放学时间、进行今天的侍奉部社团活动，然后好好调侃一番那位老是高高在上的雪女小姐。
　　此刻的天空寺悠，稍微能够体会雪之下阳乃的感受了。
　　这不是幼稚，是愉悦——雪之下雪乃就是他们的愉悦源泉。
　　校排前一百名的排行榜要隔天才会放在公告栏上，所以只要不主动说出去，今天发下来的成绩，只有老师和自己知道而已。
　　不过由比滨结衣那边传来很大的喧哗声，隐约能听见什么『五十名』、『明明是个笨蛋』什么的激烈讨论，估计她的成绩已经被迫公诸于众了。
　　这种情况，成绩低叫公开处刑，成绩高就被迫装逼——而由比滨结衣明显是第二种，不敢置信之后就是佩服和羡慕，大家都热情地围着她议论纷纷。
　　哪怕有怀疑成绩真实性的不和谐音出现，也会被由比滨结衣身旁的金发双螺旋钻头怒喷一顿，悻悻然地摸鼻子道歉。
　　天空寺悠分出些注意力，关注着那边的情况，不禁微微点了下头。
　　“虽然像个缺神筋的暴躁姐们，但也不失为一位好朋友啊……”
　　由比滨结衣能考到年级前五十的好成绩，同样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原先的预想中，由比滨结衣能考个七八十名就是超常发挥，百名内就不算辜负了他的悉心教学，至于年级前五十名，大概只能用爆种来形容了吧？
　　天空寺悠非常满意，两年过去，不论他或她都有了一定的成长，再也不是那个天天缩在图书馆里绞尽脑汁地用功学习的渺小存在。
　　而是找到了机会就绽放光明，不容他人忽视的灿亮星子。
　　“辛苦你了，结衣。”
　　中途下课，他就用这句话来应对兴致勃勃地找自己邀功的由比滨结衣，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由比滨结衣似乎很不满他这平淡又简单的回应，可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脸蓦地一肃，白净的拳头握了起来，双眼认真地盯着他看：
　　“我懂的，小悠。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天空寺悠眉头微跳。
　　“……虽然不明白你到底懂了什么，不过这个想法不错，请继续保持。”
　　说完，就像懒得理她一样，果断转头对凑过来的户冢绽放笑容，并且语气温和、神态轻松地跟他分享自己得到了第一名的事情。
　　态度比对由比滨结衣不知道热情了多少，更是有种女生无法插足的亲近之感。
　　——看着那样的场景，由比滨结衣的心情非常微妙。
　　难不成，自己以后还得跟男孩子抢男孩子吗？
　　……
　　F班的成绩公布小插曲差不多就这样，一天的课程转瞬即逝，午后的天空悠转着棉絮般的白云。
　　先给夏川真凉传了条让她等一下、晚点再一起回家的讯息，天空寺悠便拿起书包，准备去社团和某位雪女小姐聊个天。
　　这时，由比滨结衣走了过来：“小悠，你也要去社团吗？我们一起走吧。”
　　“可以是可以……”天空寺悠扫了眼她身后的三浦优美子，微微皱眉。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感觉对方正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似乎在看着一名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啊，那个……”由比滨结衣很快就察觉到了空气有些不对，却不知道源头从何而来，左右张望了下后，只能先对三浦优美子道，“优美子，我今天要参加社团，你先回去吧。”
　　五官端正、金发双螺旋钻头的少女双手环胸，微不可察地啧了声嘴，颇为生硬地扭头回答：
　　“……哼，随你吧。”
　　由比滨结衣双手合十，湿润如幼犬般的可怜双眼带着歉意，向上仰着看她：“抱歉啦，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唱歌吧！”
　　“都可以。”
　　三浦优美子无所谓似地耸肩，最后冷冷斜了他一眼，便迈着大步伐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对天空寺悠多说一句话，无论眼神还是态度却都像带着刺一样，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的敌意。
　　“……我什么时候惹到她了啊？”
　　明明抽签分组的时候，这个钻头女还没像现在一样，一副被别人欠了千八百万的暴躁样子。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三浦优美子离去的背影，由比滨结衣同样满脸困惑，“是不是小悠你说她是双螺旋钻头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听到了啊？”
　　“优美子的脾气虽然不怎么好，却不是那种随便针对别人的坏蛋，也很讨厌欺负、霸凌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去排斥谁的才对。”
　　说完，她有些担忧地望向天空寺悠，欲言又止地微张开嘴。
　　“是吗？那或许我真的在无意间得罪到她了吧。”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走向教室前门，“只要她别太过份，我是不会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打击报复的，你就放心吧，就是得请你忍受一下尴尬的气氛了。”
　　由比滨结衣这才松了口气，她确实怕小悠一个不快，直接拿跟小雪吵架的技巧对付优美子。
　　连那个小雪都败下仗来、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拿书砸他了，要是换做优美子的话……噫，她不敢想像那种惨烈的场景啊！
　　“没事，我会努力让你们的感情变好的！”由比滨结衣跟在他身后，握紧双拳如此做下决心，“这次秋游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大家关系好、玩起来一定会更有趣的！”
　　天空寺悠笑了笑：“我无所谓，与人为善是高情商的表现，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安抚那个炸药桶似的金钻头，别让她来惹我就好。”
　　“我就是怕你对她用这种口吻说话啊……”由比滨结衣苦笑着垂下了肩膀，旋即细眉微皱，柔软的脸颊鼓了起来，“不对，要是太好也很困扰啊……小悠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优美子那么单纯，说不定会……”
　　“没有那个说不定，你别胡思乱想好吗？”天空寺悠转过身，没好气地弹了她的团子头发一下。
　　由比滨结衣嘿嘿傻笑，没有再提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在思考着，优美子为什么会突然对小悠产生敌意呢？
　　从特别大楼的门口进入，一路走上了二楼，挂着空门牌的教室。
　　天空寺悠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清冽悦耳的嗓音之后，才拉开门走了进去。
　　“下午好。”
　　“下午好，天空寺君、由比滨同学。”
　　窗前的少女一如既往，手指轻轻别着耳畔的秀发，清亮的双目凝视着手中的书本，安静的像是一幅宫廷画作。
　　两人走了进来，脚步下意识放轻，像是不愿打扰此刻的岁月静好。
　　然而关上门后，天空寺悠都还没拉开椅子坐下，就对雪之下雪乃开口道：
　　“雪之下，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翻书的动作微顿，雪之下雪乃抬起视线，皱眉看向他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经过了片刻的思考，她忽然阖上书本，叹息轻柔地落在地上，像在为某人的智商而感到担忧似的，嗓音无奈而温柔，却又带着往日的高高在上。
　　“瞧你那副猴子似的得意表情，我想所谓的好消息，就是你成功超过了我，成为校排第一这件事吧？”
　　天空寺悠：“……”

请假条
　　今天要出个远门，码字困难，等我回来，请个一天的假。
　　这个月剩十天，还缺六万字，也就是接下来的每天至少要六千字，三更的份量……很好，要来开始爆更了。
　　从阴间回来的同时提高更新量，这波操作我必不可能输！怎么输嘛！

第四十章 我就蹭蹭（二合一）
　　看着天空寺悠骤然无语的表情，雪之下雪乃忍不住唇角上扬，拂开落在肩上的长发，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优雅微笑。
　　“真是个单纯的男人，拿到了好成绩就急着跑来炫耀，好胜心就那么强吗？我可不会给你糖果当奖励的喔。”
　　天空寺悠面无表情了一瞬，旋即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只是怎么看怎么假惺惺。
　　“你倒是挺游刃有余的啊，第二位。”
　　“……”
　　雪之下雪乃眉头一跳，她又回想起了自己看到成绩单上，那写着『年级排名：2』时内心升起的错愕与不快。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谁……答案实在太过明显，连猜都不用猜。
　　因为某人期中考前，就在各种暗示她、挑衅她，要把她挤下第一名的宝座了。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雪之下雪乃心底清楚，那家伙只会在有把握的时候说大话，若不是心里有底、有着超越自己的绝对自信，气焰是绝不可能那么嚣张的。
　　所以这个结果，其实也没有超出她太大的预料——就是难免会有心情上的波动，让她很想在外面挂一个『狗与天空寺悠禁止入内』的牌子，防止他小人得志、过来找自己耀武扬威。
　　最后没有这么做，也只是因为不想逃避而已。
　　雪之下雪乃并非没有输过。虽然很讨厌输的感觉，却不会因此而留恋胜利者的身份。
　　“幼稚。”
　　淡淡的嗤笑声响起。
　　“我跟你可不同，能够承认不如自己的人在某方面超过自己，这是具有高尚品德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她就这样看着天空寺悠，身姿凛然，平淡而认真地开口：“我已经做到我能做的最好，即使如此也输给了你，那就纯粹就是我技不如人罢了——你尽管为此感到得意吧。”
　　“我正视你的努力与优秀，就和过去的我相同，凭实力成为了年级第一……嘛，多少恭喜你吧，年级第一。”
　　轻轻耸了下肩膀，雪之下雪乃低回清冷秀美的脸蛋，像是要将这个话题完结在这一样，默默地看向了手中的书。
　　但天空寺悠多少还能从她这些话中听出些许不甘心，哪怕她一副比世外高人还不愿争名夺利的淡然模样。
　　“还什么和过去的你相同……前面说得那么好听，后面却不忘抬高自己一手，真有你的啊雪之下。”
　　天空寺悠不禁摇头叹息，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书包里的年级首位成绩单都不怎么香了。
　　他心里清楚，雪之下雪乃讨厌说谎，无论对自己对他人都堂堂正正，不会去死鸭子嘴硬地坚持自己没错。
　　也就是说，她只会做出正确的行动、说出正确的话语，即使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总比找理由来填补自尊要好。
　　这种状态的雪之下雪乃，戏弄起来一点都没劲，雪之下阳乃看到想必也会露出无趣的表情吧？
　　天空寺悠撇了撇嘴，书包放在长桌上，认输似地道：“是啊，成绩高低确实没什么好比的，看来我的思想境界还是差你一截啊。”
　　雪之下雪乃头也不抬，语气淡然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卑。有研究显示，女生通常比男生早熟个三岁左右，在我面前你显得幼稚其实还挺正常的。”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被你看破目的、又被你说幼稚，看来今天过来社团就是个错误啊。”
　　“能够体认到自己错误在哪，这可是大部分人类都做不到的事情呢，天空寺君。”雪之下雪乃满意地称赞道。
　　即使视线依旧放在书上，她的嘴角却忍不住愉快地向上弯起，脚跟似乎轻快地踏着地面，捧著书的手甚至不自觉地比出了胜利的手势。
　　这副没有任何带刺、单纯因为『反击胜利』而感到骄傲的模样，令旁边看着由比滨结衣都忍不住嘟嚷一句：
　　“小雪真是可爱啊……”
　　“没错，跟猫一样可爱。”天空寺悠小声认同。
　　由比滨结衣斜过视线，表情微妙。
　　“……小悠，你该不会是跟逗猫一样，故意在逗小雪的吧？”
　　“怎么能说故意呢？”天空寺悠一脸正气地道，“我只是怕雪之下同学平常没人聊天太寂寞，才特地想找些话题热闹一下氛围的而已。”
　　“哈哈……”由比滨结衣满是不信地干笑两声。
　　察觉到了不对劲，雪之下雪乃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
　　由比滨结衣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话说小雪，你们这次秋游的组别决定好了吗？”
　　“当然。明天就是秋游了，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决定好？”
　　雪之下雪乃皱起眉间，用『你问这废话干什么』的眼神看着她。
　　“啊哈哈……”由比滨结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却也不怎么在意，依旧搬着椅子坐到了雪之下身旁，满脸好奇地问，“小雪，你们那组有跟你关系好的吗？男女比例呢？”
　　“由比滨同学，说话就说话，你别靠那么近……”困扰地往旁边退避了下，又逃不过将柔软身躯热情地凑过来的她，雪之下雪乃只好无奈叹了口气。
　　“都是女的。说来也巧，其中一位就是……”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天空寺悠拿起书包，没去细听她们在说什么，准备离开去校门口找夏川真凉一起回家。
　　由比滨结衣摆了摆手，没看过来，态度异常的大方：“去吧去吧～要记得带明天远足要用的东西喔，比如小悠手作饼干零食和便当之类的！”
　　““你是小学生吗……””
　　两人同时吐槽，看了眼彼此，又嫌弃似地啧了声嘴。
　　“你们的默契真好啊。”由比滨结衣有些羡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不如这样好了，午餐如果可以自由活动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吃饭吧？正好小悠跟我一组，两组六个人一定会很热闹的！”
　　这样也可以让没什么朋友的小雪多多和人接触，而不是只在侍奉部里跟小悠吵架——没有任何恶意，由比滨结衣只是单纯地在为雪之下雪乃著想。
　　然后理所当然的，雪之下雪乃秒拒：“抱歉，我不喜欢热闹。如果没有小组活动的规定，我更倾向于独自游览、用餐，集体行动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与纠纷。”
　　不过，如果他会带便当的话……
　　回想起展演那天的蛋炒饭，蓬松柔软、温暖甜美的滋味仿佛重现在口中，黑发少女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又碍于矜持而装得若无其事，视线毫不偏斜地看着由比滨结衣的团子。
　　天空寺悠：“是啊，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想带便当过去。”
　　“啧。”
　　“……雪之下同学，你为什么咋舌呢？”
　　“没什么，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情。”
　　疑惑地打量几眼轻挽长发、神情自若的少女，天空寺悠也没多说什么，拉开教室门就离开了侍奉部。
　　……
　　午后是灰蒙的天色，今天没有浓烈绽放的夕色，放学后的人潮似乎也因此而安静了下来，像雨珠默默汇入了川流，在分支处各奔东西。
　　天空寺悠走出社团大楼，很快就看到在校门口靠着石雕，银发荡漾、裙摆微扬，美如风景画的夏川真凉。
　　哪怕她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低头装忙，依旧有不少经过的男学生对她投以着迷的目光。
　　天空寺悠就在夹道目光中，泰然而自信地走了过去。
　　“久等了。”
　　“确实挺久的。”夏川真凉收起手机，边挽住他的手，边毫不掩饰不悦地朝他皱眉，“你就不能像瓦尼拉．艾斯一样，从黑暗空间中移动过来吗？”
　　这里解释一下，瓦尼拉．艾斯又称香草冰，是JOJO第三部中的反派，替身是亚空瘴气，能躲在黑暗空间中边吞噬物体边高速移动。
　　“就算我能做到，现在还是白天，你是想让我灰飞烟灭？”
　　天空寺悠记得很清楚，作为DIO的头号手下，香草冰的死法跟他家老大一样，都是在太阳底下笋干爆炸的——现在虽然云层厚了些，但还是有几缕若隐若现的阳光存在。
　　见他接上了梗，夏川真凉笑着摇了摇头，举起一根手指，头头是道地说明起来：“在被DIO复活成吸血鬼之前，瓦尼拉可是正常的替身使者，可以在阳光下活动……我知道让你觉醒替身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毕竟我们没有那把『箭』，我也不忍心让你受到觉醒替身时的折磨。”
　　“所以这样好了，你去学习波纹吧。成为千叶市最强大的波纹使者！”
　　“……你真的懂强人所难的意思吗？”
　　两人就这样聊着一般人听不懂的话题，身姿亲密地离开了学校，让身后那片追寻的目光再次染上了心碎的阴影。
　　有关JOJO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夏川真凉忽然叹了口气：“明明我们是男女朋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座学校，依然有三位不怕死的家伙来找我搭讪呢。”
　　“要不就是他们没关心过学校的传言，要不就是单纯想认识你吧？”天空寺悠猜测道。
　　夏川真凉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冷冰冰地道：“真是愚蠢，不知道凡是接近我的男人，都会被你灭杀成宇宙最原始的碎屑、和卡兹大人相伴吗？”
　　天空寺悠扯了扯嘴角：“我有那么残暴吗……反正你只要说你有男朋友了，他们大部分都会知难而退的吧。”
　　夏川真凉斜眼看他：“如果说了也没用呢？”
　　天空寺悠平淡地道：“那就打电话给我，我会让他们知难而退的。”
　　“很好，以后我会这么做的。”
　　夏川真凉满意点头，将脑袋靠到了他的肩膀，侧边的胸压了上来，少女的柔软与香味不要钱似的大放送。
　　“不觉得很难走路？”
　　“不～觉～得～呦～”
　　蹭。
　　大庭广众之下，她又开始蹭了。
　　据夏川真凉所言，这是蹭蹭操，对少女的肌肤保养非常有好处，让他能配合就尽量配合。
　　天空寺悠倒不介意，这几日以来也差不多习惯了她越蹭越上瘾的操作，反正自己也吃不了亏……但有件事情，似乎被她给下意识地忽略了。
　　“真凉，你之前不是说过，最近在外面要谨慎一些、避免被你父亲抓到把柄吗？”
　　“……”
　　能感受得到，她柔软纤细的娇躯微微僵住，旋即又漫不经心地说：“蹭蹭操跟打哈欠一样，不是什么恋爱党人才会做的亲密举动，可以不用谨慎没关系。”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夏川真凉将头撇到一旁，隐约能见鼓起的白皙脸颊。
　　“……正常的哦。只是阿悠自己太敏感了。你这个敏感小处男，童贞怪物～”
　　“喂。”
　　没办法掩饰了就用嘲讽别人来敷衍过去，还真是有她风格的做法啊。
　　有点可爱。
　　“放心吧，如果搂搂抱抱他也能有意见的话，就不会直到真那过来找我之前都没什么动静了。”
　　很快，夏川真凉的语气又恢复了冷静，抱着他的手臂似乎更加用力了些：“我估计，只要不要引起大骚乱，又或者让真那和光头佬主动上报我们的事情，那个人就不会真的下令让我回去。”
　　“是吗？那就好。”
　　她表情顿时一变，脸上带笑，揶揄地看了过来：“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吗？”
　　“有点吧。”这可是天空寺悠的真话，“被美少女蹭起来还挺舒服的，都怪你害我习惯了这种感觉。”
　　“都怪我？那可真是对不起了呢。”也不知道是说中了心中的哪个软处，这句话让她双眼一亮，笑容加深，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雀跃与安心。
　　“作为赔礼，你也可以反蹭过来喔？当然，只能蹭蹭而已，不可以更进一步。”
　　“……算了吧，你蹭就好。”
　　天空寺悠可不想发展成，我只蹭蹭我不进去、前端就好不会太深……之类的糟糕情节。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啰。”夏川真凉也没有失望，得到他的答覆之后，边用微微发红的侧脸轻蹭着他的手臂，边说起了秋游的事情。
　　“我是跟你们社团的部长，雪之下同学一组……另一个人不认识，凑数用的龙套而已。”
　　“你要带便当吗？你带便当的话，我就不带流食果冻了。”
　　“你跟团子酱一组？啧，看来我得找机会脱离小组，去偷拍你跟团子酱出轨的证据了啊……”
　　“话说上周日的学习会，你应该没做什么对不起女朋友的事情吧？”
　　和普通情侣没什么不同，在午后阴凉安静的街道上，夏川真凉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事情，天空寺悠则在旁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她的发言，偶尔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报复性地将她的银发揉乱。
　　最后，在高级公寓前分别之时，夏川真凉问了一句：
　　“你认识雪之下阳乃吗？你们部长的姐姐，年龄大我们两三岁左右。”
　　天空寺悠不由愣住：“雪之下阳乃？你怎么……”
　　夏川真凉微微皱眉。
　　“上周日，我正好在电梯里碰到来找雪之下同学的她，她跟我聊了几句话……”

第四十一章 老东西，你的能力——（二合一）
　　“虽然聊的都是雪之下同学的事情，比如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之类的……但她谈到侍奉部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在旁敲侧击你的情况，似乎对你很感兴趣的模样。”
　　夏川真凉盯着他，用自家的猪又去拱了别家的白菜的怀疑眼神。
　　“天空寺悠那该死的魅力，不会连年上的大姐姐都能掳获吧？”
　　“……我虽然很有魅力，但一点也不该死好吗？”
　　天空寺悠抓了抓头发，摆出被冤枉的表情，无奈道：“雪之下阳乃这个人，我当然认识，还跟她聊过几句。”
　　夏川真凉挑了个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开始解释的模样。
　　“展演那天她有来侍奉部找雪之下，然后跟着我们一起进行挑战活动……就我观察吧，那人是个对有趣的事物都很上心的家伙，会好奇我的事情并不奇怪：一是她之前误认我跟雪之下雪乃在交往，二是我在展演上的表现太过突出，这些都是她对我感兴趣的诱因，和掳获什么的完全无关。”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虽然算不上轻描淡写，却也有条有理地将这层关系厘清给夏川真凉听。
　　她沉思似地轻轻点头，问了一句：“你很了解她？”
　　“一般般吧。好歹展演那天她也从头跟到尾，帮了我们侍奉部不少忙。”
　　天空寺悠不喜欢说谎，但到了没必要说实话的时候，谁也看不穿他在说谎。
　　“这样啊。”似乎不再在意这件事情，夏川真凉没有继续追问，手指轻卷着垂在胸前的银发，“嘛，还是希望你别被大姐姐给色诱走吧，我可不想当个假女友还得跟各路女人争来争去、又不是在争艾哲红石。”
　　“得到我也不会成为完美生物。”
　　“毕竟还得要有石鬼面呢。”
　　跟对暗号似地用JOJO梗作为道别后，夏川真凉就准备进公寓，而天空寺悠也要转身回家。
　　“阿悠……”
　　小小声的、又像不经意似地脱口而出的呼唤，在身后蓦然响起。
　　天空寺悠没有错过她的声音，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怎么了？”
　　“我……”夏川真凉犹豫了起来，眸中波光摇曳，似乎在做着什么挣扎，隐约可见面具底下的真实情感。
　　“……我只是要说，记得做好明天秋游的准备。还有，当天别让我看见你跟团子酱在美丽的风景区中卿卿我我，不然女友的妒火将燃片整座树林喔。”
　　听着她像在掩饰什么的刻意说词，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是三人一组活动，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所以两人独处你就会这么做了？”夏川真凉立刻抓住了重点，目光冰冷地朝他迈步而来，“果然被我抓到了吧，真是让人一刻都不能放松的男人呢… …”
　　天空寺悠看着她自说自话地走到自己身前，然后不容反抗似地掰正他的脸庞，踮脚亲了上来。
　　这似乎才是她想做的事情，前面都只是稍微有些别扭的铺垫而已。
　　两人分开时，那张泛着红晕的美丽脸蛋早就冰消溶解，露出一抹满意的清丽微笑。
　　“这是印记，一旦这个嘴唇被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触碰，你就会变成虹村亿泰他父亲那样的怪物……就跟被迪奥种了肉芽一样。”
　　天空寺悠愣住，然后抿了抿唇：“……没有变啊。”
　　“……”夏川真凉拍了他的胸膛一下，没好气地向后退开，“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好的好的。”天空寺悠一脸无所谓地转身，却又被她抓住了衣角，担忧着什么一样低声补充道：
　　“时限只到今晚十二点，你别……算了，没什么，明天见。”
　　顿了顿，语气的末尾，多了些许自嘲和淡淡的寂寞。
　　反应过来自己这种行为太过脆弱，就像个在校门口不愿和父母分开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夏川真凉轻叹一声，脸上带着懊恼的表情，松开了他的衣角。
　　只是在转身之前，阴影忽然盖过了脑袋，手臂被拉住的瞬间，嘴唇上又多了一道熟悉的温暖，令混乱的心情找到了栖息之所。
　　“假女友，不是要做的比真的还真吗？”
　　外套撑在了两人头上，他弯着身，在极近的距离中，看着她惊讶睁大的湛蓝色双眸，嗓音微微带笑。
　　“不管是蹭蹭操还是吻别，都要做的比真情侣更加深刻……所以，我允许你对我撒娇。你就不要太过矫情，大胆地上吧。”
　　“……你没必要做到这地步的。”
　　轻微颤抖的吐息，吹在唇瓣、脸上，像经过了冬季正要往春季吹拂的凉风。
　　她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生怕动作幅度一大，就会将好不容易点燃的火堆再次吹灭。
　　天空寺悠收起挡住监视器视线的外套，满脸轻松地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我可是很喜欢跟美少女接吻的啊，一想到以后还能做出更多的事情，差点就要跟吉良吉影一样变态了呢。”
　　说道这，他眼里浮现期待，舌头轻轻舔了嘴唇一圈，毫不掩饰自己作为LSP的本质。
　　夏川真凉自然听得出来，他在故意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真想做什么的话，接吻、蹭蹭的时候他就能对自己毛手毛脚了，却始终维持着绅士般的接触距离，不趁机揉胸捏屁股。
　　反倒是自己这边，越来越像个欲求不满的痴女，都不知道偷捏了几次他坚实的胸膛和挺翘的臀部。
　　所以，才会忍不住这么对他说的吧？
　　“给我那么多自由的话，我可是会越来越过份的喔。”
　　“让我看看你能过份到什么地步吧。”
　　“偷偷去你家叫你起床之类的。”
　　“……那个还是免了吧，我妹妹大概率会杀了你的。”
　　“……这么可怕？那可真是让我更加好奇了呢。”
　　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语气平淡地对谈几句之后，这次真的和对方做出告别，不再恋恋不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电梯中，夏川真凉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低垂着脑袋。
　　昏暗下来的街道上，天空寺悠抬起头，舒爽地伸了个懒腰。
　　「恭喜宿主获得状态：是你在看着我吧？」
　　「将对某人的思念灌入到手机之中，然后按下拍摄键，就能照出当前人物的周遭景象，并且得到相对准确的位置。」
　　“……看上去挺没用的东西出现了啊。”
　　原来我就是老东西吗？
　　出于实验精神，天空寺悠拿出手机，左右看了看，进到旁边公园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后，闭上双眼沉思半晌，然后按下了拍摄键。
　　喀擦！
　　快门声响起，他睁开眼，第一张照片出现的自然是妹妹的身影。
　　似乎是刚起床、正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模样，她的小手放在凌乱的头发上，眼底有着迷蒙的睡意、还有些没睡醒的红晕。
　　“这都下午了啊，这只小懒猫。”无奈地笑了下，他将这张照片删除免得被其他人看见，然后又闭上眼睛。
　　喀擦！
　　夏川真凉懒散地趴在沙发上的身影出现。
　　喀擦！
　　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并肩走路回家，平静而温馨的场景出现。
　　喀擦！
　　结城明日奈拿着西洋剑，在跟黑百合女子学院的学生互相击剑的场景出现。
　　喀擦！
　　雪之下阳乃脱光了衣服，准备迈步跨入浴缸的场景出现……
　　“？？？”
　　虽然只有背影、没有真的露出什么，但天空寺悠依旧忍不住摒住了呼吸，然后反射性地删掉了照片。
　　——这家伙，竟然有傍晚泡澡的习惯吗？
　　还是单纯只是巧合，突然想洗澡却正好被他用『念写』能力给照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手机，天空寺悠的表情无比微妙，半点也没后悔自己刚才删了那张照片。
　　毕竟从今以后，只要抓稳了女孩子的洗澡时间，自己就能用这个能力照下无数相同的照片——还不必跟老东西一样，每次使用能力都要牺牲一台相机。
　　“收回之前的话，这能力有用归有用……就是有点考验人性了啊。”
　　天空寺悠无奈叹气，果断收回了手机，就当一切无事发生，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毕竟对他来说，想要看女孩子的身体，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就好，没必要用偷拍这种低劣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欲望。
　　人类一旦有了自信、自尊，底线也会跟着高了起来，不屑去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爽是一时的事情，但人格却是一生的标签。
　　天空寺悠只是想着，这个能力，最多也就拿来找人吧？
　　这样的话，以后就不用再怕『女朋友』突然消失不见，还得打电话问人行踪了呢！
　　“……系统，你该不会在提醒我什么吧？”
　　系统：「该奖励为随机给予，请宿主放心。」
　　“能放心才有鬼了。”
　　△
　　隔天，一大早。
　　秋高气爽，纯白色的云朵遮掩了半边天际，空气透着沁人心脾的凉快，是个让人不由感叹“这时候就该出去玩啊～”的好天气。
　　总武高的校门前，二年级的学生们排队成列，在老师的引导下分流汇入了大巴中，热闹嘈杂的空气从室外转入了室内。
　　“喂，今天不是我开车，应该能喝酒吧？我带了下酒菜来呢。”
　　“老师，你冷静一点。虽然是秋游但也不能这么自由啊！”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这么认真干什么？难道我在你们心中就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形象？”
　　“……”
　　“……别不说话啊。我会伤心的喔？我真的会伤心的喔？”
　　“老师，这就是你还是单身的原因啊。”
　　“想死的话就直说，天空寺。”
　　今日的2年F班，在平冢静牺牲了自己的形象之后，气氛比往日更加欢快躁动了起来。
　　因为在选座位之前就惹怒了平冢老师的缘故，天空寺悠被剥夺了选座位的权利，被迫坐到最前排的位置，也就是平冢静的身边。
　　这相当于和其他学生分成了两个世界，他们的喜怒哀乐再也与他无关，是出游时学生最讨厌的座位之一。
　　但对天空寺悠来说，其实比坐到司机身边要好——就是没办法跟户冢坐一起有些可惜而已。
　　他不讨厌这位暴力教师，对方身上的味道和柔软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就是性格实在有点……
　　“喝！”
　　“……虽然是无酒精饮料，但老师你这样真的好吗？”
　　“请学生喝饮料，有什么不好的？”将铝罐塞进了天空寺悠怀中，平冢静豪爽地拉开手中铝罐的拉环，仰头就是吨吨吨。
　　“——噗哈！爽快！假日也要出门工作的痛苦，果然只能靠这东西来解决了啊！”
　　明明只是无酒精饮料，她却喝出了大吟酿的风采。
　　无语地看了大喇喇的铁拳教师一眼，天空寺悠也拉开拉环，浅啜一口：“这好歹算是公费出门玩吧？怎么只有痛苦没有享受？”
　　“玩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晃了晃只剩半罐的饮料，平冢静叹了声气，“要管好接下来的行程、要时刻注意你们的动向，还得跟司机、园方确认各种事情，我们做老师的哪有时间玩啊？还不如在家里躺着看电视吃杯面呢。”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天空寺悠随口敷衍了句，对她怨气满满的表情视若无睹，转头望向窗外开始后退的风景。
　　一包鱿鱼丝被塞了过来。
　　“觉得我辛苦就一起吃，没事做的话就聊个天，车上是我难得可以放松的时间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生活不易，悠悠叹气。
　　他撕开鱿鱼丝的包装，放在自己和平冢老师丰满的大腿中间，然后边嚼边含糊地说着：
　　“老师，由比滨成绩突飞猛进，我这次又拿到了全校第一名，你会从学校那里拿到奖励吗？”
　　“嗯？应该吧。”平冢静喝了口饮料，不确定地道，“绩效奖金可能会高一点，但也没到多高的地步……怎么，你想分一杯羹？我那几张拉面折价券不香吗？”
　　“……”天空寺悠嘴角扯了下，没有回答。
　　平冢静也不在意，嚼了几根鱿鱼丝后，很快就转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天空寺。”
　　“今天明明就不会下雨，你却还带了伞跟雨衣过来，是不是谨慎过头了啊？”
　　天空寺悠望向自己包包侧边放着的折叠伞和全新的轻便雨衣，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谁说不会下雨的？”

第四十二章 阳乃大失败～（二合一）
　　与此同时，雪之下家。
　　“他们已经出发了吗……很好，接下来是我该登场的时候了！”
　　收起手机，雪之下阳乃从沙发上起身，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笑容。
　　总武高二年级今天要去秋游的事情，作为情报强者的她自然连什么时候发车都知道。
　　本来没多少闲心去管这种小事，更没有变态到妹妹出门玩也要跟过去的地步，但奈何队伍里还有某位她越来越感兴趣的小男生存在；经过几番思量之后，雪之下阳乃还是决定要乔装跟过去，借此机会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她晃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衣帽间，穿衣镜反射出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先是展演那天对梳子的反应，再来是公寓前看到他和女孩子亲密相处的心情，以及小静老师上次说的——”
　　『那家伙说早在暑假那时，就已经习惯去应对性格扭曲的家伙了……也不知道我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竟然反射性想到了你。毕竟没有多少人比你这家伙还性格扭曲吧？但他也不可能在那时跟你有过交集啊……』
　　既过份又正确的评价，或许还有某种小静老师专有的野兽直觉？
　　果然，拜托她帮忙收集情报是个正确的选择呢……
　　探手将夹在大衣中的卷发撩了出来，雪之下阳乃整了整头上的贝雷帽，手指扶了两下墨镜，嘴角微微上扬，自言自语着。
　　“『我』是从暑假结束前开始出现不对劲的，而小静老师也说他是在这次暑假过后，成绩才开始突飞猛进、并且显露出超乎常人的运动能力的，更不像过去那样在意钱的事情……”
　　她忍俊不住，胸口莫名盈满了雀跃的情感：“时机点都巧合到这个地步了，要我怎么相信我的改变和你无关呢？天空寺小弟弟哟～”
　　花费极大心力去搜集情报，总算有了阶段性的成果——本来笼罩在内心的疑云像在逐渐烟消云散，缕缕阳光即将穿透乌云照了进来。
　　“只要离他更进一步，迟早就能拨云见日，找回我失去的『那些东西』！”
　　往日冷静理性的雪之下阳乃，如今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而任性地相信这个想法。
　　哪怕最终一无所获也无所谓，哪怕自己改变的契机与他无关也无所谓。
　　——只是不由自主地，像地球绕着太阳旋转那样，被他吸引了而已。
　　“不，这种少女风格的比喻不太适合我呢……想要把他从里到外研究透彻，或许更好一点？”
　　舌头轻舔了一圈嘴唇，朝镜子露出稍微妖艳的笑容，她自己又嗤嗤地笑了起来，潇洒地转了个身。
　　帽子、风衣、墨镜……跟踪套装已经准备好，现在就是开始尾行调查的时刻了！
　　“阳乃，你想去哪里呢？”
　　衣帽间的门口，响起一道优雅而温柔的嗓音。
　　雪之下阳乃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整个人宛如石化一般，在那位人妻的注视下，停在原地难以动弹。
　　“母、母上大人……”
　　“现在才用敬词，已经晚了喔。”手掌轻轻贴在侧脸上，雪之下母亲将双眼弯成月牙，偏了下头，笑得极为温柔。
　　“我亲爱的大女儿，你打扮成这样，应该不是为了去大学上课吧？”
　　“……为，为什么不呢。”明晃晃的目光犹如弯刀，极低温的眼神令雪之下阳乃都不禁结巴了起来，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语气故作镇定。
　　“只是打扮严实了点，穿成这样去上课没什么问题吧？”
　　“是吗？那么能否请你告诉我，你最近频频翘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
　　哈哈哈，当然是为了去搜集高中美少年的重要情报啦～
　　——这种话怎么可能对母亲说出来啊！
　　“无话可说了吗。”
　　雪之下母亲笑容满面，朝满脸冷汗的雪之下阳乃踏前一步。
　　“拒绝婚约情有可原，但拒绝学业……你不拿个好理由来说服我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可就没办法这么自由自在了喔，阳乃。”
　　“听、听我解释！”
　　“是是，在听呢～总而言之先把那跟踪狂的装扮撤下来，然后跟来我来客厅吧。我去泡茶。”
　　“……遵命。”
　　在母上不容质疑的吩咐中，雪之下阳乃气馁地摘下了帽子，无奈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啊啊，明明是个尾行他的大好机会的说……
　　△
　　座位上，天空寺悠莫名一抖，从尾椎骨升起一抹寒意。
　　“又有刁民想害朕了？系统，给我自首罢！”
　　系统：「？」
　　“喔，到了啊。”巴士的车速逐渐减慢，旁边的平冢老师大喇喇地将身体凑了过来，扒着窗框望向外面，“天气明明很好嘛！这要是还能下雨，我请你吃超豪华拉面怎么样？”
　　“总要有点防患意识的……”天空寺悠看着她傲然的前胸，近在咫尺、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不过既然老师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喔？”
　　说着，他抬起手。
　　揉了揉鼻子，皱着眉将脸撇到一旁。
　　“还真有自信啊。”平冢静没看见他嫌弃的表情，缩回身子站起身来，顺手带上了装满东西的包包，“要准备下车了，你把垃圾收拾一下。”
　　“好好好～”
　　天空寺悠无奈叹息，将喝空的饮料罐、零食包装用超商的塑料袋全部装了起来，打算等下车之后再到园区的垃圾桶分类丢弃。
　　平冢静站在了车头，也不拿麦克风，直接扯着嗓子朝车内的学生喊：
　　“小的们，准备下车啦——”
　　“喔！！”
　　清朗的碧蓝天色下，十台大巴缓缓停在了『清水风景区』的停车场中。
　　没过多久，数百位的高中生像鱼腹被剖开、从中流淌而出的鱼子一般，离开了巴士内部，在有树荫的地方进行集合点名，然后纷乱又勉强有序地朝风景区的广场走去。
　　经过一长串的行前说明，分发地图、紧急电话等资料后，教师们开始宣布分组，一团团的学生便分散成更小的团体，有些组别死极一般的安静、有些组别祭典一般的热闹，温度差随处可见。
　　天空寺悠和户冢彩加说了两句之后，也朝由比滨结衣的方向走去——那两人是排在一起的，总不能让两个女生主动过来找自己。
　　“小悠～快快快，我们来决定要从哪里开始逛起吧！”
　　手里拿着地图，由比滨结衣兴高采烈地朝他招手，粉色的团子在阳光下闪烁起温润可爱的光泽。
　　她身旁的三浦优美子只是瞟了他一眼，旋即将视线放在地图上，伸出涂了美甲的手指，干脆俐落地道：“去这边吧，商店街。”
　　“诶～来风景区逛街吗？”由比滨结衣鼓起嘴，似乎有些不愿，“这个在其他地方逛完之后也能去吧？而且让小悠陪我们两个女生逛街，这样是不是太……”
　　“管他干什么，不想逛就让他自己去别的地方玩。”
　　“可是优美子，老师说要集体行动……”
　　“老师也说不会管那么多！”三浦优美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眼神锐利起来，“结衣，你想跟他一起逛就直说，大不了我自己去找其他人玩。二选一，就是这么简单！”
　　“……”
　　由比滨结衣张嘴陷入了沉默，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友人，又下意识地望向走来的天空寺悠。
　　——糟糕，小悠生气了！
　　虽然脸上还有着笑容，但眼里完全没有笑意，根本就是一副准备把别人说到无地自容的模样啊！
　　由比滨结衣瞬间清醒过来，虽然很开心他能为自己生气，但当他生气的对象是自己的朋友时，又有种两面为难的纠结心情。
　　优美子也是，为什么要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啊！ ？
　　生气的小悠超可怕的，我可不想看到你被他骂哭的场景……呜呜呜，这就是我朋友与我喜欢的人之间的修罗场吗？
　　“记得是叫，三浦同学是吧？你……”
　　“啊啊啊！对了，那要不然这样！”由比滨结衣赶紧起身，挡在那两人碰撞出火花的视线中，掩饰性地大叫起来，“我们三个各选一个地点，然后猜拳决定去谁那里，再从那边规划全部能都去一次的路线，这样谁都不会有遗憾了吧！”
　　“哈啊？结衣……”三浦优美子高挑起眉，还想说些什么，天空寺悠却开口压过了她的声音。
　　“好啊，如果结衣觉得这样可以的话，去哪里我都没问题。”
　　他坐到了两人身前的地面上，笑眯眯地望向表情更加恐怖的三浦优美子，语气十分温和：“毕竟，我很重视朋友的心情嘛。”
　　“好不容易能跟朋友分到同一组，一起出来秋游，我可不会跟个小朋友一样闹别扭、自说自话地耍任性呢。”
　　三浦优美子嘴角微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像想回击个一两句，但看到旁边面带为难、捏着地图的手指都有些用力的由比滨结衣，还是硬生生地将怒气憋回胸口，甩着金发双螺旋钻头哼了一声。
　　“……随便。反正我对秋游也没什么兴趣，哪里都能去。”
　　“那就好……谢谢你，优美子！”
　　“哼。”
　　手按着胸口，由比滨结衣安心似地舒了口气，面带感激地看了天空寺悠一眼后，将地图放在三人中间。
　　“优美子选商店街，我想先从这座『墨砚峰』开始爬，小悠你呢？”
　　天空寺悠扫了下，指向地图上的某处：“这里有个小型摩天轮，要去的话最好早点去，不然大概率得排很长的队，拖延到后面行程的时间。”
　　“啊，说的也是……”由比滨结衣咬着柔软的唇瓣，犹豫不定地看着山峰和摩天轮的图标。
　　三浦优美子也不禁皱起眉，似乎很想去搭摩天轮，张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发现天空寺悠嗤笑似地斜了她一眼。
　　于是闭紧嘴巴，双手环胸、指头在肘间不耐烦地点着，懒得表示意见。
　　“……那还是猜拳决定吧？”很快，由比滨结衣做下决定，“不过是小悠和优美子猜拳，毕竟山峰什么时候爬都可以，我就先退出了。”
　　三浦优美子再次朝天空寺悠看来，依旧是那副敌意满满的模样，拳头在身侧已然蓄势待发。
　　天空寺悠打量了她几眼，忽然开口直白地问：
　　“我应该没惹过你吧？还是你的脾气天生就这么不好？”
　　三浦优美子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冷笑，双目森寒地盯着他。
　　“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仗着自己受欢迎，有了女朋友还在跟其他女生暧昧不清，完全没想过她会被其他人怎么看待！”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然后用手指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道：“我？受欢迎？跟其他女生暧昧不清？”
　　三浦优美子耸了耸肩，事不关己似的挪开视线。
　　“我可没有说谁，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
　　在天空寺悠面色古怪地沉默下来的时候，由比滨结衣也在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友人，有种『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的错愕感。
　　“优美子，难不成你是因为我，才开始敌视小悠的？”
　　三浦优美子气焰嚣张地仰起脖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你被其他人说闲话不就是因为他吗？那些让人不爽的谣言不就是因他而起的吗？明明都有了那么漂亮的转学生女朋友，却还把普通的结衣你拖下水，这种女性公敌不趁现在好好教训他，只会让他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去祸害其他女孩子！”
　　由比滨结衣赶紧挥舞着双手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啦！优美子你误会了……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我普通……？”
　　天空寺悠深有同感地点头：“结衣是挺普通的，整句话你就说对了这一点。”
　　“小悠，你给我闭嘴！”
　　由比滨结衣恶狠狠地瞪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彼此数秒后，忽然噗嗤一声，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真是没想到啊……还以为有什么复杂的理由，结果实在有够单纯的，哈哈哈……”
　　原先紧绷的空气，一下子就快活了起来。
　　“怎、怎样？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来回看着满脸笑容的两人，三浦优美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由比滨结衣一把扑在了身上，差点没向后坐倒。
　　“呜哇！结衣，你是狗吗？别这样扑过来啊！”
　　脸颊贴着脸颊，由比滨结衣笑得既开心又安心。
　　“没什么哟～只是觉得，能跟优美子成为朋友，真的是太好了呢！”
　　“喂，突然说什么肉麻的话啊……”
　　三浦优美子不自在地挣扎起来，脸蛋若有似无地染上红晕，和旁边笑着看戏的天空寺悠对上视线时，又不禁恼怒地龇起牙来，红润更深了几分。
　　“看什么看！渣男，给我离结衣远点！”
　　“渣男说谁？”
　　“渣男说你！”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我懂了，原来你是变过性的渣男啊。给我离结衣远点！”
　　“……”

第四十三章 悠悠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虽然名字朴实，『清水风景区』却是这一带设施最为丰富、也较为创新的小型渡假村。
　　有附属的酒店，也有从山腰蔓延到山脚的商店街，更有摩天轮、海盗船这类游乐设施，放眼望去深灰与翠绿交织，现代建筑与自然山林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无论是谁都能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总武高集合、分散的地点，就在风景区入口处的大厅位置。
　　离山腰处的摩天轮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甚至需要爬一段山路。
　　所幸园方有为不愿或无法爬山的游客着想，特地设置了一条轻轨道路直通山腰的摩天轮，来回都不用多付票钱，帮忙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与体力。
　　“直接搭轻轨上去吧。”没有犹豫，三浦优美子如此做下决定。
　　由比滨结衣已经放开了她，在经过两人简短的说明后．她不再对『并没有想要勾搭好友』的天空寺悠抱有强烈的敌意，而是转为无视的态度，懒得理他似的只跟由比滨结衣说话。
　　至于去逛商店街的念头，因为听上去就没有摩天轮好玩的关系，早就被三浦优美子若无其事地忽略掉了，直接把摩天轮的建议当成自己的来说。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毕竟他心胸宽广，还不至于跟个高中小女孩计较那么多。
　　“金发双螺旋钻头女说的没错，我们还想去其他景点逛的话，将时间浪费在走路上就太不明智了。”
　　“……你说我的发型怎么了？”
　　炎之女王瞬间气焰升腾，根本做不到继续对讨打的某人视而不见，一副恨不得当场跟他撕起来的模样。
　　天空寺悠则神色轻松地耸了耸肩，对那张牙舞爪的凶狠气势怡然不惧，如沐春风。
　　要是换个对象——比如那位雪女小姐的话，估计只会冷冰冰地瞟他一眼，冷笑似地微扯嘴角后，将他当成野猫叫春直接忽略掉吧？
　　杀伤力不强，但侮辱性极高，天空寺悠拿这种态度通常是没办法的，只能换个话题或者更进一步地刺激对方，比逗猫还多了些难度。
　　而现在，碰到三浦优美子这种青铜级别还容易上钩的对线选手，天空寺悠就莫名有种虐菜的快感，心中甚至想好了一套能把对方气哭的说辞……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悠悠又不是魔鬼，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好了好了！小悠也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搭轻轨去坐摩天轮吧！”
　　看着天空寺悠脸上的愉悦笑容，为了防止那种情况真的发生，由比滨结衣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出来当和事佬，隔开三浦优美子瞪着他的目光，主动拉住他们两人的手，努力将气氛活跃起来。
　　“今天可是二年级只会有一次的秋游，在回去之前把所有好玩的、好看的地方都逛过一次，那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了！”
　　“撒，小悠、优美子，一起来——”
　　“欸、欸，喔——！”
　　由比滨结衣高举起两人的双手，兴高采烈地放声欢呼起来。
　　可惜，回应她的，却只是一片充满了尴尬的沉默气氛。
　　“……”
　　右边的三浦优美子用看傻瓜的无奈视线，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左边的天空寺悠则用看智障的温柔眼神守望着她，一言不发却更加刺痛少女的心脏。
　　“啊、啊哈哈……”
　　由比滨结衣讪讪地放下手，脸蛋逐渐涨红了起来，在周围略带笑意、汇聚而来的目光中，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满脸尴尬地压低声音：
　　“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赶紧走吧！”
　　“真是的……”三浦优美子不由扶额叹气。
　　也不知道结衣到底在想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呼小叫的，害得自己现在也跟着丢脸起来。
　　只是在她准备跟结衣一同离开这片尴尬区域的时候，却又听身旁响起一道高昂的呼喊：
　　“喔——！”
　　男性的嗓音落下。
　　比刚才更加尴尬的气氛，就这样降临了。
　　在众人诧异、诡异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泰然自若地微笑着，低头望向被他抬起手的由比滨结衣。
　　“刚才反应慢了点，抱歉……第一次的团体行动，从现在就开始了吧？”
　　正要仓皇移动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诶？这个不用也没关系啦，毕竟是我擅自……”
　　由比滨结衣说越小声，最后像是明白了他那抹笑容的意思，甜甜的酒窝压在了脸颊上，缩起的肩膀和脖子不知何时重新挺起，自然且柔和的笑颜向着他灿烂地绽放出来
　　“谢谢你啦，小悠！”
　　“不客气，我可不会放着朋友一个人尴尬。”天空寺悠略过了她，偏头对三浦优美子笑着说，“你说对吧，三浦同学？”
　　“……多管闲事！”
　　三浦优美子咬了咬牙，忽然将两人的手举到耳侧，应付似地喊了一声：
　　“喔——这样可以了吧！”
　　用最快的速度放下手的时候，她那张端正的脸蛋也染上了浅色的绯红，微咬着嘴角按捺羞耻，不爽地瞪了天空寺悠一眼。
　　由比滨结衣嘻嘻一笑，安慰似地晃了晃手臂：“也谢谢优美子啦～能跟你们分到同一组，真是太好了呢！”
　　三浦优美子哼了声，挣开她的手掌，朝前方大步迈进。
　　“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了，赶紧出发！”
　　“啊，优美子等等我！”
　　这么喊着，由比滨结衣扭头，正想对天空寺悠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也主动松开了手，悠悠哉哉地向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发什么呆，你可是我们的队长啊。”他对还站在原地的她说。
　　由比滨结衣不由愣住．指着自己：“队长？我？”
　　天空寺悠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小组行动总要有个队长，她看我不顺眼、我也不想听她的话，那就只有你能胜任这个职责了啊。”
　　“可是……”
　　“没有可是，接下来还得靠你来安排行动，要不然迟早得吵起来的。”语气干脆俐落，天空寺悠将双手插在口袋中，头也不回地道。
　　“我还等着你让我们好好相处，一起开心享受这次的秋游呢。难不成现在就要放弃了？”
　　这是她昨天在走廊上对他做过的保证。
　　他没忘，由比滨结衣自然也不会忘。
　　“怎么可能放弃，现在才要开始呢！我会尽全力不让你们吵起来的！”
　　粉色发丝飞扬，脚步轻快地跟上。
　　浑圆的团子发型，欢快的单纯笑容，在这片温暖的秋阳下熠熠生辉。
　　△
　　与此同时，二年J班。
　　雪之下雪乃和夏川真凉对视着，各自双手环胸，空气宛若结冰一般凝重。
　　“去猫屋。”
　　“去摩天轮。”
　　不容退让的嗓音直面碰撞，交错的闪电在空中迸发。
　　一旁，长相普通的女学生在两名绝世美少女的威压笼罩之下，瑟瑟发抖地抱着脑袋，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呜呜呜……去哪都行，不如你们猜拳决定吧……”

第四十四章 夏与雪的小插曲
　　不知道是幸还不幸，J班有名的两位美少女被分到了同一组，却也没有多余的男性介入到这两人之间，成功共享齐人之福。
　　而对只是刚好抽签抽到、占有了那个令人羡慕的位置的普通女学生来说，和这两人呆在同一组里的压力，别说是幸福了，她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充满煎熬的氛围，让她们自个儿玩去。
　　平常在教室也没看她们这么针锋相对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夏川同学，能给出一个先去摩天轮的最佳理由吗？”
　　知道这么互瞪下去不会让事情有任何进展，雪之下雪乃手抵下巴，以清冽通透的嗓音开口：“先不说摩天轮是离我们最远的设施，我不认为三名女性有在密闭空间中俯瞰风景的必要。”
　　“难不成就有先去猫屋的必要了吗？”夏川真凉笑眯眯地反问。
　　“当然！”
　　雪之下雪乃顿时挺起了什么都没有的胸膛，似乎是想增强自己话与的说服力，但看到面前的银发少女那搁在手臂上的那一对浑圆，又默默地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干咳两声：
　　“根据研究，与猫咪玩耍可以刺激脑内激素，放松精神、舒缓压力……”
　　“只是你自己想去撸猫而已吧？”没听她说太多，夏川真凉直接做下了结论，一针见血。
　　“……”
　　像是液氮直接喷到了脸上，雪之下雪乃僵在原地数秒，不过解冻之后，依旧神情自若地扬起了肩上的黑色秀发，坦然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对猫类生物有些兴趣，所以才提出了先去猫屋的建议……那么，你对摩天轮也很感兴趣吗？夏川同学。”
　　“是啊～我看到这里有摩天轮就迫不及待地想搭——”
　　“谎言呢。”同样也是没等她说完，断罪的话语落下。
　　仿佛被戳种了心中的痛处，夏川真凉的笑容逐渐消失。
　　与之相对的，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露出一抹优雅而冰冷的微笑。
　　“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决定团体的目的地，理应用更加公平且准确的方式迅速决出胜负，而非站在这里讨论直到能够说服对方为止……那样太没效率了。”
　　“……YES。”
　　银发轻甩，夏川真凉摆出了稍显奇妙的姿势，从容不迫的态度重回身上，胸有成竹地道：“既然如此，为了能和我的男朋友『巧遇』，就请你在这里乖乖败北吧，雪之下同学。”
　　雪之下雪乃挑起柳眉，笑得更加灿烂：“能让我败北的人不多，你恰巧不是其中一个呢，夏川同学。”
　　空气隐约产生了改变，呼呼风声卷起了不明显的沙尘。
　　明明身上穿着土味的运动服，她们却像是两位骄傲而高冷的女骑士，站在赛道的两侧对峙着，时刻准备执起长枪、朝对方发起疾风怒涛般的突刺。
　　旁观的普通女学生不禁看得呆了，有种自己成为了观众，只能在观战席上吃着爆米花、等着她们决出胜负的奇妙感觉。
　　连当裁判都不够资格，也不知道该支持哪边才好……反正希望她们能和平解决，不要波及到自己这边就好。
　　只是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两人却突然望了过来。
　　“○○同学，就照你刚才说的，用猜拳决胜负吧。”
　　“毕竟其他同学都已经出发了，考虑到时间问题，猜拳确实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选择。”
　　“诶？”普通女学生来回看着她们的脸，缩着肩膀、有些不知所措。
　　“可、可以吗？其实你们决定就好，我没关系的……”
　　雪之下雪乃顿时皱眉，加重了肯定的语气：“你也是组员之一，自然有权参与小组行动的所有抉择！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无所谓，说说你的意见就可以了。”
　　夏川真凉也微微一笑，摆出了往日的好孩子风范，温声道：“是喔。别怕，虽然雪之下同学脾气不怎么好，但也不会做出那种排挤同学的恶劣事情呢。”
　　“……”
　　雪之下雪乃斜去视线，冷笑似地微扯嘴角，只当有乌鸦在乱叫，就这样无视了对方。
　　“……这样啊，我明白了。”
　　谨慎地确认过她们的表情之后，普通女学生点了点头，总算鼓起了勇气，站到这两人身前。
　　近距离看着那两张绝美的脸庞，从微微的恍神中清醒，她若有所悟地眨了眨眼：
　　‘虽然不论气质还是样貌，都像是异次元才会出现的存在，令人望而生却、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
　　‘但怎么说呢……靠近一看，她们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心地不错的女孩子嘛！’
　　这么一想，顿时放松了下来，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拳头。
　　“那么，来猜拳吧！”
　　雪之下雪乃点头：“好。先行预告，我会出石头。”
　　“……诶？”
　　普通女学生一脸茫然。
　　夏川真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雪之下部长讨厌说谎这件事，你以为我从他那边听来多少次了……理所当然，我会出布。”
　　“诶？！”
　　普通女学生惊愕地睁大了眼。
　　雪之下雪乃露出了迷人的可爱笑容：“猜拳是一种博弈游戏，以谎言来取得胜利是规则内的做法……他有说过，我是那种迂腐到玩游戏也会不知变通的人吗？”
　　“诶？！！”
　　普通女学生张着嘴，除了惊呼以外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夏川真凉脸色黑了一半。
　　“抱歉，他对你其实不是那么的熟悉呢。”
　　雪之下雪乃双眼微眯，互不相让。
　　“我也不想跟他太熟。倒是你，还没忘记初心吧？”
　　“不用你担心，一切顺利喔。”
　　“那就好，看你态度那么恶劣，还以为我不小心妨碍到你什么了呢。”
　　“这就叫恶劣？你是住在乌托邦吗？”
　　不知道战火从何处燃起，金戈碰撞的声音再次交错，硝烟味开始扑鼻。
　　“……不对，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啊！”
　　赶紧从愕然中脱离出来，普通女学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拳头大声地喊：
　　“来——剪刀、石头……”
　　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并且反射性地随着她的动作，各自挥下了纤细的手臂。
　　“布！”
　　……
　　最终胜者，普通女学生。
　　“那，我们去爬山，可以吧？”
　　她捏着小拳头，有些忐忑、有些紧张地问。
　　“……”
　　夏川真凉和雪之下雪乃面面相觑，不愿似地齐齐叹了口气，双目无神、没精打采地摸着头发，却还是这么老实地说了：
　　“赢家说的算……”
　　“好耶！”
　　△
　　不知道美少女们那边的情况，天空寺悠这边。
　　因为早早就决定好目的地的关系，三人来到轻轨电车的车站时，游客并不算多，连队都不用排、就这样顺利地进入到车厢当中。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几个脚步比较快的总武高学生，以及同样是来秋游的他校学生。

第四十五章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二合一）
　　“还好开园的时候就来了，要不然算上其他游客的话，真的得排很长的队呢。”
　　轻轨电车缓缓驶动，由比滨结衣望向窗外倒退的风景，车站那里已经开始排起等下一班电车的人潮了。
　　“等坐完摩天轮，是要直接从山腰处一路往下逛，还是先到山顶看看风景呢？”
　　天空寺悠拿出地图，捏着下巴露出沉思之色。
　　隔着由比滨结衣，三浦优美子斜了他一眼，撇着嘴说：“当然是往下玩啊。两三个人爬山无聊的要死，除非打电话去找其他组的一起来，不然我可不干。 ”
　　“很好。”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收起地图。
　　“那就爬山吧。今天秋高气爽，是个爬山的好天气呢。”
　　会这么说，并不是他在故意跟三浦优美子唱反调。
　　根据状态「天气预报」的提示，大约午后两三点就会开始下雨，不趁现在顺路向上爬、再及早走下山的话，晚点就得踏着泥泞的山路回程了。
　　天空寺悠有着自己的考量，不过因为没打算说出来的关系，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误会。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不对，你丫就是故意的吧！？”
　　双眼再次亮起凶光，姣好的面容微微抽搐，她卷着金发的手指猛然用力，双螺旋钻头都快绷成了螺旋剑。
　　由比滨结衣适时地挡住她的瞪视，脸上露出了安慰性的笑容：“嘛～嘛～，优美子的体力不是很好吗？以前还是网球部的，爬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
　　“是不算什么，我只是不爽他的态度而已！”
　　“那等一下爬山我们就把他丢在后面，让他跟不上怎么样？”
　　“……喔？结衣，你倒是说了个好主意呢。”
　　三浦优美子感兴趣地挑起眉，嘴角逐渐浮现出了残虐的笑容，女王般的气势再次回到了她身上，高高在上、自信满满地道：“老实说吧，以前网球部合宿登山，每次我都能轻而易举地走到所有人面前，就连男生都只能在我后面吃土……”
　　在她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的过往辉煌时，天空寺悠悄声对由比滨结衣说：“那些男生，是不是故意跟在她后面，偷看她的屁股啊？”
　　“色、色狼！”小脸一红，由比滨结衣用手掌轻拍了他的手臂一下，脸颊有些不高兴地鼓起，“等会爬山的时候，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做吧？”
　　“放心，如果她想比的话，偷看我屁股的就是你们了。”
　　“谁要看你屁股啊！”
　　“不看吗？我自认臀型还是很完美的，作为一般男性来说。”
　　“……就、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小悠这么变态！真是看错你了！”
　　这句话，由比滨结衣说的毫无底气。
　　天空寺悠笑了笑，没再调戏看上去单纯傻气、实则心思复杂的女孩。
　　将视线转了开来，因为离山腰的摩天轮还有一段距离，他便在轻轨电车内开始人类观察，利用敏锐的眼力和耳力分析着周围的情报。
　　算上他们，总武高的乘客有十三位，他校的乘客有九位，普通游客则有八位。
　　或许是秋游的心情大于八卦的念头，那些明显认识他们的同学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后，便兴致勃勃地聊起接下来游玩行程的事情。
　　成为名人带来的坏处实在不少，却也没有到谁都能那么无聊的地步——证据就是，绯闻的热度消退之后，有关天空寺悠、夏川真凉的传言已经不再流行，或者说不算什么新闻了。
　　只要他们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止，对他们失去兴趣的观众终会将目光移开……同理，夏川真凉父亲那边应该也是相同的情况。
　　想不刺激对方，最好的方式就是低调，等他忘了这件事就算他们的胜利。
　　正因如此，夏川真凉才会为了不被父亲抓回去，而提出暂且谨慎行事的方案。
　　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其实还有个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只要我直接去见家长，不择手段地让他同意我们两个的事情，就可以不受任何阻碍、专心跟她培养感情，直到任务完成了吧？”
　　毕竟家长们迟早会忘记，自己拱了他们家白菜的事情。
　　有系统在，哪怕不小心跟谁生了孩子，也能将这一切变更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世界吧……当然，照常理来说是不会、天空寺悠也不想看到那种情节出现。
　　但就口头上说说的话，他心理上已经没那么多压力了，靠着「言弹」技能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许多事情，为自己节省大量的麻烦。
　　——并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言弹」这种堪比催眠的能力去完成任务，试图绕开系统的规则。
　　可想归想，天空寺悠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或许只是想要享受过程，不愿靠着小伎俩直达结局；又或许是认为系统还没蠢到制造出这种BUG，试了之后可能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出于谨慎才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哪怕不知道自己是在坚持什么，但如今回头张望，却也正是拜此所赐，他才能认识那两位各具魅力的女性，倾心于或晴朗或温柔、独属于她们的那些景色。
　　夏川真凉，或许也不会例外。
　　“在真凉束手无策之前，先静观其变好了。”
　　等天空寺悠从繁复的思绪中脱离出来，轻轨电车已在轻微的晃动中安稳入站，气阀声沉闷响起，人们从车厢中鱼贯而出。
　　由比滨结衣走领头，另外两人则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了车站。
　　没走几步，包括摩天轮、海盗船、旋转木马在内的小型游乐园便出现在眼前，开园没多久尚且清冷安静，庞大的设施默然矗立在原地，等待着游客们点燃运转的引擎。
　　目标明确，三人自然是直接朝摩天轮的方向走去，并且很快就坐上去转了一圈，看完风景后就准备去其他游乐设施玩玩。
　　没错，过程就是这么简单。
　　毕竟是两女一男去坐摩天轮，其中两人关系还不怎么样，自然不会有什么浪漫或特别的展开。
　　天空寺悠全程欣赏着摩天轮外的风景，听着两名少女在对面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心情没什么波澜地就重新踏回了地面，中间还顺便跟打电话过来确认组员是否齐全的平冢老师聊了下天。
　　“要是把三浦换成户冢，这次秋游一定每时每刻都值得纪念吧……”不知为何，天空寺悠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并且十分想念自己为数不多的男性友人。
　　下次有机会，干脆邀户冢彩加出去玩好了。
　　游乐园、水族馆什么的都不错呢……等等，别误会，这可不是约会。
　　两个大男人到处走走的事情，怎么能叫约会呢？
　　“小悠，我们去趟洗手间。”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要朝海盗船进发前，由比滨结衣朝他开口道。
　　旁边正好有个长椅，天空寺悠一屁股坐了上去，懒散地靠着椅背：“那我就在这边等你们，需要帮忙顾东西吗？”
　　“嗯嗯，那就拜托你啦～”
　　由比滨结衣动作自然地将包包递给了他，三浦优美子皱眉犹豫了下，从包里拿出一些小东西后，也跟着把拉上拉链的包包递了过去。
　　“别乱开啊。”还有些不信任地如此吩咐。
　　“放心，没兴趣。”将两名少女的随身包放在身侧，天空寺悠望向由比滨结衣，不忘叮咛，“手机记得带在身上，进隔间后仔细检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反光。”
　　“噫——别说那么可怕的事情啦！”由比滨结衣不由缩起肩膀，微蹙着眉．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小悠这个笨蛋，这样害我们不敢在外面上厕所怎么办啊？”
　　天空寺悠双手抱肘，随意地半闭起眼：“只是让你们出门在外随时保持警戒而已。毕竟大多时候，人在碰到危险时只能靠自己来保护自己。”
　　“啊这，确实……“由比滨结衣愣了下，很快表情郑重起来，用力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站在旁边视线望着远方，三浦优美子卷着头发嘟嚷道：“跟个老妈子似的……”
　　天空寺悠笑着望了过去：“三浦同学，也请你路上小心。”
　　“……不，不用你说。结衣，走了。”
　　对方一甩金发，半点面子都不给地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由比滨结衣对他赞许似地笑了下，也跟着她的脚步离开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低声将剩下的台词说完：
　　“……你怎么样都没关系，但要记得把结衣保护好啊。”
　　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想重燃战火。
　　不过考虑到由比滨结衣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抛出各种话题让他们关系变好，天空寺悠就没再这么嘴欠了，态度相比之前可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
　　毕竟，谁让三浦优美子说自己渣男呢？
　　和『炎之女王』那嚣张的气场无关，一向纯真而专情的他，可不容许有人拿这种标签来玷污自己的名声。
　　“不过，专情吗……”
　　想到这点，天空寺悠头一次有些心虚，忍不住摁了摁发疼的眉间。
　　并非过去两次的感情忽然重回心头，而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要是在任务期间，他喜欢上了非任务目标的对象，系统又无法将这份感情收走的话，不就得去面对第一次任务时自己极力想避免的情况了吗？
　　『在喜欢着谁的同时，又得去做另一个人的男朋友。』——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境地了。
　　有就是系统故障，把收走的记忆和感情全都扔了回来，然后让自己深陷生不如死的修罗场。
　　天空寺悠不禁浑身一抖，摇了摇头，把那地狱般的场景给摇出了脑海。
　　“难得出来玩一次，还是别想这么多好了。”
　　△
　　园区，女厕。
　　平安无事地上完厕所后，由比滨结衣和三浦优美子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整理起仪容。
　　“所以小悠他是真的人很好！虽然有时嘴巴很毒，但是既细心又温柔，还很可靠，跟他好好相处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听着好友滔滔不绝、跟推销似的不断说出某天空寺商品的优点，三浦优美子不由翻起白眼，将手中的湿纸巾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好了！总结一句，他是个好人，我们大家都来当好朋友吧——你是不是想么说？”
　　“诶嘿嘿～”由比滨结衣挠了挠脸颊，害羞地笑了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还什么明不明显的……”三浦优美子手掌一拍额头，嘴角微微抽搐，一副被她给打败了的模样，“只要没聋没瞎都看得出来好吗？媒婆都没你这么热情啊！”
　　“不不不，媒婆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由比滨结衣小声说着，旋即抬起视线，认真而坦然地望向了她。
　　“因为小悠和优美子对我都是相同的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不要吵架。”
　　将自己心中所想直截了当地说出口，这是无比短浅而幼稚的行为——然而大部份时候，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因为这样的眼神和言语，才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包裹的真诚心意。
　　“……重要什么的，那种事谁知道啊。”沉默了半晌，不自觉地用恶劣的口吻回答。
　　掩饰内心的害羞似的，三浦优美子用力啧了声嘴，手指从头发上放下，语气软了不少：“嘛，不过结衣你说的倒也没错。”
　　“天空寺那家伙，除了情商低、不会说话、态度差别待遇以外，其他地方都好得让人无法挑剔。要不是先前对他抱有渣男的印象，我也不会用那种方式说话吧。”
　　“对吧对吧！小悠还有更多更好的地方呢！”见喜欢的人得到朋友认同，由比滨结衣喜于形色，下意识就想趁热打铁，让优美子对他彻底改观。
　　不过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不由小心地打量起好友的神色，犹豫了两三秒，做贼心虚似地开口：“不过他好归好，在异性方面上喜欢他可是很累的喔？所以在这里，结衣我建议还是当朋友就好……”
　　“噗！”
　　三浦优美子忍不住笑了，然后表情瞬间一变，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傻话！都知道结衣你对他有意思了，他在我这边就已经被开除了异性席位，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他！我才没兴趣抢朋友的男人呢！”
　　“我，我只是建议一下嘛～”尴尬地摸摸额头，由比滨结衣微红起脸，小声地说，“而且他也不是我的男人，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好朋友……”
　　“他那边或许是，但你这边实在太明显了，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粉红泡泡——从去年认识到现在，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你啊！”
　　探出手掌，三浦优美子用力搓揉起她柔软的脸颊，跟捏面团似的，满足之后才放开了手。
　　由比滨结衣没有抵抗，只顾着傻笑。
　　被朋友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哪怕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免不了害羞——同时，她也为刚才擅自担心的自己感到了些许羞愧。
　　“好了，轻松的话就说到这里吧，结衣。”
　　三浦优美子的语气忽然认真下来，蹙起的眉间让表情看上去难得凝重。
　　“怎么了吗？”由比滨结衣不解地看着她。
　　“那家伙是在跟J班的转学生交往吧？即使如此你却还跟他走得这么近，甚至正大光明地单恋着他……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
　　面对好友同样直白的诘问，由比滨结衣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第四十六章 普通女学生正在大杀特杀
　　只要将夏川真凉是假女友的事情说出来，应该就能让优美子放下心来了。
　　但由比滨结衣不可能这么做，哪怕只告诉优美子一人，都有让秘密曝光的风险。
　　于情，这件事与天空寺悠有关；于理，作为侍奉部的一员，她和小雪都说过不会将委托说出去了，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同时，由比滨结衣也在思考着——如果天空寺悠真的有了女朋友，自己是不是要乖乖放弃这份恋情呢？
　　还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嘴上说着好朋友，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他身旁靠近、想要独占他的视线吗？
　　“……这样，当然不好啊。”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由比滨结衣轻声回答。
　　她仰起脸蛋，眨了眨眼，寂寞而无奈地笑了：“但有什么办法嘛！喜欢越久，越不想放弃，离开他这件事，比受人非议还要痛苦得多呢。”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那些流言蜚语，和他成为陌生人的一年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由比滨结衣知道，只要自己还是他的『朋友』，只要自己开口求救。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天空寺悠都愿意站在身后保护自己——他总是如此温柔，却又显得理所当然。
　　“所以优美子，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那张稚嫩可爱的脸蛋难得成熟起来，又被随性过头的笑意染上了不少傻气：“诶嘿嘿～不过好意外啊，没想到优美子会关心我到这个地步，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看小悠不顺眼呢。”
　　“天底下渣男那么多，我干嘛非得盯着他看？”三浦优美子翻了个白眼，又扯了扯由比滨结衣的脸颊，“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看到朋友就这样被渣男傻傻地骗走了啊！”
　　“呜诶诶……”由比滨结衣发出含糊的声音，挣扎着发出了抗议，“小悠不是渣男啦！他都拒绝过我好几次了……”
　　“什么？！”柳眉横竖，三浦优美子捏了捏拳头，眼中浮现煞气，“那家伙竟然敢拒绝你，而且还好几次——有眼无珠的家伙，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啊！”
　　由比滨结衣连忙拉住准备冲出厕所的她：“优美子你太蛮横了啊！接受不行拒绝也不行，你让小悠怎么办嘛！”
　　“就……”脑子一热的三浦优美子显然没想那么多，眨巴着大眼、张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总而言之，在他没跟其他人分手、正式和你交往之前，不要让他碰到你身上的所有部位啊！暗恋也要有尊严的暗恋，不要傻傻被别人骗去身体了！”
　　“知道了知道了。”由比滨结衣叹了口气，小声说，“别说小悠了，优美子你也很像担心女儿跟坏男人交往的老妈子啊……”
　　耳朵一动，炎之女王将凶狠的目光扫了过来。
　　“结衣，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带着更深一层的友情，由比滨结衣和三浦优美子一同朝外面走去。
　　△
　　时间仿佛静止，将场景定格成一幅画作。
　　逆着阳光，哪怕穿着土气的运动服，依旧潇洒不羁地坐在长椅上的天空寺悠，被经过的行人议论纷纷，无数目光投向了他。
　　他自巍然不动，闭眼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那不愿受人打扰的气场，令不少想要上前要LINE的少女们望而却步。
　　“……小悠，你在做什么呢？”
　　“不是很明显吗？在等人。”天空寺悠睁开眼，懒散地望向踏进身周空气的两名少女，将架起的腿恢复原状，“好了就走吧，接下来要爬山，记得补充好水分。”
　　三浦优美子走了过来，边拿走自己的包包，边毫不客气地道：“等人就等人，有必要这么引人注目吗？你又不是来作秀的。”
　　“抱歉，天生如此。”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令金发双螺旋钻头忍不住嫌弃地龇了龇牙，哼了一声懒得再说什么。
　　即使如此，由比滨结衣依旧嗅到了空气改变的味道——是朝好的方向改变。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开心，凑到了天空寺悠和三浦优美子中间，抬手高呼：“那就走吧！向山进发啰～”
　　“大家一起来，欸！欸！”
　　才说到一半，由比滨结衣就被两人推搡着离开，不让她把剩下的“喔——”给喊出来。
　　“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丢人了，别想让我做第二次！”
　　“结衣，有时候我在想，你的脸皮或许比我还厚呢。”
　　“超过分的评价？！……等等，我们不是要去玩海盗船的吗？怎么就直接去爬山了。”
　　“因为我不想玩啊。还以为你不会发现的呢，啧，真是可惜。”
　　“……呜哇，这男的，真差劲。”
　　……
　　墨砚峰，登山步道。
　　树林间筛下的金色光雨，撒在两名少女纤细的肩头上，又被柔顺的秀发散成缕缕金丝。
　　普通女学生走在最前方，她们两人则宛如吊线人偶般慢慢地跟在后面，晶莹的细汗沾湿了额发，脸蛋却依旧美丽且淡定，丝毫没有因为疲惫而影响了形象。
　　换成两个长相一般的，这副模样大概就会被称作『行尸走肉』了吧？
　　“雪，雪之下同学……累了早点说啊，我们可以停下来等你休息好再出发。”
　　“大、可不必……虽然体力是我的弱项，但也没……孱弱到这个地步。”
　　“千万不要勉强……你可是侍奉部的部长、我家男友尊敬的上司呢。呼……”
　　“呵，夏川同学，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不堪呢……作为我麾下成员的『女友』，就算你现在坐下来休息，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喔？哈……”
　　普通女学生回头，无奈地看向哪怕气快喘不上来也要针锋相对的两人。
　　“夏川同学、雪之下同学，需要休息就讲一声，我可以停下来等你们的。”
　　“不需要！”
　　两人异口同声，纤细笔直的腿踩在台阶上，几乎齐头并进、倔强地互不相让。
　　“那就别说话，安静地爬！”普通女学生振振有词地道，“爬山可是很注重呼吸的，一说话呼吸就会乱，两位优等生应该明白的才对！”
　　“……”雪之下雪乃陷入沉默，轻张着微微发白的唇，安静地调整起自己紊乱的呼吸。
　　夏川真凉还在不满地嘟嚷着什么：“明明只是个○○同学，竟然……”
　　普通女学生从上至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如阳光般煌煌明亮，带着与印象不符的强势。
　　“有什么意见吗？”
　　“什么都没有～”

第四十七章 叫声很好听嘛
　　等爬到半山腰、看见游乐园的门口和摩天轮的形状时，夏川真凉又振奋了起来。
　　“进去看看怎么样？”
　　“下山再说。”普通女学生毫不客气地驳回，“爬山要一鼓作气，要不然很容易半途而废的。”
　　夏川真凉还想反驳什么，却又看见雪之下雪乃斜来的、充满『善意』的微笑视线，只好在啧嘴声中，捏了捏自己发酸的大腿，继续朝上方走去。
　　接近正午，阳光越发强烈，山间的凉风在稍作缓和的同时，也将体温带走了些许，冷与热的交织令人十分不舒服。
　　只是两名好强的美少女都没有说话，哪怕气喘吁吁、步履缓慢，依旧跟着普通女学生的背影，离山顶越来越近。
　　“再不出现就不原谅你……再不救我就切了你……再不让我登顶就把你分成十七八块……快来救我，我给你揉胸……”
　　雪之下雪乃脸颊微微抽搐，实在忍不住出声吐槽：“你在碎碎念什么？不懂调整呼吸吗？我可以教你。”
　　夏川真凉抿了抿嘴，没有余裕维持好孩子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回答：“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脸色发白成这样，随时晕倒都有可能呢。”
　　“放心，我还撑得住……”
　　话还没说完，前方的普通女学生忽然咦了一声：“那个人是……”
　　两人同时朝步道上方看去。
　　不算高大、不算宽阔，背影却给人一种莫名安心感的少年，边跟身旁的粉色团子随口聊着天，边优哉游哉地踩着光影斑斓的台阶，侧脸露出的那抹浅笑，好似要融如整片山林般闲适平和。
　　夏川真凉不自觉地双眼一亮，浑身像是灌了气的轮胎般重新振作起来，正打算拿出手机时，又不禁朝身旁看去，微眯着眼道：
　　“……你那安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部长大人。”
　　“在陌生的爬山地点，偶然碰见我社的其他成员，为此感到安心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拢了拢秀发，雪之下雪乃神色不改，稍显冰冷的目光斜了过来：“还有，奉劝你一句，不要太过敏感，这种不知收敛的吃醋是很令人不快的……『女朋友』小姐。”
　　“……确实，演戏演得用力过猛了呢。”
　　闭上眼，夏川真凉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因疲惫而有些不稳定的心态，才用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前方的三人小组停下了步伐，天空寺悠拿出手机说了几句后，回头朝她们这里看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放下手机，他和粉色团子并肩走了下来，金发双螺旋则在上面等着，顺便稍作休息。
　　“直接喊不就可以了，竟然还打电话摇人……”
　　“你看我像是有力气喊的样子吗？”
　　不自觉地，夏川真凉放弃了倔强，无力似地露出苦笑。
　　天空寺悠走过去的同时，也朝普通女学生投去诧异的视线：“○○同学是跟她们一组的？真巧啊。”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普通女学生面露高兴，却也没有太过热情，只是普普通通地遇到了熟人的态度而已。
　　天空寺悠看了后面那两位行尸走肉般的美少女们一眼，不禁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辛苦你了，要跟这两个麻烦的家伙一起秋游。”
　　普通女学生挠了挠脸颊，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麻烦是什么意思？”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咪，雪之下雪乃当即冷瞪过来，发白的面容腾起愤怒般的红晕。
　　夏川真凉在意的则是别的事情。
　　“你跟普通酱认识？”
　　愣了下，普通女学生手指着自己，眨了眨眼：“普通酱？”
　　“别随便给人取绰号。”天空寺悠从口袋中拿出手帕，动作自然地将夏川真凉脸上的汗水抹去，边说着，“以前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就是普……○○同学负责接待我的，当时受了她不少照顾。”
　　“算了，叫我普通酱也是可以的喔。”垂下了肩膀，普通酱很干脆地放弃了抵抗，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工作而已，远远算不上照顾，天空寺君你太客气了。”
　　“这样啊……”夏川真凉来回打量着两人，轻轻点头，对普通酱露出诚恳的微笑，“男朋友受你照顾了，今后遇到什么需要找学生会的事情，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不不不，你们都太客气了……”
　　普通酱连忙鞠躬回礼，半晌后才歪着头反应过来——这是在对自己宣示主权吗？明明我这么普通？
　　像是随手做了个小事，夏川真凉很快就不在意她这边，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天空寺悠近在咫尺的面庞，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背我。”
　　“上山？”天空寺悠愣住。
　　“危险的话就算了。”
　　“比跟光头墨镜佬比力气轻松多了。”
　　天空寺悠背过身蹲下，这条登山步道的台阶宽、又有扶手，只要有体力，要背人不是什么难事。
　　“上来吧，待会碰到你屁股可别说我性sao扰。”
　　夏川真凉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似地小声说着：“你回应了我的愿望，让你揉个胸都没问题呢。”
　　“什么？”
　　“没什么。”收拢表情，夏川真凉平静地爬到了他的背上，大腿夹住了他的腰间，手掌搭在肩膀上。
　　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她没有将身体完全贴上来，动作也小心翼翼的，很是谨慎。
　　“好了……呀！”
　　话音刚落，天空寺悠猛然站起了身，肩膀上的手一下子用力抓紧，柔软的事物跟着贴了上来．银发在脖颈间搔弄，和她惊呼出声的吐息混在一起。
　　体温很高，汗味有着奇妙的芬芳，手掌上的大腿紧绷而柔软，哪怕隔着运动裤也有着美妙的手感。
　　“叫声很好听嘛。”天空寺悠略带坏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夏川真凉咬了咬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满脸通红，愤愤地耳语道：“小心我拉着你一起下山……跟假女友在山上殉情，足以让你名传千古了呢。”
　　“哪可能那么严重。”
　　“要不试试看？”语气多了几分危险。
　　“别说傻话了。”他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山顶看风景。”
　　夏川真凉呼了口气，手掌松开了他的肩膀，转而环住他的脖颈、轻轻落在了他的胸前。
　　秋季凉风拂来，阳光依然炽烈。
　　夏川真凉抬眼望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累，还是视角比往常高了些许的缘故。
　　“真漂亮啊……这个世界。”
　　“范围也太广阔了，好歹说这座山吧？”
　　“要你管，笨蛋。”

第四十八章 虾仁猪心（二合一）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负重（达人级）。」
　　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系统提示声中，天空寺悠不由感慨一句。
　　本来就很轻松了，有了这个技能，现在就算要他背着夏川真凉来回这条山路一趟，估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或许可以挑战一次背两个人？
　　功率全开的话，脖子骑一个、腰间挂一个、肱二头肌扛两个——没错，这就是天空寺悠牌人力车！
　　“真是够了。”
　　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天空寺悠眼角余光一扫，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
　　不只是由比滨结衣，雪之下雪乃也将奇妙的眼神头了过来，就好像……看到了野生公犬在自己面前交配？
　　大概是这种程度的嫌弃，说实话有些戳心了。
　　当然，相较之下还是女友的心情比较重要，所以天空寺悠决定当作没看见，继续迈步朝上方走去。
　　在那边等着的三浦优美子直接略过了他，对还待在下面的由比滨结衣不耐烦地道：“结衣，赶紧走了！登完顶我还想去山下逛呢。”
　　“啊，马上来！”如梦初醒，团子少女从天空寺悠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扶着雪之下雪乃的手臂，担忧地望向她，“小雪，还可以吗？需要休息的话我在这里陪你。”
　　“用不着，继续走吧。”雪之下雪乃轻轻摇头，挣脱她的搀扶，拿出发圈将黑长直束成了马尾，在原地小小跳了几步、深呼吸几口气后，迈步上山。
　　由比滨结衣和普通酱也跟了上去。
　　走在最前方的天空寺悠回头看了眼，挺想称赞雪之下绑马尾的样子，像是能上时尚杂志般的好看。
　　不过顾虑到话说出口的瞬间，背上的某人大概会用绞杀般的力气勒住他的脖子，也就平淡地转回头，用平缓的步伐走上山顶。
　　“她谁？结衣你认识？”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雪之下雪乃，三浦优美子随口问了句。
　　“嗯，同社团的朋友，小雪喔！”由比滨结衣笑着说，看到雪之下没有否认也没有同意的冷淡表情，笑得更是开心，“小雪，她是我同班的朋友，优美子……话说优美子，你认识夏川同学却不认识小雪吗？”
　　“我不认识的人多了去，又不差她一个。”翻了个白眼，用失礼的目光打量了雪之下雪乃一圈，三浦优美子忽然从包包中拿出一罐蓝白瓶身的饮料，不容拒绝似地递了过去。
　　“喏，运动饮料。喝点再爬，别对嘴就好。”
　　“……”
　　雪之下雪乃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半晌后，抿着嘴摇了摇头。
　　“哈啊？你什么意思？要不是看在结衣的份上……”
　　三浦优美子柳眉倒竖，话才说到一半，见她虽然面色不佳、眼底的认真光芒却从未有过动摇的模样，又逐渐冷静了下来，没好气地将饮料放回包中。
　　“随便你啦！别爬个山自己弄晕了。”
　　“……谢谢。”雪之下雪乃轻声说着，目光放向山顶，脚步坚定地踏在台阶上，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挺直背脊。
　　“啧，感觉是个超麻烦的家伙啊。”卷了卷胸前的发尾，三浦优美子叹了口气，朝由比滨结衣看去，“天空寺也是，这个『小雪』也是……结衣，你的朋友怎么都这么奇怪啊？”
　　“小雪全名是雪之下雪乃喔……”由比滨结衣露出苦笑，“而且这么说的话，优美子你不也是吗？奇怪的人。”
　　“呃。”三浦优美子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点，“我……我指的是，你除了我以外的朋友啦！像姬菜不也很奇怪吗？喜欢男性之间……”
　　由比滨结衣拉住她的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了～要掉队了，我们快跟上吧。”
　　“什么啊你这安慰小孩子的语气！别给我太嚣张了！”三浦优美子瞪着眼气愤道。
　　总而言之，从三人队伍扩充到六人队伍，五女一男浩浩荡荡地朝山顶走去。
　　普通酱：“那什么，我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
　　从山顶俯瞰下去，城市与风景区的街道宛如模型，细小的黑点像是蚂蚁在地面走动，热闹远去，留下的只有树林间沙沙的摩娑声。
　　“人类，就跟垃圾一样呢。”
　　墨砚峰最高处的地方，有两名美少女俯视着整个世界，异口同声地发表出了这样的感想，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冷笑。
　　她们听到彼此的声音，对视一眼，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
　　“我可不认为骑在某人身上、轻松自在地登顶的你有资格这么说呢，夏川同学。”
　　“雪之下同学，你快要站不住了吧？不如趴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下，等脚不抖了再去说你那所谓的资格？”
　　是在冷嘲热讽方面的惺惺相惜。
　　天空寺悠忍不住用更加同情的目光看向普通酱——要是她们一路都是这样吵过来的话，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心理压力绝对会很大的吧？
　　普通酱苦笑着没有说话，似乎已经习惯、能妥善应对这两人了。
　　山顶虽然安静，却也有不少秋游的学生、游客、登山者到处走动。
　　在被人围观之前，夏川真凉就从天空寺悠的身上下来，舒展了下手脚后，闭眼享受起从山间吹来的清爽凉风。
　　银色长发宛若星屑飘扬，在阳光下变换着璀璨透明的光。
　　“嗯～真舒服啊。可以下山了。”
　　“也太快。”登顶还没一分钟，这个任性的女人就想回去了，“先休息个十分钟吧，除了你我以外大家都累了。”
　　夏川真凉望向天空寺悠：“你竟然不累吗？看上去也没怎么流汗……该不会是体力特化型的波纹使者吧？”
　　“其实刚才都是我的替身在背你，我自己没有动手。”
　　她眯眼一笑：“所以偷摸我屁股的也是替身？”
　　数道目光斜了过来，似乎让空气冷了几度。
　　“没有，不管是我还是替身都没有摸你屁股。”天空寺悠淡定如常地为自己辩解，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从包中拿出水瓶小口喝了起来。
　　“你们等一下还是跟我们一起行动吗？下山可以搭游乐园那边的轻轨回去，接下来要去商店街还是风景区都很方便。”
　　“我们已经决定好下个目的地了。”坐到和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雪之下雪乃边喝着水边平淡地回答，“如果你们想跟着来的话，一起行动也没问题。”
　　“还真是够高高在上的啊……”他转头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夏川真凉道，“你们要去哪里？”
　　“猫屋喔。雪之下同学最喜欢的地方。”夏川真凉懒散回答，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着，柔软的唇瓣微弯，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
　　雪之下雪乃眉头抖了两下，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默默地喝着水。
　　天空寺悠倒是懂了：“同类相吸吗……看得出来就是了。”
　　“你什么意思？”不再事不关己，雪之下雪乃将恼怒的视线投了过来，雪白的脸上有着和运动过后不同的红晕，却感觉没有多少敌意。
　　挺可爱的。
　　天空寺悠笑了笑，正要按往常的节奏和她对线几句的时候，去边缘栏杆处拍照的几人回到凉亭，为首的由比滨结衣高举着手机，兴高采烈地喊。
　　“大家，快来合照吧～”
　　她身后是三浦优美子跟普通酱，两人似乎已经混熟，正气氛平和地聊着天。
　　“我就算了。”雪之下刚说完，就被由比滨结衣拉着手臂站了起来，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水瓶，“难得来一次秋游，怎么能说算了呢？现在是，修学旅行也是，要好好留下纪念才行！”
　　雪之下雪乃满脸困扰，却又习以为常般放弃了抵抗：“所以说，别随随便便就黏过来啊……”
　　夏川真凉看了她们一眼，嗤笑似地低声说：“我可不想做这种没意义的行为。留下纪念又怎样，反正迟早会分开的。”
　　灰云从远处飘来，逐渐笼罩了半边湛蓝，晴朗的天色在朝阴天转变。
　　她的声音只有天空寺悠听得见，因此也只有他做出了反应。
　　“是啊，迟早会分开的。不管留下的记忆再怎么深刻。”天空寺悠从石椅上起身，边伸着懒腰，边语气随意地道，“不过就是这样，才要在还没分开之前好好享受吧？”
　　他回头朝她伸出了手，向着那边已经开始在找拍摄地点的众人示意：“只要没忘记，经历过的事情就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你应该也有吧？回想起来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的回忆。”
　　夏川真凉愣愣地看着他，又不由自主地偏开视线，像是被云翳后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嘛，或许有吧。就算现在过得再糟，小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天空寺悠也将她拉了起来，笑着说：“有没有意义是交由未来的我们去决定，至于现在，只要去做自己想做、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如果你只是讨厌拍照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去当摄影师怎么样？正好给我们五个人拍照。”
　　将银发别到耳后，夏川真凉低头叹了声气，口吻带着无奈：“竟然想得出这么过份的主意，真不愧是你……至于拍照的话，不算讨厌、也不算喜欢呢。”
　　“当然裸照还是算了，如果你想看的话，请来我房间亲自确认。”
　　“喔喔，下次会的。”随口敷衍了一句，天空寺悠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纤细又娇弱的背脊。
　　“走吧，留下一张能放在胸前口袋的照片，哪天搭飞机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怀念一下。”
　　“那也太不吉利了吧？里面大概会有一半的人战死呢。”
　　这么说着，夏川真凉却还是乖乖地跟他朝已经离开凉亭的众人走去，并不经意似地问道：“我们也是，迟早会分开的吧。”
　　“当然，毕竟是假情侣。”
　　她轻声说：“那么，你现在有在享受吗？”
　　“嗯……”天空寺悠想了想，装作没看见她藏起来的忐忑，不怎么确定地道，“应该有吧？毕竟和你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果然，你在不知不觉间迷上我了啊。”夏川真凉遗憾似地摇了摇头，表情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事先声明，我可是最讨厌恋爱的。你要是认真想追求我的话，得做好被我一脚踢开的准备。”
　　“又来吗？你要强调几次这点啊。”天空寺悠无奈道。
　　夏川真凉露出了凉薄的笑容，眼底没有任何感情：“无论几次都会强调喔。将这股憎恶持续下去，才是我的存在意义。”
　　“中二病吗？”
　　“真失礼啊，我可是认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坚持的信念，不是吗？”
　　“我明白了。”在踏出凉亭之前，天空寺悠顿住脚步，认真凝视向夏川真凉，“喜欢你这个人，跟喜欢夏川真凉是不同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想和你谈恋爱，也不会认真去追求你的。”
　　夏川真凉满意点头：“这样就好。分寸拿捏得不错呢。”
　　“所以……”
　　“嗯？”他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夏川真凉不由愣了住。
　　接着，不容许她逃开似的，天空寺悠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嗓音重重地落在空气上。
　　“迟早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会认真地去追求她，跟她谈一场你最讨厌的恋爱。”
　　“如果顺利的话就这样结婚生子，为了不离开她而拼尽所有努力，为了给予她幸福而绞尽所有脑汁——不论是跟光头墨镜佬打架还是背她爬山，都是只为了她才会做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不论还有没有人来找你告白，我都会结束你的委托、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对我们『假情侣』的关系来说，这就是真正的分开，谎言会在这里彻底结束。”
　　声音略带寂寥地落下，伴着草屑滚下山坡，没入深沉阴暗的树林中。
　　“……”
　　夏川真凉没有说话，只是石雕一般站在原地，眼里没有焦距、失了神似地看着他。
　　沉重悲伤的BGM响起，天空寺悠迅速命令系统闭嘴，于是两人身旁再次恢复死寂，空气仿佛都因此停止了流动。
　　她很安静，似乎连呼吸都听不见。
　　嘴唇小幅度的颤抖着，但比起错愕、难过之类的情绪，更多的是迷茫与矛盾，像是找不到路的小孩，看着陌生的世界睁大眼睛、孤独地等着谁来带她回家。
　　天空寺悠跟着安静了数秒，等不到她的回答，便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扯了扯她冰冷的脸颊。
　　“嘛，我想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心理准备这个词有些不对，你应该不怎么在乎吧？毕竟也说过委托结束后会帮我找女朋友这种话，反而是再次强调的我有问题。”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进了半边天空的阳光中，留她一人在凉亭的阴影下，任由银发被山风吹乱。
　　“直到委托结束前，这段时光，对我来说都值得纪念。”
　　“所以，来拍照吧。真凉。”
　　没多久，相机的光芒亮起。
　　乌云逐渐浓厚，湿气席卷而来，树林叹息般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婆娑声。
　　要下雨了。

第四十九章 雪之下：喵～（二合一）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在这座山上，天色虽然阴了几分，却反而比先前还要平静不少。
　　这或许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
　　在周围树林安静的目送中，六人搭着轻轨回到平地，和确认没有分组乱跑的平冢老师打过招呼之后，一齐朝商店街走去，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的行程再看要怎么规划。
　　“既然这样，直接去『猫屋』吧！”
　　从爬山的疲惫中挣脱，休息完毕、重获新生的雪之下小姐铿锵有力地道：“我已经调查过了，这是一家复合式宠物咖啡厅。虽然价格偏中上，但里面的食物评价还算不错，美味的同时份量也足。”
　　她目光清澈凛然，依序和所有人对视，不闪不避、眼底闪烁着强烈的意志。
　　是那种假如有人开口说话，一个字她能顶十个字回去般的坚定。
　　“资金上有困难的话并不勉强，但如果这方面没有问题、也不打算提出其他提议的话，希望各位能参考我的意见。”
　　“去猫屋吗……”
　　虽然语气有些强硬，但在团体沟通这方面，雪之下雪乃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并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由比滨结衣、普通酱先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三浦优美子也只是嘟嚷了一句“你这家伙还真是喜欢猫啊……”，同样没有持反对意见。
　　只有天空寺悠用小孩子般的口吻举手发问：“我有意见！部长大人，我对猫过敏，怎么办？”
　　“不怎么办。鉴于你说谎成性，接下来你的意见全程保留，视情况进行采纳。”
　　雪之下雪乃冷淡地回答，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就直接望向了没说话的夏川真凉。
　　“夏川同学，你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决定就好。”
　　“是吗。”皱了皱眉，雪之下雪乃也没多问什么，领着众人朝地图上的猫屋走去。
　　中午十二点过半，六人抵达猫屋时，外头已经围了八九个人，看上去估计是两团游客，店家也说至少要等十到二十分钟才会有位置。
　　“时不我与吗……”
　　朝店内那些或活泼、或高傲的猫咪望去，雪之下雪乃满脸不甘地咬住了唇。
　　雪白的拳头紧捏，指甲都快因为悔恨而刺入掌心，嘴里不断嘟嚷着『虽然猫咪受欢迎很正常，但也不能受欢迎到这个地步啊……』之类的话。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要她等个一小时都没问题，反正对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兴趣；但如今成为了这个团体的领导者（自认），考虑到后面的行程问题，雪之下雪乃也只能无奈放弃、不能将其余人时间浪费在排队上。
　　“算了，去找别家餐厅吃饭吧。”她叹息似地这么说着。
　　视线流连于橱窗后，那些与猫咪们愉快玩耍的游客、那些毛茸茸的玩意优雅而高傲地四处走动的模样，雪之下雪乃用仿佛要把自己的头扭断的强大意志力，挪开了略带羡慕的目光，神情平淡地转身。
　　“二十分钟以内的话，等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由比滨同学？”
　　只是在她准备撤步离开时，由比滨结衣却忽然开口，并探询似地问向另外几人：“优美子……”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挺有兴趣的。”三浦优美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同时也瞥了雪之下雪乃一眼，“但相对的，待会儿我想去逛其他地方，希望某人别说什么『没兴趣』然后擅自离开啊。”
　　“……当然不会。”雪之下雪乃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语气十分认真，“互相尊重是团体合作的基础，虽然我基本都是在单独行动，不过这点常识还是能明白的。”
　　非常罕见的，在猫咪面前，她的态度比往常还要积极、柔软了许多。
　　不仅是由比滨结衣，三浦优美子同样意外地眨了眨眼，然后嘴角一扯，有些好笑地感叹：“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没想到你这人还挺耐斯的嘛？对你改观了。 ”
　　“是吗？那可真是谢谢夸奖。”雪之下雪乃也回以笑意，手掌轻轻拂开肩上的秀发，“不过没兴趣的，我会直言说没兴趣——而就我的观察来看，我和你的品味应该相差甚远，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在意我的评价。”
　　“还真敢说啊……行，你就等着看吧！我绝对会让你对我感兴趣的那些东西也感兴趣的，雪之下！”
　　仿佛接受了某种挑战，三浦优美子指着雪之下雪乃，昂首挺胸地露出笑容，径自燃起了充满干劲的火焰。
　　至于普通酱依然没有意见。
　　“最后剩夏川同学……全员通过了吗。”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雪之下雪乃暗自松了口气，嘴角小小地、可爱地浮出一抹浅笑，清淡通透的嗓音明显地愉快起来。
　　“那就麻烦你们排队了。不过在入场前，建议各位先将入场须知仔细阅读一下，免得待会触犯店家的禁忌事项……毕竟和猫咪接触得谨慎一些才行。”
　　已经习惯意见被无视的天空寺悠，随口说了一句：“还行吧？我家也有养猫，又乖巧又可爱还能顾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谨慎的地方。”
　　“……”
　　雪之下雪乃肩膀明显地抖了下，然后似乎是忍住了追问下去的冲动，不自然地扭开脸蛋，用僵硬而冷淡的语气呵了一声：
　　“这里是外面，并不是你家里，请不要太过自由了。”
　　“好的部长大人～”天空寺悠懒散地拉长音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夏川真凉身上。
　　一群人看完外面写在小黑板上的入店须知之后，又纷纷拿出手机，兴高采烈地讨论著刚才在山顶上拍的照片。
　　除了天空寺悠和夏川真凉，雪之下雪乃也被由比滨结衣拖进了讨论的人群中，兴致虽然不高、却也没有多少厌烦。
　　“这张光线有点暗了，删掉吧。”
　　“你也照了太多张……”
　　“你们有用INS吗？互相加一下吧，等等把照片放上去。”
　　“小悠、小雪还有夏川同学都没有呢，就我们三个互相加吧，然后标记对方。”
　　“干脆建个群组好了，我把刚拍的所有照片都放上去，一时兴起拍了不少。”
　　“啊，这个可以！”
　　在三浦优美子的提议下，六人彼此交换了LINE的ID，并且由三浦优美子起头，建了个小小的交流群。
　　在叮咚声不绝于耳之前，他们先把提示音给关了，然后才开始看起群组相簿里不断更新的照片，借此打发排队时的无聊时间。
　　天空寺悠也在翻着，他不确定世界线改变之后，这些照片还能不能存在——当初和雪之下阳乃合照的照片就消失一干二净，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可惜。
　　为什么就不是系统留存的那些黑历史被删光呢？
　　话回正题。
　　这次有其他人参与，就算他和夏川真凉的联系消失，只要秋游当天她还是跟雪之下一组，估计两组相遇、在山顶拍照留念的事实不会有太大的变动，顶多就是表情、位置产生不同而已。
　　再来，他没有与夏川真凉单独拍过照，这几张大合照上，也没有呈现出他们两人有多亲密——那样的距离感，别说男女朋友了，说是普通朋友都不一定有人信。
　　天空寺悠将视线从屏幕上的夏川真凉，移向现实中的她。
　　她靠着墙壁，和照片上一样没什么表情，眼底也没有多少生气，就像忽然丢失了魂、又像是没有睡醒，视线焦距完全没在手机上，只是机械似地滑着一张张照片。
　　“刚说的那些话，对她打击就这么大？”
　　天空寺悠有些出乎意料，也不由反省着做过头的问题。
　　但他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说的全是实话也好，用这种方式逼迫她正视事实也好，让她有契机去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也好——天空寺悠并没有忘记，自己之所以成为她们男友，最重要的还是要『满足她们心中的空缺』、『让她们露出笑容离开这个世界线』，而不是跟美少女卿卿我我、沉溺在恋爱之中。
　　享受恋爱感觉的同时，也要让度过的所有时光有其意义。
　　空缺的地方总是由谎言补齐的话，任务永远都不会结束，而夏川真凉也永远不会像雪之下阳乃、结城明日奈那样，成长为一名更好、更坚强的女性。
　　他与她的关系，无论是好是坏，是时候迈向下一个阶段了。
　　“真凉，有菜单可以先看，你要看吗？”他若无其事地向她搭话。
　　顿了数秒，夏川真凉才抬起头，目光重新凝聚。
　　看了他一眼后，很快又用手机藏起视线：“不用，我随便点个意大利面就好了。”
　　“确实，你说过你不喜欢吃东西的感觉，整天吃那些营养不足的果冻……那待会我就帮你点个番茄肉酱意大利面好了，加一杯阿帕茶可以吗？”
　　丝毫不在意她冷淡起来的语气，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自己百无聊赖地翻起菜单来。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话音刚落下，眼角余光中，夏川真凉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些，逐渐回到平常的温度。
　　虽然没有和往常那样兴奋地接梗，但JOJO梗，果然对这种JOJO系女子有奇效啊。
　　莫名其妙的，天空寺悠自己也松了口气。
　　……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大约十分钟过后，服务生过来领着他们进到餐厅内部。
　　先是进行手部消毒，然后再次宣导一些禁止事项——比如禁止抱猫、不能开闪光灯之类，确认都没问题就带到圆木桌的座位旁，让他们自己挑位子坐下。
　　座位具体分布如下：
　　悠、结衣、优美子。
　　凉、雪乃、普通酱。
　　按照组别一组一边，谁都没有意见。
　　等服务生点完餐离开之后，雪之下雪乃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边拿出手机打开拍照模式，边朝慢悠悠地从桌旁经过的三毛猫轻声呼喊：
　　“喵～”
　　猫咪听到了声音，朝她瞥了一眼，带着懒散又傲慢的气势晃着尾巴过来。
　　然后赏赐似地跳到了雪之下的双腿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嚣张地打了个哈欠。
　　“这、这么主动的吗？”
　　雪之下雪乃睁大眼愣了好久，雪白的脸上才缓缓浮起两抹红晕，小心翼翼地给猫咪拍了张照后，放下手机，纤细柔软的手掌轻抚起猫咪的背部和脖子，有些忐忑地观察着它的反应。
　　简直就像对待着新生儿的母亲般，脸上充满了喜悦和满足的母性光辉。
　　“喵呜～”
　　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个声音的所有人，都有种自己被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所治愈的感觉。
　　察觉到由比滨结衣抬起手机、似乎想把眼前的场景拍下来的动作，雪之下雪乃连忙回过神来，边用手臂挡住脸蛋的上半部，边略带羞恼地小声斥责：
　　“由比滨同学，我可没说允许偷拍！”
　　“啊，抱歉……诶嘿嘿～谁让现在的小雪那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按下快门嘛！”
　　由比滨结衣讪讪笑着，连忙将手机收了起来。
　　虽然有些可惜，但看着哪怕明显不满、也因为不想惊动到小猫而尽力减小反应的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结衣的内心就好似被某种奇妙的温暖所填满，总觉得能配着这个画面吃下三大碗米饭。
　　对此，别说普通酱，就连三浦优美子都深有同感地轻轻点头。
　　“无法理解……真这么无聊的话，你们也去叫只猫过来摸吧。”
　　雪之下雪乃脱力似地叹了口气，懒得再理会眼前这群不正经的家伙，试图专心在撸猫这件伟大的事业上。
　　她却忘了，自己的正前方还有一个最不正经的人。
　　“我没拍，可是我录下来了……从你喵那一声开始。”
　　天空寺悠晃了晃手机，笑得一本纯良。
　　“怎么可能？”眉头轻挑，雪之下雪乃怀疑地看向了他，并没有丧失基本的冷静和理性，“录影也是有快门声的吧？再来，我怎么可能让你当着我的面把手机镜头对准我？”
　　“是因为你逗猫逗得太专心吧？”天空寺悠点开影片，将证据呈现在她的面前，“看，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不过已经能成为某些人的传家之宝了吧。”
　　不用说，这里的某些人绝对包括雪之下阳乃。
　　影片中，雪之下雪乃微微缩着肩膀、轻咬着唇，对三毛猫轻声喵叫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可爱』这个词的具象化。
　　雪之下雪乃呆愣在原地，似乎是冲击过大，让她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反应，只有面色在逐渐变化，耳根处的红晕却始终未消。
　　趁这时候，由比滨结衣轻拉了下他的袖子，嘿嘿笑着低声道：“小悠，待会传一份给我……”
　　“你干脆传到群组里吧。”耳力敏锐的三浦优美子提议，普通酱随之附和。
　　“这个啊……”天空寺悠还没回答，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回了手，成功保护了自己的手机，不被那柔软雪白的小手夺去。
　　“雪之下同学，抢劫可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啊。”
　　“把、影、片、删、掉！”
　　为了防止好不容易上腿的猫咪跑掉，雪之下雪乃努力压低声音，憋红了整张脸蛋，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诶？删掉太可惜了吧？好不容易才录到的，也不是什么丢人的画面啊。”
　　虽然是利用了「存在感调整」这个超自然手段，但这段影片确实是天空寺悠凭实力录到的，怎么能说删就删呢。
　　“放心，不会流传出去的。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第七个人看过这个视频的话，我就当雪之下小姐的狗，成为你的电锯人好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而言之，赶紧给我删了。”
　　膝上的猫忽然跳了起来，离开了雪之下雪乃的腿，她不由可惜地啊了一声，然后将能冻伤人的视线转了过来，极寒森冷地怒视着他。
　　干咳了两声，天空寺悠将手机收回口袋，神色正经地道：“我拍之前可是获得过许可的。”
　　“谁给你许可的？”她眼里浮现出煞气。
　　“真凉。”
　　“夏川同学？”她扫了眼愣住的夏川真凉，脸上没有半分动摇，继续冷笑地盯着天空寺悠，“拙劣的谎话已经够了，你要是不把那影片删了的话…… ”
　　“没错，我看到他在偷拍你，也没有阻止喔。”
　　夏川真凉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略带歉意地道：“如果这就是默认许可的话，那么我跟他就是共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雪之下同学。”
　　雪之下雪乃盯着她半晌，最后平淡收回了冰冷的目光。
　　“……无论如何，只要把影片删了就好。”
　　夏川真凉望向天空寺悠。
　　他耸了耸肩，当着雪之下雪乃的面将影片删除，才结束了这场小小的骚动。
　　至于回家复原档案这种事，天空寺悠也没想过——真想保存这个影片，他最开始就不会拿出来『炫耀』了。
　　“我去摘个花。”
　　餐点还没上，夏川真凉忽然起身，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她离开没过多久，由比滨结衣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也去趟厕所。”

第五十章 是说谎的味道（pr
　　白色水花飞溅在瓷白的洗手台上。
　　随着泡沫冲净，肌肤如雪的手掌甩开了水珠，关上了水龙头。
　　镜子倒映着银发少女如精灵般美丽的面容，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这种感觉，就跟在明显快要倒闭的公司里，对员工说其实我们快倒闭了、已经没办法付薪水给你们了是一样的吧？”
　　夏川真凉喃喃自语着，冰凉的手指碰上脸颊，留下一颗泪珠似的水滴。
　　“明明是知道结局的事情，待在这间公司不走也只是想要打混摸鱼而已，但真的被人这么说了，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啊……”
　　不论是真是假，与『爱』有关的事物迟早会离开——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明白这个道理、并为此深深厌恶着。
　　这就是原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擅自为这份心情做出解释，夏川真凉对照着镜子中的自己，让表情不再动摇、恢复往成的冷静优雅后，准备转身离开厕所。
　　却正好与迎面而来的由比滨结衣对上视线。
　　两人都不禁愣了下，夏川真凉反应比较快，先开口对她笑着说：
　　“哟，团子酱——你是来上厕所的，还是被「面部特写」操控着过来袭击我的呢？ ”
　　“第五部！”由比滨结衣反射性地回答，然后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团子，“我没有被替身操控啦！厕所是当然要上的，不过也想趁这机会，跟夏川同学单独说个话……呃，你怎么了？”
　　然而，夏川真凉却对她被吓到似的表情视若无睹。
　　“为什么……”
　　睁圆了那宝石般的蓝色眼眸，她满脸震惊地瞪着由比滨结衣，仿佛看见了大雄跟胖虎说『我要进去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为什么，你会如此JOJO？”
　　“如此JOJO？啊，是懂JOJO梗的意思吗？”由比滨结衣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声，“上次不是说过吗？我回去会看的，《JOJO的奇妙冒险》。 ”
　　“虽然是为了跟你们有共同话题啦，不过卷数太多，就算内容很有意思，我一时间也看不完、跟不上你们的脚步，所以只好拜托姬菜……我朋友跟我大致说些有名的场面、还有常用捏他什么的，具体情结打算等后面再补。”
　　像是想到了某个奇怪的人，由比滨结衣露出苦笑：“会对「面部特写」这个替身记忆深刻，也是因为我朋友特别推荐那个……CP的缘故。剩下的，我连第一卷都还没看完呢。 ”
　　“……「面部特写」和「冲击」，提查诺和史克亚罗。 ”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夏川真凉绷紧了声线，像在对暗号似地说着，“JOJO里为数不多正面描写的男男CP，素有『威尼斯夫夫』之称… …你那位朋友是腐女？ ”
　　“应该是吧？”
　　因为不确定腐女这个定义，由比滨结衣回答起来有些没底气——不过如果当事人在场的话，大概会很爽快地承认下来，然后兴致满满地推起自己的CP来吧？
　　“嗬……原来如此啊。”
　　夏川真凉打量了她几眼，那仿佛被猝不及防地踏进心理防线的警惕姿态才缓缓撤下，探手撩起柔顺笔直的银发，从容不迫的气势重新回到身上。
　　“虽然是对手，还是个标准的恋爱脑，不过为了喜欢的人而主动去接近JOJO这件事，实在让人不得不对你表示JOJO级别的尊敬啊。”
　　“诶？尊敬的是JOJO吗？”由比滨结衣微妙地笑了笑，半点没有被夸奖的高兴。
　　“不然呢？难道你要我说『啊啊，为了爱做出改变真感人～』吗？”
　　收起抑扬顿挫的语调，夏川真凉耸了耸肩，确认没有其他人听见她们说的话后，才如此直白地吐露心声。
　　“别开玩笑了，如果缺少了JOJO这个要素，现在的我可是会全力全开地唾弃你喔？对别人男朋友穷追不舍的团子酱。”
　　“才没有穷追不舍，现在只是好朋友的相处模式而已！”眉头一跳，由比滨结衣鼓起了一边的脸颊，不满道，“而且我也说了很多次，私底下假女友请有假女友的认知好吗？占有欲那么强是怎样啦……”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这人就是占有欲比较强。”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夏川真凉选择转移话题，“你想跟我单独说什么呢？如果又是宣战布告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会比较有效果呢。”
　　“没有要这么做啦。”由比滨结衣摇了摇头，直率地看向她，“只是发现夏川同学表情有些难看，想过来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什么的……感觉你跟小雪一样，都是那种把难受憋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的类型。”
　　“不会吧？你在关心情敌？”夏川真凉不由挑眉，双手抱胸，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刺，“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作情敌，只等委托结束就打算无缝上位——抱持着这种怜悯我也无所谓的心态，才过来找我搭话的？”
　　“……啊哈哈，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愣了下，由比滨结衣轻叹声气，脸上浮现一抹有些哀伤、有些无奈的微笑。
　　“我啊，就算被夏川同学当作情敌，也从没把你当过敌人哦……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不想像打仗那样争夺小悠。”
　　“哼，停战条约吗？”
　　夏川真凉皱起眉，却在她坦然的目光中，不自觉地轻咬起唇瓣，就连强硬的语气都有些薄弱了起来。
　　“就算赢了你又怎样？小悠不喜欢我的话，他还是会拒绝我的告白……小悠喜欢你的话，也不会因为我做什么而跟我交往。我们该努力的地方才不是互相竞争，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会想来关心夏川同学，纯粹是因为……我喜欢多管闲事吧？”
　　由比滨结衣挠了挠脸颊：“啊哈哈，山上拍照的时候，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跟小悠发生了什么，后面看你的表现就越来越确定了……”
　　“你看，知道『假女友』事情的就我们几个，小悠是当事人、小雪又不擅长主动关心别人，能听夏川同学说心里话的人，就只剩被你当成『情敌』的我了吧？”
　　做出结论，由比滨结衣伸出一根手指，抬头挺胸、理所当然地道：“所以啰，你要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或者什么问题想不通的，尽管对我说吧！不管能不能给你一个好的答案，但至少说出来会舒服点嘛。”
　　“……哈啊？”
　　不再是那种过头的演技，夏川真凉以无法理解某种事物的愕然眼神，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的团子头少女。
　　最喜欢说谎的自己，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半点说谎的味道——就算没有亲自舔上去验证，但不知道为什么，夏川真凉依然否定不了那些话中的真诚和善意。
　　“……你这家伙，是从远古时代就灭绝的老好人化石复活出来的吗？不蠢吗？是笨蛋吗？”
　　“我又不是恐龙！而且骂的也太过份了吧！”
　　气呼呼地吐槽完后，由比滨结衣哼哼笑了两声，得意似地双手插腰：“我也不是单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喔！获取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情报，知道有关小悠更多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报酬了！”
　　夏川真凉将唇咬得发白，默然无语地低下头。
　　有着真切的关心，也有着独属于少女的小小心机——
　　而这样的人，比总是在说谎的她还要耀眼了数百倍。
　　那是伪物无法拥有的魅力，自己这种假货，只会在真货面前自惭形秽，哪怕只是一点好意都觉得刺眼。
　　不能靠近，也不想靠近——她还不想就这样认输。
　　“抱歉，我没什么好对你说的。”
　　安静了半晌后，夏川真凉用自己听来都觉得沙哑低沉的嗓音，冷冰冰地道：“你是阿悠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朋友……就算只是假的情敌，我也没蠢到将我跟他的事情分享给你知道。”
　　“……这样啊。”
　　假装自己没听到那包裹着失望与叹息的声音，夏川真凉拳头在身侧攥紧，略过了她迈步走出厕所。
　　“我跟他都很好，谢谢你的关心……那么，祝你用餐愉快。”
　　“……等等，好歹说如厕愉快吧？！”
　　又不是没朋友的孩子，谁会带东西进来厕所吃啊！
　　被独自留在厕所的由比滨结衣，看着银发少女离去的背影，不由摸了摸头上的团子，嘟嚷一句：“好别扭的家伙，恐怕也只有小悠才懂她在想什么了吧……”
　　……
　　放下手机，天空寺悠朝回到座位旁的夏川真凉投去视线。
　　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俏皮似地眨了眨眼，笑容开朗地道：“怎么啦？难道你有那种盯着刚上完厕所的女孩子看的兴趣吗？是不是还打算闻个两下呢？”
　　天空寺悠还没说话，两道鄙弃目光就斜了过来——雪之下雪乃和三浦优美子，这两人对他的偏见似乎越来越深了。
　　至于普通酱，或许是看过他在工作上的帅气一面，又或许是明白了夏川真凉就是这种不说人话的性子，只是在旁边小小地笑了几声，没什么存在感地作壁上观。
　　“……只是希望你记得洗手而已。日本和瑞典的如厕习俗应该是一样的吧？”
　　天空寺悠也习惯应对了这种场面，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跟她计较。
　　“你多虑了。我七岁前是在日本住的，才不会那么没有常识呢。”随口说着，夏川真凉拉开椅子坐下，服务员正好送上了第一份餐点，就是她的番茄肉酱意大利面。
　　她看着那盘面皱了下眉，然后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天空寺悠。
　　“达令，吃不完～”
　　肉麻的要死，让天空寺悠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就连雪之下雪乃都露出了稍显不适的表情。
　　“……帮你吃就是了。”他扶着额头回答。
　　“哇～阿悠最好了，亚撒西～”啪啪啪地拍掌，夏川真凉用非常假的语气欢呼着。
　　旋即脑袋一低，眼睛藏在浏海的阴影下，眼底没有笑意地笑着说：“我感受到了喔，你这习以为常的态度——是不是以前也有女生对你这么说呢？你到底吃过多少盘女孩子剩下的东西？”
　　“……”
　　天空寺悠无语地看着她。
　　这家伙的直感是A吧？怎么在这方面的事情，直觉都那么的准？
　　全都拜某人所赐，他确实习惯帮女孩子解决吃不完、吃不了、辣到吃不下的食物——「食之魔王」、「快速消化」这两个状态彻底让他成为了人形厨余桶，只要是『能吃的美食』，要吃多少都没有问题。
　　不过因为是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天空寺悠自然不打算承认，只是神色不改地敷衍过去：
　　“我家有个妹妹，以前常帮她吃掉挑食不吃的东西而已。”
　　“真的吗？”
　　这么质疑着，下一刻，夏川真凉拉过他放在桌上的手，伸出温软小舌轻轻舔了一下食指，然后细细感受了起来。
　　旋即，她露出狡猾而妖艳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道：“是说谎的味道呢。”
　　天空寺悠无语地看着她：“……你是布加拉提特化版吗？”
　　夏川真凉睁圆了眼，红着脸后仰身体，羞怯道：“你想让我舔脸颊？讨厌啦！就算是我，要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还是有些羞耻的。”
　　话都还没说完，看变态的目光又斜了过来。
　　风评被害……算了，本来就没什么好评。
　　生活不易，悠悠叹气。
　　任由夏川真凉在那边嗤嗤笑着，天空寺悠将手指收了回来，拿纸巾擦了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她有些依依不舍，似乎还想再舔几口似地看着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吞了一口口水——天空寺悠就当没看见，语气无奈地问：
　　“那么，你心情好点了吗？”
　　毫无前兆地发问，令夏川真凉不由愣住，很快就换上了毫无破绽的表情，笑着说：“啊啦，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不想承认就算了。至少现在，我会陪在你身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着，天空寺悠指了指她的盘子，“吃饭吧，不想吃的话晚点我去帮你买果冻。威德in品牌的对吧？”
　　“……”
　　夏川真凉安静下来，半晌后才拿起叉子，没什么笑意地摇了摇头。
　　“吃得下，谢谢你的关心。”

第五十一章 事前与事后的重要性
　　很快，由比滨结衣也上完了厕所，回到座位。
　　看了眼天空寺悠和夏川真凉，她也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后就兴致盎然地提议：
　　“光吃饭好像挺无聊的，要来玩游戏吗？”
　　“有猫在还无聊？”
　　边摸着凑到她脚边的英短猫，雪之下雪乃边用『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眼神看向了她，叹息道，“由比滨同学，这里是猫屋咖啡厅，并不是桌游店或者交谊厅。”
　　“唔，说的也是。”
　　都被这么说了，其他人好像也兴致缺缺的模样，由比滨结衣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本来想透过玩游戏，让大家的感情变得更好、顺便活跃一下气氛的说……
　　不过就现在来看，除了夏川同学有些格格不入之外，似乎大家都相处得挺不错的？
　　暗中观察的由比滨结衣不由松了口气。
　　在悠扬的背景音乐中，没什么坏心眼的猫咪们四处走动，可爱的模样舒缓着人们的神经，偶尔傲娇地摇着尾巴靠过来的模样，更是令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松弛的笑容。
　　只有夏川真凉格格不入。
　　因为没有任何一只猫想靠近她，不是回避就是无视，形成了『猫咪真空地带』。
　　“呵呵，现在打电话送一批汪酱过来跟它们玩游戏好了。”
　　夏川真凉表情阴暗地笑了起来，浑身散出令周围猫咪更加退避三舍的气势。
　　虽然好不容易才聚集过来的猫被吓走了，但看着她那副模样，雪之下雪乃也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只能怜悯似地叹了口气。
　　“不用同情我，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动物……除非它能控制沙又喜欢吃口香糖。”
　　夏川真凉毫不在意地说着，继续专心在眼前的意大利面上。
　　天空寺悠却从她身上隐约感觉到了欣羡与失落，显然被猫回避这件事对她照成了伤害。
　　看上去护甲很高，但这家伙，其实很容易受到打击吧？
　　……
　　吃饱喝足之后，一本满足的雪之下雪乃带领众人离开猫屋，准备朝下一个地点进发。
　　山顶、游乐园区去过了，剩下的就是商店街和风景区，附近还有一片秋季依然花繁景簇的花田，要在离开前全部逛完是不可能的，所以才需要进行取舍。
　　最后，考虑到乌云已然压顶、俨是一副大雨将来的模样，众人决定将剩下的时间花在有遮雨处的商店街上，而不是做来风景区秋游该做的事情——雪之下雪乃对此颇有微词，但先前已经答应过三浦优美子，如今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
　　“就算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你们也应该要做好防雨准备。”既然打算一起行动，雪之下雪乃便用说教的口吻面向众人，“只要包包里还有空间，出门随身携带一把伞不是常识吗？”
　　在场的六人里，只有未雨绸缪的她和开了外挂的天空寺悠有带雨伞过来，因此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没有给人反驳的余地。
　　三浦优美子撇了撇嘴，显然非常不待见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带又怎么了？反正待会上车也不会淋多少雨，再不然直接去便利店买把伞、买件雨衣不就好了？”
　　雪之下雪乃眼睛一眯，直接跟她杠上了：“你那属于事后应对，我这属于事前防护。”
　　与那冰冷的眼神相对，三浦优美子气焰汹汹地嗤笑起来：“哈，事前怎么样的谁会知道啊？当然要在事后才能想办法应对啊。”
　　“如果事后来不及应对怎么办？你的人生难道只会不断挽回吗？”
　　“下个雨而已谁要跟你谈人生啊？真是莫名其妙！”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由比滨结衣拉住三浦优美子，普通酱拉住雪之下雪乃，两人默契地开始劝架，“真的下雨了再说这件事情，现在先去开开心心地逛街吧？”
　　“哼！”炎之女王撇过头，懒得跟她计较似的。
　　“啧。”冰之女王扬起秀发，一副又浪费了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的模样。
　　至于情侣组的两人则在一旁看戏。夏川真凉本来想去买个爆米花助兴，不过被天空寺悠给制止，试图啃他手指又被按着脑袋控制起来，就这样闹起了别扭来。
　　等小纷争平息，在众人随便挑了家店进去之前，由比滨结衣忽然开口：
　　“对了，晚点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去找看看『幸福小地藏』的存在好不好？”
　　“那是什么？”
　　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拿到的小宣传册子，由比滨结衣摊开展示给众人看：“你们看，这上面有写——『清水风景区』内有著名为『幸福小地藏』的都市传说，它实际上并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矛盾了吧。写着文案的人有想过自己在说什么吗？”雪之下雪乃反射性地挑刺，不过没人理她。
　　由比滨结衣继续朗读着小册子上面的说明：“它只会在渴求幸福的人们面前出现，或许是在便利店的角落、或许是在灌木丛的中间——只要在见到它之后献上供品，就能达成自己的愿望、获得渴望的幸福喔！”
　　天空寺悠：“好老套啊。”
　　夏川真凉：“都市传说的话我比较喜欢裂口女喔。喀擦喀擦地把某些人的嘴巴剪掉，感觉一定非常爽快呢……哼嘿嘿嘿。”
　　雪之下雪乃：“说到底，这宣传手法真的有用吗？我不觉得能增加园区买气，而且文案必须修改一下才行。”
　　普通酱：“是吗？我倒觉得挺浪漫的呢……”
　　三浦优美子：“放弃吧，那群人的浪漫细胞为零，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只是附带活动而已啦。”看完众人不一的反应，由比滨结衣挠了挠脸颊，收起小册子，“找不到也无所谓，但如果真的找到了，不就证明我们运气很好吗？这就是生活中的小确幸呢！”
　　毕竟是可有可无的事情，说完之后也没多少人在意，就这样将其抛到了脑后。
　　这次换三浦优美子带队，她轻车熟路似地走入这间服饰店内，并且迅速找到了价位不高、品质又不错的品牌专柜。
　　然后，雪之下雪乃的噩梦就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 夏川真凉的消失
　　“这件不错，你去试穿一下。”
　　“为什么我……”
　　“猫屋。”
　　“……很好，穿就穿。”
　　怀着屈辱，换上她挑的连身裙之后。
　　视线扫过雪之下雪乃全身，三浦优美子失望地摇了摇头，摆手让她把衣服换回来。
　　“不行，胸部那边不搭。这件结衣穿才有感觉。”
　　“……”
　　这股暴躁的情绪，自认识天空寺悠那天以来，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雪之下雪乃的心中了。
　　但她有她的坚持与正义，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就不能反悔——所以，哪怕再怎么屈辱与不愿，雪之下也只能咬紧唇瓣，任由她们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摆弄。
　　没错，是她们。
　　由比滨结衣、普通酱，甚至是夏川真凉都加入了三浦优美子的行列，不愿错过这难得的『帮冰之女王换装』的机会，就算被她冷眼相对、被瞪到从头顶冻到脚底也无所畏惧。
　　“小雪，这件你穿起来一定很有气质的！”
　　“雪乃同学，请试试这件！”
　　“雪之下同学，鄙人推荐的这件衣服有国际设计大师——荒木老师的几分风采，请务必穿上去试试看。”
　　“……这不是男性内裤吗？”
　　“肤浅，雪之下同学太肤浅了！别随便给美丽的服饰下定义啊！就算看上去像内裤，当你戴在头上的那瞬间它就不是了！”
　　“夏川同学，我现在就帮你叫出租车回家吧。”
　　也就是“你给我滚”的意思。
　　至于天空寺悠，他为自己找到了出路。
　　对大部分男性来说，与女性逛街无疑是一种折磨，无论身心都会受到考验，只能靠手机和休息区喘息片刻。
　　而天空寺悠，自然也是那种衣服随便挑、只比价格不比品牌，以最快的速度买完东西的人；又是和五名女性逛街，怎么想都只有成为工具人的下场，她们的喜怒哀乐全都与他无关，最后将难得的秋游浪费在最无所谓的事情上面，回去尽是痛苦的回忆。
　　当然，能欣赏到雪之下雪乃的换装秀，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要是仅此而已，天空寺悠也不配称作系统拥有者了。
　　他获得的众多技能中，就有「时尚（达人级）」这个东西，足以让他成为时尚杂志的专栏作家；
　　更别说还有达人级的「化妆」、完美级的「伪装」这两个技能，有关时尚潮流、衣饰品牌、化妆搭配的知识，可以说比大部分的女性都要深厚，专业水准绝对高出这群高中少女们一大截。
　　所以在女孩子们问出『这件和这件哪件好看』、『这个颜色和这个颜色哪个好看』的死亡问题时，天空寺悠不仅游刃有余地露出笑容，还井井有条地做出分析，给出了不少颇具参考性的建议。
　　原先还在争论著哪件比较好看的女孩子们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睁大了眼睛，似乎对他有了极大的改观。
　　就连雪之下雪乃都不禁微张着小嘴，满脸错愕地看着他拿在手上的衣服。
　　“本来只是想看看不说话，但既然你们都主动来问我了，那我就稍微露个两手吧……雪之下，这件应该很适合你，换上去试试。”
　　他微笑着伸出手，示意她接过。
　　“……”
　　众人沉默地面面相觑。
　　下一刻，三浦优美子果断拉着雪之下雪乃去别的更衣室，其他少女则围在她的身边，严实地挡住天空寺悠的目光。
　　议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里。
　　“总感觉好恶心啊……那家伙，该不会成天都在研究女装吧？”
　　“优美子，别这么说啦……恶心归恶心，但小悠也是一番好意嘛。”
　　“我宁可不要这种好意。话说回来，竟然能用这么自然的态度要女孩子换上他选的衣服，这人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挺了不起的。”
　　“对不起，我家的男友有些缺乏常识呢。实话实说，就连我现在里面穿的那件都是他挑的，是露出度非常过份的那种，哭泣哭泣……”
　　“那个，天空寺同学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呢……我总觉得他随时都会冲上来敲我们的脑袋。”
　　愉快的逛街时间就这样持续了两小时。
　　下午三点，雨总算开始下了起来，离五点集合还剩两个钟头，商店街却才逛了一半左右。
　　除了双眼无神、宛如人偶的雪之下雪乃外，其他人依旧精神满满，晃着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意犹未尽地继续朝下一家店走去。
　　“优美子你看！明明是风景区，不只有游乐设施、甚至连游戏厅都有……好厉害啊。”
　　“要过去看看吗？拍个大头贴也不错。”
　　“人好多啊，希望不要排队……”
　　“我觉得已经够了，找个咖啡厅休息等集合吧……”
　　“你在说什么呢雪之下？我们的征途现在才刚刚开始啊！不要在这里停下来啊！”
　　“……迟早杀了你。”
　　至于下雨的问题。
　　她们打算等快集合了，看看那时天气的情况，再决定不要去便利店买雨具——毕竟雪之下雪乃和天空寺悠都有带伞，天空寺悠那边甚至多带了一件雨衣。
　　只要勉强挤挤，或许连买都不用买，B班和J班各撑一把伞就能顺利上车，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正要朝游戏厅前进时，夏川真凉忽然停下脚步，略带歉意地道：“抱歉，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去吧。”
　　“我陪你吧。”作为男友，天空寺悠自然要尽到陪伴义务，当然是不跟进去的那种。
　　“不用，你跟她们一起就好，我很快回来。”
　　出乎意料的，夏川真凉不仅拒绝了他的同行请求，也没有多说几句调侃的话，就这样安静地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然后半小时过去，她就像从这个世界中彻底消失一样，杳无音讯。
　　△
　　灰暗的雨幕笼罩了整座风景园区。
　　盲信天气预报、猝不及防的人们迅速躲回屋檐下，有些苦恼地看着那越来越大、似乎一时间停不下来的大雨。
　　天空寺悠则撑着伞，行走在湿冷的风雨之间，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语速极快地问。
　　“女厕没找到她吗？”

第五十三章 老东西，你的能力真牛逼啊（1/14)
　　“附近的厕所都找过了，除非夏川同学走到更远的地方，或者躲在里面不说话……”由比滨结衣有些犹豫地说。
　　“擅自躲起来的家伙，别找她不就好了。”因为是用群组通话，三浦优美子略带烦躁的声音随之响起，“大家玩得好好的，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在那别扭什么，还搞消失。”
　　“电话不接行迹不明，园区那么大要我们怎么找啊？”
　　同样是在分头寻找着消失的某人，雪之下雪乃的语气相较冷静许多：“如果是擅自拒绝联络，那么等她回来，绝对会让她给所有人一个道歉……但，还不能排除遇到危险的情况。”
　　“半小时后再找不到就通知老师和园方吧，虽然可能会把事情闹大，不过这么做是最稳妥的。”
　　“放心，应该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回想起五分钟前自己透过能力看到的照片，天空寺悠微微皱眉，沉声说道，“接下来我一个人去找就可以了。你们继续逛街，找到她我会通知你们的。”
　　“你一个人？”普通酱有些担忧地说，“本来就在大海捞针了，只让天空寺君你一个人找的话……”
　　“别耍帅了，老实地让我们帮忙吧。”似乎是在奔走间，三浦优美子喘了口气后，没好气地道，“又不是不认识的人，这点忙不至于还要跟你计较！ ”
　　“可是优美子，你刚才还说别找她呢……”
　　“吵、吵死了！结衣，你胆子大了啊，竟然改拆我台？！”
　　“呀哈哈～”
　　听着她们的对话，天空寺悠不由嘴角弯起，声音带着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力量，微笑着道：“只要确认她不在女厕所里，要找她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就放宽心、等我带她回来跟你们道歉吧。”
　　“小悠，加油！一定要把夏川同学平安带回来喔！”由比滨结衣开朗地鼓励道。
　　“真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那其他人就重新在游戏厅那边集合吧。别管这对情侣了，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三浦同学，我要去书店休息一下。你们自便。”
　　“不行，雪之下你给我一起过来！拒绝一起拍大头贴的事情还没跟你算呢！”
　　后面的争吵天空寺悠没有听，切断群组通话之后，他再次发动了「你在看着我吧」。
　　紫色的荆棘伴随奇妙的音效亮起，从手腕处缠绕住手机机身，一阵电光闪过之后，原先的LINE介面闪起了雪花，一张照片浮现在了屏幕上。
　　——这个特效是系统擅自加的，或许是自己让它关了BGM，为了补充一点存在感才多此一举吧？
　　天空寺悠懒得在意这种小事，脚步未停、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上的景物。
　　“五分钟前还在厕所的，现在已经离开了吗……是为了不被她们发现？”
　　当然，天空寺悠并没有用这个能力，成功窥视到夏川真凉上厕所的场景。
　　穿着运动服的银发美少女，优雅坐在合着盖子的马桶上，似乎正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这就是上一张照片呈现出来的景象。
　　而得到的『相对准确的位置』也很简单，那就是『清水风景区中的女厕』。
　　……嘛，至少比给个经纬度要有用。
　　正如三浦优美子所说，夏川真凉是故意躲藏起来，什么也不说就径自搞消失的。
　　天空寺悠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不过因为懒得解释原因，他才没有直接告诉她们……至于会不会让那群人担多余的心，这就跟他无关了。
　　错都在夏川真凉身上，凭什么要他顾虑那么多呢？总武高没有这个道理，『清水风景区』里更没有。
　　至于她消失的动机、想法之类的事情，等找到夏川真凉之后，天空寺悠自然会好好地问清楚，再把她带回众人身旁，给那些添了麻烦、为她担心的人道歉。
　　“最重要的是，照片上的地方又是哪里？”
　　原先还在和商店街的骑楼相同样式的建筑中，现在却移动到了花坛边缘。
　　但问题是，在这条商店街上，花坛到处都是，根本没办法精确锁定她的位置。
　　“果然，老东西你的能力没什么用啊。”天空寺悠扶额叹气，怎么自己都有了这个找人的能力，却还是找不到人呢？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抱持着尝试性的心态，天空寺悠再次发动能力，紫色荆棘重新闪烁起电光，屏幕一闪，银发少女在雨中漫步的身影重新化作相片。
　　周围没有人，隐约能看见附近的树林——是靠近山林风景区的地方吗？
　　不过最重要的是，天空寺悠有了新的发现。
　　“这能力还能连发的？那要是我不断使用的话——”
　　脑中灵光一闪，他反射性地停下脚步，不顾周围其他人看着他站在雨幕中盯着手机若有所思的奇怪眼神，自言自语道：“不对，动画第三部第八集中，二乔就对电视使用过念写能力，名场面『你在看着我吧』也是在那时候发生的……当时DIO就以视频的方式出现在了画面上，顺便还提示了后面『黄色节制』的出场。”
　　既然如此，系统给的这个玩梗性能力，是不是也能办到相同的事情？
　　心中闪过了这个想法的瞬间，天空寺悠的行动就已经完成了。
　　随着赋予的意念增强，荆棘上闪过更加耀眼的紫色电光，照片被黑白闪电猛然覆盖，隐约传出了刺耳的杂音。
　　半晌过后，手机屏幕再次清晰了起来，就像点开了一个直播间，银发少女的背影出现在画面中。
　　雨水浸湿了她的运动服，让她看上去哀怜而柔弱，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朦胧美感。
　　天空寺悠用手指轻触屏幕，发现还可以靠滑屏来转换角度，便直接转到了少女的正面，成功看到了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美丽脸蛋。
　　然后，明明没有张嘴，夏川真凉的声音却从里面传了出来。
　　「真是跟闹别扭的小孩子没两样啊，我。」
　　天空寺悠：“……”
　　这，这他娘的还附带心之音？ ！
　　前言撤回。
　　——老东西，你的能力也太牛逼了吧？ ！
　　感叹完后，天空寺悠边拿出耳机接上手机，边准备比对整个园区的地形，尽可能地猜测夏川真凉所处位置。
　　只是下一刻，从体内传来某种东西飞速流逝的感觉，就让他手指不由一松，差点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扶着腰，天空寺悠表情微妙地喃喃道：
　　“开个直播而已，体力掉这么快的吗？”
　　被系统加持到都快成了超人的他，竟然久违地体会到了肾虚的感觉……
　　怎么说呢，有点怀念啊。

第五十四章 我需要你（2/14)
　　为什么要逃呢？
　　只是想找个地方独处而已。
　　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只是不想跟他们解释原因而已。
　　可是，总得回去集合的吧？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没关系，只要诚恳地道歉就好啦！
　　说自己手机突然没电，又不小心迷路了，只要装得可怜点就不会有事的喔～
　　只要装乖孩子就有糖吃，小真凉大胜利——！
　　“连说谎都这么蠢，真是没救了。”
　　拨开被雨水浸湿的额发，夏川真凉不由叹气道。
　　找了个借口离开那五个人，独自逛到他们打电话过来，拒接的同时又躲在厕所里『玩捉迷藏』，希望他们别发现自己、却又期待着能被找到。
　　真的没被找到后，连伞都懒得买就直接朝树林走去，没有目的地、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顺着直觉不断前进、不断远离而已。
　　——看啊，这种高二病末期的家伙，竟然是长着一副下流躯体的美少女高中生呢！
　　哈哈哈，真是太好笑啦！
　　总而言之，夏川真凉现在就是这种不吐槽自己会死的心情。
　　“原来我有自虐性人格吗……让我想想，这跟JOJO中的哪些人物相似……”
　　思绪过于混乱，就连JOJO的思考都开始迟滞了起来。
　　夏川真凉看着积水的地面，看到了水面上无比狼狈、可笑至极的自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本以为自己能无视一切，继续像两小时前那样，和那几个人一起逛街、聊天，然后波澜不惊地结束这次秋游，回归充满谎言的日常。
　　但某时某刻，沉淀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却忽然炸了开来。
　　只是跟在他们身边就觉得浑身发痒，只是听见他们的笑声就觉得反胃想吐——就像在粥里混入了异物，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挑出来扔掉。
　　等她明白那个异物就是自己的时候，已经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呆站了许久，雨丝从骑楼外斜斜飘来，打湿了身上单薄的运动服。
　　“没错，都是团子酱的错……要不是她随便关心我，我也不会觉得难受。”
　　“那个雪女也有错，明明是跟我相同类型的替身，为什么就能若无其事地融入那群人里面呢？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吗？”
　　“还有金发双螺旋钻头、普通酱……她的名字是什么啊？只知道姓○○……等等，是不是被消音了？”
　　自言自语地抱怨了好多，只有雨声在附和着那份独唱，凄凉又可怜的要死。
　　夏川真凉抬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离开了商店街好远，身周都是高大而深绿的树木，一条小径蜿蜒地蔓向前方，像要通往另一个世界。
　　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愉快地微笑着说：“最大的错就是夏川真凉，只会说谎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跟『朋友们』逛街聊天呢？”
　　待不下去就自己离开，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没有任何理由被谴责，也不期待会有人来找自己；反正集合时间到了还是得乖乖回去，那不如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使幼稚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于是，少女继续迈步。
　　纯白的运动鞋早就被弄得泥泞不堪，水花溅起，湿濡的小径奏起不规律的乐音。
　　雨声嘈杂，不断掠夺着体温，眼前的世界朦胧而模糊，呼出的气好似化成了白烟。
　　明明还没冷到那个地步的。
　　“然后，最过份的人是天空寺悠。”
　　夏川真凉轻声地说：“他就是主犯，这个混蛋、童贞、处男怪。”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突然不安起来呢？
　　害怕着和他分开的那天到来，害怕着远离这段时光的那天到来，害怕着好不容易习惯的事物离开自己——所以才忍不住逃了，逃到只有雨水知道的地方。
　　只要自己主动抛弃，那就不算失去。
　　拿着这样的理由当盾牌，躲在这场雨中让心脏重新冰冷，自虐似地把多余的感情全都割舍开来。
　　夏川真凉再次体认到，自己真是个低劣无趣幼稚到无药可救的家伙。
　　“没错，与爱有关的东西，无论真实还是谎言迟早都会消失。”
　　再次缓缓停下脚步。
　　她抬起手对着阴霾的天空，雨水从手掌上顺着手臂滑进袖口，冰冷湿滑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咬了咬发白的唇。
　　就算有着运动外套的阻拦，内衣也离湿透不远了。
　　即使如此，夏川真凉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从喉咙中挤出纤细脆弱的声音：
　　“亲爱、友爱、Xìng爱、恋爱……就像父亲会离开母亲，母亲会离开我一样，这种靠不住的东西，我根本就不需要！”
　　那为什么，独自一人的时候却这么难受呢？
　　“……真的，好冷啊。”
　　明明跟你在一起的话，身体随随便便就会开始发热了。
　　和你聊天的时候会、跟你讨论JOJO的时候会、对你做蹭蹭操的时候会、被你背着上山的时候也会……
　　回忆的片段涌上，不知不觉，寒冷的感觉全部消失了。
　　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夏川真凉忍不住眯起眼睛，仰面朝雨摊开双手，痴傻似地清笑了起来。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与恋爱无关，仅仅是我这个人，需要他而已。”
　　正因为需要他，才要离开他。
　　因为恐惧随时都会被抛弃，坐立不安之中，她才决定自行离开——然后，期待着他能找自己回来，期待能在这场雨中跟他相遇。
　　这样的话，哪怕是在这充满谎言的人生中，或许也能获得独属于自己的『真实』吧？
　　比爱这种浅薄的东西，更加不容否定的真实。
　　“所以，我需要你，阿悠——”
　　“抱歉，不管租借男友还是假男友，都没有这个服务。”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川真凉僵在原地，然后缓缓扭头，正好看到了他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扶着腰喘气的模样。
　　“真是的……怎么每次任务都有相似的情节啊？你们这些家伙就不能有点新意吗？非要这么折磨人……”
       （群：488749799）

第五十五章 将枷锁献给彼此（3/14)
　　他无奈的嘟嚷在雨声中显得含糊，还没等她听清楚，一件外套和雨伞就盖到了头上。
　　于是深灰色的天空成为了他，嘈杂的雨声中也只剩下他，他的气息和声音成为了全部。
　　“你又不是肖申克，别再摆那奇怪的姿势了，赶紧跟我回去吧。”（其实是安迪）
　　“……”
　　夏川真凉抬起头，拨开了盖在眼前的外套，不自觉地咬起嘴唇。
　　“你怎么来了？”
　　“用念写能力找过来的，感谢乔瑟夫吧。老东西的能力还是挺有用的。”
　　她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正常的回应，而是充耳不闻地继续追问：“不是没有这个服务吗？为什么要来？”
　　天空寺悠不耐烦地啧了声嘴。
　　“我是来找夏川真凉的，关假女友什么事情？”
　　夏川真凉将嘴唇咬得发白。
　　“但我除了假女友以外……”
　　“你不是需要我吗？那就别说那么多废话了。”
　　话语笔直地突破雨幕。
　　天空寺悠用半干的袖子抹开她脸上的雨珠，半弯着腰，认真地和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珠对视。
　　“事先说明，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跟你这麻烦的家伙谈恋爱。”
　　“所以夏川真凉，如果你需要我陪在你身边的话，把你能给的东西交易给我，我就不会像你一样，没有任何理由、一句话不说地就离开。”
　　“……”
　　伞下的世界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随后，长长的睫毛眨了下，她柔软的唇瓣吐出了温热的气息，确认似地缓缓开口：“不是委托，而是交易？”
　　“没错，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别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啊。”
　　天空寺悠笑了下，没让她看见自己眉宇间的疲惫，轻松写意地直起身：“无偿性的爱无法让人相信，那就去信任有偿性的陪伴——虽然同样无法持续到永久，但至少比随时都会变心的爱情牢靠吧？这世界上不存在不会消失的东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夏川真凉却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眼底闪烁起晦暗不明的光，质问般地道：“明明放着我不管，等找到意中人就抛下我去谈个正常的恋爱，对你来说比较轻松不是吗？”
　　“先是委托，现在又是交易，为什么你要关心我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直接盖过了心跳声和雨声，在耳畔不断回想着。
　　下一刻，天空寺悠轻描淡写地道：
　　“肉（消音）体啊。”
　　“哈啊？！”夏川真凉惊愕似地呆了下，旋即皱起鼻子反驳，“骗人，团子酱的胸明明比我大多了，你想揉随时都可以揉，却没有这么做！难不成你还有玩弄混血儿的特殊兴趣吗？银发控？”
　　“你说有就有吧。”他耸了耸肩，少女的目光完全穿不透厚实的脸皮，“只要你成为我的东西，我就会成为你的东西，其他事情日后再谈，这可是超越了爱情的羁绊啊！”
　　“你以为我会相信？真是荒唐……”
　　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伸出手掌，连同外套一起盖住了她的脸。
　　“将枷锁献给彼此，交易就是这么简单。你不同意的话就是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我保证不会馋你身子的。”
　　“……枷锁，吗。”
　　呢喃的话音落下。
　　她的表情藏在阴影中，被雨水浸湿的身体本来在微微颤抖，如今却像被烤炉烘暖了般，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必扮演女友的身份，不必谈情说爱，靠着交易关系就能得到相应的权力和福利……你是想这么说吗？”
　　“大致上是这样没错。”
　　“呵，跟我父亲一样呢。”她忽然发出嗤笑，唾弃道，“他跟真那的母亲就是为了各取所需而结婚的，那种利益至上、用金钱衡量感情的人我看了同样恶心，没想到你跟他是同一派的啊。”
　　“是吗？”天空寺悠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改口的打算，“那么，你是打算拒绝了吧？”
　　“没错——但是，我拒绝你的拒绝！”
　　像是在验证说出这番话的决心，夏川真凉猛然拉开了盖在头上的外套，踮起脚尖，将另一头披在他的头上。
　　雨伞下，是被外套覆盖的两人。
　　外套下，是在咫尺间对视的他们。
　　“想蹭蹭就可以随意蹭蹭？”
　　“虽然现在也可以就是了。”
　　“占有欲高也没关系？”
　　“我占有欲也挺高的。”
　　“不会喜欢上别人就自说自话地离开我吧？”
　　“只要交易持续，不管现在未来，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就好。”
　　夏川真凉满意地笑了起来，蓦地仰起下巴，柔软而冰凉的唇瓣印上了他的脸颊。
　　然后，附耳轻声道：“果然，是说谎的味道呢。”
　　“哪里说谎了？”天空寺悠一脸无辜。
　　“因为我知道，我可不会喜欢上这种人……就算到了现在，你依然在隐瞒着我什么，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这么做的。”夏川真凉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湿透的温热躯体贴着他的前胸，语气如猫般慵懒，“顺带一提，这里说的喜欢泛指人类，而非男女。”
　　“那可真是在广泛的意义上被认同了啊……”天空寺悠苦笑，单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则揽住了她的腰，让她能靠得更近一些。
　　“所以，你的回答呢？”
　　“可以喔。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负起责任，必须要抱有乔纳森对迪奥那种刻骨的情感来疼爱我。”
　　“你这例子是不是有点不对？”
　　“抱歉，有点被影响了……嗯，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亲人不在身旁、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就连唯一的共犯都在刚才失去了。”像从鼻子里呜咽出声，她的嗓音略带娇憨，却又有种释怀了什么的轻松感。
　　“所以，你想要什么就看着拿吧，别把你自己拿走就行了。”
　　“明白。那么契约成立？”
　　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背部，夏川真凉磨蹭似地轻轻点头，银发下的耳根始终泛着红润。
　　“敢跟我这种麻烦的家伙交易，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五十六章 拂晓而未明的天空（4/14)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过来找你了。”
　　“那真是，太好了呢。”
　　夏川真凉闭着眼睛，在温暖的怀抱中弯起嘴角，像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般双手用力。
　　——不知道是谁说过，谎言说一百次也能成真。
　　但很显然，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无法成真。
　　总有一天将体认到，那是脆弱到一碰就碎的事物，比阳光下的雪还要不堪。
　　依靠这种东西而存活至今的自己，或许也是相同的脆弱吧？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呼呼……”
　　秋雨不时顺着风斜来，夏川真凉却比呆在屋檐下还要安心，仿佛一把伞就撑住了整个世界那般。
　　毕竟从此刻开始，超越了谎言，比那更不堪、更低劣、更虚伪的枷锁，牢牢地套住了自己，也套住了天空寺悠。
　　她真的忍不住笑声，想跟全世界的人类分享自己的喜悦。
　　自己需要他，而他也需要自己——是啊，没有什么『爱』比这更加坚定了。
　　不安散去，恐惧消失，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填满了胸口。
　　夏川真凉现在，或许知晓了何为幸福的形状。
　　“原来如此……阿悠，你就是那个『幸福小地藏』吧？”
　　“我看起来小吗？别说鬼话了，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啧，不回去可以吗？我们就这样私奔吧。逃到天涯海角，然后天天生孩子打发时间。”
　　“你只是不想被骂吧？擅自脱队就算了，还故意不接电话，让人担心……其他人都超生气的喔？”
　　“……既然你明白的话，就快点帮我想办法啊。”
　　“老实道歉不就好了？”
　　“道歉有用还需要警察干嘛？事先声明，你劈腿的话别想着道歉，我会直接把你的老二给切下来。”
　　“老二……别用那么粗俗的说法好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被她们讨厌。”
　　“这时候就挺老实的……放心吧，有我在。”
　　“阿悠……哼哼，真是个可靠的男人啊。”
　　“对吧？你只管乖乖上路，办法有男友来想。”
　　“你才别用那种令人不安的说法啊！”
　　阴霾天空，不知不觉放了晴。
　　清湛的阳光从乌云中偏斜出来，吻在了伞面上的雨珠，好似宝石般闪闪发起光来。
　　空气清新而爽朗，落叶与水漥铺就了一条雨后小径，两双脚印踏过，啪擦啪擦地溅起了小水花。
　　只是伞下的两人，却好似还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回来一样，仍旧撑着伞、盖着外套，牢牢牵着对方的手。
　　脸上带着笑容，朝着前方明亮起来的道路，并肩前行。
　　……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金融（达人级）。」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神奇的交易（永久状态）。」
　　「夏川真凉……任务尚未完成，还请宿主继续努力。」
　　……
　　回到游戏厅时，由于事先通知过的关系，五名少女已经在门口等着两人回来，或多或少都有些松了口气。
　　然后就是审问的时刻。
　　“有理由吗？”
　　雪之下雪乃淡淡地问了一句，和抓到学生作弊的老师一样，明明没有生气、那份威严却令人不寒而栗。
　　“嘁……”
　　三浦优美子站在她身旁，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夏川真凉淋成那副落汤鸡的可怜模样，心下不由一软，想好的狠话却是怎么样都说不出口，只好用啧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就把场面交给了冷血无情的雪之下雪乃。
　　“报告，没有理由！”在天空寺悠的建议下，夏川真凉老实低头，诚恳认错，“跟男朋友吵架闹别扭，无视各位的心情擅自躲了起来，真的非常抱歉！请原谅我的不成熟！”
　　雪之下雪乃陷入沉默，瞥了眼旁边装无事人的天空寺悠，摁着眉心半晌后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算了，知道错就好，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哪怕你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安静，至少也得保持电话通畅，免得让人多操无用的心。”
　　“是，您教训的是。小女子铭记五内，永不敢忘大人教诲。”
　　“……”
　　见她姿态摆得这么低，雪之下雪乃哑然了下，也不好意思继续说教下去，自然而然地将矛头转到了天空寺悠身上。
　　“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小树林里。”
　　“你怎么会追到那里去？”
　　“一路问过去的，还好她长得很有特点。”
　　话音刚落，夏川真凉面带微笑，用力地往他脚背上踩了一脚。
　　天空寺悠脸颊发青地抽了抽，没说话也没叫出声。
　　看着这一幕，雪之下雪乃忍俊不禁地轻笑了声，然后连忙用手背掩去弯起的嘴角，语气平淡地道：“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总比像个无头苍蝇在园区到处乱找要好。”
　　她又不是测谎仪，怎么可能看得穿天空寺悠全力说出的谎言呢？
　　雪之下雪乃发表完意见，普通酱也过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由比滨结衣走上前来，看着两人握到现在仍未放开的手。
　　“……夏川同学，你真的很喜欢阿悠呢。”
　　夏川真凉表情不变，微笑着说：“当然啊。是准备跟他共度一生、繁衍后代的喜欢喔。”
　　“这样啊……真是狡猾。”这么嘟嚷着，她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意外，反而有种『早就知道事情会往这里发展』的无奈感。
　　“没办法，小悠就是这么受欢迎的人——不只夏川同学，他认识的女生有一半喜欢着他，我都不觉得奇怪呢。”
　　夏川真凉眉头一动，语气总算出现了波澜：“由比滨同学，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希望夏川同学能对小悠好一点而已。”由比滨结衣看着她，做下了什么决心似地，眼神坚定而明亮，“继续逃避下去、闹这种别扭的话，我作为小悠的朋友，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袖手旁观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不自觉地，夏川真凉握紧了天空寺悠的手，没有露出胜利者笑容的余裕。
　　离队者的小风波总算平息，虽然外头风平雨静，离集合还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但在三浦优美子的提议下，众人还是回游戏厅去拍各式各样的大头贴。
　　有六人大合照，也有女生组的合照；有由比滨、雪之下和他的侍奉部合照，也有夏川真凉跟他的恋人合照。
　　最后那一张，两人贴在了手机壳上的相同位置。
　　“切，恋爱党人才会做的事情。”夏川真凉一脸嫌弃，却又笑容满面地看着那张脸颊贴脸颊的亲密大头贴，一副怎么看都不会腻的模样。
　　“别看了，该去集合了。”
　　天空寺悠朝她伸出手，她熟稔地握住、十指交扣缠绕，然后问：
　　“阿悠，要是我在所有学生的面前吻你，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校版炎上，然后你父亲过来拉你回家。”天空寺悠只是想了两秒，便得出了这两个答案。
　　夏川真凉点头：“没错。那么，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天空寺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想怎么做，我奉陪到底……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很好，满分答案！”
　　赞赏似地抱住他的手臂，将两团丰满夹了进去，紧紧贴合、挤压。
　　脸颊蹭过去的同时，夏川真凉轻声说：
　　“但我舍不得。”

第五十七章 「神奇的交易」
　　回程的巴士上。
　　“哟，难得看到你这副样子啊。”
　　挑起半边柳眉，哪怕出来秋游、依旧穿着职业服配白大褂的铁拳教师坐到了他的身旁，嘴里叼着棒棒糖，意外地看着他瘫在椅子上的模样。
　　“跟女生出来玩就这么累吗？还以为你会更有余裕呢，毕竟运动神经那么好。”
　　天空寺悠睁开了半边眼睛，有气无力地看向她：“……嘛，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作为教师的我听到这句话，心里可是会非常不安的啊……”咂巴着嘴，平冢静从口袋中掏出了口香糖递给他，“嚼个吗？薄荷味，多少能舒服点的。”
　　“我又不是晕车……不过还是谢谢老师的好意了。”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接过口香糖，直接扔进嘴里。
　　牙齿咬下去的瞬间，清凉的冲击便像一根巨棒顶开了脑门，好似脑子里被塞了一团冰块，轻轻呼吸都能感觉得到风油精涂鼻孔的刺痛。
　　而他只是微微睁大了眼、停顿数秒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咀嚼起来，略为发白的面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竟然没用啊。”
　　平冢静惋惜地切了声，那可是连她都忍不住倒吸凉气，颤抖不已的魔王级薄荷口香糖；而这家伙，明明看上去比平常要虚弱了许多，却还能游刃有余地扛下清凉风暴的摧残，半点勉强的样子也不存在。
　　果然是个让人看不透的怪物学生啊……性格成熟、文武双全，除了容易搞事以及蔑视教师尊严以外，还真挑不出他有什么缺点来。
　　受女生欢迎这点算不算？
　　迎着平冢静审视似的目光，天空寺悠摆出了无奈的表情：“老师，你就是这么照顾抱恙的学生吗？要是这颗口香糖害我雪上加霜怎么办？”
　　“你又没有发烧，只是看上去体虚了点而已。没必要这样就把你当小孩子呵护吧？”
　　平冢静撇了撇嘴，忽然抬起手，温软却又略显粗糙的手掌盖在他的额头上，很快便放了下来：“别撒娇了，把这些全吃了吧。或许能更快恢复精力呢。”
　　“能才有鬼呢。”天空寺悠推开了她递过来的口香糖盒，脸重新转向了窗外，“您也老大不小了，就别再做这种幼稚的恶作剧了吧。”
　　“少啰嗦，宰了你喔！”
　　用盒底敲了他的额头一下，用力不大，权当警告。
　　平冢静也靠上了椅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哈……那你就好好休息吧。看你多少淋了点雨的模样，回去小心别感冒了。”
　　“知道了，谢谢老师关心。”天空寺悠略感惊讶，心里一丝暖意流淌，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平冢静大喇喇地翘起双腿，闭眼准备假寐：“不用谢，毕竟探病回太老套了，这种恋爱喜剧的固定展开别说读者了，连我都敬谢不敏啊。”
　　天空寺悠：“……”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说些其他人听不懂的话呢。
　　很好，就当没听见吧。
　　懒得再理身旁这位没个正经的不良教师，他望向雨珠斜打在玻璃上的行潦川流，再次沉下心神，细细感受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在看着我吧」的进阶用法，是系统给予的诸多状态中副作用最明显、也是最大的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加了特效的关系，这波体力消耗的程度，就连如今身体倍儿棒的他都有些扛不住。
　　寻找夏川真凉的过程中，天空寺悠开开关关地使用了这个能力约两分钟，总算剩下了能若无其事地带夏川真凉回去的体力——即使如此，直到登上回程的巴士，他也没有恢复到平日状态的两三成，仍被纵欲过度的肾虚感所控制，不用全力维持演技的话，恐怕早被夏川真凉她们发现了端倪吧？
　　获得系统到现在，天空寺悠还是第一次陷入这种狼狈的境地。
　　“系统，你就不打算出来解释一下吗？”他在心里默念着。
　　依旧是那温柔空灵的语调，系统迅速做出了回应：「宿主，该状态的发动机制为『越是思念宿主的对象，越会消耗宿主的体力』……单单拍照的话几乎无消耗，但连续使用或者以直播的方式，呈现出该对象当前画面的话，消耗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直到宿主晕迷为止。」
　　天空寺悠皱起了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如果我对穹使用这个能力的话……”
　　系统友情提示：「对象为春日野穹时，每一分钟进行一次拍摄模式，方能保证宿主有正常的行动能力。」
　　“喂，这也太夸张了吧？！”天空寺悠不由咋舌，有点难以置信，“我家妹妹想我想到了这个地步吗？无消耗的拍摄模式都有限制了，直播模式该不会三秒内就能榨干我吧？”
　　狗系统没有回答，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必要解释给他听一样。
　　天空寺悠搔了搔眉心：“嘛，以后谨慎使用就是了……下次还有这种副作用的话，希望你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收到宿主建议。」
　　“那么接下来……”
　　身体没有多少力气，思绪却比往常还要飞速运转。
　　将这个吊诡的能力暂时抛到脑后，天空寺悠把系统面板往下一拉，朝最新出现的状态看去。
　　——「神奇的交易」。
　　系统解释为，将某样实体物品提交给系统，消耗不等体力之后，即可获得概念相同、品质不一的新物品。
　　就像哆啦A梦的某个道具一样，把坏掉的时钟拿去跟系统交易，说不定就能得到时间停止器——不过那个机率微乎其微，耗费的体力也不是目前的天空寺悠能承担的。
　　假设普通高中生的体力值是十，他被系统强化后，大概落在二十五左右的水准；而交易时间停止器所需要的体力……具体不知道多少，但至少一百往上吧？
　　而且还是随机出货，和不同技能、状态的合成模式一样，越来越有游戏系统的风格了。
　　不过这件事情急不得，天空寺悠是打算等睡前再试的。
　　到时体力管完全恢复，哪怕不小心再次耗尽也能直接睡下，还能趁现在仔细想想，第一次该用什么物品跟系统『交易』才好。
　　然后是和这个状态一起送来的新技能，「金融」——顾名思义，就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博弈的手腕。
　　天空寺悠本来就在学习这方面的东西，如今系统又把更加丰富、更加深层的知识全都塞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迅速融会贯通、醍醐灌顶，也给了某个尚在酝酿的计划极大助力。
　　“总而言之，这次秋游算是收获颇丰吧。”

第五十八章 像我这样守身如玉的人实在不多了
　　有关奖励的事情思考完，天空寺悠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某人的身影。
　　“夏川真凉……”
　　说实话，在她同意交易、抱住自己的时候，天空寺悠还以为任务就这样完成，该时停一下进行结算了。
　　但果然没那么简单。
　　『发挥出自己的魅力，填补她内心的空缺』——并不是冒着雨找人、说几句话就能完成的事情。
　　哪怕两人的关系有所变化，不再依托于伪装情人这谎言般的身份上，而是转为更加牢固、更加现实的『陪伴交易』，夏川真凉依旧无法满足，内心某处仍有着他尚未理解的空洞。
　　未来或许还有挺长的路要走，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否又会产生转折。
　　但即便如此，天空寺悠也比过去更加了解夏川真凉这名少女。
　　了解她到底在不安着什么、在害怕着什么，并且在渴求着什么……透过那场听得见心声的『直播』。
　　“明明是个怕寂寞的家伙，却因为家庭因素而对『爱』产生了不信任感吗……不，或许还有其他因素存在。”
　　靠着车窗，天空寺悠头疼似地揉了揉眉心，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心理治疗师了。
　　“总而言之，现在就先陪在她的身旁，安静等能够出手解决『麻烦』的时机到来吧……”
　　拿阳乃做比喻，就是等她母亲出现，带着她逃离『长女』的束缚，获得自由。
　　拿明日奈做比喻，就是让她与母亲正面谈话、在游戏中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获得勇气。
　　总结一句话——等待，并且心怀希望吧。
　　虽然系统这次改了任务内容，但就天空寺悠的观察来看，夏川真凉的情况应该也不会特殊到哪里去。
　　或许不用多久，就会有与人生相关的大事发生在她身上，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帮助她『重获新生』，告别过去的自我、获得心灵上的升华。
　　一切顺利的话，之后就是世界线重制的展开了。
　　想到这里，天空寺悠忽然露出笑容，在心底说：“系统，这就是你的套路吧？都被我像大风天裙子底下的胖次一样看光光了呢，你有什么感想呀？”
　　「……」
　　理所当然，对于他口吻恶劣的调侃，系统向来是无所谓的，甚至连出声回应都不屑。
　　自讨无趣，天空寺悠也没什么办法，撇撇嘴后便渐渐放松了心神，不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烧脑的事情。
　　游览巴士安静地晃荡着，玩累后传出的鼾声此起彼伏，学生们早已没有了早上那股兴奋劲，在窗外雨声轻柔而连绵的演奏中，大部分都和巴士内的空气一同坠入了安详的睡梦中。
　　剩余的不是在玩手机、看书、看风景，就是在压低声音在跟旁边的朋友聊悄悄话……
　　“是下弦一的袭击！大家快起来……”
　　“这里又不是无限列车，你JUMP看太多了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天空寺悠把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给推了回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于是容貌精致的年轻女教师带着豪放的睡相，软软地朝走廊的方向倒去。
　　接着，手肘和手臂正好撑住了脑袋，她用毛利小五郎好似摆过的姿势，继续傻笑着说着梦话：
　　“大哥没有输……上弦三出来单挑，看我铁拳圣裁……”
　　“真是够了……”天空寺悠叹息。
　　本来他是打算在车内小睡一下的，但看了看平冢老师这副睡得不成人形、老往自己的肩膀靠的模样……
　　要是自己不小心睡着的话，估计没过多久，校版上就会出现他和年轻女教师的炎上绯闻了吧？还是附有决定性照片的那种。
　　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直到巴士驶入总武高的校门之前，天空寺悠全程保持着清醒，把平冢静的头当球推，坚决不让她有任何机会可以碰到自己的肩膀。
　　天底下，像他这样守身如玉的人实在不多了啊。
　　……
　　这场秋雨时大时小，偶尔放晴偶尔又飘绵绵细雨，比夏天的多云时晴偶阵雨还要捉模不定。
　　回到总武高，二年级的学生们如蜂群离巢般纷纷涌出了大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在礼堂集合。
　　等教务主任说完两句没营养的废话、以及放学安全回家的叮咛后，这次的秋游才正式宣告结束；确认可以原地解散的瞬间，没什么精神的面庞重新亮起光芒，像淋湿的火线再次点起，大礼堂从里到外都开始喧哗嘈杂了起来。
　　“啊啊，下雨好讨厌，没带伞……天气预报根本不准！”
　　“现在雨势不大，要跑回去吗？还是要等到天晴了雨停了，我们再行动？”
　　“本来还想说结束后去唱个KTV的说，计划全泡汤了啦……”
　　此起彼伏的交谈、意犹未尽的躁动、想要赶紧回家睡觉的懒散，不多时便填满了这片空气的所有角落。
　　身处其中，天空寺悠却没有选择迅速离开，而是驻足不前，对在意的那个背影搭话：
　　“户冢，你有记得带伞吧？”
　　“嗯？当然啊。”
　　银发美少年转过身来，笑容依然爽朗，眼睛炯炯有神，皮肤光滑柔嫩，就连睫毛也像女孩子一样长。
　　“就像悠昨天说的，天气预报不准，今天真的下雨了呢……还好有你提醒我，要不然回去的时候就得淋成落汤鸡了。”
　　他用清脆温和的嗓音这么说着，脸上的酒窝甜甜，就连感激的眼神都好似照了一层水雾般朦胧。
　　“悠，谢谢你啦！”
　　“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天空寺悠笑了笑，“也要你相信我胜过天气预报才行，否则说了也没用。”
　　忽然想到了什么，户冢疑惑地问：“对了，由比滨同学好像没带雨伞的样子，悠没有提醒她吗？”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有啊，只是她临行前忘了带而已。”
　　户冢彩加尴尬笑着：“啊哈哈，还真有她的风格啊……”
　　两人聊了几句，天空寺悠忽然感觉到裤袋中的手机传出震动。
　　拿出来看了眼，对户冢道别后，他朝礼堂的某处角落走去。
　　那里，除了普通酱的另外几人都在，秋游的临时队伍再次组成。

第五十九章 这算什么修罗场（5/14)
　　“普通酱的父母接她回去了，似乎有急事的样子，所以我们没请他们顺路载一程……现在在讨论其他人该怎么回去。”三浦优美子解释完后，语气像是决定了什么事情般强硬，“我们几人中只有你跟雪之下有带雨伞，所以有两种方法可选——谁撑着你们的雨伞去便利店买新的雨伞，又或者你们帮忙送没带雨伞的人回去。”
　　“竟然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人……”雪之下雪乃摁着眉心，无奈叹道，“算了，送佛都能送到西，送几个笨蛋应该也没什么，就当是顺手做了个好事。”
　　“你这话可真失礼啊。结衣再怎么笨，这次的期中考好歹都考到了前五十名呢！”
　　“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你，三浦同学。”
　　“呵，雪之下猫控。”
　　“……”
　　冰与火的气场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在那两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的时候，天空寺悠这边，好朋友也在跟女朋友四目相对，各执立场、互不相让。
　　“小悠跟我走同一条路回家的，分一半的伞给我应该没什么吧？”
　　由比滨结衣率先发起了进攻，夏川真凉则微笑应对。
　　“当然有什么啊。同为女性，我也不会分你一半的内裤穿，不是吗？”
　　“唔……”对方讲的道理太没下限，由比滨结衣下意识产生了退缩，偷瞄了眼天空寺悠后，又挺起胸膛不服气地道：
　　“内裤和伞才不一样呢！虽然不知道夏川同学不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小悠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请不要擅自独占他！”
　　看着那两团比自己大得多的浑圆，夏川真凉面色微僵，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慑。
　　下一刻，她拉起天空寺悠的手，解除异常状态的同时冷声道：“难不成还是你的东西？”
　　“他不是东西……不对，我是想说，夏川同学你这样是犯规的！”由比滨结衣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也跟着拉住他空着的那只手，微微扯了过来。
　　猝不及防，夏川真凉差点松开了他的手，心底一慌，差点喊出『不要』这两个字。
　　只是她的反应快到在脱口而出之前就闭上了嘴，并且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再度扯了回来。
　　“抱歉，伞只够两人撑，不独占也没办法呢……作为补偿，需要我们帮你去买把伞回来吗？”
　　假笑着，湛蓝色的眼眸燃烧起冰冷的火焰。
　　“那我就等夏川同学被送回去之后，再跟小悠撑同一把伞……反正你也管不着。”
　　扁嘴着，棕红色的眼眸闪烁起不甘的光芒。
　　眉毛直跳，夏川真凉的声音冷的可以掉渣：“说不想当情敌、不想引起战争的人可是你，出尔反尔的速度真够快的啊，团子酱。”
　　由比滨结衣也难得没有畏缩，而是凛然直率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说讨厌『那件事』的人也是你，绝对不会『那样』的人也是你，现在却一副比我更喜欢小悠的模样，到底是谁先出尔反尔的？”
　　“……”
　　夏川真凉沉默了下，察觉到自己从这方面进攻非常不利，于是撇开视线，暂且决定转换话题：“先不管内涵，从名份上，作为女朋友的我让你跟我男朋友保持距离，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现在却想来打扰我们的二人时光，是没被乔尼的马踢过吗？”
　　由比滨结衣踏前一步：“两年的朋友和不到二十天的女友，到底是谁来打扰谁的？”
　　夏川真凉发出嗤笑：“两年了还是朋友，那也真是够可怜的呢。”
　　“一旦没有了那层关系就连朋友都做不成，这才是真正的可怜吧。”
　　“啧——”
　　吵到这里越演越激烈，哪怕没有旁人观看，天空寺悠也不好做壁上观了。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傻团子变成了勇猛团子，不仅敢跟任何人对线、表示好意的时候也不再遮遮掩掩，好几颗直球都是往他脸上砸的。
　　反倒是夏川真凉那边，气势似乎逐渐弱下，或许是不想说出『谎言』变成『交易』的事情吧？她的表情有种欲言又止的苦闷，并频频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帮忙。
　　……谁输谁赢还真是一目了然。
　　“我说两位。”
　　天空寺悠挣脱被了当成拔河绳抱住的手臂——由比滨结衣那边抱得不紧，察觉到他要收手就立马放开。
　　夏川真凉则相反，抱得就跟台钳一样紧，强行抽出手只会用力磨蹭到她的谷间，所以天空寺悠明智地选择放弃，继续道：
　　“吵完了就听听我的说法好吗？保证能够让所有人都满意，不满意把我分了也无所谓。”
　　“什么说法？”两人盯着他，异口同声地说。
　　夹在好友与女友的修罗场之间，天空寺悠却连半点的戒慎恐惧都没有，只是自信而泰然地开口：
　　“我，多带了一件雨衣。”
　　……
　　“我今天还得去店里一趟，你们回家路上小心啊。”
　　三叉路口，天空寺悠挥手告别了共撑一把雨伞、看上去感情不错的两位少女后，也不去管她们此刻有什么表情，非常干脆俐落地转身迈步，走进了迷蒙飘摇的雨幕。
　　亮黄色的轻便雨衣让他成为了光，穿梭在灰冷的城市街景之中。
　　能感受到口袋中的手机正在不断震动，估计是某人发来的攻击性搔扰讯息，天空寺悠就暂时放着不管，很快就来到了「天使咖啡」的门前。
　　叮铃——
　　“欢迎光临……啊，前辈！你秋游回来啦？”
　　看见他的瞬间，可爱的学妹一扫懒散的颓废气质，双眼闪闪发亮、蹦蹦跳跳地把他拉进店里，又献殷勤似地帮他将雨衣挂到旁边的雨衣架上。
　　“撒撒，前辈，快入座！没有客人我都快无聊死了，赶紧告诉我秋游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你就是专门过来帮我排解无聊的对吧？”
　　天空寺悠扒开她都要顶到自己身上的脑袋，冷酷无情地道：“并没有，我只是来找店长借备用雨伞的而已，借完就直接回家。店长呢？怎么又消失了？”
　　“唔噗……”
　　一色彩羽高高鼓起柔软的脸颊，亚麻色短发在肩上摇曳，由下往上，眼睛恶狠狠又水汪汪地直盯着他。
　　“你认为你这种态度，我会将店长的下落告诉你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六十章 彩羽酱大胜利！
　　“不说就算了，大不了在LINE上说一句。”
　　没有半分心软，天空寺悠径自走进了员工休息室，拿了把备用的伞出来。
　　一色彩羽跟着他进进出出，像只烦人的小仓鼠，就差没用肉身作盾挡住他的去路了——天空寺悠猜测她没真这么做，是顾虑到自己有个大美人当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才多少收敛了些。
　　“前辈，我告诉你店长去哪里了，你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如你所见，我都快无聊死了啊——”
　　“无聊就去打扫，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早就打扫过啦！你看桌子都闪闪发亮了，证明我到底无聊到什么地步，才会那么认真打扫……”
　　……还真敢说啊这家伙。
　　天空寺悠回头看了眼晃悠着身体、睁着一对漂亮的死鱼眼的娇小少女，撇嘴角向柜台那边示意：“那就去钻研泡咖啡和做点心的技术，多少分担一点店长的工作啊。”
　　“店长不在我可不能碰他心爱的咖啡器具，到时候被骂了怎么办？”见天空寺悠终于愿意正眼看她，一色彩羽立刻直起身子，挺着小胸脯理直气壮地道，“至于点心什么的，我做了你吃？没人吃不就等于浪费吗？”
　　天空寺悠朝店外看去，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你不会自己吃或者送店长吗？”
　　一色彩羽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我哪能做那种自杀跟谋杀的事情啊！”
　　天空寺悠斜过视线：“杀了我就无所谓吗？”
　　“前辈你不一样嘛～我觉得你是那种吃到黑暗料理也能大声说出『美味！』、然后直挺挺地站着的人喔，超值得信任的！”
　　小学妹讨好似地笑了笑，灵动的双眼盛满古灵精怪的调皮光芒，短发像夏季的波纹轻轻荡漾。
　　她偏过头，从下至上地打量着他的脸庞，从湿润的眼神到上半身倾斜的弧度，总在最大程度地发挥出自己的魅力，令人不自觉地升起一股保护欲。
　　“所以前辈，这是我偷偷用厨房做的饼干，试试看味道吧？”
　　这么说着，一色彩羽从制服口袋掏出了一小袋饼干，看上去烤得一般、就是包装袋挺可爱的而已。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我啊。”天空寺悠顺手接过，端详了几眼，“要是我答应你说秋游的故事，你就会把这袋饼干当成茶点，顺其自然地让我吃下去了吧？”
　　“是，前辈明鉴！”
　　故意用古代侍女的恭敬说词，一色彩羽振声地回答完后，眨巴着眼盯着他看。
　　天空寺悠也没让她等太久，从袋中拿出了一块饼干扔进嘴哩，喀擦喀擦地嚼了几下后，轻轻点头。
　　“照着食谱做的吧？味道太死板、笨拙。吃是能吃，但卖不出去。”
　　“评价的毫不留情啊。”纤细的肩膀不由垮下，一色彩羽没精打采地扁起嘴来，嘟嚷道，“果然不行吗……明明全程复刻视频里的步骤，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有某个步骤出问题，不管怎么样都做不出美味的饼干呢……”
　　天空寺悠拿出第二块，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主要还是不熟练的关系吧？让店长在旁边辅导你，多做几次，应该就能拿到台面上卖了……食谱的选择也非常重要，没特色的饼干是不会有人气的。”
　　“那倒是无所谓啦，反正我做的饼干又不会拿去卖，只会……”她视线游移开来，脸蛋微微发红，声音越说越小。
　　天空寺悠没有错过这个反应，露出了宽厚温暖的笑容。
　　“出于兴趣就更没什么好着急的。慢慢来吧，总有一天能做好的！”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饼干吃完，天空寺悠把空掉的袋子递了回去，像个老大哥般鼓励道，“如果是要做来送人，只要你长得可爱、味道不要太差，那可比几万元的饼干都要有价值……现在这样就很不错了。”
　　“这也太现实了叭！”吐槽的同时将空袋子收好，一色彩羽忽然愣住，俊俏可爱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恍然。
　　“哦，等等，照前辈的说法来看……因为我长得很可爱，所以对前辈来说，这袋饼干也很有价值啰？”
　　“我愿称你为今年最会总结的人。”天空寺悠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无所谓地道，“反正你的手艺还行，不到黑暗料理的地步，缺的就是试作和改进的经验而已。”
　　“所以前辈答应以后都要帮我试吃饼干了？”擅自略过了总结过程，一色彩羽高举双手，脆生生地欢呼，“呀哒！太好了～彩羽酱大胜利！”
　　“你这家伙，套路还真多啊……”
　　天空寺悠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如她所料地拒绝：“行啊，你做好饼干就送过来，或者我来店里的时候拿给我，甜点这方面我多少还是能说些建议的。”
　　“诶？”她措手不及般愣了下，旋即小嘴微张，莫名慌了起来，“真、真的可以吗？前辈的女朋友不会有意见？”
　　“怕这个的话，你还在那边大胜利什么啊……”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随口道，“这就跟餐厅同事帮忙试菜一样，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我要吃不吃都无所谓，就看你想不想给了。”
　　“呜哇，吃着学妹的手工饼干还能这么问心无愧，真不愧是前辈啊……”一色彩羽嘟嚷着感慨，表情不知是安心还是遗憾，最后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嘛，这种回答也很有前辈的风格呢……那就拜托前辈啦！如果有做饼干的话会分你一份的。”
　　天空寺悠点点头，双手抱肘地俯视着她：“不过作为一名料理人，我试吃东西可是会认真评价的……如果下次还是相同水准的话，希望你能做好被批评的心理准备。”
　　“嘶，怎么听起来好恐怖的样子……”
　　娇小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下，一色彩羽赶紧给他打个预防针：“先说好，我的厨艺是真的不怎么样，请前辈要有对待新手的自觉，不要太粗暴了！”
　　天空寺悠灿烂一笑：“放心，我老亚撒西了。”
　　一色彩羽连忙退避三舍：“完全没有笑意！你的眼睛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啊！好可怕，抖S前辈好可怕！”
　　一番吵闹过后，他也准备要离开「天使咖啡」了。

第六十一章 姐姐坏掉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要不是天空寺悠不喜欢穿着雨衣走路，其实根本没必要过来借雨伞；甚至没人看到的话，一路淋雨回家也无所谓。
　　「焕然一新」，一秒之内浑身干爽，你值得拥有的方便能力！
　　借好雨伞、收起雨衣，天空寺悠推开了店门。
　　一色彩羽虽然也在嚷嚷着想回去休息了，不过在下班或店长回来之前，她都只能在这里留守顾店，目送着撑伞走进雨幕的天空寺悠。
　　“前辈，谈恋爱要加油啊！不要再拈花惹草了！”
　　“别胡说，我这人可专情了好吗？”
　　“哼哼，我懂我懂～你没有主动劈腿，只是女孩子擅自贴过来的嘛～男人都是这么说的呢。”
　　“反正我不是那种男人。而且真要说的话，我根本没主动追过女生，过去的告白也是一律拒绝的。”
　　“咦？前辈的恋爱史？”像是看了狗尾草的猫，一色彩羽眼睛顿时一亮，兴致勃勃地道，“我很好奇！下次来的时候请边泡红茶边告诉我，我会负责吃点心听故事的！”
　　“做梦去吧，区区学妹还敢这么嚣张。”
　　天空寺悠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旋即收回视线。
　　雨珠连绵地敲打着伞面，街道笼罩在朦胧的水气中，光影偏斜，有种海市蜃楼般地幻影感。
　　踏出屋檐，脚尖踩到地上水漥时，天空寺悠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对了前辈，我有个朋友……”
　　他疑惑回头：“朋友？”
　　“……算了，没事！”
　　一色彩羽摇了摇头，笑着对他挥舞拳头：“下次见面，饼干绝对会比今天好吃的喔！准备好称赞人家的进步吧！”
　　“嗯，有自信是件好事，我就姑且期待着吧。”
　　“那，路上小心？”
　　“你也是，回家小心。记得帮我跟店长问好。”
　　“嗨——”
　　拉长着娇脆嗓音，亚麻色短发的可爱后辈转过了身，裙摆俏皮地扬起半圈，露出的大腿依旧洁白而纤细。
　　天空寺悠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问她为什么开始做起饼干。
　　不过……嘛，理由什么的并不重要，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晴。
　　他便放下了这个疑问，撑着伞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拿出手机，是女友——夏川真凉的讯息。
　　“我的出轨雷达出现反应，现在浑身发痒、很想在某人身上啃来啃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估计是坏掉了吧，建议连人一起带去修理修理。”
　　“去你房间修理？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交易内容』，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呢。”
　　“别吧，那大概只会有两种下场。”
　　“？”
　　“你和我的房门之间，会有一个永远地离开我。”
　　“？？？你到底想弄出多大动静啊？！”
　　这位银发污女估计是误会到了别的地方。
　　天空寺悠也没有多做解释，敷衍了几句后就收起手机，继续走路。
　　刚才那些话，可不是在对夏川真凉危言耸听——咳咳，至少有一半不是。
　　明明第一次任务期间，他能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告诉春日野穹，也从她那边得到了勉强过关的反应。
　　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来到了第三次任务，天空寺悠越来越不敢将自己在外面做过的『风流事』对她说，哪怕连旁敲侧击都做不到……
　　直觉。他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并由此谨慎地应对一切。
　　而直觉告诉他，反正任务结束之后一切都会『归零』，那不如将这些事情全都隐瞒下来，直到交了不会消失的女朋友再向她慢慢地全盘托出，于己于彼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没办法，谁让他家妹妹就是个小醋桶呢？既然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那自然无论再怎么麻烦，都得先照顾好她的心情才行。
　　也幸好，与女友有关的修罗场之火，暂时是不会烧到家里面……的吧？
　　……
　　夜晚，某栋高级公寓。
　　纤细的手臂啪的一声顶在了墙上。
　　大门才刚关上，雪之下雪乃就被自家姐姐堵在了玄关，成壁咚姿势。
　　“……你有病吗？”
　　引狼入室的雪之下二小姐面无表情。
　　她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这家伙再想进来自己的屋子里，不土下座个半小时绝不允许。
　　“或许吧。就算有，也检查不出来的病。”
　　雪之下大小姐嫣然一笑，抬起妹妹精巧雪白的下巴，对她冰冷的眼神视若无睹，语气温柔地开口：
　　“小雪乃，我是来找你做个交易的。”
　　“……交易？”
　　“没错喔，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马上圆润地滚蛋，并且一段时间不来烦你。”
　　“哈，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求到我身上的一天。”
　　不耐烦的表情迅速转化，雪乃露出了嗤笑般的讽刺神情，眼底却浮起一抹自尊心被满足的愉悦。
　　她从容不迫地挑了挑眉：“行吧，我就大发慈悲听听你的求助。不过事先声明，要不要帮还是得看我的心情……”
　　没等她说完，阳乃就用极快的语速道：
　　“你把天空寺悠在秋游期间跟他女朋友做过什么事情有没有接吻之类的经过全都告诉我就好了！有照片什么的更好，尽量详细到我能想像那个画面。”
　　“……？”
　　世界陷入了迟滞。
　　雪之下阳乃皱了皱眉。
　　“没听清楚吗？那我再说一次，把你看过的这样那样（省略以上说明）的画面全都告诉我！……啧，要不是母亲中途拦截，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
　　“……”
　　雪乃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
　　过量的惊愕，确实能让一个平日冷静而理性的人，短暂地脑子空白。
　　看着眼前表情认真、没有半点玩笑模样的姐姐，她在这一刻，好似听见了自己的三观开始崩毁的声音……
　　“对了，理由什么的别问，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只要告诉我答案就好。”
　　“我也不想问！”回过神来，雪乃不由咬牙，带着某种失望而冰冷的怒意，“为了避免精神疾病的传染，你现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我家吗？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变态的家伙，平日逃课难道都去当跟踪狂了？！”
　　被这么反唇相讥，阳乃立刻假哭起来：“呜呜呜～小雪乃竟然这么说姐姐？伤心了，我伤透心了！心脏被开了一个洞，小雪乃五岁还在尿裤子的事情要流出来啦！”
　　“……”
　　深深吸了一口气，雪之下雪乃单手捂脸。
　　不用看镜子就知道，她现在的表情绝对非常扭曲。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又敬又恨的那个姐姐，变成现在这副坏掉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似乎也没必要问了。
　　罪魁祸首再明显不过，就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而已——不敢相信，那家伙的魅力竟然大到这种地步，简直就跟传染性病毒似的，专门对精神造成影响。
　　“……下次，往那家伙的脸上喷点酒精吧。”
　　在姐姐不依不饶的压迫中，雪之下雪乃仰起无光的眸子，默默做下了这个决定。

第六十二章 阳乃の痛
　　大约半小时过后。
　　被妹妹无情地扫地出门后，雪之下阳乃顾不着感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进门就朝楼上走去，那模样急的，雪之下太太的声音都差点没跟上她的背影。
　　“阳乃，又是去找雪乃吗？”
　　“是啊，我可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呢。”
　　随口敷衍了母亲的询问，雪之下阳乃迅速关上门，锁好的同时随手把包包和外套扔到床上。
　　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沉淀浮躁的心情。
　　“呼……”
　　将肺部内的空气全都吐出，直到胸口传来窒息的灼烧感后，她才缓缓将冰冷的空气吸进了体内。
　　看着镜子中表情凝重的自己，雪之下阳乃确认似地轻轻点头，将胸前口袋中的梳子拿了出来。
　　春色彩绘，廉价而质朴——
　　却逐渐成为了她的护身符，不贴身携带着就会莫名不安，也习惯了没事拿出来把玩几下，甚至能盯着它笑长达十分钟还毫无自觉。
　　即使如此，自酒店醒来的那天过后，雪之下阳乃就不曾在正途上使用过它。
　　倒不如说，因为用它来梳头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非常低落的关系，只要她不打算自虐就不会主动这么做。
　　“简直就是带有诅咒的梳子啊……”手指在彩绘上抚过，她下意识嘟嚷了一句。
　　哪怕是理性而现实的雪之下阳乃，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她无法理解、超出常理的事情与物品存在。
　　而她此刻，正亲身体验着这些奇妙。
　　就像逐渐踏出了虚假的世界，触碰到藏在迷雾底下的真实一般，这样的未知感并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感充斥着内心，催促着她“ gk1d！”，别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那么，要开始了……”
　　只有一人的房间中，灯光惨白，夜色仿佛要被浓墨吞噬一般地死寂。
　　心跳声维持在急促的节拍上，呼吸却逐渐稳重下来，手指也没有半分颤抖。
　　雪之下阳乃缓缓抬起梳子，梳齿没入挑染的黑色发丝，从头顶轻轻梳下。
　　同时，她安静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模拟出妹妹不久前对她说的各种场景。
　　“背着她上山，一路上打情骂俏……”
　　“吃饭的时候也在晒恩爱，逛个街也黏糊的乱七八糟……”
　　“在雨中牵着手回来，照大头贴的时候脸颊和脸颊碰到一起……”
　　事实上，由于对那两人没什么兴趣的缘故，小雪乃描绘的场景非常单薄，基本上三言两语就这样带过去了。
　　雪之下阳乃不得不自己加油添醋，脑补一些感觉会非常恩爱的情节……比如说在雨中拥吻、在大头贴机里做一些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事情之类。
　　然后搭着这些配菜，缓缓地用木梳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一下、两下……
　　“唔。”
　　没由来的，心脏抽搐似地痛了一下。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那个少年背着某位女孩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两人姿态亲密地附耳聊天。
　　女孩的脸模糊不清，却似乎有一瞬间，从银色长发转为黑色微卷及肩短发，从山路变成马路、晴天转为夜色，一切温柔而宁静地包裹着两人。
　　——可惜，在那里的并不是自己。
　　这不是回忆，只是错觉而已。
　　雪之下阳乃深吸一口气，停在途中的木梳继续往下，溜过发尾又重新回到了头顶。
　　“只是个没见几次面的小男孩而已，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上他的……”
　　给自己下了这个前提，木梳再次拉直了发丝，脑海中模拟着其他的片段。
　　——中午吃饭时，他有帮她吃吃不下的料理吗？
　　——去买衣服时，他有故意问她的身材尺码嘛？
　　——热情拥吻时，他有偷偷把舌头伸进嘴里吗？
　　木梳从头顶滑落，带来的是再也得不到那份温柔的绝望。
　　片段从脑中闪过，弥漫的是那份温柔不属于自己的悲伤。
　　为什么呢？
　　自己为什么会离他这么远，远到哪怕手伸得再直都构不到的距离？
　　“唔……”雪之下阳乃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梳头发的动作像故障的机器般逐渐放慢。
　　——痛。
　　比想像中的还要痛，是从出生以来都未曾感受过的痛苦。
　　两份不同的难受重合在一起，就像迟钝、生锈的刀划过了心脏，一刀、两刀、重重地割开……
　　她喘了好几口气，嘴唇被咬得发白，脸上毫无血色。
　　即使闭着眼睛，阳乃依然知道，镜子上倒映出的那个人，如今到底露出了多么狼狈可怜的扭曲表情。
　　就像鱼离开了水，就像鸟失去了巢。
　　“哈……这副模样，要是被人看见就糟糕了呢。”
　　她自嘲似地笑了声，嗓音干哑而脆弱。
　　丢了面子什么的还好说，就怕被误认为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都市传说里很常出现这种的吧？
　　只要午夜十二点在镜子前梳头发，就能看到未来另一半的模样——记得是这样的传说。
　　雪之下阳乃并不迷信，对这种说法自然嗤之以鼻……然而现在，她却因为区区的脑补和梳头而痛苦到这种程度，就差没直接痛哭出来了，简直比都市传说还要灵异。
　　“真要说的话，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嗤笑一声，她没有停下动作，继续折磨着自己，想要对这份痛苦有更多的了解。
　　——听说『清水风景区』里有游乐园。
　　那么，他们会不会在游乐园里尽情玩耍，将过山车、海盗船、摩天轮全都体验一遍，然后等气氛最浪漫的时候，许下彼此约定永远的诺言……
　　喀啦。
　　不知不觉，木梳已然脱手，摔到地上。
　　雪之下阳乃缓缓睁开了眼，在模糊的世界中，看着镜子上流下两行清泪的自己，像个失去了挚爱的可怜女孩，既迷茫又无措。
　　“……又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不由笑了下，有些无奈与苦涩。
　　她抽搭着发红的鼻尖，抹开泪水捡起梳子，接着感到疲惫似地，趴在了冰凉的梳妆台上。
　　脸颊来回滚了两圈，雪之下阳乃用拳头轻轻槌了几下桌面，发出了濒死般的哀号。
　　“啊啊啊——这种事，真的不想再做第二遍了啊——”
　　她又不是抖M，肉体上的还好说，精神上的痛苦是真的承受不住啊！
　　而且都痛成这样了，她依然没有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在意他、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原因。
　　——太莫名其妙了，与他有关的一切。
　　“……决定了！”
　　把脸埋在手臂里，雪之下阳乃用略显娇憨的声音自语道：“将梳头加脑补的二重自杀攻击，完全封印！”
　　“如果想要找出答案的话，直接去接触他、和他深入交流，绝对能得出更多的情报……没错，根本没必要这么极端啊。”
　　几天前的自己肯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想到这种『不破不立』、『用痛苦来了解真相』扭曲的自虐方法。
　　接下来就正常点吧，总不能去习惯折磨自己的感觉吧……
　　雪之下阳乃轻叹声气，抬起视线。
　　脑袋枕着手臂，她再次伸出手指，粉嫩的指尖轻轻戳了下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把木梳，眼底的迷茫仍未散去。
　　“天空寺悠……小悠悠。”
　　就连那个称呼，都带着甜蜜的苦涩味道。
　　“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好事呢？”
　　……
　　…
　　同样的夜晚，某栋高级公寓，不同的房间中。
　　“我的人生给你一半，你的人生也给我一半吗……”
　　成大字型躺在床上，夏川真凉望着天花板，表情沉重地喃喃念着：
　　“这是等价交换，而不是『爱情』呢……只属于我和他、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等价交换……”
　　她忽然嘿嘿一笑，拿起枕头压在了气质全失的傻笑上，大腿夹住了棉被，然后左右翻滚了好几圈。
　　“咕嘿、咕嘿嘿嘿～赛高尼嗨得鸭子哒～”

第六十三章 一起一起这样那样
　　如痴汉般的糟糕举止就这样持续了半晌。
　　“哈啾！”夏川真凉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坐起身来，双眼有些发直地看着前方，呆愣地呢喃道，“对哦……淋了雨要去洗澡啊。不然会感冒的。”
　　他也这么嘱咐过自己呢，不能因为感冒而让他担心。
　　放下枕头，正准备拿衣服走进浴室泡个热水澡的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脚步顿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就这样『不小心』得到感冒的话，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探病展开了呢……我，夏川真凉，绝不会放弃任何看似平凡的机会！”
　　探病事件，恋爱喜剧中的王道剧情。
　　老套归老套，但换个角度想想，当这样那样的情节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将会在这个房间跟他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时……
　　说起来有些下流，但夏川真凉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有些兴奋起来了！
　　“嘛，人家毕竟也是正常女性，会有这种念头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嘛！”
　　明明身旁没有他人，她却微红着脸为自己澄清，骄傲似地合理化着这份期待的心情：“而且说是这样那样，实际上可不会真的让他这样那样的呢……这种事还是得循序渐进，保护好做为女生的价值才行！”
　　“如果他真的忍不住化身成野兽的话，最多就这样那样到……的地步，剩下的就得全力拒绝！嗯，如果拒绝不了，那就是他的问题，跟柔弱可怜的我无关呢。”
　　自言自语完，夏川真凉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以阿悠的性格，大概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就是了。”
　　哪怕两人许下了交易的约定，要让对方成为彼此的东西——那个童贞魔、处男怪，唯有接吻技巧日渐熟练的他，就算是在不会有人碍事的女孩子房间中，估计也会因为理念、风度、坚持之类的各种原因而维持着绅士的举止。
　　“没错，就跟王道漫画里的主角一样，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啊！”
　　怀着自豪而放松的心情，夏川真凉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后，不把头发吹干就打开了电风扇、冷气，如此持续了半个小时。
　　确认身体开始出现各种不良反应后，关上灯与其他电器，她瑟瑟发抖地缩进棉被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白光照亮了棉被内的黑暗空间，湛蓝色的双眼看着手机壳上贴的大头照，那也是两人第一张亲密无间的合照。
　　自然而然地把脸凑了上去，磨蹭几下之后，她发出一声欲求不满的叹息：“只能蹭照片，太空虚了……下次干脆把他的室内鞋偷偷换掉，或着摸走他的筷子吧……”
　　思考着犯罪手法，夏川真凉将手机放回床头柜时，意识蓦地出现了片刻的晕眩，接连几声咳嗽，令喉咙传来干哑而灼热的痛感
　　浑身发冷，脸蛋却开始发烫，嘴唇正不自觉地颤抖——夏川真凉明白，这些都是感冒的前兆。
　　倒不如说以她的体质，估计没过多久就会直接发起高烧；再严重一些，或许到了周一都还没办法好，得请假去看医生才行。
　　“草率了啊……”想到独居时得感冒的后果，夏川真凉不由失策似地啧了声嘴，“要是他有事没办法来，我病死在家里都不一定有人发现……先规划好几个应对的策略才行。”
　　即使如此，现在也没机会后悔了。那干脆做到底吧！
　　努力撑着昏睡过去的冲动，夏川真凉喘了几口，将讯息发送出去。
　　等他已读、并且回传“真感冒的话我会去探病的，你洗完热水澡就去好好休息，别为了让我过去而折磨自己的身体啊”这封充满了关爱的讯息后，她才满足地将手机放在胸口上，安详地闭起了眼。
　　“希望明天赶紧到来……希望我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到时候，就可以蹭蹭操做个爽了！
　　△
　　时间稍微倒流一些，大约在晚餐时分。
　　天空寺家。
　　挥舞着筷子，天空寺悠在餐桌前跟妹妹分享着今天发生的各种有趣事情。
　　“组别是抽签随机的，我正好和两个女生一组……其中一个你也认识。”
　　“那个由比滨吗？”春日野穹瞥他一眼，低头吃饭。
　　“没错，就是那个由比滨。”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没有露出半点异样，“我和另一个组员一开始就在为了要先去哪里而争执，要不是有她在中间调停，估计秋游才刚开始没多久就要搞团体分裂了……”
　　“我们先搭轻轨上山，在游乐园里玩了一圈后就去爬山，并在中途遇到了同社团的伙伴……”
　　“那个侍奉部吗？”春日野穹端起碗，慢悠悠地喝起汤来。
　　“没错，就是那个侍奉部。”天空寺悠笑道，“她们是全女生组合，因为大多彼此认识的缘故，我们之后就一起行动了……去了山顶拍照、也到山下的猫屋边吸猫边吃饭。”
　　“还挺热闹的嘛。不错啊，秋游就该这么开心。”听不出情绪地说着，春日野穹放下了碗，手掌懒散地撑着脑袋，淡色的眸子斜睨着他。
　　“也就是说，悠，你今天一整天都跟女生待在一起？”
　　“大致上就是这样，但为什么你要用我是渣男的语气说呢？”天空寺悠不满地拍了拍桌子，为自己做出辩护，“我愚蠢的妹妹啊，你不懂！要当万花丛中的那一点绿也是很困难的好吗？”
　　“别说享受左拥右抱的快感了，她们聊天时我只能被排挤在外、有了能插嘴的机会却还要被骂恶心的痛苦，你能明白吗？我还宁愿去找我唯一的男性朋友玩啊！”
　　“那个户冢？”春日野穹眼睛眯起，眸中闪过一丝警戒。
　　“就是那个户冢！”动作豪爽地将面前的菜色一扫而空，他吞下去之后才继续说话，“改天我邀他来家里玩的时候，你可以躲在楼上偷偷看他……到时候就知道我说的『比女生还要可爱数百倍』是什么意思了。”
　　“我不是很想知道。”春日野穹翻了个白眼，嘴里咕哝着，“明明不是带女生回来，但这种不减反增的不安是怎么回事……悠的性向，该不会真的出现了点问题吧？”
　　“放心，我的性向不会出问题——过去没弯、现在没弯，以后也不会弯。”听见了妹妹的自语声，天空寺悠起身收拾碗盘的同时，正气凛然地为自己做出澄清，“大概！”
　　“别在这里给我大概啊！”春日野穹咧开了小虎牙。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请个假好了
　　虽然写了一些，不过有点流水帐，越写越让人昏昏欲睡……绝对不是我最近作息阴间的关系，我是有在好好睡眠、好好吃饭、好好运动的！
　　反正二月才刚开始，请一天假应该没什么吧？
　　顺带忘了我上一章说的话吧！福袋开始前是大概没办法还完悬赏了，希望各位能把东西留久一点，我尽快开新的悬赏……（注：福袋是刺猬猫的新年活动，可以用猫饼干抽东西，届时会有大量票票、刀片、打赏道具）
　　嘛，后面想写多一点发糖的章节，但不知道是不是刀写多的关系，我竟然忘了怎么发糖……得赶紧回去看石上那本的后面章节才行，那可是我发糖的巅峰时期啊（自豪挺胸
　　就这样，明天早点更新！

第六十四章 系统有风险，交易需谨慎
　　天空寺悠的性向自然是没问题，证据就是隐藏起来的各种网站与硬盘——临死前一定要拜托人帮忙把电脑扔进水中、帐号全都注销的那种。
　　不过得到系统之后，体力有所增长的同时，他的『冲劲』反而少了许多，并且更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简单来说就是压枪，也越来越少去和德艺双馨的小姐姐们视频交流了。
　　可以一夜十次，但没必要。
　　收放自如，能软能硬，此真乃大丈夫。
　　天空寺悠表示非常满意，沉溺GHS不可取，这才是男人的健全生活。
　　调戏完全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之后，他收拾收拾东西，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唔姆……”
　　关上门，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环视房内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好似有人来访过的违和感再次浮现了出来。
　　偏偏床铺、地面什么的，和早上离开房间时相同的整洁干净，并没有留下任何紊乱的痕迹，亦或是头发这种显目的证据。
　　哪怕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因为没办法验证、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小题大作的关系，天空寺悠只是稍微留了个心眼，就将其抛到脑后，开始做起正事来。
　　首先，利用今天得到的「金融」技能，他将手头由系统给予的庞大资金，拨出了七成投进市场进行运作。
　　成效暂且看不出来，不过他先前就花点了时间去法务局那边注册了一间公司，是做网络技术的，正好可以用剩下的资金和公司的名义去滚雪球。
　　比如外包网站架设、广告宣传、互联网推广、银行贷款之类的麻烦事，他从六点吃完晚忙饭到了晚上十点，才搞定了个基本雏形……毕竟手续什么的需要一点时间，系统再厉害也没办法让他一步登天。
　　回想起来，曾经说要轻松活着、能够养活家里那条咸鱼妹妹就好的少年，如今却在创业的路上奔走不休。
　　“从发传单的打工小弟到公司社长，忽略掉系统的影响，这故事其实还挺励志的？”
　　看着网站上〈缘空网络株式会社〉这行大字，天空寺悠失笑似地摇了摇头，颇为感慨。
　　说实话，要不是系统，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能够陪着春日野穹安稳地过完这一世人生，天空寺悠就觉得很满足了。
　　而如今，为了能尽早有底气跟那些家业有成的大人对话，避免他们在『任务』过程中老是看不起自己、打着门当户对的名义横加妨碍，他才努力让自己的家底丰厚起来。
　　哪怕除了有钱以外一无是处，只要靠自己开办了一间公司，那就是一种能令人正眼相待的『资历』——雪之下太太还不确定，反正结城京子看重的就是这方面，夏川真凉的父亲估计也是如此。
　　对于这个人，近几日的运作之下，天空寺悠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夏川良治，千叶市当地颇具威名的夏川家家主，过去曾与雪之下家齐名，在市议会中也有不少话语权，势力和财力都不可小觑；长年在外出差，如今以瑞典为第二根据地，发展起了规模不小的跨国企业，论资本可以说更胜雪之下家一筹。
　　据说有婚姻方面的丑闻在，不过消息藏得十分隐密，似乎是因为对方特别在意名声好坏的关系，天空寺悠花了不少钱都买不到准确的情报，更别说黑料了… …
　　当然，再怎么查，应该都不会有夏川家的大小姐知道的多。
　　但他还没情商低到直接去问她的家事，那明显就是大有隐情、甚至影响到了她人生观念的家庭关系，只能由她在自己想说出来的时候说出来，其余无论谁来问都是一种不尊重。
　　总而言之，天空寺悠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安静等待着跟他对线的那一天，不会再重蹈面对质疑只能打嘴炮的覆辙。
　　而接下来……
　　“来，开始实验吧。”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天空寺悠打开了系统面板。
　　「你在看着我吧」这状态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失去的体力也在逐渐恢复，那股肾虚般的空乏感终究是离开了他，令人不禁怀念起那段就算腿软也要强撑着站直的时光。
　　等等，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啊。
　　朝状态列注目过去，天空寺悠在最后面看到了现在要实验的新状态——「神奇的交易」。
　　不过在此之前，他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不是还有个「心意技（限定）」吗？怎么不见了？ ”
　　摸了摸下巴，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更加仔细地翻看着眼前的状态列。
　　确实没有看见当初从明日奈那里获得、最后却一次都没用过的奇怪状态。
　　“狗系统，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反正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错就一定在这时不时就想搞点事的系统身上。
　　系统：「因某种特殊原因，该状态已使用完毕，不可复原，故从列表中删除。」
　　天空寺悠眉毛微动：“所以我在问你，这个特殊原因是什么？”
　　系统：「9月21日当晚，宿主在游戏内产生了剧烈的心情波动，自动触发了心意技。」
　　“……”
　　安静等了数秒，下面就这样没了。
　　“你直接说吧，后果是什么？”扶着额头，天空寺悠放弃了祖安系统这种没意义的事情，直接问了现在最在意的事情，“不会跟那把木梳一样，留了什么东西在明日奈身旁吧？”
　　「本来会是这样的。」
　　“本来？”他皱眉，“话说如果用不用伤停时间都会出现问题的话，那我干嘛多此一举啊……”
　　「如果没有该状态的出现，伤停时间可避免世界线出现偏差，彻底回收溢出的情感与能量。」
　　“话都给你说就好了啊。”天空寺悠啧了声嘴，懒得跟它计较，“算了，解释一下『本来』是什么意思吧。我都快习惯你这老是出BUG的破系统了。”
　　系统依然不受任何影响：「由于心意技赋予的庞大能量，游戏内的结婚戒指得以化作实体，出现在了现实、也就是结城明日奈的身旁。」
　　“嗯哼，然后呢。”
　　虽然很想骂脏话，但好歹有了『雪之下阳乃的木梳』这个前车之鉴，天空寺悠也只是挑了挑眉，双手在膝上交叉，神色平静地等它说完。
　　「但在即将套入结城明日奈的无名指上时，因为受到了对方下意识的拒绝，戒指便判定结城明日奈不需要这份『心意』，自行消失在现实当中。」
　　“消失了吗？那还行……”天空寺悠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不过没有横生枝节真是太好了啊……梳子就算了，我可不想被人拿着戒指相认。 ”
　　当然，想问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消失在现实中是不是在玩文字游戏、以后会不会又出现相同的事情之类的。
　　不过系统不是语焉不详，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保证，给人一种『虽然不能对宿主说谎，但系统酱也不说人家在盘算着什么阴谋呢～』的可疑感觉。
　　「只要不违反规则，系统不会做出任何对宿主不利的事情，这便是完成任务的回报——还请宿主放心。」
　　留下这句话后，系统便不再言语。
　　“说的可真好听……”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他对脑子里的这家伙实在没什么办法。
　　毕竟不是飞○的『宿主你是我爹』系统，在它具现出人形之前，也不能算『宿主你是我老公』的刺○猫系统——现在能凭自己的意志去完成任务、抵死不当傀儡和工具人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跟狗系统拍案叫板的话，还得等自己找出系统的把柄或是强到不怕时间回溯为止。
　　开挂不易，悠悠叹气。
　　“回到正题吧。”暂时放下了这些事，天空寺悠打开房间里的小冰箱，从中拿出了一瓶水，“「神奇的交易」，让我看看你能有多神奇。 ”
　　他把水放在了电脑桌上，然后启动状态。
　　提示框跳了出来：
　　「是否交易该物品？（注：一日一次，耗费的体力与获得的物品成正比，随机出货。）」
　　“能说说这瓶水可以换成什么吗？”
　　「地下水、饮料、农夫山泉、电脑配件、精力剂、B型血、圣水、○汁、○汁、污浊药剂……一切皆有可能。」
　　还没看完，天空寺悠就忍不住吐槽：
　　“喂喂喂，是不是混入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啊？！”
　　顺带一提，汁是不同的汁，只是打了相同的码而已，并没有重复。
　　总而言之，不能信任系统画的大饼，抱持着尝试的心态，天空寺悠确认了交易。
　　光芒一闪，矿泉水消失在了眼前。
　　「初次使用交易功能，五分钟后将正式执行交易程序，请宿主做好体力流失的准备。」
　　“竟然还要五分钟？丢人系统，你退群罢！”嫌弃似地挥了挥手，正好手机传来震动，天空寺悠便带着手机躺到床上，边回着夏川真凉的讯息，慢慢等这五分钟过去。
　　“这家伙淋了雨，明天应该不会感冒吧……或者说趁这机会故意感冒？”
　　和女友聊了几句，五分钟晃眼就过，天空寺悠放下了手机。
　　「交易开始，该物品将于明日早晨六点出现。」
　　这样的系统提示闪过之后。
　　仿佛全身血液被吸尘器不断吸走，天空寺悠不由惊愕地睁大眼，体力疯狂流逝的同时，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手脚也逐渐无力了起来。
　　“这、这熟悉的感觉……”
　　又要肾虚了吗？ ！
　　到底是交易到了什么，才需要我这么多体力啊……
　　浓厚的睡意笼罩着整片意识，只留下这个恍惚的念头，天空寺悠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希望，是个好东西。”
　　——○汁之类的就把这个状态永久封印起来。

第六十五章 画风突然魔幻了起来
　　等天空寺悠恢复意识，外头已是鱼肚白的晨曦。
　　他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来，先闭着眼睛仔细感受身体的状态——嗯，除了饿以外没什么不适的。
　　似乎睡个觉就能把体力值补满，昨天体验两次的肾虚感已然远去，今天的他依旧精神满满，哪怕刚起床，依旧像个铁人般感觉不到疲累。
　　“早啊，兄弟。”对棉被下鼓起的帐篷敬了个礼，天空寺悠翻身下床，环视了房间内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电脑桌上。
　　在原本摆着矿泉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水晶小瓶，透着和周遭景物完全不同的神秘氛围，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般的奇特。
　　天空寺悠走过去将水晶瓶拿起，晃了晃，能感觉得到里面有液体在流动。
　　“这就是用矿泉水和我的肾……呸，我的体力交易来的东西吗？”
　　他没有打开闻，而是谨慎地问：“系统，解释。你别告诉我还得自己去猜这是什么东西吧？”
　　系统没有回答，只是很有游戏风格的，在水晶小瓶旁亮了一个说明框出来。
　　「生命灵药：某异世界出产的珍贵药剂，仅一滴就能改善人类体质，达到延年益寿、养颜美容、包治百病等神奇功效。」
　　「注：普通人仅能服用一滴。目前容量：10/10。」
　　“还真是非常简洁明了，和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一样的说明啊。”
　　吐槽过后，天空寺悠坐到了电脑椅上，边端详着手中的水晶小瓶，边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没必要怀疑说明的真实性，系统在这方面的信誉还是有的。
　　一些奇怪的状态暂且不提，像JOJO的单行本这种实物，系统送给他的无论印刷、排版，甚至是新书的味道，全都是最完美最高级的程度，恐怕就连荒木本人收到的单行本都要略逊一筹。
　　也就是说，自己确实得到了一个异世界才会出现的宝物，还是非常高级的那种，而代价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觉而已——
　　这笔交易划算到了可疑的地步，不得不担心后面是否有坑，又或者自己其实已经付出了其他东西，只是没有察觉到而已。
　　“系统，这瓶药没有副作用吧？喝了会改变性别或者不老不死什么的。”
　　「无任何副作用，效果也仅为说明所示，宿主可以安心服用。」
　　系统再次强调了它那『绝不伤害宿主』的准则，配合那进化过后的温柔嗓音，确实能令人多少放下心来。
　　不过天空寺悠依然皱着眉，缠人大妈似地跟系统反覆确认了好几次、将所有可能存在的漏洞都问过一番之后，他才谨慎地打开瓶盖，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没有味道，里面是纯白如牛奶般的液体；瓶颈很小，估计是为了每次只倒一滴而设计的。
　　“对我应该也有用吧？”
　　「确认。宿主的身体素质尚未强化到超人的地步，该药剂可以帮助宿主离真正的强大更进一步，但仍不建议喝超过一滴以上，有能量过剩之风险。」
　　“喝了这个能使用魔法吗？”
　　「出产地的异世界确实有魔法存在，不过在交易过来之前，该物品附带的魔力与副作用全都由系统剥离完毕，目前仅有强身健体等基础功效。」
　　“那真是可惜了……不对，原来这药是有副作用的吗？”忍不住啧了声嘴，天空寺悠不满道，“狗系统，你倒是最开始就把这点说出来啊！处理情报最忌讳的就是将理所当然的事情忽略不提，虽然不至于这样就不敢喝了，但有说跟没说的心理准备差很多好吗？”
　　「……」系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抱怨。
　　天空寺悠也只是习惯性地碎嘴两句，很快就将水晶瓶倒立起来，往嘴里晃了晃。
　　不多不少，正巧一滴的乳白色水珠脱离了瓶口，滴到了他的舌头上，迅速化开。
　　“嗯……”抿起嘴咂巴了几下，天空寺悠皱眉细细感受着味道，却只觉得一片空白，不是草莓味、也没一股热流从体内升起，更没有从皮肤底下冒出许多又黑又臭的脏污。
　　转上瓶盖的同时，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是延时发作的类型吗？总感觉喝了滴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系统对此表示认同：「宿主可以将其当作一种补品，功效缓慢而绵长，并且由于宿主身强体健，灵药能带来的助益相对普通人来说少了许多，感官方面才会较为稀薄。」
　　“这样啊。”天空寺悠思索了半晌，又开口问，“我可以把这东西给别人喝吧？难不成剩下的九滴都要倒掉？”
　　「确认。但不得透露有关系统的任何情报。」
　　“知道啦知道啦～”天空寺悠摆了摆手，一副被老妈念烦的模样，“真是的，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么怕个资泄漏干什么呢？还真是见光死啊。”
　　嘴里吐槽着系统，他看着容量还剩⑨滴的『生命灵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仿佛传说中的仙丹、魔药，能够延年益寿、治愈病痛的珍贵药剂，如今就握在天空寺悠的手上。
　　理所当然的，会诞生出三个念头——自己用，给家人用，卖出去。
　　幸运的是，因为系统意外慷慨的缘故，天空寺悠不必做出艰难的选择，哪怕『我全都要！』都还绰绰有余。
　　在问过系统之后，他甚至还想过要分出几滴灵药来，送去进行成份分析——别说能不能复制了，只要能做出稀释十倍的版本，他就能把生意越做越大、站到自己未曾设想过的高度。
　　只是想归想，无论卖出去还是送去分析，都不适合现在的自己去做。
　　“拿去卖不会有人相信，又保证不了以后能不能得到相同的灵药。要解释出处也非常麻烦，更别说闹大了还可能波及到家人……送去分析也是一样，没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和设备纯属自找麻烦，成本、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啊。”
　　正因如此，天空寺悠选择前两项就足够了。
　　六点十分左右，他离开房间，去客厅招了灰斑小猫过来，并往它的盆子里倒了一些饲料。
　　“阿尔托利雅……不对，雪浓啊，主人给你个机缘。”
　　灵药滴在了一颗饲料上，天空寺悠收起瓶子，蹲在地上认真地盯着小猫，语重心长地开口：“撑不过就是身死道消，撑过了就是脱胎换骨……我不是想害你，那个家伙也说这对宠物是有相同功效的，只是我这人比较奇怪，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扯到了你的小女主人，就不得不谨慎到龟毛的地步。你懂我的心情吗？”
　　“喵～（主人，你说这个谁懂啊？）”兽语解读中，小猫如此回答。
　　天空寺悠摸了摸它的脑袋，眼神依旧温和，稀松平常地微笑着。
　　“简单来说，替穹试个毒吧。晚点把你的感受告诉我，你没事了我才敢给穹用这东西。”
　　“喵～（明白了，吃掉这个东西就好了嘛。）”
　　虽然比普通的猫要聪明了许多，但雪浓终究不是人类，无法理解他的私心和偏执，只是乖乖地按照命令，将那颗沾了灵药的饲料吃了下去，顺便在十秒内将盆内的饲料消灭一空。
　　这猫什么都好，就是食量跟骑士王一样大——换作以前的天空寺家，绝对负担不起这家伙的伙食费，那可是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的。
　　见它成功服用灵药后，天空寺悠也没在旁边盯着看，去外面晨跑了一圈、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后，才像个医生般仔细询问了它的身体情况，还有药后反应。
　　“比过去更有精神，本来有些不灵活的后腿忽然好了很多……这样吗。”
　　放下灰斑小猫，天空寺悠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看来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可以给穹用了。”
　　「……」
　　如果系统有自己的意志，现在绝对会吐槽他，简直比帮皇帝试毒的太监还要谨慎，在妹妹的事情上也小心过头了。
　　不过对天空寺悠来说，这么做也只是刚好而已——哪怕是系统出品，他也不敢直接把异世界的药剂送入她的口中，再如何谨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用能用的所有办法确认了『生命灵药』的安全性后，天空寺悠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在穹每天早上习惯喝的那杯牛奶中，他要——
　　“下，药！”

第六十六章 这片……咳咳，这剧情我看过（6/14）
　　隐约感觉到了楼下厨房的动静，春日野穹从迷糊中醒来。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揉了揉眼睛，披散着银发从床上坐起身。
　　她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偏过头，望向穿衣镜中的自己。
　　娇小又可爱的脸蛋上，虽然尚未完全清醒，却有着仅仅听见那个声音、便能为此而感到安心的柔和表情。
　　“悠每天都能这么早起，真是厉害……”
　　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喃喃道。
　　哪像自己，每天都玩游戏玩到半夜，起床都拖拖拉拉的、好不甘愿。
　　“呼姆……”
　　眯着眼睛在床上呆坐了半晌，春日野穹才甩了甩恍惚的脑袋，屁股挪到了床缘，白皙小脚将床底的拖鞋勾出、穿上，然后跟个幽灵似的晃出了房门。
　　去洗手间洗漱过后，人也差不多清醒了——等会吃完早饭再睡个回笼觉，她的一天才正式开始。
　　不过在此之前，也不能这么邋遢地下楼见他才行。
　　回到房间，春日野穹坐到了梳妆台前，将又长又麻烦、他却很喜欢的银色头发梳得笔直。
　　再绑上了两个黑色发带，一对垂在身侧的双马尾就此成形，看上去既可爱又俏皮。
　　这也是他喜欢的发型。
　　为了让他更喜欢自己，春日野穹从过去到现在，都在不断改变着自己。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习惯性地检查了下，确认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后，她才抱着黑兔玩偶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门前，春日野穹回头看了眼，他给的海豚玩偶正孤零零地趴在床头。
　　要不是抱着两个玩偶走动实在有点费力、还有点蠢，她也不想做出这种艰难的选择啊。
　　“唉～”
　　意味不明地叹了声气，春日野穹关好房门，安静走下了楼。
　　小鼻子在中途动了动，从厨房中传出的浓郁香味，她站在楼梯间都能闻得到。
　　——真是可恶！
　　每次都把饭做得那么好吃，让人不由自主地全部吃完，她哪天要是变胖了绝对是悠的错！
　　不过因为会养她一辈子，所以稍微胖点应该没关系吧？
　　这就叫幸福肥吗？
　　“喵～”
　　胡思乱想之际，灰斑小猫凑了过来，用脸颊磨蹭了她的脚。
　　春日野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语气和表情都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
　　“雪浓，你吃饭了吗？”
　　自从雪浓被哥哥从街角那边捡回来之后，他去上学、打工的那些时间，都是这只小猫在陪着春日野穹度过，减缓了不少孤独。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看动漫、一起睡午觉，还一起去哥哥房间……
　　嗯，这倒是没有一起，留下猫毛脚印什么的就麻烦了。
　　总而言之，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对春日野穹来说，除了兄长以外，这个世界第二重要的事物，大概就是眼前这只灰斑小猫了吧？
　　摸完猫头后，穹走进了客厅，没有客气的意思，直接打开饲料袋挖了一大杓进盆。
　　然后蹲下身子，双手撑在膝上托着脸颊。
　　她看着雪浓飞快地啃起饲料的模样，满意一笑：“吃多一点，我们一起变胖！”
　　“喵～”
　　猫都开始吃早餐了，春日野穹将兔子玩偶放到了座位上，转身朝厨房走去。
　　虽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本身就如猫咪轻盈的她，依然悄声无息地走进了厨房，没有被里面的另外一个人发现。
　　他似乎过于专心在眼前的事物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敏锐地感应到自己过来，也没有对盯着他背影的目光做出反应。
　　春日野穹从他身后绕到了侧边，正好看见了厨台上摆着的两份托盘。
　　今天吃的是西式早餐，有斑尼迪克蛋还有和风酱沙拉，看上去色香味俱全——都是刚好够他们两个人吃的份量。
　　既然这样，他不把菜端出去，现在还在做什么？
　　便当吗？可是明天才是星期一啊？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对于被无视感到非常不满，皱眉嘀咕着，春日野穹再把头往前探了一些，直到能看清他双手摆弄的东西为止。
　　是自己的马克杯，里面装着自己每天早上都要喝的牛奶。
　　而他现在……
　　正拿着一个可疑的水晶小瓶，嘴角露出可疑的怪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滴入一滴可疑的纯白色液体。
　　那东西很快就消失在牛奶中，宛如被湮灭的证据一般消散无影。
　　春日野穹：“……”
　　由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银发双马尾少女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像是中了石化法术。
　　而天空寺悠则将水晶瓶收起，轻摇着牛奶的同时嘀咕着：
　　“希望，这能对穹有用吧。”
　　才刚说完，他转头就看到了满脸不敢置信的春日野穹。
　　天空寺悠：“……”
　　春日野穹：“……”
　　沉默而尴尬的气氛降临在厨房中。
　　死寂像是有了重量，压在四目相对的两人身上，空气仿佛要结冻一般变得清冷。
　　最后，是由春日野穹率先开口的。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你继续。”
　　她猛然转过身，银发摆动之间，从耳根到脸颊的红润显而易见：“还有，这只是我个人意见……一滴会不会太少了？总感觉有跟没有一样，根本就不够认真。 ”
　　“啊？？？”天空寺悠瞬间反应了过来，朝她伸出了尔康手，“穹，我的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喜欢这种玩法，我也不介意。”
　　似乎没有想听他辩解的打算，她嘴里不满地咕哝着，身体故作淡然地朝厨房外走去：“但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种奇怪的兴趣……我以为只有胆小鬼才喜欢这么做呢。”
　　“所以说是误会！我虽然是在给你的牛奶下药，但下的并不是什么可疑的药啊！”天空寺悠赶紧拉高了声音，不再让她继续脑补糟糕的剧情，“你觉得我会给你喝昏睡牛奶或者电脑配件吗？那样我第一个不饶过自己！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才对！”
　　虽然前世有收藏过类似题材的影片，但重生和春日野穹相遇之后，他就彻底封锁了这类题材……
　　妹妹是最重要的存在，这点他始终未曾忘记。
　　更何况，要是真想做些什么，他天空寺悠还有必要用上外物吗？
　　不是靠脸就好？
　　“也就是说，里面装的东西很正常？”
　　从害羞、惊讶、微喜中清醒过来，比任何人都要信任他的春日野穹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水晶瓶，“是糖精或奶球吗？为什么要特地用这个瓶子装啊？ ”
　　“……嘛，我就老实说吧。”
　　在心里问过系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
　　天空寺悠难得严肃起脸，将水晶瓶递了过去，神色认真地对春日野穹道：
　　“摊牌了，这瓶是我在某次的因缘际会之中，透过交易得到的『异世界灵药』！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东西，我自己也已经事先用过了，你就放心喝下去吧，一切有我！”
　　春日野穹：“……”
　　——被你这么说了，能放心才有鬼啊！
　　哥哥的脑子坏掉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第六十七章 病危，速来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春日野穹放下杯子，抿着小嘴评价道：“就是普通的牛奶而已。那里面装的真的不是什么奇怪东西吗？”
　　“奇怪归奇怪，但确实是个好东西。嘛，反正你就当吃了一种补药，具体会有什么功效，下次看医生的时候应该能更直观地看出来才对。”
　　餐桌前，天空寺悠边吃着早饭，边平淡地和妹妹对话。
　　夹起酸甜可口的沙拉，嚼出清脆声响的同时，他也忽然想到似地问：“对了，你下次什么时候去医院？我记得你已经两个月没去回诊了吧……”
　　“身体又没什么问题，去医院干嘛。”咬着班尼迪克蛋，春日野穹略带抗拒地说。
　　天空寺悠无奈微笑：“说是这么说，但你体弱多病是不争的事实，不定时回个诊追踪身体状况，会让人放不下心来的。”
　　“悠常在家里陪我就好了。我有什么问题悠能最先知道，这样可以放下心来了吧？”她口中说着建议，语气却隐含着不满和抱怨。
　　“悠陪我去我就去，看医生什么的。”
　　樱桃色的小嘴张开，将剩下的班尼迪克蛋塞进嘴里，春日野穹声音含糊地做下决定。
　　天空寺悠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那我先帮你网络挂个号，到时请个假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毕竟假日门诊没开，就算现在想去也没医生能看……花点钱倒是能行，但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先让『生命灵药』的效果持续发酵一会儿，再给穹来一套全面体检，看看这一滴的灵药，是否真有系统说的那么神奇。
　　一切顺利的话，他心上压的最大一块石头，也是时候该安稳落下了。
　　——只要能让穹和普通人一样健康，从今以后，我会非常尊重系统小姐，喊它的时候前面都不会带个狗字了！
　　天空寺悠在心底如此郑重发誓，这份心意，想必系统也会感觉到非常欣慰的吧？
　　系统：「？」
　　“那就这样约好了。”嘴角小小地扬起，春日野穹故作无事地道，“看完医生后，我们再去哪里玩玩吧……反正应该还有时间。”
　　天空寺悠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多的地方？”
　　“绝对不要！”
　　“爬个山或游个泳……”
　　“不如待在家里玩NS！”
　　用力否定的同时，那张净白精致的小脸也漾开了笑意，像是初生的桃花般欣喜地微红。
　　春日野穹明白，因为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地方和运动，他才故意说出来戏弄自己的……这种偶尔使坏的地方，并不讨厌。
　　“那就离开医院的时候，再去看看有附近哪里能逛吧。”正经起来，天空寺悠做出总结，“现在时间不够，等寒假就能去比宇宙更远的地方了……反正咱们家现在有钱，想去哪就去哪。”
　　“南极还是算了吧，我也不想出国，日本到处走走就可以了。”春日野穹擦了擦嘴，不经意似地说，“寒假的话，箱根什么的……（只有我们两个的）温泉旅行，我觉得不错。”
　　括弧里的小字，是连天空寺悠卓越的听力都听不见的心声。
　　“好，那就这么定了。”他干脆地道，“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嗯。”银发少女平淡点头，餐巾纸遮住了半张脸。
　　——好耶！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春日野穹用力握紧了拳头，双颊略带潮红，摆出了小小的胜利姿势。
　　泡温泉什么的当然不是重点，两人像那样一起出门旅行，自从父母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之后，还是第一次……
　　人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的悲伤中，春日野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天空寺悠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并在往后的日月中，以行动和陪伴将她带离了失去双亲的痛苦，重新振作起来。
　　所以，该突破过往不变的窠臼、走向关系更加亲密的新未来时，春日野穹不会犹豫。
　　或许在家中还会有些顾忌，也能明确地感觉到他会因为顾虑自己还小而不敢出手……但在外面呢？家人住温泉旅馆的时候总不可能分房吧？不小心睡在一起也是很合理的吧？
　　不趁这机会尽快发起进攻的话，悠是有可能被外面那些坏女人、绿茶婊、大胸部抢走的——不知何时，这样的危机感在春日野穹的心中不断滋生，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让她患得患失。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越来越大胆，还开始潜入兄长的房间，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反正都是悠的错！谁让他最近老是往外面跑，搞得跟交了女朋友一样，会担心也是很正常的好吗？
　　思绪千回百转，春日野穹从期待而兴奋的情绪中脱离，望向了兄长温柔而帅气的脸庞。
　　“今天你应该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吧？有新的游戏，我需要一个组队的伙伴。”
　　“嗯？应该是没有……”天空寺悠有些不确定，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滑了一下。
　　正好在这个时候，夏川真凉的讯息传了过来。
　　『病危，速来。XX楼XX号。』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
　　是自己昨天晚上立了FLAG的缘故吗……这家伙，竟然还真的淋雨感冒了？
　　在突入温泉旅行回之前，要先在夏川那里来个探病回是吗？
　　“怎么了？”见他拿出手机没多久，就露出了一脸无语的表情，春日野穹怀着某种不好的预感，谨慎地问。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叹气的同时收起手机：“有个朋友生病没人照顾，晚点我得出门一趟，不然那家伙死在家里都有可能。”
　　虽然有些夸张，但不知为何，天空寺悠有自己不过去的话，夏川真凉真会病到濒死的预感。
　　作为交易关系中的男友，于情于理，他都得过去探个病，做点粥给她喝什么的。
　　……真是的，这种事明明该女生来做的啊。
　　“朋友……吗？”像在确认着什么似的，春日野穹紧紧盯着他，“男的女的？由比滨？”
　　天空寺悠眼神微妙：“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她……”
　　“你的朋友里我只认识她啊。如果撇开好像不被你当成朋友的雪之下部长，还有那个户冢不谈的话！”
　　“那个户冢……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针对他啊。不过算了。”天空寺悠摁了摁眉心，无奈道，“不是由比滨结衣，是另外一个朋友。”
　　“嗯，所以是男是女？”
　　管那个人是谁，这才是春日野穹最在意的问题。

第六十八章 别说舟了，人都不会推好吗
　　天空寺悠难免犹豫了下，才老实地道：“女的，一个刚来没多久、性格非常扭曲孤僻的转学生。估计除了我以外，她也没有其他能照顾她的朋友了。”
　　“……”
　　话音刚落，庞大深沉的气势从面前开始，笼罩了整个客厅。
　　那张净白可爱的小脸染上了半层阴影，浅色如玻璃珠般的瞳孔无光，宛如黑洞一般深邃安静，就这样笔直地看着他，眨也不眨。
　　但下一刻，她又恢复到往常平淡的样子，抱着手中的黑兔玩偶开口：“转学生？你还真受欢迎啊。”
　　“确实，我有这个自觉。”天空寺悠不由讪笑起来，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嘛……只是过去探个病而已，会尽量快点回来的。”
　　“不用啊。”语气毫无起伏，春日野穹摆弄着玩偶，看也不看他地说，“现在才早上七点，只要你事先做好饭菜，晚上十一二点回来也没关系。我无所谓的。”
　　女孩子赌气说的话，天空寺悠真要能当真，也枉他交了两任都快论及婚嫁的女友了。
　　“放心，不管她那边怎么样，我都会回来陪你吃饭的。”越过餐桌，天空寺悠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谁也抢不走你的哥哥，无论是阎罗还是异世界召唤阵——我从一开始就这么保证过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过去的话，那我就当作没看到这封讯息，不管她死活了。”
　　沉默了下，春日野穹重重叹气，鼓着脸颊用力抱紧玩偶。
　　“……悠，太狡猾了！”
　　这样的话，她不是只能让他离开了吗？
　　无论怎么忌妒，怎么吃醋，怎么眷恋——她都不想将天空寺悠对她的温柔，拿去和自己的任性做交换。
　　越是温柔，越是不愿辜负；越是害怕总有一天，他的温柔被自己消耗殆尽。
　　——简单来说，宠妹妹宠到了他这份上，春日野穹再怎么蛮横，也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抱歉，回来的时候会带甜点的。”
　　天空寺悠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盘。
　　春日野穹在放下兔子帮忙的时候，不经意似地问了一句：“那个转学生，她漂亮吗？”
　　“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
　　“嗯？”
　　“……是挺漂亮的。”
　　天空寺悠从不对春日野穹说谎，这是他给自己订下的规矩。
　　春日野穹的表情没什么变，似乎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是，不漂亮你也不可能这么上心，还跑过去照顾人家呢。”
　　“你把你哥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种人吗？”觉得自己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天空寺悠不由微愠道。
　　春日野穹完全无视了他的佯怒，继续提问：“以你刚才的说法，她家里没人、或许还是一个人住吧？即使如此却还是把你叫到她家，毫不设防地让你去照顾她……呵呵。”
　　不知为何，娇小的少女冷笑起来，笑声如冰般清冽。
　　——跟由比滨结衣一样，遇上男女有关的问题时，这群女孩子的脑袋就会变得比福尔摩斯还要灵光。
　　没错，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我的朋友。
　　天空寺悠干脆放弃了抵抗，老实承认：“没错没错，那家伙老喜欢我了，叫我过去估计还想趁机诱惑我吧？我知道的，全都是套路。”
　　“知道了你还过去？”目光锋锐起来，春日野穹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地道，“虽然知道悠不是那种人，但你该不会，是打算顺水推舟……”
　　“别说舟了，人都不会推好吗？”
　　打断了她的话，天空寺悠抱着碗筷走进厨房，因为没有半分心虚，所以说得光明正大。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我只是过去探个病而已，没有打算趁机登上大人的舞台……就算有，那也得我正式交到女朋友再说。”
　　“……”
　　像是无话可说了一般，春日野穹陷入了沉默。
　　直到他回房准备、挎着随身包走向玄关之前，都没有再提出任何意见，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我出门了。”
　　在关上家门之前，天空寺悠总算听见了她细弱的声音。
　　“……所以悠，会想跟那个转学生交往吗？”
　　“谁知道呢？如果她再坦率一点，或许会吧。”
　　脚步顿住，天空寺悠回过头。
　　看着站在玄关处的阴影中，仿佛恐惧着家里只会剩下她一人、在孤独的包围下瑟瑟发抖的银发少女，他用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爽朗地道：“但就算真的交往了，她要是不让我回家喂妹妹吃饭的话，我就当场跟她分手！这点绝对没得商量。”
　　春日野穹愣愣地眨了下眼，旋即忍俊不住似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
　　就像灰暗的天空乌云逐渐散去，悠远的苍蓝延伸至远方，笑容那样的澄净而温暖。
　　“笨蛋悠，别把我说得像猫好吗？”
　　“喵～”
　　真正的猫靠在她脚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站在门前的少年。
　　“我知道，悠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低喃着，春日野穹转过身，漫不经心似地挥了挥手，“中午记得准时回来做饭，太晚的话我会生气的。”
　　“嗯，我去去就回。”
　　带着笑容，天空寺悠关上了家门，然后对着外头的街道轻叹声气。
　　可惜的是，她忘了第一次任务时，那副自豪地说着：“想什么时候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我都可以喔？只是我不保证，她在见到我之后你们会不会分手而已”这种话的模样。
　　还记得的话，现在估计就轻松多了吧？
　　虽然也可能会把他当作没两个月就换了三任女朋友的人渣就是了……
　　无论世界线如何变动，在交女朋友之前，都得先过妹妹这一关才行。
　　“这次任务结束、下次任务开启之前，好好跟她谈一下这方面的问题吧。要不然每次都要重复差不多的情节……”
　　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到脑后，天空寺悠朝车站的方向走去的同时，拿出了手机。
　　『我去做点粥给你喝。你家里有材料吗？』
　　『威德in的麝香葡萄和香桃味的有一大堆呢。』
　　『抱歉，我的厨艺还没厉害到能用营养果冻做出稀饭的程度。』
　　『那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好痛苦，好想蹭蹭，快来温暖我。』
　　『蹭蹭是多余的。』
　　『那反而是重点好吗？对了，你要去超市的话，顺便帮我买盒樱桃吧。』
　　『我还真是第一次探病带樱桃过去的。』
　　『不是想吃，只是无聊想rerorero一下而已。』
　　『行，你开心就好。』
　　收起手机，天空寺悠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夏川真凉的对话，总是正经不起来啊。
　　不过，倒是挺有趣的。
　　很快，天空寺悠搭上了电车，朝夏川真凉所在的公寓前进，
　　途中去了超市一趟，买好做粥的材料之后，他才来到高级公寓楼下，没有去按对应门牌号的对讲机，而是直接打了夏川真凉的电话。
　　“我到了，帮我开门。”
　　“……”
　　话筒内没有传来回声，只是没过多久，玻璃自动门便缓缓分开，他迈步踏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这大概是个探病回
　　“这是一场「试炼」……咳咳！ ”
　　高级公寓中，某楼某号的门口处，提着超市塑料袋的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银发少女就站在门边，朝自己摆出了骚气满满的姿势。
　　哪怕披头散发、口罩后不时传来咳嗽声，睡衣底下的娇躯弱不禁风，她依然沉稳着嗓音，庄严地吟诵道：
　　“我认为这是老天为了让我战胜过去，所给予的「试炼」……咳咳……只有在战胜那不成熟、的过去之后……咳，人，才能有所成长！ ”
　　全部念完之后，她一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的模样，得意似地呼出一口气。
　　天空寺悠当然听得出来，这是第五部最终BOSS——『热情』组织的老板，迪亚波罗的名台词。
　　然而人家是边脱衣服边说出这句话的，真要还原的话，不是该连这点都一起模仿的吗？
　　……像这样的想法，天空寺悠自然不可能真的说出来。
　　“我可不认识这么病恹恹的老板啊。”
　　“那是你见识浅薄，波鲁那雷夫哟。”
　　似乎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她脑袋靠着门板，轻微地喘息着，只有眼睛依旧明亮地注视着他。
　　天空寺．波鲁那雷夫．悠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JOJO梗晚点再玩吧，别堵在门前了，让我进去。”
　　他扫了眼少女挡住半边门口的身体。
　　单薄的睡衣底下，似乎没有穿上多余的内置装甲。
　　不过由于室内暖气全开的关系，这么穿倒不会多冷，也方便身体透气……
　　至于晃动弧度明显、隐约出现小小突起的地方，就当作没看见吧。
　　天空寺悠是来照顾人的，不是来动摇自己道心的。
　　非礼勿视。
　　“这么快就想进来了吗？好吧，您请便。”
　　用沙哑的嗓音怪笑两声，夏川真凉微微侧身，似乎是想往屋里走。
　　但身体一离开了门板，双腿就像没骨头一样朝旁边歪去，差点摔倒在地。
　　之所以说差点，自然是因为在摔倒之前，天空寺悠伸出手扶住了她的缘故。
　　“不是吧，你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
　　像是捞住了一团温暖而柔软的橡皮泥，天空寺悠用左手撑住她手臂的时候，右手手背往她额头贴去。
　　虽然不知道具体温度多少，但确实烫到了让人觉得有些不妙的程度。
　　“啊哈哈，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干脆放空了所有力气，夏川真凉靠着他的背弯，口罩后的面容露出苦笑：“本来只想弄个小感冒就好，没想到直接朝重症病患的方向直奔而去了呢。 ”
　　“所以，这果然是你的套路吗？”
　　边这么说着，天空寺悠边揽着她轻盈滚烫的身体，朝最近处的沙发走去。
　　小心翼翼地放下她后，他脱下身上的外套让她盖着，回到玄关拿起暂时搁置在地的塑料袋，先从里面掏出了一盒感冒药。
　　“你吃药了吗？没药的话就吃这个，挺有效的。”
　　“物想吃～”
　　拉下口罩、把外套盖在了脸上，她含糊回答着，依旧『痛苦』地轻声喘息。
　　正要转身朝厨房走去，天空寺悠脚步蓦地顿住。
　　“不想吃的话，我去外面买个栓剂吧。”
　　他露出微笑，语气却认真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
　　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浑身不由一僵，旋即艰难地坐正了身体，朝桌上的感冒药努力伸手。
　　“别误会了……不是我不想玩栓剂普雷。而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帮你开门上楼了呢。”她挣扎地说着。
　　或许是发烧的关系，那张白净的小脸从脖子到耳根，全都染上了病弱又带着些许诱惑的绯红色。
　　“误会的地方也太奇怪了。”随口吐完槽后，天空寺悠挪开视线，走进她家的厨房，“我去装水，你先躺着。”
　　“啊，杯子在……”慢了半拍，夏川真凉的沙哑嗓音才脱口而出。
　　只是客厅已然不见人影，就连超市的塑料袋都被他一并带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天空寺悠就端了一杯水出来，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上，顺手拿过遥控器，把暖气调高。
　　夏川真凉接过水杯，看着他的眼神略显恍惚。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熟悉我家？”
　　天空寺悠无所谓地道：“别在意这种小事。吃完药就先好好休息，我去帮你做粥……对了，有体温计吗？”
　　“没有，这是我搬回来后第一次发烧。”
　　他微微皱眉，就像兄长在教训妹妹那样，语气略带责怪：“你就没想过一个人住会遇到什么困难吗？没有药也没有体温计，你该不会就打算躺在床上等烧自然退吧？家里也没多少吃的，你怎么补充营养？”
　　白里透红的脸颊微微鼓起，夏川真凉扁着嘴小声嘟嚷：“……跟老妈子一样。”
　　“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知道啦，之后会记得买的！”
　　似乎提高声音用了不少力气，夏川真凉的神色很快就委靡了下来，略显痛苦地咳了两声，差点没拿稳杯子。
　　天空寺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用和往常完全不同的柔弱动作，就着水缓慢地把药吞下。
　　纤细的脖颈鼓动了下，夏川真凉轻舒一口气，将杯子放到桌上，然后朝他伸出了手臂。
　　“好了，把我抱到床上。”
　　天空寺悠站起身，没有理会那撒娇似的求抱姿势：“你就在这边躺着吧，等喝完粥再上床。”
　　夏川真凉柳眉微皱，不满道：“会冷。”
　　“暖气开得这么强，也有我的外套当毯子，哪里会冷了？”
　　“刚才是身体，现在是心。”她轻叹一声，夹杂着咳嗽，面色灰暗地道，“看来，你不爱我了啊。没事，就让我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吧。”
　　“……竟然还用苦肉计啊。”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懒得继续废话，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捞了起来，“行，指路吧。你的房间可没像水杯那样好找。”
　　至于姿势，自然是方便拿起放下的公主抱。
　　别说轻若鸿毛的银发少女了，就凭他现在的臂力，哪怕是个乔碧萝都能举重若轻地抱起来吧？
　　“那扇门后就是了。”

第七十章 怕寂寞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夏川真凉并没有在意他熟练的公主抱技巧，而是乖巧地调整好姿势，手里抓着他的外套，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朝房间的方向伸出手指。
　　“可以走慢一点没关系。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呢，出于实验目的，想多体会一下这种新鲜感。”
　　轻飘飘地说完后，她闭上双眼，抿起了没有多少血色、有些干裂的嘴唇。
　　似乎在休息，又似乎在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那张总是任性又自信的脸蛋难得安详下来，难受的表情也有所减缓。
　　“就这么一小段路，你是打算我走多久啊？”
　　无奈说着，天空寺悠也没有刻意放慢脚步，就这样抱着她走到那扇房门前。
　　门没锁，一推就开。
　　少女的闺房映入眼帘，天空寺悠环顾一圈后，眼神不禁微妙了起来。
　　在他面前呈现的，是『凄凉』到不该属于青春期少女的洁白房间。
　　一张床、一套书桌椅、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衣柜——大致上的摆设就这些，单纯到令人咋舌。
　　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休息的场所；惨白的日光灯仓皇照下，甚至没有汽车旅馆还要来得温馨。
　　唯一能给人几分『家』的感觉的，恐怕就只有角落柜子里摆放着的那些，《JOJO的奇妙冒险》单行本、JUMP杂志，以及各种和JOJO有关的周边吧？
　　“以前有看到某本书上写过，房间的摆设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心理状态，看来没有骗人啊……”
　　小声嘟嚷着，天空寺悠走进房间，清爽如薄荷般的香气扑鼻而来，总算添了几分少女的味道。
　　夏川真凉身上也有相同的气味。
　　没有愣在原地，天空寺悠很快就把夏川真凉放到了床铺上，拉过堆在床角的棉被，牢牢盖住了她因发软而线条更加诱人的青春肉体。
　　“好好休息，我去做饭了。”
　　转身要离开之前，她却从棉被底下伸出了手，拉住他的衣角。
　　“都到床上了，不趁现在，来履行一下『交易』的内容吗？”
　　半张脸盖在了棉被底下，只有那双湿润而深邃的湛蓝眼眸眨了眨，直直注视着自己。
　　“阿悠，我是你的东西……如果这就是让你留下来陪伴我的条件的话，现在就是拿走它的最好时机喔？”
　　尽管声音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那样的轻柔，丝丝甜媚之意却依然扣人心弦，挑逗着男性的原始欲望。
　　天空寺悠和她四目相对，想了想，蹲下来平视着她开口：“你知道这种时候，我会怎么回答你吗？”
　　“要我猜吗？”
　　夏川真凉愣了一下，思考半晌后，有些犹豫地说：“『乖乖躺好，等病痊愈了再来把你弄得乱七八糟』？还是『为了不把感冒传染过来，乖乖闭上你那臭烘烘的小嘴，否则我就要用舌头给你全身上下消毒了』？”
　　“大体意思是对的，只是我没你那么变态。”天空寺悠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扶着膝盖起身，顺便挣脱了衣角上的手指。
　　“昨天那么说，不代表我就会急着跟你收取『交易』筹码，你就慢慢等吧。就当是提前预支了照顾你的服务。”
　　“……当然，我早就知道了。”她忽然笑了起来，棉被上方的月牙弯弯，用着平常的夏川真凉绝对不会用的柔软语气，“人家心中的阿悠，才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色鬼呢～”
　　天空寺悠耸了下肩膀：“知道就好，这种套路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不过听说体温越高，做起来的感觉就越舒服……”
　　“闭嘴，别再说下去了。”
　　“好～”
　　看着他难以维持淡定的模样，夏川真凉躲在棉被后，满足似地吃吃笑着。
　　平常的她又回来了。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遗憾，天空寺悠摆摆手，朝门外走去：“我去做稀饭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便带上了房门，房间内只剩她一人的安静。
　　……
　　要说后悔吗？
　　那确实挺后悔的。
　　忘了自己从小体弱的事实，只因为『想让他过来照顾自己一整天』的单纯欲望，就毫无顾忌地摧残自己的身体。
　　结果本来预定的小感冒直接超级进化，变成了总感觉会减寿个好几年的重感冒……经历的痛苦大于享受的话，那就一点都划不来了。
　　不过这样，应该能让他更担心自己吧？会不会看在重病的份上，对自己更加温柔呢？
　　稍显自虐的想法从内心冒出，夏川真凉不由露出苦笑——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脆弱到这种地步。
　　肯定是感冒的错！
　　一定有某种病毒软化了人类的某种立场，造成身心上面的双重打击，从而使人更容易做出愚蠢的事情！
　　浑身又冷又热，喉咙痛苦到难以吞咽、脑袋发晕发烫、四肢酸软无力，别说在自己的主场玩弄他了，就连JOJO梗都难以为继！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态啊！
　　——只是还好，男友降临到了我身边。
　　“吸——！”
　　在只剩下她的房间中，宛如放弃了思考的野兽，夏川真凉抱着他的外套，用力吸了口气。
　　然后满脸潮红、心满意足地呼出。
　　洁白长腿翻出了棉被，和外套一起夹在了双腿间，像是在制造热量似的，不自觉地摩娑起来
　　“咕嘿、咕嘿嘿嘿……最新最温暖的阿悠味道，GET☆DAZE！”
　　由于太过开心，虚弱的感觉都好似暂时消失了好几秒，让她差点就要咬着外套大喊：『真凉酱大胜利～』了。
　　——再怎么说，这种跟痴女没两样的行为还是有点超过。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是天空寺悠呢？
　　那个愿意和她交换人生的天空寺悠，那个总是将温柔化作行动的天空寺悠，那个无论去到哪里都会过来找自己的天空寺悠……
　　在这样的他面前，自己稍微变得软弱一些、爱撒娇一些，应该也无所谓吧？
　　毕竟，两人在雨中成为了彼此的东西。
　　既然如此，不论是好是坏，他都得接受这样的『夏川真凉』才行。
　　“……啊啊，明明身体那么不舒服，为什么我还能开心到这个地步呢？”
　　隐约能听见外头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总是弥漫在家中的孤独冷意，不知何时烟消云散，能感觉得到有人在陪伴着自己、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尚未离开。
　　手背贴着发烫的额头，夏川真凉呆呆盯着天花板，半晌后，才认输似地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答案也很简单。”
　　“充其量，我也只是个怕寂寞的小女孩而已呢。”

福袋活动（牛年快乐！）
　　开～门见山的说。
　　虽然还欠八更悬赏，不过刚抽完福袋，投了自己一堆打赏和刀片的作者我，实在不想错过这次的活动，也是顺便帮各位回收一下抽福袋多出来的副产品。
　　当然，哪怕有着二十七更全部还完的优秀事迹，欠完钱还没还完又继续欠的事情，本作者多少还是会有些愧疚的。
　　所以与其说是悬赏，倒不如说是一种奖励活动吧？
　　不主动求各位打赏和刀片，就放个奖励标准在这边，想投不投都无所谓，反正投多了会有加更，投少了就是把原本欠的还完，各位佛系地参加活动就好～
　　二月只有二十八天，预计至少会在二月多加十更……嗯，我会尽全力去完成的！
　　……
　　以下是奖励标准，和过去的有些不同：
　　打赏——20000猫币加一更。
　　刀片——200刀片加一更。
　　月票——300月票加一更（作者不打算上月票榜，只是添个彩头而已，所以会比较高。）
　　……
　　目前成绩
　　打赏——41.73w
　　刀片——2878
　　月票——4843
　　……
　　虽然是无上限，不过时间同样是一周内，也就2月15号为止。
　　因为我怕跟福袋时间一样久的话，我会还不起，直接欠成码便器最后女装还债，所以要参加的尽快喔～
　　能力范围内参加活动，随手投投、悠悠哉哉地看书吧！
　　哪天为了把悬赏还完，直接一天写完第三卷的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

第七十一章 吃碗粥都能写一章
　　大约半小时后，天空寺悠回到了夏川真凉房间。
　　似乎从他离开后就一直在闭眼休息，直到听见了开门声，长长的睫毛才缓缓抖动，如蝶翼般慵懒地睁了开来。
　　“辛苦了。需要给你一个吻作为答谢吗？”
　　“你就这么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手里捧着托盘，用脚关上了房门，又用脚把书桌椅扯了过来，天空寺悠在她床畔坐下，“能起身吗？”
　　“可以。”想撒娇是一回事，夏川真凉的尊严可不允许她柔弱成一个废物，“躺一下就舒服多了，就是手脚有点不听使唤而已。”
　　天空寺悠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无奈地撇了下嘴。
　　“知道了，我喂你。”
　　他视线一扫，发现自己的外套被她塞在了棉被底下，估计已经全是她的味道了……
　　嗯，没差，反正有「焕然一新」这个出轨神技在，管它气味还是唇印都活不下来。
　　“啊，是梦寐以求的喂食普雷呢。”她靠在床头，用棒读的声音说着，脸上却有着期待的微笑，“那就拜托你了，啊——”
　　天空寺悠拿起调羹，打开砂锅的锅盖，一股奇妙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川真凉好似在那一刻，看见了金光从锅中浮起，像是气流一般溢散出来。
　　……这是加了什么特效？
　　“还真是一如既往夸张的厨艺呢。”轻描淡写地评价着，她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呼吸隐约急促。
　　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原本趴在地上、食欲不振的馋虫就像嗑了兴奋剂一样，不断呼喊着她去喝下那碗粥，将其吃干抹净。
　　“这是我按照彩虹粥的做法做的健康粥……可惜附近没有地方能买中药，不然就做正统的中国药膳粥给你喝了。”天空寺悠有些可惜地道。
　　“彩虹粥？”夏川真凉朝碗内看去，分明是一片雪白的清粥。
　　但那香味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不喜欢吃东西的自己，也会忍不住流下口水的香味，是一碗清粥能散发出来的吗？
　　“只是仿作而已，这碗的话……叫做雪纺粥吧？”天空寺悠边给自己的新作品随便取了个名，边舀了一匙起来。
　　递到她嘴巴前的时候，却收到了她万分不满的表情。
　　“第一，为什么不是真凉粥？你对雪之下雪乃有意思吗？”
　　“……这也能扯到她吗？”天空寺悠脸颊微抽。
　　夏川真凉却完全没理会他无语的表情，猛然把脸凑近，满眼血丝地盯着他。
　　“第二，为什么不帮我吹吹？吹吹呢？这么烫的粥你要我直接吃下去，是为了把我烫死然后上楼去找雪之下雪乃吗？吹吹吹吹吹吹吹……”
　　“好了好了别吹了！”
　　牙膏的清香扑鼻而来，让天空寺悠不由避过了脸——这家伙，发这么高的烧还有力气刷牙洗脸，这就是女孩子的矜持吗。
　　“端来之前我就有隔冰冷却过了，温度适口，根本不用吹凉……话说雪之下原来住楼上？”
　　夏川真凉动作一顿，缓缓垂下了脑袋，脸蛋藏在银发的阴影中，阴气森森地呢喃出声：“啊，果然……你坐在我的房间里，心里想的却全是她呢。”
　　“像这种不贞洁、三心二意的男人，不处以蹭蹭操之刑不足平民愤……”
　　真不知道这是病娇发言还是脑子有问题的发言了。
　　“张嘴，吃饭。”
　　天空寺悠完全没理她的打算，径自把调羹伸了过去。
　　“PUI！”
　　哪怕不断咽着口水，夏川真凉依旧把脸撇开，用力抿嘴，小孩子似地赌起气来。
　　“……喔呀？”调羹停在半空，天空寺悠额角青筋微跳，缓缓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除了妹妹以外，我还没容忍过谁的任性呢。真凉，你想当第一个吗？”
　　“这是为了尊严而发起的战斗，和任性无关。”用侧脸对着他，夏川真凉压下莫名升起的颤抖，云淡风轻地道。
　　过了数秒，却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只能感受得到托盘放到床上的动静。
　　是放下粥离开吗？
　　这个念头浮现，夏川真凉心脏微微痛了下，懊悔和失落的情绪涌上。
　　她忍不住转回头，下一秒，又惊愕地睁大了眼。
　　“唔！”
　　没有戴上口罩的粉色唇瓣被挤压着，下意识发出了喘息似的嘤咛。
　　他将半边身子探到了床上，灼热而粗重的唇准确地攫住了小巧的唇瓣，强硬地夺走了她的呼吸。
　　空调显示的温度没有变化，房间内却像在逐渐升温，交缠的热流在两人之间奔波不止。
　　夏川真凉还以为，他想用口对口的方法来喂自己喝粥。
　　但没想到，只是这么强硬地吻了数秒钟后，天空寺悠就坐回了位置上，若无其事地拿起碗内的调羹。
　　“来，吃粥吧。”
　　“……”
　　看着她满脸通红，睁大的眼睛愣愣地对着自己的模样，天空寺悠察觉到了什么，失笑似地道：“你以为我会用嘴喂你吗？那也太不卫生了吧，我个人有点接受不了这种普雷。”
　　夏川真凉回过神来，反射性地掩住自己的嘴巴，又赶紧放下，故作平淡地哼了一声：“我可没说想要你这么说。话说突然亲上来是怎样？就这么急着想推倒我吗？想要再现阿布德尔与乔瑟夫亲密碰撞的场景？”
　　天空寺悠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盯着她看，调羹伸到她面前，停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于是夏川真凉知道，再继续耍任性下去的话，自己大概会被做比强吻还要糟糕的事情吧？
　　……虽然有些期待、不对，是好奇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但为了避免事情朝所想的反方向发展，她还是乖乖低下了脑袋，手指挽着耳侧的发丝，轻轻张开晶莹而柔软的唇瓣。
　　“阿姆。”
　　含住了调羹，仿佛小兽饮水，她用十分糟糕的动作吸食着白粥。
　　银发微微晃动，将调羹上面残留的米饭清理干净、喉头鼓动着吞咽下去后，夏川真凉才轻启红唇，拔离了调羹，眼神湿润而迷蒙地看向上方，脸蛋潮红地轻喘了几口气。
　　调羹和嘴角上都残留着透明的水渍，樱粉色的唇瓣宛如最甜美的糖果。
　　哪怕是以天空寺悠的定力，都差点忍不住放下砂锅，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真……好吃。”
　　没错，那只是吃到了美食会有的满足表情，以上绝对没有任何过不了审核的内容！
　　“我做的东西当然好吃。剩下的能自己吃吗？”
　　“唔……”夏川真凉皱眉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砂锅。
　　一口一口地喂的话，不仅有种食欲被折磨的难受感觉，也可能会把东西滴到床上、嘴角，到时候还要花时间清理干净。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谁让他做的粥那么好吃呢？
　　“我开动了……”
　　小声说完，夏川真凉用优雅又不失速度的动作，风卷残云将整碗粥喝完。

第七十二章 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
　　吸溜吸溜、阿姆阿姆。
　　满足的叹息声后。
　　“现在要干嘛？”
　　慵懒地靠在床头，下半身盖着棉被，面色苍白的银发美少女偏头看他，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
　　“少年少女在房间内独处，能做的事情……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要是闭嘴别说话，眼前就是宛如秋叶般静美的景象啊。
　　天空寺悠为此感到遗憾。
　　“你难道还想打一场带来微笑的决斗吗？现在给我乖乖去睡！肚子饿了就把粥热来吃，明天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帮她洗好了用过的餐具，顺便在冰箱里留下了一天份的雪纺粥，他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早点回家陪妹妹玩游戏才是正事。
　　“把生病的女朋友独自留在凄冷的家中，却又留下了暖心暖胃的粥……真不知道该说你贴心还是狠心呢。”
　　幽怨看着挎上背包、准备转身离开的他，夏川真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尽管如此，一回想起刚才那碗粥的味道，哪怕肚子已经撑到微微鼓起来了，她却仍忍不住舔了圈嘴唇，还有些意犹未尽。
　　明明只是雪一般净白的粥，里面竟然包含了七八种营养又互补的食材；繁复的味道被完美地融合在水与米饭的圆舞曲中，暖洋洋的『雪球』落入胃袋的瞬间，好似银装素裹的大地骤然融化，姹紫嫣红的春天就这样降临在了味蕾的每个角落中。
　　光凭这手厨艺，估计就会有不少女孩子会对他青睐有加吧？
　　抓住胃等同于抓住了心，这点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除非你能说个让我留下的理由，不然我也不好待在这里打扰你休息。”
　　没有表现出急着走的模样，天空寺悠双手抱肘地靠在门边，悠哉注视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
　　半晌后，夏川真凉试探似地开口：“给你机会对我出手？”
　　“很好，我走了。”
　　“等等！”她赶紧叫住了转身欲走的他，白净的额头上微微冒汗，表情凝重了起来，“刚才只是开玩笑的，现在才是认真的回答……只要留在这里，你就可以尽情欣赏美少女的病弱福利！”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已经欣赏得差不多了。”
　　“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于是夏川真凉低头看去，就发现自己睡衣最上方的两颗钮扣，不知何时已经解了开来，露出完整的锁骨和没有被内衣束缚的沟壑。
　　只要一弯身，基本上就是原形毕露。
　　她眼睛越睁越大、瞳孔越缩越小，在床上石化似地呆了数秒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抓着领口猛然躲进了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细弱的嗓音从棉被中传出。
　　“……你、看到了？”
　　那羞愤欲绝的语气，令天空寺悠不由讶异地挑了下眉毛，旋即饶有兴致地追问：“怎么，害羞了啊？明明刚才还说着要给我发福利、对你出手也无所谓什么的，结果这种程度走光就害羞了吗？”
　　“……”
　　似乎在咬着牙隐忍情绪，棉被底下微微颤抖起来。
　　见此，天空寺悠脸上愉悦更甚，不禁笑容和蔼地道：“真是奇怪，当初走廊上对我秀真空、还让我不要说出去的人是谁呢？是这个上半身真空就害羞到躲进棉被里的小女孩吗？还是……”
　　咚的一声，她用砸床打断了他的话。
　　“那当然是开玩笑的啊！还有，那天我有好好穿着内裤，并没有真空！”
　　脑袋从棉被中探了出来，顶着一张深红的脸蛋，夏川真凉怒视着他：“无情践踏了女孩子的矜持，阿悠这个笨蛋、蠢驴、大马哈、路边的小混混、童贞三十年的魔法处男！”
　　“童贞和处男（CherryBoy）重复了啊！”
　　“不准吐槽！我现在很生气，需要蹭蹭才能消气！”
　　“那不是根本没在生气吗……”
　　脸上半点开玩笑的模样都没有，夏川真凉目露寒霜，疾言厉色地道：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就留下来陪我，直到我睡着为止！”
　　“……”
　　这句话重重落下之后，天空寺悠才总算反应了过来，并不由哑然失笑。
　　“请求我帮忙当挡箭牌的时候也是……明明只要坦率说出来就好的事情，你偏偏要绕这么大的远路啊。”
　　凶悍冷漠的表情瞬间撤下，夏川真凉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边软软地躺回枕头上，边得意似地哼哼笑了起来。
　　“谢谢夸奖。『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这可是JOJO的核心思想之一，也能说是一种黄金精神喔？没什么不好的吧。”
　　“我没说不好啊。”
　　天空寺悠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回她的床畔，将随身包放到了地上。
　　“但在我这，你只要说一句『留下来陪我』，如果没有非回去不可的事情的话，我就会留下来陪你的。”
　　他随意笑着：“昨天说好的事情，你应该没那么快忘吧？”
　　“当然，这是我们的交易。”夏川真凉轻声道。
　　她微微垂眸，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手，缓缓从棉被底下伸出了一根食指，勾住了他的食指。
　　温暖而粗糙的手感，像是为无根的浮萍牵上了线，总能带给人莫大的安心。
　　“你给我需要的东西，我也把自己交给你……比所谓的爱情还要更加坚固的联系，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要抱怨吗？”天空寺悠问。
　　“怎么可能。”
　　自嘲似地笑了下，夏川真凉抬起双眸，湛蓝的波光同样宁静，湖底则倒映着他。
　　“我可是个连直话直说都做不到，总是在绕远路的麻烦女人。”
　　“无法信任别人，因为自己会撒谎，所以就觉得别人也会撒谎……过着这样满是虚伪的人生，已经失去了信任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否定、轻蔑着。”
　　像是被丢弃在月台、搭不到车回家的孩子，她寂寞又无奈地露出笑容。
　　“难得有了可以信任的『纽带』，又怎么可能舍得去抱怨呢？”
　　“……说的也是。”
　　天空寺悠反握住了她的手，没有多用力，只是轻轻包覆着而已。
　　而她闭上眼睛，脸颊依顺地贴在他的手掌旁，像要就这样安详入睡。
　　四周陷入安静，仿佛连鸟儿振翅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温情如流水般淌过两人心间。
　　……蹭。
　　……蹭蹭。
　　……蹭蹭蹭。
　　“我说，真凉啊。”
　　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开口。
　　“什么事？阿悠。”
　　夏川真凉眼睛没睁，呓语似地回答。
　　他像在忍住吐槽的欲望，嗓音略显低沉：“这么好的气氛，为什么你偏要用蹭蹭操来破坏呢？”
　　她语气平淡，一本正经：“你误会了，我刚刚只是在调整脸颊位置而已，并没有蹭。”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这样啊。本来我还在想，要是你愿意说实话的话，让你蹭久一点也没什么的……”
　　“抱歉，我说谎了。我只是忍不住蹭而已，毕竟它是那么的蹭啊。山就在那里，所以要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
　　天空寺悠：“……”
　　女朋友的脑子有点问题，请问现在换一颗还来得及吗？

第七十三章 刚巧不巧
　　时针转着阳光，缓慢走到了最上方的位置。
　　看着那张总算陷入了沉静的梦中，宛如睡美人般安详而美丽的俏脸，天空寺悠不由悄悄松了口气，背脊有些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轻叹一声。
　　“应付女孩子的撒娇，原来是这么累的事情吗？”
　　前两位『女友』都是比较独立且自信的类型，哪怕会对自己撒娇、装可爱，程度也是在适可而止的范围内，简单来说就是像个正常人。
　　而夏川真凉完全相反。
　　她表面上同样自信、骄傲、尊严高，但其实脆弱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坏，还是已经懒得再掩饰本性了。
　　只要对她稍微做出抗拒或嫌弃的举动，这家伙就会立刻陷入各种阴暗的情绪之中，疯狂往自己身上贴各种负面标签——
　　“你不让我蹭是因为我身上有臭味吧？没错，我知道的，就算我每天都有洗澡，打从心底散发出的恶女臭味却始终都驱散不了……像我这种整天躲在谎言与伪装中，只靠着恶劣的玩笑取悦自己的人，就好比是包○过长还不翻开来洗的童真男一样，只要接近就能闻到比老布洛涅奶酪般的臭味呢。”
　　顺带一提，老布洛涅奶酪是世界上最臭的奶酪，而银发美少女远比那东西香多了……反正天空寺悠闻过之后是这样没错，可惜她完全听不进去，还想把他的头塞进棉被里让他闻得更仔细一点。
　　不仅如此，夏川真凉的醋劲还大得不行——
　　“呐，你为什么不看我了？你为什么拿出手机？团子酱传讯息给你了是吗？还是那个眼睛恨不得黏你身上的小学妹想把你约出去吃掉？我人明明就在这里，身上除了睡衣以外什么都没穿，你却只拿摄像头对准我，难道是打算让她们看见我这虚弱又没用的模样吗？！不行，心好冷，快抱我！快抱我快抱我快抱我——”
　　然后就是坏掉的复读机发言，没过多久又会精神分裂似的，突然恢复正常、和他谈笑风生。
　　诸如此类，夏川真凉这种神经质过头的应激性人格，如今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之后，天空寺悠才恍然明白：
　　为什么系统会让他来填满她的内心，为什么自己会越来越放不下这家伙。
　　毕竟，放着不管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坏掉的吧？
　　就像在母亲的压迫下，始终无法成为自己的结城明日奈一样。
　　夏川真凉的家庭环境、过往经历，或许也让她长期压抑着某种情绪，直到现在——
　　直到天空寺悠走进了她的家中，她才有了能够信任的对象，可以尽情地将那份扭曲释放出来。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样……要是没有了我，你们该怎么办啊？”
　　天空寺悠轻哼一声，语气却略带自嘲。
　　持着正义的大旗，想救谁就救谁，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便感慨『我拯救了她们的人生』……他可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英雄啊。
　　如果没有系统，谁会去在意转学生的心理有什么问题呢？
　　谁会去跟不认识的大姐姐当租借恋人，又有谁会在游戏里跟朋友的妹妹被迫成为夫妻呢？
　　——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他。
　　“所以，多少也算个奇迹吧？能在这里陪着你。”
　　叹息溜进了阳光的夹缝中，伴着金色的尘埃轻轻落下。
　　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天空寺悠拨开浏海，将那不自觉皱起的眉心抚平，顺便感受了下温度。
　　“很好，差不多快退烧了……”
　　估计不用明天，傍晚左右就能痊愈大半。
　　……嘛，毕竟她将那碗加了『药』的粥全都喝完了，好得快一点实属正常。
　　倒不如说，没有直接药到病除才让人感到意外。
　　天空寺悠呼出一口气，玩弄了下她的头发后，才把手收了回去。
　　至于把异世界的珍贵宝物，如此轻易地耗费在迟早会忘了自己的人身上，这种举动到底算不算浪费……
　　对他来说，当然不是。
　　自已、妹妹，甚至连宠物都用过了，凭什么就不给作为奖励『源头』的夏川真凉用，放任她被发烧的痛苦折磨？
　　那也太没人性了。
　　而剩下的六滴，天空寺悠也不打算当传家宝一样供着，时机到了就拿出去用，没用完就等以后有了条件，看能不能分析出个什么门道来。
　　终究是轻易得来的东西，还没到让他过度重视的地步。
　　“那么，是时候该离开了。”
　　从椅子上起身，天空寺悠伸了个懒腰，骨骼劈啪作响。
　　仅仅是这个动作，却令本应熟睡中的夏川真凉发出了微弱的梦呓，似乎随时都要醒过来的模样。
　　没有犹豫，天空寺悠立刻发动了「存在感微调」，直接把降低存在感的功率开到最大，才让床上的少女重新安静下来，咕哝几声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真是的……”
　　看着她蜷缩在被窝之中，极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他忍不住笑了下，似乎想也没想便俯下身体，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发梢。
　　“赶紧变回平常那个更加精神、更加烦人的真凉吧，祝你有个好梦。”
　　低声说完，天空寺悠没有再多做什么，转身朝外头走去。
　　原本期待会有她忽然识破了低存在感状态，将自己叫住、问自己去哪里的情节出现。
　　不过妄想终归是妄想，就好像第二次任务后，自己对结城明日奈能遵守约定，想起她忘掉的所有事而抱有的期望那样——正是因为无法实现，才更显得荒谬可笑。
　　直到房门安静关上，床上的银发少女始终睡得很沉、很安心，没有再被任何动静吵醒。
　　仿佛终于有人能握住她的手，在黑夜来临前对她说声晚安。
　　△
　　拿了她家的备用钥匙，锁好门后把钥匙塞进了门缝，天空寺悠走向电梯。
　　习惯性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他发现这栋高级公寓一层楼貌似只住两户，另外一户没有挂上门牌，应该是还没住人。
　　壁上的灯光柔和，鲜红地毯铺就的走廊高雅而华贵，踏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随便看了几眼后，他按下电梯纽，数字从一升到十，却直接略过了他所在的十楼，在十一楼停下。
　　“上面有人也按了电梯？”天空寺悠微微皱眉。
　　不同楼层的住户同样按了下楼键，电梯就会先停在最高楼层的地方，然后慢慢往下停留。
　　这本来是没什么值得在意的，然而巧合的是，天空寺悠不久前才得到了『雪之下雪乃就住在楼上』的情报，心中隐约升起了某种预感。
　　“不会这么刚好，就在电梯里遇到她吧？”
　　虽然遇到了也没什么，就算雪之下雪乃知道两人只是假恋人，但他也能用『来探望没朋友的可怜虫』这种借口应对过去——
　　等等，就算他们真的交往了也跟她没关系吧？根本没必要找什么借口，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啊！
　　天空寺悠一下子放宽了心，表情更加随意了起来。
　　电梯很快就下了楼，叮的一声，门向两旁拉开，果然有人站在电梯纽前，第一眼只能看见乌黑微卷、末端染了桃红色的发梢。
　　他迈步踏入，确认一楼电梯纽是亮着的以后，才朝另外的那个人瞥了一眼过去。
　　然后，不由自主地陷入僵直。
　　“嗯？你是……”
　　和他对上视线，那个人似乎也很惊讶，只是在愣了半晌后，单薄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他所熟悉的愉悦笑意，好看的眼睛如狐狸般眯成了缝。
　　“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要说这个千叶市太小、还是我们两个人很有缘呢～”
　　在电梯缓缓关上门，只余两人存在的封闭空间中。
　　散发出甜美而危险的气味，雪之下阳乃笑容满面地如是说道。
　　“好久不见呀，天空寺君。”

第七十四章 为什么呢？我现在也在找原因呢
　　落下的不是雪，而是满地阳光的灿烂。
　　天空寺悠站在电梯轿厢的最里面，看向电梯门旁的雪之下阳乃，还有表盘上缓缓减少的楼层数字。
　　措手不及的惊愕只出现一瞬，旋即被意外的神色所掩盖。
　　“阳乃小姐？你是来找雪之下同学的吗？”
　　毫无破绽地这么问后，天空寺悠计算着电梯要到一楼的时间。
　　——大约二十秒，很快就过去了。
　　就像牢笼中和猛兽独处的犯人，恨不得踹开门板逃走那样——哪怕理性说着『没啥好慌的啊，她又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感性却让天空寺悠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全力对抗着隐约燥热起来的尴尬空气。
　　这个反应很不正常。
　　一边没有记忆、一边没有感情，明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却会忍不住去在意对方。
　　上次身边有其他人干扰还好说，现在两人在电梯内独处，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天空寺悠在心底啧了声嘴。
　　明明只要不碰面，就不会去管她死活的……可恶，身体留下来的习惯就这么难改吗？
　　“是啊。最近习惯了找小雪乃玩，逗她跟逗猫一样有趣呢！”
　　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谨慎态度，雪之下阳乃双手抱胸，一派轻松地道：“那你呢？应该是来找女朋友的吧？记得名字是叫……冬川真凉？”
　　电梯来到了七楼。
　　“是夏川。都去问人家一堆问题了，好歹名字记一下好吗？”天空寺悠不由吐槽。
　　——六楼。
　　“哎呀，她将那件事告诉你了吗？”阳乃挑了下眉，视线仍没有从他脸上挪开，语调轻快地道，“我没有想骚扰她的打算，只是好奇心『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重而已……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天空寺悠随口回答：“她都不在意了，我为什么要在意？”
　　——五楼。
　　“是吗？那就好。毕竟你们是男女朋友，我怕上次那样问东问西、还问到了你的事情，会让你们产生误会呢。”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背部忽然离开了靠着的电梯墙，朝他前进了一步。
　　“对了，天空寺君……”
　　——三楼。
　　“有什么事吗？”
　　望着她越来越近的那张笑容，天空寺悠的态度仍带着些许距离和警惕感，似乎没想跟她多聊的样子。
　　雪之下阳乃却依然故我，单刀直入地道：“我可以叫你小悠悠吗？总觉得这样的称呼比较顺口呢。”
　　——二楼。
　　“抱歉，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虽然想怎么称呼我是你的自由，但为了避免我女友那个大醋桶误会，还是希望你能别用这种叫法称呼我，阳乃小姐。 ”
　　“……”
　　通篇敬语的冷漠回答，令面前的黑发女大学生哑然无言的同时，双颊却隐约升起了浅浅的红晕，呼吸瞬间加重，身体也略微颤抖了下。
　　查觉到对方的变化，天空寺悠不由浑身发毛。
　　——这家伙，怎么忽然兴奋起来了？
　　她以前可没抖M到这种程度的啊！
　　“……好吧，既然你那么不愿，那我就继续用现在的方式称呼你啰。”
　　深吸了一口气，雪之下阳乃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这时，电梯正好到达一楼，门缓缓向两旁拉开。
　　“这么干脆就放弃了吗？”
　　在赶紧离开电梯之前，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
　　他认识的雪之下阳乃，比面前这位还要更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根本没有那么听话又善解人意。
　　“不然呢？我可不想被你讨厌。”
　　她自然而然的回答，令天空寺悠不由一愣。
　　观察着他的表情，像个邻家的大姐姐一般，雪之下阳乃开朗而温柔地微笑起来。
　　“没必要那么惊讶吧？毕竟在学校里，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我家的傻妹妹呢。”
　　随后，她摆了摆手，站在电梯门口没动，让出了一条路：“对了，我忘了还有东西留在楼上，你先出去吧……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上去找小雪乃？”
　　天空寺悠果断回答：“算了吧，她估计也不想在休息日的时候看见我。”
　　快步从她身旁经过，熟悉的香水味掠过他的鼻尖，撩拨心弦，很快又被公寓大厅的空气冲散。
　　回头，天空寺悠和她眼里从未消失的愉快笑意对上。
　　“那就这样，下次有空再聊啊～”
　　“……好的，有空的话。”
　　道别的话语落下，电梯门也正好彻底合上，重新往十楼爬升。
　　看着电梯沉默半晌，天空寺悠缓缓仰起脑袋，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觉吗？这家伙，是不是快想起什么来了……”
　　明明没有交集，却在寻找着交集。
　　明明没有记忆，却在不断地试探。
　　跟她说话的时候，天空寺悠总感觉自己就像游戏里，不断给予主角线索的NPC。
　　看着她在自己的帮助下逐渐接近真相，并且总有一天，会发现最终BOSS和通关奖励其实就是自己这位NPC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他有些心惊胆战。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害怕呢？
　　事到如今，天空寺悠也在寻找着这个原因。
　　……
　　缓缓上升的电梯内。
　　“……”
　　雪之下阳乃靠着电梯墙壁，手掌按着胸口，神情专注地闭起眼来。
　　感官和思维都提升到最高的敏锐度，不仅要铭记方才的种种心情，还要仔细感受身体出现的各种变化。
　　心脏跳得很快，整张脸后知后觉地染上红晕。
　　或许是和他独处说话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电梯内有他的味道，少女春心荡漾的反应完全停不下来，很想要在电梯内欢呼雀跃。
　　即使如此，雪之下阳乃依旧冷静地剖析着。
　　除此之外，被他冷淡应对的那个瞬间，脑海中好似有某个被压咸菜的石头给封印住的东西，总算透了点气出来——正因如此，那时的她才会有那种糟糕的反应。
　　并不是因为开心被冷眼以待，而是察觉到因为自己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那股豁然开朗般的喜悦。
　　并且还有朦胧的画面从心底浮现，让这座虚幻的海市蜃楼更加真实了几分。
　　『天空寺君……不，还是叫你悠君好了。 』
　　『我是都可以。 』
　　『那不如叫你悠小弟吧？ 』
　　『还是算了，就悠君吧。』
　　『……』
　　未曾出现过的场景，未曾听说过的对话。
　　如今却像忽然回想起了什么似的，突兀地插入了过去那些平淡又无趣的记忆中。
　　胸口上处的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雪之下阳乃用力咬着嘴唇、皱起眉心，在只有一人的电梯中发出了纠结的呢喃。
　　“果然哪里有问题……秋季展演那时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一定在更早、更早之前有见过他的才对……”
　　更早之前的话，是暑假？自己的变化也是从暑假开始，一定在那时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她各种习惯的事情！
　　从口袋中拿出木梳，贴在了额头上，雪之下阳乃闭眼冥思了数秒，却仍未找到答案。
　　“等下次……这次太容易被他逃走，只要等下次他逃不了的时机到来……”
　　想到这，愁苦纠结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那到时候，就不是追根究柢的程度了。
　　没错，不把他从各方面榨干可不行啊！
　　“叮咚！”
　　胡思乱想之际，电梯到了十一楼。
　　雪之下阳乃当然没有走出去，而是重新按下一楼的按钮，准备下楼回家吃饭。
　　并又不自觉地期待起来——
　　希望，能在回家的路上碰见那个男孩，和他一起去很多很多好玩且有趣的地方。
　　“还真是，跟一见钟情差不多的可爱想法呢。”
　　她嘲笑着自己，却又愉快地哼哼两声。

第七十五章 除夕快乐！（二合一）
　　十月中旬，周一。
　　翠绿在枝头逐渐转黄，校服也正式从夏季转为冬季，长袖制服搭配着样式庄严的外套，少女们短袖底下的青春肉体，随着季节更迭而隐没于寒风之中。
　　裙子倒是一如既往地短，丝毫不受低温影响，倔强且骄傲地摇摆出自身的美丽；唯有保暖裤袜出现的频率正逐步增长，站在校门口前放眼望去，走动的黑丝随处可见，又是另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
　　“秋游回来之后，秋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啊。”
　　天空寺悠随口感慨着，混入上学的人潮中走进校门，在一如既往的鞋柜处换上室内鞋。
　　存在感微调的技能时刻发动着，让他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平静而自在地朝班级方向走去。
　　穿过比邻着操场的走廊，外头体育社团的呼喝声振奋人心，让校内的青春气息更添几分热血。
　　似乎在为了文化季后面的体育季做准备，最近他们跑操场时的报数是越来越大声了，一副要靠气势让整个秋天向他们认输的模样。
　　“很好，很有精神！”
　　说风凉话似的赞赏一句，天空寺悠脚步未停，优哉游哉地晃进了教学楼中。
　　他非常庆幸，自己加入的是非常自由的文学社团……准确来说，是没有委托时基本上想干什么就什么的侍奉部。
　　除了部长的性格有点难搞之外，侍奉部几乎没有多大的缺点——就连部长的性格这点都有办法克服。
　　没错，只要你比她更难搞就可以了。
　　单就这点来说的话，天空寺悠认为自己随时都可以取代那位高高在上的雪女大人，把她踩在脚下，自己上位成为『最难搞』的部长。
　　只是这么做太麻烦了，他也不想靠侍奉部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偶尔待在那里逗逗『猫』、混混日子其实就挺不错的，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嗯，下次和雪之下雪乃聊天的时候可以故意这么说，气死她。
　　“早啊。”
　　“早～”
　　进到了F班，将存在感微调关闭，天空寺悠随口和经过的同学打招呼。
　　坐到位置上，金发双螺旋钻头的女王大人正好走进教室，从他身侧经过时平淡地说了一声：“哟，早。”
　　天空寺悠不由挑了下眉，这可是她第一次跟自己道早安啊，不好好回答可不行。
　　“您也早，三浦同学。”
　　“什么啊？敬语过头了吧？哈啊——”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三浦优美子懒散说完后，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对话就在这里终止，毕竟充其量也就这种程度的熟悉而已。
　　这次秋游，虽然没有如由比滨结衣所说的成为好朋友，但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初步的改善，在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见面就是针锋相对的险恶气氛。
　　不过天空寺悠估计，自己在她心中还是那个『有了女朋友还跟结衣搞暧昧』的渣男吧？只是看在由比滨的面子上没明白地露出鄙视的眼神而已，心的距离大概有北海道到冲绳那么远。
　　“悠，早上好。”
　　想着想着，心的距离大概只有几公尺的好友出现了。
　　望向户冢彩加那张依然白净秀气的脸庞，天空寺悠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早上好，户冢。今天没有晨练？”
　　“是啊！”穿着制服、背著书包，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澄清似地补充道，“这可不是偷懒喔？只是最近县大会快到了，每个社团都在抢操场的使用权，网球场那边又在整修，所以才暂时停止一天晨练而已。”
　　“之后每天中午和放学都要去练球吧？真辛苦啊。”天空寺悠再次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又累又要讲究团体规范的社团成员。
　　“体育社团大都是这样的啦。”户冢彩加微微苦笑，眼底虽然有着无奈，却没有任何的不甘和反感，“下周我们还要去合宿喔？时间又跟文化季撞在一起，真的是各种忙碌呢。”
　　“合宿啊……”天空寺悠不由一愣，然后陷入沉思。
　　侍奉部，会有合宿活动这种东西吗？
　　以『侍奉他人的愿望，令其获得自身成长的契机』为主旨的奇怪社团，要进行合宿活动的话，大概是像去做义工那样，到养老院或孤儿院帮忙？
　　不过这就和志愿者部的活动重叠到了，雪之下小姐肯定不屑和他人走同一条路，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各司其职，我们要做只有我们能做的事情。”
　　那么，难道是要去女仆咖啡厅一日体验？
　　这个不错啊！天空寺悠眼睛一亮。
　　当然指的是他当客人，而她们当女仆侍奉他的部份。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种种画面，是被夏川真凉知道了会大闹别扭的程度。
　　“对了，悠。”户冢的声音将他从妄想中拉回了现实，“有其他社团找你过去帮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
　　“最近不是各种比赛都要开始了吗？大家都想拿到好成绩，不仅有奖金、还能提高社团的地位，所以在加大训练量的同时，也会想要用其他方法来提高胜率呢。”
　　天空寺悠顿时恍然：“你是说，会有人来找我过去当教练或援军？”
　　“是啊，老实说我也想过要这么做……毕竟对已经好几年没出成绩的我们来说，这次的大赛成绩非常重要呢。”户冢挠了挠微微发红的脸颊，那双柔弱而温和的浅蓝眸子里，却闪烁起倔强和自信的光芒，“但再怎么说，我也是网球部的部长，不先依靠自己的力量挣扎到最后一刻，又怎么好意思让部员们在艰苦的训练中支撑下来呢？终究还是得靠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话音落下，看着天空寺悠露出了赞赏的表情，他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眯眼微笑：“所以说，除了我们之外，肯定也有其他体育社团想把悠拉去帮忙，不管是当教练还是当临时部员……毕竟悠在秋季展演时做了那种夸张的事，大家似乎都认定了你在体育这方面无所不能呢。”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有些不以为然：“我倒是没听过这种说法，也没有人来找我帮忙，侍奉部那边更是没有接收到相关的委托。”
　　“诶？这样啊……”户冢颇为意外。
　　“嘛，你是我的好友当然不介意，但那些对我了解不深的人来说，就算知道我有那种实力，充其量也只是个『部外人士』而已，让我来指指点点肯定会比输了比赛还难受吧？”
　　稍微换了一个角度，天空寺悠就明白了箇中缘由：“毕竟是准备已久、想拼上所有努力去争夺胜利的比赛，这时让一个陌生人插足进来、说三道四，甚至挤掉了某位部员的首发位置——哪怕最后真的获得了大赛第一，那种感觉都满让人不爽的吧？”
　　“唔，确实。”经过他的解释后，户冢彩加深以为然地点头，又莫名开心地笑了，“如果对象不是悠的话，我大概连那种想法都不会有吧？大家都是相同的不服输呢。”
　　天空寺悠一脸的无所谓：“至于我的话，指点个几下倒没问题，但要帮忙比赛还是算了吧。没时间也没兴趣这么做。”
　　户冢脸上的笑容转为无奈，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真是的，这种话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说喔？就算是悠也会被人讨厌的。”
　　“放心，讨厌我的人多的是，虱子多了不痒。
　　话说回来，第二学期不只有秋游、各种大赛，文化季和学生会长选举也是挤在一起办的吧？活动还真是够丰富的……”
　　和户冢聊到了将近班会时间，目送他回到自己座位后，天空寺悠才拿出了《泰戈尔诗选》，准备靠课外读物来打发这段时间。
　　作为年级第一，看什么会什么的学习达人，自然不能继续把精力浪费在死板的课业上，只要维持好年级首位、不被下面的选手以下克上的余裕，剩下的就是多看书、扩大学习的范围，无论是文学名著还是财经报告，都能成为狩猎的素材。
　　具体可以参考他的前任——前任的年级第一，不是女朋友的——雪之下雪乃小姐。
　　在侍奉部里从没见她碰过教材，手里捧着的永远都是某部名著，而且大多是原文版，光是这点就比过了不少学霸。
　　虽然不打算模仿她，但也不妨碍天空寺悠向她这个学习上的好榜样看齐……毕竟要是不开挂的话，他现在还在年级中游里挣扎着呢。
　　“呼……呼……唔姆，总算赶上了！”
　　在天空寺悠准备翻开书的时候，团子头少女踩着铃声，嘴里叼着一条面包，匆匆忙忙地踏进教室。
　　发现讲台上还没有出现老师的身影，她拍了拍丰满的胸口，含糊地发出庆幸的声音。
　　乍一看，这场景还真有几分少女漫画的王道感觉。
　　……只要她嘴里叼的不是法国长棍的话。
　　“结衣，为什么你会叼着法国长棍上学啊？”三浦优美子当即发出了质疑，和其他同学一起惊愕地看着她。
　　似乎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确实有些奇葩，由比滨结衣拿下面包，用没咬过那端戳了戳自己涨红的脸颊，尴尬地笑了起来。
　　“诶嘿嘿……因为家里刚好只剩法国长棍了啊，妈妈就让我带过来吃，要不然快坏掉了……”
　　三浦优美子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这样，拿着来都比叼着来还好吧？你一路跑过来就没发现什么不对？”
　　当然有，从家里跑过来的这段路上，全是在用和现在同学们相似的诡异目光看着她的路人。
　　“我、我刚起床没多久，就没在意那么多了……”
　　在她小声的辩解中，众人哄堂大笑，教室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由比滨结衣下意识摸了摸脑侧的团子，环顾着哗然的四周略显困扰，却也不禁扯起嘴角，随着气氛一同干笑了几声，然后小步小步地朝座位走去。
　　“结衣，吃得完吗？”
　　在她经过天空寺悠的座位时，一道和四周欢快气氛格格不入的平静嗓音传进了耳里。
　　由比滨结衣停下脚步，看了眼手中的法国长棍，又看了眼撑着脑袋望向自己的他，恍然大悟间，笑容自然而开心地绽放出来。
　　“我说吃不完的话，小悠会帮我吗？”
　　“你自己都不在意了，我凭什么那么好心帮你？”天空寺悠嗤笑一声，手掌讨债似地朝他伸出，“早餐没吃饱，分我三分之一。”
　　“……喔！”
　　由比滨结衣差点憋不住笑声，俏脸通红、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接过那三分之一的法棍，边翻著书页，边小口地撕咬起来。
　　于是，就像时光缓慢走入了乐音流淌的咖啡厅。
　　少年就着阳光、配着宁静，单手托着右边脸颊，在不时响起的细微翻书声中，动作优雅而慵懒地用着餐，将法国长棍吃出了英式甜点般的精致。
　　不自觉地，二年F班的学生们纷纷停止了笑声与喧哗，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好似不愿打扰那别具一格的安静氛围，哪怕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了轻。
　　自然，也没有人再去注意回到了座位上的由比滨结衣。
　　“「存在感微调」和「聚光灯」……搭配起来的效果还挺不错的嘛。 ”
　　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天空寺悠颇为自得地在心中如此感慨。
　　当初在秋季展演上，他只用了「聚光灯」配合演奏，便能得到万雷般的喝采；如今将这两者结合再来上一曲的话，估计反响会更加的热烈，更加的引人注目。
　　不过这种没好处的事情，除非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又或者是自己突发奇想，要不然天空寺悠是不会去做的——谁让他已经足够受欢迎了呢？
　　“各位早啊，现在开始班会……呃，怎么回事？”
　　打哈欠的表情僵在脸上，白大挂女教师张大着嘴，一脸懵逼地看着反常安静的教室，很快就找到了存在感异常强烈的那个源头。
　　然后瞬间明白了什么，用力拍了两下桌子，喊道：“天空寺，你是来拍写真集的还是来演MV的？现在是班会时间，赶紧给我吃完早餐！”
　　“……”

第七十六章 夏川真凉，复活
　　午休，总武高校园内的小树林。
　　“夏川真凉，复活——！”
　　凉亭中，银发及腰的美少女像是在彰显着自己很有精神般，以十分夸张的颜艺和肢体动作喊出了上面那句话。
　　她一脚踏在石椅上，朝天微仰着头，用那低沉却不失柔媚的嗓音当起了旁白：“经过了一天的休养，再加上男朋友亲手熬制的『爱的粥粥』给予她的力量，受病魔所苦的她终于从地狱中爬了上来……现在的夏川真涼早已今非昔比，哪怕面前出现再多的情敌，她都能用这副美貌将其通通干碎吧？”
　　“槽点太多，我不想吐了。”
　　天空寺悠看也不看她的独角戏，在石桌的对面坐下，淡然自若地拿出了便当盒：“不管你想玩JOJO梗还是刃牙梗，只要别用叠词就好，我还想吃饭呢。”
　　“爱的粥粥哪里惹你了？粥粥不好嘛粥粥？”夏川真凉不满地皱眉，然后手捧胸口做沉醉状，“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味道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最重要的是，里面包含着男朋友满满的爱与心意啊！每喝下一口粥，就仿佛他进到了我的胃袋里，被胃酸融化成汁，永远地跟我在一起……”
　　“停下，已经够恶心了。”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赶紧坐下吃饭，要不然我就去侍奉部吃了。”
　　“竟然拿别的女人威胁我，真不愧是人称鬼畜王的佐藤悠，特别会利用女性的弱点呢。”无奈似的耸了下肩膀，夏川真凉将长发别至耳畔，坐回了石椅上。
　　不过并非在正对面，而是挨着他的身体坐下，柔软的手臂和他紧贴，少女的独有香气逐渐渗了过来。
　　正要打开便当的动作停在半空，天空寺悠斜视向她：“别随便改我的性氏好吗？我也没打算拿这件事威胁你……还有，你也靠太近了吧？”
　　“会吗？”夏川真凉不以为意。
　　明明附近到处都是空位，她却偏偏要像吸到一起的磁铁似的，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侧，甚至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的手臂：“我倒觉得只是刚好而已。最近天气不是转凉了吗？不把身体靠紧一点，在彼此之间产生出热量来，可是会在短时间内生第二次病的。”
　　“你这完全就是诡辩吧……”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懒得跟这又开始发病的女朋友计较，就这样任由她用脸颊轻轻蹭着自己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你要是不想吃饭的话就在一旁待着，我肚子还饿着呢。”
　　夏川真凉睁开了因舒服而眯起的眼，不容质疑似地果断道：“我想吃你的便当。只要是你亲手弄出来的东西，我都想吃。”
　　动作一顿，天空寺悠低下头，颇感讶异地看向了她。
　　“你确定？”
　　夏川真凉神色不改，理所当然地道：“有什么好怀疑的？在你亲手做的料理面前，威德in的果冻不过就是跟青蛙的小便一样下流肮脏的东西，要选择谁不是很明显的吗？真希望你不要质疑我的智商呢。”
　　他嘴角微扯：“像这种跟『青蛙的小便』一样的东西，我昨天还在你家里发现了一整箱呢……”
　　“是啊。所以你才知道……”
　　夏川真凉忽然笑了起来。
　　像是找到了不愿放手的宝物，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他的手臂，并将脸蛋埋进了他的胸前、深深吸了口气，才低声说着：
　　“在遇见你之前，夏川真凉到底是个多悲惨的女孩子。”
　　天空寺悠不由沉默了下。
　　“……有这么夸张吗？”
　　“有的喔。我说有就是有。”
　　“行吧，你开心就好。”
　　面对撒娇模式全开的夏川真凉，天空寺悠最后还是无奈一笑，再次选择了放弃抵抗。
　　和过去完全不同，她似乎开始坦承自己的内心欲望，并向其赤裸裸地发起追求，活像个刚坠入爱河的女孩子。
　　这样的态度转变，对天空寺悠来说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意外的是，自高烧痊愈之后，从线上到线下、从昨晚到今早，她就像脑中的某根保险丝被烧断了一样，情绪嗨的不得了，不仅肆无忌惮地对他表露出热情的心迹，甚至直接将这种心情化作了行动，紧紧地缠着他到现在。
　　不过考虑到她的性格，还有昨天所观察到的、『夏川真凉』这个人所缺少并渴望的事物，如今会有这种反应也不算奇怪了——或许还有几分那碗粥的影响。
　　不能忽略美食为人类带来的幸福感，尤其是在重病的情况下，哪怕真的只是一碗清粥，也比平日的山珍海味要令人感动。
　　——但无论如何，自己和她从委托男友的关系发展至今，像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姑且也算填满了她内心中的某种空缺了吧？
　　看着少女靠在自己身上，小脸流露出恬静而满足的神情，天空寺悠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都不算完成任务的话，那自己到底得做到什么地步，才算符合系统的要求……总不能真的连同身心一起填满吧？
　　“怎么了？”
　　夏川真凉眼眸上抬，疑惑地望向表情复杂的他：“不是要吃饭吗？我还等着你喂我吃呢。”
　　回过神，天空寺悠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晃了晃手臂示意：“我帮你准备了免洗筷，自己夹来吃……就算不想坐到对面，至少也要把我的手放开吧？这样我怎么吃饭？”
　　“明明我还特地帮你留了右手。”夏川真凉遗憾叹息，总算放开了他的左手，“这样都不能吃饭的话，你也不过区区的成长性E而已……嘛，即使如此，我也还是爱你的喔。阿悠。”
　　“明明是最讨厌谈情说爱的人。”天空寺悠打开了便当盒，随口这么一说。
　　夏川真凉却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意味深长地道：“是啊，最讨厌了。所以也最喜欢了喔，和你做这种事情。”
　　“完全意义不明啊。”
　　将免洗筷递给了夏川真凉，天空寺悠拿起自己的筷子，正准备享用亲手做的午餐的时候，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
　　当着夏川真凉的面，他没有避嫌，就这样拿出手机、点开了屏幕。
　　一条讯息出现在画面上，送信人则是自咖啡厅碰见那天起，就没有再聊过天的水原千鹤。
　　水原千鹤：『贸然打扰十分不好意思，请问您最近有空吗？』
　　天空寺悠惊讶地挑了下眉，还没点开更进一步地做出询问，就感受到了某种炽热却又冰冷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下意识抬起了视线。
　　身旁，银发如妖的少女笑容灿烂、双眼无光，语气轻快地朝他问：
　　“她，是，谁？”

第七十七章 接招吧，半径五公分的rero水花！
　　“是之前在路上认识的女大学生。”
　　天空寺悠愣了下，没有半点心虚，很老实地回答了她。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夏川真凉满意，或者说，不相信他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手指抓在他的手臂上逐渐用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将那双大而昏暗的眼眸瞪得更圆，密密麻麻的血丝从中浮现，幽怨阴暗地直盯着他。
　　“路过的女大学生吗？你们是在几日几时几分几秒认识的？从认识到现在说了几句话，离对方最近几公尺，她是盯上了你的外貌、才能还是别的能力？她知道你有女朋友这件事吗？”
　　“喂喂喂，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天空寺悠无奈。
　　夏川真凉呵呵冷笑，用极快的语速道：“夸张？不，这只是女孩子的正常警戒反应而已，谁让我的男朋友那么受欢迎呢？为了避免他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小○子抢走，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吧？”
　　天空寺悠简直无话可说：“你比真的女朋友还能吃醋啊。”
　　“那当然，区区恋爱党人怎么能跟我们的羁绊相比呢？”她自豪似地挺起胸膛，旋即又沉下语调，凑过脸死死看着他的眼睛，“那么，请不要转移话题了……好好跟我说一下这位『水原千鹤』的事情怎么样？她找你又有什么事？”
　　“说是可以说，不过在这之前——”天空寺悠放下手机，拿起筷子，从便当盒里夹出一个煎蛋卷塞进了她的嘴里，“先冷静下来如何？喜欢吃醋不是件坏事，但有着能够从容应对任何事的态度，我认为这样的女孩子会更有魅力喔。”
　　“……”嚼着嚼着，夏川真凉沉默地将煎蛋卷咽了下去。
　　她若有所思地轻咬唇瓣，那略显神经质的逼问表情逐渐散去，随着眸中恢复高光，总算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与淡定。
　　“确实，好像被不安给冲昏了脑袋呢……”微垂着头，夏川真凉叹了口气，清湛的水蓝瞳孔又抬起凝视向他，盛满了认真的色彩，“这次就当一个教训吧，我会好好改进的。”
　　天空寺悠笑了笑，将便当推到她身前：“也没到教训那么严重，比你神经病的人多的是……但我的女朋友只有你一个，所以才多嘴了这几句。 ”
　　夏川真凉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嘴唇蠕动了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唇角悄然弯出一抹喜悦的弧度。
　　然后趁他收回目光、侧脸面对自己的时候，忽然将柔软的唇压在了他的脸上，一触即分。
　　“突然怎么了？”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天空寺悠惊讶地看向她。
　　夏川真凉轻摸着唇，俏脸映满了红润，露出一抹艳如夏花的灿笑。
　　“没什么，这是说了好话的奖励。”
　　明明连更加激烈的深吻都做过，亲个脸颊不过是和打招呼差不多的礼貌性举动。
　　此刻的她，却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娇羞得不可方物。
　　△
　　在跟夏川真凉说明过去和水原千鹤发生的那些事的同时，天空寺悠也在手机上回覆了她的讯息。
　　“能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有关演技的事情，想要请教您一下。”
　　“我去问问我女朋友，晚点给你答覆。”
　　虽然努力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但夏川真凉看见这句话后，还是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边分食着美味的手做便当，边讨论著有关水原千鹤的事情。
　　很快，又有一条讯息跳了出来。
　　“已经是女朋友了吗？恭喜，上次见到还以为要再长跑一段时间呢。”
　　手机摆在桌上，两人看见这个回复的时候都不由一愣。
　　天空寺悠很快就反应过来，水原千鹤和由比滨结衣在家庭餐厅开学习会的那时见过一面，从这个说法来看，估计是认为她从好朋友转正成为了女朋友吧？
　　不过还没等他回讯息解释，身旁就传来熟悉的喃喃低语：
　　“已经有？上次见？……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挺多事情的呢。”
　　“呃……”
　　天空寺悠再次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又开始吃醋的冰冷面庞，而是努力维持着镇定、笑容微微抽搐地看着他的女孩。
　　“阿悠，有气度的我，在等着你的解释喔？”
　　“……”
　　天空寺悠不禁哑然半晌，旋即好笑似地弯起嘴角，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就是现学现用吗？真有你的啊。”
　　“别想用夸奖来蒙混过去。”夏川真凉语气依旧温柔，态度却不依不饶，“如果不给我一个满意答案的话，你今天就别想站着走出这座凉亭了。”
　　而天空寺悠说的实话，很显然并不能让她满意。
　　于是在午休结束之前，他不仅受到了『蹭蹭操之刑』，还跟少女用舌头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决斗。
　　“这是我师从花京院先生的门下，透过樱桃锻炼良久而成的强力吻技！不知rero了几百次，才能获得如今舌绽莲花的高绝技巧，凭你是绝对承受不下来的——接招吧，阿悠！半径五公分的rero水花！”
　　然后没过多久，她就气喘吁吁地败下阵、双腿都有些站不稳地走出凉亭。
　　事实证明，拿樱桃锻炼舌技虽然有用，但终究还是打不过开了外挂的挂逼。
　　△
　　最后，天空寺悠跟水原千鹤定了明天下午放学，到『天使咖啡』见面。
　　具体要谈什么事没说，只知道和表演有关，对方的态度非常恳切，让人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而类似的事情，之前就发生过了一次——即『天空寺悠和学妹们有约』事件。
　　当时，夏川真凉选择躲在一旁偷听，看着那些小学妹跟自家男友调情来调情去，一派随时都能去无人的地方好好交流的模样（个人视角）。
　　而这次，也不知道心情上做出了什么转变，她决定要以女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陪着天空寺悠赴约！
　　水原千鹤原先还有些犹豫，不过在知道了夏川真凉听过『租借恋人』的事情之后，还是选择了同意两个人一起过来——不同意也没辄，除非她打算放弃请教天空寺悠问题。
　　午休结束后，下午的课程也很快度过。
　　天空寺悠才刚整理好书包，夏川真凉就出现在了F班门前，巧笑倩兮地朝他打招呼。
　　“达令～我们一起回家吧～”

第七十八章 假女友，租借女友
　　天空寺悠抬头看了她一眼，暂时停下跟户冢彩加的对话。
　　“等我一下。”
　　“好的～”夏川真凉甜甜一笑，丝毫不在意他对待女朋友和男性友人之间的温度差异，朝F班同学歉意地点了点头后，靠着教室墙壁，拿出手机在那乖乖地等他出来。
　　周围的视线开始汇聚，不过相比最开始的惊愕和好奇，已经多了几分习以为常与漠不关心，反响不再那么地热烈。
　　“这么恩爱真好啊……”
　　“你看她的手机，上面好像是他们两人的大头贴呢……”
　　“之前好像有这两人是假交往的传言吧？最好假交往会做到这种程度啦，真是令人牙酸……”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握着手机的指缝间，恰巧露出了秋游那时她跟天空寺悠拍的大头贴照片，两人亲密恩爱、笑容开怀的模样，透过那张小照片更加地深入人心。
　　由比滨结衣察觉到了，这是对自己的挑衅。
　　并非是因为她已经敏锐到了这个地步，而是夏川真凉时不时朝自己这里撇来、那充满胜利意味的笑意眼神，其中包含的挑衅意味实在太过明显，只要眼睛没问题都能看得出来。
　　眉头不由一跳，她捏紧了书包背袋，小脸鼓鼓，反射性地就想过去重演对峙的一幕——虽然曾经对夏川真凉说过，不想将几人的关系发展成修罗场，让夹在中间的天空寺悠感到为难。
　　但有一说一，受到了挑衅还能无动于衷、乐呵呵地让人瞧不起的笨蛋，也说不出『反正单比女性魅力，我可不会输给你的』这样的话来吧？
　　刚要气势汹汹地朝班级门口的夏川真凉直冲过去，由比滨结衣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停住了身形。
　　“……在大家面前，我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夏川同学，才是小悠真正的女朋友啊。”
　　和她争论什么的，对不知内情的人来说，那就是明知了他有女朋友、却还要过去争风吃醋一样的糟糕行为。
　　被优美子和小悠狠狠地训过之后，由比滨结衣已经不会再做出那种容易惹起争议的举止了——只要是在大家面前，他们两个就是真正的恋人，必须要有这个认识才行。
　　“简直就跟免死金牌一样，真狡猾啊……”
　　轻叹了口气，失落地垂下肩膀，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和不快，由比滨结衣也只能打消上前掺合的想法。
　　并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天空寺悠走到夏川真凉身旁，两人互相挽着对方手臂，姿态亲密离开了教室的场景，直至背影消失不见。
　　哪怕未曾想过放弃，哪怕有过心理准备，心脏该疼痛的时候，仍旧让人难受到想不顾一切、去追回那个好似在逐渐远离自己的解药。
　　△
　　隔天放学。
　　和夏川真凉在教室碰头后，两人一起朝天使咖啡的方向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空寺悠总觉得夏川真凉的打扮比平常更加用心——虽然同样穿着制服，但那微带淡妆的脸蛋、突出纤细腰身的剪裁设计，以及一双裹着黑丝的修长双腿，全都让她走在路上回头率猛增、简直跟明星出行一样。
　　天空寺悠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哪怕他说过自己跟水原千鹤只是普通的认识关系而已，这家伙依然做好了下马威的准备，要拿出女朋友的风范，让其他女孩子生不起任何对抗的心理。
　　“不只是这位水原小姐，我也想让一色学妹清楚地体认到，你的女朋友是我这件事呢。”
　　她用骄傲而自信的表情这么说，手指却略显不安地捏着他的衣角，如临大敌似的眉头微皱。
　　天空寺悠无奈耸肩：“随便你吧。不过一色今天没有排班，她应该不在店里才是。”
　　“这样啊。”愣了下，夏川真凉立刻警觉，“你怎么那么清楚？”
　　“……”
　　清脆摇铃声响起，两人推开门走进「天使咖啡」。
　　天空寺悠环顾店内一圈，和店长点头打了声招呼后，很快就找到了水原千鹤的位置。
　　角落，笔直柔顺的黑发反射着午后斜阳，如瀑般垂在身后，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背脊挺直，手里翻看着笔记本似的书籍，偶尔抬起左手，将垂落的秀发轻轻别到耳后，抿了抿晶莹的唇瓣，眼神依旧认真。
　　就天空寺悠对她的粗浅了解，这个人应该有两种型态：一是绑着麻花辫、气质朴素低调，用以日常生活的女大学生，一之濑千鹤。
　　二是精心打扮过后，外型亮眼、神采奕奕，无数人给予好评的五星租借女友，水原千鹤。
　　如今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模样，正是连女性都不得不称赞其美丽的后者。
　　天空寺悠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特意用这个状态来跟自己见面谈私事，就代表这件事对她真的很重要，并且到了必须要正装应对的地步吧？
　　“人就在那，走吧。”
　　领着夏川真凉朝水原千鹤走去，天空寺悠还没打招呼，就听见了身旁宛如被砸了一拳、闷哼似地发出的轻微吸气声。
　　“唔……好强的战斗力数值……”
　　“你当这是龙珠呢？”
　　“竟然是这种程度的美女，阿悠，为什么你认识的女大学生都长那么漂亮呢……”
　　“我怎么知道？”
　　脸上的优雅微笑没有出现变化，夏川真凉打量着那位坐在角落专心看书的二十岁美人，心中的警铃从未有过地响彻、尖锐，并且半点战而胜之的信心都没有。
　　或许光从底子上，自己还可以靠天生丽质来拔得头筹……但气质、装扮，以及作为女性更细致精巧的各种地方，她都完全不敌这位男朋友在『租借恋人』业界上的前辈，还是由自己打从心底地如此认为。
　　——理想的女友。
　　光是第一眼就能让人如此觉得的存在，和她这个如今只能靠交易关系来获得幸福的伪物，位格差太多了。
　　这种挫败的感觉，令夏川真凉非常的不甘心，却又找不到任何辩词来为自己缓颊。
　　她不自觉地咬起了唇，捏着天空寺悠衣角的手用力了些许，像是在寻求她适时地安慰。
　　天空寺悠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大手将她的小手拉过来紧紧地包覆在掌心中后，才又转回视线，朝座位上的水原千鹤搭话：
　　“水原小姐，久等了吗？”
　　“天空寺桑？不会不会，是我自己想提早过来等的！”
　　听见他的声音，水原千鹤连忙将书本合起放到一旁，视线迅速划过了夏川真凉异国女夭精般的美貌、还有两人牢牢牵着的手，眼睛惊讶地睁大了半秒后，很快就藏起变化的表情，微笑地朝对面的座位指了指。
　　“两位请坐，今天我请客，想点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客气！”

第七十九章 我是阿悠的女朋友
　　不用客气什么的自然只是客套话，三两句推辞不过后，两人便随便点了个下午茶套餐，坐到了她的对面。
　　“天空寺桑，突然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希望没有影响到你原先的预定。”
　　语气相比过去礼貌而正经了不少，水原千鹤端正坐着，面带歉意地望向天空寺悠。
　　“只是出来聊个天，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他笑了笑，态度随意地道，“当初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就当是礼尚往来吧。”
　　水原千鹤闻言不由苦笑：“帮忙什么的，你当时可是花了钱请我，而我也只是尽了我工作上的义务、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已……嘛，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就安心地享受你的好意吧。”
　　“然后是……”
　　她将视线转向了似乎有些拘谨，沉默地坐在位置上的夏川真凉。
　　眼睛微微向下偏斜，脑海中闪过了从她这边打开话题的各种方式，用以缓和这片有些凝固的安静氛围。
　　不过话又说回来，水原千鹤本来还以为，自己当初在家庭餐厅见到和他一起学习的那个团子头少女，就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呢……
　　毕竟那股好意和亲密的态度，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已经是随时都会突破『好朋友』关系，只要他点个头两人就能终成眷属的地步了。
　　却没想到，他在电话中说怕女友不安所以想让她陪同一起来的，竟是另外一名陌生的银发混血美少女，看上去甚至比那位团子头少女还要依赖他。
　　——说真的，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会玩了吗？
　　还是说作为租借男友的他已经堕入邪道，踏上了玩弄女孩子感情的不归路？
　　水原千鹤现在脑子里有一堆想问的事情，特别是有关那个团子头少女的去向……不过这些都是属于个人想要八卦一下的范围，自然不可能真的问出口，还是在这位『现女友』的面前。
　　总而言之，她算是对天空寺悠改观了。
　　那个曾是租借恋人的同事、还因为不懂得怎么约会而租用她当『老师』的男孩，感情生活竟然比想像中的还要复杂——反正比她自己要复杂得多了。
　　这么看来，以后得小心跟他保持距离，避免被感情纠纷牵扯进去才是……
　　不管对象是同行还是顾客，租借恋人不在这方面谨慎一点，很容易夹在两边里外不是人。
　　——虽然不管是他还是她，现在都已经辞别了这个工作呢。
　　水原千鹤有些感慨地笑了下，旋即重振精神，从容大方地对夏川真凉微笑道：“初次见面，我是原Diamond事务所所属的租借女友，现在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的水原千鹤。”
　　“……我是阿悠的女朋友，夏川真凉。”
　　有些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后，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夏川真凉赶紧掩嘴清咳了两声，让嗓音重回平日的悠然淡雅。
　　“从阿悠那边听过了你的事情。很抱歉，在你们谈正事的时候还硬是要插一脚进来……”
　　水原千鹤连忙摆手：“不会不会！你的担心是人之常情。换作是我，要是男朋友突然被不认识的女孩子约出去吃饭，我也会在意到想跟过去看看的！ ”
　　“反倒是我这边要先道歉，没考虑到他还有女朋友，讯息方面应该还要更谨慎一些才是。”
　　她的表情极为诚恳，像是真的为此感到非常抱歉，语气和态度都令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夏川真凉不禁露出了佩服似的笑容，同样优雅地低头行礼：“您客气了，水原小姐……今天还请您多多担当，我会努力全程当个毫无感情的盆栽，不去打扰你们谈话的。”
　　“这边才是，夏川同学。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尊敬，虽然大你们两、三岁，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平辈论交的感觉。”
　　瞥了眼天空寺悠，水原千鹤用调侃的口吻笑着道：“就比如你的男朋友，演技上明明可以算作我的大前辈，用敬语给他发讯息的时候却别扭死我了… …反过来说的话，在『工作』上我也是他的前辈，也没见他对我使用过敬语呢。这点就轻松地来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明白了。”顿了顿，夏川真凉好奇地问，“水原小姐，阿悠的演技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呃，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水原千鹤就忍不住想要长篇大论地发表自己的感想、震撼，以及从中获得的宝贵经验。
　　不过看了眼气氛，她还是改口道：“觉得好奇的话，不如让他现在来段表演，亲眼见识下他的演技如何？”
　　“好主意。”夏川真凉望向天空寺悠，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装可爱地道，“达令，你能让我康康吗？水原小姐看过的那个东西。”
　　“注意说法！”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拍了她的额头一下。
　　水原千鹤在旁边苦笑，只是心里吐槽一句，并没有过多在意。
　　迎着少女期待的眼神，天空寺悠想了想，考虑到现在是在公众空间，不想大张旗鼓地引人注目，也只能从小地方着手展现出自己的演技了。
　　视线环顾一圈，他忽然拿起放在桌上餐具篮中的餐刀，边若无其事地这么问：“真凉，口渴吗？”
　　“嗯？还行吧。”夏川真凉愣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困惑地问，“刚刚点了一杯红茶……”
　　“那太慢了，不能让你渴这么久。”
　　打断了她的话，天空寺悠温声说着，将餐刀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并把自己的手腕凑了过去。
　　“来，这里有好喝的。不要客气，喝多少都没问题。”
　　“……哈啊？什、什么意思？”
　　事情发展得太过莫名其妙，让夏川真凉瞬间脑袋当机，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捏着餐刀的手指，却在他毫无异常的温柔注视之下，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起来。
　　坐在对面的水原千鹤则不由浑身一颤，在这开始诡异的氛围中缩起瞳孔，手臂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来。
　　……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仿佛深刻到了骨子，令人发毛到恐惧的精神病演技！
　　虽然身体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座位，但水原千鹤还是努力抑制住了这份恐惧，双眼紧紧地盯着天空寺悠的表情和动作，不放过任何可以用来借鉴的地方。

第八十章 精神病般的演技
　　“意思不是很简单吗？我是你的东西，不论精神、肉体，还是血液……”
　　边理所当然似地说着，天空寺悠边握住了夏川真凉的手，将那餐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压，没有丝毫的犹豫。
　　明明利刃加身，那双眼睛却仍笔直地注视着夏川真凉，不曾移动过分毫。
　　明明是在笑着，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那对深邃的黑色瞳孔却宛如一汪死水，对某件事坚信到了漠然的地步。
　　“喝吧，真凉。”他眯起眼睛，嗓音仿佛要化掉似的磁性柔和，语气却平静而令人毛骨悚然，甚至逐渐多出了几分愉悦，“割得越大，喝的越多，我们就越能融合在一起，从此再也不会分离了。”
　　“不要害怕，毕竟，这就是我们两个的羁绊证明呢……”
　　天空寺悠单手用力，压着夏川真凉的手，将餐刀缓缓往下滑去，一道细小的缝出现在了手腕上。
　　他却像完全没有痛觉似的，仍旧沉醉似地看着夏川真凉的眼睛，仿佛在细细体会为她奉献、解渴的欢愉感觉。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抹嫣红，夏川真凉才从被定身般的僵硬中回过神来，脸蛋在瞬间变得惨白的同时，脑袋忽然向前用力一撞。
　　砰！
　　“卧槽！”
　　天空寺悠不由向后仰起，手中力道松开的同时，餐刀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你、你突然干什么啊……”
　　他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缓缓低回视线，龇着牙望向面前的少女。
　　演技撤下的瞬间，那股阴冷的氛围就像幻觉般完全消失不见，被诡异而扭曲的气场笼罩的气温也逐渐回升，阳光像是现在才记得穿过窗户，照在了他恼怒瞪大、灿若寒星的眸子里。
　　夏川真凉也捂着脑袋，似乎花了段时间才从晕乎中清醒过来，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拉到自己胸前。
　　翻转一看，却没有看到那条令刚才的她呼吸凝滞、心脏骤停的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要让你看看我的演技吗？”天空寺悠没好气地道。虽然脑袋不疼，但被突然撞了这么一下，任谁都会觉得不爽的。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冰凉的指尖不断在他完好的手腕上抚摸，像在确认着这份温度和平缓的手感是否真实一般。
　　“你还能用演技骗过身体？除非是用『疯狂钻石』在伤口出现的一瞬间治愈了自己，或者靠『绯红之王』跳过了受伤的时间，要不然……我刚才，是真的有划开什么的手感……”
　　说到后面，她本就苍白的脸蛋变得毫无血色，声音尾端犹带颤抖，连呼吸都有种呕吐感。
　　“不过还好，你没有受伤……没受伤就好……”
　　喃喃念着，那份慌乱与脆弱之感，更甚于感冒时躺在床上、让他留下来的模样。
　　“……”
　　看着她难得毫无掩饰的表情，天空寺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像拿到了木刀便在人前挥舞炫耀、最后把他人打伤的小孩子般，为了展现出完美级的演技，天空寺悠没有顾虑到夏川真凉的感受和心情，直接拉着她演了一场精神病男友的情景剧，这无庸置疑是他的疏忽与问题。
　　被一脑壳撞清醒后，天空寺悠已经在反省了。
　　像这种不成熟之处，他或许还有很多，却也只能在发现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改进、并争取不再重犯。
　　并且，他还知道了一件事——
　　夏川真凉或许比想像中的，还要更加重视他。
　　“抱歉，真凉。”拉过她的小手，天空寺悠拍了拍柔嫩的手背，语气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安抚性的温柔，“刚才的一切都是演技，你就放心好了，有波纹气功在，区区的餐刀根本伤不了我。”
　　“别以为用JOJO梗就能应付我！我虽然喜欢JOJO，却不是只会无脑刷梗的梗小鬼！”
　　夏川真凉疾言厉色地瞪了他一眼，旋即鼓起嘴撇开脸蛋，委屈巴巴地嘟嚷道：“你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吗？演技好到这种地步就算了，偏偏还要让我体验伤害了喜……你的感受，要是以后都不敢握刀了怎么办？”
　　“你本来也没必要握刀啊，又不会做菜……”
　　“嗯？”真凉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天空寺悠立刻改口：“我知道，是我的错。回去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发誓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行，那我就勉强接受你的道歉吧。”夏川真凉哼哼两声，双颊重新浮起浅浅的绯色，心情似乎总算安定了下来，态度也不再那么不安。
　　“回去之后，你要做一堆粥给我！至少要三天份！”
　　“知道了～每天过去帮你做一锅，这样可以吧？”
　　天空寺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不知为何，看着她满意微笑的模样，嘴角就禁不住地上扬，心中有种奇妙的情绪开始发酵。
　　暂时放下了仍心有余悸的感受，夏川真凉朝水原千鹤望去，表情正经起来，掩饰尴尬似地干咳了两声。
　　“抱歉，刚才有些失态了。正如你所说，阿悠的演技确实好到连我都分辨不出来真假的程度，你会把他视为前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呃，你能相信就好……”
　　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水原千鹤如梦初醒般，不由跟着干笑了两声。
　　哪怕气温已然回暖，她的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方才那牢牢掌控着自己心神、寒气逼人的可怕表演，眼神都不禁恍惚了几分。
　　——不是说笑、不是错觉，是真的比过去还强，还要深入人心。
　　连那种程度的演技都能再进一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已经不是演得好的级别了，这种人就该给我去演艺圈发展、然后拿一堆奖回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啊！
　　“……不过，太好了。”
　　庆幸似地呢喃着，水原千鹤缓缓收紧了拳头，在膝盖上握紧，恍惚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向这个人……向天空寺悠请教的话，她或许真的能有所突破，直到无论是什么障碍，都无法阻拦自己成为知名女演员为止。
　　——没错，实现那个梦想的未来，就在不远处的前方！
　　“那么，可以听我说正事了吗？”
　　目光锁定了天空寺悠，神色徒然转为认真，水原千鹤将话题果断拉回了正轨，背脊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气势颇为凛然。
　　见状，夏川真凉便乖巧地缩在座位内侧，在餐点还没端上之前，拿出手机翻看起最近的新闻，给予他们两人谈话的空间。
　　而天空寺悠则对上了她浅褐色的瞳孔，双手在下巴处交叠，表情平静地聆听着她的请求。

第八十一章 叫我姐姐大人！（二合一）
　　太阳逐渐西沉，淡灰色的天空向着深黑转变。
　　夏川真凉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两人认真谈话的模样。
　　怎么说呢……意外的无聊啊。
　　没有半点她谨慎提防的暧昧要素，也没有任何的眉来眼去，只是在有关『演技』的讨论中，一个认真地教、一个认真地听而已。
　　这么看来，自己就算不过来也无所谓吧？虽然这点也是不过来就不知道的事情……
　　视线从天空寺悠的嘴唇，移到了水原千鹤的侧脸上。
　　夏川真凉的眼神稍微认真了起来，凝着眉眼，仔细地从上至下扫过她的装扮。
　　没有过多操弄的发型，色彩柔和、自然而恰当的衣着，明明只是最基本程度、却凸显出了正经气场的淡妆。
　　在这女性气质满满、成熟的搭配之中，又靠耳环和手链添了几分年轻的可爱与活力，不至于有种故弄玄虚的老气感觉。
　　——比起社交场上见过的那些大人们，女大学生的打扮风格明显更和夏川真凉的意。
　　平淡不张扬，又能自然地凸显出本身的魅力所在，别说她自己了，真希望那些总是花枝招展的贵妇和大小姐们好好学呢。
　　“这才是所谓的『成年人』啊……”
　　脸上若有所思、心里嘲讽着某些人的夏川真凉，完全忘了自己的目光还盯在水原千鹤的脸上，令她原本恍若未觉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始变化，嘴角微微扯动，偶尔朝夏川真凉撇去欲言又止的眼神。
　　“当她不存在就好，那家伙有七成的时间都挺不正常的。”
　　天空寺悠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唇瓣微不可察地张合两下，声音宛如凝成一条极细的线，哪怕夏川真凉就在身旁，这句话依旧没有传入她的耳里。
　　水原千鹤眨了眨眼，将视线重新放回了他身上，表情微妙地道：“这说法还挺过分的呢……你喜欢的难道就是她这种不正常的地方吗？”
　　虽然她也是压低声音说了这句话，不过没有天空寺悠的能力，近在咫尺的夏川真凉就算在发着呆，也没有漏过这句话。
　　眉头轻跳了两下，夏川真凉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维持着当下的动作和表情，安静等着天空寺悠做出回应。
　　“或许是吧，她要是太正常了我还不习惯呢。”
　　天空寺悠无奈叹了口气，没去看身旁少女明显神采飞扬起来的模样，继续将完美级的「演技」带来的表演知识，用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站在角色的角度思考事情，固然能演活这个角色，却没办法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它的魅力来……如果还有余力的话，不妨站在导演、或者说人设的角度上，去思考你想让观众看见它的什么，你想用什么情绪、什么氛围去影响观众，在此之前所做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惊艳』到观众而准备的。”
　　“演技想要突出，哪怕用力过猛都不可以畏畏缩缩……调整是后面的事，夸张到能吸引到观众的目光后，你才有资格去考虑收敛的部分……”
　　或许是因为那颗好为人师的心，又或许是面前的女青年那全神贯注、闪烁着坚定光辉的眼神。
　　天空寺悠教得意外认真、详细，几乎可以说是将系统带给他的知识、还有自己这段日子体会出来的感想，巨细靡遗地全都告诉了水原千鹤。
　　当然，言语是有极限，她能吸收多少、利用多少还真不好说。
　　但那不妨碍天空寺悠打着灌满她的主意，一股脑地把『演员的自我修养ver.悠悠』全都输出出去。
　　在不容外人插嘴的讨论气氛中，两个钟头漫漫而过。
　　桌上的咖啡都换了两轮，他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做下结论。
　　“这些就是我最后的建议了，水原小姐……如果你只是想通过试镜、而不是靠自己的演技惊艳所有人的话，那么整个试镜会的人都会成为你的对手，要比拼的地方更有可能直接超出演技的范围。”
　　“但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让所有人的目光再也离不开你的表演，无论什么角色都要让它成为最亮眼的你的话……你的对手就只剩下你自己了，演技不足就是不足，没有任何可以让你抱怨的其他因素。”
　　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天空寺悠靠上椅背，笑着说：“超过一个人，比超过几十个人更让人轻松，不是吗？”
　　“……”
　　水原千鹤沉默半晌，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偏头苦笑了声：“我都还没说到这部份呢，你竟然就直接猜出来了吗……果然，你也是这个圈子中的一员吧？”
　　“只是猜的而已，以前类似的网文看多了，懂得都懂……我可没兴趣去淌那边的浑水。”天空寺悠拿起咖啡杯，发现里面已然见底，于是又重新放回桌上。
　　水原千鹤赶紧召来服务生要再点一杯，天空寺悠制止了她，只要了杯温水。
　　“嘛，详细的我就不过问了。希望今天说的这些能成为你的助力，早日在大萤幕上看见你。”
　　“谢谢你，天空寺桑。”水原千鹤诚恳而认真地点了下头，语气不自觉地多了些许尊敬，像在面对着导师般郑重，“我会努力的。就算没有通过试镜，至少也要靠演技让导演们刮目相看！”
　　天空寺悠喝着温水，滋润着说到有些发干的嗓音，尔后才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听你之前的说法，你把租借女友的工作辞掉了？”
　　“是啊，心力有限。”水原千鹤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直率地回答了他，“要上大学、还要去演员培训所，每天都在为了试镜而烦恼……虽然租借女友的工作能让我在赚钱的同时磨练演技，但毕竟人力有时而尽，总得挑一样放弃去专心在其他事物上。”
　　身怀梦想、却屡屡碰壁的女青年，带着面对现实的无奈和洒脱，轻松愉快地露出微笑：“要是哪天试镜没通过、又把存款花完的话，估计会回去从新人开始做起吧？”
　　面对这种自嘲似的说法，天空寺悠只是耸了耸肩，平淡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不管成不成功都是一种难得的经验。”
　　“……虽然比起经验，我更想尽快成为一名，能让家人为我骄傲的女演员呢。”
　　微微低下头．水原千鹤轻声说着，又若无其事地扬起笑容，语气轻快：“总而言之，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天空寺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报答你的，你也不收我教学费用，除了请你吃饭以外什么都做不到……不过哪天真的有机会上台的话，得到的第一笔演出费，希望你能收下。”
　　天空寺悠不置可否地道：“到时候再说吧。教人意外挺有趣的，报酬什么的对我来说还在其次。”
　　水原千鹤眯起眼睛，像猫一样哼哼笑了声：“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为了不辜负『老师』的教导而努力啰？”
　　“别吧阿姨，我才十七岁，你这样太沉重了。”天空寺悠故作嫌弃地向后缩了下。
　　水原千鹤脑门青筋一跳，忿忿地拍桌瞪他，拿出了年长者的气势：“谁是阿姨啊！我才二十岁，叫我姐姐，你要想叫姐姐大人我也不介意！”
　　天空寺悠毫不掩饰地啧了声嘴：“抱歉，我没有玩那种角色扮演的兴趣。”
　　“明明是事实！？”
　　“达者为先，我都没让你叫我哥哥大人了呢。”
　　“你那种说法才是角色扮演吧！”
　　互相吐槽着，两小时多的密切谈话，确实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相比起去购物中心约会的那时，两人对话起来更加自然随意，就像褪去了伪装聊天的普通人那般，没有过多的算计和掩饰，哪怕年纪不同，依然有种和朋友交谈的舒心感觉。
　　眼见天色沉暮，天空寺悠也准备向她道别，送夏川真凉回家了。
　　“小小敬意，不成礼数。”买完单后，水原千鹤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小蛋糕，有些感慨地道，“这里的甜点还挺好吃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意比隔壁的咖啡厅还差，不过我更喜欢这里的味道……混合咖啡更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呢。”
　　“是吗？店长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天空寺悠也没多说什么，在咖啡厅门前挥了挥手，目送那道窈窕秀美的身影，背脊挺直、揣着不依不饶的梦想，没入夜色下重新繁华起来的城市。
　　然后转头，对从头到尾真的跟个盆栽一样乖巧，始终没有多说什么的夏川真凉伸出手。
　　“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仿佛还在神游物外，夏川真凉愣了下，才如梦初醒地望向他，“啊，你要送我回家对吧？”
　　“你不想的话我还能省一分力气。”天空寺悠也不在意，直接抓起她放在身侧的冰凉小手，朝着车站的方向迈步而去，“不过可惜，我答应了你这三天都要帮你煮粥，而约定过的事情，我一般是不会反悔的。”
　　“所以现在，我们先去超市把东西买齐，然后到你公寓那边把粥煮好，我再回自己家。”
　　夏川真凉被他拉着，裙摆在路灯下晃出了单薄的影子，表情有些恍惚地踉跄跟上。
　　“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的呢……”
　　“那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眨了下眼，夏川真凉调笑似地说：“是吗？喜欢我不正常的地方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天空寺悠没有回头，眼睛始终望着前方，正如远方穹顶慢悠悠漂浮着的灰云，没什么起伏地平淡回答：“对啊，虽然喜欢的不只这些地方就是了。”
　　“……”
　　对他来说没什么涵意，只是单纯剖析自己心情的话语，却给身后的少女带来莫大的冲击。
　　脚步机械似地前进着，她呆呆看着面前少年的背影，仿佛整个城市的喧嚣都离她而去，手心的温暖更加深刻地沁入心中，心脏慢慢鼓动的声音在耳边响彻。
　　半晌后，她轻声嘟嚷：“……太狡猾了，竟然在这个时候突袭我。”
　　“我可没有突袭过谁的自觉啊。”
　　“你连自己的三言两语，能给女孩子带来多大的好感度加成都没有自觉吗？”
　　“啊，这个或许有。毕竟我确实挺受欢迎的。”
　　“阿悠渣男，渣男阿悠！水原小姐就是你下一个目标对吧？”
　　“又开始了吗？夏川小姐的吃醋大会？”
　　“才不是吃醋！阿悠这个笨蛋，这么想喊别人姐姐大人的话，类似的普雷要多少我都可以陪你玩啊！只要关上房门的话！”
　　“这种话你才要给我关上房门再说啊！没看到路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奇怪起来了吗？”
　　“糟、糟糕，我的身体，也要变得奇怪了起来……”
　　“怎么？有黑炎龙要觉醒了吗？”
　　“不，是有姐姐大人的部分要觉醒了……以后，请叫我真凉姐姐大人。卑贱的小母狗也可以。”
　　“两者相差太大了吧？！”
　　“这样互相吐槽、牵着手躲避他人奇怪视线的时光，似乎要像这条没有尽头的街道一样，延伸至无穷近的远方。”
　　“别把旁白说出来啊。”
　　银发飞扬，夏川真凉忽然加快脚步，跳上了他的背部，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天空寺悠迅速做出了反应，站稳身体的同时捞住了她的大腿，然后无奈地道：“喂，大街上的你做什么呢？”
　　“抱～抱住你～～抱住惩罚你——！！”
　　“……第二部，钢线的贝克？”
　　“啧，你竟然知道？”本来语调如同青鸟翅膀般飞扬的声音，一下子就不快地沉了下来，“脑子这么好用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真要说的话，能记得这种反派台词的你脑子才奇怪呢。”
　　天空寺悠偏过头，想要去看她的表情，却又被她故意挺起的胸口挡了回去，正好撞了个满怀。
　　“与其看我的脸，不如看我的胸。”用说著名台词似的语气，夏川真凉一本正经地道。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只是背着她，若无其事地行走在身旁诡异的目光中。
　　片刻后，脖颈上的双手温热柔软，小心翼翼地抱紧了他。
　　“话说，真凉啊。”
　　“……嗯？”她慵懒地轻声应答。
　　“你这样让我背着，就不怕裙底走光吗？”虽然他现在已经努力在用双手挡住她的裙子了。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他的颈侧传来搔痒的感觉。
　　“放心吧，不想被你以外的人看见，你又没兴趣看，所以最近我开始穿安全裤了。”
　　“……是吗。”
　　他略带笑意的叹息，落在两人份的脚步上，踩出了渐变色的光晕。

悬赏活动总结
　　悬赏完满结束，直接进入正题！
　　简单易懂地贴个数据：
　　打赏——41.73w→52.46w（11w打赏，算12w，6更）
　　刀片——2878→4442（算1600刀片，8更）
　　月票——4843→5242（算400月票，1更）
　　再加上之前欠的8更，总共是23更！
　　哈哈哈，还行啊，比我想像中的少，太简单了！
　　这个二月还剩一半，看我迅速把它还完！

番外．情人节x情人劫（上篇）
　　二月十四，情人节。
　　各种巧克力打折的广告、和巧克力有关的周边铺满了街道，无论商家还是恋人都在肆无忌惮地传播着粉红色的氛围，东京的街头到处都充满了交配……恋爱的气息。
　　哪怕树梢萧索、寒风凛凛，那股甜腻味道也在枝头张灯结彩，照亮了所有人躁动的内心。
　　车站旁的公园。
　　喷水池安静溅起了冰凉的水花，若乌云没有遮掩太阳，那泼飞散的水珠将折射出温暖的金光，偶尔还能架起一座淡淡的彩虹桥。
　　天空寺悠站在喷水池前看了半晌，忽然抬起手，将关了机的手机扔了进去。
　　天气还冷，现在的公园里没有多少人，路过的情侣也没看清他的动作。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天空寺悠转回了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欣赏起灰暗的天色来。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总是习惯提前十分钟到。
　　而愿意配合他这习惯、永远都在比谁最早到的人，好像就只有雪之下雪乃吧？
　　——嘛，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这时，感觉到旁边有刻意放轻的脚步接近自己。
　　他假装没有发现，继续平静地望着前方，左侧肩膀很快就传来了轻拍的力道。
　　“前辈——”
　　朝左侧转头，却没看见任何人。
　　又往右侧转头，这次，冰凉的指尖轻轻顶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像是戏弄、却又莫名温柔地戳了两下。
　　“嘻嘻，被骗了吧～”
　　站在右侧，露出调皮笑容的可爱女孩子，正是他的学妹——一色彩羽。
　　亚麻色发丝晃来晃去，一双腿轻快地踏着地面，裙摆随之荡漾。
　　“前辈的警戒心真不行呢，这样可是很容易被偷袭的喔？因为前辈是前辈所以才要多加注意一点！”
　　“要不是我刻意放松了警惕，你认为你有机会碰到我？”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玩弄似地戳着自己脸颊的手指。
　　一色彩羽不在意地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后退两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看了过来。
　　“那么前辈，你是故意要让我碰到你的吗？”
　　“只是没必要做太大反应而已。”
　　手掌依旧插在口袋里，天空寺悠平淡回应。
　　露出自认为得到答案的笑容，一色彩羽举起了自己的手指，自豪地道：“说是这么说，但前辈还是喜欢这种的吧？被可爱的女孩子用可爱的方式玩弄的剧情！”
　　“别说自己可爱啊，我也不喜欢被玩弄。”随口吐槽两句之后，天空寺悠朝公园门口示意，迈开脚步，“走吧，在这里待着怪冷的。”
　　“谁让前辈你挑这里集合的，这是自作自受喔？”
　　撇嘴抱怨了一句，一色彩羽凑了过来，少女的柔软与香味猛然贴近，亚麻色发随之撞上了他的肩膀，就是这么近的距离。
　　“虽然没有『久等了吗？』『我也才来没多久』的经典剧情，不过反正前辈也不会照我的预想中做出回答，所以干脆直接跳过，让我们开始今天的约会吧！”
　　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天空寺悠却故作冷淡地道：“约会？我记得我只是约你出来买东西而已。”
　　“哈啊？”一色彩羽蹙着眉，鼓着雪白的脸颊，不满地指责起他，“前辈，明明是情人节却约不是女朋友的学妹出来买东西，情商正常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如今还这么嘴硬，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个别扭怪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喔？”
　　“谁别扭了啊。”天空寺悠伸出手掌，盖在她柔软的亚麻色发上强硬地搓了搓，“就不能是两个单身狗出门一起取暖吗？愚蠢的后辈，视野真是狭隘。 ”
　　“哇啊！”一色彩羽连忙护住脑袋，抵抗来自上方的攻击． “前辈，我头发可是用了好久的啊！你别把它弄乱了！”
　　天空寺悠停下了手，一色彩羽趁此抓住机会，握住了他的手指，拔离自己的头发。
　　“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贴女孩子……”气呼呼地抱怨着，她又忽然睁圆了小动物般的眼眸，惊讶道，“前辈的手好温暖啊！是有带暖手宝过来吗？ ”
　　“没有，只是考虑到你的手会冷，事先搓热了而已。”他反过来包住了她的手掌，让柔软而冰凉的触感迅速在手中融化，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别管这种小事了，赶紧离开这里吧。”
　　“……等、等等啦！前辈，哪有你这样突然袭击的！不公平，刚才那个不算！”
　　看着两人就这样牵起来的双手，一色彩羽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边红着脸大喊边跟了上去，总算和他的脚步持平。
　　然后咬起唇瓣，苦恼似地嘟嚷着：“啊……讨厌讨厌，这样不就搞得跟小彩羽很容易被攻略一样吗？不行，还是得先把手放开，再吊前辈一阵胃口才能让他尝到甜头……”
　　“小彩羽，我都听到了喔？”
　　“嗯？人家什么都没说啊～”装可爱地偏了下脑袋，一色彩羽贴上他的肩膀，撒娇似地开口，“对了对了，前辈，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
　　“什么事？”
　　“人家出门忘了带手机，所以不把我看好的话，找起来就很困难了喔？”
　　“是吗？真巧。”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手机也刚好坏掉了，除了你以外谁都找不到我，你也别把我弄丢了啊。”
　　“请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好吗？”一色彩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前辈那么大只，我是要多笨、多瞎才会弄丢啊？”
　　“这样的话，手不用牵那么紧也没关系吧？”
　　“只是在取暖而已，请前辈不要自作多情了……啊，还是说你认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感到害羞吗？非常对不起虽然现在确实心脏跳得很快又开心到差点要喊出来了但离害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所以请前辈继续努力！”
　　“啊，惯例节目终于来了。“
　　“什么啊那说法！前辈这个笨蛋！坏心眼！”
　　吵吵闹闹中，两人离开了安静的公园，肩并着肩朝外头清冷的街道走去。
　　喷水池底下，手机就这样安静地沉眠着。
　　直到半个小时过后，才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掌捡了起来。
　　“真不愧是小悠悠……那个学妹也是，大家都有备而来呢。”
　　略带笑意，却低沉而冰冷的嗓音冻结了空气。
　　及肩卷发停留在肩上，她按了几下电源键，确认这台手机已经进水报废了之后，随意地松开手掌，任由手机掉落在地，然后一脚踩了过去。
　　喀！
　　尖锐的鞋跟踩碎了屏幕，倒映其上的冰冷容颜，也被碎成了蛛网状的残破画面。
　　“但就这点本事的话，别以为能摆脱我……”
　　伴随着毫无感情的低喃，指尖滴落的水珠浸入了泥土地面，黑色的痕迹一路蜿蜒，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蔓延而去。
　　……
　　“前辈，说是要出来买东西，你打算买什么东西啊？”
　　肩上挎着的小包在腰间轻快拍打，一色彩羽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旁，漂亮的大眼睛再次好奇地望了过来。
　　“晚点再说吧，反正不急。”
　　天空寺悠随口敷衍了句，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心里没有任何意外地冒出了『可爱』两字。
　　亚麻色的柔软头发，圆圆的明眸像小动物般无邪。
　　纤细的身体被宽大的风衣遮掩了大半，往上仅能看见粉红色的立领毛衣，往下则看不见短裤或短裙，臀部下方露出的只有一双黑丝细腿，远远看上去就像没穿裤子一样，充满了青春期的诱惑。
　　白色的矮跟鞋宛如精灵的靴子，轻巧地踩在地面上，紧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
　　——女孩子这种生物，真的都是那么可爱的吗？
　　天空寺悠在想，不对，单纯只是名为『一色彩羽』的存在非常可爱吧？
　　要说哪里可爱的话，全部，从指甲到头发都很可爱。
　　“诶～这么随便的吗？”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色彩羽偏了下脑袋，有点无奈、又像是对这回答不出意料似的，哀怨地叹了声气。
　　“算了，反正来都来了，总不可能现在回家吧？“
　　戳了戳他的手臂，她眼睛一瞪，煞有其事地这么说着：“所以说前辈，作为特地拨时间在情人节这天出来陪你的报酬，你可要负起责任，给人家一场完美的约会喔！”
　　“喔，在做了在做了。”
　　天空寺悠应付性地点了点头，视线从她身上收了回来，扫过街道的每个角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目光却又毫无落点。
　　“又开始敷衍我了啊……哼。”一色彩羽有些不满，不过看着他到现在都还没放开的手，嘴角又忍不住漾起笑意，决定不打算计较那么多了。
　　脑中忽然闪过想法，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前辈，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去哪里的话，我们去游乐园怎么样？”
　　“游乐园？这么突然啊。”
　　“总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走去好吧？还是说前辈，你现在有想要带我过去的地方？”
　　“……行，去游乐园玩玩吧。”
　　对现在的天空寺悠来说，自然是没有那种地方的。
　　买东西什么的全都是借口，只是因为想和一色彩羽一起度过情人节，才冒着偌大的风险把她约了出来。
　　原先预定的计划也只有看电影、逛街、打保龄球这类消磨时间的手法而已，如今她主动提出了想去的地点，倒是让天空寺悠轻松了不少。
　　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只要是能跟她在一起就行。
　　“好耶！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直接搭最近的公车过去！”
　　拉起他的手，一色彩羽欢呼起来，净白的小脸蛋浮现出两抹红晕，蹦蹦跳跳地朝车站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很快就到了附近的游乐园，或许是因为园方也在进行情人节促销，门票有特别优惠的缘故，情人节当天到处都是和他们相似的情侣档。
　　当然，单身或男性团体的门票还是一样价钱，并没有变化。
　　“麻烦情侣票～”
　　“好的。”柜台人员看了眼两人并肩靠在一起的模样，没有说些什么，很快就从窗口中递出了两张票。
　　拿着票去入口处排队，一色彩羽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感慨地轻声道：
　　“明明不是情侣却做这种事，总感觉好刺激啊……”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这时候会一起出来玩的男女，不是情侣就是夫妻，根本不会有人来管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
　　“看上去确实是这样呢……那前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她悄悄将视线投来，故作无事地问。
　　天空寺悠想都没想，这样回答：“前辈和后辈的关系啊。”
　　“……”一色彩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侧脸。
　　“当然，看上去是这样，实际上可不好说呢。”被那尖锐的目光盯着，天空寺悠表情不变，语气略带笑意地继续说着，“毕竟，哪有学妹会答应跟学长在情人节这天出来玩呢？”
　　“……噗，就是有好吗？”脸上缓缓漾开笑容，一色彩羽嗔怒似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哼哼两声，“人家只是同情没有人可以陪的前辈而已，请前辈不要自作多情了！”
　　“是是是，谁让我不受欢迎呢？也只有学妹肯可怜我了啊。”
　　翻了个白眼，天空寺悠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并没有分心去想多余的人，和她一起走进了游乐园门口。
　　刚才付钱买票时分开的手，若即若离地接触着对方的手背，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重新握住彼此。
　　“啊，是吉祥物的砰太啊！”
　　才刚进来没多久，一色彩羽就像小孩子一样，看着游乐园内的吉祥物双眼放光地叫了起来。
　　“我们赶紧去拍照……啊，忘了带手机，没办法拍照了啊。”像是兴致一瞬间全都消失，她撇了撇嘴，一脸无趣地挪开视线，“不能拍照的吉祥物半点价值也没有，赶紧走吧。”
　　“你也太现实了吧……”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跟着她一起绕过那个吉祥物的同时，忽然心有所感，抬起目光望了过去。
　　那厚重的布偶装面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两颗黑色的圆眼珠子好似闪烁着寒光，倒映着两人情侣似的身形。
　　莫名地，天空寺悠有些发毛，又有种熟悉感从心底升起，脚步不自觉顿在原地。
　　“前辈，怎么了吗？”
　　发现他没有跟上，一色彩羽疑惑地回过了头。
　　“……没什么。”缓缓吐出一口气，天空寺悠再次拉起她的手，朝最近的游乐设施走去，“别管那么多了，尽情地玩一整天吧。”
　　“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啦……话说前辈，怎么感觉你牵女孩子手的动作非常熟练呢？半点犹豫跟不好意思都没有耶。”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
　　“切～前辈真是个大骗子！也就只有骗子才会喜欢上你吧？”
　　“确实、确实。”
　　男女的谈话声逐步远去。
　　吉祥物仍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后，这才走到无人的阴影处，缓缓拉开了身后的拉链。
　　“呼……”
　　呼出一口气，里面的人甩了甩头。
　　栗发轻柔飞扬，眸中却如利剑寒光般，锋锐冰冷。
　　“果然逃到了这里来了吗……这次，我可不会追丢你了，悠君。”
　　……
　　过山车上。
　　“前辈，你会怕的话要好好抓紧我喔？”像个叮咛弟弟安分点的大姐姐，一色彩羽一本正经地嘱咐道。
　　天空寺悠看了眼她微微打颤的手臂，有些无语：“会怕的是你吧？”
　　“那前辈，你会抓紧我吗？”一色彩羽立刻改口，并将手掌朝上，轻轻搁在了他的膝盖上。
　　天空寺悠自然而然地扣了上去，紧紧抓牢：“放心好了，掉下去都不会放开。”
　　“……”刚要露出的害羞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别说那种可怕的话啊！诶？诶？！诶？！！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话音落下，过山车缓缓驶动。
　　“来不及了呢。放心，只要过道中没放钢琴丝，就算整台车掉下去我也能保护好你的。”
　　“所以说别再拿这种话吓我了啊！前辈这个超讨厌的大笨蛋蛋蛋蛋蛋——！”
　　少女的尖叫声，在苍茫辽阔的天穹下不断回荡。
　　（未完待续）

番外．情人节x情人劫（中篇）
　　“前辈，太过分了。”
　　“是是。”
　　“前辈，真的是太过分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说几遍才行啊？”
　　“说到前辈真的体认到自己的错误为止，人家的腿现在还有点抖呢！”
　　气鼓鼓地拍着他的肩膀，亚麻色短发的美少女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后，露出了好似从地狱中归来的余悸表情：“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以前坐过山车的时候都没那么恐怖的，这次跟前辈一起来，恐惧感却莫名其妙地超级深刻的啊……”
　　“不就是因为我故意说那些话吓你的缘故吗？”
　　天空寺悠瞥了她一眼，手伸过去。
　　一色彩羽自然而然地拿双手捧住，让冰凉的手指再次染上连心尖都要发烫起来的温度，才接着得意地说：
　　“人家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到，只是因为女孩子那样尖叫会比较可爱而已喔～前辈，你也被我骗了呢！”
　　“那你可真了不起。”天空寺悠耸了下肩膀，转了个话题，“接下来去坐咖啡杯吗？”
　　“那个晚点再说，我们先去鬼屋吧！”一色彩羽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将柔软的身体压了上来，手指高高地举向鬼屋的位置。
　　天空寺悠低下头，就能跟她圆润俏皮的双眼对上。
　　“……你还真是喜欢尖叫系的啊。”
　　“不是我喜欢，而是男生都喜欢爱刺激又会被吓得哇哇乱叫的女孩子。”
　　一色彩羽靠着他的臂膀，看着前方，用气音低声说：“为了让前辈更喜欢我，这还只是基本操作而已喔。”
　　天空寺悠不由沉默了下：“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操作就足够高端了。”
　　“嗯？那是什么意思？是想说你现在就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吗？非常抱歉虽然我很开心但要告白的话还请正式来不然我会当作没听到的……”
　　天空寺悠无奈叹气：“好了好了，日常任务一天一次就够了。”
　　“还不都是前辈的错！”微红着脸，一色彩羽笑嘻嘻地说。
　　两人排了下队，很快就走进这家以医院为主题的鬼屋。
　　通道幽暗，只有手电筒打出的光线照亮了杂乱的空间一角，天空寺悠带着一个挂件，缓慢前进。
　　“前辈，如果有鬼跳出来追我们的话……”
　　“把他踹进墙壁里吧。”
　　“那明显不行的吧？！前辈你的思考方式也太暴力了！”
　　“那我抱着你跑？”
　　“唔，这个倒是挺诱人的……不过工作人员都在看着的吧？稍微有些害羞，还是别这么做好了。”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你要我跟鬼一起来吓你？”
　　“前辈，你平常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拿他没办法似的，一色彩羽重重叹了口气，手指在身前挥舞着，似乎在比划预想中的画面。
　　“遇到危险时，最浪漫、最帅气的一幕不就是——『这里由我拦着他们，你先走！我很快就会跟上去！』吗？前辈要成为学妹的英雄啊！”
　　“然后呢？把你一个人丢在黑暗里？”天空寺悠嗤笑似地否定了这个想法，“这种英雄我才不想当，倒不如自私点，抱着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被鬼追上死就死了吧，好歹黄泉路上都不孤单呢。”
　　“……”
　　黑暗中，她似乎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了些许。
　　然后，忽地噗嗤一声轻笑响起。
　　“哈哈……前辈还真是不会耍帅。这种回答对普通女孩子来说，可是零分喔？”
　　“是吗？”天空寺悠也笑了起来，跟着她在这座阴森可怖的鬼屋中闲庭信步，“那在你这里能得几分？”
　　“九十九分！一分扣在前辈太狡猾的份上。”干脆俐落地说完后，一色彩羽不满地挠起他的手心。
　　“本来随便回答就好了，偏偏要说得那么认真，如果对象不是我，估计早在想『这个人是怎样？会不会聊天啊』什么的吧？”
　　“没办法，我说话总是这么认真，这就是我为数不多的缺点啊。”天空寺悠故作无奈地叹了声气，“看来这种话，以后只能对彩羽你说了。 ”
　　“没错没错，这都是为了前辈好呢。”一色彩羽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笑意，趴在他肩膀上吃吃地闷笑起来。
　　砰！
　　忽然，两人刚经过的铁柜，发出了一道剧烈的碰撞声。
　　肩膀猛地一抖，一色彩羽立刻停止了笑声，铁青着脸憋住呼吸，紧紧靠在天空寺悠的身上，声音略带颤抖。
　　“前、前辈，那里面……”
　　“估计藏着人吧，鬼屋常有的情节。”天空寺悠一脸的无所谓，只是欣赏着在手电筒的微光下，那张略带害怕的可爱小脸。
　　一色彩羽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手指攥着他的衣袖，撒娇似地说：“人家当然知道啊，不过该怕还是会怕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总感觉它会直接追出来呢。”
　　“行，那就……”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天空寺悠手电筒朝那缓缓打开的柜子一扫，一缕银光映入眼帘。
　　他愣了一下，旋即瞳孔缩起，锐利的目光在短短半秒内穿过黑暗，彻底看清了那道慢慢爬出柜子、低垂着脑袋的长发身影。
　　——再如何恐怖的鬼屋、再如何惊悚的恐怖片，都无法给天空寺悠带来如此刻般剧烈的颤抖与惊骇感。
　　天空寺悠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顾脏，将手电筒叼在嘴里照亮前方的路，然后一把抄起身旁少女的柔软身躯，公主抱在手上。
　　“诶？！”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一色彩羽便像搭上了一辆特快列车，阴暗恐怖的鬼屋布景在身侧飞速掠过，狭小无光的空间却半点降不下他冲刺的速度。
　　一晃眼，两人就穿过了出口的布幕，明亮而热闹的游乐园驱散了鬼屋内的寒意，随之而来的则是纷纷汇聚的疑惑目光。
　　“前辈，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一色彩羽抬着头茫然地问。
　　“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而已。”天空寺悠沉着脸，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这个鬼屋有一手啊……竟然把我吓到忍不住飞奔了出来。”
　　“前辈，被吓到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复读一句，被他放到地上的一色彩羽摸了摸他的脸颊，漂亮的大眼睛不由睁圆，“真的诶，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前辈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啊？”
　　天空寺悠从肺部中用力吐出一口气，现在才有血液在体内流动的感觉。
　　“……大概，是跟不可名状之物相同类别的东西吧。”
　　“那什么听起来超可怕的存在？！”吐槽过后，一色彩羽拿出手帕，踮起脚尖，细心帮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不过，这还真是我第一次看到前辈害怕的样子呢……有点新鲜～”
　　“是吗？我怕的东西倒是挺多的。”天空寺悠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了稍显无奈的苦笑。
　　“比如和一色彩羽分开，被一色彩羽讨厌这种事情。”
　　“……”
　　微张着柔润的唇瓣，擦汗的手不自觉地停下，一色彩羽惊愕地睁大了眼。
　　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嘴角渐渐弯起，亚麻色短发飞扬，她哼地一声扭开了头。
　　“啊～啊——有个这么黏人的前辈，还真是让人苦恼啊～”
　　明明说着苦恼，语气里却全是得到了新宝物般的雀跃与愉快。
　　收起手帕，她半转过红润的脸，酒窝浅浅地点在柔软的颊上。
　　“那，为了不让帅气的前辈露出害怕的表情……这次，换我牢牢抓住前辈的手吧？”
　　一色彩羽温柔笑着，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
　　没有用力，却像一辈子都甩不掉那样。
　　……
　　鬼屋中，银发的女鬼注视着外头那看似温暖的一幕。
　　手中的道具被捏碎，她面沉如水，发出了阴冷的低笑声。
　　“居然敢背叛我，和年轻貌美的小妹妹打得那么火热呢……看来，不给亲爱的阿悠一点教训是不行了。”
　　手臂垂落，衣袖底下滑出一把深黑色、成小刀状的物品，被她牢牢地握在掌心——比那两人此刻十指相扣的手还要用力。
　　“狗屎一样的情人节，就让我来让它染上美妙的鲜艳红色吧～”
　　坏掉的沙哑笑声，不断从银发美少女的口中传出。
　　……
　　“前辈，买两支冰淇淋吧！”
　　“现在可是冬天，想互相喂食的话，还是买可丽饼比较好吧？”
　　“唔……说的也是。那我要巧克力味的，前辈就买香蕉味的吧！”
　　“行，那我去排队，你在这里等我。”
　　等天空寺悠带着两份可丽饼回去，又被一色彩羽命令闭上眼睛。
　　“来，啊～”
　　“啊——嗯？这不是可丽饼的味道……“嚼了嚼，天空寺悠疑惑地睁开眼睛。
　　一色彩羽双手背在身后，像在藏着什么东西一样，视线可疑地撇了开来。
　　“先、先别管是什么，你就说好吃不好吃嘛？”
　　天空寺悠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不，只要味觉没坏都吃得出这是巧克力吧……好吃是好吃啦。”
　　“那就好……嗯，不愧是我！”一色彩羽松了口气，点点头，将藏在身后的两个可丽饼、还有一份包装被拆开的巧克力拿了出来。
　　“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巧克力给别人，前辈就怀着感激的心情吃下去吧！”
　　“谢谢。”天空寺悠接过，连同香蕉味的可丽饼一起。
　　一色彩羽歪了下脑袋，露出俏皮可爱的笑容：“顺带一提，白涩情人节那天请十倍回礼喔？不然人家这辈子都不送前辈巧克力了！”
　　“也太黑心了吧？”天空寺悠又扔了一块进嘴里，咬碎之后点头做出评价，“十倍好吃的巧克力倒没问题。”
　　“……前辈，你是在瞧不起我吗？”顿了顿，一色彩羽微笑着，口中却吐出了冰冷的话语，“还是说，你每年情人节都能收到一堆巧克力，所以才瞧不上我初次做的拙劣作品啰？”
　　“女孩子送的巧克力，不论手工还是外面买的，我只吃过你这份。”耸了耸肩，天空寺悠随口说着，“其他都交给我妹妹处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做得好不好吃，反正都没有我做的好吃就是了。”
　　“咕……”一色彩羽瞪着眼盯着他的侧脸，像要把那厚脸皮给完全扎穿，片刻后才泄气似地垂下肩膀，“算了，前辈就是这种人啊……明明别把后半段说出来就好了，偏偏要故意讨人厌。”
　　“你讨厌我了吗？”天空寺悠笑着问。
　　像鸭子的脚在水面下扑腾，一色彩羽啪啪啪地连拍他的肩膀，没好气地道：“是啊是啊，讨厌！讨厌死了！”
　　忽然张嘴，咬了一口他手中的可丽饼，若有所思地抿起晶莹透亮的嘴唇。
　　“……嗯，挺好吃的！前辈也来尝尝我这份吧？”
　　女孩子的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唇瓣，也凑过去咬了一口巧克力味的可丽饼。
　　互相交换着吃完了后，一色彩羽说想去上厕所，天空寺悠就先买了两杯饮料，在外头的长椅上坐着等她。
　　吸管插入杯盖，在喝之前，黑色长发的少女踏着凛然安静的步伐，穿过人群来到了他身前。
　　“天空寺君，你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嘛。”
　　“……如果你们别来搅局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天空寺悠放下饮料，眼神和她同样冰冷，对望着彼此。
　　“我已经不是『男朋友』了，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干扰我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清冽的目光闪动，雪之下雪乃轻叹了口气，缓缓闭起了眼。
　　“原因，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极具透明感，清澈好听的嗓音，如今却多了几分哀伤与脆弱的单薄感。
　　她站在那，背脊挺直、不屈不挠，又好似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其摧折两半一样。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语气毫无动摇，依旧平静如冰。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也有属于我自己、不会消失也不会被遗忘的感情。”
　　“要追来查探情况可以，但是，希望你们别在我跟彩羽的面前出现。”
　　听着那毫无感情的言论，雪之下雪乃将唇咬得惨白，指甲紧紧地压进掌心。
　　但她深吸了口气，很快就踢开了脆弱的表现，目光如雪融化后的冰般清澈，一如既往笔直地凝视向他。
　　“希望，你不要后悔。”
　　“无论喜欢上谁，我从未后悔过。”
　　“……我也是吗？”
　　天空寺悠笑了笑：“雪之下，你听得出来吧？我有没有说谎。”
　　“我又不是测谎仪……如果不是你的话，确实听不出来。”
　　雪之下雪乃也忍不住笑了，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包装简单的巧克力，坦然地道：“送你的，虽然很犹豫要不要做，但那段时间的我……曾想过要亲手送你一块本命巧克力，为此努力还钻研了一段时间，不送总觉得有点可惜。”
　　“谢谢。”天空寺悠收了下来，“不过，我不会吃。”
　　“要丢垃圾桶还是给穹吃都可以，我无所谓。”雪之下雪乃耸了耸肩，姿势莫名地跟他很像，一派地潇洒和随性，“那我先走了，祝你们约会愉快。”
　　“路上小心。”
　　“顺便一提……天空寺君，我现在还是喜欢着你。”
　　“抱歉，我永远喜欢一色彩羽。”
　　“看出来了。”雪之下雪乃转身背对着他，微微仰起了脸，深吸了口气才说，“对了，那饮料最好别喝。”
　　天空寺悠一愣，看了眼被放在长椅上的两杯饮料：“……谁动的手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俏皮和报复性的爽快，甚至还伸了个懒腰，“好歹我们都是『同类』，怎么能出卖彼此呢？”
　　“啧，算了。”天空寺悠摁了摁眉心，叹息道，“总之，谢谢你的提醒啦。”
　　“不客气，前男友君。”
　　这么说完，雪之下雪乃迈步踏入人群之中，那纤细又凛然的身形很快就消失不见。
　　过了不久，从厕所回来的一色彩羽挥着手跟他打招呼。
　　“抱歉～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天空寺悠让了个位置，在肩膀能碰到了距离中，一色彩羽一屁股坐了过来，疑惑地扫了他身旁几眼。
　　“啊嘞，饮料呢？”
　　“飞了个虫子进去，我都倒掉了，晚点去买新的。”天空寺悠看着她单纯可爱、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表情，嘴角不禁上扬，轻声开口：
　　“刚才，雪之下过来找我说了几句话。”
　　“……”
　　一色彩羽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
　　缓缓低下了脸，贝齿轻咬住嘴唇，脸蛋被垂落的发丝遮出了一片阴影。
　　“为什么，前辈要自己说出来呢……明明，我都打算当作没看见了。”
　　天空寺悠笑了笑，轻拍她在膝盖上握紧的手背：“没什么不好说的吧？我可是有误会就想快点解开的那种人。”
　　“单纯只是这样？”她低声问。
　　天空寺悠摇头：“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让最重要的后辈委屈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回去一个人在意到睡不着觉啊。”
　　“……”
　　一色彩羽忽然抬起头，圆润的大眼眨也不眨，像在发呆一样，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沉默良久，她蓦地迸出一句：
　　“……喜欢。”

番外．情人节x情人劫（下篇）
　　“……哈啊？”
　　由于太过突然，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一色彩羽缓慢地眨起眼睛，好似这时才回过神，脸蛋逐渐浮出红晕，有些慌张地摆起手来。
　　“呃……不是，那个什么……我其实……”
　　天空寺悠看着她试探性地点头，“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犹豫了下，一色彩羽缓缓放下手，微噘起浅粉色的柔嫩唇瓣，放弃似地嘟嚷着。
　　“其实……是真的喜欢着前辈，想要交往的那种喜欢啦。”
　　天空寺悠不禁哑然：“……还真是突然啊。”
　　“没办法啊！到了想说的时候就忍不住了，谁让前辈的动作那么慢啦！”一色彩羽泄愤一样敲了敲他的手臂，又在不经意间，轻拽上他的袖子。
　　“……就算突然，也是认真的，笨蛋前辈。”
　　天空寺悠沉默下来。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缓缓垂下脑袋的娇小少女，白皙耳根上的红润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艳丽地令人口干舌燥。
　　“前辈……是怎么想的呢？”许久没有得到他的回覆，娇脆的嗓音不由带上几分柔弱，她微微颤抖地问。
　　回过神，想都不用想，天空寺悠郑重回答：“我会让你幸福的！”
　　“诶？”
　　反到是一色彩羽惊愕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可爱脸蛋。
　　“这就答应了吗？而且直接说幸福什么的，也太沉重了吧？！”
　　“不然呢？”他挑了下眉，笑着看她略显慌乱的模样。
　　“不是……那个，我以为，毕竟是那么受欢迎的学长，好歹会考虑一下的……”
　　“都牵过手、抱过身体了，还需要考虑什么？我们不就差谁先捅破窗户纸的问题吗？”天空寺悠白眼翻了翻，强硬地抓住她的小手，牢牢地握在掌心，“只是没想到你会先告白而已……不满意的话，我们去摩天轮上，我再对你告白一次如何？”
　　“哈啊……”
　　傻眼似地张了张小嘴，有些懵然地看了他数秒后，俏脸如同抹了胭脂，又染上更深一层的绯红。
　　一色彩羽赶紧扭开羞涩的表情，心脏怦怦跳着、全身都像要融化似地发烫，只是依旧强撑着不服气。
　　“什么啊！前辈这种撩妹的技术也太熟练了！这就是擅长偷女人心的惯犯吗？明明人家是初恋却要对上这种身经百战的选手，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喂，谁身经百战了啊……”
　　“禁止回嘴！要听女朋友的话！”
　　“……好。”愣了下，天空寺悠忍不住笑起，“要听彩羽的话。”
　　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温热的肌肤相触，柔和的眼神包容着咫尺间的彼此，仿佛那就是全世界的模样。
　　“呜哇糟糕，感觉前辈太喜欢我了，倦怠期会不会提前到来啊？”
　　用苦恼的语气说完，那张苹果似通红的脸，却也不禁跟着绽放出了甜美的灿笑。
　　这是只属于一色彩羽，仿佛要填入他心底的笑容。
　　“嘛，只要我更喜欢前辈，就没问题了吧？”
　　如此随意地做下结论，她忽然张开纤细的双手，环住了天空寺悠的脖颈。
　　接着侧过脸蛋，吐出温热气息的同时，隐秘的可爱声音在短暂的一瞬间里，轻轻地咀嚼着他的耳垂。
　　“我会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的……请做好跟学妹恋爱的准备吧，前、辈～”
　　撒娇而慵懒，甜蜜而纯粹，偶尔还有些小心机。
　　像是由砂糖、辛香料，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所组成，这就是名为一色彩羽的存在。
　　从现在开始，也是他绝对不会放手的，唯一的女朋友。
　　“彩羽，我喜欢你。”
　　“是，我知道哟。”
　　……
　　不知不觉，在游乐园里玩到了夕阳偏斜。
　　两人手拉着手走上了景观区的山头，身边都是恩恩爱爱地来看夕景的情侣们，甜腻的氛围简直要让单身狗窒息到当场暴毙。
　　“好美啊～”
　　总算转正成女朋友的身份，一色彩羽比往常更加缠人地抱着他的手臂，像在炫耀现在的自己有多幸福似的，脚下蹦蹦跳跳、脸上也堆满了满足的笑容。
　　“下次来这里一定要带手机，不在这种美景下合照太可惜了！”
　　天空寺悠微笑道：“放心吧，要来几次都没问题，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拍照。”
　　一色彩羽却斜了他一眼：“前辈，交往刚开始就说这种话，太浮夸了喔？”
　　“直抒心意都不行？”
　　“不是不行，你现在就把这句话说，老了以后怎么办啊？”一色彩羽无奈叹气，像是要教训他，嘴角的那抹弧度却怎么样都藏不起来。
　　亚麻色发在艳丽的夕阳下闪闪发光，天空寺悠看着她张合的柔软唇瓣，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只是深深地凝视着。
　　一色彩羽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下意识避过了他灼热的目光，脸蛋像被夕色晒伤了般，越发地红润起来。
　　“……前辈？”
　　然后鼓起勇气，又望向他深邃温柔的双眼。
　　“可以吗？彩羽。”
　　“……嗯，如果是前辈的话，我很乐意喔。”害羞地浅笑了下，她闭上双眼，仰起了小脸。
　　似乎是有些紧张，晶莹的粉色唇瓣微带颤抖，从口中吐出的气息有些急促，身体无比紧绷，吞咽口水的动作和声音都比往常要明显了许多。
　　天空寺悠没有让她久等，一手摸上她发烫而柔软的脸颊，一手扶着她纤细的肩膀，在温暖明亮的金黄世界之中，正要俯身吻上去的这一瞬间。
　　“不好意思，能借过一下吗？”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空寺悠反射性的回头，对方是一名戴着鸭舌帽、低头看不清脸蛋的女性，挥了挥手，示意着他们俩赶紧让开。
　　然而明明两旁还空着的很，就算要照夕阳也有更好的角度，他们在这里接吻根本碍不着谁，对方却像找碴似地看不见其他空地，非要从这里经过。
　　“怎么啦……”一色彩羽疑惑地看了过来，天空寺悠则不快地微皱起眉。
　　正想朝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睁大了眼，愣在原地，面前的女性身影和记忆中的某人逐渐重合。
　　“等等，不对——”
　　然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早有准备的鸭舌帽女掏出一块巧克力咬在嘴里，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粗暴地扯过来后，踮起脚尖。
　　啪！
　　比天空寺悠反应还快的，是一色彩羽的手掌。
　　她一把捂住了天空寺悠的嘴唇，手背被坚硬的巧克力块撞到，痛得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却没有任何松手的打算，反而拖着天空寺悠向后退去，和鸭舌帽女拉开了距离。
　　“……啧，这一届的偷腥猫，反应都那么快的吗？”
　　不爽的声音响起，鸭舌帽女将巧克力吐到地上，手指顶起帽沿，一双冰冷眼眸在阴影中注视着两人。
　　“但就算是这样，你也别想抢走我的悠悠君。”
　　一色彩羽有些意外、又没有太过惊讶地喃喃出声：
　　“诗羽学姐……”
　　“啊啦，不知道哪里来的偷腥猫，也包括你喔。”
　　爽朗愉快，却毫无温度的嗓音从侧方响起：“竟然打算直接强吻我的小悠悠，在处理掉她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呢，诗羽酱。”
　　“阳乃桑……”摘掉了鸭舌帽，露出柔顺黑长直的霞之丘诗羽，忌惮地看向面露微笑的雪之下阳乃。
　　“各人有各人的做法，你们不主动就别怪我认真起来了。”
　　“啊，那看来是我误会你了。”眯起了昏暗无光的眼眸，雪之下阳乃慢悠悠地开口，“认真起来却只有强吻的程度，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你说什么……”
　　“围绕着悠君自说自话，真希望这种人可以自觉消失呢。”一声温柔叹息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栗发少女拿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装，漫步走了过来。
　　“情人节只是送礼的日子，没必要弄得这么杀气腾腾吧？会让悠君感到困扰的喔。”
　　这么说着，她却缓缓拆开了包装，从中抽出一柄细剑。
　　“你的杀气比我们还要严重吧？还真是做贼的喊捉贼啊。”穿过人群出现，银发少女持着短刀，目光森寒地盯着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的栗发少女， “结城明日奈，你拿着那把细剑，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喂悠君吃巧克力啦？这是巧克力做的细剑。”结城明日奈敲了敲深褐色的细刃，反问道，“夏川同学才是，你手上那把短刀……”
　　“也是巧克力，准备让某个背叛我的花心男尝尝我的心意。”
　　雪之下雪乃双手环胸，站在不远处叹了口气：“说是背叛，是谁先背叛了谁还真不好说呢。”
　　“反正和我相比，你们都是晚来的。”雪之下阳乃迈开脚步，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语气随意而霸道，“除了小雪乃以外，我可不允许有其他偷腥猫接近他，更别说是在情人节这个重要的日子里……”
　　“其他可以放弃，晚上的那六个小时，我必定拿下。”握紧了手中巧克力短刀，夏川真凉顶住了压力，勉强做出退让。
　　“六小时？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雪之下雪乃皱眉，有些不解。
　　干咳两声，结城明日奈好心地补充道：“说的应该是性○六小时吧？据说是在圣诞节的午夜十二点……”
　　“喂，还有时间科普吗？他都快要跑不见了。”霞之丘诗羽指了指前方。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色彩羽拉着天空寺悠，已经在朝景观区的阶梯下跑去了。
　　而夏川真凉早已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紧追其后，手中的巧克力短刀似乎时刻瞄准着他的后心。
　　“那就别在意那么多了，先到先得吧。”雪之下阳乃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鞭子，同样裹着一层巧克力，“毕竟，情人节就是这种日子呢。”
　　“赢了比赛就能赢走某人的心，事情能那么简单就好了。”结城明日奈叹了口气，却没有任何犹豫，持着细剑踏步迅速追了上去。
　　没带武器来的雪之下雪乃和霞之丘诗羽对视一眼，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半空中却好似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雪之下，是你把我对饮料动了手脚的事情告诉他们？”双手环胸，霞之丘诗羽冷声问。
　　原本就在环胸的雪之下，看了眼对面被托起来的一对丰满，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学姐，虽然不知道你下了什么药，但我的正义，不允许我放任这种行为出现。”
　　霞之丘诗羽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道：“不过就是把我做的手工巧克力融成水加进去而已，你以为我在犯罪？”
　　雪之下雪乃无语了片刻。
　　“抱歉，是我误会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你可以对别人的饮料动手脚。”
　　“嘁，多管闲事的家伙。”
　　……
　　至于另一边，被一色彩羽拉着逃跑的天空寺悠。
　　“抱歉，和我交往的话就会出现这种问题……”
　　“是啊，请前辈好好检讨一下！说到底五个美少女是怎么回事，你也太受欢迎了吧？！”
　　气喘吁吁中，一色彩羽不满地抱怨着；“我还以为最多三四个，没想到竟然有五个！都快可以凑出一个棒球队了说！”
　　天空寺悠叹了声气，准备放慢脚步：“我回去跟她们说说吧。只要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一色彩羽却质疑道：“前辈这时候回去，真的不会被抓走或者当场打死吗？”
　　天空寺悠迟疑了下。
　　“……应该不会，毕竟我的武力值比她们高多了，来十个我都能制服。”
　　“竟然有战斗的打算吗？！前辈，今天是情人节，不是天下第一武道会啊！”
　　吐完槽后，一色彩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正如想像中那样的甜美而温暖。
　　“……逃跑就两个人一起逃，反正不会孤单嘛。”
　　轻声说着。
　　唇分，少女映满红晕的脸蛋上，有着如往常般狡黠、调皮，却又充满了决意的温柔笑容。
　　“不过，前辈想要面对的话，我也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的——今天出门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
　　“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
　　不容置疑的轻语落在了地上，亚麻色发在微风中安静摇曳。
　　天空寺悠注视着一色彩羽。
　　身后，过往的情人劫正逐渐逼近。
　　身前，此刻的情人节却直入心扉。
　　他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眼中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两人转身，望向那些逐渐包围而来、气势汹汹的女孩子们，并肩等待着夕阳落下，黑夜将整个世界包围——
　　然后，再次破晓的那一天。
　　……
　　天空寺家。
　　远程操控着游乐园园区内的摄像头，春日野穹看着屏幕上那仿佛能写下『大结局』这行大字的场景，忍不住皱起了眉。
　　“悠到底在做什么啊，拍戏吗？都这时候了还不回家……”
　　这么想的时候，楼下传来了由比滨结衣的喊声：“穹，火锅煮好了喔～”
　　“来了——”她关掉画面，从床上起身。
　　下楼的时候，春日野穹嗅了嗅空气，不由小脸一变：“这个辣味……火锅里该不会有加辣吧？”
　　“那是麻婆汤底的味道，知道你不能吃辣，所以让奏分开来装了。”水原千鹤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动作自然地梳了下她凌乱的头发，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走吧，去吃饭……悠他们呢？”
　　“还在外面呢，不知道在干什么。”春日野穹不爽地哼了声，踏着用力的脚步走进客厅，“谁管他，我们自己先吃！”
　　“好吧，晚点我打电话问。”
　　水原千鹤无奈地耸了耸肩，熟门熟路似地，跟着她进到了热闹的客厅之中。
　　至于火锅派对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这就谁也不知道了。
　　（番外．完）

第八十二章 天空寺，就决定是你了！
　　十月末，对总武高的学生来说，是文化祭的准备前哨。
　　每天的班会都要讨论班级的文化祭主题，分配每个人要做的事，并且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各种材料来。
　　毕竟时间只有一个月，这之间又有人要去忙学生会会长的选举、社团比赛的练习等等，如果不把各自的行程商量好、将工作分配妥善，很可能会出现到了文化祭却只能拿出半成品的悲惨情况。
　　当然，如果推出的项目不算太复杂的话，稍微悠哉点也是没什么关系的——比如传统的咖啡厅、戏剧表演之类的主题，都比鬼屋这种需要大量道具和设备的项目要好准备了许多。
　　“那就决定要演戏剧了吧？之后是负责脚本、角色和道具制作的人选……”
　　擦掉了黑板上的其他选项，年轻貌美、铁拳无敌的大龄女教师皱眉沉思半晌，又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大字。
　　“那些都不重要，先来决定执行委员好了！”
　　“诶——”台下立马响起了一片哀嚎。
　　平冢静当作没听见，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喊：“男女各一位，先到先得，要的赶紧举手啊！”
　　“……”
　　哀嚎的声音立刻消失，就像世界忽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事不关己地闭上嘴，有的玩指甲、有的干脆趴在桌上，就是没有一个愿意接触平冢老师循循善诱的鼓励目光。
　　安静持续了片刻，平冢静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最后不耐烦似地啧了声嘴，单手一拍讲台。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真的是每年都搞这种事情啊！我知道执行委员是个苦差事，但就没有谁愿意发挥一下牺牲精神，为亲爱的同学们带来一场充满欢笑与回忆的文化祭吗？”
　　台下依旧静默，没有人愿意做出回答，毕竟谁都不想用自己的忙碌去换来他人的闲适。
　　平冢静对此也不意外，继续瞪视着那些一个个心虚地撇开目光的少年少女们：“没有人吗？那缺席的举下手，没来的人负责最重要的职位是固定情节吧？”
　　“……”
　　——没来的还能举手，那干脆别演戏剧了，直接开鬼屋吧。
　　不少人当即想这么吐槽，但在开口前的那一瞬间，却感受到了莫名期待的目光锁定自己——于是立刻明白，台上这位教师就在等人来吐槽她，先开口的那位等着被她拉下水吧。
　　平冢静，老钓鱼宗师了。
　　为了不碰上更加麻烦的事态，学生们将嘴巴闭得更紧，F班内似乎连呼吸声都被憋在了胸口中，落针可闻地一片死寂。
　　“……很好，算你们狠。”平冢静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那我就自己随便挑一个出阵了？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不要这么倒霉地被我选到。”
　　竟然连老师自己都说倒霉了……而且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默默地吐槽一句，学生们提起忐忑的心情，看着平冢静的视线向着台下扫来扫去，最后锁定在前排的某位安静美少年身上，遥遥一指。
　　“天空寺，就决定是你了！”
　　“抱歉，我拒绝。”早有预料似地，天空寺悠秒答。
　　平冢静皱了皱眉：“是没有丢球收服的缘故吗？你等着，我这就去买一颗大师球回来。”
　　“老师，班会上就少玩点梗吧？”天空寺悠无奈地叹了气，阖上手中的书本，神色不改地承受着四周投来的审视目光。
　　“恕我无法担此大任，这项职务就请交给其他更有能力的同学们做吧。”
　　“理由呢？”平冢静双手环胸，没那么轻易地饶过他。
　　天空寺悠提了提不存在的眼镜，一派正经地回答：“为了维持年级第一，我必须专心在学习上，执行委员只会影响我学习的速度。”
　　“……这样啊。”
　　平冢静彻底无话可说了，其他学生们更不觉得哪里不公平——毕竟学习好的人总是有些特权。
　　更别说，他可是打败了J班那个雪之下雪乃，成功为F班拿下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还曾在秋季展演上大放光彩的强者。
　　除了各种八卦绯闻、体育奇才的认知以外，在某次朝会上被校长抓出来表扬成绩的天空寺悠，更是被贴上了『努力型学霸』的标签——这种大佬不想听老师的话再正常不过，再加上他的理由正当的不得了，哪怕心里颇有微词，也没有人敢真的说出来。
　　“那就换个人吧……”
　　无奈之下，平冢静只好随便找个男生，将这项责任推到了他身上。
　　男生选完了，接下来是女生——选的是一个天空寺悠没多少印象的人，F班的文化祭班级委员就这样平平无奇地决定了下来。
　　今天的班会到此结束，平冢老师离开后，教室内再次涌起了嘈杂的声浪，大多是在讨论有关文化祭的事情。
　　“小悠，我还以为你会同意去当执行委员的说。”慢悠悠地晃到了桌旁，纤细白皙的手臂压在他的桌面上，由比滨结衣满脸可惜地噘起了小嘴，“我再举手自愿去当女生的执行委员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工作了呢……”
　　将书本收进了抽屉，天空寺悠随口回答道：“平冢老师都说了是苦差，我干嘛没事往上面凑？”
　　“可是，这对小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你也没有要去参加剑道部大赛、或者学生会会长选举之类的，学习方面也感觉你很轻松，根本没必要那么拼……”
　　“简单来说，我想偷懒。”天空寺悠干脆俐落，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并不是能力越强，就必须主动担负起越多责任的啊，结衣。”
　　“唔……”
　　拿出手机的同时，天空寺悠瞥了她一眼，语气略带笑意：“还是说，你忍心看到我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烦到静不下来？”
　　被他这么一说，由比滨结衣才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小心思，脸蛋像颗丸子一样扁在桌面上，重重叹了口气。
　　“你说的也对……就算不是执行委员，我们也是有机会在文化季上一起工作嘛！没必要特地苦了自己。”
　　天空寺悠不明白她对这件事到底有多坚持，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点开了手机屏幕，看到夏川真凉传来的某条讯息后，不禁挑了下眉。
　　“雪之下那家伙，似乎被选为J班的执行委员了。”
　　“诶？小雪吗？”
　　由比滨结衣惊讶地眨了眨眼，脸凑了过来想看讯息，却又被天空寺悠用巧妙的手法挡住。
　　“是啊，据说是有人开玩笑地提名她，结果全班跟着起哄，她没办法才接下了这项任务。”
　　“那些人真过分，都不考虑一下小雪的心情……”
　　由比滨结衣嘟嚷着，眼神却如小狗发现了骨头般，直盯着他的手机，一副非常在意被他刻意回避的那些讯息纪录、想要一探究竟的模样。
　　而天空寺悠自然不可能让她、或者说任何人看见，那几张夏川真凉昨晚故意传来撩拨自己的『真．清凉睡衣照』，回复完讯息后就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的事应该也不用我们操心，先想想你打算负责哪个职位吧……我们班想搞音乐剧的话，有声效控制、脚本安排、服装道具制作、以及最重要的演员部份。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当然是演戏啦！”不出意料，由比滨团子的注意力很顺利地被吸引了开来。
　　她双眼放光地说着：“虽然脚本还没决定，但我一直都很想试试看呢，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觉！”
　　“小悠应该也是吧？负责演员的部份。”

第八十三章 杀手皇后已经摸过了……
　　迎着她期盼的眼神，天空寺悠摇了摇头。
　　“上台还是算了吧，我想去做幕后。”
　　“诶？为什么？”由比滨结衣惊讶地微张小嘴，“小悠的演技，不是连电视台都佩服不已的吗？”
　　天空寺悠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沧桑地道：“为了给你们这群热爱表演的年轻人一些机会，我已经不会再重出江湖了。”
　　“呃……好吧。”纠结似地皱了皱小脸，由比滨结衣失望地叹了口气，脸蛋又扁在他的桌上，像颗团子一样左右滚动，“那我到时再看大家要怎么分配……唉，本来还在想，要是我跟小悠成为男女主角、在舞台上对戏的话，可以让夏川同学好好羡慕一次的说……真可惜。”
　　“竟然在打这种坏主意？没想到你是这样结衣。”天空寺悠有些好笑，弹了下她的额头，“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真要发生了这种事，真凉绝对会忌妒到天天在你面前跟我秀恩爱的……你确定要这样互相伤害？”
　　由比滨结衣稍微想像了下，就不禁满脸铁青地抱紧手臂，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不管她是用什么方法秀的恩爱，可想而知的是，自己这颗脆弱的少女心肯定会迎来一大波伤害！
　　“小悠，我们是好朋友，你应该不会放任她这么做的吧？”
　　“这可不好说。”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笑道，“那家伙是『女朋友』……我总不能对你偏心，跟她作对吧？”
　　“……”
　　由比滨结衣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说不出『明明只是假装的女友』这句话。
　　像是已经确认了什么，她轻咬了下嘴唇，眼眸黯然地垂落半秒。
　　等再次抬起眼望向他时，嘴角却依然挂着轻浅的笑意，若无其事地又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
　　“不管那个了，小悠，你知道剑道部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
　　时间飞速而过，一天的课程迈入收尾阶段。
　　放学钟声响起，天空寺悠难得跟由比滨结衣一同前往侍奉部。
　　他也不是天天和夏川真凉腻在一起的，各自有事、或者他要去「天使咖啡」看两眼的时候，两人就会暂时分开——然后最近为了帮她煮粥，又会在高级公寓那边集合。
　　当然，途中一旦有空，夏川真凉就会发各种骚扰讯息给他，一副生怕他在外面玩到忘记了她的模样。
　　『小心点，「杀手皇后（Killer Queen）」已经摸过了团子酱的胸部，要是你敢对她出手，你的○○就会砰的一声，完美地炸成了一生只有一次的绚烂烟花。』
　　『明明出的是手，为什么是○○炸了？』
　　『我利用了虫箭，这是针对出轨男性特地开发出来的新功能。』
　　『说个现实的问题，万一没炸呢？』
　　『那我就过去手动炸了你的○○还有○○。』
　　『要变成烟花的部位增加了啊……』
　　天空寺悠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竟然能跟得上她胡言乱语、天马行空的节奏，也难怪她老是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毕竟这种你我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无论什么梗都能迅速明白，轻易就能聊到一起的感觉，总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话唠，并且越发珍惜那位能够畅所欲言的对象。
　　收起手机，侍奉部的门口已在眼前。
　　由比滨结衣拉开门板，伴随着阳光从窗外洒落，黑发的少女依旧清冷而安静地坐在微凉的秋风中，捧著书本专注地阅读。
　　“小雪，呀哈啰！”
　　随意破坏了那静如美景的画面，由比滨结衣熟稔地打了个招呼，拎著书包走了过去。
　　“下午好，由比滨同学。”
　　简短地应对之后，雪之下雪乃从书上抬起视线，笔直望向将门轻轻掩上、迈步走进来的天空寺悠。
　　两人对视起来，僵持半晌后，天空寺悠率先点头。
　　“下午好。”
　　仿佛获得了某种成就感，雪之下雪乃眯眼浅笑，通透而清脆的嗓音好似都柔和了几分。
　　“下午好，天空寺君。”
　　“听说你被推举成为执行委员了？还真是受欢迎啊，雪之下同学。”
　　“……”
　　满意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地抿起淡樱色的小嘴，拂开肩上的长发。
　　“理所当然，毕竟我的能力与学识有目共睹，虽然麻烦了些，但总体来说也只是一份轻而易举的工作而已。”
　　她眼睛一眯，略带寒光：“反倒是你，以平冢老师的性子，不可能不把你推出来废物利用的吧？”
　　“你倒是挺了解平冢老师的啊。”天空寺悠完全不在意她说的有多难听，姿态惬意地坐到了长桌对面，“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因为怕麻烦就拒绝掉了，错过了跟你共事的机会，真是可惜。”
　　“只是不想承担责任而已吧？或者说，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
　　雪之下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但这激将法太过明显，反而令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出声。
　　“随你怎么说。顺着自己的心意能进能退，从不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中，才是人类成熟起来的表现啊。”
　　“……”
　　微微睁大了眼，雪之下雪乃盯着他，似乎陷入了无言的思考中。
　　尔后轻轻摇头，像在否定着某种不愿面对的现实般，她将平静的视线重新投回书上，却久久才能翻动一页。
　　由比滨结衣则坐在两人中间，扶着下巴、挤着眉心，同样陷入了凝重的沉思之中。
　　“……小悠他来侍奉部，该不会只是想跟小雪吵架吧？”
　　毕竟没有人来委托的时候，他们侍奉部的活动就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甚至不来参加社团活动也没问题。
　　这么想着，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雪之下雪乃抬起头，清冽的嗓音驱散了略显沉重的安静氛围。
　　“请进。”
　　门板被缓缓拉开，亚麻色短发的少女先探了颗头四处张望，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打扰了……这里就是侍奉部吗？”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样貌可爱、气质出尘，宛若天使一般的银发少女。
　　甫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朝三人鞠了一躬，语气平淡地道：
　　“打扰了。”

第八十四章 又是来找他的？
　　“你是……一年级的立华同学？”
　　由比滨结衣惊讶地喊了出来，雪之下雪乃也有些意外似地，视线上下打量着那位银白色发的少女。
　　“是，我是立华奏没错……”
　　歪了下头，眼神透出疑惑。
　　立华奏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依旧轻轻低头，平淡而有礼地道：“贸然打扰各位前辈，非常不好意思。”
　　话音落下，在场三人，身体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听起来没什么情感语调的声音，却给人带来一种柔和悦耳的舒心感，仿佛整个听觉器官都被泡在了温水中一般。
　　被天使吻过的声线，大概只能这么形容了。
　　“跟传言说的一样，超级可爱的啊……”
　　双手捧在胸前，由比滨结衣一脸被治愈的模样，看上去很想冲过去摸摸这位学妹的小脑袋，只是碍于双方现在还不怎么熟稔，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地扭动着而已。
　　雪之下雪乃看不下去似的，摁着眉心叹息：“……由比滨同学，可以不要露出旁边那位男性才会有的糟糕表情吗？”
　　“是啊是啊！”天空寺悠无比认同地用力点头。
　　然后模仿由比滨结衣的模样，双手捧在胸前扭捏地喊：“呀，雪之下部长好漂亮啊～真的跟传言说的一样，不，是比真正的雪女还要高冷美丽呢～”
　　“……”
　　露出了吞到虫子似的难看表情，雪之下雪乃冷冰冰地横了他一眼后，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望向依然站在门口的两位学妹。
　　“椅子在那里，坐下来说话吧。”
　　“啊，好的——谢谢学姐～”
　　饶有兴趣地欣赏完那两人的对话场景，一色彩羽莫名愉快地笑了笑，旋即拉着立华奏坐在侍奉部的三人对面，干咳两声，摆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虽然学长姐可能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不过还是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这届学生会长的候选团队，立华同学是候选人，而我是她的助理，一色彩羽得斯。”
　　“这什么奇怪的自我介绍啊……”
　　一色彩羽并没有理会天空寺悠的吐槽，倒不如说从进门开始就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她只是有模有样地抬头挺胸，直直盯着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说话：“想必诸位前辈都知道，学生会会长的选举快开始了吧？”
　　“这个嘛……”
　　扶了下脑袋上盘着的团子，由比滨结衣露出含糊的笑容。
　　……这家伙，明明各种八卦都能熟记于心，却连全校性的活动都不清楚。
　　不过天空寺悠也明白，普通学生或许还真不在意学生会选举的事情——毕竟总武高的学生会就是纯粹的工具人组织，并没有漫画或小说中那么大的权力，要做的事情还特别的多，基本上就是默默为学校奉献的苦劳形象。
　　对学生会抱有憧憬、甚至是想加入学生会的人，通常都抱有自己的目的，比如获得更好的升学机会、想让自己改头换面、亦或在班级中取得较高的地位之类。
　　所以天空寺悠才不明白，一色彩羽为什么会跟学生会扯上关系？
　　以她那性格，应该只会在体育社团里纠缠着帅气前辈、活跃于彰显青春的各种活动中，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学生会里当工具人才对。
　　“知道，投票的消息跟候选人名单应该都已经公告出去了，就在今天。”
　　另外两人都没说话，雪之下雪乃也只能在无奈叹息之后，反问一色彩羽。
　　“我并没有关注这方面的新闻，不过以立华同学的名气，要选上学生会长应该不是难事吧？还有需要委托侍奉部帮忙的地方吗？”
　　天空寺悠从这句理所当然的话中，听出了雪之下小姐的自信。
　　毕竟同在年级美女排行榜上，二年级的她和一年级的立华可以说是对等的——也就是说，她雪之下雪乃要选上学生会长，同样不是一件难事。
　　还真是一有机会就开始自恋啊……
　　“并不是那样的。”立华奏轻声回答，自然不是在否定天空寺悠内心的想法，而是对着雪之下雪乃认真地说，“虽然大家都很照顾我，但要当上学生会长帮助大家的话，我的努力还远远不足、知道的东西也还不够多，会被更有能力的人打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说话的速度很慢，每字每句却灌注着真实的情感，令雪之下雪乃不由哑然似地愣了下，随后露出一抹淡淡的赞许笑容。
　　“你是想要以确切的实绩来获得选票吧？非常正确的想法，是我刚才失言了……”
　　“那个，准确来说，就算立华同学什么都不做，她也有九成的机率可以当选。”半举起手，一色彩羽略带苦笑地插嘴，“据我所知，这届的候选人除了她以外，都是各年级的老师找出来凑数的，没一个打算认真选呢……”
　　“这么没干劲？看来学生会长跟文化祭执行委员一样，都是件苦差事啊……”天空寺悠事不关己地感慨着，由比滨结衣则在一旁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色彩羽好奇地扫了两人一眼，很快就把视线转回雪之下雪乃身上。
　　“所以，虽然说是以学生会候选人的身份过来的，不过我们要拜托各位的事情其实和学生会选举没有多大的关系，这方面立华同学说想靠自己的力量搞定。”
　　立华奏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明亮的淡金色大眼，默默表示：她说的没错。
　　“那就直接说明来意吧。话先说在前头，我们侍奉部并不是志愿者部，只会给出『这么做』的方法，而不会亲手帮你们完成一件事情。”
　　毫不客气地落下声音，雪之下雪乃背脊挺直，双手轻轻交叠在大腿上，湛蓝的眸子凛然而严肃看着两位学妹。
　　至于她们为什么会来找侍奉部求助这种问题，也不用浪费时间多问了——不是受平冢老师介绍而来，就是在秋季展演过后调查过他们社团，不外乎这两者。
　　无论原因为何，有人遇到困难，那就对其伸出援手，指引其朝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这便是雪之下雪乃所领导的侍奉部。
　　“嗯，我们也希望这件事可以自己解决啦……不过实在超出了能力范围，询问过平冢老师后，才决定要来请侍奉部的前辈们帮个忙。”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色彩羽挠了挠脸颊，视线悄悄往天空似悠的方向撇去。
　　雪之下雪乃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
　　宝石般的金眼同样看了过去，立华奏坦然地道：“准确来说，需要帮忙的不是我们，而是剑道部的同学们。”
　　“他希望我们帮忙说服侍奉部的天空寺前辈，参加这一次的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
　　雪之下雪乃：“……”
　　结果，又是来找他的？

第八十五章 剑道部的危机？
　　“全国剑道大赛？”
　　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由比滨结衣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小地惊呼出声：“啊，是剑道部发生的那件事啊……”
　　“那件事？”暂且不管内心升起的复杂感受，雪之下雪乃朝由比滨结衣看去，微微皱眉，“能说明一下吗？为什么已经打入全国赛的剑道部，如今还要找天空寺君这个外援进去？”
　　“呃，事情是这样的……”稍稍整理了下语言，由比滨结衣开始娓娓道来。
　　简单来说，剑道部的绯村部长和其副部长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和街头混混起了冲突，最终战绩是一人无伤一人重伤，对面二十个人全都躺平，场面据说非常壮观。
　　而重伤的那位副部长，手臂被棒球棍敲到骨折，别说在比赛前能不能康复了，被剑道大会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处以停赛的惩罚——哪怕主动惹事的不是他们，但斗殴的结果摆在那里，校方也没办法为他们开脱，只能无奈任罚。
　　这里就出现问题了：绯村部长本身是被禁赛到毕业的选手，想打就打没什么问题，但副部长却是除他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位，担任着剑道部的大将，踌躇满志地想要拿下全国剑道大赛的冠军奖杯。
　　然后这一打，奖杯就跟他失之交臂，剑道部的胜率也随之大幅下滑。
　　本来就跟这次的对手势均力敌，如今作为决胜点的大将却无法出赛，又拿不出实力与其相符的候补成员来，眼瞅着近在咫尺的冠军梦就要这样付之一炬——
　　“这个时候，有人推荐了打赢绯村部长的前辈。”
　　一色彩羽总算正视向他，目光有些微妙：“就是之前被前辈敷衍的那个剑道部酱。她说如果是师父的话，绝对能带领剑道部获得胜利……”
　　“是她啊？就说了我不是她的师父……”恍然过后，天空寺悠不由扶额叹息，“你不提她我还差点忘了，早知到当初就别开什么粉丝见面会，徒惹一堆麻烦啊……”
　　“什么什么？小悠还有粉丝？师父又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由比滨结衣立刻双手撑桌，兴致勃勃地追问起来。
　　“姑且不论性格与人品，单就能力上来说，这个男人确实有让人信赖的地方。”雪之下雪乃则客观地做出评价，顺带漫不经心地损了他一句，“心智未成熟的少女自然会被这种人所吸引，进而变得盲目、容易受骗……由比滨同学，请千万要谨记这一点。”
　　“诶？”由比滨结衣茫然地偏了下脑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对雪之下慌忙地摆了摆手，“人、人家才不会被小悠骗啦！毕竟都认识那么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绝对比谁都要清楚……”
　　“我认为，天空寺前辈是个好人。”看着天空寺悠习以为常的模样，立华奏神色平淡，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将最后一份麻婆豆腐让给我，会做这种事的人，应该不会是会欺骗别人的坏人。”
　　“最后一份麻婆豆腐？立华同学，原来你之前见过前辈啊？”一色彩羽惊讶地来回打量两人，一副『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的模样。
　　立华奏无辜地眨了眨眼：“食堂见过。就是一色同学买了马卡龙点心套餐的那一次。”
　　“食堂？嗯……”一色彩羽噘嘴沉思半晌，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手指点在唇角上嘟嚷起来：“喔，是那个时候啊……人家还不认识前辈呢，完全没有印象……”
　　“好了，话回正题。”雪之下雪乃拍了拍手，用清冽的嗓音将话题拉回正轨，“也就是说，因为剑道部的大将无法出赛，所以想拜托天空寺君出场当替补吧？”
　　“没错，就是这样！”一色彩羽摆出了果然翁的敬礼姿势。
　　“那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完全无视了话题中心的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自顾自地伸出一根食指，语气尖锐地问，“首先，为什么不是由剑道部自己过来拜托？透过一年级的学妹来拜托人帮忙，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了点？”
　　一色彩羽不由缩了下肩膀，连忙讪笑着回应：“本、本来他们也是想亲自拜托的啊，可是绯村部长没有同意，说输了只是因为技不如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去麻烦他人……但副部长明年就要毕业，这是他离全国冠军最后也是最近的一次，说什么都不愿放弃，结果就辗转到了剑道部酱那边、又偷偷告诉了我跟立华同学，被拜托之后变成这样了……”
　　“那为什么剑道部酱不直接找小悠呢？他不是师父吗？”捋好了前因后果，由比滨结衣不禁询问。
　　一色彩羽微微苦笑：“她说……她会怕，不管是二年级的楼层，还是老待在前辈身旁的白发女人，都很可怕，让人不敢接近……”
　　“啊、啊哈哈……”由比滨结衣干笑两声，眼神有些复杂。
　　用气势逼走所有想靠近天空寺悠的女性，这确实是夏川真凉做得出的事情。
　　素手抵着下巴，雪之下雪乃依然不解：“但就算是这样，你们私底下拜托天空寺君不是更快吗？就比如一色同学，我记得你跟天空寺君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吧？那个时候拜托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特地来侍奉部提出委托？”
　　“因为，是我想帮助剑道部酱，还有副部长前辈的。”
　　小手摆在膝盖上，立华奏用清晰而舒缓的声音，认认真真地说着：“和学生会长的选举无关，原本应该是我自己过来请天空寺前辈帮忙的……但我和天空寺前辈并不认识，只知道可以来侍奉部委托需要帮助的事情。”
　　“而一色同学在知道我想帮忙后，就说可以跟我一起来找天空寺前辈，还能顺便帮我助选一下学生会长……我也没想到，天空寺前辈就是上次将麻婆豆腐让给我的那个人。”
　　说到这，她望向天空寺悠，感激似地朝他轻轻点头。
　　天空寺悠愣了下，也回以一抹温和的笑容。
　　“麻婆豆腐的事情是多余的。”无奈地半垂着眸，雪之下雪乃轻声叹息，“嘛，差不多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
　　“一色同学，你是顺便来帮立华同学助选的？这件事还能顺便的吗？”
　　“诶嘿嘿～一时兴起嘛。”一色彩羽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但很明显，她没有把自己的真正目的给说出来。

第八十六章 立华奏的理由
　　天空寺悠看了眼一色彩羽，视线又转向了旁边坐姿端正、清雅淡然的立华奏。
　　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微微偏过头来，及腰的雪白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轻柔飘逸。
　　白皙的脸庞既美丽又带着稚气，如宝石一般的金色眼瞳，正诉说着少女内心的疑惑。
　　——有什么事吗？
　　虽然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表达能力上相当笨拙，但很不可思议的，天空寺悠却可以从她眼神中，理解出她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具体情况我已经明白了……在剑道部的事情之前，我能问问立华同学，为什么你会想参选学生会长？”
　　该问的雪之下都已经问了，天空寺悠便问了个和正事无关的问题。
　　毕竟光凭印象来看，这位一年级的学妹并不是那种适合待在人群中心的领导者——躲在角落照顾花花草草、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才符合她的气质。
　　他挺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主动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少说还要持续一年……难道也是被老师推出来顶缸的？
　　“当上学生会长的话，可以帮到大家很多的忙。”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就这样？”
　　“因为，没有干劲、却还是被选为学生会长的人，不是会非常难受的吗？”
　　嗓音仍柔软如羽，立华奏理所当然地说：“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还可能不被老师跟同学们信任，这种感觉一定很讨厌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由我来做的话，就可以不用麻烦其他同学了。”
　　像是完全没考虑过其他方面，她的语气率直而单纯，正如那双金眸映照出来的纯粹光芒一般。
　　很难想像，当今社会还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圣女』存在。
　　天空寺悠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起她：“……剑道部的事情也是，就因为有人为此困扰着，哪怕没主动拜托你，你还是为了她而亲自来侍奉部拜托我？”
　　“嗯……不行、吗？”
　　立华奏微微低头，小手在膝盖上轻轻捏了起来，表情仍旧平淡，却有种略显不安的感觉。
　　天空寺悠思索了下。
　　“要是我不答应呢？”
　　此话一出，不只立华奏惊讶地眨了眨眼，另外三人也朝他投来满是意外的目光。
　　“这很难理解吗？”天空寺悠靠在椅背上，事不关己地轻松说着，“我又不是许愿机，拜托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也跟侍奉部『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的原则背道而驰了吧？”
　　雪之下雪乃轻蹙柳眉，若有所思地咬了下唇：“确实是这样……假如时间足够，我会选择训练出一个可以顶替大将的选手，而非让外部人士直接拿下比赛。”
　　由比滨结衣有些犹豫地说：“可是，如果小悠亲自上阵的话，全国冠军不就等于囊中之物了吗……”
　　“嘛，或许是这样没错。”
　　天空寺悠明白，在场对他信心最足的人，估计就是由比滨了——无论什么都能做到，只是取决于自己想不想做，在她心目中，自己就是这种堪称神灯精灵一般的形象。
　　“但那又如何？”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语气平静地道：“我没有帮人擦屁股的爱好，也没有兴趣特地跑到全国大赛暴打小朋友。”
　　“就像绯村部长说的那样，输了也只能怪现在的剑道部实力不足而已，跟我这个部外人士半点关系也没有……与其想着让我当工具人哪漏补哪，倒不如让他们想想要怎么精进自己的实力，或者管好自己的平日行为，不要比赛关头前还惹出那种事情来吧？”
　　这番言论无疑非常正确。
　　试图反驳的话，无论多少道理都能拿出来。
　　正因如此，才显得冰冷，像是将所有温柔善良都踩在了脚下，只留无庸置疑的理性答案回绝了所有期盼。
　　一色彩羽愣愣地看着他毫无动摇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无法反驳他这番话，甚至认为换个立场、自己大概也会选择这么做，失望的情绪却还是不受控地涌了上来。
　　像是那天黄昏下的温暖与关心背叛了自己，又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高大模样，骤然碎成了另一座陌生的冰雕。
　　很没道理的心情，或许用自作多情形容更加恰当吧？
　　所以一色彩羽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咬着下唇，悄悄抬起目光，寻求认同似地望向了其他人。
　　然后，出乎意料地——
　　“虽然很不想说『英雄所见略同』这句话，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形容了。”
　　揉了揉皱出细纹的眉间，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下一刻，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冷冽视线投向天空寺悠。
　　“但就算想法相同，你我的做法也一定不会相同吧？”
　　一色彩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由比滨结衣就用更简单的说法解释了她心中的疑惑。
　　“如果真的不打算帮忙的话，小悠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而是会直接『对不起，我没兴趣』这样拒绝掉。”
　　仿佛想起了美好的回忆，她露出了比窗外夕色还要灿烂的开心笑容。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呢……每次想对人伸出援手的时候，小悠总会拿出一堆理由当铺垫！这方面，或许比小雪还不坦率也说不定……”
　　话音戛然而止，由比滨结衣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自己的嘴，像是要把自己塞进地缝里一样缩起肩膀，视线慌乱地游移开来。
　　然而，已经晚了。
　　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雪之下雪乃半转过身，用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盯着由比滨结衣。
　　“由比滨同学，你似乎对我有什么非常奇怪的误解呢……和那个满口谎言的家伙不同，诚实坦率的品格，可是我的自信之处。”
　　“竟然拿我跟雪之下相提并论……”天空寺悠则嗤笑一声，语气略带危险，朝由比滨结衣招了招手，“结衣，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脑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由比滨结衣捂嘴疯狂摇头的同时，锋锐的冷芒转了个对象：“怎么？跟完美的我相提并论委屈你了？”
　　“你完美？看着自己的身材再说一次？”
　　“……胸部大小并不能代表什么。再大也只能让你这种低劣wei亵的人发情而已，没有反而是件好事。”
　　“我什么时候说胸部了？对于正值少子化时期的日本人来说，安产型的屁股才是最完美的身材吧？”
　　“很好，证据确凿的性sao扰呢，我报警了。”
　　“呵呵，正常的学术讨论也能扯到性sao扰上，是不是动画教个Boki的原理你也能举报它wei亵se情？教科书上画个Xìng器官就是在教坏小孩子？”
　　“别误会了，wei亵se情的是你语气和长相，识相点就赶紧去自首吧。”
　　眼前那气氛恶劣的针锋相对，看得一色彩羽一愣一愣的，差点以为自己身处中东战局的最中心处。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惑和无措，由比滨结衣看了过来，露出了夹在战局间的第三方势力、柔弱无助却又习以为常的苦笑。
　　“啊哈哈，这就是侍奉部的日常……大概吧。”
　　这种日常也太刺激了吧？！
　　“不、不阻止一下吗？”
　　“不用不用，他们也就嘴上过个瘾而已。分寸都拿捏得很好呢。”
　　可是雪之下学姐都已经拿出手机，看上去真的打算报警的样子啊……
　　“……好吧，我知道了。”
　　难以释怀似地叹出一口气，一色彩羽打量着那三人各自不同的表情。
　　忽然发现，自己明明和他们身处同一间教室，却又像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般，争执的声音宛如沉入水底听不真切。
　　‘啊，原来如此……’
　　恍然明白过后，她也只能无奈一笑，暗自摇了摇头。
　　——前辈的事情，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嘛。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他过去曾经发生什么……这些全部都不知道。
　　送自己草莓蛋糕的他，答应自己试吃饼干的他，都只是『天空寺悠』这个人的某一面而已。
　　所以……
　　只有在知道更多不同的前辈后，自己才有资格擅自失望的吧？

第八十七章 专属于侍奉部的吵闹
　　等等，看到这里的各位还请不要误会了——并不是因为想要攻略前辈才这么做的，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奇，对『天空寺悠』这个人类感到而已喔！
　　她堂堂一色彩羽，总武高数一数二可爱的后辈系美少女，怎么可能会去觊觎名草有主的人！
　　除非……不对，没有除非。
　　“不过话说回来，前辈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小小的失望释然之后，一色彩羽看了天空寺悠一眼，又将疑惑的视线转向了身旁的立华奏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挺喜欢眼前那互相争吵的场面，安静柔和的眼睛眨也眨不眨，嘴角甚至有道轻微的上扬弧度。
　　看得都想让人给她递杯茶再来片仙贝了。
　　“呐呐，立华同学。”一色彩羽凑了过去，手掌侧在脸庞，有些担忧地附耳道，“要是前辈真的拒绝了，剑道部酱那边该怎么办啊？”
　　“诶？”眼睛眨了一眨，立华奏呆呆地问，“他不是答应了吗？”
　　“没有吧？”她仔细回想了下，确实没听过天空寺悠亲口答应这件事，拒绝的理由反倒是说了一大堆。
　　没等她多问，娇小纤细的白发少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还在争论性SAO扰定义的两人身前。
　　然后仰头，和转头过来的天空寺悠默默对视。
　　“可以吗？”
　　天空寺悠回以微笑：“可以呀。”
　　立华奏安心似地浅笑了下，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谢谢你，麻婆豆腐的好人。我也会请剑道部的大家来谢谢你的。”
　　“叫我学长就可以了。”
　　“那，悠学长？”
　　“随你怎么叫，别给我加个麻婆豆腐的前缀就好了。”
　　“好的，我明白了。”
　　另外几人：“……？”
　　对话结束，充满问号的空气在沉默了半晌后，猛然炸了开来。
　　由比滨：“小、小悠！？虽然知道你大概是不会拒绝，不过这答应的也太果断了吧？这样真的好吗？！”
　　雪之下：“唉……早就决定会答应的话，最开始别说那堆废话不是更节省时间吗……唔，原来如此，这就是由比滨同学说过的傲娇别扭怪？”
　　一色：“前辈，你该不会是被立华同学迷住了，才答应得这么干脆吧？欲擒故纵的手法太明显了啦！立华同学，你也别被前辈给骗了，他是有女朋友的！”
　　立华奏被一色彩羽拉着后退，一脸茫然。
　　“骗？没有啊……悠学长有女朋友，跟我有关系吗？”
　　天空寺悠则望向由比滨结衣，露出了满脸和善的笑容。
　　“结衣，傲娇别扭怪，说的是雪之下对吧？”
　　雪之下抿嘴嗤笑：“啊啦，这不是很明显在说你吗？连由比滨同学都知道你不坦率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呢？天空寺君。”
　　“呃，我……啊哈哈……”
　　再一次被两人锋锐冰冷的目光夹击，由比滨结衣冷汗直冒，边哈哈干笑着，边缓缓缩到了桌底下。
　　侍奉部的吵闹，在秋末的夕阳彻底落下之前，才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
　　将门锁上，空教室里重归安静黑暗。
　　“虽说是答应了当替补出场，不过除此之外的事情我可不会负责。如果立华同学没办法跟剑道部的其他社员、还有绯村部长那边谈妥的话，这件事就当你们没拜托过，可以吧？”
　　离开前，天空寺悠颇为认真地对立华奏嘱咐道。
　　他帮忙归帮忙，但可不会当个工具人去鞍前马后——明明作为外援却还要被百般刁难、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内部纷争什么的，这种情节还是算了吧。
　　要有自己是被拜托过去的自觉，哪怕会被说成端架子也好。
　　谁让他就有这个实力呢？
　　“嗯，到时候，大家都会很欢迎你的。”立华奏轻轻点了下小脑袋，眼神透出了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坚定神色。
　　一色彩羽啪搭晃着亚麻色的短发，语气轻快地道：“是呀，前辈太过担心了啦～剑道部的大家好像都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再加上秋季展演的实力展示，前辈真要加入剑道部、和他们一起奋战的话，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需要谈妥？”
　　由比滨皱眉想了想：“那绯村部长呢？小悠毕竟是曾经打败过他的人……”
　　“我会去问大家的意见。如果不行的话，也不会勉强。”雪白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身后，立华奏朝三人鞠了一躬，嗓音像要融入空气般轻柔，“谢谢你们陪了我们这么久。”
　　“侍奉部的社团活动而已，没什么……而且这次的委托也与我们无关，你只要谢那个家伙就可以了。”
　　不甘心似地啧了声嘴，雪之下雪乃将侧发别到耳后，清淡如水的目光旋即注视向她。
　　“立华同学，之后选举遇到了任何困难，都欢迎你来侍奉部求助……我很期待看到你成为学生会长之后，会给学校带来什么改变。”
　　“改变？我并没有那么厉害。”立华奏没什么表情地歪了下脑袋，眼中透出不解和困扰的神色，“我只是想更好的帮助大家，才去选学生会长的……应该做不到改革校内风气这种事。”
　　“嗯，小雪的意思应该是，以奏酱的魅力一旦当上学生会长，就可以为学校带来改变吧？”自来熟的由比滨结衣擅自解释了几句，然后握住她的小手用力挥了两下，“要加油喔！我也会给奏酱投票的！”
　　“谢谢，结衣前辈。”小小的身体被对方前后摇晃，立华奏也没有露出任何不耐，只是在由比滨放开手的时候，偷偷地松了口气而已。
　　她不擅长应负太过热情的人，但并不讨厌。
　　“我们还要去教职员办公室一趟，学长姐们再见啦～”
　　“再见，彩羽酱～”
　　社团大楼的门口前，两拨人马在夕色下分道扬镳。
　　学妹组前往教学楼，而侍奉部则朝校门口走去。
　　距离不远不近的三道影子，被昏暗的光线缓慢拉长，又要融入天边的墨色中。
　　“小悠，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奏酱太可爱了你才临时改主意的？”
　　“嗯？立华奏啊，她确实很可爱，只差我妹妹一点。”
　　“所以被一色同学说中了？夏川同学还真可怜呢，当个假女友也要被渣男劈腿。”
　　“无关男女，喜欢可爱的事物有错吗？所以才说你们这群视野狭隘的人啊……算了，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什么？ ””
　　“只要事情简单到出门打一架的程度，就算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但拒绝不是会更简单？那孩子应该不会勉强你帮忙才对。”
　　“嗯，确实啊……那你就当我一时兴起吧。”
　　“好敷衍！总感觉小悠在隐瞒着什么呢……”
　　“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摊牌了——其实我只是想上场耍帅，让更多的女孩子为我着迷而已。”
　　“哼。”
　　“呵。”
　　“……你们这瞧不起人的反应是怎样？”
　　刚踏出校门口，彼此对视一眼，两道愉快的轻笑声便同时响起。
　　“你才瞧不起人吧？”
　　“这么简单的谎，也敢对身为伙伴的我们说！”
　　天空寺悠愣了下，凝视着身侧的两名少女半晌，最后无奈似地露出笑容。
　　“也对，毕竟我就算不这么做，也……”
　　没等他说完，艳丽的长发划出夜色般的弧线，雪之下雪乃转头就走。
　　“由比滨同学，如果不想心理上产生不适，还是快点远离这个人比较好。”
　　由比滨结衣连连点头，快步跟上了她。
　　“小悠最近越来越自恋了，真是让人受不了……也不知道是被谁影响的。”
　　“由比滨同学，你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
　　像在挽留这难得的放学时光，天色暗的很慢，夕阳迟迟挂在地平线上没有落下。
　　专属于侍奉部三人的吵闹，看来还要再延续一段路途才是。

第八十八章 做啥事都会扯到美少女的印象（1/23）
　　浸满昏黄的教学楼中。
　　“一色同学，为什么想为我助选呢？”
　　听见这个问题，亚麻色发的少女偏头想了想，开玩笑似地说：“就像雪之下学姐说的那样，我多少也想要改变一下嘛！”
　　“是吗。”立华奏眨了眨眼，金黄透明的眼睛像能看穿她的心思，只是并未说透。
　　既非『一时兴起』，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真话——这种掩饰着什么的借口，哪怕再笨拙也能听得出来。
　　对此，立华奏只是说：
　　“我会加油成为学生会长的……所以，彩羽同学，也请你要加油。”
　　“……”
　　看着那道雪白长发的身影走进了教职员办公室，一色彩羽却缓缓停在门口，欲言又止的表情逐渐敛起，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空泛而无力的笑容。
　　“真是的，我才没有要加油的事情呢……助选也是，只是想利用优秀又受欢迎的立华同学而已喔。”
　　她自嘲似地呢喃着。
　　轻如落羽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
　　天空寺悠是等雪之下雪乃上了楼，才从刻意绕的路中走进了那栋高级公寓。
　　这么麻烦不为什么，单纯就是不想体验跟她一起回家的感觉而已，更不想解释自己没事为什么要去『委托女友』的家里拜访这件事。
　　成功回避了大概会有的尴尬气氛，天空寺悠等了一轮电梯后，总算来到了夏川真凉所在的楼层。
　　叮咚！按了下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欢迎，今天有点晚呢。”
　　“社团刚好有活动，稍微拖了下时间。”
　　“哎呀，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拉开门的少女动作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和公事包，都安置好之后，才俏脸微红、羞涩笑着对他说：
　　“那么，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又或者是……先、吃、我？”
　　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经过。
　　“饭是我来做，没时间洗澡，你的话……没洗不能吃啊。”
　　那略带诱惑的清纯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夏川真凉的脸色颇为阴沉。
　　“把我说得跟包○垢一样，你也太过份了！”
　　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打开冰箱的动静：“我才没说到那种地步，你就那么喜欢自虐啊？”
　　“谁让你到现在还跟个圣人一样，不论我怎么勾引都不为所动。”
　　悄悄瞅了一眼厨房，确认他没时间看玄关这边后，夏川真凉把头埋进了他的外套里，开始大吸特吸，同时还故作平静地说话：
　　“难不成（吸）……真要（呼）……送幅蒙娜丽莎给你（吸）……才能恢复正常吗（呼）？”
　　“我又不是普通的上班族，你送那东西给我有个毛用？”天空寺悠边处理食材边喊，“话说那声音怎么回事？你又感冒了？”
　　“没有，只是突然有些呼吸困难而已。”
　　充电完毕，带着满脸红晕，夏川真凉满足地放开了他的外套，半倚着门板，语气成熟而妩媚起来。
　　“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会先洗好澡等你的。”
　　切菜声中，天空寺悠随口回答：“大可不必，我来做个饭就要走了，那点时间完全不够我用。”
　　“喔呀？你是想说自己很持久吗？”
　　“总不能连嘴上吹牛都不敢吧？至于实际上如何，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再说吧，喜欢黄段子的真凉小姐。”
　　居家服松垮地穿在身上，夏川真凉吃吃地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慵懒的笑意。
　　“原来你那么了解我啊？真是可怕～”
　　仅仅是从玄关到厨房的这段距离，却多出了一股原先所没有的，家庭的温馨味道。
　　相似的对话，自天空寺悠习以为常地按响她家门铃之后，就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而夏川真凉这家伙，每次都在想办法撩他，似乎真的不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要是他表情认真下来靠近，却又会被她怯怯地躲开，很明显就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模样，在家里接个吻手脚比外面还要规矩……
　　虽然这点天空寺悠也是差不多。
　　时至今日，他们互相都在试探着安全距离，避免哪天擦枪走火。
　　暂且不提夏川真凉，天空寺悠可不是不为所动的圣人。
　　虽然系统的存在让他底线高了许多，却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哪天一冲动就突破了那条防线，让某个爱说黄段子的归国子女明白什么叫做知行合一，什么叫做言出必践。
　　但没办法，世界尚未和平，逐渐茁壮的恶龙仍得被封印。
　　成熟的男人会认清自己的欲望，再用不可忽视的现实来限制住自己——这也是天空寺悠总能压得住枪的原因。
　　“好了，记得放凉再放冰箱，不然会坏很快。”
　　和往常一样，帮她做好粥后，天空寺悠就准备离开真凉家——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妹妹在呢，不早点回去可不行。
　　“辛苦你了，阿悠。”夏川真凉柔柔一笑，伸出冰凉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脸庞，深邃的蓝眸注视着他，“真是越来越有家庭主夫的模样呢，干脆以后我养你吧？连你的妹妹一起养也没问题。”
　　“你现在自己赚的钱不一定有我多，还想让我吃软饭？”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拨开她的手，在玄关前蹲下，穿起鞋子。
　　“以后我养你，你每天在家里给我摆JOJO立怎么样？”
　　“能想得出这种普雷，真不愧是号称鬼畜王的阿悠。”
　　收回手，夏川真凉满不在意地笑着，手掌缓缓探向身后，似乎要拿出什么。
　　穿好鞋子站起身来，天空寺悠忽然开口：“对了，最近我可能会有点忙。”
　　“最近有点忙？”动作一顿，夏川真凉下意识地问，“周末呢？周末有空吗？”
　　“周末？我要陪我妹妹去看医生。”
　　“……除此之外？”
　　“还要去剑道部参加全国大赛，时间排程不确定，到时候再跟你说。”
　　不知不觉，天空寺悠也习惯用男朋友的态度向她报告自己的行踪了。
　　不过夏川真凉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只是睁圆了蓝宝石般的眼眸，茫然不解地注视着他。
　　“剑道部？全国大赛？”
　　“阿悠，你又背着我跟不知道哪里来的美少女，干了什么好事？”
　　天空寺悠：“……”
　　竟然直接认定和美少女相关了吗……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印象啊！？

第八十九章 厄运的护符(二合一)
　　不管在她心中是什么糟糕的形象，天空寺悠本来就打算找机会把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夏川真凉。
　　他这人有个习惯，就是交到女朋友后，会对她说明自己身上发生过的大小事，让她对自己的『人生』了若指掌，并且保持行踪透明。
　　虽然不见得每件事都会记得说，也许会有实在不想说出口的事情，但至少时常分享自己的经历，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女友的不安，避免一些误会和争吵的发生。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大概就是因为喜欢这句话，才不自觉地这么做的吧？
　　哪怕不在身旁，也能共享经历过的所有喜怒哀乐，天空寺悠认为自己喜欢这样的恋爱。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就在高级套房的玄关处，他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表情回归平常的淡然冷静，夏川真凉抱肘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一年级的银发天使……剑道部的全国大赛……还有阿悠的学妹控属性……唔姆，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我喜欢年上胸部又大的，对那种小女孩类型的完全兴奋不起来好吗。”
　　“嚯。”仿佛听见了什么大新闻，夏川真凉挑起了眉，试探性地问，“真的吗？我前段时间还以为你不是萝莉控就是基佬呢。”
　　没有半点生气，天空寺悠只是耸了耸肩：“你猜啊？我可不会向你透露我的XP。”
　　夏川真凉恍然大悟：“还是说你其实喜欢触手类的，只是一直都不敢说？比如本体是果冻怪的少女、或者异世界的章鱼娘？”
　　“你这都什么猎奇的选项啊……”天空寺悠白眼一翻，懒得再跟她抬杠，压下门把就准备离开了，“就这样吧，你要是没事可以跟过来看看，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平常还是能一起放学回家的。”
　　“当然，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直至死亡将我俩分离……我们是二人一体哟，托比欧。”夏川真凉抿嘴一笑﹑忽然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眼神柔媚地开口，“你的坦诚让我非常满意，想要什么奖励呢？砂糖吗？两颗怎么样？还是要三颗？不，干脆给你五颗好了。”
　　“把托比欧和塞可弄混的JO厨是屑。”天空寺悠不为所动，甚至还淡淡地吐槽了一句。
　　顺带一提，以上两者都是JOJO第五部的反派，人格姑且都有些问题。
　　“我可没有弄混，能够随心所欲玩梗的替身使者才是好JO厨，请不要怀疑我的职业操守。”从鼻子里哼笑一声，见他完全没被自己调戏到，夏川真凉就准备放开手。
　　却没想到天空寺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其扯到胸前，顺手揽住了她纤细而美妙的腰。
　　这意料之外的举动令夏川真凉不由睁大了眼，柔软的脸颊迅速红了起来，像雪地上绽开的两朵红梅。
　　“做、做什么呢……”
　　她微微挣扎，却仍软软地倒在他的胸口上，银色透凉的发丝轻轻地左右磨蹭。
　　“道别吻什么的，是那些情侣才会做的事情，我们跟他们不同的……”
　　这声音发自内心的酥软，毫无力道地轻哼出口，像小女孩在床上慵懒的撒娇打滚，隐含着莫名的期待与兴奋。
　　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肌肤触碰到的地方好似有火苗燃起。
　　“要是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你反而会失望吧？”
　　无奈似地这么说着，天空寺悠抬起她的下巴，注视向她湿润而美丽的湛蓝眼眸，嘴角微微带笑：“和情侣无关，我们只是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而已……无法相信恋爱的话，去相信自己能够相信的事情就好了，真凉。”
　　“……”
　　恍惚的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看着他认真凝起的眸光，夏川真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躲避他的视线。
　　明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但不知为何，陷在他怀中的时候，却没办法如往常那般，理所当然地认同点头。
　　就像心里卡了根刺，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总有一层伪装要被撕开，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别想那么多了，我会在你身边。”像是能看穿一切，他轻声说，语气温柔却又残酷。
　　为什么要现在说这种事？
　　夏川真凉并不明白，她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偶尔还会对此感到不安。
　　他到底只是随口说说，还是在暗示自己什么？继续这么互相欺骗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特地说出来呢？
　　环在腰间的手，温暖而牢靠，坚实的怀抱像要将她引入另一个深渊。
　　沉默之间，唇与唇再次贴合，品尝着彼此的味道。
　　而这也是第一次，在与天空寺悠的接吻中，夏川真凉仍旧保持清醒，无法沉入如美梦一般的幸福感。
　　……
　　高级公寓外。
　　天空寺悠回头看向半数亮起的高楼窗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自言自语地问：
　　“你喜欢我吗？”
　　她肯定会回答：喜欢啊，倒不如说爱着呢。
　　然而，那也绝对不是真心。
　　哪怕靠得再近，天空寺悠也绝对听不见她真心的回答。
　　因为连她自己都在回避的东西，是无法拿出来送人的。
　　对恋爱的不信任感、恐惧感，已经深植在夏川真凉的内心之中，让她选择将一切归咎于谎言和借口，借此理所当然地享受一直以来逃避的事物。
　　想接近又害怕受伤，正是这种矛盾的心态，造就了两人如今扭曲的相伴关系。
　　而这，也是天空寺悠一手成全的——他曾以为，这就是夏川真凉真正需要的东西，她能够被这样虚假的恋情所填满，自己只要不断地付出她所需要的温暖就好。
　　“但果然，还是不行啊。”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转回头，目光投向前方被路灯照亮的都市夜景，心中浮现出某人的身影。
　　——到头来，她与她一样，渴求的都是不容质疑的真物。
　　方向错了，得到的结果也是错的……正因为太过聪明，所以她们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并且绝对无法打从心底接受错误的结果，只能不断欺骗自己、糊弄自己，不愿从中清醒过来，持续着这看不到尽头的自我安慰。
　　而他现在，就是让夏川真凉在谎言中越陷越深，陪着她从这场自欺欺人的恋爱中获得些微的幸福。
　　如果没有系统的存在，天空寺悠或许会觉得无所谓——反正只要继续相处下去，无论十年二十年，迟早能把她扭曲的观念给矫正回来。
　　但这都第三个任务了，再两个任务就能结束被狗系统玩弄的生活，哪怕嘴上说着不急，天空寺悠却还是不想拖那么久。
　　要是等两人孩子都生出来了，任务才完成该怎么办？
　　时间线改变之后，刚诞生出来的小生命难道又得回自己的子孙袋里待着吗？
　　别开玩笑了！就算精神再怎么强大，碰上这种事也得当场崩溃吧？
　　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天空寺悠才对夏川真凉做出了试探。
　　至于结果……说不上好坏，只能说任重而道远吧？
　　“好好谈场恋爱、在甜蜜而遗憾的氛围中迎来新的人生，怎么就那么难呢……”
　　十月末的晚风中，男友的叹息被冷空气卷向了远方。
　　树叶萧萧而落，试图有所改变的冬天，就要到来了。
　　……
　　回到家，和穹吃完晚饭后，天空寺悠回到了自己房间。
　　把睡前要做的事情全部搞定之后，他拉开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摆了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坏掉的手机、断成两截的铅笔、装在水晶罐里颜色奇怪的水、一件写着『大战略』的T恤……
　　全都是他利用「神奇的交易」这个权能换来的东西，并且就像十连抽到了保底礼装一样，全都没有半点用处。
　　用淘汰的手机换来「炸过的三星Note7」，用普通的笔换来「学霸写断的笔」，用水换来「夏尔萝特公主的圣水」，用衣服换来「征服王穿过的衣服」。
　　第一个已经失去了当武器的资格，第二个他自己就是学霸了所以用不到，第三个虽然好像有包治百病的功能，但他连碰都不想碰，然后是第四个……
　　圣遗物吗？
　　他又不打算参加圣杯战争，要这东西干嘛啊？！
　　之所以没有拿去扔，纯粹是天空寺悠想把这些东西搜集起来，以后回头看看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也算是留作纪念了。
　　每天都试一次，这个柜子塞不下了就挑几个真的没用的东西扔掉。
　　“今天的话，就用这个来试试看吧……”
　　拿出一个写着『学业成功』的护身符，天空寺悠将其握在了手心中。
　　这是他在中学三年级的时候，路过神社时顺手替自己还有由比滨结衣求来的，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正好能拿来跟系统交换一下。
　　和玄学有关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意外的惊喜？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闭上了眼睛，熟练地使用「神奇的交易」。
　　点选确认交易之后，没有多余的读秒环结，熟悉的朦胧睡意笼罩脑门，力量被抽走的感觉开始涌了上来，比过去几次还要强烈。
　　“喔，看来是个好东西啊……”
　　最后这个想法浮现脑海，天空寺悠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关了灯、给自己盖上棉被，便彻底沉入了一片昏暗的睡梦之中。
　　于是，隔日早晨。
　　看着手中从红变绿的护身符，天空寺悠在短暂的惊愕过后，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
　　「厄运的护符」。
　　“给爷有多远滚多远！”
　　这TM还能抽到DEBUFF，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目送着护身符变成绿色彗星飞向远方，天空寺悠抹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松了口气。
　　“说好的不会害我，狗系统，你欺骗了我纯真的感情啊……”
　　系统：「交易来的物品完全随机，并不在系统的掌控之中，请宿主谨慎使用该技能。」
　　“那你不会早说——”
　　抱怨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中。
　　天空寺悠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床上的护身符，脸颊微微抽搐，表情略显扭曲。
　　在深绿色的布料上，『厄』这个大字像是用发黑的血液刻划出来的一样，散发出一股阴森气息，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这套路，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系统，给我解释。”
　　天空寺悠摁了摁眉心，总感觉头有点痛。
　　似乎是在分析护身符的信息，沉默了数秒，系统才在脑内开口。
　　「厄运之神闲来无事制作的护身符，触碰过后自动绑定，无法破坏也不会遗失，会吸收身旁存在的厄运，到达一定程度后，将会有厄运事件降临到宿主头上，无论通不通过都将自动消失。」
　　“……所以，不是纯粹的诅咒道具吗？”
　　拿起护身符，天空寺悠冷静地端详几眼后，暂且打消了点火烧它的念头。
　　在超自然力量面前，这种程度的挣扎只是浪费时间，想好该怎么应对才是眼下该做的正事。
　　……不过，好像也没有自己能做的事情吧？
　　试过了拿「公主的圣水」浇它，发现除了散发出一种奇怪的香味外、半点驱邪的用都没有之后，天空寺悠无奈做出了如此结论。
　　“扔不了灭不了，只能老实等厄运事件降临吗？”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挠了挠头发：“果然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能乱吃啊，以后得慎用交易了……对了系统，要是我没通过那个厄运事件，是不是就直接凉了？”
　　「请宿主放心，有系统在，宿主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
　　“断手断脚的危险呢？”
　　「只要不妨碍任务完成。」
　　天空寺悠咬了咬牙，恨恨道：“系统，我对你心寒了！把你的所有财产都留下，我们分手吧！”
　　「……」
　　男人到底要多渣，才能说出这种话呢？
　　玩笑归玩笑，天空寺悠也不得不正视这个突如其来的糟糕事件。
　　所幸，系统能在厄运搜集完毕之时提醒他，让他能在那时做好准备，也不至于从现在开始提心吊胆地过生活。
　　将厄运护符扔在床上不管，天空寺悠洗漱完换好制服，整理书包，东西收收就下楼开始做早餐。
　　“早啊～呼喵……”没多久，春日野穹迷迷糊糊地进到客厅，来厨房端了杯麦茶喝，又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眼睛像没睁开一样，眯成了两条缝隙，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的。
　　端着刚做好的两盘沙拉，天空寺悠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正巧看见她往椅子走去的时候，小拇趾差点撞上桌腿的一幕。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在撞到之前，春日野穹的身体忽然不稳，歪歪斜斜地朝另一边倒了过去，干净可爱的脚趾就这样和桌腿擦身而过。
　　然后她毫无察觉地爬上了椅子，抱着玩偶继续打盹。
　　“……巧合吗？”
　　表情古怪着，天空寺悠放下盘子，将手伸进了口袋。
　　本应待在床上的绿色护符，被他悄悄地拿了出来。
　　深黑色的『厄』字，好似在流转着神秘的光彩。

第九十章 真凉小姐打电话
　　“唔，怎么了吗？”
　　半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兄长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丫看，春日野穹下意识地缩了缩那洁白可爱的脚趾，偏头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她没有生出半点糟糕的猜想，只是有些茫然地嘟嚷一句：“我的脚有什么好看的啊……”
　　“别在意，稍微发了下呆而已。”天空寺悠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坐下，随口说着，“脚和以前一样好看，继续保持下去吧。”
　　“喔，知道了。”呆呆地点了点头，下巴压在兔子玩偶头上，双眼朝远处放空。
　　过了十几秒，女孩白皙的脸蛋才渐渐红了起来，皱着小鼻子嗔怒似地瞪了他一眼后，端起碗筷埋头吃起早饭来，食欲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她的反应，维持着用餐的动作，依然在思考着有关「厄运护符」的事情。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本来脚趾会撞到桌角的穹，因为厄运被自己吸走的关系，成功回避了那抱着脚垂泪哀号的未来。
　　站到舍己为人的角度上思考的话，这东西其实也能算是「幸运的护身符」吧？
　　——受伤的只要有我一个就好，大家的不幸就由我来承受吧！
　　如果对象只限定妹妹的话，天空寺悠倒不介意这么牺牲一下。
　　管它要脚趾撞桌脚还是手指被纸割伤，痛苦来再多他都不怕，只要穹身体健康一切都无所谓。
　　……没错，要是这东西真有那么方便就好了。
　　且不说得到的厄运会不会马上反馈到自己身上，从文字说明上来看，厄运吸收的范围和对象都没有写明；要是让他承受方圆百米内所有人的厄运的话，谁知道护符消失之前自己会受到怎样的糟糕待遇？
　　“不是很划算啊。”
　　做下了如此结论，天空寺悠悄然叹息，决定暂且不去考虑护身符的事情了，反正自己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视而不见反而轻松了些。
　　只是这么想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是夏川真凉的讯息。
　　“这么早能有什么事情……”嘴里叼着筷子，天空寺悠拿出手机滑了滑，定睛一看。
　　『蹭蹭蹭，蹭。蹭嗯、蹭蹭，蹭哦，蹭啊蹭！蹭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入眼的，却是比葬爱家族的乱码语还要可怕和莫名其妙的字符，完全无法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天空寺悠半眯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夏川真凉这家伙，终于坏掉了吗？
　　还是严重到连字都不会打的程度，是不是早点送她去医院比较好啊？
　　不过很快，这条消息就被她撤消，换回了几句正常的日文——
　　『方才发出的讯息有不少错字和漏字，对此我深表歉意，原文应为下方字句：
　　可以一起上学吗？我想蹭你了。
　　期待着能令人满意的答覆。』
　　表情略显无奈，天空寺悠迅速按动手机，同时抬起眼睛，瞥了眼朝这里偷看的春日野穹。
　　“怎么了吗？”
　　“……专心吃饭，别玩手机。”
　　“没有玩，朋友有事找而已。”
　　“朋友？哼，是哦……”
　　简短却气氛微妙的对话到此结束，春日野穹继续吃饭，天空寺悠则按下了发送键。
　　『可以是可以，但你精神真的没问题吗？脑子不舒服的话还是请假休息一下吧。』
　　『只是有点没睡好而已，谢谢达令的关心，你的温暖一大早就灌满了我的身体呢。』
　　讯息暂且告一段落，看来她是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天空寺悠也收起手机，加快用餐的动作，迅速解决完自己这份后，将碗盘放到了洗碗槽让穹来洗。
　　“那我就出门了，回笼觉睡醒了记得运动啊。”
　　“不用你说，老妈子悠。”她慵懒不快的娇脆嗓音从客厅中响起。
　　天空寺悠将书包放到鞋柜旁，坐在玄关前穿鞋子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夏川真凉的电话。
　　“喂？”他接起，顺手把通话音量调小，不让某位把头探出客厅的银发女孩听见，“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她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先低沉地笑了两声，随后用轻柔而诡秘的声线，慢慢开口：
　　“你好，我是真凉，现在在过马路。”
　　天空寺悠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玛莉小姐？”
　　「玛莉小姐」，都市传说的一种，电话骚扰惯犯。
　　喜欢靠汇报自己的行踪给别人带来压力，最后会出现在目标身后，等对方回头就捅死对方。
　　相关资料浮现脑海，天空寺悠用肩膀夹着电话，边穿着鞋子边无奈叹气。
　　“一大早就在模仿都市传说，你还真有兴致啊。”
　　“我是真凉，现在在巷子口。”
　　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夏川真凉继续语气阴森地说着，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说一句话：
　　“我是真凉，现在在过马路。”
　　“我是真凉，现在在过转角。”
　　“我是真凉，现在在便利店。”
　　“我是阿悠，现在还在玄关。”
　　“我……”真凉小姐卡顿了一下，被他这么一干扰，差点没把话接上来，“……我是真凉，现在在你家门口！”
　　“真的吗？”穿好鞋子，天空寺悠起身，凑到门前的猫眼看向外头，“没有啊。话说你挂断电话再重复打来会比较有恐怖气氛吧？虽然这样的话，我可能连接都不会接就是了。”
　　夏川真凉貌似打定主意要把戏给演完，完全不打算理会他的吐槽，继续装神弄鬼：
　　“我是真凉，现在在你身后……”
　　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喊：“穹，我身后有人吗？”
　　“没有，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啊？女生吗？”
　　天空寺悠没有先回答她，而是故意朝电话那头疑惑地问：“我妹说没有看见人啊，你去哪了？”
　　“……”
　　“好了，别玩了，你现在在哪？”
　　“……离你家很近的地方，你走出来大概就能看见我了。”哼哼两声，夏川真凉赌气似地说道。
　　天空寺悠挂断电话，打开大门的同时，转头对春日野穹喊：“中午记得吃饭！”
　　“我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刚才跟你通电话的到底是……”
　　不等她说完，天空寺悠就关上大门，迎向天清气爽的秋季早晨。

第九十一章 只要有爱，就算……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悠……”
　　本来要去厨房洗碗的春日野穹，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关上的大门呆了片刻后，连兔子玩偶都忘了抱，甩开纤细修长的双腿就朝楼上跑。
　　跑到了二楼，用最快的速度拉开房门冲进阳台，她俯瞰向外面的街道，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很可疑……而且跟女孩子有关！”
　　春日野穹喃喃念着，视线从家门处为原点，朝外扫去。
　　这么怀疑的理由非常简单——如果讲电话的人是男性，悠一定不会对她的问题含糊其辞，甚至当作没听到。
　　如此一来，他那反应只有一个解释。
　　刚才跟他讲电话的人不只是女性，关系还好到了不能对自己这个妹妹明说的地步。
　　……是女朋友吗？
　　怀着不确定的猜想，春日野穹很快就找到了走在街道上的熟悉身影，然后果不其然，在离家一段距离的路口处，看见他和一位银发少女碰面之后，亲密地走到一起的场景。
　　手挽着手，就差没直接在大街上抱在一起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女朋友没错。
　　“……”
　　阳台上，沉默的空气宛若凝固。
　　哪怕天顶的朝阳再如何温暖明亮，浅色的眼底依然透不进任何光芒，只是默默地凝望着那两人的背影。
　　出乎意料的。
　　在亲眼看到那画面后，春日野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平静，甚至没有多少伤心的感觉。
　　就像已经为此受过了不少次伤，如今伤口都结痂了一般，她甚至还能在心里偷偷吐槽——兄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竟然找了个发色跟自己相近的女生当女朋友，真是变态。
　　怎么说呢，连春日野穹自己都觉得非常奇怪。
　　她还以为自己会更加震撼、更加不敢置信，然后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被他抛弃的。
　　但现在，目送他和那个女生越走越远的时候，却除了等他回来要他好好坦白从宽的想法以外，没有任何大吵大闹、宣示主权的打算。
　　只是胸口有点闷、有点不甘心，还有种自己被他隐瞒着什么的焦躁而已，和过去那因为一点小端倪就大吃飞醋的反应相比，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成熟了那么多吗？
　　“毕竟，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管你是女朋友、情人、老婆，都没办法从我身边抢走悠。”
　　自我催眠似地呢喃着，春日野穹深呼吸了几口清凉的早晨空气后，迈步离开了阳台。
　　她踏着赤裸的小脚，轻车熟路地打开锁，走进了隔壁房间。
　　——无论如何成熟，对他的思恋也不会有半点冷却。
　　无论他在外面认识了多少女人，在这个家中，天空寺悠永远都是属于她春日野穹的兄长，她也永远都是属于他的妹妹。
　　两人属于彼此，哪怕世界如何改变，死亡也无法将他俩分离。
　　春日野穹如此坚信着，从那天到现在，从未有过怀疑。
　　“哈啊……悠……我爱你……永远爱着你……”
　　空旷而安静的房间中。
　　呼吸着他的味道，被他留下的痕迹所包围。
　　银发少女躺在床上咬着手指，白皙的脸蛋染满了红晕，轻微的喘息逐渐浓烈了起来。
　　——这份心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他倾泄而出呢？
　　春日野穹，已经越来越等不及了。
　　……
　　“话说真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这还不简单？只要有爱，就算要成为全知全能的神也没问题的喔，ki☆ra～”
　　“少在那边给我卖萌。”
　　天空寺悠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夏川真凉只是故作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并没有任何松开他的打算，依旧挂在他的手臂上当树袋熊。
　　“真是的……”有些艰难地朝车站的方向迈开步伐，他姑且算了算，发现这家伙比平常还要更加黏人了五倍左右。
　　姣好的身材毫无防备地挤压了上来，白皙柔软的脸颊不时在手臂上摩娑，平日淡然冰冷的表情完全融化，满脸都是甜蜜幸福的沉浸之色。
　　“蹭、蹭……”
　　嘴里还会发出这种意味不明的奇怪状声词，比离开主人许久的家猫更能撒娇——
　　这还是那个夏川真凉吗？
　　平常再怎么夸张，这家伙多少还是会注意一下自身的气质，维持一下优雅端庄的女朋友形象；
　　如今的她却像彻底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完全无视这个世界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全心全意地缠在他身上，一副生怕松开了手，他就会立刻逃跑的模样。
　　……果然坏掉了吧。昨天那番话给她的刺激就这么大吗？
　　这些想法闪过脑海的时候，手臂又被蹭了好几下。
　　天空寺悠眉头微跳，像是再也忍受不下去，神色无语地发出叹息。
　　“……真凉，稍微松开一点好吗？旁边还有很多人在看呢。”
　　半仰起眸，夏川真凉脸颊微鼓，在他胸前哀怨地低声道：“呜呜，被他们知道我们关系好，讨厌？”
　　看看，这说话方式，年龄少说退化了十岁啊！
　　不过等等，七岁的夏川真凉……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平稳住差点产生动摇的道心。
　　“我只是不想让你被别人当作腿脚有问题，需要靠人搀扶上学的悲惨美少女而已。”
　　“……说的也是，我失态了。”
　　似乎是想像出了那种场景，夏川真凉的表情逐渐恢复冷静，眼底重新亮起了成熟睿智的光芒。
　　在惋惜似地长叹一口气后，她缓缓地站直身体，松开了他的臂膀。
　　只是手依然牵着，像抓住了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不愿松开。
　　“你今天是怎么了？撒娇病突然犯了吗？”想了想，天空寺悠还是试探性地问。
　　夏川真凉一脸若无其事：“不，只是『蹭蹭操』终于修练到了晚期而已。现在可是紧要关头，不像这样来一发浓厚的话，过去积累的『蹭蹭之力』很有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又得再重新修炼了。”
　　天空寺悠忍不住感慨：“好家伙，你比我还能扯啊……”
　　既然她选择避而不谈，为了避免『病情加重』，天空寺悠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平淡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进了车站，搭上刚好进站的电车。
　　一路上，夏川真凉偶尔会抬起头，望向他的侧脸。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眼神时而纠结、时而复杂，却又在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掩去了一切波动，信手拈来地开始扯起一堆乱七八糟、没个正经的话题，让『夏川真凉』始终像个『夏川真凉』。
　　鞋柜处，两人约好了午餐一起吃饭，旋即分头走向不同的教室。
       （群：488749799）

第九十二章 长发公主不愿挣脱的美梦
　　“那就这样，午休老地方见。”
　　“嗯。”
　　竟然主动提出了午餐约会，还真是稀奇啊。
　　明明以前自己不说，这家伙就当作没这回事的……
　　这么想着，夏川真凉转过头，迈步朝二年J班的方向走去。
　　而态度转变的原因，她当然心里有数。
　　因为是自己先开始的。
　　不论是比往常更爱向他撒娇，还是有话不说的表现等等……只有自己先对他做了什么，他才会做出适当的反应。
　　自『交往』以来，那个人总是如此被动。
　　就像倒映在池水上的天空，只有投入石子才能令它泛起波纹。
　　秋游那时也是，如果自己没有主动失踪的话，他对自己态度也不会有所改变，只停留在『委托对象』的立场上吧？
　　这很好啊，没什么错。倒不如说是自己预想中的最完美情况，根本没有理由去抱怨他……
　　但不知为何，夏川真凉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明明她身材绝佳、长相漂亮，嘴唇都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了，甚至给了他不少男女独处、为所欲为的机会。
　　那个人的眼中，却始终没有出现对自己的渴求，总是淡淡地、无奈地，回应着她的任性。
　　……就像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离他而去那样。
　　因为留不住，所以不主动，只是顺着她的心情去讨好她，直到两人的关系回归原点，就算见面不相识也无所谓——
　　夏川真凉为此感到害怕，甚至到了恐惧的地步。
　　要是某一天，在自己越陷越深的时候，他却忽然选择放手，让自己坠入深渊的话……
　　自己会不会像母亲那样，不断期待着那个人幡然回首，却一次次被失望伤透了心，只能在孩子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垂泪？
　　“——我才不要！”
　　“只要拒绝恋爱，就不会落到那种悲惨的境地……这种事情与我无缘！”
　　不断用这句话自我安慰着，夏川真凉却也清楚地明白，没办法主动放手的自己，已经在往最糟糕的深渊迈步而去。
　　『和情侣无关，我们只是在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而已……无法相信恋爱的话，去相信自己能够相信的事情就好了。』
　　昨天，他这么说了。
　　像是彻底看透了自己的心情，所以做出了相对应的安慰——哪怕偶尔会显得无情，他依然是个温柔过头的人。
　　可惜，因为自己的心情是谎言，这份答案也是谎言。
　　继续推论下去的话，『我会陪在你身边』也是谎言，至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很可笑吧？
　　明明是依靠着谎言生存至今的人，却对这种看不见真物的处境而感到绝望、悲伤，又害怕得不敢做出改变，去向他追求内心真正渴望的那个东西——
　　是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没有比这更可笑的女孩子了啊，夏川真凉。
　　“……所以，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脚步顿住，望着没多少人的空荡走廊，夏川真凉轻叹了口气。
　　“古语有云，傻人有傻福嘛，团子酱看上去就挺幸福的，我这么聪明干什么呢？”
　　自嘲似地扬起笑容，她忽然半转过头，朝身后看去。
　　并不是对这短暂的分离感到惋惜，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上楼了而已。
　　……然后，就和他四目相对了。
　　好几次，都是这样偶然撞见那个过于温柔的眼神。
　　每次都让她不得不按着胸口，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心脏就这么给融化了。
　　按捺着发烫的胸口，夏川真凉故意这么问：“为什么还不上楼？就这么喜欢我的屁股吗？”
　　天空寺悠无奈回答：“是啊是啊，赶紧进教室、别再让我看了吧。”
　　她又问：“为什么声音这么温柔？我看上去很像需要你安慰的样子吗？”
　　他摇头：“我没有在安慰你，只是在目送自己的女朋友上楼而已。”
　　“……”
　　微微沉默着，夏川真凉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不自觉地咬住了颤抖的唇。
　　好想过去抱他，所以不能抱他。
　　好想说喜欢他，所以不能说喜欢他。
　　——啊啊，为什么呢？
　　明明他和过去一样温柔，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想哭呢？
　　“噗嗤……”
　　因为想哭。
　　所以，夏川真凉笑了起来。
　　“阿悠的甜言蜜语，是世界第一喔！”
　　快哭的时候笑，想笑的时候哭给你看。
　　这样做我才活得下去，以后也是如此吧？
　　继续骗下去，一切都是欺骗。
　　不愿醒来又怎样？
　　那就当个睡美人，在白马王子用耳光把自己打醒之前，继续拥抱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吧。
　　……
　　国际教养班的教室，和普通教室并没有任何区别，顶多就是比较自制、自觉，没有那么多嘈杂。
　　夏川真凉放下书包，安静的教室内，已经有几个早读中的同学。
　　有些朝她瞥了一眼．有些依旧埋头于书本间，都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的打算。
　　这也正常，毕竟在这段时间的『经营』下，男生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女生也因为她的外貌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若有似无地将她排出了女生的小圈子外。
　　简单来说，她不理谁，谁也不理她，彼此相安无事。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一个夏川真凉愿意主动打招呼的『同类』存在。
　　“早啊，雪之下同学。”
　　翻动书页的皎白指尖顿了下，黑长直美少女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早上好，夏川同学。”
　　说完，又冷漠似地低回视线，没有半分想要和她聊天的打算。
　　夏川真凉也不在意，因为自己平常也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只是处理方式比她更加圆滑、更不会让人讨厌而已。
　　说到底，如果不是有事要问她，夏川真凉也不会主动找雪之下雪乃搭话——由于天空寺悠的关系，她对整个侍奉部都不感冒。
　　由比滨结衣就不说了，头号情敌，老想着抢别人的男朋友，迟早得把她那对下流的胸部抓下来当排球打。
　　而雪之下雪乃，虽然跟阿悠没有半点暧昧的氛围，但长相和性格都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好像她什么时候跟他交往都不奇怪的样子，自己怎么可能不对她抱有警惕？
　　更别说，还有她的姐姐，雪之下阳乃的存在……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总觉得她对阿悠莫名上心，不得不防。

第九十三章 可不是谁都能把我找去当工具人
　　除了上述这些原因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她们插手了自己跟阿悠共有的秘密——也就是假交往这件事。
　　如果她们不知道的话，自己就能用女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进侍奉部，让团子酱老老实实地放弃了……都怪阿悠，没事耍什么帅嘛！
　　虽然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帅，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帅。
　　“……夏川同学，有什么事吗？”
　　放下书，雪之下雪乃看向不知为何站在自己身旁发呆的夏川真凉，略显无奈。
　　夏川真凉回过神，若无其事地露出微笑：“只是想问你，昨天剑道部来找阿悠的事情而已。”
　　“问我？”宛如柳叶般优美，姣好细长的眉毛轻皱了起来，“他没跟你说吗？”
　　“说了大概。”
　　“你想问什么？”
　　“今天放学，侍奉部会一起过去吗？”
　　“一起？”稍加思索，雪之下雪乃很快明白，这是在问她们会不会过去当电灯泡啊。
　　回想起过去女生互相试探、只为了确认自己喜欢的男生有没有其他人追，就在那边互相操弄心机的场景，她嘴角就不由溢出一丝冷笑，望向夏川真凉的目光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看来，你被那家伙改变得很彻底啊。”
　　“什么意思？”这次换夏川真凉皱眉，却没有迅速领会到她的意思。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表情重回漠然，声音清冷悦耳：“对方是走侍奉部的渠道进行委托，虽然主要都是天空寺君的事情，但作为部长，我也会过去看个两眼，确认情况是否顺利进行。”
　　“至于由比滨同学，她想不想去是她的自由，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这还用问吗？有阿悠在，团子酱不去才奇怪了。
　　心里啧了声嘴，脸上则露出和善的笑容，夏川真凉以相同的大小姐风范做出回应。
　　“我明白了，打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
　　对话就此结束。
　　雪之下雪乃捧起书，对那些勾心斗角的女生团体又添一员的事实感到失望。
　　夏川真凉转身回到座位，对放学后侍奉部又会过来当电灯泡的事实觉得不爽。
　　总而言之，两位的心情都不算太好就是了。
　　………
　　通常，天空寺悠到教室后，会先碰到晨练完的银河美少年，再和差点迟到的团子少女打招呼。
　　除了这两人之外，多多少少还会有自来熟的同学跟他道早——虽然不是班级的中心人物，却也没有人敢把天空寺悠当作边缘人看待。
　　倒不如说，已经快跟偶像一样供奉放在那崇拜了吧？
　　文武双全、平易近人，长得还特帅，除了有对象以外什么都好的存在竟然是自己的同学，天空寺悠光是想想就觉得与有荣焉，其他同学又怎么可能讨厌这么完美的人呢？
　　好了，自吹自擂就到这边。
　　今天也没有任何变化，拿出一本小说看没多久，穿着运动外套的户冢彩加就走进教室，习以为常地走向了他的座位。
　　“悠，早上好啊！”
　　“早上好，户冢。”
　　白皙俊秀的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晶莹汗水，双颊染着健康的红晕，户冢彩加迫不及待似地双手撑在他的桌面上，神采飞扬地道：“听我说听我说，最近大家的训练热情都很高呢！虽然还是没办法严厉起来，不过我越来越有部长的感觉了喔！照现在这步调来看的话，县大赛说不定能得到比预想中更好的名次！”
　　网球部的比赛办得比剑道部晚，那边全国大赛都要开打了，他们这边还在准备县大赛……庆幸的是，不论哪方都不会影响到文化祭的参与。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天空寺悠微微一笑，鼓励道：“那就不要放松，从现在开始全力练习，比赛时就全神贯注的上吧！外旋发球练会了之后，我再教你龙卷风杀球的打法，保证能让你成为青学……呸，总武高网球部的支柱。”
　　“是的，师傅！”户冢彩加握紧拳头，小脸认真地凝起，用力点头，“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到时请看我表现吧！”
　　说完，像是觉得这样有些羞耻，他挠了挠发红的脸颊，诶嘿嘿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有些丢脸，在看到那张笑脸的瞬间，天空寺悠他，他竟然……
　　被一个纯爷们治愈了，甚至觉得蒙娜丽莎的微笑也不过如此。
　　——果然和女孩子相处久了，需要一名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来调适身心吗？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调和吧？
　　当然，心动什么的自然不可能，户冢彩加是他难得的同性朋友，长得再好看也无法影响到他的性向。
　　只是和方才夏川真凉露出的那抹略带悲伤的微笑完全不同，户冢彩加笑起来不会让他心情沉重，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对了，悠。”
　　柔和清润的嗓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天空寺悠望向面前的银发少年。
　　“剑道部的事情你听说了吗？他们的副部长受伤又被禁赛，有部员就说想请你来当外援呢……”
　　“听说了，我今天下午就准备去解决这件事。”
　　“是吗？”户冢彩加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打算怎么办？答应他们？”
　　“预定来说是这样没错，只要他们没让我热脸贴冷屁股的话。”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派无所谓的态度。
　　户冢彩加反而担忧了起来：“这样真的好吗？如果答应了剑道部当外援，其他社团会不会也跟着……”
　　“放心好了。”天空寺悠明白他在关心什么，只是笑着打断了话，“有实力打入全国大赛、部长还能跟我一较高下的社团，我才有兴趣去当他们的外援——只要这么说，应该就不会有太多不长眼的人跑来烦我吧？”
　　“啊，这……会不会有点嚣张了啊？”小心翼翼地这么问后，户冢又不禁露出苦笑，“不对，我差点忘了……秋季展演那个时候，悠说的话比这要嚣张得多了啊。”
　　“就是这样啰。”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靠着椅背，态度随意地道：“目前符合条件的社团，就只有我们学校实力最强的剑道部而已。可不是谁都能把我找去当工具人的。”
　　“嗯嗯，真不愧是悠。”
　　对于他的自信和潇洒，户冢彩加憧憬而羡慕着，并且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成为像他这样的男子汉的决心。

第九十四章 被天使叫哥哥的感觉（2/23）
　　继户冢彩加之后，班上的剑道部成员也找他聊了这件事，不过面对不熟的家伙，天空寺悠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放学后会去他们社团看看情况这样。
　　结果到了中午，“天空寺悠将成为临时大将，为剑道部出征全国大赛”的传言便不胫而走，在好事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校园论坛上，当初侍奉部挑战活动的视频也重新被顶了起来，无数人回想起了那天剑风呼啸碰撞、竹剑被他硬生生劈断的恐怖，再次拔高了天空寺悠的受瞩目度。
　　为此，立华奏甚至在午休的时候，主动过来找他道歉。
　　“本来想在事情确定之前都瞒着大家，避免出现这种传言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随着一记鞠躬，轻轻柔柔的语调落下。
　　淡金色的眸中蕴含着歉意，语气里认错的态度也十分认真。
　　配合那张平静淡雅的可爱小脸，再凶残的人都没办法在她面前升起半点气来吧？
　　更别说，天空寺悠本来就没有生气的打算。
　　“跟你没关系吧？起头人应该是我们班的剑道部成员，没有让你道歉的理由。”
　　立华奏轻轻歪头，眨了眨清澈见底的大眼：“是吗？”
　　“不然呢？而且该烦恼的不是我，而是剑道部那边的反对派才对……我可是早就答应你要帮忙了。”
　　“……这样啊。”
　　见他再次肯定，脸上也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立华奏将小手按在了平坦的胸口上，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下，习以为常地摸了摸妹妹的头——摸完之后才发现不是妹妹，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转移话题。
　　“一色那家伙呢？竟然没跟在你身边啊。”
　　“她先去食堂占位置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立华奏看了他的手掌一眼，又将视线放到他脸上，像是什么都没想地直盯着看。
　　“悠学长，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头呢？”
　　然后就这么直白地问了，没有任何顾虑和委婉。
　　“咳……”
　　难得地，天空寺悠尴尬到老脸微红。
　　在那纯结无垢的视线下，好似所有演技和伪装都无所遁形，赤身裸体一般接受她的审问。
　　反正也没什么龌龊的想法，他便撇开了下意识的心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家有个妹妹，刚刚忽然想起了她．顺手就这么做了。让妳不舒服了真是抱歉。”
　　“没有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眼眸垂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开口一句：
　　“悠……哥哥？”
　　“？？？”天空寺悠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代表他此刻就是动摇到了这种程度，“你说……什么？”
　　“悠哥哥。”口吻认真，立华奏又重复了一次，仰起的淡金色眸子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这么震惊。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就没有不奇怪的地方好吗！？”
　　这么说着，天空寺悠还作贼心虚似地左右看了看。
　　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后，他才庆幸地松了口气——要不然今天的传言，或许就要变成“天空寺悠逼迫一年级的立华天使叫他欧尼酱”的丑闻了。
　　哪怕他再怎么不在意他人目光，这种发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你没事叫我哥哥做什么？”稳定好心情，天空寺悠才问。
　　她简短回答：“谢礼。”
　　他满头问号：“谢礼？”
　　这完全不像眼前的少女会做出的事情啊？
　　虽然认识她还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么下定论实在有些武断……或许就连自己，也没办法这么简单地看穿一个人的本性吧？
　　“嗯，彩羽说的。”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华奏点了点头，表情依旧冷淡平静，却能从她眼底看清那认真又率直的神色。
　　“她昨天回去的时候说过，『像前辈这种人都很喜欢年下的女孩喊他哥哥，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谢礼』……你答应了帮我，我想给你谢礼。”
　　“……”
　　知道原因后，有些放心、有些无奈，总之心情就是非常复杂。
　　天空寺悠扶着额头，忍不住长叹口气。
　　一色彩羽这家伙，到底在乱教心思纯洁的同学什么东西啊……
　　干得漂亮是没错，但她都不会因此良心不安吗？！
　　“唔……不行吗？我还是第一次喊别人哥哥……”不安似地沉吟起来，立华奏微低着脸，雪白的脸蛋上难得泛起浅浅的红晕，可爱程度更上一层楼。
　　天空寺悠差点没忍住又把手放到她头上，不过很快就克制住了这股冲动，随意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不行，不过还是别随便叫人哥哥吧，容易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一色的话你就当耳边风。”
　　“这样吗？我明白了，悠学长。”她乖巧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小票，递了过来，“那，代替的谢礼。”
　　是一张食堂兑换券，无使用期限，可以换一碗超大碗的极辣麻婆豆腐。
　　“行，就这样两清了。放学后见。”
　　见她一副执意要报答自己的模样，天空寺悠也没拒绝，接过这张小票后，很快就带着自己的便当转身离开。
　　他还约了夏川真凉在小树林里吃饭呢。
　　这晚了五分钟左右过去，估计又得被她怀疑是不是在哪里跟美少女纠缠，才不小心耽误了时间。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不过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吃醋的女生可不会听理由，还得想想要怎么安抚那家伙才行……
　　“……”
　　站在原地，看着天空寺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的转角，立华奏忽然想起了什么，掩嘴小小地惊呼出声：
　　“忘了问他，是不是真的会做麻婆豆腐了……唉，算了，放学后再说吧。”
　　谈及麻婆豆腐，少女的表情才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她惋惜地轻叹一声，随后也跟着调转脚步，朝反方向的食堂位置走去。
　　“不过彩羽说的，应该没错才对……叫悠学长哥哥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所以对他来说，这就是奖励吧？
　　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立华奏若有所思，并将这个发现和麻婆豆腐的事情，一起记在了脑海里。
　　……
　　教学楼后方的小树林，浅灰色的石制小凉亭中。
　　“抱歉，我来晚了。”
　　拎着便当，天空寺悠坐到了银发少女的对面。
　　她摆出了碇司令的姿势，蓝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寒光，语气冰冷地道：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宪兵队做什么？”
　　“为什么不是警察？”天空寺悠忍不住吐槽。
　　夏川真凉充耳不闻：“那么，你离约定时间晚了四分三十二秒，按照约定，要被我蹭个四百三十二次。”
　　“竟然不是按秒算次数吗？话说我也没跟你约好准确时间吧？”
　　“那样不就少了一百多次吗？”无视了后面的问题，她轻蔑地哼笑了声，双手摊开，拿他没办法似地摇了摇头。
　　“连这都不懂，看来阿悠离开了我就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了呢。”
　　“啊，好好好，你想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真是的。”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
　　夏川真凉，正常运作中。

第九十五章 这个阿悠就是逊啦
　　夏川真凉曾经说过，进食不过是补充营养的一种行为，精致是毫无意义的，越快、越简短地解决就好。
　　所以在天空寺悠带便当过来之前，她的午餐不是威德IN的营养果冻，就是面包配牛奶这种能轻易产生饱足感的搭配，在吃方面可以说是随便至极。
　　因为和厌食症无关，纯粹是自身观念的问题，哪怕天空寺悠的便当再好吃，也无法改变她不爱吃东西的习惯——除非天空寺悠能给她准备一日三餐。
　　而事实上，如果她把自己晚上帮她煮的粥分两餐吃，现在夏川真凉胃里的大部份东西，确实都是由他亲手制作的没错——这可是除了妹妹以外，谁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不对，总感觉这种说法好变态啊……
　　不只要抓住人家的胃，甚至连吃喝都要彻底掌控吗？他可不是这种病娇，也不认为自己会碰上这种病娇。
　　“不过话说回来，真亏你那种食谱吃了那么久，身材还能比大部分高中女生好啊。”
　　请别误会，这里的大部分高中女生指的就是雪之下雪乃——她的腿是好看没错，可惜胸和臀都没什么料，别说稍微丰满些的由比滨结衣了，就连身材如模特般匀称的夏川真凉她都比不上。
　　对于青春期的高中男生来说，第一眼看到的，果然还是母爱的象征啊……
　　当然，这些话天空寺悠也只敢心里想想，嘴上自然不可能说出来的。
　　嘴里含着汤匙，夏川真凉抬头看了表情正常的他一眼，总感觉他在思考什么糟糕的事情，却也不怎么在意，随口回答：
　　“遗传到我母亲的吧？北欧那边的女孩子身材都不错呢。”
　　“真的吗？”
　　“……你很感兴趣？”
　　顿了下，夏川真凉露出笑容，只是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还好，也就一般。”完美级的演技，自然是要用在这个地方的。
　　盯着他毫无破绽的平淡表情半晌，夏川真凉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边挖了一小口土豆炖肉，边懒懒地继续说：
　　“不过好归好，我的体重可是很轻的，还不容易发胖，拜此所赐体力也不怎么好呢。”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只补充最低限度的营养，体力怎么可能好得起来？”这么说着，天空寺悠给她夹了一块鸡肉过去。
　　她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张开小嘴朝向天空寺悠。
　　“啊——你不喂我我不吃。”
　　像个小女孩一样耍着任性，夏川真凉就这样张口闭眼，等着他喂食。
　　从天空寺悠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她柔软而湿润的舌头，轻轻活动在粉红色的狭小口腔中；那若有似无的轻声喘息，令空气好似忽然灼热了几分，挑逗着内心深处最燥热的地方。
　　要是那樱粉色的唇瓣再张开一些，或许……还能看见齿缝间的菠菜渣吧？
　　“知道啦，就这一次。我对喂食PLAY是真的没什么兴趣。”重新夹起筷子上的鸡肉，塞进她嘴里之后，天空寺悠迅速抽走筷子，没有给她表演涩气含筷子的机会。
　　鼓着腮帮子，面带惋惜地咀嚼了几下之后，夏川真凉仰颈吞了下去，似乎有些艰难地呼出口气。
　　“真苦呢……”
　　“苦个头，你吃的是正常的鸡肉好吗？”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夏川真凉挪了挪屁股，肩膀轻轻触碰到他，香波的味道和少女的芬芳窜入鼻尖，湛蓝的眼眸试探性地抬起，俏脸微红，“要试试看吗？”
　　“试啥？”天空寺悠警惕地放下筷子，双手准备好随时保护自己的贞操。
　　他同样没有第一次就在野外交代的兴趣。
　　“当然是……”拉长着声音，夏川真凉忽然俯下上半身。
　　脑袋穿过了他的左手，仰起身将纤弱的背部靠在他的右手臂上，接着嘿咻一声，抬起屁股往他大腿上落下，整个人就这样侧坐在了他身上。
　　“真凉？”
　　天空寺悠不禁愣住，他能感觉到的，不只是少女身体的温热与柔软，还有桃子肉丰满挺翘的触感。
　　如羽毛般轻飘飘的身体，那份重量却让人无法忽视，紧密而贴实地压在了大腿上。
　　“……我的体重，很轻对吧？”
　　带笑的温柔嗓音、按捺着什么的滚烫吐息，在胸前缱绻缭绕，点燃了情yu的火苗。
　　银发的少女并没有抬头，只是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烙铁般的脸蛋埋在他的胸前，让那份柔软更进一步地贴了上来，不愿让任何一丝空气冷却这份热度。
　　他垂下视线。
　　银丝秀发之间，耳根已然深红一片，透着如苹果般诱人的色彩。
　　“嗯，确实很轻。”
　　天空寺悠低声开口。
　　有些沙哑，却又宽厚温和的嗓音包围了她，和那双将她揽得更紧的手臂一起。
　　似乎是用力过头，她“嗯——”地发出了略显痛苦的喘息。
　　“啊，抱歉……”天空寺悠下意识就要松开手，夏川真凉却反过来将他搂得更紧，相对娇小的身体都用力到了微微颤抖的地步。
　　“再大力一点……弄坏我也无所谓，把我揉碎也无所谓。”
　　那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风中的声音，带着脆弱的迷惘和哀求。
　　“……”表情有些复杂，天空寺悠默默叹了声气，就这样抱着她不动。
　　“你抖M是你的事情，我看上去像喜欢施暴的那种人吗？”
　　“舍不得？”
　　“嗯，舍不得。”他老实回答。
　　“……笨、笨蛋，被我骗到了吧？”
　　莫名停顿了下，银色发丝在胸前轻轻蹭了起来，她像在掩饰害羞那样，得意似地哼哼一笑。
　　“你果然喜欢上我了吧！当初还说不会假戏真做，结果才一个月就被我攻略了，真逊啊阿悠。要是我们的委托关系还在，你现在就会被我一脚踢开了喔？”
　　天空寺悠也笑了起来：“然而现在别说踢了，你的脚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呢。”
　　“那你为什么不摸？”她反过来质问，简直莫名其妙。
　　天空寺悠无奈回答：“这里可是学校，虽然没有多少人来，但要是真被人撞见了我在这里摸你的腿，平冢老师又要用铁拳来找我谈话了。”
　　“这么抱着就没事吗？”
　　“好吧，我承认。”他低下头，灼热的唇瓣轻轻印在她的发侧，开玩笑似地说，“我只是怕摸一摸会控制不住自己，动手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没穿而已。”

第九十六章 各自不同的喜欢
　　“唔……”
　　像是同样想像到了那个场景，夏川真凉的呼吸有一瞬的急促，环在身后的手轻轻抓了他一下，故意冷声骂道：“原来你以前的绅士风范都是装的吗？色狼！ ”
　　“真要是装的，你认为我的手还会这么规矩？”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规矩？是我的腿不好摸还是你在想别的女人？！快给我老实招来！”
　　“……”
　　这家伙，越来越无理取闹啊。
　　“噗……哈哈哈哈哈……”
　　像是能看见他的表情，明明脸还埋在他的胸前，夏川真凉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语气恢复平常的悠然自得。
　　“好啦～真凉大人就大发慈悲一次，不挑逗你了。”
　　“终于要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想得美——”仿佛找到了个绝佳的抱枕，她慵懒地倚在他身上，放松了全身力气，享受被他温柔地撑住身体的感觉，“至少在午休结束前，就让我这样待着吧。”
　　“作为代价，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是不是很划算呢？”
　　类似的话都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夏川真凉也明白，他肯定也会跟之前一样无动于衷。
　　“真的吗？”却没想到，天空寺悠的语气开始兴奋了起来，“只要让你待着，你什么都会做？”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男人都想做的事情啦。”
　　那隐藏不住欲望似的低沉笑声，令夏川真凉下意识并住双腿，血液加速流动了起来。
　　在她越发急促、忐忑期待的心跳声中，天空寺悠说：
　　“大声喊出它的名字，成为泽○奥特曼吧！”
　　“？？？”
　　……
　　哦斯当然是没哦斯成功，破坏了暧昧的气氛，夏川真凉自然也没心思继续做弄他。
　　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闭眼静静在他的臂弯中沉睡着，放下了所有逞强和成熟，只露出了那脆弱而苍白的脸蛋。
　　亭外凉风安静．吹不起她散落在耳侧的银发；枝叶婆娑作响，惊不起一双轻柔搭落的睫翼。
　　拨开缕缕刘海，天空寺悠凝视着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蛋。
　　有着外国女孩的风情万种，也有着日本少女的安静内敛，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比当初见面时要好看得多了。
　　“阿悠。”
　　她忽然开口，宛如梦呓，依旧是那张沉静的睡颜。
　　他的声音也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温柔。
　　“怎么了？”
　　“你在吗？”
　　“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
　　“不睁开眼你就不在了？”
　　“……我在。”
　　“真的？”
　　“骗你的。”
　　“那这个顶着我的东西是什么？”
　　“是手机，请不要让这章过不了审。
　　“我再问一次，你在吗？”
　　“我在。”
　　“会离开吗？”
　　“会。”
　　“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我的时候。”
　　“那你一直在。”
　　夏川真凉笑了，天空寺悠也笑了。
　　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少女抓住他的衣领，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
　　“阿悠，我喜欢你……的味道喔。”
　　他不是自己，不会满口谎言。
　　所以，天空寺悠永远都会在夏川真凉的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
　　这个午后，她依然做着不愿清醒的美梦。
　　△
　　午休铃响，天空寺悠回到了教室。
　　“小悠，又是去跟夏川同学吃午饭吗？”
　　刚好拿着便当从外头进来，由比滨结衣向他搭话。
　　天空寺悠从手机上抬起头：“你也是，又去侍奉部陪孤独的雪之下聊天？”
　　“别把小雪说得那么可怜好吗？而且明明是你先去侍奉部吃饭的，现在却只有你不在！”由比滨结衣不满地抱怨一句，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了他的屏幕画面。
　　又是夏川真凉……
　　明明才刚午餐约会完，就这么一刻都不想分开吗？
　　由比滨结衣不得不承认，她此刻酸得冒泡，还有小小的委屈及难受。
　　只是这些都已经习惯，所以她还能用笑容含糊过去：
　　“啊哈哈，总感觉，你们越来越像货真价实的情侣了呢……明明当初还那么不情愿，口口声声说着绝对不会假戏真做什么的……”
　　天空寺悠收起手机，双眼遥遥望向前方，感慨至深地叹息道：
　　“结衣，哪怕再怎么不愿，人心的变化是抑制不住的——不论是租借男友、网恋男友还是伪装男友都一样，并不是说出口的每句话都能坚持到最后……除非，超越人类。”
　　由比滨结衣茫然地眨了眨眼：“抱歉，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只知道你借鉴了JOJO第一部的台词。”
　　“我的意思是，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就好，别在意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
　　天空寺悠笑着，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再说了，你看我像是喜欢那家伙的样子吗？”
　　犹豫着，由比滨结衣轻轻垂眸，低声道：“现在，越来越像了。”
　　“……”
　　像是演技出现了漏洞，又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天空寺悠难得露出毫无掩饰的惊愕表情。
　　半晌后，他才回归若无其事的平淡，只剩嘴角一抹无奈的笑意。
　　“原来如此……就像我最开始说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啊。”
　　话音落下，由比滨结衣看着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小悠……”
　　明明是我先来的。
　　认识也好、告白也好，好久之前就让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为什么你还是会喜欢上她？
　　为什么看不见就在你身旁的我？
　　是不是只要我找理由拜托你成为我的假男友，你也会像对夏川同学那样，不知不觉地喜欢我呢？
　　——胸口如撕扯般地疼痛，有好多疑问和不解想对他说。
　　但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逐渐陌生起来的侧脸，由比滨结衣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咬着颤抖的嘴唇、安静地从他的身旁路过。
　　“亲眼见到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原来是比告白被拒绝还要难受的事情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真的被夏川同学抢走了，也只能怪自己没有多少魅力，更不懂得积极去诱惑他……
　　早在秋游那时，其实就有了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你没有喜欢过我，因为我总算看见，你喜欢她的样子。
　　“哈哈，输了呢。”
　　由比滨结衣抱紧了便当盒，低着头快步走回座位，不让其他人看见那副皱成一团的表情。
　　毕竟现在的自己，一定笑得非常难看吧？
　　即使如此，也不能逃避现实——就算烟花当不成了，至少也要像个线香花火，在属于自己的角落慢慢燃放。
　　那就怀着这份还无法冷却的感情，在一旁默默祝福他能够顺利吧！
　　因为，喜欢他的同时……
　　由比滨结衣也是天空寺悠的朋友。

第九十七章 谁手无缚鸡之力啊（3/23)
　　放学后。
　　由于雪之下部长的提议，一行人先到侍奉部集合，然后才会去剑道部谈事情。
　　这其中自然包括一年级的两位学妹，不过似乎是临时有事的样子，离特别大楼比较近的她们反而比较晚出现。
　　在那之前，侍奉部的空气有些微妙——
　　天空寺悠见面就和雪之下雪乃隔空用嘴巴打架，夏川真凉和由比滨结衣则在一边旁观的同时，暗中观察着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夏川真凉总觉得团子酱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奇怪。
　　有些不甘、有些认命，总而言之败犬气息非常的浓厚……这应该是个好现象才对，但莫名其妙的，她感到了些许不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什么事吗？”夏川真凉决定主动出击，微笑着询问向她。
　　由比滨结衣也扯出了僵硬的笑容，打着哈哈：“没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的话，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夏、夏川同学才是，一直在偷偷看着我吧？”
　　“哎呀，你不看着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呢？”
　　“唔……等等，这点夏川同学也一样啊！”
　　“不一样，我是靠波纹感应的，你身上的邪恶气息浓厚到我无法屏蔽的地步。”
　　“哪有什么邪恶气息啊！明明夏川同学从各方面来看更像反派的说！”
　　“喔？有哪些方面呢？可否详细地跟我说一下，我好进行改进。”
　　“呃，这个吗……”
　　夏川真凉露出了愉快而残虐的笑容，似乎非常享受让由比滨结衣哑口无言的过程。
　　然而由比滨结衣只是不想说出口而已，毕竟别说抢男人了，夏川真凉这家伙就没做过几样正派人士才会做的事情。
　　说出来就跟谴责大会一样，只会让氛围变得更糟而已。
　　“抱歉，大家久等了～”活泼娇脆的嗓音忽然响起，一色彩羽拉开教室门，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我们出发去剑道部吧，现在部长、副部长还有大部分社员都在那边等我们呢～”
　　“来晚了，不好意思。”
　　她身后跟着立华奏，银发小脑袋附和似地轻点了下，便默默将视线转向了天空寺悠，没有再多说什么。
　　“部长，下令吧。”
　　刚跟雪之下雪乃吵完『到底是身高重要还是长相重要』的问题，天空寺悠嘲讽似地对她说了一句。
　　雪之下雪乃也不在意，倒不如说已经习以为常，该无视他的时候就能无视他。
　　从窗边的座位上起身，她语调清冷地开口：“那就走吧。就我今天一整天对传言风向的观察来看，剑道部那边应该会很欢迎天空寺君空降，不过比赛的首发阵容会怎么想，这我就不知道了。”
　　“哎呀，不用在意那么多啦～反正只要有反对意见的人出现，让前辈跟他决斗一下就好，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次决斗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次！”
　　一色彩羽可爱地挥了挥拳头，满面调皮的笑容，一副事不关己的看好戏模样。
　　“而且有超可爱的小奏在场，妹控的前辈就不说了，那些人大概率都会乖乖听话，什么意见都不会有的！只要绯村部长能够同意就好啦～”
　　“我明白了。”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抿着嘴角，藏起眼中若有似无的笑意，一本正经地望向天空寺悠，
　　“那么，妹控的前辈君，你的意见如何？”
　　“您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啊？”天空寺悠笑容灿烂，边活动着关节，边朝一色彩羽走去，“只要给我点时间，让我收拾一下乱说话的后辈酱就好了。”
　　“诶？等等！”一色彩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话，“前辈，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天空寺悠脚步不停，一色彩羽也在缓缓后退，绕开立华奏走向门口。
　　“还不都是因为前辈……中午被小奏喊『悠哥哥』的时候，不是据说露出了非常开心的表情吗？听到这件事后，前辈在我心中的印象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我也是无辜的啊！”
　　天空寺悠皱眉，看了立华奏一眼。
　　她呆呆地歪了下头，像是在问：有什么事吗？
　　天空寺悠抬起视线，重新望向一色彩羽，露出冷笑。
　　“我可没听出你这句话里面有哪怕半点的无辜成分。”
　　“前辈，这是差别待遇！”
　　忿忿不平地说完，一色彩羽拔腿就跑。
　　经过立华奏，天空寺悠顺手搓乱了她的柔顺白发，然后才追了出去。
　　“阿悠，站住！『悠哥哥』的事情我可没听说过啊！”
　　“小悠家里本来就有个妹妹，竟然还让学妹叫他哥哥……难不成真的……”
　　“呵，愚蠢的男人。”
　　脚步声迅速消失在社团大楼二楼的走廊中，只留下社团教室中纷乱的议论声。
　　还有疑惑地摸了摸脑袋，目送着他的背影，面露不解的娇小女孩。
　　“又被摸头了……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
　　没过多久。
　　将一色彩羽解决了之后，天空寺悠和其他人一同前往剑道部。
　　“我才没被解决啊！虽然被前辈做了很过分的惩罚……”
　　这么嘟嚷着，她忽然意识到前辈的女朋友就在身旁，并且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连忙表情一正，若无其事地跟天空寺悠拉开距离。
　　至于她被天空寺悠追上之后做了什么事，没有人问，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回答——反正不是打屁股这种事情就是了。
　　特别大楼和剑道馆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至少比教学楼近。
　　由于剑道部是总武高成就最高、最顶尖的社团，前几年学校特地花了大经费，在社团大楼旁边盖了一座全新的剑道场给他们使用，侍奉部那当仓库用的社团教室和它相比，简直就是兵长的身高对比六十米超大型巨人。
　　一行六人走进剑道场，只见干净鋥亮的原木地板上，已经排排正坐了几十位剑道部成员，身上都穿好了除面罩以外的护具。
　　红色短发、笑容温和的绯村部长就坐在最醒目的方位上，似乎正代替教练进行着口头讲课。
　　“呀，你们来了啊。”
　　雪之下雪乃才刚把门推开，他就停下话语，站了起来。
　　手里持着一把练习用竹刀，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缓缓眯细，直盯着门口站定的数人。
　　“是要谈那件事情，对吧？”
　　骤然间，语调和气温一同沉下。
　　“诶……”
　　仿佛有凛凛刀光直面劈来，首当其冲的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后退，眼睛都还来不及睁大，面前就忽然一暗，被宽大的背脊牢牢挡住。
　　天空寺悠站到她的身前，满脸不爽地接住了绯村部长的目光，阴阳怪气地开口：
　　“哇喔，时隔一月不见，您的剑技还真是越发精湛，竟然都能吓唬我们家手无缚鸡之力的部长了呢……绯村同学。”
　　雪之下雪乃：“……”
　　这时候，到底是该老实地感谢他的维护，还是该用合气道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第九十八章 友情切磋而已
　　“无心之举，如果冒犯了你们非常抱歉。”
　　没有被阴阳怪气给影响，绯村部长依旧和善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兴奋而已……真是令人激动，又可以跟你交手了啊，天空寺同学。”
　　天空寺悠还没回话，由比滨结衣就在身后嘟嚷：“这句话绝对不能让姬菜听到，不然兴奋的就是她了……”
　　海老名姬菜，F班著名腐女。
　　和三浦优美子、由比滨结衣同属一个小团体，谈及BL就会兴奋到忘我，目前首推户冢和某人的CP。
　　是少数天空寺悠不敢靠近的存在，生怕被那腐败气场拉下深渊。
　　他脸颊微抽了下，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用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绯村部长：“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啊。我这次过来只是想把事情谈好，没打算动手……”
　　“喔，对了。”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天空寺悠笑容更盛，眉毛挑高：“那把竹剑还放在我们社团教室里呢……绯村同学，你想把它拿回去的话，等等把事情谈完了我请人送过来？就不用浪费时间再比试一次了。”
　　这句话，无疑就是在挑衅眼前那位「手下败将」——绯村部长，甚至可以说当面打脸。
　　“你丫！（卷舌音）”
　　“就算是你，也给我对部长放尊重点！”
　　见有几个冲动的部员站起身来，面带怒色地瞪向他们，雪之下雪乃不由皱眉，扯了下他的衣角，低声道：
　　“见好就收吧，我们是来……”
　　后半句戛然而止。
　　因为她突然想起，现在是剑道部那边有求于人，就算天空寺悠直接甩脸离开也无所谓，该苦恼的是剑道部那边，根本没有立场让他见好就收啊！
　　但，总不能让他继续这样跳脸吧？
　　到时候真打起来，赢不赢暂且不说，校方介入就麻烦了……
　　不知不觉，她神情凝重地抿住了唇，开始认真思考起帮他善后的事情。
　　天空寺悠斜过视线，看着少女微微垂落的长睫毛，翻了个白眼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为你出气吧？别误会了，我只是在耍大牌而已。”
　　唇角上扬，雪之下雪乃露出了戏弄的神情：“啊啦？我明明什么都还没说……”
　　“没错，这就叫下马威喔，雪之下同学。”话没说完，贴着他身旁的夏川真凉便认同地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阿悠这种无情又冷酷的家伙可不会帮人出气的，请你不要误会他。”
　　天空寺悠脸颊一抽：“喂，你到底在帮我讲话还是在诋毁我？”
　　“当然是在帮亲爱的阿悠讲话啦～”
　　“……唉。”不想再理那边的二人组，雪之下雪乃头疼似地揉了揉眉心，一脸心累地发出叹息，“算了，随便你们吧。”
　　另一边。
　　绯村部长拦住了那些想替他讨个说法的部员们，随意地笑了笑：“他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那天我的确输给了他。成王败寇，没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部长，他那语气……！”
　　看上去颇为凶恶、好似刚从监狱放出来的光头男咬了咬牙，狠狠瞪向正和美少女们聊天中的天空寺悠，表情愤慨之中还带着些许忌妒。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也就三、四个而已，大部分都还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即使对那瞧不起自家部长的态度感到不悦，却也不得不承认天空寺悠有说出这番话的实力和资格。
　　更甚者，还有想要帮天空寺悠说话的人存在——就比如想在毕业前得到一次全国冠军头衔的副部长，以及曾经被他指导过『变强方式』的剑道少女。
　　这两人比其他部员都希望借用天空寺悠的力量，自然不愿见到双方的气氛变得险恶。
　　从事态突变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后，他们便急忙着上前，想要先缓和几句再说。
　　只是还没开口，就见绯村部长就笑眯眯地道：“没有可是。”
　　“谁有意见，可以试着挑战我，或者跟正面打赢过我的他比划两下。”
　　“胜者才有资格说话，败者甚至连尊严都会被人践踏——所以，努力去变强吧。你们不正是为此加入剑道部的吗？”
　　语气如往常般温和，却带着令人不敢反抗的压力。
　　对天空寺悠有意见的那几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嗨！”地用力朝他鞠躬后，带着略微发白的面色重新坐回原位。
　　“至于你们……”
　　绯村部长转过头，望向走到自己身边，表情欲言又止的副部长和黑皮肤少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放心吧，是我们拜托他来当外援这点，我可没有忘记。”
　　“手痒是一回事，替实力不足的部员们满足愿望又是另一回事，我会尽可能地请他来帮忙的。”
　　“真是抱歉，是我们不争气……”两人愧疚地低下头。
　　看了眼自己包裹石膏的右手，戴着眼镜的副部长更是不禁眼眶一红，咬着唇忍着泪，不甘地颤抖起来。
　　绯村部长轻叹一声。
　　“也怪我当了部长那么久，却因为老被禁赛而没办法带你们夺冠……就让我弥补一回吧。”
　　说完，他朝一行六人最前方的天空寺悠走去，并在他身前一米位置敛摆正坐。
　　随后，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弯下了那笔直如剑的背脊。
　　“方才真是失礼了，你我的胜负确实不该在这时候提出。至于那把竹剑，是你胜过在下、乃至整个剑道部的证明，自然没有将其要回来的道理。”
　　“在下？”天空寺悠不由一愣，这人认真起来的时候竟然还会换个自称词吗？
　　不过看着那颗诚恳低下的脑袋，他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可能在这时选择继续嘲讽对方，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
　　“那种无聊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只是想问，你们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帮忙？不需要我就走了啊。”
　　绯村部长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有那灌注着认真情感的沉稳嗓音，从垂落的发丝间响起：
　　“拜托了，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的同时，其余部员也跟着齐齐低下头，没有任何敷衍，共鸣的低喝声像是要将剑道部的屋顶震开：
　　“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
　　惊讶地看着那整齐划一的画面，天空寺悠愣了半晌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很快，他干咳两声，同样严肃起脸回复：
　　“尽我所能。”
　　才刚说完，绯村部长立刻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容，
　　“那在商讨出战顺序之前，不打一场让大家亲眼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吗？”
　　“……你这家伙，只是想打架而已吧？
　　“哪里，友情切磋而已。”

第九十九章 九头龙闪！天翔龙闪！
　　最后，天空寺悠还是决定跟绯村部长比上一场。
　　偌大的剑道部里，也有不少部员没亲眼见识到秋季展演上，那场极为夸张的剑术比拼。
　　只是从其他人的讲述当中得知，这个人曾经胜过了绯村部长，却不知道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为什么会令人谈之色变、甚至犹带几分不敢置信。
　　就比如那个凶恶光头男，作为这次全国大赛的次锋，明显对天空寺悠的实力不够信任，只是碍于绯村部长的威信才没说什么而已。
　　“哼，不过就是个小白脸、花花公子而已，能赢过部长肯定用了什么小技巧……”
　　诸如此类，还是有一小部分的人对他的空降颇有微词，期待见到绯村部长拿着竹剑把他干趴的场景。
　　当然，天空寺悠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
　　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全国高等学校剑道大会上，用完美级的「剑术」和超人般的体质去辗压那些小朋友，替学校和剑道部抱个奖杯回来，仅此而已。
　　没有跟他们打好关系的必要，毕竟剑道赛场上只能有两个人存在——一是自己、二是敌人，输了就是输了，和团队合作半点关系都没有。
　　要是开启「玉龙旗」赛制，甚至连另外四位选手都不需要，他一个人就能挑翻对面五个人，顶多体力会消耗得比较大而已。
　　正可谓一人成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犯规了。
　　怎么样，羡慕吧？
　　女朋友换的。
　　“你能答应，我很高兴。”面罩后传来的笑意虽然有些沉闷，却依然不失那爽朗温和的感觉，“自那天以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我家（的道场） ，像约好的那样再好好碰撞一次。”
　　“别说的那么暧昧好吗？还有抱歉，那天打完我就忘了有跟你约战过，倒不如我本身就不是那么好战的人啊。”
　　反正第二次任务结束之后，他曾经的好战因子就不知不觉地消失，早已寻不回当初和『亚丝娜』激烈碰撞的热情了。
　　身上穿着厚重的剑道服，天空寺悠叹气道：“竹剑打打就算了，真要用木刀打，难免会有收不了手的时候。”
　　“那真是太可惜了……嘛，还是回归正题吧。”
　　九乘九的正方形场地中，绯村部长站在一条白线后，晃了晃手中的竹剑。
　　“天空寺君，你应该没上过比赛场吧？这次比试除了手痒之外，也是想告诉你正式比赛时有那些规矩要遵守、有哪些属于犯规动作，就算打中了有效部位也不会得分。”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劳你费心，虽然没上过赛场，不过这点知识我还是懂的。”
　　完美级的技能里连剑道的发展史都有，自然不可能漏过竞技规则。
　　“真的？那我们就直接来啰。”绯村部长似乎放下了心，随性的姿势突然端正起来。
　　先握刀微微向他鞠躬，然后作出象征性的拔刀动作，再行蹲踞礼，姿态庄严而行云流水。
　　另外一边，天空寺悠几乎同时和他蹲下、站起，然后摆出了最常用的中段构，剑尖直指彼此的喉咙。
　　透过面罩，双眼冰冷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变化。
　　“——”
　　哪怕裁判还没喊开始，盘旋在整个场馆内的肃杀氛围，就已经掌控了所有旁观者的呼吸。
　　剑道部的成员中，光头男只是看着那样的对峙场面，脸色就不禁一阵变化，最后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
　　还没动手，光凭气势就能让人认输——那个人，少说也是和绯村部长相同层次的强者，根本不是自己能质疑的对象。
　　副部长推了推眼镜，努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双眼直盯着场内的两人。
　　仿佛他成为了天空寺悠，如今站在部长面前、未来更将站在比赛场上，得到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全国冠军。
　　至于侍奉部这边……
　　“第一次看到小悠穿剑道服呢……”
　　“黑漆漆的还看不到脸，丑死了。快把我的阿悠还来！”
　　“哇哇哇，前辈和那个部长看起来都好可怕啊……小奏，你觉得谁会赢？”
　　“嗯……麻婆豆腐？”
　　“前辈吗？也是，毕竟都赢过了一次呢。”
　　“为什么麻婆豆腐变成他的代称了……还有，比赛要开始了，麻烦各位安静下来。”
　　在侍奉部这边的热闹总算消退下来时，充当裁判的剑道少女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带着略显激动的红晕，确认场上双方都做好准备姿势后，用力挥下了手臂：
　　“Shobu！”（胜负！）
　　一声令下。
　　白线后的身影瞬间消失，脚步踩出残影，竹剑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朝着天空寺悠的脸直劈而去。
　　“面，有效！”
　　“一本！分、分开！”
　　不过一秒左右，剑道少女便举起了右手，有些结巴地表示天空寺悠得分。
　　包括她这个裁判，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收回剑，轻松写意地走回白线后的他。
　　剑道馆内一片安静，只有呼吸声在逐渐变得紧张而沉重。
　　“怎、怎么做到的？”
　　“明明是部长先出手的啊！而且连缠斗也没有，只是一秒就……”
　　“总感觉比之前还要可怕啊……”
　　场外的议论声开始纷乱起来，场内对峙的两人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依旧冷澈地盯着对方，精气神全都绷紧成线，没有丝毫的放松与分心。
　　在裁判发下号令之前，绯村部长轻声开口：
　　“只比我快了一毫秒，赢的人却是你。”
　　天空寺悠无所谓地回答：
　　“要赢的话，一毫秒就足够了。”
　　“确实……接下来，我可不会再输了。”
　　他笑了下，总是眯起的眼忽然完全睁开，像有凛凛刀光切开了面罩，倒映在天空寺悠的眼里。
　　下一刻。
　　“Shobu！”（胜负！）
　　在时间彻底放慢的世界中，天空寺悠看见了，竹剑带着微微的弯曲，从斜上方划出一道弯月斩来。
　　不对，不是一道。
　　唐竹、袈裟斩、右薙、右斩上、逆风、左斩上、左薙、逆架、刺突——
　　总共九道的斩击几乎同时出现，像是九头龙亮出了獠牙撕咬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劈开了空气，悄声无息地包围了他。
　　“飞天御剑流，九头龙闪！”
　　“哈啊？！”
　　天空寺悠睁大了「锐利的眼」，差点大喊出声。
　　——你妹的，竹剑还能用出这种超出常识的剑技吗！
　　这招要是硬接，手中的竹剑绝对会在九次斩击中断裂……对方似乎也是瞄准这点而来的。
　　想复仇吗？
　　天空寺悠偏不让他得逞，走位飘忽地朝斜后方退步，鬼魅一般拉开了一段距离。
　　“还没完呢！”
　　没等他做出反击，招式落空的绯村部长就迅速踏步跟前，没有丝毫僵直、竹剑流畅地收进了腰间，左脚在前、右脚在后。
　　其他剑道部成员好不容易跟上了他的动作，又不禁惊愕地喊出了声：
　　“拔刀斩？！”
　　这不是剑道比赛时会出现的姿势——因为破绽太大，只要这时往他头上一劈，就能轻松获得「面」的一本。
　　而且脚的位置也不对，通常拔刀斩会是右脚在前、左脚在后的姿势，这样才方便腰间使力……但绯村部长，又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难道是故意的吗？
　　只有天空寺悠没有对此产生疑惑，甚至还面色凝重地摆出了防守姿势，严正以待。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挥出攻击，反而会中了他的圈套。
　　“挺聪明的嘛……能接下这招的话，就来试试看吧。”
　　略带笑意的声音还在半空。
　　那是连裁判都看不清的对局，只是眨眼的瞬间就会彻底错过。
　　超神速的拔刀斩，夺走了天空寺悠喘息的空气。
　　“飞天御剑流，天翔龙闪！”
　　沉闷的打击声响起。
　　啪！
　　……
　　第一下被躲开的话，可以再将右脚踏前、把重心调整回正常的姿势，挥出第二下威力更强的拔刀斩。
　　这就是绯村部长的打算。
　　他不认为自己都认真到了这个地步，还会被那家伙轻描淡写地击败。
　　倒不如说，正是为了赢过天空寺悠，他才会狡猾地在切磋中用上实战招式，并视剑道规则于无物。
　　连自己的师傅都很难挡住这招，就算那个人再强，也不可能——
　　“Tsuki（突部）。”
　　思绪停摆的瞬间，淡淡的嗓音响起。
　　第一下挥空的间隙，一柄竹剑破开空气，笔直戳上了他的咽喉。
　　硬生生地把他向后顶退的同时，还将他反射性劈回来、没剩多少力气的竹剑用力拍开。
　　随后，竹剑落地的清脆声音，响彻在整座寂静的剑道馆中。
　　“呼……还好我的反应速度和体质强度都比你高，要不然这种都快挥出真空来的斩击，谁能扛得过去啊？”
　　“你……”
　　勉强稳住后退的脚步，绯村部长摸了摸喉部的面垂，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
　　“连这种招式都使得出来，日本的高中生果然都是怪物。”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将竹剑扛在肩上，瞥了愣在原地的裁判一眼，挑了下眉。
　　“裁判，刚刚那个，应该是我得分吧？”
　　“啊、是！”剑道少女赶紧举起手，脸上仍带着没反应过来的呆滞表情，干巴巴地道，“一、一本！比赛结束，胜者是侍奉部的天空寺悠！”
　　没有掌声，没有赞叹。
　　就连侍奉部那边，也跟被吓住了一样鸦雀无声……
　　啪、啪。
　　不对，还有人清醒着。
　　立华奏小小地鼓起掌来，淡金色的眸子一片平静，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评论一句：
　　“好厉害。”
　　“哈哈，谢谢夸奖。”
　　天空寺悠挠了挠脖子，莫名有些开心。

第一百章 第三卷还没写完喔
　　经此一战，全剑道部上上下下，已经没有人敢对天空寺悠的加入抱有意见了。
　　……主要是战胜绯村部长后，天空寺悠还提着竹剑走到光头男的面前，边用竹剑拍着手掌，边笑眯眯地对他说：
　　“哟，你和你的小伙伴似乎对我有不少意见吧？还对我喊了koraaaaaa，让我放尊重点？哈哈哈哈胆量真不错我喜欢。”
　　“正好，我这个人做事习惯提前排除所有障碍，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什么误会导致合作不愉快，现在就来以剑交心一下怎么样？”
　　天空寺悠摊开手，温文儒雅地微笑着：
　　“别说我欺负弱小，我不戴护具、只用一只手，而你们就全副武装地上阵吧。这样还不公平的话，两只手都不用也没问题，让各位见识一下海上大剑豪的嘴剑技术。”
　　“对了，单挑和围殴选一个？单挑是你们单挑我一个，围殴是我围殴你们一群，不管选哪个我都无所谓，只要……别逃跑就行了。”
　　语气低沉地说完，他还用像要亲上去的气势一样把脸凑过去，紧盯着冷汗直冒的光头男，嘿嘿冷笑起来。
　　“是反派啊。”
　　“还是那种开场被主角踹死的杂鱼反派呢。”
　　“真是丢人……”
　　由比滨结衣、一色彩羽、雪之下雪乃都不忍卒睹地撇开了视线，为此而感到丢脸似地微微脸红了起来。
　　夏川真凉反而双手环胸，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阿悠，就这样把他们全部踩在脚下，以剑道部为垫脚石，从此刻开始建立起自己的帝国吧！”
　　“不能这么做。”听见这句话，立华奏立刻扯了扯她的袖子，语气认真地说，“如果想要有自己的势力，悠学长可以参选学生会，到时候大家都会听他的话的。”
　　“唔……”
　　难得的，夏川真凉表情僵在脸上，肆意过头的演技像在那过于纯粹的视线中土崩瓦解，有股罪恶感从心底浮起。
　　她眼神游移半晌，干咳了两声：“那什么，立华学妹是吧……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你该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吧？”
　　“开玩笑的吗？”
　　和夏川真凉不同，发色如初雪般白的无暇，立华奏疑惑地歪了下头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淡金眸中流露出放心的安静感情。
　　“那就好。”
　　“连玩笑都听不懂，你以前该不会活在谁都老实说话的天堂里吧？”
　　夏川真凉扭开头，不再去看她任何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小一岁的学妹面前，自己丑恶的那一面像是被不断放大，越是看着那双清澈而率真的眼瞳，越是被迫体认到自己相比其他人，到底是多么低劣虚伪的存在。
　　“不是这样的，大家也会开我玩笑、也会对我说谎……只是他们不说出来的话，我通常都分辨不出来而已。”
　　摇了摇头，立华奏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消沉，只是仰着那张小脸，朝她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不过，就算是玩笑和谎言，只要能让大家都能感到开心，我认为那就足够重要了喔。是不是天堂根本无所谓。”
　　“只要开心，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吗？”夏川真凉看着地板，叹息似地说着，“还真是跟他一样，天真又任性的想法啊。”
　　立华奏眨了眨眼：“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这世界总要有一两个你这样的人存在，免得负能量太多没人净化。”夏川真凉无奈地耸了耸肩，忽然抬起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可爱的后辈哟！继续保持下去，成为这个世界的空气清新机吧！”
　　顶着夏川真凉的手，立华奏抬起了疑惑的眼神：“跟悠学长一样，为什么又要摸我的脑袋呢？”
　　“这个嘛……”
　　回想起天空寺悠在侍奉部搓她脑袋的场景，还有刚刚被她称赞时露出的开心表情，夏川真凉眼底光芒一闪，神情冰冷地眯细了眼睛。
　　如果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然而相反！
　　她夏川真凉就是个善妒又多疑的坏女人，交往了那么久却连自己的胸部都没揉过一次，她早就在怀疑天空寺悠是不是萝莉控了！
　　就观察来看，他不是喜欢平胸就是喜欢萝莉——但因为雪之下雪乃的存在，差不多九成可以认定，这家伙只是多少沾点萝莉控的成份而已！
　　啊啊，何等令人失望叹息的发现……
　　对身上各种下流的部位都非常自信的夏川真凉差点哭出来了，难怪下手机会那么多他却总是无动于衷，原因就是出自XP系统的错配啊！
　　而立华奏，这位大概只有一米五的十五岁女孩，不仅处在他的好球带范围里，看上去也没有多少警惕心，很容易就被坏男人骗去的样子……
　　很显然，到处拈花惹草的天空寺悠就是个百分之百的坏男人。
　　必须得防患于未然才行。
　　“我说，立华学妹。”
　　“怎么了吗？”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生物，喜欢让年幼的女孩子们喊他『欧尼酱』，还会对发育不良的身材感到兴奋，是FBI首要抓捕的对象……”
　　随口胡扯着，夏川真凉感觉到了良心的疼痛，这对以谎言为生的她来说是个稀奇的体验。
　　不过等等，这好像不是谎言，而是事实吧？
　　夏川真凉一下就放宽了心。
　　“发育不良的身材……”立华奏看了眼她丰满的前胸，又低头往下望去，视线非常顺利地落到了脚尖上。
　　虽然面无表情，但夏川真凉总感觉她好像有点失落，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些。
　　良心的折磨一下子大了起来，夏川真凉透过深呼吸让自己硬下心来，决定不再铺垫，速战速决。
　　“那种生物就叫萝莉控，而阿悠就是其中的一员……所以，你要注意和他保持距离，免得他哪天对你露出獠牙喔。”
　　这么说自己的男朋友真的好吗？莫名其妙的，话才刚说出口她就开始后悔。
　　立华奏垂下了眼眸，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也是在开玩笑吗？”
　　“……不，不是。”
　　神色不改地说着，夏川真凉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缓解胸闷。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立华奏点头，表情依旧平淡。
　　这时，跟剑道部的成员们初步认识、完成了友好交流的天空寺悠，总算走回了侍奉部的团队中。
　　“事情差不多办好了，后面再找个时间开个出场顺序的会议、赛前来一次集中训练就能直接去全国大赛。”
　　从随身带着的文库本上抬起视线，雪之下雪乃平静地望向他：“也就是说，没我们的事情了吧？”
　　“原本我一个来也行的。后面就看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过来，全国大赛这段期间，剑道部会在京都住个四天三夜，作为外援的我有特权，能带几个朋友一起过去观战，巴士共乘、帮订民宿，不过住宿费用还是得各自出的。”
　　“去京都吗……”雪之下雪乃陷入沉思，形状好看的指尖轻轻敲著书脊，“并不是没有兴趣呢……”
　　“唔，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同意，四天的话还得跟学校请假吧……”由比滨结衣看上去非常心动，却也没能马上答应下来。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想去的人到时跟我说一声。至于真凉，你……”
　　“还用问吗？我可不会容许你离开我那么长的时间，天涯海角都会跟你去喔。”夏川真凉抱住了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地说。
　　然后看了立华奏一眼，还以为以她那纯真率直的性格，会在这时候站出来问天空寺悠是不是萝莉控，都已经想好办法糊弄过去了。
　　结果白发少女只是呆在原地，安安静静地旁观着他们说话，完全没有插嘴、或者表现出要警惕天空寺悠的打算。
　　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吗？看样子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傻呢。
　　不知为何，夏川真凉松了口气。
　　“在想什么？”耳畔响起他磁性好听的低沉嗓音。
　　她愣了愣，还没回答，就感觉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
　　“肯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是不是偷偷说我坏话了？”

第一百零一章 还是成为了最讨厌的自己
　　夏川真凉抬起头，又撞入了他微微带笑的深邃眼睛，心跳的温暖传遍全身。
　　下意识的，倒不如说根本没想过要瞒着他，她苦笑着坦白出来：“被你发现了啊……我在对其他人说你是萝莉控呢。”
　　“对立华吗？”还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只是挑了下眉，一脸无奈地道，“看来你跟一色是一伙的啊，老爱开这种玩笑，玩弄别人的单纯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我已经在反省了。”她将脸埋在他的手臂上，没精打采地蹭了两下。
　　两人的悄悄话还没说完，靠近剑道部门口的由比滨结衣就说：“事情都办完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书包还放在侍奉部里呢。”
　　话音落下，她率先朝外面走去，雪之下雪乃、一色彩羽也跟着她的脚步离开。
　　天空寺悠和夏川真凉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同样准备跟着离开的时候，感觉到衣角被扯了扯。
　　和他们一同走出剑道馆的同时，立华奏看着天空寺悠，在夏川真凉莫名紧张起来的目光中，一脸认真地问：
　　“你做的麻婆豆腐，好吃吗？”
　　天空寺悠：“啥？”
　　夏川真凉：“要问的是这个吗？！”
　　立华奏不含任何玩笑，继续一本正经地对天空寺悠说：“好吃的话，我想请你教我做麻婆豆腐。”
　　天空寺悠表情微妙：“……呃，要是不好吃怎么办？”
　　像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思索片刻后，试探性地道：
　　“那就，努力改进？”
　　“……”
　　沉默了半晌，两道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叹息声，同时响起。
　　△
　　放学后，天空寺悠是和夏川真凉一起回家的——或者说送她回家。
　　“总感觉在那孩子面前，耍心机是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呢。”
　　带着些许难以置信，夏川真凉感叹道。
　　手牵在一起，肩膀也不时互相触碰，哪怕十月末的气温已然降低到不穿外套就会觉得冷的地步，夏川真凉却没有感受到半点寒冷。
　　是自己的体质在不知不觉的变好，还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呢？
　　这个问题，如今的她早已懒得考虑，只要享受——只要觉得开心就好。
　　天空寺悠想了想，不置可否地道：“没夸张到这种地步吧？不过倒是能理解她被称作『天使』，受一年级大部分学生爱戴的理由了。”
　　夏川真凉轻声说：“可能内心越污秽的人，这种感觉就会越深吧。”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有些纠结地开口。
　　“本来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你的，但后来发现……那种明显的谎我说不出口啊。”
　　夏川真凉的眉毛跳了两下。
　　“那就什么都别说，用你的身体来安慰我！”
　　她可爱地鼓起腮帮子，赌气似地用肩膀撞了他的肩膀。
　　这句话说的有些大声，让经过的行人都不禁目光诡异地看了过来。
　　不过两人都不在意，眼里依然只有彼此。
　　通往车站的路上，有一个邻近商店街的热闹广场，那里是不少情侣的最佳约会地点，尤其是放学的时候，到处都能看见无视师长律令在附近闲逛、打闹的学生情侣。
　　作为说错话的赔礼，天空寺悠去小摊贩上买了份樱桃味的可丽饼，两人分着吃——她吃几口，剩下的就全给他解决了。
　　“竟然只是樱桃酱，我还以为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rero技术了呢。”
　　夏川真凉惋惜地咬了口温热酥脆的饼皮，甜腻的味道令她忍不住眯起了眼，赞赏似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挺好吃的。”
　　“好吃就好，下次买两个口味换着吃。”天空寺悠也不嫌脏，直接在她吃过的地方又啃了一口。
　　眨着明亮的湛蓝色眼睛，夏川真凉愉快地笑了起来：“哼哼～提出如此标准的情侣调情手段，也就是说，你就这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秀恩爱？真有你的啊阿悠。”
　　“这算什么？旁边的情侣不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吗？”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不能理解她这种小题大作的态度。
　　听他这么一说，夏川真凉总算才转开视线，将周围的其他人收入眼里。
　　放眼望去，这片广场上的确有不少情侣在分享着彼此手中的可丽饼，你一口我一口，大胆点的甚至直接亲了上去，然后红着脸快速逃开他人的取笑目光。
　　反射性地，夏川真凉感到反胃，浑身鸡皮疙瘩都耸立了起来。
　　她现在恨不得冲过去朝他们摆出鬼脸，用尽各种嘲讽的言语让这群可憎的恋爱党徒们无地自容，并从中获得胜利的成就感。
　　名为夏川真凉的存在，就是如此厌恶着有关爱情的一切——异性恋什么的全部滚出视线最好，要玩你侬我侬的游戏在自家的床上玩就好，为什么要特地跑出来污染别人的眼睛呢？
　　……本来，是这么想的。
　　她缓缓低头，看见了自己紧紧牵着、不愿放开的那只手。
　　又看见了他在另一只手上拿着，那个两人共同分享过的樱桃味可丽饼。
　　无庸置疑，在外人眼中，他们和其他情侣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侬我侬地秀着恩爱。
　　犹似梦中，夏川真凉不由低喃道：
　　“我竟然，成为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但为什么换到了自己身上，却觉得非常不错、想就这么永远地持续下去呢？
　　这个问题闪过脑海，夏川真凉就强迫自己不再思考下去。
　　因为得出解答的那一刻，就是她从过去信任至今、依靠至今的支柱，彻底崩坏的时候。
　　——拜托了，再久一些。
　　只要再给她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
　　到那时，或许就算是早已没救的她，也能从憎恶的深渊中走出，去相信那些看似美好的事物吧？
　　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温暖。
　　像个爱作梦的小女孩一样，夏川真凉如此期待着。
　　……
　　把女朋友送回了家，天空寺悠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回到了自己家。
　　甫一进门，还没脱下鞋子，他就被妹妹堵在了玄关处，看着她双手抱起没有多少料的胸，冷冷开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一百零二章 系统，别再把锅推给世界了啊
　　要坦白的，自然是交了个女朋友这件事。
　　知道穹从楼上看见了自己跟夏川真凉一起上学的画面之后，天空寺悠就明白，又该是家庭会议的时间了。
　　这算是自己的厄运吗？
　　他不这么认为，要是真正的厄运降临到自己身上，那可比现在糟糕多了。
　　比如早上夏川真凉直接敲他家的门，和穹正面对上，展开我女友与妹妹的修罗场……
　　又比如某两位因为狗系统再次出错而恢复记忆，跟着夏川真凉一起找上门，和穹正面对上，展开我女友与前女友与妹妹的惨烈修罗场……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才算真正的厄运。
　　交女朋友被妹妹发现，只是一件迟早会发生的事情而已，再怎么回避也是有极限的——麻烦归麻烦，天空寺悠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于是吃晚餐的同时，他将和夏川真凉发生的经过大致上都跟春日野穹说了。
　　其中包括被委托成她的假男友、两人在假交往的途中关系逐渐变好，到现在感觉已经和真的情侣没什么不同的种种事情。
　　不把系统的份算进去的话，他们两个的故事其实还挺单纯的，没有太多需要修饰或补充的地方——就是得删减一下亲亲搂搂抱抱的部分，免得让穹认为他是个喜欢对女性动手动脚的LSP。
　　把能说的说完后，春日野穹陷入了十几分钟的沉默，似乎是不想理他、又似乎只是在消化这些信息，平淡清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比天空寺悠预想中的还要冷静了许多。
　　毕竟不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任务，察觉到他心有所属、疑似交了女朋友之后，春日野穹都表现出了不安和黏人的一面；就算因为懂事而没有大吵大闹，却也花了他不少的心力去安抚好她的情绪，保证自己不会为了外人而抛弃唯一的家人。
　　那么照理来说，世界线变更、失去了那些记忆的春日野穹，行为模式应该不会有所改变，相似的那几幕还是会再次上演才对。
　　但等她到再次开口说话，天空寺悠听见的却是：
　　“你们还没做吧？那种事情。”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一脸懵逼地看着俏脸微粉、故作若无其事的自家妹妹。
　　“你、你要说的……就这？”
　　“这还不重要？”
　　视线转了回来，春日野穹皱起了眉，眼神冰冷的像被摸了屁股后恼怒的小猫咪：“悠的贞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不认识的女人夺走，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火大！我想先知道这件事情，又有哪里奇怪了？”
　　“那不是当然有吗……”
　　“我上楼了，不吃饭了！”
　　穹气鼓鼓地瞪着他，却也没有起身离开餐桌。
　　“算了，说就说吧。”拿她没办法似的，天空寺悠单掌捂脸，语气莫名沉痛，“你哥我……还是处男。”
　　“我想也是。”表情一变，春日野穹不屑地笑了声。
　　透过指缝，天空寺悠难得眼神锐利地瞪向了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喔～”不过就是个连妹妹都不敢下手的胆小鬼而已。
　　后半句话，春日野穹自然不可能说出口。
　　她只是带着轻蔑的笑容夹菜吃下，轻轻含着细长的筷子，浅樱色的唇瓣染上了晶莹的油光。
　　天空寺悠看着她那副模样，表情也逐渐无奈了下来。
　　“怎么说呢……你的反应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平淡啊。”
　　“唔，我也这么觉得。”
　　春日野穹点了点头，略显费解地咬起筷子来：“就好像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或者说，做过差不多的梦？”
　　“反正就是心里有了个底，真的发生了也不奇怪的感觉……很奇怪吧？明明悠在外面被野女人勾走了，我却没有多生气，甚至还有种女朋友算什么，反正笑到最后的人绝对是我的自信。”
　　“确实很奇怪。”天空寺悠点了点头，因为她确实有这么说过，并且视雪之下阳乃于无物。
　　只不过，那是前前一个世界线的事情了。
　　表情不变，天空寺悠在心里对系统比了个中指，冷笑道：“我他喵的就知道你不靠谱，做事漏洞百出还敢说自己是系统？系统家族没你这种丢人的家伙！”
　　「……宿主，系统曾经说过，此乃世界线改变后必然会造成的影响。因为是更改而非删除、跳跃，出现『感觉残留』是极为正常的现象，哪怕以系统的力量也无法完全抹消。」
　　难得的，系统用了为自己辩解的语气，似乎很不想背这锅的样子。
　　“但这跟你丢人有什么关联吗？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哪来那么多理由。”天空寺悠立即反问，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般，语气严厉地道。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系统了，别再把锅推给世界，乖乖俯首认罪吧！”
　　系统：「……」
　　每到了无法反驳的时候，这狗系统都会狡猾地当做没听见，下次该怎么做还是该怎么做，实在是令人有气无处发。
　　总而言之，因为天空寺悠选择坦白从宽，再加上受系统影响、『过去的努力』并非木大的关系，春日野穹不仅没有让他牢底坐穿，也没有伤心欲绝地跑来他房间睡觉——出乎意料的，一切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平淡。
　　“你暂时不要把她带到家里来，可以在门口碰面，我会从楼上观察你们的。”
　　除了这句话以外，他那位兄控的妹妹就好像已经接受了他有女朋友这个事实似的，淡定地吃完晚饭后，就直接回房打游戏去了。
　　据说最近赛马娘特好玩，她用模拟器玩得挺沉迷的——之所以不用手机，是因为还得肝别的游戏。
　　这么一想，其实他这次应该感谢系统才对？尾大不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你以为我会这么想吗？狗系统，木梳的事情我都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当个工具人啊！”
　　系统：「……」
　　不管怎么说，成功度过了妹妹这关，天空寺悠依然忍不住松了口气，对她的隐瞒之事也少了一个，结局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难不成那个护身符也能把他的厄运给吸走吗？
　　他有些庆幸地这么想着，并从口袋里拿出扔不掉的护身符。
　　惨绿色的织布，黑线绣着的『厄』字似乎变得更加深沉．其上隐约流转着神秘的漆黑光彩，莫名有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就像个读秒中的定时炸弹一样，看了就让人心生不安。
　　天空寺默默将其收回口袋，抬头望天，心累地叹了口气。
　　“厄运事件……别在全国大赛的时候给我扯后腿就好了啊。”

第一百零三章 前往医院
　　周末。
　　今天要带妹妹去医院回诊，或者说健康检查——与这无关，天空寺悠和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了。
　　晨练、晨读是必备功课，大约八点的时候，他先敲了敲春日野穹的房门，再下楼进厨房调理早餐。
　　八点半，打着哈欠的小美人抱着布偶走了下来，今天是海豚，长长的银白秀发被梳得整齐。
　　“昨晚又晚睡了？”
　　“没有。”
　　“赛马娘好玩吗？”
　　“当然……啧！”
　　沐浴在未成年少女的恼怒瞪视之下，天空寺悠的笑容能与外头的朝阳并肩。
　　吃完早餐、处理完餐具，两人回二楼各自进行出门准备，换好衣服带上随身包后，在玄关处集合。
　　鞋柜旁的小方镜前，天空寺悠打量着镜中哪怕一身普普通通的休闲装，依旧帅出了青春潮流风格的自己，忍不住朗诵台词似地开口：
　　“那么，这位才貌双全、温文儒雅，仿佛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先生，到底是谁呢——没错，就是我。”
　　“笨蛋吗？”
　　编织草帽压着银发，纯白色的连衣裙将少女的身形勾勒出苗条而纤瘦的曲线，光是背影便楚楚可怜、动人而优美。
　　春日野穹转头过来，翻了他一个白眼：“都几岁了还这么自恋，赶紧出门了啦！”
　　“妹妹哟，你错了——自恋和年龄无关，等成长为一个帅大叔，我绝对会比现在还要自恋。”
　　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幻想自己这张脸成熟沧桑起来的模样，满意而期待地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自恋，他更希望别人说他自信——自信容貌与才能不弱于人，想做的事情只要努力就能做到。
　　当然，超出人类极限的事情不能算。
　　比如把体内的系统小姐姐抓出来调教成R那啥这种事，他就算想做也没有能力做到，自然不会有什么盲目的自信。
　　系统：「……」
　　家门关上，帅气的兄长和可爱的妹妹从庭院的角落中，牵出了一台许久没用的自行车。
　　原本还落了不少的灰，让昨天的天空寺悠好生清理了一番——要不是「焕然一新」的状态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他也没必要拿水管和抹布在那边弄个半天。
　　“那么，上车吧。”这么说着，天空寺悠坐到了铺上软垫的后座，表情乖巧地像个小孩子。
　　春日野穹一脚把他踹了下来。
　　“滚开，那是我的位置。”
　　“哈哈哈，真拿你没办法啊～”
　　天空寺悠爽朗地笑了几声，熟练地换到前座，一脚踩地、一脚踩着踏板倾斜车身，让春日野穹能够顺利地侧坐上来。
　　“还什么没办法，难不成你想我载你吗？”捏起拳头敲了他宽厚的背部一下，春日野穹心中无语，为自家偶尔不着调的兄长叹了口气。
　　等她坐好，天空寺悠也不再开玩笑，脚下用力、链条转动，车身比刚发动的二手车还要平稳。
　　出了围墙，整片阳光连同街道，哗啦一下全撒在了两人身上。
　　“天气真好啊～”
　　“嗯。”身后有着淡淡的回音。
　　迎着上午十点的朝阳，驰骋在凉爽的河岸旁，天空寺悠懒懒散散地感慨出声：“穹，挺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出门了吧？”
　　“没必要干嘛出门？在家待着不好吗？”
　　后方抱着他的腰，银白秀发宛若丝绸般柔顺飞舞，春日野穹同样慵懒地回答。
　　“这就是你不去上学的理由？”
　　“不然呢？有你在就好了，以后我也会想办法用网路赚钱，出不出门都无所谓吧？”
　　理所当然地说着，她轻轻哼了一声，双手更加用力地环紧了他的腰间，将脸颊和柔软的身体贴合上去。
　　“悠不一起的话，我出门也没什么意义。”
　　天空寺悠愣了下，旋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跟我一起上学的话，以后就不用怕我被陌生的女人拐走了呢。”
　　“……”
　　不知道在想什么，春日野穹陷入了沉默。
　　娇小柔软的身体依旧贴着他的宽背，手臂像围巾一样温暖地环着他的腰，随着车身抖动而轻微起伏。
　　像是两个人贴在一起，整个季节就只剩下春天了般，寒风都挤不进他们之间的空隙。
　　天空寺悠也没说话，就这样踩着踏板，绕过了人烟稀少的街道。
　　自行车双载自然是违规的，不过后座载着女孩的男孩，通常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二轮滚过了道路两侧，枯黄的樱树和榉树，在北风中萧索地摇着枝条。
　　牵着宠物溜跶的行人，偶尔惊出几声犬吠，接着又是刻意压低的教训声；
　　鸟雀从电线杆上扑腾飞起，残留的几抹绿叶从院墙探出头来；
　　家庭主妇讶异的目光，还有眼角余光闪过的银色流苏。
　　走马看花的城市街景，总因为有人相伴才觉得灿烂。
　　天空湛蓝，暖阳如春。
　　“穹，等我买了摩托，有空就出来兜个风吧？”
　　“……嘛，也不是不行啦。”
　　天空寺悠愉快地笑了起来。
　　大约半小时的路程后，在穹抱怨屁股都快颠坏了之前，两人总算来到了千叶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
　　这家是附近最大、医疗设备最全的医院，春日野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在这里看病的，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也大都用在了高昂的医疗费用和保健食品的开销上，只为了能让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生活着。
　　正是因为怕哪天把这些钱全都花完了，暑假前的天空寺悠才会那么努力地打工。
　　还好那种日子，因为系统的到来而宣告结束。
　　穹的病并非什么绝症，而是天生的体弱、免疫力低下，区区感冒就能将她击倒，小时候动辄不适就得去医院报个到。
　　虽不至于玻璃娃娃的地步，但不好好照看的话，哪天让她大病一场，很有可能就这样香消玉殒。
　　太阳能在阳台晒、运动能用各种器材，除了会变得阴沉和不善交际之外，宅在家里其实才是对穹最好的保护。
　　而经过了长时间、大花费的调养，穹的身体早在数月前就恢复到了稍弱于普通女孩的地步，至少上学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她不想去而已。
　　再加上不久前，天空寺悠又喂她喝下了『生命灵药』，一种据说能让人长命百岁、强身健体的异界圣水。
　　只要系统给的东西不出什么意外，那么从今以后，他妹妹大概就能摆脱病弱的人设了吧？
　　高兴归高兴，曾经的心结如今却被一瓶药水这么简单地宣告解决，天空寺悠的心情莫名复杂。
　　人类的能力果然是有极限的啊……
　　△
　　“到了，下车吧。”
　　高大方正的建筑物前，二轮暂且停下了旅途。
　　将轮子卡进了自行车停车环，用锁链锁好轮胎之后，天空寺悠看了眼从后座上下来，神情平淡地整了整裙子的春日野穹。
　　“这次来医院，只是想给你全面体检一下——只要确认你的身体素质恢复到了正常水准，以后应该就可以不用来这里报到了。”
　　“我无所谓，反正习惯了。”
　　她拉住天空寺悠的手，若无其事地靠了过去。
　　从小就经常住院的春日野穹，并不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毕竟只要有他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都能安心下来。
　　“走吧，早点看完早点回家。”
　　将草帽的帽沿压到最低，像在害怕着和其它人对上视线，娇小的银发少女抱着天空寺悠的右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带着她从停车场的位置朝医院正门走去。
　　步履缓慢，两人经过了医院的中庭，那边绿意盎然、石椅成群，穿着病号服的男女老少悠哉惬意地享受阳光，轮椅从斑驳的金黄树影上辗过，偶尔还能听见悠扬的乐声和欢声笑语。
　　有酒红色眼睛、笑容温暖的年轻男子拉着手风琴，身边围着安静聆听的小孩子们；也有金发的女孩子愉快地吹着口琴，在老人家的面前左右摇晃着身躯，将温暖悠扬的乐音送入风中，为医院那惨白色的墙壁带来了晨光般的和煦色泽。
　　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往那边投去视线的穹缓缓放松了身体，脸上若有似无地露出笑意。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个角色跟我重叠了？！
　　天空寺悠和她稍微驻足，听了十几秒后，不甘示弱似地哼笑起来：
　　“要是我有带乐器的话，现在就能把他们的人气都抢过来，当场开个演唱会给你看。”
　　“是喔？”好笑地看了眼他这跟小朋友争宠一样的表现，春日野穹四处张望了下，指向旁边草地上的落叶，“那，你会草笛吗？刚好有个『乐器』在。”
　　顺着她的手指投去视线，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抱歉，草笛可不是什么树叶都能吹出来的。想吹出好听的声音，得找到那种叶面光滑、具有韧性的椭圆形树叶才行。”
　　“那就算了。”春日野穹也不在意，要是他真在这里吹起草笛来，她反而会觉得困扰——就算不是自己被围观，想到要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欣赏兄长的表演，她就有种社恐被塞进人群里的难受。
　　“体检应该不会很久吧？我想赶紧回去休息。”
　　“是玩游戏吧？”
　　两人再次迈开脚步，从悠闲却又热闹的医院中庭经过，继续朝正门走去。
　　这时，天空寺悠在围观的人群中，瞥见了还算熟悉的身影。
　　目光送过去的同时，对方也若有所察地转头看了过来，纯白色贝雷帽下，明亮的淡金眼眸眨了眨。
　　“悠学长？”
　　柔和而安静，又能在充满乐音的风中清晰入耳。
　　在天空寺悠回答之前，春日野穹先做出了反应。
　　“悠……学长？”
　　低喃着，她用食指顶起了草帽帽沿，皱着眉望向不远处的那名白发少女。
　　然后不禁一愣。
　　“角、角色重叠了？！”
　　同样都是偏银白的长发，同样都是娇小的身材，同样都是没有多少存在感的胸部。
　　对悠用那么亲近的叫法，再加上悠亲口承认过他是妹控、也就是喜欢像自己这样的萝莉系女孩子。
　　假如其中没有了亲缘关系这一层隔阂的话……
　　“嘶——”
　　冷气轻轻吸入了肺中，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春日野穹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甚至超过了发现他交女朋友的那个时候！
　　“是立华啊，真巧。”
　　那张表情凝重的小脸藏在草帽下，天空寺悠并没有看见，只是跟立华奏打了声招呼：“你也来看医生吗？”
　　“是的，我有心脏病。”立华奏语气平淡，直白地做出回答，似乎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身体有恙的事情，“学长也是吗？”
　　“嗯？我的心脏倒是挺健康的。”
　　立华奏愣了一下，困扰似地偏着脑袋：“嗯……我不是在问那个，不过健康比什么都好。恭喜学长。”
　　“不闹你了，我是陪我妹妹来做体检的。”天空寺悠笑着拍了拍穹的脑袋，“穹，这是我学校的学妹，立华奏，跟你同年。”
　　“请多指教。”立华奏微微弯腰，态度认真地打着招呼，圆滚滚的白色贝雷帽差点从脑袋上滑下来。
　　春日野穹犹豫了片刻，抱紧天空寺悠手臂的同时，小声开口：“……请多指教。”
　　然后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背，泄愤似地辗了辗。
　　天空寺悠表情不变，依旧带着爽朗温和的微笑——内心则满头问号。
　　妹妹啊，你怕生归怕生，攻击我干啥呢？
　　“那个……”立华奏端详着她草帽下的脸蛋，疑惑的眼中透露出担忧的神情，“你没事吧？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好……”
　　“没事。”春日野穹直接把脸埋进了天空寺悠的臂弯中，态度冷淡地道，“不用你关心。可以走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天空寺悠说的。
　　感受到妹妹此刻警惕而不安的心情，天空寺悠也没多说什么，对立华奏点了点头后，带着她离开了医院中庭。
　　立华奏看着他们的背影，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帽子，边没什么表情地轻声嘟嚷：“……难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似乎有些在意地叹息一声，她转回视线，继续去欣赏手风琴和口琴的合奏表演。
　　“不过话说回来，悠学长和他妹妹的感情，真好啊……”
　　如果我也有哥哥，是不是也能这么撒娇呢？
　　△
　　“在生什么气？”
　　用着安慰女朋友的语气，天空寺悠晃了晃春日野穹的小手。
　　虽然对他这态度非常受用，不过春日野穹的脸色还是没有半分缓和。
　　“没有生气。”
　　“吃醋了？看到我跟其他女孩子说话？”
　　“才没有，少自恋了。”
　　“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个立华奏，跟你关系很好？”
　　“哈，你果然在吃醋。”
　　“……”
　　小脸气得通红，春日野穹拉起他的手臂，阿姆地咬了一口。
　　怕弄疼她，天空寺悠并没有用力，任由她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温暖的牙印。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连我交了女朋友你都不担心，我真不知道你现在还在担心什么。”
　　“你不懂。”她微微鼓起双颊，低声说着，赌气似地扭开脸。
　　天空寺悠稍加思索，很快得出结论：“原来如此，立华各方面都跟你有相似的地方，你怕我移情别恋吧？”
　　“谁、谁担心那种事情了啊！不理悠这个大笨蛋了！”
　　就像戳中了内心不可明说的小秘密，她连那白皙的耳根都染成一片通红，淡色眼眸恶狠狠地抬起瞪了他一眼，哪怕在草帽的阴影下依旧羞怯动人。
　　见他半点不怕，整张小脸鼓成了包子，春日野穹干脆踩起了大力的脚步，自己朝医院的正门口快步走去。
　　“我自己去检查，你别跟过来！”
　　天空寺悠会听她的话才有鬼。
　　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他双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跟在春日野穹的身后，欣赏她如小兔子般仓皇可爱的背影，还在那边语气轻佻地喊着：
　　“穹，放心好了，哥哥是永远不会移情别恋的喔～”
　　“无路赛！无路赛！笨蛋！”
　　“多骂点多骂点，那位立华同学可不会这样骂人呢。”
　　“变态！”
　　难得的早晨，难得的距离，难得在阳光下嘻笑怒骂。
　　这是属于天空寺家的兄妹日常，其中颇为难得的一幕。

第一百零五章 当你买某种物品被熟人撞见时
　　同样是周末。
　　夏川真凉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并不是睁开眼，而是抱着棉被，安静地聆听着闹钟的铃声。
　　“真凉，我爱你……真凉，我爱你……真凉，我永远爱你……”
　　磁性而温柔的嗓音充满了整个房间，和阳光的味道混在一起。
　　不必多说，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她此生的牵挂，被他抛弃的话大概只能自我了断的天空寺悠。
　　理所当然，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被拿来当成了闹钟——就连这几段话，都是夏川真凉偷偷录音下来之后剪辑而成的。
　　为的就是每天能被他用温柔的喊声唤醒。
　　之所以不拜托本人这么做，是因为不想被他当成麻烦的女人，与其冒着被厌烦的风险，倒不如自己用科技手段来满足一下不敢对他提起的欲望。
　　闹铃持续了三十秒，带着安详的神情，夏川真凉听完三十秒后，又微眯着眼，翻身设了一个三秒钟的闹钟。
　　于是他的嗓音再次填满了身边的空气，酥麻的感觉像要从耳畔直达小腹，又像有电流穿过了大腿根部，忍不住蜷缩起脚趾，用力地抱紧了棉被。
　　“阿悠……我的阿悠……咕嘿嘿嘿嘿嘿……”
　　谁也不知道，她能一大早就露出这种糟糕的模样。
　　大约十分钟过后，夏川真凉才依依不舍地关掉闹钟，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
　　随手将沾了水渍——只是口水流得有点多——的棉被扔进洗衣篮里，她去洗手间处理了一番卫生需求——只是上厕所和洗脸刷牙——之后，一脸清爽地走了出来。
　　“今天要做什么好呢？去公园狩猎那些恋爱党人吗～”
　　边愉快地哼着歌，夏川真凉边从地上的箱子随手捡了个麝香葡萄味的果冻起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拿出手机。
　　熟悉的口感吸入口中，却比平常还要没什么味道。
　　“被调教完成了啊，我的舌头。”
　　身体蜷缩在沙发上，她既哀怨又幸福地叹息一声，随后慢慢吸着果冻，让自己的空腹感消失。
　　他帮自己做粥的时间也就感冒后的那三天，接下来便以太麻烦了为理由，不再每天放学都帮她煮好一锅粥三餐吃。
　　本来以为没什么的，但渐渐地夏川真凉发现，本来就对『吃』没什么兴趣的自己，现在别说外面卖的东西了，就连一直以来赖以维生的营养果冻都开始食之无味，舌头和脑子全在怀念着那碗味道丰富且柔和的清粥，其它食物相较之下根本就是垃圾。
　　又或者是，因为太想念他在厨房为自己料理的背影、太想念有他在家时的空气，味觉才会渐渐消失的吧？
　　虽然还没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但也失去了去寻找更好吃的果冻的兴趣——自己在逐渐染上他的颜色，夏川真凉无比清晰地体认到了这一点。
　　“会负起责任吗？”
　　思考起这个问题，夏川真凉不由轻捂胸口，有股疼痛伴随着温暖逐渐扩散，令呼吸停止了一瞬，
　　为什么痛呢？
　　是因为自己始终不愿面对现实，想要对他渴求更多却伸不出手吗？
　　为什么幸福呢？
　　是因为不再孤苦无依，身边出现了除妈妈以外愿意让自己撒娇的存在吗？
　　她无法理解这份矛盾的心情，就像她始终无法理解『恋爱』这回事一样。
　　但每每回想起他的脸庞，巨量的幸福又会冲垮这份迷茫，好似被糖做的壳包裹其中，伸手都是甜腻的滋味，于是忘记挣脱、忘记自保。
　　“好想见你啊，阿悠。”
　　扔开空掉的包装，夏川真凉点开了LINE，给他发了条讯息过去。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如此一来一往地聊了十分钟的天后，她原本傻笑的表情逐渐敛起，惋惜似地叹了口气。
　　“要去医院吗？看来今天是见不了面了啊……”
　　虽然也有跟踪他去医院，然后假装偶遇的选项——但还是那个问题，不想被他认为太缠人、提早对自己感到厌烦。
　　更何况，她夏川真凉会是那种哪怕假日也要跟在男友身后纪录他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并且暗中排除所有敢接近他、搭讪他的异性的恐怖情人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嘛！
　　“今天就出去随便走走吧，暂时不想复习JOJO了。”
　　在地图上查了一下千叶大学医院的位置，夏川真凉收起手机，找出了侦探帽、墨镜还有深褐色风衣的标准装备，悠悠哉哉地踏出家门。
　　邻近十一月，街上是一片萧索荒凉的景象，太阳要照不照地穿过云层，行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巴唧地走在路上。
　　乔装打扮过后的夏川真凉，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那群灰色的人群中，漫无目的似地晃着脚步。
　　走了大约十分钟，觉得有些渴了，她转身走进一旁的LAWSON便利店，准备买瓶水带在路上喝。
　　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夏川真凉皱眉想了想，又多拿了两瓶——假如『不小心』在医院附近遇见了他们兄妹俩，送瓶水过去可以很好地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渴……不对，如果目标是妹妹酱的话，是不是买饮料或汽水比较好？
　　夏川真凉第一次为了这种事而纠结，权衡利弊了半晌后，还是决定换成一瓶水一瓶可乐，就这样带着三瓶东西去柜台结帐。
　　途中经过卖医疗用品的货架，她脚步忽然顿住，看着上面的某样商品，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要……买吗？”
　　冈本零零一，也就是俗称的保○套。
　　买两个，一个放钱包当护身符、一个放家里保平安……
　　对于恋爱否定派而言，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迷信。
　　不存在任何邪念，夏川真凉凝眉咬唇，正认真思考着男女的问题——要是哪天自己蹭啊蹭的，真的忍不住推倒他、而他也不打算反抗的话，身上没有小雨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吧？
　　所谓的危险，在于负责任的他因为这点而推开自己，将好不容易可以踏上大人阶梯的气氛破坏干净这部分。
　　自己或许会意乱情迷地昏了头，但他绝对不会……除非，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做好了要负责到底的准备。
　　“虽然这样也不错，但还是不太现实啊……”
　　唇缝间溜出一抹叹息。
　　思维越转越快，脑海中浮现出各种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夏川真凉摸着下巴，白皙脸蛋透出一抹诱人的粉红，眼神却越来越锐利。
　　经历了十分钟的权衡利弊，无视了女店员频频投来的诡异目光，夏川真凉总算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坚毅、动作扭捏地朝正方形小盒子伸出了手。
　　心脏跳得太快的缘故，指尖带着止不住的抖动。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和阿悠更进一步地贴贴，这就是我的勇气！”
　　在即将碰到小盒子的那瞬间。
　　“夏川……同学？”
　　夏川同学触电般地收回手，来不及掩饰慌张地转向身侧传来声音的地方。
　　靠近便利店出口，熟悉的粉色团子依旧待在那颗傻气的脑袋上、胸部也依然是那么下流的女孩子，正诧异地看向自己这边，还有她刚才准备伸手拿下的冈本零零一。
　　“你难道，要买那个东西吗？”

第一百零六章 来者竟是诸葛团子
　　见来者竟是团子酱，夏川真凉微张着嘴面露惊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团子酱……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家便利店，离团子酱的家有一段距离才对。
　　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因为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住得挺近的关系，夏川真凉也不小心知道了她家住址——正因如此才感到奇怪。
　　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她？
　　难道她也是为了跟阿悠偶遇，才正好和自己走在相同的道路上吗？
　　想到这点，夏川真凉迅速警惕了起来。
　　“我？我是因为妈妈把货订错了店，特地过来取包裹的而已……”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还没从愣神中恢复过来，目光的焦点在她和架上的小方盒上来回逡巡。
　　“我的事情怎么样都好啦……夏川同学，难不成你刚才，打算把保、橡胶的那东西买回去吗？”
　　“……”
　　夏川真凉陷入了沉默，脑中闪过了各种说法，转头就走的选项也在其中。
　　不过在那位头号情敌的面前，她最后还是让表情归于从容，宛如女王从盘中撷取一粒小葡萄那般，动作优雅地把小方盒捏在了二指之间。
　　“是，又如何？”
　　“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喔，替自己的『安全』稍微着想一下，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夏川真凉挑眉，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捉奸在床的那个人了！——虽然这情况远远算不上捉奸呢。
　　“诶？是、是很正常没错……诶？原来是我大惊小怪吗？”眼神混乱了下，由比滨结衣在短暂的怀疑自己之后，猛然清醒过来，“不对啊！夏川同学来买这东西的意思是，你们难道已经，已经……”
　　“没错哟。”迎着她不敢置信的目光，夏川真凉长长叹了声气，另一只手贴在了光滑的脸颊上，哀怨地垂下了双眸。
　　“别看阿悠平常那么绅士温柔的模样，在床上可是标准的衣冠禽兽啊……那样的狂野热情，每天至少要弄破三四个冈本先生，不多买几个储备起来就糟糕了。”
　　“呼，我懂了，原来还没做呢。”由比滨结衣松了口气，脸上还有着尚未消退的余红。
　　“你……”夏川真凉表情一僵，然后嘴角抽搐着瞪向了她，“为什么就放心了呢？是想说我在说谎吗？”
　　“毕竟夏川同学，开玩笑的表情非常明显嘛。”由比滨结衣露出笑容，直率的目光和她相触，“而且如果真是在炫耀的话，你的脸也不会那么红了吧？最重要的是，小悠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是衣冠禽兽！”
　　“你试过？”迅速抓住了重点，夏川真凉不由皱眉。
　　“试……哈啊啊啊啊啊？！”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由比滨结衣连忙摆手，脸蛋比方才涨得更红，慌慌张张地道，“哪可能啊！人家还是处……不是，总而言之！你们还没做那种事，夏川同学却打算提前买那东西的情况，我已经理解了！”
　　“……切。”夏川真凉烦躁地啧了声嘴，被由比滨结衣看穿的感觉令她非常不爽。
　　最不爽的，自己竟然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了害羞、尴尬，甚至还下意识把套套放回了架上，简直就像对情敌认输了似的。
　　——看来我的勇气，还没有齐贝林他们那样的坚定啊。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走了。”
　　带着篮子中的那三罐饮料，夏川真凉绕开了由比滨结衣，朝柜台走去。
　　结完帐后，她才发现由比滨结衣也匆匆地取了包裹，跟在她身后一同出了便利店。
　　“夏川同学，等我一下啦！”
　　夏川真凉皱起眉头，抱着手臂侧过身，像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目光警惕地看向了她。
　　“怎么？你想要我手中的饮料吗？就像沙漠中不惜饮尿解渴的旅人那样，想要从我手中获得这些饮料吗？”
　　“还真是JOJO气息满满呢……”由比滨结衣微微苦笑，对她这副模样和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倒不会有多奇怪，“我只是想问你，既然都做好了跟小悠那个那个的准备，你们应该正式交往了吧？”
　　“这关你什么事？”
　　夏川真凉完全没有回答的打算，转身就走。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由比滨结衣不由却步了下，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缠人地问：
　　“我也喜欢小悠，这个理由不行吗？”
　　她那语气就像在说，不过就是个假女友而已，嚣张个什么劲啊？
　　“喜欢？还真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啊……”心中烦燥更甚，掩饰不住自己的动摇，夏川真凉朝她斜过锋锐的目光，嘲弄似地勾起笑容。
　　“既然这样，我就坦白地告诉你了——阿悠不只来过我家，还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跟我接吻、替我做粥！这样你满意了吧？”
　　“还发生了这些事啊？”
　　出乎意料的，由比滨结衣只是眨了眨眼，并没有想像中的动摇：“但就算做了这些事，你们也还没有正式交往吧？还在委托关系上吗？”
　　“……”
　　真是够了，这个团子酱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常傻呼呼地符合胸大无脑的人设，现在却这么一针见血、咄咄逼人，难道那些模样都是装的吗！？
　　为了让我放下警惕，竟然能把戏演到这地步……很好，是我看走眼了啊，团子酱。
　　你就是让布加拉提带你去斗兽场的托比欧对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夏川真凉深吸了口气，将动摇的情绪从脸上压回了心底，拿出女友的从容气魄睥睨着眼前的『败犬』：“我跟他的事情没必要跟你汇报的吧？你真那么在意的话，不如直接去问他，别来烦我。”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由比滨结衣注视着她，视线不仅没有任何逃避，甚至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不过，明明只要说『我跟他真的交往了』、『我们还没真的交往』其中一条就好，为什么夏川同学总是喜欢绕远路呢？”
　　“干脆俐落一点，不是更容易让人知难而退吗？”
　　夏川真凉顿时哑然，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莫名地，她不敢和由比滨直率坦然的目光接触，就这样扭开了脸，握紧手中的塑料袋提把，继续向前快步走着。
　　“是啊，交往了啊！所以你赶紧给我放弃，阿悠是我一个人的！”
　　而她令人恼火、无奈带笑的嗓音，又在身后响起。
　　“夏川同学，自从你喜欢上小悠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谎了呢。”
　　话音落下，夏川真凉逃跑似的脚步顿在原地。
　　“……什么？”
　　她缓缓地、难以理解地转过头，睁大眼直瞪着身后的由比滨结衣。
　　“你说，我喜欢他？”

第一百零七章 由比滨结衣与夏川真凉
　　被她用那种恐怖的表情看着，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了吗？我应该没说错吧……”
　　夏川真凉张开了嘴。
　　那不是当然的吗？认识得早又如何，我比你要喜欢他得多了，倒不如说已经到了爱的地步！
　　我啊，最喜欢天空寺悠了。
　　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了！
　　区区的败犬团子酱，不要来插手我们的恩爱生活！
　　——本来，是想这么说出口的。
　　浮于表面的话无论什么都能说，谎言抑或社交辞令都得心应手，明明是随口敷衍几句就能轻松解决的情况……
　　但为什么，声音却发不出来呢？
　　“……别说傻话了，我才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从喉咙中挤出了沙哑的声音，视线缓缓从由比滨结衣身上垂落地面。
　　秋游的时候也是一样。
　　为什么她就能这么坦诚？为什么她不会戴着面具互相欺骗？为什么她要用那种试图跟自己交心的目光看过来？
　　短浅的和感情用事的人、不知如何享受人生的人，总是会直截了当的把自己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对夏川真凉来说，这无疑是非常短浅而又幼稚的行为——
　　然而，无论团子酱还是那个天使学妹，却都是这样做的。
　　开什么玩笑，真诚就那么了不起吗？就那么美好吗？
　　那么只能依靠伪装才能活下去的她，又该怎么做？
　　现在在由比滨结衣面前说不了谎的自己，到底要往什么方向坚持下去才好……
　　“……夏川同学，为什么你就不能承认呢？”
　　看着夏川真凉宛若恐惧着什么、一副仓皇而脆弱的模样，由比滨结衣在短暂的惊讶后，也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
　　身侧的双手缓缓紧捏成拳，她将表情藏在发丝的阴影间，勉强维持平静的低沉嗓音中，细微的颤抖却隐藏不住：
　　“明明……明明小悠也喜欢着你……明明你们两情相悦着，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逃避？”
　　“为什么，小悠喜欢的人是你……你却连这点都不敢去好好珍惜……”
　　“简直就像在说，我想要了两年的东西根本毫无价值一样啊……”
　　“你说什么？”夏川真凉愣愣地睁大了眼，似乎没听清她后面那句真情吐露，“阿悠……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
　　像是不愿相信这件事，她猛然摇了摇头，脚跟好似要踩住泛出的喜悦般用力一跺，声音不受控地大了起来：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那是宛若悲鸣一般的喊叫。
　　对着面前的由比滨结衣，也是对着自己的内心，她灌注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我才不会恋爱，才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这种既无聊又丑恶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你别拿自己的价值观和白痴的恋爱脑玷污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啊！”
　　“夏川同学才是，别小瞧喜欢这两个字了啊！”
　　豁然抬起头，像是幼犬发怒般龇牙咧嘴，由比滨结衣瞪视着她，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我是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事，变得这么敌视恋爱、不敢去喜欢别人，但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可以害羞地说不出口，但它还是属于你的东西，不会你说没有就突然消失的啊！”
　　“就像我知道小悠喜欢你之后，却还是没办法立刻放下喜欢小悠的心情啊！”
　　“而且说到底，就是因为喜欢着他，你才会在这边跟我争论这些『无聊又丑恶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能否定那些字的意思，却无法否定它早已根植于心，其本身存在的意义——这就是恋爱。
　　不顾周围行人纷纷投来惊讶的视线，由比滨结衣死盯着夏川真凉的表情，甚至连眼角泛出的泪水都无暇顾及，在那逐渐模糊起来的世界里，也不容许她继续这样畏畏缩缩下去。
　　“我……”
　　夏川真凉后退几步，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浑身如坠冰柩地颤抖起来。
　　表情扭曲而狼狈，她张着嘴好几次试图发出声音，却连半点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脑袋逐渐变成一片空白。
　　像是被迫站在了悬崖边，做出反抗的瞬间就会被直接推落深渊，为此而抗拒、恐惧，不安着。
　　砰——
　　手中的塑料袋，不自觉落地。
　　沉闷的声响中，三罐饮料掉了出来，朝着不同方向滚落散开。
　　最后，夏川真凉逃跑了。
　　在由比滨结衣既失望又悲哀的注视下，她头也不回地往公寓的方向甩开双腿，没多久便消失在了街口的转角处。
　　沉默在身侧持续了良久。
　　“喜欢上某个人，确实会有难受、想逃避的时候……”
　　“可是夏川同学，你明明是应该觉得幸福的那个人啊。”
　　由比滨结衣低喃着，将嘴唇咬得发白，弯身捡起了那些饮料，也迅速离开了被众人围观的原地。
　　……
　　对她来说，恋爱确实不是一切。
　　两年前被拒绝之后，由比滨结衣便成熟了起来，明白了得不到的痛苦、也知晓了放不开的难受。
　　但即便如此，她也选择了维持现状，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是幸福——这并不卑微，因为他也同样在意着自己，只是离感情同步还有一段距离而已，无非是需要一些时间。
　　哪怕想追求的事物还远在天边，由比滨结衣也愿意等待，直到自己能走到触手可及的高度为止。
　　然后某一天，想要的东西被人轻易地拿走了。
　　用着虚假的理由、别扭的态度，太过短暂的时间，就这样抢走了自己两年来都在等待的那份温柔眼神。
　　这算什么？太狡猾了！好不甘心！凭什么她可以？难道我就不行吗？
　　这些想法曾经占据了脑海，最后，由比滨结衣还是由衷地希望他能幸福。
　　喜欢的人不会喜欢自己，无论男生女生都是一样的悲哀，类似的恋爱故事她早就听过了不知道多少回，只是这次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而现在，她的想法也很简单。
　　因为喜欢着他，所以希望他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要感受到和自己相同的痛苦，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
　　为什么幸福就在面前，你却不愿正视呢？
　　“夏川同学，你知道吗。”
　　“要是让小悠听见你这些话，小悠会有多伤心……不，你是不会知道的吧？”
　　“因为，你从没被喜欢的人说过，『我不喜欢你』。”
　　这一次，由比滨结衣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倒不如说，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么多管闲事，现在更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扫了眼夏川真凉离开的方向，由比滨结衣微抿起嘴唇，面无表情地朝反方向走去。
　　“只要能让小悠获得幸福，就算是我……也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第一百零八章 夏川真那，再次来袭！（4/23）
　　千叶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
　　体检时间比想像中要来得久，大概到了下午两三点，初步的调查报告才呈现在天空寺悠的面前。
　　“相比起上次检查，小穹的身体可以说好到了让人惊讶的地步……初步预估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健康水准，只是免疫力变化、代谢功能这些报告还要等抽血、尿结果出来，五天后会直接寄到贵府的。”
　　打量了天空寺悠两眼，白发苍苍的医生欣慰地笑了下，眼角的皱纹夹杂着慈祥的暖意：“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啊，悠。你们的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您过奖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穹可是我最爱的家人，我过得很好，她就得过的比我更好才行，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为妹妹的生命保驾护航乃天经地义，自认无人可敌的兄长如此自信说道。
　　“你小子，还真是越来越会装了啊。”
　　老医生忍不住呵呵笑起，拳头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赞许似地用力点头：“不过，这也是好事！看着你们从过去那些事中走了出来，感情还变得比以前更好的样子，我多少也能放下操了那么多年的心了……所以说呢。”
　　干咳两声，话锋一转，老医生挤了挤眉，露出不正经的神情：“再过三年小穹就成年了吧？到时我要看见喜帖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桌上，没有就别来找我了。”
　　天空寺悠还没说话，旁边乖巧坐着、小脸却越来越红的春日野穹就直接跳了起来，绷紧表情故作冷淡地开口：
　　“医生爷爷，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老医生摆了摆手，感慨道：“好好好，悠的脸皮越来越厚，小穹倒是越来越害羞了……明明以前老在爷爷面前发誓绝对会嫁给悠的呢，女孩子还真是善变啊。”
　　“才没有变，现在还是一样。”手指抓住天空寺悠的衣角，她同时毫不犹豫地道，“只是没必要说出来而已。悠也不会离开我，结不结婚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你这想法有些危险啊……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老医生望向天空寺悠，用眼神对他示意。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会好好处理跟穹之间的关系，不会发生那种家庭伦理惨剧的事情来。
　　从小看到大，老医生对他的妹控程度和为人处事的成熟有着坚定的信心，也就不再多问，很快便放他们离开了诊疗室。
　　这也是第一次，春日野穹离开医院之后，手上没有拿一袋袋的药和保健食品，只有一份简单的体检报告。
　　“我就说那个『生命灵药』有用吧？”昂着下巴，天空寺悠一脸得意地说，“你看，你都胖了两三公斤呢。”
　　“洗内！”龇牙咧嘴着，春日野穹赏了他的小腹一拳，造成伤害为零，“医生爷爷都说了，我这叫回归正常身材，才不是胖啊！而且明明是你每天都做得那么丰盛害的，跟那瓶可疑的药完全没关系好吗？！”
　　“那不谈体重，其他的呢？”
　　“我在家都有靠健身环运动，小心不让自己受寒感冒，药跟营养品也按医生说的准时吃——明明全都是我自己的努力！”
　　“呃，你说的很有道理，没法反驳。”
　　天空寺悠无奈摊手，反正结果是好的就好，确实没必要纠结到底是不是灵药的功劳。
　　遗憾的是，她的胸部和身高都没有任何变化，和上次检查时一模一样……嗯？等等，这或许是件好事？
　　“哼哼～”
　　尽管表情上看不出来，春日野穹似乎也对自己的身体不再柔弱这件事而感到开心，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不自觉地泛出笑意，脚步雀跃地抱着他的手臂晃悠。
　　“这样的话，生孩子也不会有危险了吧……”
　　从她嘴里好像冒出了句有些不妙的低语，天空寺悠决定让自己的耳朵聋一阵子，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两人从医院的正门口离开，经过中庭时，天使少女和悠扬乐音都已然消失，只有换了一批的爷爷奶奶依然在午后的阳光中闭目养神，偶尔低声跟身后推着轮椅的护士、看护聊天。
　　自行车停车场。
　　还没接近自家的自行车，天空寺悠和春日野穹便停下了脚步，诧异地望向面前的少女与壮汉。
　　“哟，等你好久了啊。”
　　金发双马尾俏皮地垂在肩上，深紫的眼眸明亮而狡黠，看上去不过中学生的女孩子就侧坐在他的自行车椅垫上，轻松自在地晃着脚丫。
　　“许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呢？大哥哥～”
　　悠扬的语调，恶劣的语气。
　　无庸置疑，她就是自从在高级公寓前被他当着真凉的面教训后就没再出现的丢人反派，夏川真那。
　　躲在兄长宽阔的身后，春日野穹拉了拉他的衣袖，警惕而不快地问：“她又是谁？为什么你认识那么多年下的女孩子？那个黑光头是她的保镳？”
　　“夏川真那，为了她的姐姐而来找我麻烦的家伙，那个黑光头是安冈，和她一起被我教训过一次。”
　　天空寺悠说得毫不客气，安冈的表情依然如大理石般坚毅不变，倒是夏川真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种小事竟然记那么久，心胸狭小成这样，真亏凉能看得上你啊。”
　　春日野穹迅速察觉到了重点，眼神越加的锐利、敌视。
　　“凉？看得上？……所以，她是你『女朋友』的妹妹？”
　　天空寺悠还没回答，夏川真那就抢先开口，带着嘲讽似的笑意。
　　“没错喔，虽然很不愿，但我姑且还是得叫那男人一声姐夫的～”
　　感兴趣的目光从天空寺悠身上转到了春日野穹，金发少女眨了眨眼，恶劣的嗤笑渐渐浮于唇角，轻佻开口：“所以，你是谁啊？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小——”
　　“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的喔。”
　　尚未说完，秋末的天气，就在温柔的语气中一下子坠入了寒冬。
　　天空寺悠看着夏川真那，脸上笑容满面，眼底却冰冷一片，深邃而阴暗。
　　“敢对我妹妹出言不逊，一百个保镳、十个夏川真凉来了都救不了你，我说的。”
　　他是认真的，认真到就算要对一名十四岁的小女孩下重手，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的地步。
　　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对他唯一的家人造成任何伤害，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小姐，请后退！”
　　安冈下意识挡在了金发女孩面前，高大壮实的身体却反射性摆出了防御姿势，呼吸紧张地摒了起来。
　　而在他冰冷的注视中，夏川真那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看上去却没有多少害怕，而是压下了羡慕和兴奋的情绪，双手环胸高傲地哼了一声。
　　“我可没打算跟你对立，如果我的态度让你……还有你妹妹感到不快，那我道歉就是了！对不起！”
　　“……哈啊？”
　　天空寺悠不禁愣了下，扭头和穹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懵。
　　“这什么高姿态的道歉……”
　　“倒不如说跪得好快……”

第一百零九章 小矮人也想守护白雪公主（5/23）
　　“喂，我看起来像笨蛋吗？”
　　单手插着腰，夏川真那从椅垫上下来，身高基本和春日野穹持平。
　　“都知道了你能一手对付安冈，还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你面前，甚至试图激怒你——找死才会这么做吧？”
　　“喔，所以你不是来找死的？”天空寺悠明白了，她只是口无遮拦惯了而已，实际上没打算刻意去嘲讽穹。
　　……所以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深刻明白呢？
　　夏川真那耸了耸肩，口吻如大人般成熟：“那不是当然？虽然还比不上凉，不过我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也知道该怎么投资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这次来找你，也是想给你卖个人情而已。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姐夫～”
　　像是忘了曾经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金发双马尾的美少女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甜腻可爱的笑容，伸出手，试图抱住他另一只手臂。
　　在那之前，春日野穹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气质与方才的天空寺悠有几分神似。
　　“不管你是谁，给我离悠远一点。”
　　“……”
　　手僵硬地停在半空，夏川真那扁了扁嘴，这次差点就要哭了出来，不过她还是努力把泪水吸回眼眶，骄傲地扬起下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转过身。
　　“行吧，看来你们兄妹俩都不怎么喜欢我。本来还想说给个一百万当见面礼的说，真是可惜。”
　　春日野穹冷声嗤鼻，初见面时的戒慎恐惧不知道去了哪里，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谁稀罕你的臭钱了，我们家又不是没有。”
　　夏川真那仰望天空，不爽地啧了声嘴，又不敢尖牙利嘴地反击回去。
　　没办法，她那保护欲超强的哥哥就在旁边盯着看呢，要是又惹他不开心，打屁股赏巴掌什么的还好说，就怕他认真起来给自己一套住院套餐，那可就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刚才那眼神，是会宰了他们之后就地掩埋般的无情啊。
　　这家伙绝对有偷偷杀过人。
　　夏川真那烦躁地卷了卷马尾，却不得不收敛好自己的脾气。
　　说到底，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种帅气可靠、特别偏心的兄长，只有一对貌合神离的父母，还有从小就排斥自己的姐姐呢？
　　这天下还真不公平……
　　“我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怨言归怨言，夏川真那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神情严肃地转头过来看向他们，目光定在了天空寺悠的身上。
　　“近期，那个人……夏川家的主权者，我跟凉的父亲就要回日本了。目的还不知道，但绝对与凉有关！”
　　“喔？”天空寺悠不由挑眉，有些意外，“你的意思难道是……夏川良治回日本之后，会来找真凉的麻烦？”
　　“可能性很大，毕竟她交个男朋友也要闹得全校皆知，这件事就已经让父亲有些不满了……等等，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话说到一半，夏川真那惊讶地提高声音，眼神略显怪异。
　　“这种事随便查查就知道了吧？大惊小怪的。”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并没有太大的动摇，语气平淡地问：“这应该算是你们的家事吧？为什么要特地来告诉我？话说真凉知道吗？”
　　“凉不知道，如果不是安冈偷偷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要回来，简直就跟偷袭一样嘛。”夏川真那叹了口气，“至于为什么来跟你说，是因为他很有可能也会过来找你谈话——你作为凉的男朋友，资料老早就出现在他桌上了。”
　　“那可真是荣幸啊。”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种情况，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趣地碎碎念着，“我连他会来找我说什么都想好了，这些人就不能有点创意吗？女儿谈个恋爱都要说三道四的，是没有青春期还是怎么着？非要上菜市场给她选个品项好的带回家，吃不吃坏肚子都无所谓，反正迟早会嫁出去不如拿来交换利益？也不想想，天底下那么多好女孩却选择堕落，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哦……”呆呆看着他，夏川真那眨了眨大眼，明明是她主导的话题，现在却完全插不上嘴，话全让他一个人说完了。
　　“嘛，大概就是你说的那样吧……话说，怎么感觉你的怨念比我和凉都要大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安静旁听的春日野穹也斜来了怀疑的视线，“而且悠，你这经历丰富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别的家长来找你谈过『恋爱话题』吗？”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天空寺悠大手一挥，干脆俐落地转移话题，“这件事我会跟真凉说的，你也不用担心，她被迫离开日本回瑞典的话，我能想办法让她留下。她被迫去跟其他人相亲的话．我也能用尽全力阻止这件事，哪怕他是个大资本家。”
　　“我才没有替你们担心呢，都说了，只是来卖人情而已。”夏川真那双手环胸，甩了甩两侧的金发双马尾，冷笑一声，“其他人说这种大话，我大概只会嘲笑他是个单蠢的井底之蛙吧？”
　　“但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还真有可能跟那个人分庭抗礼，让凉能够获得她想要的自由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成功率实在太小了。”
　　这份信任从何而来？夏川真那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一手让安冈跪下的实力，又或许是他那令人骇然的气势，亦或是他对自己做出保证时，那透出骨子的自信和安定感。
　　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做得到一样，哪怕没有像那位银发女孩躲在他身后，依旧有股安心感从夏川真那的心底升起，告诉她可以完全信任面前的大哥哥一样。
　　“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那么姐夫，凉的幸福就拜托你了哟。去当个保护白雪公主的王子吧！”
　　随意地摆了摆手，夏川真那看了一眼春日野穹，旋即转过身子，朝外头停放车辆的地方走去。
　　“她就放心交给我吧。还有，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真那。”
　　走没多久，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迎着逐渐放出光辉的灿烂夕阳，夏川真那忍不住露出笑容，回头瞥了他一眼，金发柔顺飞扬。
　　“真的吗？那要是哪天我被人欺负了……”
　　“只要不是你仗势欺人，帮你一把也无所谓。”
　　“嘁，这差别待遇也太严重了吧？”
　　“等你有穹三成的可爱乖巧时再说，待遇应该还会再提升一点的。”
　　“哈啊？去死吧，妹控！”
　　被这么发自内心地臭骂了，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自得地笑了起来。
　　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轻松而毫无防备的爽朗笑容。
　　在春日野穹警告和威吓的目光中，夏川真那将双眼眯成月牙，愉快地嗤嗤笑着。
　　——我的姐夫，还真是个超级大怪人呐。
　　不过，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呢。
　　“那就下次再见吧！姐夫、还有姐夫的妹妹酱～”
　　清脆而愉悦的嗓音在风中远扬。
　　像是受到了挑衅，春日野穹如发怒的小猫咪，银发缕缕竖起，鼓着脸颊瞪向她的笑容。
　　“不想再见了。而且我绝对比你大，你凭什么用酱叫我？”
　　夏川真那疑惑歪头：“嗯？你应该还是国中生吧？我三月出生的喔。”
　　春日野穹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抱着天空寺悠的手臂，精巧的下巴微微抬起，摆出了年长者的骄傲姿态。
　　“去上学的话，我可是标准的高一生——哼，臭妹妹！”
　　“……”
　　夏川真那的嘴角微微抽搐。
　　怪不怪暂且不说，这家人讲话，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听啊！

第一百一十章 届不到的告白(6/23)
　　晚上。
　　天空寺悠打了电话给夏川真凉，告诉她夏川真那今天带来的情报。
　　“你父亲过来大概就是为了两件事，第一就是警告你收敛一些，别在学校里搞风搞雨，侮辱了夏川家的名声——不过我觉得你还算挺安份的，除了交男朋友以外也没搞出什么大新闻，他回国不至于就是为了说这种事情。”
　　“当然，悲观点估计，那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想强行把你带回瑞典，理由什么都可以，让你继续回去做夏川家的乖女儿，替他争取利益。”
　　“第二件事，就是警告我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直接一张支票甩我脸上，让我心里有点B数早点滚蛋——流程应该是这样，他先正面嘲讽我连做夏川家的赘婿都没有资格，再来好言相劝教我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等我对你不告而别、刻意疏远你，害你心灰意冷之后，他再名正言顺地把你带回瑞典，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联姻工具。”
　　“假如他是个会定期回国探望女儿的好父亲，那就当我上面全是阴谋论，是谨慎过头的被害妄想症。假如他不是，那你就放心吧，情报战这点我们已经占优了，就像知道了DIO会时停的JO太郎一样，对面再怎么厉害都能见招拆招。”
　　流畅而自信地说完上面那番话，天空寺悠在电脑椅上架起双腿，悠哉地等着安静的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阿悠，这些都是你从真那那边听来的？”
　　良久，夏川真凉才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开口。
　　天空寺悠晃了晃小腿，嘴角噙着笑意：“除了你父亲回国的情报是她告诉我的，其他都是我自己的分析和预测……Elementary，My Dear。”
　　“哈啊……”
　　像是被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夏川真凉愣愣地叹了口气，又失笑似地感慨起来。
　　“真是的，我到底该为此感到安心，还是害怕啊……那个狡诈又虚伪的家伙在你面前都像脱光了一样毫无防备，他却连你到底会什么、聪明到什么地步都不知道，哪天我想逃跑的话，是不是连家门都没出就被你抓回去了？”
　　“氪哈哈哈！我可没有读心术的能力啊，虽然你说的一点没错！”
　　天空寺悠嚣张地大笑起来，半点谦虚都没有，就用那爽快肆意的声音笑着说：
　　“所以，今天发生了什么让你想逃跑的事情吗？”
　　“……”
　　措手不及似地，对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天空寺悠没有催促，只是边用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边闭目思索着什么。
　　“……如果我被带回瑞典的话，你会把我追回来吗？”
　　她忽然问。
　　“自愿的话，不会。非自愿的话，我会在你出发前把你抢回家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温度，天空寺悠平淡地道，“毕竟我的妹妹最重要，哪怕是你，也不能让我放着妹妹在家里出国找人。”
　　“真是既妹控又无情地回答啊。”
　　“抱歉，我可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地安慰别人的暖男，能说实话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实话的。”
　　夏川真凉忍不住笑了：“骗人，明明没有人比你更加温柔了……”
　　“温柔到，什么都给不了的我，开始想要逃跑的地步了啊。”
　　这句话轻得像是要从这个世界中消失，又如冰面般的寒冷而脆弱。
　　天空寺悠自然不可能听漏，他握着手机，望向窗外的深沉黑夜抿嘴不语。
　　太过温柔的对待容易让人眷恋，却又觉得自己无法回报那份温柔。
　　因为恐惧随时都会被抛弃，坐立不安之下，决定自行离开——当初的雪之下阳乃，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但他只是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啊。
　　穹都没有逃跑了，为什么她们会有这种想法呢？
　　——或许，这就是家人和外人的区别吧？
　　再如何浓烈的感情，也会有随时被一刀两断的可能，他明明是对这点感受最深的人。
　　“所以真凉，你的想法呢？”
　　收拢起发散的心思，天空寺悠转而问起这个问题：“今天遇到了什么……我就不问了，感觉你也不是很想说的样子。如果你父亲想带你回去，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跟着他离开？”
　　夏川真凉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如果我父亲想让你离开我，你会怎么做？”
　　“竟然用问题回答问题吗……还有，我对你说过什么话，看来你都没有好好记住啊。”
　　天空寺悠失望似地叹了口气：“只要交易持续，不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虽然听起来像是随口说说的大话，但那时的我可是很认真的啊。”
　　秋游时，他对雨中的夏川真凉做出了如此保证；并且只要是约定好的事情，天空寺悠都会遵守自己的信念，履行到底。
　　除非世界线产生变动，不然你永远可以相信天空寺悠。
　　“我当然记得……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又回到了过去那个迷茫而不安的她。
　　“不让我离开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只有这个答案，我一直都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被他直接打断。
　　“真凉，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面对吧？”
　　“……”
　　在她哑口无言的瞬间，天空寺悠深吸了口气，忽然开口：
　　“夏川真凉，我喜欢你——请你以结婚为前提，跟我正式交往！”
　　“——！？”
　　像要突破这片安静的夜色，穿越遥远的距离直达她内心似的，声音震响了空气。
　　正因为看穿了她的所有借口，他才在这时果断选择了告白。
　　能听见她摒住呼吸的动静，甚至连突然加速的心跳声都隐约传了过来。
　　这就是她要的答案，这也是她不愿面对的现实。
　　既渴求又逃避，放不开又受不了，想看清又不愿看清——夏川真凉就是这种最麻烦、最缠人、最扭曲，也是最幼稚的女孩子。
　　和她谈恋爱的话，大概得先头痛个好几年吧。
　　那么，自己真的喜欢这种人吗？
　　大概是第三次了吧。虽然对象不同，天空寺悠依然在内心如此自问着。
　　只是为了加速推动任务的进展就对女孩子告白，他自认做不到这种事——开玩笑或许可以，但今天从跟夏川真凉聊的第一个字开始，天空寺悠全都是认真的。
　　所以，已经无法反驳了。
　　正如由比滨结衣看到的那样，不知从何开始，天空寺悠已经放不下这位既大胆、又狡猾，有话总不好好说、老是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诱人上钩，最喜欢JOJO 、却又没有半点JOJO精神的混血儿转学生。
　　想要去解决她的问题，想要让她更加幸福，想要她能依旧从容不迫地站在风中、让自己猜裙底到底是不是真空。
　　她孤单、她寂寞，她总是自哀自怜地坚强活着——正因如此，夏川真凉也放不下自己。
　　因为坚强被他打破，成为了融化一切的依赖热情，就像鱼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吧？
　　“我的答案已经出来了。真凉，你的回答呢？”
　　等了片刻，天空寺悠失力似地靠在椅背上，再次打破了沉默。
　　他的嘴角缓缓松弛，露出一抹笑意。
　　“——来谈恋爱吧。”
　　“将你的半生交给我，相对的，我也会给你我的一半。”
　　夏川真凉依然默不作声。
　　电话那头是宛如空气都被夺走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比夜色更加沉重的黑暗弥漫开来，令天空寺悠的双眸更加深邃，直视着遥无边际的远方。
　　过了半晌。
　　“嘟——嘟——”
　　冰冷的忙音响起。
　　夏川真凉切断了通话，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哼，逃跑了啊。”
　　天空寺悠神色不变地放下了手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发展一样，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之后，关系不是变得更坏，就是更好……终于，命运的抉择点就快到了啊！”
　　朗读剧本似地自语着，他忍不住笑了笑，走到床边翻身躺倒上去。
　　凝视着天花板半晌，又将手臂盖在眼睛上，遮掩了灯光。
　　渐渐地，唇角的弧度敛起。
　　天空寺悠的轻声叹息，连一缕星光也无法点亮，就这样没入了夜色当中。
　　“不告白、就好了啊。”
　　明知得不到任何结果，却总是会认真起来的家伙——
　　真的蠢到无药可救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于是，【天空寺悠】开始仰望未雪的天空
　　时间如白驹过隙。
　　自天空寺悠在电话中对夏川真凉告白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季节也正式裹上了冬衣，随处可见枯槁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
　　11月9日，全国高校剑道大赛的前一天。
　　在比赛之前，各队伍要先去赛场——京都大学的体育馆进行集合与报到，之后就是赛前的修养时间，该玩就玩、该放松就放松，想要进行最后的强化训练也无所谓，反正隔天紧张刺激的全国大赛才会正式开打，然后持续两天，第四天早上返程。
　　作为每年全国大赛的常客、远近知名的剑道劲旅，总武高并没有像其他高校一样订新干线过去京都，而是直接包了一台巴士，让剑道部的成员们能以更加放松、自由的心情在客场作战。
　　天空寺悠仍大早起床，日常的晨练晨读过后，他便换上了专为比赛人员设计的运动服，上面缝有总武高的校徽。
　　新买的剑道护具也装在了黑色的包中，绯村部长送的那把竹剑则挂在肩上，短发甚至找时间修剪了一番，一双黑眸凛然坚实，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阳光锐意，就像练了许久剑道的运动少年一样，哪怕气质有所变化，帅气度依然不减。
　　“说得好！那么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无论什么风格都是百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
　　话还没说完，靠在楼梯口的春日野穹就看不下去似地，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要出门就赶紧出门，别在那边自恋了，一开口就毁了难得的好形象。”
　　“什么难得？穹，我看你是不懂啊。”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摇头叹息：“那是因为你平常就见惯了我的脸，心里早就没有任何波动了——要是换做其他女孩，我就算只在那边阿巴阿巴，也会有人爱上我的。”
　　春日野穹的语气毫无波动：“是喔，那你就去啊？去用阿巴阿巴让别人爱上你。”
　　“可惜，我不是那种喜欢沾花惹草的人。”
　　玩笑就开到这了。
　　天空寺悠收起不正经的表情，带着行李走到玄关，换鞋子的时候问身后的妹妹：“真的不跟我去吗？三天时间都不在家，我怕你会寂寞到疯掉。”
　　春日野穹打了个哈欠，下巴压在胸前的兔子布偶上，懒散地道：
　　“第一，我有猫。”
　　“喵～”雪浓正好走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腿后，和她一起看着天空寺悠。
　　“第二，我有网路，还有一堆游戏。”她眯着好看的淡色眸子，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说，“最后，我已经不是当初连门都出不了的小孩子了。不过就是东京和京都的距离，现在的身体状况想找你随时都可以去找你，凭什么我还要寂寞到疯掉啊？”
　　天空寺悠装可爱地眨了眨眼：“因为你超喜欢哥哥我？”
　　“恶心。”懒得理他，春日野穹迈着光洁细腻的小腿，转身上楼，“记得晚上打电话报平安，不要跟女孩子玩到忘记了。”
　　“知道啦，不会让你觉得寂寞的。”
　　天空寺悠敲了敲鞋跟，起身打开大门。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对了，悠，你那个叫夏川的女朋友呢？”
　　“真凉？她怎么了？”
　　天空寺悠疑惑回头，看见了春日野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只是最近，好像都没看到你们一起上学了……而且总感觉，你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那是你太敏感了，我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没精神？”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现在只是在冷战时期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准确来说真凉也不算我的女朋友，假男友的委托结束后，我还是一样单身，是只属于春日野穹的妹控哥哥！”
　　说到后面，他右手握拳拄在胸口，一副要为了妹妹献上心脏的庄严模样。
　　“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难怪医生爷爷说你脸皮越来越厚。”
　　拿他没办法，春日野穹叹着气道：“算了，没事就好。一路顺风，早点回家。”
　　天空寺悠露出笑容。
　　“嗯，我出门了。”
　　朝阳晦暗不明，灰暗的云幕蔓延了整片天际。
　　街道上雾蒙蒙的一片，寒意刺骨，鞋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更加清脆。
　　当然，以天空寺悠的体质穿着短袖也不会觉得冷，只是他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这么勇而已。
　　拿出手机看了眼，他呼出一口白烟，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五分钟后，便在熟悉的长坡道下，看见了那个靠着路灯、把脸埋在围巾里哈气的团子头少女。
　　“有这么冷吗？”
　　由比滨结衣抬起微微被冻红的小脸，边笑着边抱怨似地说：“你都快成为究极生物了，当然不觉得今天有多冷啊。女生可是大都很怕冷的！”
　　“除了脚以外？”天空寺悠朝她制服短裙底下的丰满大腿看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好歹穿个裤袜吧？就这还敢说怕冷。”
　　“今天就是想穿短袜……还有，不要乱看啦色狼！”她将大腿并得没有一丝缝隙，带着手套的双手毫无用处地拉了拉裙摆，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天空寺悠不感兴趣地转开目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率先朝坡顶走去。
　　“今天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上学了？”
　　“这个啊，因为我跟剑道部的那些人不熟，不想一个人过去。”
　　由比滨结衣赶紧跟了上来，走到他身旁，两人差点碰到肩膀，她脚步一顿，很快就往旁边挪开了一小段距离。
　　“而且，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真凉的事？”早有预料似的，天空寺悠神色不改，望向前方清冷而萧索的街道。
　　不论是早训还是前往全国大赛，剑道部的集合时间通常都很早，他和由比滨结衣都比平常提前了不少时间出门，自然碰不到上班上课的人潮。
　　整个城市就像只剩两人般的安静，体内的温暖随着呼出的白烟流逝。
　　“小悠还是那么聪明。”由比滨结衣轻叹一声，算是默认了。
　　天空寺悠语气无奈：“不是我聪明，你都把『我很在意你们两个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行字写在脸上了，这要还猜不到，我干脆去当那些迟钝系的轻小说主人公吧。”
　　“有、有那么明显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目的地再遥远，电车也有其终点(8/23)
　　“啊哈哈……”
　　由比滨结衣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肩膀，那双圆滚滚的明亮眼眸却依旧直率地注视向他的侧脸。
　　“也就是说，真的发生什么了吗？”
　　“一周没看见你们在一起，夏川同学也对你的事情避而不谈，大家都在猜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天空寺悠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慢悠悠地踩着柏油路面：“是或不是都无所谓吧？反正我们要做的事情不会有所改变，真凉自己心里有谱就好。”
　　“那小悠，你呢？”由比滨结衣犹豫了下，藏在宽大风衣中的小拳头缓缓捏紧，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跟夏川同学告白，结果被她拒绝了？”
　　“……”
　　清脆的跫音戛然而止，天空寺悠身形顿住。
　　由比滨结衣领先他一个身位，转头看去，难得看见他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表情。
　　“结衣……你是突然被高人醍醐灌顶了，还是偷偷看过剧本？”
　　“什么跟什么啊！”由比滨结衣哭笑不得地回答，“人家只是猜的而已！谁知道一下子就猜中了啊……而且真要说的话，这件事或许跟我也有些关系。”
　　“喔？愿闻其详。”天空寺悠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重新迈开脚步。
　　既没有答应夏川真凉要保密，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帮着她去瞒着天空寺悠，由比滨结衣便非常爽快地将那个周末发生的所有对话，尽可能地告诉了天空寺悠。
　　当然，主要侧重点还是在夏川真凉身上，自己的事情就含糊带过——毕竟如今『喜欢他』这三个字，已经很难在他的面前说出来了。
　　车站前的路口，等红灯的同时，由比滨结衣呼出了一口白烟，轻声说：“……夏川同学她，绝对是喜欢你的，她却总是逼着自己去否定这份感情，否定所谓『喜欢』和『恋爱』。”
　　“那几乎就是她的逆鳞，无法反驳的时候甚至不惜落荒而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比恋爱中的少女还要脆弱好多。”
　　绿灯了，她和天空寺悠一同迈步，踏上了斑马线。
　　“所以，在知道她不像之前那样天天黏着你、还开始从你身边逃跑之后，我就在想，是不是你也做了和我同样的事……想啊想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告白了吧？想跟她正式交往的那种，只有这件事才会让夏川同学产生出那么大的反应。”
　　由比滨结衣偏过头，脸蛋藏在围巾下，只用眼睛眯出了一双月牙：“而且小悠喜欢她的话，一定会直白地说出来的嘛！”
　　“精彩的推理，我愿称你为诸葛团子。”
　　天空寺悠忍不住敬佩地拍了拍手，以后再也不敢说她是傻团子了。
　　在恋爱这方面上，她的双商或许跟自己一样高啊！
　　“不过，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难道我就不能去暗恋别人吗？”
　　由比滨结衣理所当然地道：“小悠又不是我，暗恋这种事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话音才刚落下，她就像不小心说出了什么秘密似的，赶紧抿起唇瓣，粉发下的耳根泛起红润，视线也心虚地游移开来。
　　——现在是好朋友的话，就不要老是提起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啊！会让气氛变得尴尬的！
　　天空寺悠看了眼她的表情，眯眼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自然地将话题转了回来。
　　“大致上就跟你说的一样，我跟那家伙告白之后，连拒绝都没拒绝，她就直接跟我冷战了。”
　　眉头一皱，由比滨结衣表情低沉地咬起了唇：“果然是这样吗……明明你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彼此喜欢就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因为对她来说，不正常才是最好的啊。”
　　天空寺悠抬起视线，凝视着车站标志的上方，那笼罩了整片天际的灰色阴云，
　　“她不想拥有随时都会失去的正常，只想要那份独属于她的不正常——只要不那么认真地向她告白，或许总有一天，我们能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直到步入婚姻殿堂，证明就算是假货也能比真的更真。”
　　“不靠恋爱而获得幸福，这就是夏川真凉的梦想。”
　　穿过斑马线，天空寺悠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只是被我直接否定了，拆穿了……她不想理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是我先背叛了她，倒向了『恋爱』的阵营啊。”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到了这个时候，天空寺悠总能看清自己与他人的感情，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给出答案。
　　毕竟，只有在深深了解那个人，明白她的喜怒哀乐、坚强软弱，知道自己存在于她身边的理由之后，他才能全心全意地去喜欢上那个人。
　　知己知彼，又怎么会当局者迷呢？
　　“这样啊……”
　　默默凝视着他略显温柔的侧脸，等他说完，由比滨结衣才垂下视线，无奈地轻笑：“看来小悠确实很了解夏川同学呢……唔，本来还在想能不能帮上你一点忙的，不过既然你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那么我再擅自插手的话，或许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吧？”
　　“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直接说出来的。”从外套口袋中抽出手，天空寺悠揉了揉她头上的团子，随意笑道，“现在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一切迟早会得到解决的。”
　　“嘛，说的也是啦～”
　　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由比滨结衣没有反抗，让小脑袋在他手掌下轻轻晃了晃：“不过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用不着你帮忙，我能自己解决』呢。”
　　她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天空寺悠也模仿着她，语气沧桑：“因为比起过去，你的能力已经成长到连我都要重视的地步了啊。”
　　“呜哇——这高高在上的语气！”
　　由比滨结衣嫌弃似地皱起小鼻子，没多久，却还是忍不住开心地露出笑颜。
　　“是吗，原来我真的成长了啊……比起过去，我已经成长到，能跟你站在相同高度的位置了吗？”
　　面对她感慨至深的提问，他却有口难言地沉吟了下。
　　“嗯……老实说吧，还差一点。不过快了！加油，结衣！”
　　有一说一，天空寺悠确实不懂得甜言蜜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女孩子。
　　不过在外人看来，他这些举动全都是故意为之，老是做出让别人事与愿违的反应来气人。
　　小脸顿时垮下，由比滨结衣气鼓鼓地用手肘撞他，泄愤似地用上力气，还好几下。
　　“你就不能让人高兴久一点嘛！低情商！笨蛋！”
　　不知不觉，车站就在眼前。
　　电车破开凛冬的寒风，安静而笔直地朝着终点站驶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想蹭又不能蹭(二合一)
　　总武高的校门口，此时已经有一辆大巴停驻在那。
　　虽然为时尚早，却也有不少习惯早到的学生走进学校，羡慕地看着穿着统一制运动服的剑道社成员们——参加全国大赛的特权之一，就是这两天都不用上学，算上周末总共四天连假，还是公费去京都旅游，让人不得不羡慕到眼红。
　　尤其是其他运动社团，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参加全国大赛，自然没办法享受到这种福利，也只能在经过的时候对那些人道声加油、鼓励一番，等社团活动的时候再自己好好努力，看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受人羡慕的对象。
　　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没有任何避讳，边聊着天边一同走进了校门，朝巴士的方向走去。
　　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了二十分钟左右，侍奉部的成员只有他们两人，剑道部却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足见他们对这次的大赛到底有多兴奋、期待、激动，每个人脸上都是安静不下来的躁动表情，有些甚至直接拿出竹剑开始素振练习。
　　由比滨结衣左右看了看，因为跟剑道部不熟的关系，所以没有上去跟他们打招呼，只是跟天空寺悠并肩站在不远处，有些稀奇地感慨道：“这还是第一次我们比小雪早到吧？每次去社团的时候，小雪都是第一个到的呢。”
　　“毕竟她是社长，她不早到的话谁来开门？”边随口应和着，天空寺悠边抬手跟剑道部部长打了个招呼。
　　视线和其他剑道部成员碰上的时候，又在他们恭敬郑重的鞠躬礼耸了耸肩。
　　看来被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啊……
　　“不是那个问题啦。”由比滨结衣眨巴着圆润的大眼，兴致勃勃地说，“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们先冲去社团教室埋伏她的话，会不会让小雪吓一大跳啊？”
　　“没意义的行为，要冲你自己冲。”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吓雪之下雪乃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
　　他看了眼时间：“大概再十分钟就来了吧？那家伙是个强迫症，按照常理，只要路上没碰到事，就会让自己在集合前的十分钟准时到达。”
　　“喔喔，很像小雪的风格呢。”由比滨结衣恍然点头，然后笑嘻嘻地看向天空寺悠，眼中带着调侃，“这就叫最了解自己的就是敌人吗？明明平常老是跟她斗嘴，小悠却还是这么了解小雪，感情真好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和感情好不好无关。”半点尴尬都没有，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道，“而且雪之下那家伙太单纯了，只要比她聪明一点就能把她看透，别说我，换个人也做得到同样的事。”
　　“这句话要是让小雪听见的话，她又得跟你吵起来了……虽然你们都说这是辩论，不过怎么看都是吵架嘛。”由比滨结衣微微苦笑，“而且我也不觉得其他人能跟小悠一样，在各个方面都能压小雪一头呢。”
　　“是喔？”表情有些微妙起来，天空寺悠不由腹诽——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认真起来的阳乃小姐啊。
　　她调戏妹妹的时候，何止是压雪之下雪乃一头，简直就是把她捧在手心上玩弄，这点我可比不上人家。
　　脑中闪过这些想法时，一辆鲜红色的跑车忽然带着刺耳的剎车声从校门口甩尾进来，一段飘移加帅气的龙头摆尾之后，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教职员停车场的停车格上
　　引擎熄火，疯批美人……不对，是JUMP系的铁拳教师，平冢静从车上走了下来。
　　“哟，来挺早的啊。”
　　将嘴里的烟扔在地上踩了踩，捡起熄灭的烟蒂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之后，她态度随意地朝两人挥了挥手，依旧是那副比起教师更像极道大姐头的模样。
　　“平冢老师早！你也要一起去京都吗？”和天空寺悠不同，由比滨结衣乖巧地打了声招呼后，有些期待地问。
　　平冢静双手一摊：“我也想去，可惜还得上课……你们就在那边好好玩吧，回来记得带份京都特产给我就好了。”
　　她望向天空寺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臭小子加油啊！你要是能帮剑道部拿到全国冠军，我就请你吃拉面去！”
　　“这你也能拿到奖金？”面不改色地承受了巨熊般地拍击，天空寺悠不由疑惑道。
　　“毕竟你来剑道部当外援这事，已经被我上报为侍奉部的社团活动了。”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似的，平冢静挺起丰满而成熟的胸脯，莫名得意地道，“也正是拜此所赐，由比滨她们才能靠着社团经费一起过来……没错，感谢我的机智吧！”
　　天空寺悠顿时恍然。
　　就算没办法跟着去，但作为一名肮脏的成年人，平冢静却也不会让自己吃亏，顺理成章地再次利用他的能力，造福了自己和整个侍奉部。
　　“平冢老师好厉害啊。”受益最大的由比滨结衣鼓起掌来，真心诚意地佩服着。
　　至于这种对自己没什么损失又能帮到朋友的事情，天空寺悠自然不会介意，就任由她在那边自吹自擂，又借着鼓励的名义对自己的肌肉施以连续的残酷打击。
　　发现他的身体跟钢铁一样越打越硬之后，平冢静才带着莫名惋惜的神色转身进教学楼了。
　　跟老师聊了也差不多有十分钟，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对视一眼，同时朝校门口望去。
　　没多久，宛如雪中摇曳的白梅，黑发少女裹着厚重的冬装，清丽而淡雅地向两人走了过来。
　　“早上好。”素白的小脸埋在围巾中，她极具通透感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含糊，那双天空蓝的眼眸依然明亮凛然。
　　雪之下雪乃看了由比滨结衣一眼，轻轻挑眉：“真是难得，你们竟然会这么早来。”
　　“诶嘿嘿～”由比滨结衣自然知道她指的其实只有自己，不禁害羞地傻笑几声，又上前亲昵地抱住了她的手臂，“要跟小雪去京都玩嘛！这可是第一次跟朋友出那么远的门，会期待到想要早点出门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你是要远足的小学生吗？是不是昨晚还兴奋到睡不着觉？”雪之下雪乃无奈叹息，整个人像被吉祥物抱住的游客一样，纤细的身子有些不稳地晃了下。
　　不过似乎挺温暖的缘故，她半点挣扎也没有、就这样任由身体陷入了由比滨结衣的柔软擒抱中，并扭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朝巴士那边的剑道部成员看去。
　　“人都差不多到了吗？”
　　“不，还有一个。”
　　他指的是谁，两人几乎瞬间明白。
　　雪之下雪乃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地没说什么，由比滨结衣则有些担忧地低声开口：
　　“要是夏川同学临时决定不来的话……”
　　“我问问吧。”天空寺悠拿出手机，心里同时闪过了用「是你在看着我吧」这个能力，去偷窥夏川真凉现在在干什么的念头。
　　不过在真的这么做之前，说曹操曹操就到，夏川真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和雪之下雪乃只差了一分钟不到。
　　透亮的银发毫无生气地在身后摇曳，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用沙哑而无力的嗓音轻声对他们说：
　　“早。我应该没迟到吧。”
　　“是没有迟到……”顿了顿，雪之下雪乃的语气有些微妙，“难怪我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原来就是你吗？”
　　“抱歉，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上学，也没想到正好会在路上碰到你。”
　　随口解释了句，她拉了拉脸上的口罩，总是狡黠而明亮的蓝宝石双眸却没有多少光芒，只是掩饰性地轻轻眯着：“可以上车了吗？我有点感冒，想要先去休息一下。”
　　“感冒？没事吧夏川同学……”由比滨结衣将担忧的目光投了过来。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银发半掩住了脸颊。
　　裹在大衣下的纤戏身躯微微驼着，口罩外的肌肤苍白如雪，柔弱得仿佛风一大就会被吹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天空寺悠对此感到疑惑——喝下了『生命灵药』的夏川真凉，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感冒？
　　连体弱多病的穹都支棱起来了，前不久远远看到还挺健康的她想要感冒，难度可不比白血球的大哥哥要输给香菜配音的红血球还低。
　　他没有犹豫，踏步上前撩开她的额发，温热的手掌盖在她冰凉光滑的额头上。
　　夏川真凉顿时僵住，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被那手掌夺走了身体控制权，动也不动地任他将烫人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哼……原来如此啊。”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低喃着，将手收了回来。
　　“那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勉强自己了。到民宿就好好睡一觉，精神了些再出去玩。”
　　他笑了笑，顺手抚上她的头发，一如过往。
　　“嗯～”仿佛被那温柔的嗓音所掳获，夏川真凉乖巧地点头应声，眼里尽是依赖与安心。
　　反应过来的瞬间，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警惕地后退两步，轻轻喘着气，像个差点被魔鬼诱至深渊的圣职者。
　　“你、你做什么？”
　　“什么我做什么？男朋友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天空寺悠无辜似地反问。
　　夏川真凉无语了下，虽然被口罩掩盖，他依然能从她的语气和眼神猜出她此刻的情绪。
　　“还正常……我最近对你的态度，难道你都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了啊，老实说还有点伤心呢。这是自那天以来，我第一次跟你说上话吧？”
　　尽管如此，天空寺悠却一脸轻松地说：“不过，我们还没『分手』吧？只要还没分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这个关系是暂时不会有所变化的——你怎么想的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
　　“……”
　　沉默半晌，夏川真凉冷淡地撇开视线，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那就随便你吧……在我整理好心情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老是缠在我身边，我也不想把感冒传染给别人。”
　　那态度，让天空寺悠总感觉自己像个舔狗，在追只把他当工具人的女神一样。
　　心情都整理了一个多礼拜了，怎么还没整理好？更别说感冒，只是个方便戴口罩不愿见他的借口而已。
　　这些天空寺悠都心里门清，只是没去拆穿而已。
　　但不代表他没有被她冷淡以对、疏远拒绝的脾气。
　　作为报复，天空寺悠对她主动使用了「我预判了你的动作」。
　　获得了这个能力之后，不算对穹的实验，他只在须乡身上用过一次，秋季展演那天预判出了他逃跑的打算，并且提前在车内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然后就把这能力给忘了。
　　只要对女孩子的心思观察入微，就算是读心术也没有使用的必要，更何况是这种劣化版读心术、只能读出当下最强烈念头的『欲望侦测』；过去的天空寺悠实在想不到自己有要用到它的时候，感觉也挺不尊重人的，就让它坐了一个多月的冷板凳。
　　现在拿出用，也只是想知道表面上对自己冷淡以对的夏川真凉，此刻到底最想做什么而已——反正他没猜错的话，大概还是那档子事没跑了。
　　心里想着夏川真凉的面容，很快，系统就给出了提示：
　　『好想蹭阿悠好想蹭好想蹭好像蹭他蹭到怀孕也无所谓我要把自己蹭死在他身唔啊啊啊啊啊——』
　　没错，这就是态度冷漠地背过身，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夏川真凉，此刻最强烈的念头……
　　简直精神污染MAX，天空寺悠都快不认识『蹭』这个字了。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天空寺悠却忍不住露出笑容，心情莫名的安定下来，一股暖流驱散了胸中最后那一点阴霾。
　　哪怕逃避着、不愿面对着，夏川真凉对他的感情依然没有任何降温，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说服她自己的答案而已——对天空寺悠来说，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
　　喜欢的人喜欢着自己，人类就是能为此而满足的简单生物。他也不会例外。
　　正因如此，才需要他来为属于夏川真凉的童话故事，写下一个不再迷茫的句号。
　　思及此处，系统又不合时宜地发出提示：
　　「是否使用能力？使用后，宿主将先一步在目标身上疯狂磨蹭，直到……」
　　“好了，别说了。你想我社会性死亡就直说，我脑子坏掉了才会同意。”
　　嘴角抽搐，天空寺悠关掉了系统。
　　这时，剑道部那边喊他们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巴士内的小纷争
　　“要准备出发了。天空寺君，你们那边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就上车吧。”
　　正好是预定的出发时间，剑道部的成员们鱼贯而入，等他们都上去后，天空寺悠才跟另外三名少女一起走上了巴士。
　　顺带一提，虽然是这件事的起因，立华奏和一色彩羽却没有跟着四人一起来京都观赛。
　　一是因为她们并非侍奉部社员，也不是天空寺悠的女朋友，请公假的理由不够充分。
　　二是学习方面，立华奏性格认真，认为与其跟着去看热闹、留下来学习才是学生的职责；而一色彩羽虽然没认真到那种地步，却抵不过她一句『要好好学习，加入学生会后才能让大家信服』，最后也只能放弃厚着脸皮跟过来的打算，乖乖在学校念书了。
　　巴士的座位事先安排过，剑道部给他们留了四个最前排的位置。
　　至于分配，当然是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天空寺悠+夏川真凉，『感情好』的坐在一起。
　　毕竟以由比滨结衣和夏川真凉、雪之下雪乃和天空寺悠的关系，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组合了……
　　“抱歉，我想换个位置。”
　　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语气礼貌而平淡地说完后，夏川真凉便拉着由比滨结衣坐到了后面一排的座位。
　　“……”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
　　空气沉默了数秒，另外三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微妙。
　　“那个……夏川同学。”
　　由比滨结衣露出苦笑，迷惑地问：“你不想跟小悠一起坐也没关系，但是，为什么要把我拉走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夏川真凉单手撑着脑袋，面色不改地回答，“再怎么说阿悠……天空寺同学都是我男朋友，就算现在不想靠近他，我也不能让你们两个坐一起。”
　　“雪之下同学就无所谓了。她比较安全，我很放心。”
　　“……安全？”
　　听见那漫不经心的口吻，仿佛屁股上被轻蔑地踢了一脚的猫，雪之下雪乃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如寒星般的蓝眸有着火焰，却折射出了零度以下的光芒。
　　“夏川同学，虽然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人犯恶心，不过因为我的美貌而分手的男女朋友，从小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对了喔？我可没有任何被你轻视的理由。 ”
　　“就算只是赌气的发言，还是希望你多少过一下脑袋再说出来，不要轻易暴露了里面半点逻辑也没有的事实。”
　　与言词锋锐、冰寒刺骨的她相反。
　　由比滨结衣在反应过来之后，半点被警惕的怒气都没有，甚至还悄悄地瞥了天空寺悠一眼，有些高兴地嘿嘿笑了几声，又在他无语的注视下干咳着恢复正经。
　　“真凶啊，戳到你的痛处了吗？那可真是抱歉了，人家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
　　语气诚恳地道着歉，夏川真凉的眼神却平淡如水，事不关己似地望向窗外。
　　“不服气的话，你就自己去问他，会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啊。”
　　“……呵，竟然会被这种话给挑衅到，看来我还不够冷静呢。”
　　嘴角勾起了残酷而美丽的笑容，雪之下雪乃素手轻撩长发，声音冷澈地道：“那个男人的审美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对自己的可爱程度抱有信心而已。”
　　“所以……”哪怕眼中燃着火光，她依然骄傲而自恋，毫无动摇地朝天空寺悠看去。
　　“你的答案呢？直接说出来吧。”
　　像是毫不怀疑他不会说谎，又或者笃定他只会说真话、并且还是她所期待的答案那样，雪之下雪乃连自己都没察觉，她对天空寺悠已经有了种莫名奇妙的信任。
　　“关我啥事啊？”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天空寺悠一脸茫然地承受来自三方的目光。
　　雪之下雪乃平静地盯着自己看。
　　由比滨结衣插不上手地苦笑着。
　　夏川真凉则用眼角余光偷窥着。
　　被少女们这么看着，天空寺悠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后，对雪之下雪乃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哈啊……”头疼似地，雪之下雪乃用拇指摁着眉心，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模样，“我一直觉得，会用这种问题反问别人的不是流氓就是笨蛋，看来我的认知并没有出错呢。”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我可不是笨蛋流氓，只是多少照顾一下你的心情而已。”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
　　“毫无意义的假话就算了。如果你想为了你的『女朋友』说谎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大致上听得出是假话还是真话，只要我认为自己赢了就好。”
　　“嗤。”夏川真凉不爽地啧了声嘴，忽然有种自己做错选择的感觉。
　　“行吧，那我就说说我自己的看法了。”
　　天空寺悠看了故意不理自己的夏川真凉一眼，随意地耸肩道：“无非就是丰满型和纤细型的对比吧？”
　　“雪之下，虽然你比起她们两人来说，某个部位确实是小了点，称得上是谦虚为怀——”
　　庞大冰冷的杀意涌起，口罩后的嘴唇弯出弧线。
　　天空寺悠顿了顿，继续说：“但普通的女子高中生也就这水平吧？而你，无论气质、长相亦或身材比例，全都在正常美少女的水准之上，这是谁都无法反驳的鲜明事实。”
　　“尤其腿的部分尤为好看，修长纤细没有一丝赘肉，不论是半筒袜还是连裤袜都很适合，作为女性的魅力很好地传达了出来……”
　　纤细的手指有些无措地拨起头发，蓝宝石般的眼睛逐渐充满血丝。
　　“总结，这两种类型不分上下，我都挺喜欢的。”
　　像个刚擦完嘴的评论家，天空寺悠神情平淡地做下结论，丝毫不惧听众们会有什么反应。
　　话音消失之后，场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隐约有股沉重的压力落在肩上。
　　由比滨结衣不自觉地朝走廊的方向靠，总感觉窗玻璃那边都快开始结冰了。
　　“既真诚又恶心的评论，真亏你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呢……嘛，不过，还是谢谢夸奖了。”
　　半晌后，雪之下雪乃率先打破了宁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所求只为回音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想装作淡定如常的模样，视线却还是不禁游移了开来．手更是有些不自在地把裙子往下拉了拉，想遮住那膝盖以上的部位。
　　大腿轻轻磨蹭，布料隐约发出了摩娑声，总是凛然的姿态好似软化了些许。
　　可惜，雪女小姐的害羞只持续了数秒钟，很快就转为警惕。
　　“不过，真没想到你进行社团活动的时候，竟然一直对我抱有这种下流的想法……我能理解男人有时候会控制不住眼睛，但你要是敢擅自把手朝我伸过来的话，我就会立刻发动手机里的防狼警讯！”
　　天空寺悠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道：“这你就放心吧，你的魅力还没大到让我犯罪的地步，我碰都不会碰你一下。”
　　“希望你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雪之下雪乃既安心又莫名不快地冷哼一声。
　　由比滨结衣来回看着两人的表情，似乎察觉到什么而有些疑惑、却又找不到证据，很快就把视线转向了身旁的夏川真凉，试探性地开口：
　　“夏川同学，小悠都这么说了……你要把座位换回来吗？”
　　“……”
　　话语如石沉大海。
　　像是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恶梦，又像是所见所闻全都是不愿接受的幻觉。
　　长发压在冰冷的玻璃上掩住表情，夏川真凉捏了捏口罩下的鼻子，闭起了双眼，让世界没入无边际的黑暗。
　　“我睡了。”
　　“那就别打扰她，赶紧入座吧。”
　　神色不改，天空寺悠接着说：“部长大人，你是要靠窗还是靠走廊？我是都可以。”
　　哪个位置被袭击了之后最容易反抗？
　　雪之下雪乃心里闪过了这个想法，旋即让开一步：“就靠走廊吧。”
　　在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天空寺悠在夏川真凉身前的位置上坐下。
　　雪之下雪乃则敛起裙摆，姿态端正地坐到了他身旁，然后脱下外套。
　　两人都没有碰到彼此，就像公车上偶然挨着座的同学那样，默契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少女清冷端雅，纤纤玉手将黑色长发别到耳后，视线始终低垂，半点没朝身旁的少年挪去。
　　天空寺悠的眼角余光，却能看见她白皙耳根上透着的红润，还有把外套披在腿上时的小心翼翼。
　　“亏她平常还那么自恋，夸个几句就害羞了啊……”
　　天空寺悠撇撇嘴，重新把视线转向了窗户。
　　载着众人的巴士缓缓前进，掠过的街道像倒退的风景画，不多时又从记忆中远去。
　　……
　　在女友面前夸别的女生腿好看、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脑袋正常的好孩子千万不要模仿，没有女朋友的话就当我没说。
　　只是在非常时期，天空寺悠选择用了非常方法而已。
　　他还记得那晚，夏川真凉曾经说过一句话：
　　『你温柔到，什么都给不了的我，开始想要逃跑的地步了啊。』
　　——也就是说，越温柔的话，她就会离自己越远。
　　然而刻意伤害夏川真凉的事情，天空寺悠也不愿去做，因为第一个受伤的人就是他。
　　所以，现在要保持好若即若离的距离才行。
　　不能对她温柔、也不能太过凶恶——那就顺着她的心意，保持初见面时的无情态度，并且在时机合适的瞬间，一口气将其攻下。
　　这就是天空寺悠目前的打算。
　　如何让别扭的女友能坦率面对自已的感情，这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难题——雪之下阳乃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这还只是第一天啊……”
　　叹着气，天空寺悠准备再次发动「我预判了你的动作」。
　　这已经是第三次对夏川真凉使用这个能力了。
　　刚才分配座位时他就用了一次，并且顺利得知，嘴上说着不想跟他坐一起的夏川真凉，内心其实在悲恸地呐喊：
　　『我想跟阿悠坐一起出门玩想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觉想吸着他的气味兴奋想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玩弄他的○○想坐到他的大腿上……』
　　这东西，真的是看一次SAN值就会掉一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的夏川真凉宛如被逼上悬崖的母狮子，心里所想比平常的她都要变态、敏感和极端的好几倍。
　　做好了掉SAN过判定的准备，天空寺悠发动能力，脑中想像着夏川真凉的脸蛋，等系统跳出提示来。
　　“……”
　　却没想到，就像检测对象放弃了思考似的，给他的只有一张空洞而虚无的白卷。
　　△
　　男女的眼中有着彼此，或许说只剩彼此。
　　“雪之下，要睡就好好睡，不准把脑袋靠过来。”
　　“哈，等到了民宿再去做梦吧。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情，请不要趁我睡觉的时候偷摸我的腿。”
　　“呵，你那没几两肉的腿谁想摸？”
　　“谎言。你睁眼说瞎话的技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呢。”
　　“那我也谎言，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身体晃动的幅度，要是我没提醒你，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用我说吧？”
　　“……那是意外，而且还没发生！”
　　行车期间一片安静，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和空调结合，祥和的温暖笼罩了车内空间。
　　所以以上的对话，都是互瞪中的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用眼神互相传递出来的。
　　“懒得理你，我休息去了。”
　　对彼此嫌弃地皱了下眉后，两人同时扭开视线。
　　雪之下雪乃端正着背脊，闭上眼开始小憩。
　　而天空寺悠则望向窗外的风景，表情略显凝重，心里思索着这四天的行程。
　　不需要温柔的对待，并不代表就要故意跟其他女生搞暧昧来气夏川真凉，这最大的可能只会造成反效果。
　　要是她心灰意冷之下选择回瑞典，天空寺悠还得去机场带她回来——这种时期做下的选择，他可不认为那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意愿，自然要按照约定，在她出国之前把她抢回家。
　　但偏偏最让夏川真凉在意、最容易产生情绪波动的，还是自己跟其他女孩子的关系；要让她从逃避的想法中挣脱出来的话，吃醋是绝对不可忽视的环节。
　　现在，姑且是有一点成果了吧……
　　天空寺悠不敢确定，因为他忽然探查不到夏川真凉的『强烈念头』了，只能把「我预判了你动作」重新踢回冷板凳坐着，继续靠自己敏锐的观察力见机行事。
　　只是渐渐的，他忽然有种自己是个绿茶婊，正在吊着舔狗的感觉。
　　欲擒故纵，进退有据，心机算尽。
　　就是为了让他人心痒难耐，直到放下了坚持与尊严服软为止。
　　这不就是绿茶的正常操作吗？
　　——但谁又知道，他想听见的只是一句告白的回应而已。
　　……
　　从千叶到京都，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情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之下．测谎姬．雪乃
　　有一说一，搭巴士去京都比搭新干线慢了将近四倍。
　　哪怕行车途中可以看电影、唱卡拉OK，想吃就吃想聊就聊，偶尔还能下休息区看看风景、逛逛商店街。
　　但对不少人来说，那还不如搭新干线早点到京都，放好行李再去那边的景点好好玩乐——
　　雪之下雪乃就是这么想的。
　　一路上，她不断低声抱怨剑道部的行程策划有问题，后悔自己为什么事前没有想到这点而做出反应。
　　然后在（自认为）天空寺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揉了揉紧致而挺翘的小屁股，柳眉微皱，似乎有些坐麻的样子。
　　暗自失笑的同时，天空寺悠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不只是她，在这段长途巴士的旅程中，不像受过锻炼的剑道部成员，由比滨结衣和夏川真凉都饱受了久坐的折磨，后段基本就是直接双眼一闭，让意识与身体彻底脱离，直到穿过了县界长长的隧道，抵达京都才回过神来。
　　文化古城的氛围，从窗外流逝的风景就能感受得出来。
　　从郊外散落的木式老制房屋，连接天与地的红色鸟居，再到市中心现代化的钢铁建筑。
　　关西的一切令许多关东人啧啧称奇，就算曾在过去的毕业旅行或者家庭旅游来过京都，相似却又不同的风情地貌依旧让他们眼前一亮，旅途的疲惫焕发出了新的期待。
　　玩乐要先放在一旁，巴士在关西的第一个落点是京都大学，本次全国剑道大赛的场地。
　　这座流传悠久的学府，校门口可比大部分大学都要谦虚而窄小，颇有几分京都那种悠闲恬淡的气氛。
　　放眼望去，便和校徽前的那颗门口树组成了日常般不起眼又不可缺少的风景。
　　天空寺悠和众人下了车，在整队期间，视线不断逡巡于那些骑车来往的大学生身上。
　　穿着便服，背着好似装满东西的登生包，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校园中的人群随处可见；虽然骑法凶猛又快速，很有首都交通圈乱象的那种氛围，却也意外的安静和谐，所有人都心平气和地超车、被超车，听不见半点催赶人的嘈杂铃声。
　　除此之外，运动服前标着校徽，来自各地的高校生们组成了别具一格的崭新风景。
　　包括他们，体育馆前人头窜动，好几张明显青涩的脸蛋隐含着激动，互相打气后、气势震天地喊出口号：
　　“全国优胜！一往无前！”
　　热血的浪潮像要冲破整个寒冬，将积雨云的天穹撕扯出一片晴光。
　　在剑道社成员兴致勃勃地讨论起要不要在办完登记手续后跟着喊个口号提振气势时，天空寺悠抬头看了眼悬挂在体育馆外的红布条。
　　“全国高校剑类比赛大会……”由比滨结衣替他念了出来，“所以说，不止有剑道啰？”
　　“日本剑道、西洋击剑，这届全国大赛将两个项目办在了一起，也因此招来了不少争议。”事先有做过功课的雪之下解释起来，“早上是剑道，下午是西洋剑，有兴趣的话明天可以留下来看，不过你应该是看不懂的才对。”
　　“看不懂又没关系，帅就行了！”咻咻地比出了击剑的姿势，由比滨结衣又有些犹豫，“不过看比赛的话，我们逛京都的时间就不够了吧？”
　　“来这里果然只想着玩吗……”雪之下雪乃无奈叹气，“这可不是修学旅行啊，由比滨同学。”
　　由比滨结衣据理力争：“有什么办法嘛！我们又帮不到任何忙，只是跟过来加油打气的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就等于公费旅游了吗？”
　　“就算真的是这样，也请抱着学习的态度深入这座文化古都，我建议你跟我来一趟京大综合博物馆……”
　　“小悠，你说对吧？”在雪之下说出某个令自己反射性脑壳疼的词汇时，由比滨结衣立刻战术性地转移苗头，“平冢老师也让我们好好玩……小悠？”
　　叫了两三次，他才回过神似地看了过来。
　　“嗯？怎么了吗？”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和奇怪地打量着他的两人对上视线，若无其事地说：“玩的事情？那当然是有空的时候想去哪就去哪啊。社费给我们就是拿来玩的，不管要去博物馆还是去神社都无所谓——关东的对面，就是自由。”
　　没有人理会他的玩梗，只是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
　　“那个是……”
　　“黑百合女子学院，千叶附近的贵族女校。”皎白的手指轻扶着下巴，雪之下雪乃若有所思地道，“说来似乎有在资料上看过，在千叶县内，黑百合女高的击剑部和总武高的剑道部都是全国大赛的常客，因此并称『千叶双剑』。”
　　“好土的称呼啊。”天空寺悠哈哈一笑，眼见几人聊天聊一聊就快掉队，赶紧跟上了剑道部的队伍，“走吧，别在这里看着人家了。”
　　“看着别人的，是你吧？”沙哑的嗓音响起，始终沉默不语的夏川真凉幽幽开口，“里面有你在意的女孩子吗？想过去搭讪吗？”
　　“别说傻话了，那里的女孩子有你们漂亮吗？”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笑容随意地道，“我可没有那么饥不择食，只是里面有几个人我以前在家附近的超市见过，觉得有点眼熟才多看几眼而已。”
　　此话一出，夏川真凉眼底明显恢复了不少光芒，阴沉的氛围转淡了些。
　　雪之下雪乃的表情也略为缓和，由比滨结衣更是开心地嘿嘿笑了起来。
　　然后夏川真凉就转头对雪之下雪乃问：
　　“那边的测谎姬，他有说谎吗？”
　　“大概有八成是实话，剩下就是含糊不清的语言误导吧？”
　　毫不犹豫地说完后，雪之下雪乃冷冷地瞥了夏川真凉一眼：“还有，我可不是什么测谎姬，听不出来只是你能力不足而已。”
　　天空寺悠：“……”
　　不不不，你这跟测谎机差不多准确了好吗？！
　　是个正常人都没办法做到这种事吧？我肚子里的蛔虫说不定还没你了解我啊雪之下同学！
　　短暂的闲聊后，众人走进了体育馆。
　　相较起外面，或许是因为多了天花板的局限，这里的气氛更加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工作人员的喊声、学生教练的对话，回音像是蚊子嗡鸣缭绕在耳畔。
　　喜欢安静的雪之下雪乃和夏川真凉几乎都是下意识地皱起眉来，不过四周逐渐汇聚的视线与话题氛围的转变，又让她们不自觉地专注在那些说话声中。
　　“是总武高，上届的八强……”
　　“他们的部长不是号称小剑圣吗？为什么才八强？”
　　“你说绯村？他被禁赛好久了，老是在外惹事生非，要不是都算正当防卫、又好像上面有人罩着，恐怕整个总武高都会被他连累得比不了赛。”
　　“这样他们还能赢吗？没了那个中学时期的不败王者……”
　　“等等，那个眼镜男我记得，是副部长的剑崎吧？以精准快速为名的大将选手，教练还说过要特别小心他的突刺……他的手怎么了？”
　　“据说是跟人打架打断的，这次比赛出不了场。”
　　“啊？那这次总武高不是完了？他们没有其他出名的选手了吧？”
　　“别尬黑，有那个小剑圣的教导，他们全体的实力都在中上游，没有太大的短版。就看他们让谁替补、让谁上了大将位。”
　　“那个就是新人吗？长得好帅啊……”
　　“嗯？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过历届比赛都没看过他的照片啊，资料上也没有他的情报……”
　　类似这样的谈论还有不少，每个参加过全国大赛、并且成绩都不错的队伍都会受到这种众所瞩目的待遇，成为一时的话题中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从关西到关东，汇聚而来的她们
　　这次来京都的剑道部成员总共有八名，一名教练、四名正选成员、一名替补、两名观战的正副部长，全都是比赛常客，从区赛开始资料就被人摸得透彻，风格是防守还是进攻、谁的实力需要着重应对这些都一清二楚。
　　而现在，一张陌生的脸却穿着相同的运动服走在队伍中，瞬间就引起了其他队伍的警惕。
　　“暗藏的王牌吗，还是忽悠人的幌子……”
　　猜疑的气氛弥漫而起，无数目光扫在了天空寺悠身上，他气态平和、不焦不躁，浑身没有任何强者的气势，只是眯起了眼，用和善且无辜的微笑对那些盯着自己看的他校学生们点了点头。
　　于是那群人就更紧张了——练剑道的人大部分都喜欢看少年漫画，自然明白，眯眯眼和微笑怪通常都是怪物这个真理。
　　当即，就有几个队伍的教练忽然扬起热情的笑容，朝总武高这边打招呼，想要探探虚实的意图非常明显。
　　可惜在那之前，总武高的教练就吩咐部员们把天空寺悠围了起来，一群人用最快的速度登记完后，再用最快的速度突围，完全没有给其他学校打探情报的机会。
　　“虽然我是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就算知道了情报，他们也来不及做出应对策略的。”
　　被众星拱月的天空寺悠有些无奈，虽然成为秘密王牌的感觉是挺让人骄傲的，但这对他来说也只是多此一举而已。
　　被迫挤在他身边的雪之下雪乃缩着纤细的肩膀，边挪动脚步，边无力似地叹了口气：“但至少能用最快的速度去民宿休息……我开始讨厌这里了，而且汗味好重。”
　　“我身上的？”
　　“是你的那还得了。”雪之下看也不看他。
　　“原来如此。”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如果他也有汗臭的话，雪之下雪乃现在怕是要直接反胃了。
　　无意中成为他人的空气清新机了啊……总觉得身后有点冷，是因为北欧来的美少女在盯着自己吗？
　　“不过话说回来，小悠果然当上了大将呢。”由比滨结衣感慨道，“第一次比赛就能当上最强的大将，这种事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吧？”
　　“这你就错了，结衣。”跟着剑道部的成员们回到了场馆外，天空寺悠随口跟她解释着，“普通赛制是五战三胜，要是前面三个位置——先锋、次锋、中坚都输了，那么比赛就会直接结束，大将再厉害也没有用。所以有将最强者放先锋的气势型打法，也有稳住关键局的中坚型打法，把希望全部放大将很容易吃亏的。”
　　雪之下雪乃点头表示理解：“田忌赛马，调整战力顺序让强者先取胜，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不过换作五战三胜制的话，被翻盘的机率会很高，也不是每个队伍都能套用这种策略。”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当然，不过这就是那些教练该烦恼的事情了。”
　　“唔……感觉能够明白！”由比滨结衣似懂非懂地鼓着脸颊，“也就是说，要是剑道部酱他们前面先输了三局的话……”
　　那就没天空寺悠的事情了，他再强也出不了场，只能当个吉祥物——也没有败者复活赛能让他卷土重来，输了就是直接滚蛋。
　　“嗯，所以大概八强赛、或者遇上强敌的时候，教练就会申请「玉龙旗」赛制，让我直接奠定胜局。 ”
　　之所以不是从开始到最后由他一路打到底……人家剑道部来这里可不是旅游或者单纯拿奖杯的，胜利固然重要，但也要有参赛体验啊！
　　真要混分也混不到全国大赛，他们都有各自的尊严、对实力的自信，还有要亲手从对手那里拿下胜利的强烈意志。
　　“玉龙旗？那是什么？”又出现了由比滨结衣不懂的名词。
　　啪！
　　天空寺悠悠哉地打了个响指，雪百科小姐先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对着由比滨解释起来：“就是胜者赛制。双方队员可以无视顺序上场，胜者继续对战，打平则双方本场次选手同时退场，最后留在场上的队伍获胜……用车轮战的概念理解会比较轻松。”
　　“没错，也就是说……”
　　天空寺悠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轻松愉快地笑了笑。
　　“情况允许的话，我一个打他们五个，确保夺冠路上不出任何意外。”
　　……
　　总算到了附带温泉的民宿，肩上扛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十几个人拿着自己的行李在大厅集合，开始分配房间。
　　剑道部的七男一女分两个房住，一间团体房一间单人房。
　　虽然房费是由他们所出，不过考虑到夏川真凉属于侍奉部那边的人，剑道部便将三名女孩子的房间订在一起，是个四人房。
　　至于天空寺悠，当然自己住一间。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六点记得回来晚餐，温泉晚上再泡也没问题，好好在京都的街头放松一下，备战明天的『战争』吧！”
　　“哦！”
　　体育社团的欢呼总是那么整齐浑厚，哪怕只是对玩乐的期待。
　　天空寺悠抛了抛手上的钥匙，不经意似地朝夏川真凉望去。
　　银色透亮的长发披在身后，她像冬雪中的水仙般安静，口罩和头发遮掩了大半脸庞，却也看不清那双蓝宝石的眸子里到底盛了什么感情。
　　她只是跟在雪之下和由比滨的身后，拖着行李箱走入房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天空寺悠想用「我预判了你的动作」来探查她此刻的想法，是不是又有什么想跟自己睡觉之类的糟糕念头。
　　但想起巴士上的事情，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了小悠，等等放好行李在大厅集合喔！”
　　“嗯？要做什么？”
　　团子头少女挥了挥拳头，兴致勃勃地道：
　　“当然是一起逛京都啦！”
　　……
　　灯未亮的房间中，屏幕照亮了她冷笑的嘴角。
　　“总算到了啊……没想到不是搭新干线，而是靠巴士花了七小时才过来。”
　　“真是的，规划行程的人脑子里难道都塞满肌肉了吗？害我从早上等到了现在，一个人逛街又很无聊，还好顺手把工作带过来处理了。”
　　桌上堆叠的资料，代表她这段时间过得有多无趣。
　　不过，漫长的等待并非没有意义。
　　听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关门的声音，甚至能感受到脚掌踩在榻榻米上的震动，她切断了跟『眼线』之间的联络，“嘿咻！”一声站起身来。
　　窗外透进的午后阳光，照亮了这位女士姣好的成熟容颜，还有那双如狐狸般狡黠灵动的墨黑眼眸。
　　“哼哼，秋游那次的失误，我可不会再犯了……”
　　“小雪乃和天空寺君，等着我来给你们一个大惊喜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在安静的单人房中，雪之下阳乃按捺不住心中的愉悦，呼呼地低笑了起来。
　　……
　　耳朵微动，才刚放下行李的天空寺悠，将疑惑的视线转向了墙壁。
　　“总感觉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行走在下鸭神社
　　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天空寺悠目光一扫这间单人房。
　　标准的日式单间，不算太大，翠绿色的榻榻米中间摆着一张方形矮桌，门的正对面是通往阳台的窗户，到那边铺的就是木质地板了，古意盎然地摆了几个盆景，春夏时期坐在那吹风赏景想必颇为惬意。
　　可惜现在秋末冬初，最多也就打开窗户通个风，缩在被炉里喝热茶吃橘子它不香吗？何至于要出去受罪。
　　不过出于在入住前要先确认这个房间是否有问题的谨慎，天空寺悠还是将头往外探了探，目光逡巡一周，发现每个单人间的阳台和隔壁竟然都只有大约一米的距离，胆子大点的很轻松就能翻越过来。
　　微微皱眉，他脑中闪过了『男子意图不良，夜晚从阳台跳进屋里袭击女子』的剧情。
　　“……我是不用担心这点，不过剑道部酱那边还是提醒一下吧。”
　　要是有人跳进自己的房间，谁袭击谁还不一定呢……而作为唯一的女性正选部员，剑道部酱没了竹剑还能剩几分战力可不好说。
　　团体房那边的情况就不知道了，不过有雪之下雪乃在，天空寺悠倒不是那么的担心。
　　回身进屋，顺手锁上了窗户，他又去浴室里看了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单人温泉吗？真不错，有单人温泉的民宿真不错。”
　　虽然这间民宿的大众温泉没有混浴，只是简单地分成了男女汤。
　　不过众所周知，会去泡混浴的只有大妈、大叔，以及意图不轨的青春期男孩，所以有跟没有其实是一样的。
　　顺带一提，换错布帘、进错女汤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因为他刚才经过时瞥了一眼，发现这里的男女标志是用磁砖表示的，除非有人把整面墙扒下来调换，才有可能发生那种走错温泉的事件来——不过现实之中，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意外。
　　只要民宿和旅客的脑袋都正常的话。
　　“晚上就来跟穹进行温泉视讯好了……当然，是脖子以下全在水里的那种。”
　　好似能想像出妹妹到时的反应，天空寺悠不由愉快地笑了两声。
　　走出浴室，带上钱包和手机，确认房间钥匙也在口袋里后，他便锁门离开了房间。
　　大概十分钟，坐在大厅玩赛马娘、用东海皇帝跑了个URA冠军之后，天空寺悠才等到了侍奉部的两名少女出来。
　　“抱歉，久等了～”由比滨结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团子，“突然找不到东西，行李翻了好久……”
　　“由比滨同学，回程的时候我会监督你收拾好行李的，做好心理准备吧。”
　　雪之下雪乃扶额叹气，无奈而冰冷的目光像刺一样钉在了由比滨的脸皮上，让她笑得更加心虚。
　　“那、那就拜托小雪了……”
　　“你们是监护人和小朋友吗？”随口调侃了句，天空寺悠朝她们身后看去，奇怪地问：“真凉呢？”
　　雪之下雪乃递了个『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的视线过来。
　　“呃……她说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下，让我们玩得愉快。”
　　有所顾虑似地，由比滨结衣的声音放低了些许，悄悄观察着天空寺悠的表情。
　　他却只是点了下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旋即转了个话题。
　　“京都能逛的地方太多了。”
　　雪之下雪乃立刻接话。
　　“我对京都大学博物馆挺有兴趣的。”
　　“我的话，就去下鸭神社走走吧。”
　　“世界文化遗产吗？我还以为你会去平安神社。”
　　“时间不够，明后天再去。”
　　“嗯，那就这样，祝玩得愉快。”
　　“你也是，走了。”
　　平淡的对话过后，两人一同朝着民宿大门走去。
　　由比滨结衣在原地眨了眨眼，等他们快要走到门口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去拉住了两人的衣袖。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常识呢？！团体行动的常识呢！”
　　雪之下雪乃不快地皱眉：“竟然被由比滨同学指责了常识方面的问题……”
　　“才不是那个问题啦！”由比滨结衣一脸不敢置信，来回看着表情几乎同个模板刻出来的他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逛京都了吗？为什么你们这么理所当然地就开始分头行动了啊！？”
　　“那当然是因为……”
　　天空寺悠望向了雪之下，雪之下也朝他看来。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想跟这家伙走在一起。”
　　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由比滨结衣浑身无力地垂下脑袋，发出了小狗般的呜咽声。
　　“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真的感情好还是表面默契了……”
　　△
　　一番好言相劝后。
　　“明天！明天我们三个人一起行动，不然我就、我就……哭给你们看！”
　　“好吧好吧。”
　　在由比滨结衣双眼泛泪的『逼迫』下，两位独行侠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看着彼此无奈叹了声气。
　　不过今天就算了。
　　天空寺悠只想一个人去下鸭神社享受宁静的氛围，而由比滨结衣又不可能让雪之下雪乃真的一个人行动——她的团体意识可比这两人强太多了。
　　所以哪怕满脸幽怨，她在跟天空寺悠道别后，还是跟雪之下一起去了京大知名的综合博物馆。
　　至于天空寺悠，总算能独自踏上前往下鸭神社的旅途。
　　正如满东京的精品店，京都的名胜风景数不胜数，文化与地景之美正是这座城市的招牌，无论春夏秋冬都有着令人赏心悦目的优美景色。
　　清水寺、金阁寺、银阁寺、平安神宫、京都御苑、伏见稻荷大社……
　　真要把整个京都的知名景点都绕过一遍，七天七夜都不够用。
　　天空寺悠之所以选择去下鸭神社，第一是因为近，只有一公里的路程，搭公车过去也就十分钟左右；第二是因为穹曾在无意间说过，下鸭神社里有棵『连理的贤木』，两棵树木合抱一体而生长着，缠绵共生的奇景被认为有着结缘的象征意义，是情侣最常参拜的地方之一。
　　虽然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非很感兴趣的模样，不过正好记得这点的天空寺悠，还是决定过去拍张照片。
　　出了京都大学学区，沿着下鸭河畔。
　　到了公车站，却没有正好碰到公车，天空寺悠便决定一路走过去，顺带欣赏沿途的风景。
　　在这个十一月的午后四点，和他这个东京帅哥相比，京都的步调太过缓慢。
　　远离市中心区域，街道逐渐静谧，市中心的观光味由浓转淡，日本的巷弄风情随着视野蔓延开来。
　　野猫悠哉地攀着围墙，枝叶细细地扫过房顶。
　　鸭川河床上坐着不少歇息、拍照的旅客，他们笑看当地的小孩子追着风筝、踢着足球，滚得满身草屑，偶尔还有高手站在岸边，在朋友的簇拥下挥出石子，打出了十几个涟漪。
　　冬季午后的风不算太冷，至少不会冷到让人缩着脖子，从这慢悠悠的恬淡风情中快步走过。
　　不在意时间局限，天空寺悠也用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旋即经过著名的鸭川跳石，聆听着河川奔涌的声音在身后远去，接近了前方树林婆娑的美妙乐音。
　　『开』型的红色鸟居像森林的大门，松叶长青，翠绿一片蔓延至看不见的远方。
　　游客来往络绎不绝，而他也是其中一位，信步走入了下鸭神社——原名贺茂御祖神社的境内。
　　下鸭神社是著名的恋爱神社，来这里参拜的大都是男女一对、又或者一群祈求恋爱运的女孩子，像他这样的独身男性还挺少见的。
　　也可能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帅，没过多久，在天空寺悠走进鸟居后的第一段表参道，正仰头端详着那块刻着『世界文化遗产』的大石碑时，就有人向他搭话：
　　“那个，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会信阳乃说的巧合呢？
　　天空寺悠转头，是两名看上去不过小他一两岁、青涩而稚嫩的脸蛋染着害羞的潮红，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的陌生女孩子。
　　“有什么事？”他礼貌地问。
　　“可、可以帮我们拍照吗？”说着，其中一名女孩递来了粉色兔子外壳的手机，手指有些颤抖，既含蓄又紧张。
　　哦吼，第一次向人搭讪啊？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天空寺悠不禁有些好笑，也没打算拆穿，伸手接过了她的手机。
　　“可以，要拍什么？”
　　“那个石碑就好！”
　　看着他脸上亲和的笑容，女孩们俏脸发红、更加激动，暗中拉扯彼此的衣服，似乎正在无声商量着什么，眼里好像都是想吃了他的光芒。
　　天空寺悠就当没发现，好心地帮她们拍了两张照片后，就把手机递了回去。
　　女孩们接过手机，不由睁大眼睛、惊呼出声：
　　“拍得好好看啊……我的手机原来能拍出这么好看的照片？”
　　“真的耶，比我姐姐修过的图还好看……”
　　那当然。
　　虽然没有写出来，不过在两人还没冷战的那段期间，天空寺悠有从夏川真凉身上得到了一个「摄影（达人级）」技能。
　　只要光影合适、设备不要太差，怎么拍就怎么好看。
　　随手做完了一件好事，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离开。
　　“啊，请等一下！”
　　用眼角余光瞄着照片、注意力始终放在他身上的女孩立刻叫住了他，鼓起了莫大勇气似的，红着脸开口：“那个……下鸭神社里有座叫「さるや」的茶屋，它卖的申饼非常好吃，作为答谢，可以让我请你吃个东西吗？ ”
　　她的朋友在旁边用力点头，视线不断在他轻微飘动的额发和深邃墨黑的眼瞳上游移，同时语气可怜地说着：“我们是东京那边黑百合学院的学生，因为比赛才来的京都，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是两个女孩子的，老实说很没有安全感……”
　　“黑百合？”
　　正要拒绝的天空寺悠不由一愣，目光首次看清了她们的长相和身形，翻找着记忆的模糊地带。
　　……结城明日奈的身边，好像确实有这两个人的身影？
　　“没错没错，有听过吗？”像是找到了机会，两位女学生下意识踏前一步，双眼放光、隐含期盼地看着他，“看你这身运动服，难道也是从东京过来参加全国大赛的？什么学校啊？”
　　天空寺悠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礼貌的微笑。
　　“抱歉，我……”
　　正当他要找借口脱身的时候，一只手便自来熟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柔软且温暖的事物贴近臂膀，爽朗轻快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那温度和距离，令人熟悉。
　　“怎么啦～又被女孩子搭讪了？”
　　她慵懒地挂在他身上，语气亲昵而自然。
　　只愣了不到半秒，趁着两名女孩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开的那瞬间，天空寺悠闭眼藏起明显的动摇和惊愕，旋即无奈回答：
　　“不是搭讪，只是帮忙拍个照而已。”
　　“是吗？你这小子的桃花运一直都那么好，谁知道是不是假借拍照的名义搭讪呢！”
　　笑眯眯地说着，阳光般晴朗和煦的女性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在调戏着小弟弟的大姐姐。
　　只是戏弄的动作，却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两位女孩将这一幕都看进了眼里，还没从惊愕与茫然中回过神来，短发飘扬中，一道和善的目光锁定了她们。
　　“怎么，还没拍完照吗？那我来帮你们拍吧？姐姐我的照相技术还不错呢～”
　　雪之下阳乃露出笑容。
　　“噫——”
　　明明声音如春风拂面般爽朗柔和，女高中生们却像徒然坠入了寒冬一般，在那美艳的微笑中，脸色倏地发白、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不、不用了！谢谢你们！”
　　用力鞠躬说完，少女们转身落荒而逃，留下还站在巨大石碑前的男女二人。
　　手臂还搭在肩膀上，陌生却又熟悉的触碰，令空气陷入了半晌沉默。
　　“唉……”
　　忽然叹了口气，天空寺悠肩膀一动，从她手底下挣脱开来。
　　“帮我解决了搭讪者是很感激，不过阳乃小姐，有必要这样吓人家吗？我自己就能应付得来的。”
　　“我没有吓她们啊？明明从头到尾都好声好气，是她们自己害羞了才逃跑的耶。”
　　雪之下阳乃无辜地眨了眨眼，灵动的眸子泛起轻微涟漪，凝视向和自己拉开距离的他。
　　莫名的，那娇艳唇角再次弯起了一抹笑容。
　　“嘛，偶尔来京都参观一次，竟然会刚好遇到你被搭讪的场景，世界上果然什么巧合都有呢～”
　　“是啊，毕竟日本就是这么小。”
　　天空寺悠随她呵呵一笑。
　　刚好来京都，刚好来下鸭神社，又刚好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现身……
　　让由比滨结衣来都不会相信这是单纯的巧合。
　　而且，雪之下阳乃的『说谎』习惯，天空寺悠或许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刚好遇见你被搭讪的场景』，而不是『刚好遇见你』，心机就藏在这两者的不同中。
　　她总是那么的狡猾又聪明，和他一样，擅长用七分真三分假的谎言去糊弄别人、玩着文字陷阱。
　　正因如此，天空寺悠才明白，眼前这人毫无疑问，就是特地过来找自己的。
　　唯一的巧合只有那两位被他的帅气吸引过来、又被她的气势吓走的可怜女高中生。
　　——不过，为什么？
　　记忆应该没有恢复才对啊．她是从那把木梳上回想起什么了？
　　‘狗系统，麻烦你再给我一次保证——已经失去记忆的目标，真的不会再想起过去的事情吗？’
　　边在心里质问着系统，天空寺悠边对雪之下阳乃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
　　“那就这样，我要去找女朋友了。祝你玩得愉快。”
　　言下之意就是，请你别跟过来、也别跟着我一起逛下鸭神社。
　　对雪之下阳乃除了怀念以外没有任何感情，目前喜欢的人又是夏川真凉，天空寺悠自然不可能继续跟她纠缠下去，哪怕态度冷淡点也无所谓。
　　没有去看她的表情，天空寺悠逕自朝着神社深处，红叶桥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正太控就有理了？
　　枫红尚未退去，在茂密的「糺之森」前方，红叶桥正如其名，宛如枫叶掉的色全落在桥上，红的萧索、红的美丽。
　　跨过泷见小川，穿过枫红恭送的红叶桥后，前方便是河合神社的所在位置，同样有着高耸的鸟居立在门前，行人静谧来往，氛围祥和庄严。
　　作为「下鸭神社」的摄社，类似于公司分部的存在，这里祭拜的神明为日本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的母亲，同时也是「下鸭神社」二大主祭神之一——玉依姬命，并且社境内有属于自己的末社，足见其地位和重要性。
　　可祈祝女性安产、育儿、缘结，独身男性来这里实在没什么意思。
　　心里闪过这些资讯，天空寺悠往鸟居前进的脚步忽然一顿，转头朝身旁看去。
　　双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在他身旁转悠着的雪之下阳乃也跟着停下脚步，偏过头，无辜地眨了眨大眼。
　　“怎么啦？”
　　“……要是我说『别继续跟着我了』，你是不是会回答『只是刚好同路而已，你自我意识过高啦』？”
　　“会说这种话的人，本来就自我意识过头了吧？”她调皮笑了笑，举起一根手指，“不过，bingo～我确实会这么说呢，真是了解我啊天空寺～”
　　原本还会加个君的，现在干脆直接称呼姓。
　　估计没过多久，就会变成那个令人耳熟的称呼了吧？
　　天空寺悠在心里叹气，没有理会她那试探性的问法，直接拿出了手机。
　　——在他的记忆中，雪之下阳乃真的想做什么，那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去做到；而不幸的是，她有去实现那些事情的行动力和能力，就像咬住了猎物的鬣狗，曾经的天空寺悠就差点在某种意义上被她吃掉。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见她不明原因、反正就是打定主意要纠缠自己不放的模样，天空寺悠此刻能做的反应只有几个。
　　第一，正面对抗，威胁她不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话，就算是女人他也不会客气。
　　虽然只是记忆上的，不过殴打前女友这种事，天空寺悠还真干不出来。
　　第二，逃跑，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虽然怂了点，却也是避免麻烦的好方法，二乔能干的事情凭什么他不能干呢？
　　不过仔细想想，先不说被迫改变行程、处处受制的感觉让他很不爽——逃得了这次，难道就逃得了下次吗？
　　以他对雪之下阳乃的了解，真的是追着自己过来的话，恐怕在踏入京都的土地之前就知道他这几天要住在哪里、并且跟着住过去了。
　　这么一想，该不会不久前在房间内隐约听到，那个有些熟悉的笑声就是……
　　天空寺悠忍不住抖了两抖——好可怕，她跟自己一样都这么能追啊！
　　再来是第三，【秘技．打电话叫家长】！
　　把雪之下雪乃叫过来，既然你不让我独处，那我就让你们一家人在京都团聚，堪称同归于尽的卑鄙招式，梦回跟人打架打不过就躺在地上惨叫着让老师过来打人的童年。
　　这招并不是不能用，如果目的是解决雪之下阳乃的话，称为最优解也不为过。
　　不过出于某种考量，天空寺悠还是选择了第四个方案。
　　“嘟——”
　　忙音在响了大约十秒后，才被对面接了起来。
　　除了呼吸声，话筒只有一片沉重的安静，她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神色不自觉温柔下来的同时，语气却平淡地像在做着商业报告：“真凉，我现在在下鸭神社，正好碰到了某位女性朋友想跟我一起走走，你觉得我该答应她吗？”
　　“……”
　　沉默只持续了数秒。
　　第二次的，他被无言地挂掉了电话，甚至比上次还要果断。
　　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天空寺悠收起了手机，朝鸟居方向迈步的同时，头也不回地开口：“想跟就跟吧，如果你是有事来找我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懒得再任何试探、迂回，他最后通牒似地直白说完之后，抛下雪之下阳乃一个人在原地，平淡的视线在神社境内的风景摆设上流连。
　　而不出意料的，她没多久就跟了上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吼吼～明明在吵架，却还是要先征求女朋友的同意，才愿意跟异性相处吗？”
　　听着那略带调侃的声音，天空寺悠随口回答：“这不是当然的吗？多少情侣吵架是因为情报不透明，最后产生一些解释了也会留下伤痕的误会，我可不会傻到做出这种事情。”
　　“哎呦，你这不是很懂吗！”雪之下阳乃赞赏似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低沉而危险的嗓音却忽然传入他的耳里。
　　“在我面前，把我当成刺激你女友的筹码，还真敢做啊高中生。”
　　比起雪之下雪乃那冰寒刺骨的冷声，她依旧带着笑意、语气和煦，却给人一种灵魂随时都会被冻结的冰冷感觉。
　　天空寺悠瞥了她一眼，那双纯黑色的柔媚眸子中，像是藏了一个黑洞，深邃而漠然，半点温度也不存在。
　　是真的有点生气的表情。
　　可自己也没必要去安慰她、更不害怕她做些什么报复，所以天空寺悠只是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漫不经心地欣赏四周的景色。
　　“不喜欢的话，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逛，阳乃小姐。”
　　“真是的，我又没说我不喜欢。”雪之下阳乃立刻换上了笑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总感觉你好像对我很了解的模样，不过只有这点你是猜错的——被你拿来当筹码，其实让我挺高兴的呢。”
　　“为什么？和你过来找我的原因有关吗？”
　　“这个嘛……有关还是无关，我也不确定。”手指点在柔软的唇角上，雪之下阳乃表情认真地沉吟数秒，不确定地说，“或许是秋季展演那天，我被你华丽又帅气的演出所迷倒，不小心喜欢上你了？”
　　“对一个高中生？”天空寺悠有些好笑。
　　“怎么？只允许大学男生去找年下的女朋友，不允许大学女生吃嫩草吗？”气鼓鼓地戳了戳他的肩膀，雪之下阳乃愤慨道，“我跟你最多也才差三岁吧？等你毕业之后，二十一岁的女生喜欢十八岁的男孩子很奇怪吗？”
　　“说的对，所以二十岁的男生喜欢十二岁的女孩也没问题，因为二十八岁的男生喜欢二十岁的女生并不奇怪。”
　　“这不就是单纯的萝莉控歪理吗……”
　　“正太控就有理了？”
　　“……噗！你啊，真的很有趣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帮我梳个头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雪之下阳乃一直有种熟悉感。
　　在他身旁走路的感觉，和他东拉西扯地聊着的感觉，发现两人的步调不知何时一致起来的感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和他这样独处，在咫尺的距离间去感受名为『天空寺悠』这个人的存在……
　　原本陌生的事物变得熟悉，原本熟悉的事物在不知不觉间，快要浮上水面，像遗失已久的宝物将回到自己手上。
　　心上空缺的地方，似乎不再那么的空洞冰凉，撕扯般的疼痛也好似彻底痊愈，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难不成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疑惑着、害怕着，雪之下阳乃依旧在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心理——从看见他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忌妒』，到了现在只是和他并肩聊天散步就觉得满足的『幸福』 ，这怎么看都是喜欢上某个人的反应。
　　只是，自己的初恋对象真的就这样决定了？
　　雪之下阳乃，真的这么简单就喜欢上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只是感觉有些奇特、还是妹妹同社团同学的高中男生吗？
　　说给过去的自己听，恐怕只会招来嗤之以鼻的反应吧？
　　就和自己突然对母亲说不想相亲、要靠自己去选择结婚的对象一样，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原因，就因为结果早已注定，所以事实如此，无论谁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下来。
　　“真的……太莫名其妙了啊。”
　　“嗯？什么莫名其妙？”
　　话音落下，雪之下阳乃的表情微微僵住。
　　——糟糕，不小心把心之声说出口了吗？ ！
　　警惕心竟然也变得这么差，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妖狐转世，自带魅惑众生的天赋吧……
　　目光从他的侧脸上收了回来，她边望向位于神社中央的舞殿，边若无其事地道：“我是在说，为了祈求美貌而来拜玉依姬命的女孩子，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呢。”
　　“求神有什么用？先天做不到的事情就靠后天来补，后天弥补不了的话就去发展别的长处，连整容医生都不敢去信任，凭什么相信不用多少代价就能帮你办事的神明呢？”
　　说到后面，雪之下阳乃的语气略带嘲讽。
　　“别那么认真，说到底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拜完之后该怎么过活还是怎么过活，真的期待神迹降临的人还是少数。”
　　就像和普通朋友相处一样，天空寺悠对她的态度越发自然，欣赏完古意盎然的神社建筑后，转身朝「授与所」走去。
　　所谓的「授与所」，就是贩卖各式御守和神社周边的地方。
　　“怎么，你想买御守送给女朋友吗？”雪之下阳乃也凑了过来，和他一起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摆在桌面上的御守，“还是想送给雪乃？团子酱？大家都各送一个吗？”
　　“送给我妹。”
　　在她连珠炮似的烦人提问下，天空寺悠只淡淡地答了这么一句，从五种款式中选择了看上去最少女、最时尚的那一种。
　　蕾丝缝制的小钱包样式，上面有金色河合神社双葵神纹的小扣，他选了天蓝色的，打算回去送给穹当礼物，让她知道兄长在外想最多的还是妹妹。
　　一个一千日圆，是这里卖的御守中第二贵的。
　　天空寺悠看了看，顺手又买了一个最贵的，掏出三千日圆付帐。
　　让巫女小姐帮忙把蕾丝御守包装起来的时候，他自己则端详起最贵的开运招财御守。
　　呈长条状、白色蕾丝缝制，河合神社的双葵神纹缝制作工精细，相当具有质感；内部则放置盖有河合神社的祈福御朱印的压克力板，可透过透明蕾丝欣赏，就御守来说还是挺有创意的。
　　大约三四十岁的巫女小姐在把纸袋递给他的时候，微笑着提醒：“这个可以挂在包包上随身携带，也可以挂在腰间或当成轻便项链，除了作为装饰品的功用之外，它还有祈祝美丽、开运招福的神效，很适合送给女朋友。”
　　从视线和语气判断，她似乎把身旁的雪之下阳乃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谢谢。”点头充作应付，天空寺悠懒得解释，他买这御守可不是为了送人，也不是想要给自己祈祝美丽。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将『厄运之护符』掏了出来，和开运御守一起握在掌心中，持续十秒。
　　再次摊开掌心时，御守本身并没有变化，只是刻在里面的祈福朱印，就像掉了色的油漆一样变得斑驳，甚至隐约有几点发霉似的痕迹。
　　“……真厉害啊。”
　　不管是『厄运之护符』的霸道，还是这御守竟然真的有点祈福的能力，都让天空寺悠不由感慨出声，旋即把这两个护身符一起收进了口袋里，望向纠结许久的雪之下阳乃。
　　“决定了，就这个吧！”
　　她从架上拿起一把黑色梳子，摆在光滑细腻的脸侧，笑眯眯地朝天空寺悠看来：“怎么样，这个『黑发守护』很适合我吧？”
　　那是一种灵石御守，看起来像个梳子，其实是由熊野产那智石「灵石」所加工制作，上方刻着神社「双叶葵」神纹及「河合社」字样，包装盒上有「濡乌」字样，据说每天使用此御守如梳子一样梳理头发，头发即可亮丽飘逸。
　　“比较适合你妹妹。”天空寺悠直率地说出了感想。
　　雪之下阳乃顿时鼓起脸颊，手指卷了卷挑染桃红的发尾，不满地嘟嚷着：“我回去就把它们全部染黑，然后烫直！”
　　这么碎碎念完，交完钱后，她又像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一手拿着石梳、一手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一把木梳，灵动而柔媚的眼睛锁定了他的表情，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悄悄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别讲出去喔。”
　　“什么秘密？”
　　事到如今，天空寺悠早就不会因为这把木梳的出现而产生动摇，只是偏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啊，在用这把木梳梳头发的时候，会有种很想哭、很悲伤的感觉，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她拿着木梳晃了晃，却是用另一只手上的石梳，缓缓地从头皮梳到了发尾。
　　“其他的梳子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很奇怪对吧？每次用那把梳子梳头都会让我忍不住流眼泪，这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梳子的问题啊？”
　　似乎感到非常困扰，雪之下阳乃放下梳子的同时还叹了口气，随手把灵石梳子塞进了包中。
　　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天空寺悠不感兴趣地道：“说不定你们两个都有问题？你可以去问问超自然专家，或者就近找巫女们解惑，我不懂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
　　“这种事能对别人说才怪呢。我可是连母亲、小雪乃都没说，只告诉过天空寺你一个人喔？”完着，她微微红起脸，矫揉造作地朝他眨了下眼。
　　嘴角忍不住微抽，天空寺悠转身就走：“没事的话，就去下一个地方吧。”
　　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雪之下阳乃立刻跟上脚步，并且强硬地将木梳塞进了他的手里。
　　“所以，你来帮我梳梳看，像我刚才那样从上到下梳一次就好了！”
　　“如果我还是会哭的话，那应该就是梳子的问题，我多少也能放下心来……拜托了，就当帮姐姐一个小忙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生社与结缘木
　　似乎真的非常看重这件事，雪之下阳乃抬起头，眼神认真地跟他四目相触。
　　两人在授与所前同时停下了身形，互看着彼此，气氛莫名凝结了起来。
　　“……抱歉，我只会帮家人或女友梳头。这个动作对我有特殊意义，请你谅解。”
　　反手把木梳塞回她的手里，天空寺悠坚定而礼貌地回绝：“帮个小忙也不行，你还是去找你妹妹试试看吧。只要不告诉她原因就行了。”
　　说完，像是不打算让她有任何纠缠下去的想法，他转身向着原路走去。
　　“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理智判断出目前不适合继续说这件事，雪之下阳乃也只能惋惜地叹了声气，再次将那把木梳宝贵地收回胸前口袋。
　　背对着她，天空寺悠微微皱起了眉，露出些许思索之色。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把看上去被保养得还不错的梳子上，有着一条并不明显的黑色痕迹，横亘在春意彩绘之间。
　　是不小心划到，还是它真的从内部出现了裂痕？
　　如果真的是裂痕，会不会代表着某种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不能怪天空寺悠想太多，谁让身上的狗系统这么不靠谱，害得他现在都有些神经过敏了，生怕前女友的记忆突然苏醒，抓着他的衣领要求他负起责任… …
　　但就算这样，他也不可能真的再续前缘啊！
　　世界线被改变、感情被收走之后，天空寺悠现在喜欢的人只有夏川真凉，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别说至今为止还没说上半句话的结城明日奈，他对雪之下阳乃充其量只是朋友的感觉；真被那么纠缠了，也只能装傻到底、不断去拒绝她了吧？
　　天空寺悠不由轻叹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情，就她一个人回想起来，无凭无据的，也没办法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点，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
　　如果当初他没让系统收走那份感情，又想去和雪之下阳乃重逢的话，恐怕也只会被她困惑地笑着说：“你谁啊？”，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吧？
　　别看天空寺悠这样，其实他还挺脆弱的，不敢去做那种注定会让自己受伤的事情。
　　除非，这个伤痕能靠系统来治愈；除非，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一切。
　　天空寺悠衷心期盼，雪之下阳乃不会踏上他刻意避开的那条道路。
　　……
　　离开河合神社境内，回到了红叶桥连接着的表参道。
　　顺着眼前茂密而火红的糺之森，再笔直朝更深处走去，便能看见下鸭神社本社的巨大鸟居。
　　夕日被云层阻挡，天空从灰转暗。
　　林荫隧道被地上逐步亮起的灯笼所点亮，从地面涌上的橙黄灯火美轮美奂，像是踏入了另一个神秘而安静的世界。
　　漫步在灯火铺就的石子路面上，天空寺悠不禁有些后悔，没强行把夏川真凉从房间里拉出来，让她跟自己一起欣赏眼前这副令人心神祥和的森林美景。
　　所以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才会是那位麻烦的大姐姐。
　　“哇～在这里告白的成功率一定会非常高，你不这么觉得吗？”
　　“还好吧。”
　　“灯光美气氛佳，还差什么？难道你是告白是会送花的那种？”
　　“或许吧。”
　　“真可惜，我倒觉得普普通通地来就可以了，甚至不用告别也无所谓，毕竟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嘛～”
　　“那可不是。”
　　“……”
　　这就是所谓的盐对应。
　　就算是雪之下阳乃，接连被这么热脸贴冷屁股地对待了，也没有兴致继续跟他搭话，就这样老实闭上了嘴，满脸无趣地打量枫焰燃烧的茂密树林。
　　又穿过了一座石桥，总算到达下鸭神社的本社位置。
　　高耸的鸟居极具存在感地矗立在前方，右边是「手水洗舍」，要在那边净手净口后才能踏进鸟居；左边则是由许多小石头结成一块的大石，称为「さざれ石」，是日本国歌「君之代」中「小石变大石」的意思。
　　虽然知道净手净口的规则，不过因为不想那么麻烦，天空寺悠还是直接穿过了鸟居，雪之下阳乃则步履轻快地跟在他身旁，同样没有看那「手水洗舍」一眼。
　　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相同程度的我行我素，自己想做就做、不想做哪怕神明也不能逼自己去做。
　　其实进了鸟居也不算到达下鸭神社，在那之前还有个非常受欢迎的景点——相生社在。
　　「相生社」主祀「产灵神」，而「产灵神」原本是在日本「古书纪」、「日本书纪」中，将树木（高木）祈祝生产、创造加以神格化的神祇，同时有生生不息，长寿不绝的特性，是日本神话中「造化三神」之一。
　　来这里的游客通常都会在旁边的签筒求一只结缘签，接着再与自己的另一半共同完成祈缘参拜程序，祝祷能与身旁之人永浴爱河、白头偕老。
　　如果喜欢观察人类，在相生社附近待个十几二十分钟，便会发现这样的规律——
　　一群女生嘻嘻哈哈地来到签筒前，带着神秘又布满希望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从签筒中抽出木签，再跟巫女交换签纸，接着从旁边的相生社开始拜神社、拜树、拜石头，每拜一个便投一次钱。
　　而情侣则是安安静静，看来幸福满满却又带有些敬意的来到相生社前，怀着不同的心情、做着相同的事情。
　　可惜，这些都与天空寺悠无关。
　　他只是来欣赏风景，顺便拍照的，完全没有要参拜祈祷的打算。
　　「连理的贤木」就在相生社的左边，两棵树木连成一棵，由根部长出子芽、分长出不同的树冠；如果连接的两棵树木其中有一棵枯死，子芽所长成的树木会再自动连结上去，他见到的这棵就是第四代的连理木。
　　也因为这种奇特的现象，「连理之贤木」被认为有结缘、安产、育儿及家庭圆满的祈祝效果，尤其在「缘结」方面具有神奇效果，更是青年男女热衷到相生社参拜的原因，甚至被列为「下鸭神社七不思议」之一。
　　天空寺悠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相片，顺便把签筒、神社都照了进去，唯独删掉了雪之下阳乃故意闯入镜头的画面。
　　“这位大学生，您今年到底几岁？”
　　“可以是五岁，也可以是十八岁，女孩子就是这么多变呢～”
　　毫不羞耻地笑着，雪之下阳乃凑到写着参拜方式的牌子前端详几眼，忽然对他朝了招手，兴致勃勃地道：
　　“呐呐，我们去拜个相生社怎么样？听说可以结缘呢。就算失忆也可以重新爱上对方，好像有这种电视剧一样的神奇效果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失恋的少女？
　　“……”
　　天空寺悠发照片给穹的动作微微一顿，皱着眉头望向了她。
　　“阳乃小姐，我从刚才就想说了……明知道我有女朋友，你却还对我说这些话，不觉得很不合适吗？”
　　“这些话？”愣了一下，半转过头的阳乃才反应过来，顿时拉长着声音道，“喔～～你是在说，我明知道你名草有主，却还是用这种方式挑逗你，简直就跟想要横刀夺爱的碧池一样，对吧？”
　　天空寺悠嘴角抽搐：“我可没有说的那么过分……”
　　“不用解释了，我懂的！”
　　在他无语的目光中，雪之下阳乃神情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没错，撇开其他因素不谈的话，我又是说喜欢你、又是邀请你拜结缘神社的，这些举动和勾引其实没什么两样吧？够你女朋友冲过来赏我两巴掌了。”
　　“……哈，您能明白就好。”
　　天空寺悠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吐槽的欲望给咽了下去，干笑以对。
　　雪之下阳乃又道：“不过，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
　　她仰著成熟艳丽的脸蛋，嘴角微勾，向着他的眼里，满是深邃而神秘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要是我知道你们两个根本不是真的在交往，那个夏川真凉酱也不是真的喜欢你的话……嗯，大概就跟小雪乃的朋友，由比滨结衣酱现在的状况差不多吧？”
　　“天空寺，你还会认为我是那种横刀夺爱的坏女人吗？”
　　嗓音柔媚而低沉。
　　在这一刻，天空寺悠心里冒出的想法，并非『雪之下雪乃将委托的事情说了出去』，而是『雪之下阳乃的情搜能力还是这么可怕』。
　　……搞得自己好像很信任这两姐妹一样。其实不然，他只是信任自己的观察能力而已。
　　秋季展演跟着侍奉部行动的那天，就足够雪之下阳乃去看透一些事情了；后面在公寓里碰见夏川真凉，肯定也从对话中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情报，而真凉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没有真的认为她盯上了自己。
　　再加上一些简单的推理和大胆的猜测，理所当然的，只要雪之下阳乃想去知道，他们两人的恋爱谎言在她面前就跟纸一样，一戳就破。
　　正因如此，天空寺悠才没有露出半点惊慌意外的表情。
　　只是用更加深邃平静的眼神回望过去，简短地回答：
　　“会啊。”
　　雪之下阳乃表情一窒：“……为什么呢？”
　　“因为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哪怕只是擅自决定的事实，他依然打从心底地如此认为。
　　正因为彼此喜欢，所以困扰与纠结才会持续下去，所以才会不愿和对方彻底撇清关系。
　　明知如此却还试图介入两人关系之间，不论是谁，那都和偷腥猫没什么差别。
　　能阻饶他们真正在一起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心结——还有系统。
　　“……”
　　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雪之下阳乃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想从那双黑眸的深处窥见他的内心。
　　良久，她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转过身。
　　“好吧，我会收敛一点的……当个知心大姐姐真难啊，难得有了想要疼爱的学弟，却被当成想要成为第三者的坏女人，实在太伤人家的心了。哭泣哭泣～”
　　手放在眼角，雪之下阳乃假哭几声，唉声叹气着。
　　等再次回过头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抹慵懒而爽朗的微笑。
　　“嘛，放心吧！在你符合我男朋友的标准前，我可不会不择手段地把你抢过来的……要成为我喜欢的人，你大概还有好一段距离要努力呢。”
　　一段距离？
　　是一百三十一公里之长，还是三十三天之久？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同样爽快地朝她露出笑容。
　　“那就好，我可不想被你这种危险的女人看上啊，竟然不排除不择手段这个选项。”
　　雪之下阳乃挑了个眉，目光略显凌厉：“喔呀，区区高中生，对学姐怎么说话的？”
　　天空寺悠无辜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需要我加个敬词再说一遍吗？学姐。”
　　“真是的……”
　　拿他没办法似地，雪之下阳乃双手叉腰，失笑着用力叹气。
　　“收回前言，你这个人虽然有点有趣，不过讨人厌的成分比较多啊！”
　　……
　　出了下鸭神社，雪之下阳乃找了个借口和天空寺悠分开，到附近的公园厕所洗了把脸。
　　“简直就跟铁壁一样嘛……越想靠近就会撞得越疼，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类型呢。”
　　喃喃念着。
　　冰冷的水流和声音一同落入下水道，雪之下阳乃用力拍散了脸颊上的水珠，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的脸蛋，血色褪去的唇瓣微微张合。
　　“既然这样，为什么生不出半点『让他滚』的念头？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委屈？”
　　至今为止，难受的情绪依然在撕扯着心脏，回想起方才那几句话，就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痛得让她只能用演技装饰自己，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却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失恋中的少女？我还能有体会这种心情的时候啊。啧啧啧，真是稀奇。”
　　带着嘲讽，雪之下阳乃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转开视线，不想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谈情说爱暂且不提，至少……我一定要找到真相。”
　　“一定要知道，我的过去到底缺少了什么！”
　　迷惘的声音再次多了坚定，
　　从胸前口袋拿出木梳，下一刻，她却不由睁大了眼睛，发愣地看着上面的彩绘。
　　原本只有一条细细的黑线，现在，木梳上的春彩却像即将碎裂的玻璃，密布着蛛网般深黑色的线条，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四散开来。
　　明明十几分钟前还没有的，这段期间也没让它撞到任何东西，为什么会……
　　用拇指小心地摩娑着，木梳外表却依然光华无比，没有任何裂隙的触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里错愕停留，雪之下阳乃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一脸复杂地将木梳收回口袋，迈步走出了厕所。
　　……
　　天空寺悠回到民宿，正好是六点钟的晚饭时间。
　　去洗了个手就到餐厅集合，那里已经分成两排坐了不少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深褐色的木质矮桌，矮桌上放着餐盘，餐盘里则是一份冒着热烟的定食套餐。
　　天空寺悠先去剑道部那边跟他们说了下阳台的事情，让剑道部酱自己小心一些，随后迅速找到了侍奉部所在的位置。
　　每个小矮桌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不管在谁的身旁坐下其实都无所谓——而天空寺悠自然是坐到了由比滨结衣的旁边，和雪之下雪乃互不相见。
　　“真凉呢？她不打算出来吃饭吗？”
　　“好像是这样的。”由比滨结衣无奈叹气，“叫她起床也没有回应，似乎睡得很熟。”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淡淡地落下声音，用眼角余光见天空寺悠坐在了餐盘前，雪之下雪乃这才合起白净纤细的手掌，微闭着眼轻声开口：
　　“我开动了。”
　　“啊，我也开动了！”由比滨结衣连忙拿起筷子。
　　天空寺悠看了眼餐盘里白烟氤氲的味噌汤，想了想，这么对身旁的团子少女道：
　　“等等我去你们房间吧。要不就是把她拖出来吃饭，要不就是把饭带进去喂她，她中午好像也没什么吃的样子，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诶？”
　　由比滨结衣夹菜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朝他眨了眨圆润明亮的大眼。
　　“……来我们房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打包扛走
　　晚饭后。
　　“小小小小悠先在外面等着，我去把房间收一下！顺便确认夏川同学有没有裸睡的习惯！”
　　就像邀请男生来自己家玩的女孩子，由比滨结衣边紧张地说着，边迅速钻进了房间中，砰的一下关上了门，不让天空寺悠看见半点门后的场景。
　　同样被关在门外的雪之下雪乃扶着额角，满脸无奈：“有什么好收拾？我出门前都帮你整理过了啊，由比滨同学……而且出门在外，夏川同学再怎么没常识，也不会在这里裸睡的吧？”
　　“倒不如说，真凉她本来就没有裸睡的习惯。”天空寺悠补充道。
　　雪之下雪乃斜过视线：“你知道得倒挺清楚。”
　　“她是我女朋友，知道这种事很奇怪吗？”天空寺悠偏头微笑，眼神清澈坦然。
　　看着他，雪之下雪乃不由愣了下，随后低头轻叹声气，又忍俊不住似地笑了起来。
　　“当初还说得那么绝对，『我是不会假戏真做的』、『这只是委托』……结果你们两个，还是落到了这个下场啊。”
　　“用点好听的词，这叫真香。”天空寺悠重新望向门板，和她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语气愉快地说，“如果感情是几句话就能抑制的东西，那也不会珍贵到有人愿意为其付出性命、苦苦追寻了吧？”
　　雪之下雪乃朝门板踏出一步，嗓音仍是那么通透清冷。
　　“可以理解，但无法同感。”
　　她纤细的背影映入眼帘，天空寺悠调侃似地笑道：“话别说得这么早，等你喜欢上了某个人，自然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脚步顿了下。
　　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微微回头，朝他露出一抹稍显寂寞的轻笑。
　　“虽然不觉得会有这天到来的时候……不过，姑且还是期待一下吧？”
　　说完，她便进了房间，摇曳的墨黑长发消失在了门后。
　　没过多久，就传来两名少女让他进房的声音。
　　“打扰了。”
　　没有任何尴尬，天空寺悠堂堂正正地走入这三名少女入住的团体房中，忽略那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的行李，穿过摆了圆桌和电视的客厅，走向已经纸门已经被拉开的卧室。
　　“夏川同学就在里面睡觉……”由比滨结衣小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他走入黑暗的卧室中。
　　没多久，在一阵压低声音的窸窣谈话后。
　　“你做什么！放开我！”
　　伴随着不敢置信的尖叫声，天空寺悠踏出卧室，表情古井无波，肩上扛着一个不断蠕动的棉被卷。
　　棉被卷里塞着的，自然是气色不佳、落魄可怜的银发转学生美少女，夏川．夹心．真凉了。
　　她正小脸通红地咬着牙，身体不停挣扎，却始终逃不开他强壮有力的臂膀：“变态！诱拐犯！强奸犯！去跟你满天下的女性朋友开房啊！为什么要把我扛出来！”
　　天空寺悠平淡回答：“既然敢做这些让人担心的事情，就要有被人关心过头的觉悟……所以别吵了，安静点跟我来。”
　　“别以为我好欺负，小心我真的喊人过来！”
　　“那我就拿袜子堵你的嘴……”
　　“你以为我会怕？”
　　“用雪之下的。”
　　“……”
　　雪之下雪乃：“？？？”
　　在夏川真凉一脸失策地安静下来时，天空寺悠朝旁观着的那两人看去，无奈地笑了下。
　　“抱歉，临时改变主意，我要把她带回我房间好好『照顾』了。”
　　从呆愣中回过神，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似乎是放弃了问原因，只是挠着脸颊露出苦笑：“那，你们动静小一点啊……虽然就算被别人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毕竟天空寺悠只是外援，哪怕从外面带了陌生的女孩子进房间，剑道部的教练也管不着他……更别说，夏川真凉还是他公认的女朋友，不管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稍微想像到那个画面，由比滨结衣脸颊红润，有点不敢去看那两人的身影，心脏微疼而加速跳动着。
　　一旁，雪之下雪乃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道：“还是谨慎点比较好，既然你是来这里比赛的，就拿出比赛的态度来，免得比赛前又发生什么意外影响上场。”
　　什么意外？
　　听她这么一说，由比滨结衣就不由浮想连翩。
　　比如因为彻夜运动而精神不济、或者不小心伤到了腰和其他地方……
　　不对不对！小雪肯定不是这种意思，小悠把夏川同学带进房间独处，也绝对不是打算做那种事的！
　　由比滨结衣赶紧摇头，甩掉脑海中这堆打了码的不健康猜测。
　　而事实证明……她想的确实没错。
　　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都没有考虑到那方面的事情，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的人，只有夏川真凉。
　　“雪之下同学、团子酱，你们就这样放任他把我带回房间里玷污玩弄吗？为什么你们只是在旁边看着，难道这也是侍奉部的社团活动吗？！”
　　“别把我们扯进你们的情侣吵架当中。”
　　面对夏川真凉发泄似的指责，雪之下雪乃只是边朝洗手间走去，边冷淡地落下一句：“真觉得被侵犯了，我们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但你问问自己，是真的讨厌他这么做吗？”
　　“不是的话，无聊的调情戏码请到别处去演，我没兴趣欣赏。”
　　夏川真凉哑口无言，再一次地沉默了下来。
　　扛着她离开团体房之前，天空寺悠回头对洗手间的方向提高声音：“对了，雪之下。”
　　“可以别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跟我搭话吗？”她略带恼怒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算了，有什么事？”
　　“我在路上碰到你姐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找你。”
　　“！？”
　　没过几秒，雪之下雪乃匆忙地打开厕所门，边用手帕擦着湿濡的手，边面带惊愕地朝门口看去。
　　“你说那家伙也来了……嗯？人呢？”
　　“话说完就走了喔。”
　　走向窗台，由比滨结衣抬头看着无星月的夜空，发丝遮掩着她的表情，只有语气显得平静。
　　“跟夏川同学一起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方式
　　“……不把话说清楚就走，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微蹙柳眉，雪之下雪乃叹了声气，拿出手机，准备联络那个没说一声就跑来京都的麻烦姐姐。
　　这时，由比滨结衣回过头，粉发在颈边摇曳。
　　日光灯的照耀下，她的笑容宛如灿烂绽放的向日葵，直率而美丽地映入雪之下雪乃的眼帘。
　　不再逃避、选择释然。
　　她这么说着：“我倒是很喜欢喔，这样的小悠。”
　　外头是凛冬的夜。
　　仿佛要这样永久持续下去似的，漆黑蔓延至无法望尽的远处
　　……
　　没有惊动多少人，天空寺悠很顺利地把夏川真凉扛回了自己房间。
　　还得多亏她没有大吵大闹的缘故，就算路上有人看到了这人扛人的奇怪场景，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在玩什么独特的PLAY，会心一笑之后就当作没看见，顺便偷偷感慨一句男方的臂力真强。
　　“真凉，你胖了。”
　　这是天空寺悠放下夏川真凉后，说的第一句话。
　　本来打算将沉默贯彻到底的银发少女顿时细眉一挑，忍不住瞪着他开口：“我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你认为我这样还会胖？！”
　　天空寺悠锁上房门，蹲在她身前，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无比温柔。
　　“如果不是胖了，为什么你在我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
　　“？？？”
　　错愕地看着他脸上愉快的笑容，夏川真凉很快就摆出了反胃的表情，像被猪头人拿着恶心的东西戳上脸颊的女骑士一样，毫不客气地唾弃道：“如果我犯了罪，你可以用法律或私刑来惩罚我，而不是说这些肉麻至极的土味情话来恶心我！”
　　天空寺悠躲开她试图咬上手指的牙齿，继续笑着问：“不喜欢？”
　　“讨厌到想死的地步。”
　　夏川真凉努力挣扎，总算从棉被卷中脱身，微喘着气坐起身来，蓝宝石的眼眸中仍带着几分阴影。
　　“你明明知道我最反感的就是这种东西，为什么还……”
　　“谁让你也做了害我不开心的事情。我以牙还牙而已，并不为过吧？”
　　天空寺悠盘腿坐在她身前，态度随意地说着。
　　并且，像是不打算再跟她打游击战那般，从正面发动了直接攻击。
　　“本来想继续这样『冷战』到你受不了为止，但在外面遇到了某个人之后，我发现继续拖下去，只会让我自己更加难受而已。”
　　“某个人？……雪之下阳乃吗？”梳理着凌乱的银发，夏川真凉几乎瞬间便联想到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发丝。
　　“所以，你刚才真的跟她到处走走了？”
　　“没错，去下鸭神社绕了一圈，风景很美，还照了几张照片。”
　　夏川真凉差点被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的态度给气笑了。
　　“是吗？真好呢，去死一死如何？”
　　听见这句毫不掩饰怨气的话，天空寺悠反而露出笑容：“不要，在听见你说喜欢我之前，我可不会死。”
　　“这什么热血漫画的台词啊……”夏川真凉不耐烦地叹气，摆了摆手，“我喜欢你——好了。不管你要不要去死，我先回去了。”
　　在她起身的瞬间，天空寺悠拉住她冰凉柔软的手掌，往自己的方向扯。
　　于是软玉满怀，银发的宝物就这样倒在了他的臂膀之中，仰起一张愕然的精致小脸看着他。
　　天空寺悠的眼神认真：“你以为，我会认同这种敷衍的回答？”
　　“……抱歉，我不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像是放弃了挣扎，夏川真凉放松了全身的力量，闭上双眼，心灰意冷地道：“要囚禁我还是怎么样都随便你吧。反正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能力去反抗你……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呢。”
　　话音刚落，天空寺悠就将手伸到了她的屁股下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诶？等等……”
　　在她反射性的惊呼声中，天空寺悠把她横抱了起来，朝民宿帮忙铺好的床被走去。
　　这种视线猛然拔高、倚靠着宽厚胸膛的感觉，令夏川真凉回想起了让他把感冒的自己抱上床的那天，不由心神恍惚了片刻。
　　等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像案版上的猪肉一样，被平放在柔软冰凉的棉被上。
　　那个男人则将双膝压在她腰侧，视线两旁只能看见他不算壮实却又紧实有力的手臂，野兽般的呼吸和热度笼罩了上方空间，纤细单薄的身形几乎被他的影子所覆盖。
　　“真凉，你再怎么逃也没有用。我喜欢的女孩子，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得到她。”
　　他抿起了好看的唇，眼神锋锐，嗓音低沉而充满了攻击性。
　　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这种即将被推倒的境地，夏川真凉却有种安心的感觉。
　　就像回到了他还没有告白的过去，就像……终于离开了正确的道路，两人总算能一起坠入地狱般的安心。
　　“……跟霸道总裁一样啊。”她抬起手，轻柔环住他的脖颈，“这句话，真不适合一直以来都很温柔的你。”
　　不过，就这样吧。
　　只要和恋爱无关，我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你……
　　因为和你分开的这几天，真的好痛苦啊。
　　“总算，可以回到你身边了。”
　　嘴角不禁弯起柔和的弧度，胸口被许久未见的温暖所填满。
　　夏川真凉闭上了眼，心里已经有了被他疯狂蹂躏、隔天起不了床的准备。
　　听说体能越强的人越能打，一夜七次都不算什么……那像他这种体育万能的人，做这种事大概就跟发情的公狗一样疯狂吧？
　　脑海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夏川真凉能感觉到，他缓缓低下了头，灼热的呼吸炙烤着颈边的肌肤，自己的体温几乎是瞬间飙高，各种地方都出现了敏感的兴奋反应，心跳奏响了急促的期待旋律。
　　下一刻，柔软的唇瓣吻在了锁骨上方。
　　“嗯……”她忍不住嘤咛出声，鼻尖哼着喘息。
　　只觉得锁骨那边就像被铁棍烧到了一样，却不疼痛，电流般的触感麻痹了全身，只有越发酥麻的快感攀上了神经末梢。
　　啮咬着、吸附着，十指在不知不觉间交扣而起，身体不安地扭动摩娑着。
　　这是疼爱般的前夕，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怜惜与爱意——正因如此，才让人更加心痒难耐。
　　“别、别亲脖子了，换地方吧……好痒。”
　　夏川真凉自己都没想到，如此害羞娇柔的嗓音会从自己的口中传出。
　　只是现在的她，貌似也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
　　他的嘴唇很听话地离开了脖子，在额头上轻轻一印。
　　“我也想继续做……不过在一切准备好之前，还是先留个印记吧。”
　　说完，那份温暖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仿佛被突然灌进来的冷空气冻结了思考，夏川真凉呆了片刻，才猛然挺起身子，难以置信地望向抱膝坐在一旁的天空寺悠。
　　“你说什么？准备？是指保○套吗？”
　　要不然怎么会有人都做到这地步了还能按下暂停的？！
　　压枪技术这么好．你怎么不去打FPS职业联赛啊！
　　“那东西我放钱包里当护身符了，民宿里貌似也有提供的样子。”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语气没有了方才那低沉而霸道的感觉，只是和平常一样，随意淡然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们真正交往之前，我不会对你出手、也不会让你离开。”
　　“夏川真凉，这就是我喜欢你的方式——无论要多久你才能接受，我都会等，也愿意一直等下去。”
　　或许这也是第一句，天空寺悠对夏川真凉说的谎吧？
　　“阿悠……”
　　措手不及地，夏川真凉睁大双眼看着他，蓝宝石般的眸中泛起了情绪的涟漪。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真可爱
　　沉默半晌，她扭开脸，银色透亮的长发遮眼通红可爱的脸蛋。
　　“我才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还记得你在山上对我说的话吗？
　　『喜欢你这个人，跟喜欢夏川真凉是不同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想和你谈恋爱，也不会认真去追求你的。』
　　『迟早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会认真地去追求她，跟她谈一场你最讨厌的恋爱。』
　　明明都那么说了，为什么还对我这么执着不放？去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啊！ ”
　　用别扭的语气说完后，她缓缓转回视线，深蓝色的眸子消沉黯淡，略带自嘲地对他道：
　　“你身边还那么多的女孩子，不管是雪之下同学还是团子酱，又或者是那两个学妹，都比我这个只能靠谎言活着的『假女友』好多了，不是吗？
　　既真实又美丽，这是我不论怎么以假乱真都触碰不到的地方。只有拿虚假的关系作为借口，我才能抬头挺胸地呆在你的身旁……你知道那种感觉吧？身边的光都太耀眼，如果没有阴影遮蔽的话，只能埋着头逃跑、去找到下一个适合自己的角落了。 ”
　　在那自信又潇洒的外表下，是一颗脆弱软弱、自卑阴暗的心。
　　组成夏川真凉这个人的成分想必十分复杂吧？
　　既有着辛香料般的刺激，也有着松露般的高贵，更有着蜂蜜般的甜美；而这些味道全都混在了墨鱼汁中，搅拌到再也无法剥离为止，光鲜亮丽的深处是深邃晦暗的黑，底下却又沉淀着向往清澈的透明。
　　这就和雪之下阳乃……不，跟她完全不同。
　　事到如今，天空寺悠已经不会拿这两个人进行对比了。
　　因为夏川真凉就是夏川真凉，她身上的扭曲、自信、自卑、软弱、怯懦、执着——她的笑容与眼泪，全都是她属于自己的东西，独一无二的内在
　　哪怕不甚美丽，依旧在不知不觉间吸引着自己。
　　因为夏川真凉就是这么糟糕的存在，所以天空寺悠才会想让她幸福，想让她能在自己身边露出笑容。
　　“人是会变的，真凉。”
　　天空寺悠伸出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与此同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在不断变化着。万物流转，诸事无常，只要去学习世界的变化，变了也是理所当然。”
　　夏川真凉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就像你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我一样，曾经说过的话，并不能成为如今限制住自己的枷锁——所谓的感情就是这么回事。 ”
　　“我才没有喜欢你……”事到如今，提到这个词的她依旧反射性地想要做出辩解。
　　天空寺悠干脆手掌往下，大拇指按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将那声嘟嚷按回了嘴里：“更何况，你认为我是那种比起『最喜欢』的，更喜欢选择『看上去最好』的人吗？”
　　“不是你觉得她们好我就要选她们，也不是谁当女友比较适合我就要去追求她的啊，夏川真凉。”
　　他用不算宽大的掌面，包覆住了她半边冰冷的脸颊，指尖停留在眼角，能感受到肌肤的温度在逐渐上升、滚烫。
　　“记住，你再怎么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我就是喜欢这么一无是处的你——并且从今以后，会越来越喜欢你。”
　　“耀眼的光太多的话，就躲到我的身旁来吧。”
　　天空寺悠露出了笑容，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让那颗银发小脑袋半倚过来，靠在了胸膛上。
　　“想要多少屋檐，我都能给你的。”
　　轻柔的嗓音如羽毛般落下。
　　最先十秒，夏川真凉像是意识远去了般，僵在他胸前没有任何动作。
　　后面十秒，她缓缓地抬起颤抖的指尖，抓住他的衣领，并且逐渐用力。
　　像在迷路已久的森林中终于被找到，像是发现遗失已久的宝物其实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床头。
　　她像是要把整个心都挂在他身上一样，紧紧抱住了他，没有呜咽、没有哭泣，指尖却灌注了满满的悲伤，用力刺入了他的肉中，安静地刻下了印记。
　　然后，在他温柔的安抚中，悲伤消散、力气流逝，好似沉睡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安稳且幸福地蜷缩在了他的胸膛前。
　　“无论多少时间，你都能给我吗？”她带着撒娇问。
　　“前提是，你不准放我鸽子。”他呼吸着她发间的芬芳，像要铭记每分每秒般地眷恋，轻声开口，“去得到答案吧，不要再逃避下去了……反正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真是让人安心的回答啊。”
　　夏川真凉仰起头，吻在了他的下巴上。
　　雪白的肌肤泛红，她用快要融化的眼神看着他，露出一抹略傻的笑容。
　　“嘿嘿，奖励你说了好话～”
　　天空寺悠不由失笑。
　　真是，这个夏川真凉。
　　有够可爱的啊。
　　……
　　在将她的嘴唇亲肿，顺便在脖颈和上半身的娇弱肌肤上，又留下了许多深紫色的印记之后。
　　天空寺悠拒绝了她回房拿果冻饮料的请求，去厨房要了事先拜托放进保温箱的定食套餐，边看着电视边喂食着恢复到了黏人精状态的她，气氛难得地和谐温馨。
　　等夏川真凉吃饱后，是该洗洗睡的时间了。
　　“要……一起洗吗？”
　　她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就连耳朵根都红成了苹果色。
　　通过一番艰难的意志考验，天空寺悠毫不掩饰惋惜，叹息着道：“今天就算了吧。大餐要留到最后再吃，我想吃的是心结解开的你，现在总感觉有哪里不完美。”
　　“还真是个龟毛的男人啊。这难道就是心理上的处女情节吗？”
　　夏川真凉不满地嘟嚷着，手指轻轻卷起落在胸前的银发，视线忽然往榻榻米上低去，声音逐渐小到他听不清。
　　“不吃的话，可以用别的方式解决……人家，也想替你做些什么。”
　　“啊？”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大脑难得当机了一次。
　　她悄悄抬起目光，扫了他的裤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挪了开来，说话结结巴巴。
　　“不、不难受吗？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那么硬着。”
　　“……”
　　哪怕是天空寺悠这种心理素质极强，脸皮该厚的时候厚如城墙的人，这瞬间也不禁尴尬地连咳几声，下意识微缩起腰背对着她。
　　“就算能控制肌肉，也有不能控制的地方啊。”
　　真希望她能体谅一下自己压枪的辛苦。
　　要是真的女朋友倒没什么，天空寺悠可不是婚前禁止性行为主义，刚才的耳鬓厮磨间也差点摩擦起火，她身上那些吻痕就是证据……
　　但一想到不久后，身后这位既诱人又可爱的少女将忘记自己，或许会独身至老、又或许会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昂起的小头便垂头丧气，发热的小腹也迅速冷却了下来。
　　可以说他矫情，也可以说他是个处男怪——对一个即将忘记自己的人发泄欲望这种事，从雪之下阳乃到结城明日奈，天空寺悠都没有去做，如今面对夏川真凉，自然不可能差别待遇。
　　喜欢上某个人的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改变……这样的他，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对夏川真凉说教吧？
　　“想做的时候我可不会客气，现在就先忍忍吧。”深吸一口气，天空寺悠朝行李走去，拿了衣服和手机，转向浴室。
　　“我去洗澡了。”
　　“冷水澡？”
　　“来温泉旅馆洗冷水澡？”
　　“听说有在同个泳池里做那种事，害处女怀孕的案例存在……”
　　“放心吧，我会记得把水排空的。”
　　“所以你真的打算在浴缸里做那种事？阿悠，好色！”
　　“……”
　　算了，满嘴污言秽语的夏川真凉，总比阴沉着脸不爱说话的她要好个千八百倍。
　　带着无奈的笑意，天空寺悠关上浴室的门，开始放水。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今晚睡一起
　　“……我能问问，为什么悠要在洗澡的时候跟我视频通话呢？”
　　“不是洗澡，是泡温泉。”手机对准自己的脸，天空寺悠朝屏幕上满脸无语的可爱女孩，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刚刚发你的图片看到了吗？京都很美，温泉也不错，下次我们来这里旅行如何？”
　　“出门很麻烦的诶……”懒散地将脑袋枕在手臂上，淡色眸子上抬着看他，穹的嘴角也带着温软的笑意，“不过悠想去的话，偶尔去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别去太多人的地方就好。”
　　“游乐园什么的不想去吗？还有春天赏花，夏天看海，秋天踏枫，冬天滑雪……这些大都要去人多的地方喔？”天空寺悠故意危言耸听。
　　“唔……”
　　春日野穹露出明显的动摇表情，犹豫了半晌后，咬着唇不甘地哼哼两声：“不过就是人类……敢阻饶我跟悠约会的话，一个不留地全部驱逐出去！”
　　“你连一米六都不到，口气还敢这么大啊。”
　　天空寺悠的调笑，立刻就让春日野穹龇牙咧嘴地怒瞪向他。
　　“悠，离开了家就变得很大胆嘛……不老实一点的话，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喔？”天空寺悠饶有兴趣地挑眉，“区区妹妹，你还想怎么教训我？”
　　歪了歪小脑袋，春日野穹得意一笑，眼里好似有着纯洁无瑕的光。
　　“天天睡你的床，熬夜玩游戏、音量开最大，让你烦到睡不了觉！”
　　天空寺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故作老实地低头：“那确实挺可怕的，还请妹妹大人饶过哥哥我吧。”
　　“太没诚意了！至少要……”
　　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从画面中发现了某种不对劲，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
　　“我说，穹啊……你躺的那个床单，看上去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
　　很像他的床单……倒不如说根本就是。
　　兄妹俩的床单样式各不相同，天空寺悠自然分得清谁是谁的，仔细一看，背景似乎也是自己房间的模样。
　　我不是锁了门才出门的吗？为什么我妹妹现在会躺在我的床上，跟我视讯聊天？
　　“……”
　　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屏幕中，银发女孩的精致小脸僵硬了起来。
　　然后半点解释也没有，她果断结束了视频通话，只留给天空寺悠一张逐渐转为无奈的脸庞。
　　也因此，她没有听见外头正好响起的喊声。
　　“阿悠，这里只有一床被子，要回去拿吗？”
　　天空寺悠拉高声音：“今晚我们睡一床，不用拿！”
　　当然，只是盖棉被纯聊天而已。
　　话才说完，外头就传来兴奋的欢呼：“好耶！真凉酱大胜利～”
　　天空寺悠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平静淡然的嗓音迅速响起：“没什么。你赶紧洗完，我也想洗澡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手机放到一旁，在温热的洗澡水中躺平了身体，闭上眼睛。
　　……
　　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贤者模式，清空了残留的杂念和欲望，天空寺悠带着浑身热气，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浴室。
　　“新的热水在放了，你的换洗衣服……”
　　“团子酱刚才把我的行李送了过来。”简短说完，夏川真凉凑到他身前，耸动着小鼻子闻了几下，又伸手摸了摸他刚吹干的头发，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笑意。
　　“刚出浴的你，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以后会见更多的，快去洗澡吧。”
　　天空寺悠低头，往她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旋即走向阳台。
　　在夏川真凉抱着衣服走进浴室的时候，他拉开落地窗，赤脚踏上冰冷的木质地板，朝下午传来笑声的房间方向看去。
　　灯是开的，不过对方拉上了窗帘，看不见房间内部。
　　要打电话过去试探吗？
　　天空寺悠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便重新回到了自己房间中。
　　当自己不知道她在京都、过着两不相干的生活就好了，没必要去徒惹事端。
　　他顺手把落地窗锁上、拉起窗帘，以防某个好奇心很强的大姐姐攀过阳台偷窥他们睡觉——以他对雪之下阳乃的了解，这种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大概半小时后，肌肤白里透红、如刚成熟的果实般诱人的少女也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她那头银发被白色毛巾包裹着盘在头上，露出的颈项如白天鹅般纤细优美，单薄的睡衣无法遮掩丰硕果实的饱满线条，随着脚步颇有份量地晃动着。
　　裤子动了，天空寺悠不看了。
　　“你穿这么少，不怕冷吗？”
　　“不是还有暖气吗？明天出门前穿多点就好了。”
　　她随口说着，拿出吹风机和梳子，走到了天空寺悠身前，巧笑倩兮地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他，嗓音温软甜腻。
　　“达令，帮我吹头发～”
　　“好好好。”
　　等她在身前乖巧坐好、让毛巾底下的银发披肩散落之后，天空寺悠一手梳子一手吹风机，扶起银缕般的发丝，开始帮她打理起这头柔顺又亮丽的长发。
　　麻烦归麻烦，但看着她那水蓝色睡衣的单薄背影毫无防备地对着自己，轻哼着歌、摇晃着身体的模样，天空寺悠也不由乐在其中，心情愉悦地触碰着女孩子最宝贵的部位，令其发热、干燥、蓬松，最后被梳得笔直。
　　“哼～哼～哼～”
　　夏川真凉则闭上了眼，愉快地晃着小脚，享受在他温柔而细心的手法中，整颗心早已融化成一滩糖水，只想此刻的时光永远地持续下去。
　　可惜，哪怕她的头发再多，也总有被吹干的时候。
　　等彻底吹干了头发，一小时也就这么过去了。
　　窗外夜色凉如水，明明没有星月，却处处透着温柔而安静的轮廓，整座城市都在它的包围下安稳入眠。
　　“呼……”
　　夏川真凉将凌乱的上衣整理好，胸膛的起伏还有些急促，从脸蛋到锁骨处的肌肤因为白净胜雪又太过敏感的缘故，红与青的痕迹更加显眼。
　　她有些无力地嗔了天空寺悠一眼：“明明不打算舞刀弄枪的，为什么还忍不住动手动脚啊？”
　　“这就是理性和兽性挣扎后的结果啊。谁让真凉你这么可爱，要完全忍耐住自己的欲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能靠过手瘾忍耐一下了。”
　　天空寺悠平复着自己紊乱的气息，表情有些凝重，越来越担心关灯后自己会不会变成野兽了。
　　现在他的理性还能维持得住，还可以坚守自己的底线与信念——但要是睡同个被窝时，真凉做了什么诱惑他的举动的话，那可就无法保证理智线会不会当场断裂、就在这个夜晚登上大人的阶梯了。
　　现在说要分床睡，又可能会让本来就不自信的真凉受到打击……
　　正好在他苦恼的时候，系统响起了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明镜止水之心（状态）。」
　　天空寺悠不由一愣，这也太TM刚好了吧？
　　“……系统，你是打算让我加速同调，还是打算让我成为压枪圣人？”
　　系统回答：「该状态能有效解决宿主当前烦恼。作为代价，在完成任务之前，宿主无法再从目标身上获得任何奖励。」
　　“但我没说要啊？你怎么擅自就让我付出代价了。”
　　狗系统陷入了沉默，一副“给了你好处就别多BB”的模样。
　　天空寺悠在心里啧了声嘴，查看状态的说明之后，又很现实地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该说这系统是贴心，还是喜欢多管闲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成熟的男人
　　「明镜止水之心」简单来说，就是维持一段时间的心境平稳，不容易被外界的任何事物所动摇。
　　贫僧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虽然有种靠系统作弊的感觉，但天空寺悠本来就不迂腐，一直都是手上有什么资源就用什么资源，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的人，自然不会坚持非要靠自己的心性压枪。
　　“算是给自己加上了一条新的防线吧。”
　　不过系统也发出了警告：这个「明镜止水之心」最好只在紧要关头的时候使用，虽然开启的时候没有副作用，但如果长时间维持「明镜止水」的状态，很容易影响到他本身的心智。
　　最糟糕的后果，恐怕就是直接六根清净、看破红尘，淡漠于人世间，除了妹妹以外的人都无法动摇他的性癖了吧？
　　天空寺悠的妹控属性和英灵的英灵座类似，是他存活至今的依赖所在，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所谓的「明镜止水」所影响——但其他的情情爱爱可就不好说了。
　　就像情感能被系统收走一样，天空寺悠知道，系统的警告并非无的放矢。
　　“反正也只会在真的压不了枪的时候用……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动摇的人啊。”
　　自信地笑了笑，理解完『镇定剂』的用法后，天空寺悠就关上了灯，准备跟夏川真凉一起睡觉。
　　别多想，是正经的睡觉。
　　古色的城市安然宁静，山清水秀皆遁入夜色。
　　窗帘拉得严实，晚风探不进头，暖气嗡鸣作响，室温春意盎然。
　　灯光熄灭，房间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窸窸窣窣声中，洗发水的香味钻进了他的身旁，令冰凉的被窝迅速暖了起来。
　　肌肤细腻的指尖扯住了他的衣袖，鼻息让人心痒难耐。
　　“什么都不会做？”
　　“什么都不做。”
　　她又靠得更近，没有束缚的柔软贴了上来，嗓音略带魅惑。
　　“只有睡觉而已？”
　　“睡的只有觉。”
　　“噗！噗咯咯咯咯咯～”暧昧的气氛瞬间一崩，夏川真凉喷笑出声，努力压抑的笑声听上去就像老母鸡的啼鸣。
　　这种下流梗似乎很戳她的点，柔软滚烫的身体颤抖了半晌，才重新放松地靠上了他的胸膛。
　　“别指望我会主动偷袭你喔，人家是第一次，会害羞的。”
　　“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没打算偷袭你。”天空寺悠抬起被她当枕头的手臂，侧过身抱住了她，轮到他把夏川真凉当成抱枕。
　　将那丰满诱人的娇躯收在胸前的瞬间，他差点就翻身蹭了上去，还好理智在临门一脚踩了刹车，让他停下了所有会产生热能的动作，只剩呼吸沉重而灼热的吹过她的耳畔。
　　她同样紧张地绷起了身体，只是没有任何挣扎和抗拒的举止，慢慢地软化在他的温度中。
　　“呼……呼……”
　　两人的喘息缠绕在被窝中，沐浴乳的香味几乎被彼此覆盖。
　　这一刻，天空寺悠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所谓成熟男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金钱？地位？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待人处事？
　　或许都在其中，但青少年成长为成熟男人的标志之一，果然还是『开始用下半身来思考问题』这一点吧？
　　当一个人开始正视自己的欲望，并承认自己被另外一个人所吸引，能坦然说出『我就是馋ta身子』的时候——天空寺悠认为，这人才叫成熟了。
　　话有些糙，那些柏拉图式恋爱的支持者肯定不爱听，但道理大都如此。
　　许多青少年在刚谈恋爱的时候，常对女生说什么：“我只是喜欢你的内在，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
　　但实际上真的是这样么？
　　别掩饰了！你连为她性奋都不肯，你还敢说爱她？
　　为了繁殖下去，生存法则注定了爱总伴随着性，只不过年轻人不愿意承认这个罢了，还一个劲儿一边付出一边自我感动。
　　无论能不能做，想做是一定的；或许会有少数的例外，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普遍的常理。
　　所以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的目的性非常明确——我对你好，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就是馋你的身子，想跟你贴贴。
　　后面会如何发展暂且不提，这个念头就是爱情的原点，是体内各种激素交织而成的求爱原动力。
　　敢于承认并直视自己的欲望并不丢人，只是坦诚说出“没错，我就是在用下半身思考！”这句话无比困难而已。
　　要在心里认可它、并且承担起行动的后果，那就是难上加难。
　　总上所述，这种意义上的成熟，是让人很容易忽略的。
　　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
　　理所当然，作为一名成熟的男人，天空寺悠此刻想要占有她的念头前所未有的高涨，意识主体一路向下飙车，即将开始使用下半身思考硬件。
　　“……真凉，我喜欢你。“
　　如野兽般粗哑的嗓音落下，在情欲彻底占领高地之前，他果断开启了「明镜止水之心」。
　　恍如一条冰冷的毛巾拍在了自己身上，全身上下的热量开始飞速消退，加速的心脏趋于平静，就连圣剑Excalibur都俐落回鞘，所有欲望在此刻烟消云散。
　　闭上双眼，他甚至能看见一片无波的湖面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中，湖水碧蓝如镜，仿佛投入石子也不能激起任何涟漪。
　　与此同时，天空寺悠发现，自己的感官比平常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清晰听见身旁少女羞怯而期待的心跳声，也能听见隔壁边讲着电话边打开窗户的声音；
　　哪怕闭着眼睛，也可以模糊感应到房间内的空间摆设，不开灯也不怕小拇趾会撞到桌角，任何风吹草动都倒映在湖面之上。
　　天空寺悠迅速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除了当『镇静剂』以外，还能让我变得更强吗？
　　不愧是我慷慨又可爱的系统啊，许多武者讲求的境界说送就送，代价也不是说多严重。
　　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这并非什么『绝对理智』的状态——他自身的情感还在，对身旁女孩的心意也没有半分消退。
　　不过用没几秒，天空寺悠还是把它给关了。
　　……这消火的效率实在有点猛，他怕开太久连火种都开没了。
　　“睡觉吧，明天还要比赛呢。”
　　懒散地这么说完后，天空寺悠抱着夏川真凉，呼吸跟抱着普通抱枕一样平稳，安稳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
　　本以为这次真的会迎接一场大战的夏川真凉，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陷入懵然，甚至忽然有种期望落空、欲求不满的感觉。
　　“……你是不小心进入贤者模式了吗？”
　　天空寺悠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手指停留在她的发丝间，温暖而轻柔。
　　于是睡意逐渐浓厚，夏川真凉小小打了个哈欠，也不在意刚才的他到底是怎么突然冷静下来的，懒猫般跟着闭上眼睛，蹭蹭他的胸膛与呼吸，并缓慢坠入了未知的梦境之中。
　　不过，她有预感。
　　今晚，会是她从七岁和母亲分开的那天起，做过最安稳、最幸福的一场梦。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喜欢我，胜过讨厌恋爱
　　隔天早晨。
　　醒来睁开眼，看到夏川真凉骑在自己身上的画面，天空寺悠在大脑一片空白过后，第一个想法是：
　　“任务还没结束吗……太好了。”
　　然后清醒的脑袋才开始运作，逐渐理解起眼下的情况。
　　“……你在做什么？真凉。”
　　他想起了很多番剧都有的场景——『青梅跨坐在竹马身上，摇晃着叫他起床』。
　　不过现在角色换成了女友，似乎更合理、也更加让人浮想连翩了些。
　　“早安啊～”
　　夏川真凉愉快地打了声招呼。
　　她身着一件水蓝色的睡衣，跨坐在天空寺悠的肚子上，自正上方向下望着他。自然垂下的银发弄得他的脸有些发痒。
　　“我在看这位罪孽深重的男人的睡颜呢。”
　　“谁罪孽深重了啊……”
　　“有时候真想杀了你，然后在地狱跟你相聚——就是这种程度的罪孽深重。”
　　这么说着，她的表情却相当安详，笑容幸福得像发着光。
　　和昨天那阴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别一大早就说这种危险的话啊……”
　　“每个向我求爱的人，我都会在心里诅咒他们不得好死喔？”她自豪似地说，“我就是这种扭曲、阴沉、虚伪、坏心眼、厚脸皮、不知羞耻、恬不知耻、薄情寡义、目中无人，对他人肆意贬低恶语相向横加指责还把别人当猴耍——”
　　啊啊，又开始了。
　　能想出那么多坏话来骂自己，某方面来说也是挺厉害的啊这家伙。
　　“好了好了。”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准备把她从身上摘下来。
　　夏川真凉却顺势倒在了他身上。隔着被单的紧密接触，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女的身体曲线。
　　“桀骜不驯傲气逼人自私任性，胡闹乱来不讲理，可悲的，凄凉的，悲惨的——并且，还是你最喜欢，同时最喜欢你的女孩子。”
　　“……”
　　“别误会了，这可不是我要给你的答案……只是想告诉你，哪天你擅自离开我的话，我会拼上一切跟你同归于尽，将你还有你带给我的幸福全部踩碎——你对我来说就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她仰头露出笑容。
　　窗帘外透出的晨光，将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映得光彩动人，远胜于这座京都的任何美景。
　　“做好心理准备吧！你的『女朋友』，就是这么糟糕的女人。”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天空寺悠躺在床上，颔首看向趴在自己胸前的女孩，又像昨晚那样，手指轻轻梳理起她的头发，语气略带无奈。
　　“『喜欢你』的那瞬间，我就没有反悔的打算了。”
　　“嗯！”
　　夏川真凉满意一笑，重新把头埋了回去，鼻尖不断蹭着他的胸膛。
　　“阿——悠♪”
　　这小女孩撒娇一样的声音，除了他以外，绝对没人敢相信是从夏川真凉的嘴里冒出来的吧？
　　“呼、呼呼呼～阿悠。阿——悠——。诶嘿嘿嘿嘿，这么棒的人居然是我的男友……呼呼呼，好想对全世界炫耀啊，我的男友竟然这么爱着我呢呼呼呼～”
　　这就是平常的夏川真凉……不对，好像坏过头了。
　　“喂，你还正常吗？”天空寺悠忍不住问。
　　闻言，真凉抬头：“当然正常啊，没有比现在更正常的时候了。”
　　“啊，是吗……”
　　“顺带一提，这种亲昵举动和恋爱无关，纯粹是出于生理和心理需求才这么做的，简单来说就是生存本能。”
　　“随你怎么说吧。”天空寺悠有些无语。
　　还没等他起身准备洗漱，夏川真凉就这样趴在他身上抱住了他，开始在胸口处蹭脸。
　　就像要把自己的味道溶入他身体中一般，银发少女边喘息着边蹭个不停。随着动作的起伏头发不断晃动，骚扰着他脖颈和下巴。
　　“……你在做什么呢？”表情逐渐微妙，天空寺悠第二次问。
　　在紧密的身体接触中，她抽了个空，满脸潮红地开口：“看了不就知道？我在呼吸。”
　　还挺认真的。
　　“你这是碳基生物能做出来的呼吸吗？”
　　“骗你的，其实是好久没做的蹭蹭操。”
　　“蹭蹭操……有必要一大早做？”
　　“那当然！”夏川真凉撑起上半身，双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低垂着头，眼神湿润而动情地凝视着他，“据英国研究显示，早晨第一个运动就是做蹭蹭操的话，可以增强体质、延年益寿、去除百病、福星高照、财运亨通……”
　　“后面这两个胡扯的吧。”
　　“顺带一提，体验过蹭蹭操的人之后有87%都怀孕了。”
　　“合情合理，谁让你坐的地方蹭的位置都这么糟糕。”按捺住开启「明镜止水之心」的想法，天空寺悠抽身从棉被中离开，让夏川真凉鸭子坐在了床被上，露出了稍显寂寞的表情。
　　“继续下去的话，你估计也要成为那87%中的一员了。”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下去呢。”夏川真凉挑着眉，掩饰性地笑了笑。
　　虽然因为害羞没敢说出来，不过那藏在棉被下的精神象征，却是让她越蹭越上瘾、总感觉整个人都要变得奇怪了。
　　“能忍是能忍，只是我想早点起床而已。”
　　随口说着，天空寺悠背对着她走向厕所，离开了充满热度的弹性与温暖，雄赳赳气昂昂的敬礼姿态总算开始落下。
　　在关上厕所门之前，又听见了少女喊他的安静嗓音。
　　“阿悠。”
　　“嗯？”
　　“像这样和男友到旅馆来过夜，早上在床上卿卿我我个没完，沉迷在情侣才会有的言行当中……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由内而外的腐烂掉了呢。”
　　“因为你最讨厌恋爱了吧？”
　　“是啊。”她苦笑似地说，“但要是，就这样同你一起腐烂归于尘土，浑身爬满蛆虫也能陪在你身边……或许，结局也不坏呢。”
　　天空寺悠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温柔而愉快的笑容。
　　“那么，答案不就出来了吗——夏川真凉，你喜欢我，胜过讨厌恋爱。”
　　“……”
　　门板关上。
　　夏川真凉愣在原地，手掌轻轻抓住了胸口衣物，眼神复杂地变化着。
　　久久没有回过神。

第一百三十章 夏川真凉的成长？
　　两人一起离开房间的画面，并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所以除了侍奉部的成员以外，谁都不知道，夏川真凉和天空寺悠共度了一夜。
　　“要是被发现的话，那些单身已久的剑道部少年恐怕会对你群起攻之的吧？我听说处男的忌妒心特别强呢。”
　　“我也是处男啊……而且知道打不过我，他们大概也只会咬牙垂泪，在一旁羡慕忌妒恨而已。”
　　没有丝毫同理心，他们高谈阔论著单身狗的悲伤，也幸好路上都没有碰到剑道部的成员，否则这间民宿大概一大早就会充斥着怨气。
　　早饭同样是在饭厅集合享用。
　　民宿有提供标准的日式早餐，越是接近饭厅，四溢的香气就越是钻入鼻尖。
　　夏川真凉跟在天空寺悠的身旁，走进饭厅之前，特地歪过纤细精美的后颈、撩起一头长发，让他检查一下有没有露出『破绽』。
　　“放心，会露出来的部分都用创可贴贴上了，只要不撩起衣服就不会被看见。”
　　伸出手，轻轻触碰她锁骨上贴着的创可贴，想起自己昨晚在她身上留下的草莓印记、还有舐咬肌肤时那美妙柔滑的口感，天空寺悠又感觉自己的裤子正在蠢蠢欲动了。
　　男人啊，一大早精力就特别旺盛。
　　他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挥散脑中浮现的旖旎回忆。
　　夏川真凉放下了长发，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占有欲强的表现呢。果然，男人到了床上就跟野兽一样，丝毫不顾女孩子事后会怎么受人非议，只为了发泄自己的欲望而耸动身体……”
　　“喂喂喂，我可没有耸动。”
　　“因为耸动的是我这边呢。”抬头挺胸，她似乎很得意地笑了下，视线斜过来的同时，眯起的蓝眸波光潋艳，双手则撒娇般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过，就算不藏起来，我也无所谓的喔。”
　　胸前的果实用力挤压他的臂弯，夏川真凉语气温柔地低声说：“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东西，不就是你留下吻痕的动机吗？我亲爱的阿悠。”
　　语尾带着调侃，却被天空寺悠摇头否定。
　　“抱歉，男人在本能的控制下可没兴趣想那么多。”
　　夏川真凉也没有气馁，继续挤兑他：“所以你承认你是野兽了？”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吧？而且就算是野兽，估计也没有比我更克制的野兽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天空寺悠不由提醒道：“对了，你待会别在其他人面前装走路不顺畅、好像还有点痛的模样啊。好歹全国大赛近在眼前，我可不想被误会成那种好色到不顾大事的人。”
　　尤其是某位凛然正直、纯洁无瑕的雪女小姐。
　　虽然估计还是会被她用看渣男的目光看待，但要是真让雪之下认为自己在比赛前做了那种事，别说评价大幅下降了，估计都会被她直接疏远、从此多了一道抹不开的隔阂吧？
　　将雪之下雪乃视为『朋友』的天空寺悠，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
　　所以在能够解释的范围内，他多少想维持一下自己在雪之下心中的形象，至少不要被她无端冤枉——包括遮掩吻痕，其实也有几分这样的心思在内。
　　当然，如果夏川真凉不开心的话，那误会就误会吧，女朋友最重要。
　　反正他离真的上垒只差一步之遥了，倒也不能说无中生有、冤枉好人。
　　“我知道。”像是看穿了天空寺悠的想法，夏川真凉轻叹一声，“你是怕团子酱太伤心吧？”
　　“结衣？”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别管误会不误会了，由比滨结衣的反应绝对会比雪之下雪乃大啊。
　　“喜欢的人跟他女朋友度过了甜蜜的一夜，这种事情光是想像就让人痛苦到浑身颤抖、难受到哭都哭不出来吧。”低垂着头，夏川真凉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语气低沉地说。
　　“然而昨天，她却主动把行李送过来给我，还说什么『加油，小悠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不要辜负他了！』……真的是，傻得不行啊那家伙。”
　　“傻到让我开始觉得，待在你身边的人不能是我，应该要是她才对。都想反过来撮合你们了呢。”
　　“……”
　　听着她略显落寞的倾诉，天空寺悠沉默不语，只是和她十指相扣，希望能通过这个动作，给她足够的安心感，告诉她：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仿佛瞬间收到了他的心意，夏川真凉用力回握。
　　“嗯，所以，那已经是过去的想法了。”
　　仰起小脸，那双蓝眸重新亮起光辉，她的嗓音清丽而充满了自信：“事到如今．虽然不打算在她面前显摆了，但我也不会就这样心软，把你身边的位置让出去——”
　　如果是以前，这种话肯定只是嘴上说说，用来调戏她的『假男友』而已。
　　但在不知不觉间，夏川真凉已经忘了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只是像她曾经羡慕她们一样，打从心底真诚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要论占有欲，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真凉……你真的成长了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崽逐渐能够独立，语气带着莫名其妙的欣慰。
　　还没对他这安抚小孩子似的态度表达抗议，两人在餐厅门口处，正好和从对面走廊迎面走来的两名少女撞到了视线。
　　“……”
　　“……”
　　一阵空气凝结般的沉默之后，由比滨结衣率先抬起手打了声招呼。
　　“呀哈啰～一早就这么卿卿我我的，还真是火热啊。”
　　在天空寺悠做出回应之前，夏川真凉就松开了他的手，姿态典雅地朝她鞠了一躬。
　　“谬赞，让您见笑了。”
　　“这么毕恭毕敬！？”
　　不禁倒退一步，由比滨吓到头上的团子都差点蹦了起来。
　　无视她的惊恐，夏川真凉依旧用着郑重过头的敬语，低头说着：“昨晚实在受您照顾了，此刻的我对过去种种已然有了深刻的反省。请您接受我诚挚的道歉，女神一般的由比滨同学啊。”
　　“这种夸奖完全高兴不起来啊！夏川同学你还醒着吗？没有睡迷糊吗？”
　　“抱歉，能用更加激烈的言词责骂我吗？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母猪什么的，您应该会说吧？还是要我给您看这方面的教育影片？ ”
　　“才不要！唔啊啊啊——虽然回到了平常的夏川同学是件好事，不过总感觉比以前还要奇怪了啊——”
　　那边的由比滨结衣在抱头惨叫，这边的雪之下雪乃在跟天空寺悠对视。
　　“和好了？”
　　“本来就没有吵架。”
　　“安慰了一整晚？”
　　“没做任何会影响比赛的事。放心好了，部长大人。”
　　“用不着。你认为好就好，比赛的并不是我。”
　　对话就此结束，简短却又默契。
　　表情和语气一样平淡，雪之下雪乃漠不关心地转开脸，迈步走进了餐厅中。
　　或许只是错觉。
　　天空寺悠好似看到那柔软唇瓣微微上扬了几分，眨眼间又回归漠然抿起的弧线。
　　一行四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晚他们两人做了什么，或者说除了睡觉以外还有没有做什么的事情，
　　就这样维持着和昨天相差甚远的平和气氛，进到餐厅开始享用今天的早膳。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想跟你成为朋友
　　早饭过后，剑道部教练将众人集结在充满男性汗味的团体房中，进行战前布署和精神喊话。
　　天空寺悠自然包括在内，跟着剑道部的成员们一起重叠手掌、喊了几声『总武总武，全国布武！ 』的口号后，对在外面等着他们结束的雪之下道：
　　“突然想起来，你姐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也住在这个民宿里才对。”
　　雪之下雪乃明显一愣：“确实是住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的？”
　　“没，只是昨天跟她聊了几句后，总感觉她会随时出现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嚷嚷着要一起过来看比赛而已。”
　　天空寺悠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只是猜测，问也是随口问问，对雪之下阳乃的行踪并不怎么在意。
　　夏川真凉从兜中掏出笔记本的动作顿住，然后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
　　“猜得倒是很准。”
　　熟知自家姐姐性格的雪之下雪乃，对他的说法没有半点怀疑，只是摁着眉心无奈叹气：“没错，昨晚电话里她确实也这么跟我说的……我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哪里，或许是睡过头了吧？反正迟早会出现的，虽然我更希望她赶紧回东京。”
　　“辛苦你了。”
　　天空寺悠事不关己地点了点头，满足完自己的好奇心，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揭了过去。
　　在雪之下雪乃的面前，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谎，却也没有老实交代——
　　像雪之下阳乃的目标其实是自己，昨天半夜甚至偷偷爬到他房间的阳台，试图潜入未果只好边打着喷嚏边爬回去的这些事情，天空寺悠实在说不出口，被追问起来也挺麻烦的，只好被迫替她打掩护。
　　最重要的是，擅长吃醋的女朋友还在旁边看着，说得太多恐怕又要被质问是不是喜欢胸部大的成熟大姐姐了。
　　如果理由是在意前女友的行踪倒还合理一些……不过他脑子坏了才会这么说呢。
　　很快，在蕴含着紧张、激动与热血的氛围中，众人纷纷收拾好东西，踏出了民宿大门。
　　战斗即将开始，这次的集合就是为了前往比赛会场，也就是京都大学的体育馆进行准备。
　　参赛选手带着自己的防具和竹剑包，上场前再让自己全副武装地迎战；至于观战的其他人则看上去轻松许多，像是去看棒球比赛的中学生一样悠闲，由比滨结衣甚至提议带爆米花和饮料过去。
　　理所当然，话才刚说出口就被雪之下雪乃无情否决。
　　“剑道相较棒球庄严神圣了许多，就算没有特定的观战规则，该有的礼仪也要保持好才不会被人白眼相向……”
　　还没说完教，夏川真凉就挡在了由比滨的面前，皱眉盯着雪之下雪乃，语气一派正气凛然。
　　“雪之下同学，差不多得了。团子酱只是开玩笑的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雪之下雪乃眼角抽搐：“……”
　　由比滨结衣不知所措：“那、那个，你帮我说话我是很开心啦……不过，我刚才不是开玩笑的说……”
　　“肚子饿了就想吃吃喝喝有什么错！”夏川真凉表情不变，直接改口，“像雪之下同学这么在意规矩的话，身材是没办法变好的……证据就是团子酱，你悔改罢！”
　　“你干脆直接说我胖就好了啊！？”由比滨结衣都快哭了。
　　满脸看见精神病似的无语，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朝巴士走去。
　　“由比滨同学，在她彻底正常之前，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理她。”
　　夏川真凉不满道：“话说得真难听啊，我的所作所为皆发自真心，只有三成是逗你们玩的。”
　　“竟然还有三成……不对，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眉头蹙起，由比滨结衣不解地看着她，“夏川同学，今天的你真的很奇怪啊！并不是说我不想和你打好关系，只是你的态度……怎么说呢？好得太过刻意，反而让人更加害怕了。”
　　“……是吗？”听她这么一说，夏川真凉不由抿起了唇，手指轻抚长发，垂眸沉吟半晌后，无奈叹了声气。
　　“抱歉，因为我没有女性朋友，所以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朋友？”由比滨结衣惊讶地眨了眨眼。
　　“嗯，简单来说，我想跟你成为朋友。由比滨同学。”
　　明明如此干脆地承认了，那张雪白精致的俏脸上却还是泛起了两抹红晕，视线不安地游移开来，手指也在身后扭捏绞动着。
　　由比滨结衣错愕地看着她这副别开生面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有很多问题冒了出来，最后脱口的却只是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谢谢你昨晚给我送行李，作为酬劳就让我来当你几天朋友吧……哈哈，这种自大的话，就算是我也说不出口呢。”
　　游刃有余地笑着，夏川真凉的脚步却在往巴士的方向加快赶去。
　　从后面看，连耳根都染红了半边，在飘摇的银发中，像极了雪地里的鲜艳红梅。
　　“不是什么重要的原因……只是，想从最简单的地方开始改变而已。”
　　那尽力压低、掩饰难堪的声音，透过风清晰地传入了耳里。
　　“……”
　　由比滨结衣看着她的背影。
　　沉默着，似乎就连其他人喊自己上车的声音都要从自己的世界中远去。
　　只有心脏的跳动，重到仿佛能够捶痛耳膜。
　　“……喜欢上小悠的人，真的，都会被他改变呢。”
　　这么呢喃着，她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就像看见了不同世界的自己，竟然完成了现在的自己已然放弃的梦想，不甘却又骄傲地笑了起来。
　　没办法，毕竟……那是自己喜欢了三年，却始终放弃不了的男孩子啊。
　　“小悠，你也要获得幸福啊。”
　　如此单纯的，由比滨结衣祈愿着。
　　随后抹去眼角的泪水，带着释然的笑容跟上众人，兴致盎然地讨论起待会的剑道大赛。
　　……
　　黑百合女子学院，休息驻点。
　　“下午比赛才开始，今天上午要去哪里玩呢……”
　　“要不再去一次下鸭神社？说不定还能碰到那个帅哥呢……”
　　从两名一年级学妹身后经过的结城明日奈，刚好听见了这番对话，无奈地叹了声气后，伸手轻轻敲了她们两个人的脑瓜一下。
　　“理惠、结子，我们是来比赛的，不是来旅游的啊……这次偷溜要是让教练发现了，可别说我没帮你们打掩护喔？”
　　“结、结城学姐？！”
　　像是作弊被魔鬼教官抓照，两名学妹立马弹跳起身，满脸严肃地立正站好，只有双手在腿侧不安地抹着汗，小腿肚快要抽筋似地打颤。
　　“我们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打算真的偷溜出去的！”
　　“请放过我们吧！”
　　“呃……”结城明日奈搔了搔脸颊，不由苦笑一声，“别那么紧张啊，我有可怕到这种程度吗？”
　　“……”
　　学妹们半点声都不敢吭，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祈祷她能赶紧从身前离开。
　　不能怪她们太胆小，眼前这位学姐，可是黑百合女中击剑部的新王牌。
　　虽然只有二年级，可上到教练、下到去年参加全国大赛的主力选手，全都被她一一挑落，成功在击剑部里坐稳了『女王的宝座』，无论人品还是实力都令人尊敬。
　　文武双全、长相漂亮，性格又温柔，总是面带微笑地回应招呼，半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这么完美的存在，恐怕也只有她们击剑部的成员，才能明白身藏其中的恐怖与狂暴吧……
　　简单来说，这位学姐喜欢实战。
　　最喜欢以指导战的名义，隔三差五血洗整个击剑部。
　　鲜少有过留手，从来没有败绩。
　　那流星一般的直刺、连绵不绝的攻势、以及像在发泄着什么不快的凶狠气魄，让大部分部员几乎都患上了PTSD，看到她拿起西洋剑就反射性地颤抖，对她的尊敬和惧怕也在日渐加深中。
　　比起已经决定在她毕业前摸鱼到底的教练，这群准备在全国大赛中出场的菁英选手们，更不敢得罪眼前这位眼神温柔和煦，困扰地微笑着的栗发少女。
　　“唉，随便你们吧。”
　　结城明日奈摇了摇头，毕竟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自然不会有多失落。
　　只是在要离开去训练前，她的目光正好瞥到了学妹放在桌上的手机画面。
　　那是一张少年的侧脸，估计是偷拍的缘故，角度和清晰度都不怎么好，只能勉强看出对方是一名帅哥，正站在写着世界文化遗产的石碑前，眼神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但不知为何，结城明日奈却没办法从上面挪开视线，甚至下意识地踏出脚步，穿过那发出悲鸣如小兔子般跳开的学妹，拿起了手机。
　　“这是……”
　　“学姐，我们真的错了！拜托请不要没收手机！”
　　“我们保证，这次全国大赛一定会拿下冠军的！就算没收了也请在比赛结束之后还给我们吧！”
　　“放心，我没打算没收你的手机。”顾不着在意她们这泫然欲泣的表现，结城明日奈皱眉盯着那张侧脸，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下来，语气里却又带着几分不解的困惑。
　　“能告诉我你照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全国大赛开始
　　毕竟是两种赛事的全国大赛，早上九点钟，京大体育馆便热闹非凡，每个角落都能听见说话声。
　　别说参赛者了，体育馆内都有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年轻人，大多是附近高校或者大学的学生，站在二楼高台俯视着那些蓄势待发的选手们，指指点点地高谈阔论著。
　　而作为参赛者，自然不必和这群凑热闹的观众们挤在一起，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专属的通道进入了体育馆内。
　　当然，只有事先登记过的剑道部成员才能待在一楼的比赛场地内，三名少女们同样得到二楼观战去才行。
　　偌大的体育馆分成了许多区域，为了节省时间，同一时段将会举办多场比赛，还是残酷的淘汰制。
　　只要分出胜负，败者立即出局，没有可以挽回的复活赛——所以被淘汰的队伍要不就是直接打道回府，要不就是在大赛结束前好好地玩遍整个京都，才不算白来一趟。
　　逐渐昂扬的喧哗中，此刻的场馆内已然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人是站着的，趴在栏杆上等待着比赛正式开始。
　　更有不少摄影机架在各处，长枪短炮地准备直播、采访，将画面直线连接到电视台的频道上，让这场全国性的比赛获得它应有的关注度。
　　天空寺悠在想，这个时候的春日野穹，应该已经打开了电视，边啃着薯片边期待着兄长奋战的英姿吧？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
　　昨晚熬夜玩游戏，没有他叫起不来。虽然完美错过了直播，不过事先有用录像机给比赛定时录像，所以完全没问题——这才像自家那个宅女妹妹会做的事情。
　　脑中转着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想法，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天空寺悠和剑道部一行人进了休息室，利索地换好剑道护具后，鱼贯进入了比赛场地。
　　总武高的比赛场地是5号，这里早已经布置妥当，9乘9米的正方形场地干净得像是能反光。
　　比赛赢了之后，他们就能回休息室休息，等其他场地的胜者出来，再抽签去别的场地比赛。
　　今天会打到八强，明天是准决赛，后天早上则和西洋剑比赛一同决出冠军，颁完奖就能搭新干线回去了——之所以不再以巴士通行，还是因为天空寺悠顾虑到雪之下她们，特地去跟教练商量的结果。
　　讲道理，又不是没有经费，两小时就能结束的路程，实在没必要花八小时去『锻炼』自己。
　　“这次的对手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是兵库县的第一位，东洋大姫路高等学校……实力强劲，首战就是一场硬仗，千万别掉以轻心了。”
　　在教练语气凝重的嘱咐中，众人注视向对面场地同样由工作人员引导而来的参赛学生，深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除了天空寺悠以外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哦斯！全力以赴！”
　　闯入全国大赛的队伍，不一定是该县市的实力首位，也有不少乘着赛事之便，先让其他强队互相厮杀、自身再靠着运气一路爬上来的二梯队伍存在。
　　但很明显，面前的东洋大姫路高校气势凝结、脚步沉稳，半点不惧地回应着他们的视线，其中的大将甚至还朝他们挑衅似地扬了扬下巴，眼中满是自信。
　　若是掉以轻心，哪怕作为千叶县的TOP队伍，总武高也可能在这里折戟沉砂。
　　入场的选手越来越多。
　　一楼的气氛沉重肃杀，二楼高台则越发热闹，无数目光从各个场地上扫过，有些盯着自己在意的队伍不放，有些则花心地左看右看，笑嘻嘻地讨论哪位选手的光头多亮、平头多难看。
　　在双方摘着面罩、端坐于场地两边，沉稳心态等着比赛开始的时候，教练悄悄走到天空寺悠的身旁，对他轻声道：
　　“天空寺君，绯村同学预估这场比赛的前四局都会平手，最后要靠你取胜了。”
　　天空寺悠惊讶地挑起了眉：“怎么，他还有战斗力检测仪吗？”
　　“不是……”教练苦笑，“绯村同学说这是武者的直觉，就算不看对方过去的比赛录像，他的眼力和直觉也一直都很准，基本上是不会出错的。”
　　“这样啊。”越过教练，天空寺悠朝和副部长坐在一起的绯村部长看去。
　　绯村部长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期待而热烈的视线看得他全身发毛，天空寺悠赶紧把头转了回来，对教练道：“我知道了，放心交给我吧。”
　　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把一份责任拍到了他的肩上，转身离开时嘴里还嘀咕着：“要是绯村同学也能上场的话，双强在手，全国大赛什么的根本就是探囊取物啊……”
　　虽然有些不地道，不过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群人的信心还真是莫名其妙的高啊，就不怕出现比绯村部长还强的选手吗？”
　　全日本又不只有他家里开剑道场的，鹿岛神传直心影流、警视流木太刀形、药丸自显流之类的不是也很多？
　　这可是全国大赛，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一个籍籍无名的怪物高中生，用什么家传剑术直接辗压了所有比赛。
　　估计是在训练时被打怕了，打从心底认为不会有人比绯村部长还强了吧？
　　所以对于能够两次打败他的自己，『绝对输不了』的信心才会这么充足。
　　望向比赛场地，天空寺悠缓缓呼出一口气，目光逐渐锐利起来，表情开始认真。
　　“人外有人，天空有天，我也不能太过大意啊……有系统开挂要是还能输给别人，那不如退学回乡下奶孩子算了。”
　　女朋友还在上面看着呢，作为男人，自然要把自己最帅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时间逐渐流逝。
　　主裁判走进场中，手里拿着棋子举手示意比赛即将开始，总武高和东洋大姫路的先锋代表也进入了比赛场地，互相行礼，蹲踞。
　　竹剑直指对方，剑尖轻微颤抖。
　　“开始！”
　　随着旗子辉落，双方同时持剑站起，剑尖挥落的瞬间，也代表着全国剑道大赛正式开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是大野狼，谁是小红帽
　　“对面看上去就是一脸杂鱼样，让阿悠出场的话能轻松结束比赛吧。搞不懂为什么要拖这么久。”
　　二楼看台，夏川真凉晃了晃小腿，漫不经心地做出评价。
　　双眼则完全没在看场上胶着的比赛，只是直直盯着某人表情认真的侧脸，偶尔跟个傻子似地嘿嘿笑个几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雪之下雪乃忍了她一路，正专注地看着比赛呢，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话别说得太满，对面高中也是全国大赛的常客，实力和我们学校的剑道部可以说不想上下。尤其是主将选手，我刚刚查过资料，他是靠体育专长保送高中的，据说比赛几乎没有输过……”
　　“我家阿悠可是『完全没有输过』，包括除了剑道以外的大部分体育运动。”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夏川真凉挑出破绽回怼，“竟然不看好阿悠，你这是在为敌方应援吗？雪之下同学。”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种在跟脑粉讨论偶像黑料的感觉，雪之下雪乃不由将手按在了胸口上，深深吸口气后，清冷的嗓音才勉强维持平静。
　　“夏川同学，我只是想告诉你，别随便瞧不起任何一位可以参加全国大赛的选手。真是为他好的话，就请用正确而客观的角度，去分析天空寺君的胜率……”
　　“哈啊——”
　　重重叹了口气，夏川真凉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特意挺起了丰满部位，语气不满地对她道：“百分之百的东西还用分析？雪之下同学，为什么你不愿信任我家阿悠呢？他有哪个地方不值得你信任的？”
　　“……”
　　这就是显而易见的挑衅了。
　　纤细的眉毛不断耸动，寒气从身上往外溢出，冬季的冷风在场馆内降临。
　　难得的，雪之下雪乃在自家姐姐和天空寺悠以外的对象面前，体验到了胸部都快被气大的心情。
　　——这无法沟通、我行我素的欠揍模样，还真是跟那家伙越来越像了啊。
　　人间，又污秽了。
　　“小雪，冷静！冷静！跟她生气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难受的啊！”
　　在寒气炸弹爆开之前，由比滨结衣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劝导着。
　　“我很冷静，由比滨同学。”
　　这么说着，雪之下雪乃却扯出了一抹残虐冷笑，俏脸霜寒地道：“很悲哀的，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和这种难以交流的人相处呢……所谓『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大概就是这样吧？”
　　“在宠物身上受到的气，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的主人，所以由比滨同学，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跟夏川同学吵起来。”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你都明显气到要去找小悠算帐了……”安慰无效，由比滨结衣苦笑着，转向了另一旁的夏川真凉，无奈道，“夏川同学也是，不要跟小悠一样动不动就刺激小雪啦……大家好好相处不行吗？”
　　“团子酱都这么说了，当然没问题啊！”夏川真凉立刻绽放笑容，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温和优雅地朝雪之下雪乃偏头一笑，“让我们来好好相处吧，雪之下同学。”
　　目光依旧冰冷，雪之下雪乃直言不讳：“抱歉，如果你一直都是这种态度的话，我无法跟你好好相处。”
　　“那为了增进我俩的关系，让我说点谜语如何？”
　　不等她回答，夏川真凉就径自说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自上一只大野狼被猎人处决了之后，小红帽为了某件事再次前往森林，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想要复仇的野狼妻子。急中生智的她往胸前塞了两颗苹果，就这样侥幸逃了一命——那么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由比滨结衣好奇地问：“因为野狼妻子先吃了苹果，所以饱了？”
　　“NO！”
　　夏川真凉双手交叉，一本正经地公布答案。
　　“因为小红帽的奶奶被大野狼吃了，现在的她是『大』红帽，野狼妻子自然不会去找她复仇。”
　　“……”
　　你以为你很幽默？
　　在由比滨结衣满头问号、还没有理解这个谜语的内涵时，雪之下雪乃已经将视线转回了比赛现场，并决定从现在开始，不论姓夏川的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举动，都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别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那只会显得自己格调低，还容易气坏了身体。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先锋战已经结束，没有人先驰得点。
　　次锋战出战的是先前那个凶恶光头，看上去威猛高大、颇有气势，一阵凶狠的攻势却被对面防得滴水不漏，很显然又是一局势均力敌的对决。
　　“所以，他出场的可能性很高吗……”
　　不知为何，明明因为夏川真凉的缘故，现在心里满是对天空寺悠的不快，她却开始期待起他上场、然后干脆定下胜负的画面。
　　十分钟过去，次锋战和中坚战结束，五场胜负里已经有三场平局，剩下最令人紧张的副将战和大将战。
　　与此同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五号场地上的胶着场面；除了难分难解的胜负外，他们更加关心的是在那群光头与平头之中，特别显眼的黑皮肤女孩跟短发帅哥。
　　作为中坚的女孩子在戴上面罩后，先对大将的短发帅哥行了一礼，随后才小跑到了比赛场地上，与对手互相蹲踞。
　　至此，天空寺悠的出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挺直腰脊，更加聚精会神地看着竹剑碰撞的场景，偶尔会不经意地看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了开来。
　　也因为过于专注，所以当身旁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时，她才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甚至还差点吓到叫出了声。
　　“穿着剑道服的样子也很帅，真不愧是他啊。”
　　“呀！”在悲鸣出口之前，雪之下雪乃赶紧抿起唇瓣，掩饰性地用力皱眉，瞋目瞪向施施然地坐到自己身边的雪之下阳乃。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是刚来的啊～”雪之下阳乃亲昵地搓了搓她的脑袋，被冷漠拍开后也不介意，越过了她，对旁边那两位少女愉快地打了声招呼。
　　“呀哈啰！好久不见啦，小结衣、小真凉～”
　　被突然这么搭话，由比滨结衣和夏川真凉俱是一愣，旋即做出了不同温度的应对。
　　“阳乃小姐，好久不见……您真的过来看比赛了啊”
　　“抱歉，我可不记得我跟你有这么熟。”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人的初次碰面（四千字）
　　“咦？这么冷漠的吗？”
　　微微挑眉，左手手肘撑在大腿上托着脸颊，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地朝夏川真凉看去：“好歹我们也愉快地聊过了一次天吧？这样还不足以成为朋友吗？”
　　“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来找我套取情报的吧？我可不认为这么做能缔结所谓的友情。”
　　轻咬了下嘴唇，抑制住被那双深邃瞳孔盯着时、内心油然而生的畏缩，夏川真凉朝她露出了礼貌而疏远的微笑。
　　“过去的事暂且不提，我家阿悠昨天受你照顾了，阳乃小姐。让你卷入了我们的情侣吵架当中，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呢。”
　　“哪里哪里～”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语气爽朗温和，“别的不说，下鸭神社真的很好玩喔？结缘神木还有恋爱姻缘签什么的，男女一起逛才有趣嘛！反倒是我要感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呢。”
　　“啊，是吗。”眉毛一跳，怒气取代了胆量，夏川真凉嘴角抽搐地笑着，“那真是太好了，我男友应该没太过失礼吧？比如拒绝跟你一起参拜求签什么的。那家伙就是专情的很，总是为了我跟其他女性保持距离呢。”
　　“说的没错！之前不小心扑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看上去确实有点不愿意呢，真是个好男孩啊～”
　　“不小心？有点？……啊啦，这是什么新世代的绿色笑话吗？这位前辈，你确定你没有因为太过伤心而自动修正记忆？”
　　“伤心？这种小事才不会啦～昨天发生的开心事情都快数不过来了，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比如漫步在浪漫的红枫步道上，每个画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喔，记忆绝对没问题的。”
　　“哼……跟别人的男友还能约会得这么愉快，不愧是成熟的大学生，至少我是做不到这种事呢。”
　　“生气啦？放宽心放宽心～姐姐我可不会跟小孩子抢男朋友，太没意思了。除非你真的不要他，那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收一下的。”
　　“安心好了，我跟阿悠已经是命运的共同体，没有老女人介入的余地。”
　　“哇，真是个毒舌的孩子，跟生气时的小雪乃不分上下呢～”
　　依旧眯眼笑着，雪之下阳乃像个邻居的大姐姐般亲和友善。
　　然而无论谁都能感觉得到，那只是完全没有认真，自顾自地愉快爽朗，和逗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的轻蔑态度。
　　与之相对，夏川真凉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膝盖上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好似弓起了腰的银色波斯猫，严阵以待地警惕着她。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雪之下雪乃，对这场景莫名有种非常讨厌的既视感。
　　——自己被姐姐戏弄的时候，大致上也是这种表现吗？
　　双方的余裕程度高下立判啊……那可是连自己都敌不过的怪物，夏川同学会被牵着鼻子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
　　“不是在路上遇到说了几句话，而是在下鸭神社结伴逛了一圈？”
　　微皱着眉，心里闪过他对自己说谎、自己却没有察觉到的猜测，烦躁的情绪便如浪潮般涌上，令她下意识咬住了柔软的唇瓣，对某人的不爽好似更深了一层。
　　不过在彻底辨明此刻心情之前，肘边就传来衣袖被拉动的感觉，雪之下雪乃收敛表情转头看去，由比滨结衣正像个被卷入两蛇对决的小仓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来回看着左右。
　　“小雪，怎么办……总感觉现在的气氛好危险啊。阳乃小姐跟夏川同学应该不会吵起来吧……”
　　现在还只是潜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要是小悠刚好在这两人面前出现，该不会就要掀起战争的滔天巨浪了吧？！
　　由比滨结衣为此担忧着。虽然不知道天空寺悠什么时候跟雪之下阳乃关系那么好了，但总而言之，要先缓和现在的气氛才行，至少不能再让她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下去……
　　“比完赛让他上来自己处理不就得了？反正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调解人。”
　　神情冷漠，嘴上没好气地这么说着。
　　雪之下雪乃却朝身边的阳乃看去，目光透出不满：“想聊天就去外面聊，别打扰我看比赛。”
　　由比滨结衣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望向台下的比赛，语气欢快喊：“快看，副将战已经结束了！小悠终于要出场了！”
　　话音落下，夏川真凉顾不着继续和『偷腥猫』对线，目光连忙朝台下望去，手机也打开了录像模式，将镜头对准了缓缓走向场内的面罩男子，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高光场景。
　　虽然因为角度问题有些看不清楚，不过他胯下部位的垂，确实写着『天空寺』这三个大字。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雪之下阳乃也注视向开始了大将战的比赛场地。
　　在一行人的注目下，戴着面罩、看不清脸的两人持着竹剑蹲踞行礼，等裁判宣布开始的瞬间，对面东洋大姬路高中的选手快了半拍起身，脚步在原地轻快地跳了两下，连带着剑尖也上下游移。
　　“喝啊——！”
　　然后突兀一声暴喝，没有过多的试探，开场不过三秒，手中竹剑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朝总武高的选手迎面劈去。
　　那是快到眨眼就会宣告结束的上段斩。
　　对台上的观众来说，更是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场面就已经尘埃落定的一次交锋。
　　两柄竹剑和穿戴甲胄的身影短暂交错，在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之后，一人前踮数步、悠哉站稳，一人则呆站在原地，高举着竹剑像是没反应过来。
　　“Men！一本あり！”
　　一位裁判、两位副裁判都举起了旗子，并在计分板上给总武高的大将添了一笔——只要再来一笔，比赛就立刻宣告结束。
　　无论是台上台下，注视着五号比赛场地的人皆不由沉默片刻，旋即才回过神来似的，将如雷的掌声送给那个缓缓走回预备位置的得本选手。
　　“再一本就拿下了吧？小悠好厉害，加油！”由比滨结衣用力拍着手，俏脸染着激动的潮红，高兴到三颗团子都在上窜下跳。
　　“那当然。前面的胶着都是铺垫，真正的英雄，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登场！”
　　与有荣焉地点头说着，夏川真凉并没有停止录制，依旧满脸笑容地盯着镜头里的他——虽然根本看不到长相，只能从胯下那东西（垂）和站位来辨别身份。
　　“好快啊，根本没怎么看清楚就分出胜负了。”和高兴的她们不同，雪之下阳乃摸了摸下巴，略有遗憾地道，“虽然不认为他会输，不过是不是赢得太轻松了啊？这可是全国大赛呢。”
　　“水准差距太大了。”雪之下雪乃理所当然地说。
　　“哼嗯～？”视线偏斜过去，嘴角恍然勾起一抹柴郡猫般的坏笑，正当阳乃打算调侃一下妹妹的时候，台下又响起了第二声『开始』，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放了过去。
　　整场比赛的决胜点，被秒杀似的拿下一本后，东洋大姬路的选手只能改变策略，不再那么自信昂扬、主动进攻，而是和总武高的选手保持距离，不断挪动脚步、晃动剑尖试探，无序地瞄准着他的面、胴、手甲、突这四个部位。
　　对方却显得沉着稳重，并没有被这些试探乱了节奏，只是将剑尖摆在了身前，脚下似乎按照了某种规律缓慢地踏前踏后，悠哉地等着对面主动攻来。
　　在时间只剩下一分钟的时候，东洋姬大路的选手毫无预警地，撤开试探架式，猛然斜下一斩，朝着对方的手甲劈去。
　　“哈啊！”
　　响彻体育馆的怒吼，换来的却是一剑挥空后、被反过来击中侧身的下场。
　　“……D、DO！一本あり！比赛结束！”
　　随着脚步轻盈后退、架式始终稳定的选手投来视线，三名裁判才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举起手中旗子宣判总武高的胜利。
　　边用力拍着手，由比滨结衣边茫然地眨了眨眼：“这就结束了？虽然比刚才持续时间更长，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完全看不懂啊……”
　　“两次都是干脆俐落的秒杀，不过这次是对方失误了呢。”将录像保存下来，夏川真凉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估计是被阿悠吓到了吧？嗓门挺大，胆子真小，所以才说是杂鱼。”
　　“不，没那么简单。”
　　结城明日奈语气摇了摇头，依旧看着台下正在行礼退场的选手们，神情郑重地开口：“姬路高校的进退没有任何破绽，进攻的意图也藏的很好。试探了这么久，就算无法缠打、抢占上风，照理来说也不可能劈空的才对……”
　　她抿了抿盈润的唇瓣，将垂落的栗发别到耳后，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的感慨，继续道：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总武高的选手做了什么，让他误判了自己挥剑的落点，并随手将自己的剑迎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击中了他的胴。”
　　“不论如何，奠定胜负的关键，还是这他可怕的反应与出手速度……已经是我见过最快的级别了。”
　　经她这么一通解说，本来还有些不解的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哪怕是由比滨结衣也听懂了七成左右，不由“喔喔～”地赞叹起来。
　　“反正结论就是小悠很厉害嘛……不过，真亏你能看清他们交手的场景啊。”
　　和她们对上视线，结城明日奈谦虚地笑了笑：“作为一名选手，这点眼力还是要有的。”
　　“……”
　　话音落下，却谁也没有接着搭话，沉默就这样持续了数秒后。
　　““你是谁啊！？””
　　夏川真凉和由比滨结衣同时惊叫出声，愕然望向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栗发少女。
　　“诶？我、我吗？”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结城明日奈脸蛋泛红，不由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旋即朝众人点头微笑。
　　“初次见面，我是结城明日奈。听到你们在讨论五号场地的比赛，就忍不住说一下自己的发现了……突然插话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我是无所谓啦，还要谢谢你替我们解说……”看着对方精致秀美的脸庞，由比滨结衣轻轻歪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夏川真凉对她没什么兴趣，很快就低头看回手机，给回到休息室的天空寺悠发讯息。
　　至于雪之下阳乃，则在短暂的惊讶后，对结城明日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呀，这不是浩一郎的妹妹吗？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真巧啊～”
　　“阳乃小姐，您好。哥哥在学校蒙受您的照顾了。”
　　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优雅端庄地行了一礼后，结城明日奈露出了苦笑：“我是过来比赛的，真要说巧的话，能在这里遇见两位才让我觉得惊讶呢。”
　　“我才没照顾那家伙呢。”难得发自内心地摆手表示嫌弃，雪之下阳乃随口回答，“我是找朋友的途中顺便找妹妹玩的，正好跟他们一起来看比赛。”
　　“是吗？”结城明日奈偏头，略显疑惑地朝雪之下雪乃看去。
　　她点了点头：“初次见面，我是雪之下雪乃。因为社团事务才来京都观赛的，这边另外两位都是我校的学生。”
　　面对不失礼貌的平淡回应，结城明日奈依旧回以温和的笑容，看了由比滨和夏川一眼，接着又望回了雪之下雪乃。
　　“你们都是剑道部的？”
　　“不是。”雪之下雪乃没打算对外人解释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我们侍奉部的成员，是作为外援来帮助剑道部夺冠的。”
　　“外援？夺冠？”皱眉思索了数秒，结城明日奈像恍然了什么一样，指了指已经人去楼空的五号场地，“所以那个大将……应该是叫天空寺悠吧？也是你们社团的吗？”
　　闻言，由比滨结衣和夏川真凉都不禁惊讶地看向她，连雪之下雪乃都下意识挑起了眉梢。
　　只有雪之下阳乃依旧保持着莫名愉悦的笑容，视线不断来回逡巡在四名少女身上，双眼狐狸似地半眯而起。
　　“你知道他？”或许是先前被逗弄到神经过敏，夏川真凉有些不客气地质问道。
　　“呃……说什么知道不知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明白眼前这位银发少女真正在意的是什么，结城明日奈不由再次苦笑。
　　“垂上面写着天空寺，再加上你们又叫他阿悠小悠的，只是名字的话谁都能知道吧……请放心，我可不是他的粉丝或者追求者。”
　　由比滨结衣和夏川真凉面面相觑，都为自己心中升起的某种猜疑而尴尬地脸红起来。
　　“说、说的也是啊。”
　　“抱歉，语气冲了一些。”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目力得斯
　　脱下闷热的面罩，天空寺悠甩了甩头发，呼出一口气。
　　“还行，看他上场前那么嚣张的表情，还以为是什么剑圣的后代呢……”
　　结果也就比他们队伍中的那个黑皮妹子要强一点，根本不是一盘菜，没怎么出力就拿下了这一局。
　　四平一胜，是个常见的对局比数，不过其中一局的时间却短到令人惊讶——用时7.04秒，前6秒还是姬路高校的选手在那边跳啊跳的拖了点时长，两人真正交手的时间不过一秒。
　　天空寺悠对此已经很满意了，他没想挑战什么最速通关纪录，所以第二局才任由对方试探，等他打上来再把他打死，基本没有耗费多少体力。
　　这时，裁判招手让两队成员到场地中央行礼，接着就是回到各自的休息室。
　　等门关上，已经压抑许久、不敢在赛场上放肆的剑道社社员们这才扔下手中的面罩，放声欢呼起来。
　　“哟西，赢啦！”
　　“一局拿下！这下八强已经稳了吧？”
　　“你也太没信心了，东洋大姬路高校可是被预测能进准决赛的，这都赢了的话，后面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白痴，别立旗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拿你祭天！”
　　看着他们难掩激动地七嘴八舌着，天空寺悠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就这样穿着护具拉开椅子坐下，脱掉手甲，拿过一瓶水喝了两口。
　　“下一场什么时候？”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曾经来求教『攻略部长』方法的剑道部酱。
　　“报告师傅！全部比完大概还要半小时，加上抽完签安排场地，十一点左右才会开始下一场比赛，中午就能回去吃饭了！”
　　“知道了……还有，别叫我师傅。”无奈瞥了眼立正行礼、满脸严肃的剑道少女，天空寺悠放下水瓶，开始脱起这身厚重的剑道护具。
　　仿佛崇拜着偶像的粉丝，剑道酱边看着他脱衣服，小手边在胸前划着拳头，黝黑的眸子里好似闪烁起了星星。
　　“那，天空寺前辈！你真的好厉害啊，竟然把对方的大将打得毫无反手之力，就连这么近的距离我都看不清楚你们交手的速度……能赢下这局都是多亏了前辈！”
　　天空寺悠的表情依旧平淡，并没有因为这句夸奖而自得起来。
　　“不，你们要是前面没撑下来，后面也没有我出手的机会了……继续保持吧。既然打的是团体战，那么胜利就是属于大家的。”
　　“……”
　　他没有压低声音，其他成员自然都听见了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休息室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聊天、只是将目光汇聚在开始脱裤子——脱袴的天空寺悠身上。
　　就连最开始反对他的凶恶光头都忍不住动容，彼此面面相觑之后，几人忽然排排围在了他的身边，姿态郑重地低头行礼。
　　“非常感谢！”
　　虽然慢了一拍，剑道酱却也还是绷紧了小脸、飒爽低头：“非常感谢！”
　　“啧，真是……”
　　总感觉身上有些发痒，天空寺悠不由别扭地挠了挠脖子，将护具放到一旁，一脸没好气的表情看了过去，语气带刺。
　　“要道谢还是等拿下全国大赛的冠军再说吧，现在就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小心我待会申请『玉龙旗』赛制，让你们半点出场机会都没有。”
　　“是！定当全力以赴！”
　　团结的默契在此刻到达了顶点，众人满面笑容，齐声应答的音浪像要撞开休息室的门。
　　教练、绯村部长都在一旁看着这令人欣慰的画面，断手的副部长甚至取下眼镜，触动至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气氛的中心点，天空寺悠实在忍不住感慨——这到底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还是人人都是抖M的社会呢？
　　他可没想过跟剑道部的成员们关系那么好啊，打完这场比赛就打算两不相干的说……
　　算了，也不会有人嫌自己的朋友多吧？
　　“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我去外面逛逛，比赛前回来。”
　　“是！请一路走好！”
　　“……不会说话就闭嘴。”
　　带上手机钱包，天空寺悠叹着气离开了休息室。
　　夏川真凉传来讯息，问他接下来的行程，他将比赛的时间告诉她后，被叫去体育馆外集合。
　　一小时能做什么？大概就是绕京都大学一圈吧，甚至还绕不完，值得逛的地方太多了。
　　不过总比女朋友绕脾气躲在房间不出门，只能独自一人去神社看风景要好。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要离开一楼选手通道的时候，忽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喂，总武高的！”
　　“啊？”对方语气不好，天空寺悠转过头的时候，自然不会给好脸色，“你谁啊？”
　　“刚才跟你打过的山本，你连对手的名字都记不住吗？！”那张还算俊秀的面庞带着气急败坏，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谁让你的姓氏这么大众？你要是姓宝生或者桐生我多少还有点记忆……算了这不重要，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对方来势汹汹，不过天空寺悠也不认为他是来找打——咳咳，私底下找自己进行复仇战的。
　　“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深吸了口气，手下败将的山本意外正经地问，“为什么我会挥空？”
　　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其他人听肯定得怀疑他的脑子——会不会挥空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天空寺悠却不觉得惊讶，因为在场的三位裁判估计也会有相同的疑惑，只是他们没那么直接地跑来找自己求解而已。
　　毕竟，只有在近距离盯着自己身形的人，眼睛才会产生出重影般的错觉。
　　他叹了口气，无奈开口：“山本，你看过《猎人》吗？JUMP上的，你死后都不一定能看到完结的漫画。”
　　“啊？看过是看过……”
　　山本一脸茫然，完全不懂他这时提起一本漫画意欲为何。
　　天空寺悠好心地解释起来：“里面的揍敌客家族有招叫做『肢曲』的移动方法，能透过加重或减轻步伐产生残像，进而迷惑敌人——那个时候，你的注意力只放在我的剑上，自然察觉不了我在身法上动了手脚。”
　　说完，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他就准备转身离开。
　　“……”张了张嘴，山本在原地愣了片刻．才难以置信地朝他背影大喊，“那不是漫画招数吗？！你怎么可能……”
　　“所以你才会输给我。”
　　头也不回，天空寺悠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
　　“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怎么好意思拿下全国冠军呢？明年继续加油吧，山本。”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被出口的光所吞没，消失在了山本的眼中。
　　曾经的骄傲自信被打得体无完肤，名为山本的少年睁大双眼，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一脸恍惚地看着已然无人的出口，就这样发了半晌的呆。
　　“……好帅。”
　　如此呢喃着，山本用力握紧拳头，感受着心脏砰然跳动的亢奋感，眼中燃起了不同以往的火光。
　　“决定了，他就是我接下来的目标！记得是叫天空寺吧，读千叶市总武高的……等我把那什么『肢曲』学会了，再来找你一分胜负，等着我吧！”
　　他那高大可靠的背影，仿佛深深烙印在了心中般清晰。
　　未来的道路如此明确，少年漫画般热血的展开，在此刻徐徐拉开了帷幕——
　　“不，画风又不对了啊。”
　　天空寺悠无语地扶着额头，没过几秒就感到了些许后悔。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展开，忍不住趁四下无人耍了波帅，现在回想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啊……
　　还好没被其他人看见。
　　这件事和夏川真凉没什么关联，所以就算世界线重制了，发生过的事实依旧不会改变。
　　比如在秋季展演上和雪之下阳乃见面这个事实，就没有因为和结城明日奈分别而产生变化。
　　于是，从选手通道中离开了体育馆，天空寺悠看着正在不远处等自己过去的那群女孩子们，不由陷入了一番沉思。
　　“我亲爱的系统啊。”
　　「宿主，请问有什么事？」
　　“要是我现在冲过去大喊『我是有系统的男人！』，你能帮我把时间回溯到离开休息室之前吗？”
　　「抱歉，这是不行的。」
　　“去你喵的。”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空寺悠情债股东会议？
　　天空寺悠放慢了脚步，眉头微微皱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前两任女友和现任女友聚在一起的画面，让天空寺悠反射性地生出了逃跑的念头，难得不敢去面对现实。
　　简直就跟债主开会一样……怎么，难道还有『天空寺悠情债股东会议』这种东西存在吗？
　　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不对，他没理由逃跑啊？
　　只要她们没有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天空寺悠就没有任何心虚的必要——他还是他，那个认真而专情、没交过女朋友的纯洁小处男，修罗场是不可能降临到他身边的。
　　眉头松开，天空寺悠自信满满地加大步伐，已经和电线杆下等着的她们对上视线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今天下午才有比赛的结城明日奈，为什么会跟她们混在一起？
　　还好，从夏川真凉此刻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预想中最糟糕的发展。
　　带着稳稳落地的心，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朝她们打了声招呼。
　　“连阳乃小姐也在啊……是要一起去附近走走吗？”
　　“如果你们不嫌弃有个大姐姐跟着的话。”雪之下阳乃笑着回答，朝他眨了眨眼，“刚才的比赛很帅喔，差点就要被你迷倒了呢。”
　　“别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这种话啊，我可不想回去跪键盘。”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自然而然地牵住夏川真凉的手后，望向雪之下雪乃。
　　“所以呢？组团逛京都大学？”
　　她双手抱肘，平淡点头：“我们都对剑道比赛没有兴趣，将这一小时浪费在看台上有些可惜，又不能现在就去更远的地方参观……毕竟是来为你加油的，在上午的比赛彻底结束之前，活动基准还是得以你这边的情况做调整。”
　　就算不这么做，其实也不会有人指责她们，不过就是早玩晚玩的区别而已。
　　但以雪之下雪乃的品行，自然不可能放着正事不管，因为对比赛没兴趣就选择去游山玩水。
　　她们现在能呆在京都而非学校，可是用『替天空寺悠和他的剑道部小伙伴们应援』的名义而来的，照理来说什至还得穿上清凉又涩气的应援服，跟其他学校的应援团一样为他们喊着加油口号才行。
　　不过托天空寺悠的福，这个环节算是被跳过了……虽然真要这么做的话，打死雪之下雪乃也不会跟过来，哪怕这是『社团活动』。
　　“行，你昨天去过京大博物馆了吧？那就给你带路了，记得抓一下返程的时间。”
　　随口这么说完后．天空寺悠才像终于发现了站在一行人旁边、距离感有些明显的栗发少女，微微歪头、面露疑惑地问：
　　“这位是……”
　　那头柔顺亮丽的栗色长发仍披散在身后，气质端庄典雅宛如大家闺秀，背脊与眼神又透着剑士般的潇洒自信，还有那令人熟悉的、笔直看来的目光。
　　结城明日奈朝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婉有礼。
　　“初次见面，我是黑百合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结城明日奈。”
　　“……初次见面。”
　　顿了顿，天空寺悠也回以微笑：“我是总武高的天空寺悠。你是浩哥的妹妹吧？我有从他那边听过不少你的事情。”
　　“诶？你认识哥哥吗？”结城明日奈惊讶地眨了眨眼，旋即紧张了起来，“我都不知道……他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这你就要自己去问他了。”天空寺悠露出了纯良的笑容，“我建议你可以先把他揍一顿再问，反正不会冤枉好人。”
　　“哈哈……”结城明日奈不由干笑两声。
　　这真的是自己兄长的朋友，而不是仇人吗？
　　很快，透过聊天套取情报，天空寺悠也知道了自己在意的事情。
　　首先，结城明日奈最开始是看到学妹偷拍的照片，从她们那边知道他可能是来参赛的学生之一、又不记得有在击剑比赛的选手列表中见过他，为了替她们说声抱歉才来上午的剑道比赛碰碰运气的。
　　接着，幸运地发现他出现在赛场上、打算等比完赛再来找他道歉时，又正好听到了夏川真凉一行人对比赛的谈论，就忍不住跟着点评几句，这才和她们互相认识了起来。
　　最后，在只见过一次面、勉强算是熟人的雪之下阳乃的撮合下，下午的比赛开始之前，结城明日奈将跟着众人一起行动，权当交个朋友。
　　天空寺悠彻底明白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雪之下阳乃插手，她在道完歉后就会直接离开，不会跟自己产生过多的交集。
　　……应该是巧合吧？只是阳乃小姐的突发奇想而已吧？
　　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同类相吸法则吧？
　　天空寺悠暗自叹了口气，不让自己越想越深。
　　“还好，系统说过明日奈拒绝了具象化的结婚戒指，不用担心『睹物思人』这种事情出现。”
　　既然如此，结城明日奈的危险度就比雪之下阳乃要低得多。
　　即使两人重新有了联系，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
　　哪怕她曾经说过，“就算会忘记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想起你。”
　　终究，他听到的还是那句——
　　“初次见面。”
　　对天空寺悠来说，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
　　京都大学附近有不少景点可以逛。
　　校外的有京都御苑、平安神社。
　　校内的则是京都大学百周年时计台记念馆和京都大学综合博物馆。
　　五女一男，一行六人自然是行走在偌大的校园内，边聊着天边游览着平常难得一见的京大校景。
　　天空寺悠从头到尾都牵着夏川真凉的手，和雪之下阳乃、结城明日奈保持着疏远的距离，让爱吃醋的女朋友一路上都非常乖巧，只是拿着比赛录像说挥出这一剑的他帅到了什么地步之类的，试图看到他尴尬害羞的模样。
　　可惜，以天空寺悠的脸皮，自然是将这些称赞豪无负担地承认了下来，让雪之下雪乃在一旁都冷笑了不知道多少次，嗤鼻到他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得鼻窦炎了。
　　一小时过得很快，差不多绕完京大一圈，众人也就回到了体育馆，比赛的准备比赛、去二楼看台的去二楼看台。
　　只是在跟她们分开后，天空寺悠还没走到总武高的选手休息室，身后又传来叫住自己的声音。
　　“天空寺君，请稍等一下！”
　　天空寺悠回过头，惊讶地望向朝自己小跑过来的栗发少女。
　　“结城同学？她们几个……”
　　“大家已经去观众席了。我是突然想到还有事情想要问你，就找了个借口下来……”
　　胸口挂着选手牌子，结城明日奈整理了下略显紊乱的头发，姣好白净的脸蛋上染着健康的红晕，棕色的眸子清澈透亮，略显犹疑地注视着他。
　　“天空寺君，那个……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并没有想要搭讪你的打算。”
　　“嗯？然后呢？”
　　这个开场白，这个铺垫，让天空寺悠不由提起了几分警惕。
　　手指在身侧轻捏成拳，结城明日奈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神色认真地问：
　　“我们是不是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面？”
　　“还有……你有没有玩过一款叫做『刀剑世界』的虚拟潜入游戏？”
　　“……”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奇怪道：“没有啊，不是都说了初次见面？至于那款虚拟游戏，浩哥确实有给我头盔，只是我让我妹妹玩了，现在在家里积灰尘呢。”
　　“……这样啊。”
　　她莫名叹息一声，低头鞠躬：“抱歉，突然问这种问题。”
　　“别在意，说不定我们有在超市偶然遇见过，只是都没把对方看在眼里而已。”
　　随意地摆了摆手，天空寺悠朝她笑道：“上去看比赛吧。真凉她性格有些别扭，没交过多少朋友，希望你能跟她好好相处。结城同学。”
　　“当然！夏川同学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也希望能跟她好好相处。”
　　结城明日奈同样回以微笑，挥了挥小拳头：“比赛加油喔！”
　　“借你吉言。”
　　友善而愉快的气氛，随着话音落下完结。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转身，在各自看不见的阴影中，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若有所思和困惑不解的神色随之浮现，却都是紧抿着唇、一副难以释怀的模样。
　　片刻后。
　　休息室的门板被关上，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今日上午最后一场剑道比赛，要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什么时候产生出了我是巨喵控的错觉
　　上午的比赛结束，理所当然的，总武高再次获得了出赛权。
　　这场的比分比较危险，最后是打到了大将延长战，天空寺悠连拿两本才取得胜利。
　　“没想到九州的剑道部那么强，差点就输了……”
　　因为险些和冠军失之交臂，打输、甚至打平的选手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回休息室便满脸消沉检讨起自己，并且对大将的天空寺悠更加感激，说什么都是多亏了他力挽狂澜云云。
　　可惜，天空寺悠不仅不吃这个马屁，甚至在教练的默许下，毫不客气地立下了军令状——
　　要是绯村．战斗力检测仪．部长判断前四人中有两人有输的可能，那为了得到胜利，他会直接申请一挑五赛制，不给他们出场丢人的机会。
　　前面说过，胜者赛制，又称『玉龙旗赛制』。
　　规则非常简单，无论哪个位置先出战都可以，只要足够强，就能一个人从头打到尾，打到对方没人能轮为止。
　　天空寺悠可是早就说了大话，要帮他们把全国冠军拿下的；真到了紧要关头，肯定是没办法顾及他们的感受，怎么能赢得比赛怎么来，要不然后面的比赛还没出场就被淘汰，那也未免丢人了些。
　　也因为如此，在休息室宣布解散、开始午后的自由活动后，剑道部的众人都神色凝重地走出了门，玩乐的心思完全被浇熄，一个个都喊着回去就训练到睡着为止，京都什么的哪有提高实力重要。
　　感受到消沉的气氛转为斗志的火焰，天空寺悠嘴上没说，心底却颇为满意……只希望这激将法能多少起些作用，别让全国大赛变成自己的个人走秀。
　　不过听他说了这些事，夏川真凉、由比滨结衣、雪之下阳乃三人却都兴致勃勃地表示，想要赶紧看到他上场干净俐落地解决对面五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比赛的场景。
　　最好明天第一场比赛就这么干。
　　也只有像雪之下雪乃这种认真过头的人，才会顾虑剑道部成员们的尊严吧……或者说，看热闹的果然都不嫌事大。
　　比赛的事情到这里告一段落，中午去京都大学中央食堂吃了一顿还算美味的午餐，回体育馆看结城明日奈迅速拿下西洋剑比赛的胜利，一行六人再次集合之后，便朝着平安神宫的方向出发，准备领略一番京都知名的古寺美景。
　　时间流逝。
　　午后阳光走过京都御苑的红枫林，将夕照撒在鲜红的神宫砖瓦上。
　　悠闲安静的天色像暂停了一片时光，只有不看场合的乌鸦在电线杆上嘶哑聒噪。
　　傍晚五点多，枫林像被夕色点燃，天边一阵火光。
　　带着走了一整个下午的疲惫，众人还算尽兴地回到了民宿休息，不久又要前往餐厅用餐——体力不足的雪女小姐暗自叹气，又被敏锐的阳乃小姐抓出来调戏。
　　夏川真凉似乎也想跟着挤兑她几句，可惜话才刚说出口，就被极端护崽的阳乃小姐三言两语击退，被迫躲到了天空寺悠的身后，寻求他的保护和安慰。
　　总的来说，哪怕是这么奇怪的组合，气氛依旧和谐地令人安心，甚至有种提前体验修学旅行的感觉。
　　至于结城明日奈，因为休息地点离他们的民宿很近，彼此多少混熟起来的她便答应了雪之下阳乃的邀请，晚餐后就会去她们房间玩游戏，扑克牌、双六什么的在回程途中都已经事先买好了。
　　大约晚上七点半，在结城明日奈过来之前，天空寺悠将夏川真凉连人带行李塞回了她们的团体房中。
　　途中自然是遭到了少女的严正抗议，不过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这里的墙壁不是很厚，要是不小心真的做了什么，很有可能被隔壁的听了墙角。”
　　说完这句话，卧室内靠墙的角落就响起了隔壁传来的尴尬咳嗽声，足见这里的隔音做得实在不怎么好。
　　“好吧，反正回去多的是时间……”
　　夏川真凉惋惜地叹了声气，本想游刃有余地做出回答，可一想起昨晚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光，白皙的脸蛋又不由浮起一抹红润。
　　——昨天，自己应该没叫得太大声吧？
　　记得都只是轻哼或喘息而已，这点音量不至于被隔壁听到的才对……
　　“啧，我去跟民宿反应一下隔音太差的问题吧。”
　　臊红着脸咋了下舌，夏川真凉撩起长发站起身来，也没有继续坚持要跟他同床共枕，只是有些无奈地道：“等一下我们应该会去泡温泉，泡完之后再回房间玩游戏吧……阿悠，你要一起来吗？”
　　“好啊，我也正好想泡一下这里的大众浴池了。”在她和善温柔的笑容中，天空寺悠补了一句，“当然，去的是男汤。”
　　夏川真凉满意点头：“毕竟这里没有混浴呢。就算你想当幸运色狼也没机会，只会被正常地抓起来而已。”
　　他无语扶额：“我也没说过我想跟着你去女汤啊。”
　　“真的不想？”朝门口走去的同时，夏川真凉调侃道，“除了雪之下同学以外，我们的身材不是都很符合你的喜好吗？尤其是团子酱，脱掉后一定会更加惊人的喔。”
　　天空寺悠不由扯起嘴角——这家伙，什么时候产生出了他是巨喵控的错觉啊？
　　他对女性的身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真要说的话，穹那种纤细青涩的体型还比较符合他的审美呢。
　　胸部这种东西，大自然好，但小也有小的美感，也有那种巨喵反而不适合她、就是要平得跟钢板一样才好的女孩子存在，不是吗？
　　嗯，没有在特定指谁。
　　天空寺悠叹息一声，无所谓地道：“只有你的话还行，其他人就算了吧……我对女友以外的裸体不感兴趣。”
　　“真的？”她眨了眨眼。
　　“当然是真的。”
　　天空寺悠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在问完之后，夏川真凉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过脑袋。
　　“呜哇～阿悠好色！好色好色太好色了，竟然想看我的裸体！真凉酱大危机！”
　　像个小孩子一样嚷嚷起来，她拉开房门、逃跑似地离开了他的房间，摇曳的银发消失在阖上的门板后。
　　安静下来的单人房中，天空寺悠愣了半晌，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这个笨蛋……”
　　你藏起了害羞的笑颜，却忘了藏白里透红的耳朵，还有越来越无法掩饰的感情。
　　爱开黄段子又爱害羞，这就是他所认识的夏川真凉……
　　或许过不了几天，就要变成陌生人的可爱女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温泉回，没福利，请审核放心
　　这里，是男人的禁地，专属于女性的空间。
　　这里，是白烟缭绕的前哨站，是脱衣卸甲的秘密花园。
　　木质地板染着些许湿痕，暖气驱走了应有的冰凉，哪怕裸露肌肤也不会觉得寒冷。
　　墙边的置物柜或锁上或打开，镜子前仍有不少犹带热气的女性正在吹头发，有些衣衫不整、有些甚至只披着一条浴巾，姣好的线条尽显无遗。
　　当然，也有不少皮肤干瘪、各种下垂的中老年妇人，边和旁人闲聊着边光溜溜地在更衣间中走动，半点遮掩的念头都没有，就这样享受着身体解放的自由。
　　前略，雪之下雪乃是被雪之下阳乃拖过来的。
　　哪怕已经表明了『死也不要』的意愿，这位只要是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事情、无论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的恶魔姐姐，依旧把她强行从房间拖到了温泉女汤来，甚至连换洗衣物都提前准备好了。
　　“上次一起去泡温泉，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眼里带着回忆，阳乃神情诚恳、语气温柔，好似一头诱拐着小红帽落入口中的野狼外婆。
　　“小雪乃难道不怀念吗？我们以前可是很常一起泡澡的，那个时候啊，你最喜欢捏那个黄色小鸭玩了……”
　　“够了，别随便编造不存在的记忆！”气急败坏似地红起脸，雪乃毫不掩饰厌恶地道，“过去是过去，我现在不想和其他人泡温泉，有什么意见吗？”
　　冷着一张小脸，她抱着自己的衣服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叹气声就从身后传来。
　　“泡个温泉而已，为什么还要在意身材呢？真没想到，小雪乃竟然对自己没自信到了这种地步啊……”
　　“……”
　　话音落下的瞬间，雪之下雪乃止住了脚步。
　　她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转回身，看也不看那边的几人一眼，只是默默走到置物柜前放下衣物，开始解起扣子来。
　　看着雪之下阳乃露出了奸计得逞的愉快笑容，由比滨结衣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提了意见。
　　“那个，阳乃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如果小雪真的不喜欢的话，是不是不要勉强她比较好啊？”
　　“嗯？”像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帮雪乃说话，阳乃奇怪地看了由比滨一眼，嘴角旋即漾开笑容，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在意别在意，太过分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这点程度而已，小雪乃是不会跟我计较的啦～”
　　“因为你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清冷的嗓音好似要将地板凝结出冰，雪之下雪乃脱下了外衣，露出纯白色的内衬。
　　充耳不闻的阳乃低下了头，对由比滨附耳低声道：“而且啊，小雪乃只是在害羞而已喔……你信不信现在不泡，她晚上也会自己跑过来泡温泉？”
　　她得意地笑了两声：“哼哼，不激她一下做事就畏畏缩缩的，那孩子总是这么麻烦呢。”
　　“是、是吗？”
　　无论如何，由比滨结衣都没办法把『畏畏缩缩』这个词，连接到总是凛然而正确的雪之下雪乃身上。
　　只是小雪的姐姐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外人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能老实点头：“我知道了。抱歉，什么都不了解擅自插嘴……”
　　“不，小雪乃能有这么关心她的好朋友，姐姐我很开心！”
　　阳乃重新拉高了音量，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愉快而爽朗地道：“如你所见，小雪乃基本上没交过任何朋友，所以由比滨结衣酱，你要好好维持你们之间的友谊喔！”
　　由比滨结衣握紧双拳，郑重回答：“当然，我会的！”
　　“由比滨同学，别听那个人乱说话了。”扫来毫无温度的视线，纤细苗条的身子上只围着一条浴巾，雪之下雪乃语气不善地道，“赶紧把衣服换好进温泉，如果你打算在这里聊到天亮，那就当我没说。”
　　“啊啊啊，差点忘了！”被这么一提醒，由比滨结衣赶紧脱离了雪之下阳乃的魔掌，走到另一个置物柜前开始脱衣服。
　　无奈地叹了声气，雪之下雪乃边转回头，边将额发拨到了耳侧。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不悦，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了柔和的弧度，露出一抹浅浅的直率笑容。
　　大概一分钟后，等雪乃简单挽好了那头长发，身旁也传来了元气满满的娇憨声音。
　　“好了！小雪，我们赶紧去泡温泉吧！”
　　雪之下雪乃从置物柜前转身，教训道：“由比滨同学，泡汤该有的礼仪，应该不用我教……”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跟脸上忘了收拢的微笑一同消失。
　　眼前，是白晃晃的三对凶器。
　　直白点说的话，就是粉发的巨喵、黑发的巨喵，还有银发的巨喵。
　　明明被浴巾包裹着，弧度和深沟却都是那么的明显，在布料的压迫下更显得呼之欲出，充满弹性。
　　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雪之下雪乃不由呆愣片刻，又反射性地低头看去。
　　……嗯，不能说没有，但被浴巾包裹住后，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了。
　　反正同样都能直接看到脚尖。
　　雪之下雪乃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浓烈的杀气酝酿在昏暗的蓝眸中，身周的温度持续骤降。
　　那是女性本能带来的挫败感，哪怕她在心里举了一百条『身材无用论』来说服自己，仿佛心灵受到了真实伤害的感觉却无法抹去，甚至让她有些忿忿不平了起来。
　　（姐姐就算了……同样都是高中生，为什么由比滨同学、夏川同学都能长这么大……这不合理啊。）
　　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是神明创造的吧？
　　——那么从现在开始，神明已死，完美的人类将创造新的世界。
　　至于完美的人类该是什么轻灵、纤细、没有多余赘肉的模样，应该就不用她多说了吧？
　　“呼……”
　　轻轻吐了口气，雪之下雪乃迅速调节好自己的心态，手掌放在胸口上，紧了紧身上的浴巾。
　　“走吧。”
　　神情平静地穿过三对凶器，她朝着女汤的入口走去。
　　率先跟上脚步的，是银发的巨喵。
　　对方微笑着赞赏了一句：“雪之下同学，皮肤真好呢。”
　　似乎是顾忌到了某位姐姐，她表现得十分收敛，眼底的挑衅却堪比墙面的白瓷砖。
　　“谢谢夸奖。”冷淡回复后，雪之下雪乃脚步不停，“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夏川同学，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出来吧，不必拐弯抹角的。”
　　“尼采的名言吗？很可惜，我并没有打算嘲讽你的身材，那也太没品了些。”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收起笑容、同样直白地道：“如果平胸能杜绝那些恶心的男性目光，要缩水成AA罩杯我也心甘情愿。说到底，胸部的大小根本不能代表一个人灵魂的高贵程度，不是吗？”
　　所谓高贵的灵魂，即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善恶的彼岸》，同样来自尼采。
　　这判若两人的态度，让雪之下雪乃不由惊讶地看向了她，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对这番话表示认同。
　　“事实本就如此。说到底，对身材品头论足的行为本身就不值得提倡……”
　　话还没说完，夏川真凉双手捧脸、满是幸福地傻笑起来。
　　“而且阿悠说过，不管贫喵巨喵，他喜欢的只有我一个喔～所以身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嘛，重要的是喜欢的人能够满意！你说对吧雪之下同学？”
　　“……”
　　沉默着，雪之下雪乃闭了闭眼，短暂的深呼吸后，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通往温泉的大门。
　　——驻足听她说话的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家伙了。
　　然后，最重要的是。
　　胸快被气涨的感觉，果然是错觉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夏川真凉，与由比滨结衣
　　白烟在半空缭绕。
　　虽然不是露天温泉，不过这家民宿特别有情调，特地把温泉的天花板设计成天空的模样，抬眼望去，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各类星座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灿烂。
　　在白嫩的赤脚被热水染红之前，先把身体洗净才是所谓的泡汤礼仪。
　　头发通常不会入水，所以要事先用毛巾盘起包好；冲洗身体的时候自然得把浴巾解下，不过没有规定泡温泉的时候一定不能包浴巾，毕竟还是有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身体的人存在。
　　因为不是混浴，所以基本不会有人穿着泳衣泡温泉，大部分都坦然露出了光洁的大腿和手臂，令人血脉贲张的曲线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只要忽略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女汤的风景可谓是百花齐放，宛如一处秘密花园。
　　当然，没有任何男性在场，女性通常也不会对这种景象感到兴奋，谁也不会多去看谁的裸体一眼，自顾自地享受在热气与温泉的抚慰中，放松身心。
　　由比滨结衣小心翼翼地伸出脚，碰了碰水面，先是让小腿习惯滚烫的温度，大腿、乃至腰臀才慢慢没入了温泉池中，白嫩的肌肤几乎瞬间染上了鲜艳的玫瑰色。
　　脸颊边黏着几缕粉色秀发，后颈诱人美丽。
　　她呼出一口热气，舒坦地在水中伸展手脚，慵懒放松地轻哼起来：“好舒服啊～冬天果然就是要泡温泉，就像夏天要去游泳一样呢！”
　　雪之下阳乃趴在岸上，眯眼笑着附和：“而且还要在泡温泉的时候吃冰，游泳的时候吃火锅对吧？”
　　雪之下雪乃坐在岸边，小腿轻轻划动水波，嗓音在热气中更显通透清亮。
　　“那只是以偏概全。”
　　不像由比滨那样奔放地把毛巾放在石头上直接裸身下水，湿濡的毛巾贴着她纤细谦虚的曲线，将平坦小腹上的浅浅凹陷勾勒得极为明显。
　　“虽然也有夏吃锅冬吃冰并不伤胃的说法，不过在什么季节吃什么东西，其实都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把握好度，剩下的就只是个人的喜好而已。”
　　“原来如此……嘿嘿，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啦。”雪之下阳乃忽然露出坏笑，随着水花溅起、丰腴的上半身跃于水面，她用让人来不及逃跑的速度，朝自己的妹妹伸出了魔爪。
　　“待在上面不冷吗？来，下来康康！”
　　“等等，我还没适应好……呀！”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声，雪之下雪乃被她饿虎扑羊地抱进了温泉中，两具雪白娇躯在水中交缠，掀起哗啦啦地一阵乱响。
　　半晌后平静下来，雪之下阳乃挂在雪乃身上，边逗弄着她的下巴，边调戏似地笑道：“你的身体又不是猫舌，这么怕烫做什么？在岸上适应那么久，小心温差不同而感冒啊。”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感冒！”喘了几口气，雪之下雪乃用尽全力从她手中挣脱，迅速躲到了由比滨结衣身后，像只被强迫洗澡的炸毛小猫般，警惕地盯着她。
　　“泡温泉就泡温泉，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雪之下阳乃故作伤心：“这只是姐姐我表达爱意的方式啊，小雪乃太过分了！那两颗团子就这么好吗？也没有比姐姐我大多少啊！”
　　“我什么都没说耶……”这枪躺得有点尴尬，由比滨结衣只能眨着大眼，一脸无辜地当着雪乃的挡箭牌。
　　瞪了姐姐一眼后，雪之下雪乃将视线投向另一边的岸上：“真那么闲想要找人玩水的话，去找那边同样不敢下水的人如何？”
　　察觉目光汇聚而来，夏川真凉若无其事地把脚伸进水中，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小真凉也怕烫？”雪之下阳乃微微挑眉，并没有跟刚才一样直接上去抓人下来。
　　“抱歉，请说瑞典语，我听不懂日文呢。”
　　“这温泉的温度不是很高，下来游个泳如何？（瑞典语）”
　　“……”
　　算你牛逼！
　　夏川真凉啧了声嘴，在阳乃愉悦、雪乃看戏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了温泉中，然后缓缓抱膝坐下。
　　“嘶……”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雪白细致的肌肤像要被烫熟般，染着更深一层的红润。
　　她忍受着既舒服又带着些许刺痛的感觉，游刃有余地朝众人扬了扬下巴：“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泡温泉吧？雪之下同学，难不成你也是？”
　　雪之下雪乃张了嘴想说话，但回忆起前两次得到的教训，果断闭上了嘴不理她，靠着墙壁阖眼休息起来。
　　阳乃也没有继续调戏她们的打算，难得来泡一次温泉，自然得先让热水带走所有疲惫，再想想后面要怎么跟这些小女生们好好玩玩。
　　和妹妹在一起她也不会逃跑的机会，雪之下阳乃必不可能放过。
　　温泉的一角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四名女性、三对果实浮在水面上，从细颈后滑落的水珠、鼻腔呼出的吐息，构成了一幅艳丽美妙的风景画。
　　过了几分钟，夏川真凉从温泉中起身，泡得有些头晕，她打算上岸缓一缓。
　　视线一扫，看见了桑拿房的牌子，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中，带着木头香味的蒸气猛然窜入鼻尖，夏川真凉在门口缓了半晌，这才关上门坐到了角落位置，闭眼靠着湿濡的木墙，什么也不想地放空脑子。
　　门被打开的声音轻微响起，蒸气逸散、冷空气灌了进来，很快又恢复如初。
　　有人坐到了她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夏川同学。”
　　“……团子酱？”夏川真凉睁开眼，朝身旁的团子看去。
　　嗯，因为那被浴巾包裹着存在感却依然强烈的巨喵的关系，夏川真凉的视线停留在上半球数秒，才往上看向她的表情。
　　“诶嘿嘿，像这样两个人独处谈话，自秋游那次以来是第一回吧？”
　　她露出熟悉的傻笑，眼中的直率和真诚总令人不敢对视。
　　夏川真凉挪开视线，边朝着前方伸直手脚、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记得那个时候我对你说了不少过分的话吧？现在想想真是抱歉呢。”
　　她奇怪地问：“夏川同学为什么要道歉呢？”
　　夏川真凉咬了咬唇，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还为什么……你那个时候是真的在关心我吧？我却用那种态度回应你，还擅自把你当成敌人……”
　　身边沉默了下。
　　旋即，由比滨结衣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笑得极为开心畅快。
　　“噗哈哈哈……夏川同学，一点都不像过去的你啊。不只会主动道歉了，甚至还这么认真地反省自己的态度……真的太奇怪了！”
　　“奇怪？这说法真失礼啊，别把我当成不分对错的小孩子！”
　　语气带着不满，但听见对方的笑声时，夏川真凉却又不禁安下了心。
　　莫名其妙的，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轻快地嗤了声鼻。
　　“没办法，那个时候的你用情敌的身分站在我面前，我当然不会对你客气。你再怎么示好，我都会认为其中有诈……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像个好奇宝宝，由比滨结衣凑过脸追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这个嘛……”
　　轻挽着从毛巾中垂落下来的银色头发，脸颊和耳根传来热度，夏川真凉能感受到她盯在自己脸上的期待视线，却不禁犹豫了起来。
　　桑拿房的热是从外往内，而现在，竟有种别扭、害羞的心情，让她从内往外地发热起来，五脏六腑都是麻痒不安的感觉，很想就这样直接逃出桑拿房，逃开她的视线。
　　可是，身体却依旧老实地坐在了木质长椅上，不愿离开近在咫尺的由比滨结衣。

第一百四十章 从情敌到朋友
　　好似有道声音，不断在夏川真凉的内心催促着：
　　说出来吧！现在就是机会，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能够鼓起勇气做出改变，能够离『真实』更近一步，去触碰那些曾经不敢触碰的光芒的机会……
　　现在逃跑的话，夏川真凉永远都会是个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无法和人真诚交流、始终活在猜忌与算计中、欺骗着他人也欺骗着自己，自视甚高地享受着孤独的感觉——她比谁都要讨厌这样的夏川真凉，比谁都要讨厌这样的『成熟』。
　　所以，才会不断地询问着自己，直到拨开所有伪装、让心底的答案浮现为止——
　　如果能跨出这一步，我也可以获得朋友吗？
　　如果能跨出这一步，我也能和他们一同欢笑吗？
　　如果能跨出这一步，我也能像她一样真诚直率地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啊？
　　如果能……我可以，成为他的女朋友吗？
　　“……”
　　身侧的拳头悄然握起，肺部吸进了味道奇妙的蒸气，意识就像泡晕一样恍惚了一瞬。
　　“我想跟你成为朋友，这就是跟过去不一样的地方。”
　　——说出来了！
　　在意识到自己把真心话说出来的瞬间，夏川真凉的心跳猛然加速，视线也不禁游移到了墙角，耳朵好似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比跟他接吻的时候还要让人紧张。
　　咽下口水，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不，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总是在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在说什么呢？真是不自量力……”
　　跨过了最难的门槛，剩下的话哪怕磕磕绊绊着，依旧水库泄洪般地脱口而出。
　　“可是，我还是很羡慕你……羡慕你能跟阿悠一样，对自己的感情那么诚实，可以用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想对谁好、喜欢着谁，从来不怕互相猜忌、互相欺骗，想拉近距离就拉近距离，言行总是随着感情而动……知道吗？那可是我所在的圈子里最欠缺的东西，就像石头里藏着的珍珠，想要去拿却又怕那是陷阱，结果身旁却有两个——”
　　越来越急促的话音倏然停顿。
　　慢慢的，夏川真凉低下头，手肘撑在大腿上，捂着额头沉沉地叹了声气。
　　“……抱歉，我现在的心情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表达。”
　　“如果不是阿悠，我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能够敞开心胸和一个人交往到底是多么安心舒服的事情……这话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刺耳，但要是那天，我没有找他当假男友的话，别说跟你、跟雪之下同学她们聊天了，或许直到毕业离开日本为止，我都是独来独往、半点值得纪念的回忆也留不下来的『外来者』吧？”
　　“想和你成为朋友，或许也是因为，我想回报他给予我的『改变』吧……”像是忽然理解了问题所在，她冷笑一声，自嘲道，“还真是功利过头的理由啊，不愧是我。”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抱歉，由比滨同学，刚才些话就当我没说——”
　　“理由是什么，重要吗？”
　　话音才落，柔软的身躯便靠了过来，在她惊讶的表情中，轻轻地抱住了她。
　　温热的肌肤互相触碰着，由比滨结衣收紧双臂，低声开口：“我以前不是说过，关心你是为了知道更多有关小悠的事情吗？那是真的喔。”
　　“感情都是自私的，如果这就要被叫做功利的话，恋爱中的少女都是一群功利至极的人啊……所以，理由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因为想做才做，这就已经足够了。”
　　“……”
　　沉默着，犹豫着，纠结着。
　　哪怕如同石像毫无动静，由比滨结衣依然静静地抱着她，将身体的温度传递了过去，像在藉由这番举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夏川真凉靠在她的胸前，闭着眼睛安静良久，才轻轻张开了干涩的唇瓣：
　　“你说了……跟他很像的话呢。”
　　“是吗？”
　　“是啊，简直就跟人生导师一样，让人不得不去怀疑自己，曾经累积的信念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没那么复杂啦。”由比滨结衣露出浅笑，安抚小孩子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这么做比较轻松而已，谁让夏川同学这么麻烦呢？”
　　“麻烦？和雪之下同学比之如何？”
　　“唔……一样麻烦？”
　　“哈，那她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
　　对她略显纠结的表情有些忍俊不住，夏川真凉忽然坐直了身子，轻轻推开由比滨结衣，转过头和她四目相对。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眼底清澈坦然，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内心。
　　“那么，团子酱……”银发少女鼓起了勇气，没有逃开她的目光，“夏川真凉首位友人的宝座，想来坐坐看吗？”
　　“还是这么高姿态啊……”
　　由比滨结衣无奈叹气，却还是朝她伸出了手掌，笑颜逐开。
　　“嗯！”
　　“只要你不介意，你的朋友是你曾经的情敌就好了！”
　　“……”
　　夏川真凉眨了眨大眼，缓缓把已经伸出的手给缩了回去：“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点呢……说实话有点介意，容我再考虑考虑。”
　　“喂！”
　　哪怕是好脾气如由比滨，也忍不住龇起牙大喊一声。
　　夏川真凉调皮地一吐舌头，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开玩笑的啦～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团子酱！”
　　由比滨结衣鼓起了脸颊，抱怨道：“真是的，夏川同学……不，小凉，别老是开这种逗弄人的玩笑啊。”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恕难从命，就像吸血鬼想吃小面包、替身使者会互相吸引一样，这就是深刻在我DNA中的本能啊！”
　　“好讨厌的本能！”
　　桑拿室里蒸气朦胧，哪怕近在咫尺，对方的面容依然有些模糊。
　　即使如此，也有一件在此刻能够清晰确认的事情。
　　——夏川真凉与由比滨结衣，从以谎言为开端的情敌，正式成为了一起泡过温泉的好朋友。
　　……
　　“对了，团子酱，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要怎么样，才能相信这份感情就是所谓的恋爱呢？”
　　“诶～好哲学的问题啊，我不确定我能说出什么了不起的答案喔？”
　　“没关系，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想想……嗯，爱也好、梦也好、家庭也好，当强烈的感情产生时，往往都会伴随着疼痛。对吧？”
　　“是啊，所以才会下意识去否认呢。”
　　“但我认为，与那份违和感相遇，是我的一生至宝喔。”
　　“……抱歉。”
　　“就说了没必要道歉啦，是小悠自己喜欢上你，又不是你把小悠从我手中抢走的……嘛，反正试着随自己的心行动看看吧！在那之后，或许就能给现在这份心情附上名称了。”
　　“我记下了。谢谢你，团子酱。”
　　“不客气，小凉。要加油啊！”
　　无论是谁，都能被身边的人所改变，也会因为他们的改变而产生改变。
　　就像齿轮一样……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形状吧？
　　由比滨结衣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得意地嘿嘿一笑：
　　“竟然会冒出如此深奥的想法，难道我变得跟小雪一样聪明了？真不愧是我啊！”
　　温泉的热气布满了室内空间，只是脚下踏着的石面还有些冰凉。
　　跟在新朋友的身旁，由比滨结衣笑容满面地朝温泉池里的雪之下雪乃挥了挥手，然后快步往池子飞奔而去。
　　丝毫不顾浴巾在半空就离开了身体，带着两团不断晃动的棉花糖扑向了她。
　　胸口的疼痛好似从未出现过。
　　只有完成了某种使命的满足感，温暖了整片心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帅炸了有没有！（二合一）
　　众人泡完澡后，结城明日奈也依约来找他们玩。
　　这个晚上，天空寺悠就和一群香喷喷的女孩子在房间里玩游戏，玩到将近十二点才和夏川真凉一起，把结城明日奈送回黑百合学院的驻点。
　　自然，哪怕房间内塞了五女一男，这个过程依然是健康而健全的。
　　几人玩的都是正常版大富翁、UNO之类的游戏，至于雪之下阳乃提议的不正常版大富翁和国王游戏，被众人默契地一致否决，成功避免了各种奇怪展开的出现。
　　和真凉一起送明日奈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去的时候彼此闲聊几句，回的时候安安静静，只是牵手走在安静的京都道路上，并肩看着澄澈而透明的夜空，几点星子装在他与她的眼里，有着同样的温柔明亮。
　　回到民宿，门前分别，夏川真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小嘴微张。
　　“……晚安，阿悠。”
　　最后，她却只是莞尔一笑，踮起脚尖往他脸上亲了一口，便带着一张红润小脸，快步走向了团体房的方向。
　　“什么啊……”
　　转身推开了个人房的门，天空寺悠摸着脸颊，面露疑惑。
　　不过，一股熟悉的预感很快就浮现了出来，让他在恍然的同时几乎可以确认——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吗？”
　　上次、上上次也是这样，重复的流程已经可以说是套路了，再加上来之前早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除了不免有些寂寞以外，天空寺悠并不觉得遗憾、也没有任何的悲伤。
　　他只是关上了灯，拉起床帘，让房间内宛如永夜一般的漆黑，不让半点光透进角落。
　　然后和衣躺下，默默等待着明天，或者后天的那个时刻到来。
　　今夜的梦，尽是回忆。
　　……
　　隔天早晨，全国剑道大赛也到了决胜局的关键点。
　　今天就会直接打到准决赛，剩下的两队将在明天早上比完最后一局，决出本次全国大赛的冠军队伍。
　　也因此，比赛现场的气氛比昨天还更紧张，台上的看客也多了不少，呼喝加油的声音令体育馆内的空气宛若火焰，在这个冬天里越燃越烈。
　　第一场比赛，总武高就陷入了困境——次锋的选手在昨天的加急训练中，不小心扭伤了手腕，却强忍着不说、撑到了赛场上，艰难应付着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对手。
　　好不容易才拖到了平手，但被绯村部长强硬地摘下手甲后，却能看见一块明显的青紫浮肿，明显是没办法上场接下来的比赛了。
　　休息室内，凶恶光头跪坐在地，双手撑在地上，对其他部员、尤其是教练和部长深深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四强战是跟九御山的打，他们的次锋我了解过，候补的黑田会被拿下一本的……回去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请让我继续上场！”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避开了他脑袋对准的方向，只留教练、部长副部长，还有天空寺悠站在那边，俯视着行土下座礼的他。
　　“就凭你的手腕，现在的黑田可以单手吊打你。”天空寺悠双手抱肘，语气平淡地道。
　　“来试试看！”光头猛然抬起脑袋，眼睛如发怒的公牛般赤红，却只有着想要证明自己的急燥和恳求，“不过就是一点扭伤而已，如果我赢了他的话，请让我上场比赛！”
　　天空寺悠挑眉：“这就是你想要赢下比赛的信念？认为自己受伤了也能打赢强敌，不顾失败的风险，只为证明自己的强大而赌上了队友的胜负？”
　　“……”光头无话可说，只能握紧双拳紧盯着他。
　　“嘛，虽然这方面我好像没资格说你，只是我比你强了不一只一星半点而已，所以说话可以比较大声。”天空寺悠叹了声气，微微耸肩，“光头，训练过头导致手受伤本来就是你的错，昨天不都说了要把握好度、别过犹不及吗？既然是明知故犯，给你退场的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有名字，叫○○○○！”光头佬下意识地为自己正名。
　　“那不重要，反正你没出场机会了，在后补席待着吧。”毫不留情地说完，天空寺悠环视一圈剑道部的所有成员，其中更是包括教练和两位正副部长，“黑田上次锋位置，然后战术变更——从现在开始申请『玉龙旗』赛制，出战顺序不变，确保不会在我出场前就全军覆没。”
　　“所以，你们就安心打吧。”
　　“是！”
　　整齐划一的喊声中，只有光头佬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甘，其他人都对他则抱有着百分百的信任，甚至对后面的比赛更加安心了起来。
　　要是早就用这个战术的话，虽然不用担心会有提前退场的可能，但会有被对手警惕、不愿接受玉龙旗赛制的风险，决赛的时候利用天空寺悠彻底奠定胜利的可能性就会比较小了。
　　而现在，四强战、准决赛在即，每个队伍都卯足了劲想要表现自己，并且对自己的实力都有着充足的信心和骄傲，哪怕知道总武高有个每场皆胜的大将，也会抱持着尝试和挑战的心态接受他们提出的赛制。
　　确认谁都没有意见后，天空寺悠宣布解散，等下场比赛开始再到休息室集合，随后跟教练、正副部长去角落商量接下来的比赛进程。
　　时间飞快流逝。
　　于是下场比赛，由总武高率先提出了本次全国大赛第一场的玉龙旗赛制，对手九御山高校在队内商讨了数分钟后，表示欣然接受，第一位就派上了自己的大将，一副准备从头开始杀穿的模样。
　　此刻，二楼看台上。
　　“真是个吵闹的地方……早点把话说完，早点回去吧。”
　　西装男子轻轻吁了口气，有些不适地拉了拉领带，微皱着眉绕过走廊上来回走动的人潮。
　　台下比赛才刚开始，他随意扫了一眼，便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两人道：“真那，真凉男友的比赛场地是哪一个？”
　　“这边是看不到的，请跟我来。”
　　瞥了眼对方脸上常挂着的亲和笑容，夏川真那先用眼神示意了下保镖安冈，随后也跟着走在前头，替自己远道而来的父亲带路。
　　手指碰了碰口袋中的手机，娇小的金发少女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先用讯息给夏川真凉预警——主要是也没有这机会，只能故意带他去离姐姐比较远的地方观赛，多少帮上一点忙罢了。
　　“还真是喜欢给人惊喜啊，这个浑蛋……”
　　这么想着，夏川真那不由在心里啧了声嘴。
　　父亲回国的目的就是接触真凉的男友，这点她知道，有安冈在身边，偷偷过来看比赛的自己会被找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父亲来就算了，竟然还要自己带他去看姐夫的比赛，并且准备等比赛结束就去选手通道等他，跟他说些『事情』。
　　这会不会有点太急了？一点也不像那个总是掌握全局、运筹帷幄的父亲会做的事情啊。
　　说到底，会特地跑来京都这点就足够奇怪了，千叶才是他的大本营，照理来说不该悠哉地坐在家里，等姐夫比完赛再随便找个方法去接触姐夫吗？
　　脑中疑问颇多，但没一个敢问出口的，夏川真那也只能找了个『或许父亲意外地喜欢看剑道比赛』来搪塞自己的好奇心，若无其事地带着他来到二楼看台角落。
　　“第二场地，总武高的大将位置，就是他了。”
　　“嗯。”对方淡淡点头，不再理会自己，视线审视性地盯着台下的某位少年。
　　夏川真那默默退到一旁，松了口气。
　　这里就不怕真凉和父亲互相看到对方了。可以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剩下的交给万能的姐夫自己去办——这就是她临时订下的行动方针。
　　目光也跟着朝一楼瞥去，和昨天一样锁定在那道成熟淡然、打起来却狠戾果断的清秀身影上，夏川真那用小拇指卷了卷自己的金发马尾，小鼻子轻皱，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愚蠢的姐夫哟，我可是替你们考虑了这么多啊……以后不对我好一点可饶不了你！”
　　这么想着的同时，台下已经结束了第一场比赛。
　　九御山的大将轻松将总武高的先锋打下了场，次锋连剑都握不太稳，明显紧张地站到了他的对面，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就向后拉开了距离游走起来，似乎打算尽可能地消耗他的体力。
　　“我记得规则是一对一，并且是顺序制的……为什么他还能留在场上呢？”
　　听见父亲疑惑的低喃，夏川真那有些意外的同时，也开口替他解答：“总武高申请了玉龙旗赛制，从现在开始就是车轮战，赢了就能一直待在场上，谁先没有选手可以出场谁就算输。”
　　“这样啊。”父亲点了点头，看着姐夫的目光若有所思，嘴里低喃，“明明是主动提出的赛制，却不像对面的大将一样主动出赛拿下气势……是沉稳还是保守？从资料上来看，他应该是那种不惧怕高调的人才对……”
　　夏川真那立刻懂了，他不是来看比赛，而是单纯来看姐夫在比赛中的表现……感兴趣的不是剑道，而是会剑道的姐夫性格如何、又有什么价值。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想太明白，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比赛上。
　　虽然极力拖延，但四分多钟过后，总武高的次锋还是败于对方的大将剑下，看台上九御山的呼声也越发高涨，还有许多不解总武高为何要『自寻死路』的声音出现。
　　中坚接着上场，似乎是对方体力开始下滑的缘故，这次双方打的有来有回、甚至隐约占了上风。
　　在时间即将拖入延长赛的时候，九御山的大将突然卖了个破绽，总武高的中坚反射性地赢了上去，瞬间被拿下了一本，让九御山方的士气再次高昂了起来，鼓掌声如雷般热烈。
　　到了这里，总武高几乎兵败如山倒，连续三个人被对方大将讨伐，而对面还剩下四个体力充沛的选手没有上场，局面差不多可以说尘埃落定，被无数人看好的强队就要因为自负的赛制选择而尝下失败的苦果。
　　但夏川真那并没有被开始转变的气氛影响，反而还渐渐地期待了起来——场上的总武高选手们，脸上只有不甘和羞愧，却没有半点即将退场的绝望，而是跟她一样，将托付重任的信任目光放到了大将身上。
　　没有停顿，中坚离开后，副将的黑皮肤少女毅然上场，不过一分钟就将体力下滑的九御山大将打了下去，在掌声中迎向了对方的副将。
　　竹剑碰撞的声音无比响亮，交错的节奏宛如怒涛狂澜。
　　两名副将实力相当，哪怕黑皮肤少女从头到尾都压着对方进攻，却始终攻不破对方滴水不漏的防御，六分钟一到，双方同时下场，这场比赛也随之步入了尾声。
　　九御山高校，还剩下先锋、次锋、中坚。
　　总武高，只剩下天空寺悠这一员大将，无惧地注视着对面严正以待的三位选手，从队列中站起身来。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哪怕夏川真那眯细了眼，也只知道他似乎说了一个数字。
　　“三……”
　　戴上面罩，握起竹剑，天空寺悠在无数人的目光中站到了场中央，蹲踞行礼。
　　“开始！”
　　裁判喊完口令，他慢悠悠地起身，此时过了一秒。
　　然后一步踏前，第二秒过去，竹剑消失在了半空中，对方的剑尖尚未抬起。
　　啪！
　　仿佛从未攻击过，天空寺悠保持着端正的姿势向后退去，第三秒正好过去，他看着傻站在原地的对手，还有睁大眼睛的裁判，剑尖催促似地晃了晃。
　　“……面！一本有效！”
　　计时停在了七秒，但夏川真那知道，比赛早在第三秒就已经结束了——他说的三，原来是每个人都只要三秒的意思吗？
　　嘴角微微抽搐，夏川真那想要忍住，却还是不禁上扬嘴角，露出按捺不住激动的自豪笑容。
　　——看，那就是本小姐的姐夫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帅炸了有没有！！
　　似乎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场面凝固了片刻后，才有零星的掌声响起，随后如同雨声渐大，稀哩哗啦地响彻了整间体育馆。
　　看台的激昂并没有影响比赛的进行，在中坚摸着脑袋、犹带不敢置信地下场之后，次锋也站到了天空寺悠面前，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警惕地握着竹剑。
　　然后比赛开始，第二秒的瞬间他抬起竹剑防住头部，却被狠狠劈到身侧，力道之大，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胴！一本有效！”
　　这次时间停得非常准确，正好在三秒时宣布了得本。
　　连续两次都是这个结果，别说裁判了，许多观众都不由张大了嘴，一脸懵逼。
　　只是呆呆地看着重新退回准备位置的总武高大将，连带着掌声都冷却了不少，场面再次微微凝固了起来。
　　虽然知道大将通常是一个队伍的核心，也知道总武高的大将实力很强，不输那个刚才一挑三的九御山大将，要赢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这也强过头了吧！？
　　对面不是稻草也不是木桩，而是能够闯入全国大赛准决赛的强者，却把人家当标靶一样三秒钟就打发掉……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没错，那家伙就是这种程度的怪物呢……”
　　看着父亲脸上同样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夏川真那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后，又不禁看了安冈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有些微妙的无奈表情，开始对九御山的学生们感到同情了。
　　别说一挑三了，一挑五他都轻轻松松好吗？
　　没有首发下场教训对面五个小朋友一轮，直接给他们剃光头，已经算他多少讲点武德了……
　　趁着父亲专注在赛场上的时候，夏川真那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悄悄拿出了手机。
　　这场比赛已经没有悬念了，是时候给姐姐通风报信，让她躲远点、没事不要在父亲面前出现，免得又被抓回瑞典。
　　这样，又能借姐姐的名义去跟姐夫邀功——要是能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当一日保镳，那感觉绝对很爽吧？
　　一想到那个未来，夏川真那就忍不住贼兮兮地低笑出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还是要把你抱起举高高？
　　选手休息室内。
　　“接下来就是决赛了，顺序跟今天一样，有人有意见吗？”
　　“没有！”
　　“很好，解散。”
　　天空寺悠一声令下，众剑道部部员便在行礼之后开始收拾东西，怀着激动又沉重的心情的推门而出。
　　绯村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机会难得，为什么不试试看在决赛上一挑五的快感呢？反正最后还是要靠你上场取胜的嘛。”
　　“没那必要。”天空寺悠看也不看他，只是背上了自己的竹剑和护具包，“菜归菜，但好歹也坚持到了现在，让他们上场表现一下无所谓的。”
　　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眯成缝的眼睛却微微睁了开来。
　　“哪怕只是输给其他人看？”
　　“哪怕只是输给其他人看，至少没有一个人因为我而松懈怠惰，这就足够了。”
　　略感讶异地睁大了眼，绯村部长旋即眯起温和开朗的笑容，敛袖朝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谢谢你，天空寺同学。你比我更适合做剑道部的部长呢。”
　　握着门把，天空寺悠回头看了他一眼，同样笑着。
　　“抱歉，我更喜欢当个小小社团的普通社员。”
　　门关上，口袋里的手机正好传来震动。
　　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娇脆稚嫩的嗓音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昂，只是故作正经地道：“姐夫，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吧？”
　　“真那？”天空寺悠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偷偷保存了我的电话号码？”
　　“谁、谁偷偷保存你的电话号码了啊！凭夏川家的能量，要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少自作多情了！”她羞恼似地大声反驳，又像在顾虑什么一样，很快就干咳两声，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扯那么多了，直接进入正题吧……附近的星○克知道吧？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天空寺悠语带嫌弃：“哈啊？我还要跟真凉去别的地方玩，没时间和小朋友约会。”
　　“……”
　　电话那头传来深呼吸的声音，似乎被气得不轻，隐约能听见『他是我姐夫，以后可以好好利用他，不要跟他生气……』的嘟嚷声，怨气满满。
　　“鬼才要跟你约会！是我父亲，他找你有事！”
　　半晌，她才咬牙切齿地吼出这么一句。
　　“你父亲啊？早说不就好了，进入正题还这么不干不脆的。”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转身朝选手通道的另一个方向前进。
　　“大人物不屑跟我这种小孩子直接通话吗？也罢，夏川家的家主都专程来京都找我了，已经够给面子了呢。”
　　“你自己去跟他阴阳怪气，我只是个传话的而已！”真那没好气地道，“还有，他刚刚去看你的比赛了，我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凉，让她避开点父亲、免得被顺手带回去。”
　　“嗯嗯，做得很好，不愧是真那酱呢。”天空寺悠敷衍点头。
　　夏川真那气急败坏：“哈啊？就这样？本小姐可是第一次替他人的恋爱保驾护航，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不然你想怎样？哥哥的摸头杀一份？还是要把你抱起举高高？”
　　“给我当一日保镖——”
　　“替我向安冈先生问好。”
　　没打算听她说完，天空寺悠直接挂掉了通话，转而拨通了夏川真凉的号码。
　　“真凉，你让大家在食堂稍等一下，我很快就过去。”
　　“……阿悠，你真的要见他吗？”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沉重和忧虑，夏川真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脆弱，“特地跑来京都找你，那个人绝对不安好心，或许不会说几句话就离开的。”
　　天空寺悠不由一笑：“喂，你之前不是还对我挺有信心的吗？怎么现在就怕了？”
　　“不是怕，只是……”
　　“好了，乖乖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他不容置疑地落下声音，“你父亲再厉害也只是个商人，你男朋友却不只是个学生，就算不用下三滥的手段，也多的是方法能把你从他身边抢走——连女儿保不住的人，你认为他是我的对手吗？”
　　她愣愣地道：“说法很帅气，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歪理？”
　　“管它歪不歪，反正帅就完事了。”
　　“……好吧，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夏川真凉总算笑了起来，“男朋友君，那可是你未来的岳父喔，记得说话礼貌一点。”
　　天空寺悠挑眉：“要是他打算拆散我们呢？”
　　“嗯……下手小力点？”
　　“收到，亲爱的。”
　　听到他认真而严肃的回答，夏川真凉呆了呆，有些慌张起来；“诶？这是开玩笑的吧？你不会真的动手……”
　　同样没说完，就被天空寺悠挂断了电话。
　　夏川家的姐妹俩在他这边都是一个下场……嗯，仅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的情况。
　　“那么，开始吧……固定的家长谈话环节！”
　　自言自语着，他将手机收回口袋，离开了选手通道，朝着星○克的方向走去。
　　……
　　绿白相间的女神招牌下，金发双马尾少女正烦躁地踏着脚跟，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满是不耐烦。
　　“太慢了！你竟然真敢慢悠悠地走过来啊！”
　　“你爸又不是火车，我那么急着上干啥呢？”
　　边随口说着，天空寺悠边伸手去摸她的脑袋。
　　夏川真那试图躲开，却还是被他一掌盖在了脑袋上，用力搓揉了两下。
　　“混蛋姐夫！”
　　白皙脸蛋瞬间涨红，小皮靴用力踩上了他的脚背，天空寺悠表情不变，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三秒内不松开，我就把你当众举高高。”
　　“……”
　　怕了怕了，这家伙是真的敢这么做啊！
　　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夏川真那只能满脸屈辱地向后退了数步，眼角泛起了数抹泪光。
　　——可恶，难得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却只是成为玩具的待遇吗？ ！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恶人当道，好人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啊！
　　“想什么呢？走了。”
　　没有去看真那的表情，天空寺悠从她身旁经过，推开店门的同时，声音轻笑着落下。
　　“还有，保镖什么的我可做不来啊，顶多就是听个麻烦或者困扰，再想想怎么帮你解决而已。”
　　“想要享受到妹妹级别的待遇的话，你就再加把劲对你姐姐好吧，真那。”
　　铃声清脆，他踏入了星○克中，只留下夏川真那在店外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
　　“……什么妹妹级别的待遇啊。谁稀罕那种东西，这个臭妹控，迟早跟姐姐告你的状。”
　　这么鼓着嘴嘟嚷几句，她却不由迈开脚步跟了上去，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往哪边走呢？我爸在这里！不知道方向就不要乱走啦！”
　　“好好好，那就拜托你带路了。”
　　“哼！”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见家长的时候到了
　　星○克的角落，一名俊秀的男子坐在墨绿色的沙发上，背脊挺直地端着瓷白的咖啡杯。
　　在热气蒸腾的白雾后，他的笑容沉稳而和善，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岁的年轻样貌，气质却有种四五十岁的老练持重。
　　头发墨黑没有一丝雪白，名牌西装衬着良好的身材，腕上的名表透着昂贵却又谦虚的光芒，他几乎把『上流人士』这四个字写到了头上，给人一种社长或是董事的第一印象。
　　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没错。
　　夏川良治，夏川家的家主，旗下有数家跨国企业，于政于商都有良好的建树，表面上没有任何污点和黑料，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模范企业家。
　　“初次见面，要点一杯咖啡吗？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天空寺悠坐到他的对面，扭头对刚走过来的夏川真那道，“帮我点一杯冰美式特大杯，用外带杯装，你父亲请客。”
　　“……”小胸脯如潮水般起伏，深呼吸过后，夏川真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对光头墨镜道，“安冈，听到了没！”
　　壮汉保镖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去柜台点餐了。
　　至于夏川真那，本来还想坐到天空寺悠的身旁，却在和父亲对上视线后，扁了扁嘴，满脸不爽地去了别的空桌。
　　“知道啦，不打扰你们谈话就是了！”
　　等她离开，夏川良治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道：“真那这孩子，或许是我太放纵的缘故，和她姐姐比起来真的是野蛮过头了呢。”
　　“确实，这年纪的小孩子不教好，以后可是会吃大亏的。”天空寺悠认同道，“毕竟家长和保镖都不能一直呆在她的身边，真要出了什么事，总会有来不及保护的一天。”
　　“受教了，她那性子确实该收敛一些。”没有任何轻慢和敷衍，夏川良治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正视着他，微笑道，“是因为你之前教训过她的关系吗？真那看上去挺听你的话，让我都有些吃醋了呢。”
　　天空寺悠无奈叹气：“没办法，都被那样挑衅了，什么都不做就不是男人了吧？真凉也在旁边，就当是替她灭灭妹妹的嚣张气焰了。”
　　既然已经提到了真凉，废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是真凉她们的父亲。”夏川良治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镶着金边的名片盒，递了一张名片给他。
　　天空寺悠扫了一眼，同样拿出钱包，从中掏出了一张找时间印的名片过去。
　　“久闻大名，敝姓天空寺，这是我的名片。”
　　“喔？高中生的名片，这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呢。”惊讶地挑起眉，夏川良治接过名片，仔细地扫过上面的讯息，“缘空网路株式会社……是做网路技术相关的吗？”
　　天空寺悠平淡地道：“是的，不才在这方面有点天赋，有关网路安全和网页架设的案子都可以找我，在『那些网站』上都能找到技术认证的标章。”
　　夏川良治心领神会，颇为郑重地将名片收入口袋：“我会的，期待与贵方的合作。”
　　天空寺悠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无论这人的品性怎么样，至少在待人接物上，天空寺悠认为他无可挑剔，甚至没有多少伪装的痕迹。
　　哪怕面对的是一名乳臭未干的高中生，夏川良治依旧从最开始就端出了商务接待时的态度，疏远却不冷漠，和面对自己孩子时的模样并无不同——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本能。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厉害，天空寺君。”
　　“彼此彼此，夏川先生。”沉吟了半秒，双肘架在腿上撑住下巴，天空寺悠直白开口，“在见面之前，您应该有调查过我的资料，相对的，我也对您这个人多少也有几分了解……所以寒暄和试探就省省吧，我待会还要跟朋友吃饭，直接谈正事对你我都有好处。”
　　“啧啧，我真的是在跟一位高中生谈事情吗？日本竟然还有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叹服似地摇了摇头，嘴上奉承完后，夏川良治笔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微笑着问：
　　“你跟真凉是在认真交往吗？”
　　“当然，还是毕业后就能直接结婚生孩子的那种认真。”没有半点犹豫，天空寺悠果断回答。
　　“你们才十七岁，现在就说这种话不觉得……”感到有趣似地挑了挑眉，夏川良治斟酌了下说法，“幼稚？你们的未来还长得很，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吧。”
　　“小时候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您是想这么说吧？”迎着对方不置可否的眼神，天空寺悠耸了耸肩。
　　“随您怎么想，或许会变、或许不会变，反正现在这么相信就足够了……恋爱不就是这种现在进行式的东西吗？”
　　想了想，夏川良治露出苦笑：“你说的对，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
　　“利益大于人情，所以无可奈何，对吧？”
　　“……”
　　这句话过于一针见血，甚至可以说把他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以至于夏川良治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诧异地和面带淡笑的天空寺悠对视，让空气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喀。
　　安冈将冰美式咖啡放到了桌上，随后安静退去，顺便把夏川真那好奇张望的视线挡住。
　　“您想用政治联姻为说法，劝我离开真凉吗？”
　　天空寺悠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地道：“放弃吧，除非你派人暗杀我，否则就算用尽手段，我也会保护她有做出选择的自由。”
　　“保护她有做出选择的自由……而不是要把她从我的手里抢走吗？”并没有嘲笑这番不自量力的话，夏川良治反而问了这个问题。
　　“你是她父亲，我是她男友——于情于法，我都没有这个权力。”天空寺悠坦然地回应视线，笑着说，“除非，她拜托我带着她私奔。”
　　夏川良治沉默了下，似乎放弃了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还真是个难对付的女婿啊……真凉能交到你这个男友，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放过了他，他也不一定会放过你们的女儿
　　“对她当然是件好事，但对想要用利用她来政治联姻的父亲来说，那可未必。”
　　天空寺悠微笑道：“虽然我名下资产比不过你，也没有你累积多年的人脉，但要养个饭不好好吃、除了看JOJO就是诅咒情侣的女朋友，怎么说还是做得到的。”
　　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夏川良治指出了问题：“然而你暑假前还在靠打工养活自己跟妹妹，只是暑假后突然有了极大的转变……真凉可是『夏川家的宝石』，你认为就你过去那种经济环境，有着让她舍弃夏川家的价值吗？”
　　“如果夏川家没有能让她留恋的事物，那就算我过去那种经济环境，也有让她留在我身边的价值。”
　　天空寺悠反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更何况，你也说了过去……现在的我，应该让你挺满意的吧？作为女婿来说。”
　　否则，他刚才就不会用『难对付的女婿』称呼自己了。
　　“……”
　　仿佛面对着能够看透人心的妖怪，夏川良治已经有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谈话节奏被对方夺走、想说什么都被抢先一步的憋屈感觉了。
　　他下意识交叠手指，轻轻搓揉着指腹，沉吟开口：“确实，不论是体育方面的亮眼表现，还是令人惊讶的成绩进步，亦或是方才完全称霸赛场的可怕实力，在和你见面交谈之前，我对你就有着不错的印象……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真凉而是真那的话，或许我都不会特地过来找你，任由你们发展便是。”
　　抱歉，我对金发双马尾贫乳萝莉不感兴趣。
　　这句话天空寺悠憋在心里，出于礼貌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情……我的事业接下来会更进一步地扩张，要进入的国家也会逐渐增加吧？所以在我的规划中，她会先去上国外的大学，等毕业便游走于各个上流社交场所、广交人脉，尽可能地为夏川家创造利益后，再由我给她物色一个好对象，让她出嫁。”
　　他爽快地说出了编好的剧本，那却是夏川真凉被预定好的人生。
　　如果天空寺悠没有出现的话，或许一切都会照他的蓝图进行吧？
　　“果然是这样。”天空寺悠撇了下嘴，面无表情。
　　“你似乎不怎么惊讶？”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夏川良治又不禁苦笑起来，“也对，你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图，这次赴约也是有备而来的吧？”
　　天空寺悠喝了口咖啡：“毕竟在真凉口中，你就是这种利益至上的人啊。”
　　“她是这么说的？那可真是误会。如果我没有为她们着想的话，又怎么会放任她们转学来日本呢？”
　　夏川良治一脸无辜地说：“只要出生在夏川家，这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我相信真凉早就有了相应的觉悟，只是多了你之后才会开始抗拒、不愿接受的。 ”
　　“所以，你就打算让她少了我吗？”
　　天空寺悠嘴角微弯，语气平稳沉着，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
　　“别这么说，冷静点想想——以你的条件，可以去找更多、更好的女孩子，可以去谈更多场恋爱。”夏川良治没有动摇，而是开始以理服人。
　　“我不会阻拦你们谈恋爱，毕竟谁没有青春过呢？只是你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真凉要在国外为夏川家创造利益，而你可以成为一个体育明星、甚至靠着剑道才能爬上警政署的高位，五年、十年之后，终究要走上相差甚远的道路。”
　　“人心会变、感情会变，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你们十八岁了还吵着要结婚的话，那我会试着考虑一下更多的可能……至于现在，我不认为我们站在对立面，只要你能保护好她的『价值』，去国外读大学之前，她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夏川良治友善笑着，语气轻快起来：“怎么样，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出的妥协喔？我说过我很欣赏你的，我们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而产生争执。”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天空寺悠明白，夏川良治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更是个标准到不行的商人——连女儿都能当成交易筹码、口口声声评论著她的价值了，跟高中生握手言和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相比起来，阳乃的母亲简直就是个大好人，而明日奈的母亲只是个短视近利的投机者，从根本上就跟他有着极大的不同，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难搞。
　　能说服这种人的方法，就只有彰显出自己的价值，让他见风使舵，认为将女儿托付给自己可以创造比联姻更多的利益。
　　……但天空寺悠不必这么做。
　　因为只要不妨碍他谈恋爱，自己就没有跟夏川良治掰手腕的必要。
　　结婚？联姻？那跟天空寺悠有任何关系吗？
　　只要任务结束，夏川真凉于他就是个陌生人，她的过去他从未参与，她的未来也不必奉陪到底——正如夏川良治所说，现在就谈论未来太过幼稚，因为如今许下的山盟海誓，迟早会有所改变。
　　因为天空寺悠，无法陪自己的女朋友走到最后。
　　终究会消失在对方记忆中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向任何人保证未来如何，也没有资格去畅谈恋爱以外的人生蓝图。
　　——所以最后，也只能这么虚张声势了吧？
　　“夏川先生，知道我高中都还没毕业、就创建公司开始赚钱的目的，是什么吗？”
　　天空寺悠站起身，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冰美式，将杯子重重顿在了桌上。
　　“什么？”夏川良治仰头看他。
　　“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群家长，有个未来可期的女婿在这里，别那么轻易就放过了啊！”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够霸气，多补充了一句：“你放过了他，他也不一定会放过你们的女儿——莫欺少年穷，到时候谁配不上谁可就不好说了。”
　　夏川良治一脸迷惑：“你们？”
　　“咳咳。”说漏嘴了，“反正我话就放到这里了。岳父大人，您的女儿暂时归我照顾，请不要随便把她带回瑞典，要不然我还得把她追回来，很麻烦的。”
　　“抱歉，如果她在日本这边不安分的话，我还是会把她带回去……”
　　“那我就提供她离家出走的所有物资条件，看看是利益至上的家族对她重要，还是温柔帅气的爱人对她重要。”
　　不顾夏川良治微微皱眉的表情，天空寺悠转身离开，临走前落下一句。
　　“不论现在还是未来，她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奉陪到底，她拒绝的事情我也会抗衡到底——谁让我是夏川真凉的男朋友呢。”
　　谁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面对岳父连这种话都说不出来，那他还当什么男朋友？不如回乡下跟妹妹一起种红薯去！
　　最重要的是，只要世界线变动，不管他说了什么对方都会忘记，那就算现在嚣张一点又怎样？
　　有本事你追到未来跟我谈嫁妆要给多少啊！
　　带着如此轻松悠然的想法，天空寺悠信步走出了星○克，准备把谈判成功的好消息告诉真凉。
　　而夏川良治，就在后方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
　　“……父亲？”
　　见两人谈完话，似乎还是不欢而散的模样，夏川真那看了眼门口，又望回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结果……如何？”
　　微微抿起了唇，夏川良治低头捏着眉心，叹息一声：“果然没办法那么顺利吗……如果真凉的态度跟他一样，那确实得改变一下处理方针了。”
　　瞅准了机会，夏川真那立刻道：“凉的话，绝对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喜欢他！”
　　“是吗？”
　　手指从眉上放下，轻轻敲起桌面。
　　考虑良久，又从口袋中拿出那张名片端详一遍，夏川良治才若有所思地呢喃出声：“似乎让他加入公司，当成副手培养起来能创造更多的利益啊……不是出嫁，而是入赘？我也不能坚持那个老一套，得做出改变才能适应这个时代呢。”
　　他转头望向夏川真那：“真那，我就暂时不让你回瑞典了。你在日本好好盯着他们，可以的话去跟你姐姐一起住，有什么事发生的话就告诉我，你应该知道我想听见什么情报。”
　　“知道啦～不过凉死守那个公寓，是不可能让我跟她一起住的。”
　　夏川真那撇了撇嘴，虽然一脸不耐的样子，内心却不由得用力握拳。
　　行啊姐夫！
　　不只搞定了这见钱眼开的家伙，甚至还让他对凉的处理做出了让步，真不愧是敢对本小姐动手动脚的超强妹控！
　　一想到以后头上就有更罩的人可以保护自己，夏川真那就忍不住得意地低笑出声，非常期待回去对那些同学炫耀的场景。
　　“真那，我就先回去办公了。”
　　夏川良治喝完咖啡起身，闻言，夏川真那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喔，您慢走～”
　　“……怎么这么敷衍？”
　　“咳咳，没什么。我送您去坐车吧，安冈！”
　　“是，我去开车。”
　　“提前问一句，真那，你现在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吧？”
　　“当当当当然没有啊！爸爸你说什么蠢话！想让我喜欢上，至少也要有姐夫那种实力才行！”
　　“那确实挺难的……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快走吧！”
　　没过多久，夏川父女也离开了星○克。
　　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京大校园一如既往地平静。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个月夜，将结束一切
　　今日的夜是满月。
　　和众人又玩了一整个下午，拍了许多绝美的风景照给春日野穹，勾起她出门玩的欲望。
　　京都之行也差不多到了尾声，明天决赛过后，天空寺悠等人就会搭车回到东京，继续过着和往日并无不同的日常。
　　天空寺悠泡完了温泉，穿着浴袍在民宿的后院闲逛。
　　温泉旅馆提供的浴袍和酒店那种纯白色、拉开腰带里面什么都没穿的不同，是墨绿色、与浴衣有几分相似的厚浴袍；哪怕十一月气温低下，只要在里面穿件衣服、外头披个披肩，也不至于会冷到哪去。
　　当然，以天空寺悠如今的体质，就算全果在外头奔跑也不会颤抖，更不会感冒——冷热的感觉还是会有的，但就是抗冻、耐操。
　　不过没必要的话，他还是会和普通人一样，冷就多穿、热就少穿，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不一样的花火。
　　毕竟那样挺傻逼的。
　　至于为什么大晚上的不在旅馆里待着，要来外面的庭园吹风赏月，理由也很简单。
　　他在等人。
　　十一月十一日，晚上十一点，在这人烟稀少的旅馆后院，伴着小池清月等人过来。
　　刷——
　　拖鞋踩过草皮的声音响起，轻轻柔柔，羽毛一般挠着耳膜。
　　天空寺悠收回仰望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
　　少女的银发和月光融为一体，美得不可胜收。
　　“久等了？”
　　“在我想回去睡觉之前都不算久。”
　　“你可真会说话。”
　　夏川真凉看着他半回过身的模样。
　　或许，喜欢着一个人，会陷入情不自禁的旋涡中。
　　他让你流泪、让你失望、让你痛苦迷茫——尽管这样，他站在那里，你还是会走过去牵他的手，不由自主。
　　夏川真凉走到了他身旁，抱住他的手臂，视线同样朝夜幕尽头的圆月望去，脑袋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
　　“月色真美呢。”
　　感受着身旁暖玉般的温度，天空寺悠笑道：“这是告白吗？”
　　“哪有你这么问的？笨蛋！”轻斥一声，却因为脸蛋绯红而没有半点威力，“想让我这个恋爱反对派亲口告白，你还差了几百年呢，先去成为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再来吧！”
　　天空寺悠一脸无所谓：“那你就用短信告白吧。要不然心电感应也可以，反正言语只是个媒介，只要我们彼此心意相通就没问题了。”
　　“还真是缠人啊……”夏川真凉无奈叹息，“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我呢？”
　　寒风吹冻树梢，在少女反射性缩起肩膀的时候，天空寺悠就揽过她的肩头，替她筑出一座温暖厚实的堡垒。
　　“理由吗？理由有很多，不知道说不说得完呢。”
　　天空寺悠露出追忆之色：“首先，你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
　　“太肤浅了。”夏川真凉批判道，“不过我喜欢。”
　　“再来，你性格恶劣，跟我差不多。”
　　“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朋友吗？”夏川真凉皱起了眉，“不过喜欢。”
　　“还有，你常识不足、观念扭曲、背景黑暗、不择手段、外强内弱、狂妄自大的同时又怯懦自卑……”
　　“这不全是缺点吗？！你其实很讨厌我吧？”夏川真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不过，喜欢！”
　　“哈……最喜欢的，还是当假的关系逐渐诞生出真的感情的时候，你的表情非常可爱。”
　　嘴角溢出笑容，天空寺悠搂着她，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段时间的种种回忆。
　　被她用租借男友威胁告白、第一次放学一起回家、在学校引起骚动、小树林里共进午餐、联谊后在路上碰到夏川真那……
　　共同度过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件、秋游时窥见她已然转变的心境、被她依赖被她撒娇、逐渐体会到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逐渐加重的感觉……
　　和夏川真凉一起的旅途，像在布满石子的路上开车狂奔，道中崎岖不堪、风景不甚美丽，即便如此，被风吹得狼狈的笑容却记忆深刻。
　　最美的风景，或许就是她逐渐改变的模样，从最开始阴沉、扭曲，到现在的自然开朗、时而害羞时而大胆的少女模样。
　　不知不觉，这些影子已经填满了他的内心，让他不愿放弃、不愿离开——离开的话，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待在夏川真凉的身边呢？
　　谁能在她孤独的时候陪她吃午餐？谁能在她感冒的时候抱她上床？
　　又有谁能扛得住她麻烦得要死的性格、不论无理取闹还是突然玩梗都能迅速地做出反应，让她露出心满意足的得意笑容？
　　也只有自己了吧。
　　这世界上，只有天空寺悠能成为夏川真凉的男朋友——所以她离不开他，他不能离开她。
　　……但做出这个结论，又能怎么样呢？
　　“阿悠？”
　　说完『可爱』后就陷入了沉默，夏川真凉不禁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侧脸在淡淡的月华下好看至极，既不阳刚也不阴柔，就是那种刚刚好的好看，打从心底地感到顺眼。
　　明明是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脸庞，但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视线里有他，空荡荡的胸口就会被温暖迅速填满，像是候鸟找到了飞行方向，像是冬蛇找到了巢。
　　夏川真凉仔细体会着此刻的情感，不再逃避、不再视而不见——和母亲相处的时候，或许也是这种感觉吧？
　　有些不记得了。毕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母亲了呢。
　　她下意识缩紧了手臂，然后发现，他的手像支柱一样撑着自己的身子，驱散了所有袭来的寂寞。
　　连风都透不进的距离中，滚烫而充盈的情感正在逐渐升起。
　　——幸好，身边多了他的存在。
　　总是以为自己的道路是漆黑而孤独的，作为道具和炫耀品被父亲使用着；正因如此，不论如何扭曲也无所谓、不论如何卑劣也没关系，因为反派就要有反派的样子，反正迟早得被那群主角的『光芒』照得支离破碎，那不如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尽情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然后就这样，眼前的风景出现转变，萧索孤寂的夜晚，也有着太阳般的温暖照耀自己。
　　哈，简直就是如童话故事般的美好展开嘛。
　　她夏川真凉的人生，明明只能用黑暗童话来形容……
　　“阿悠，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银发的少女仰起了清澈的目光。
　　月夜之下，她的笑容好似在闪耀光辉。
　　“彼此彼此，让你先说吧。”
　　天空寺悠笑着回答。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生有如黑暗童话(10/23)
　　两人行走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沿着古意盎然的庭院边缘散步。
　　寒风中万籁俱寂，只有树叶婆娑伴着月影，两人的身旁却宛如春天，半点寒意也侵扰不进去。
　　“我的母亲生长于北欧的某个国家，据说对身为日本企业家的父亲一见钟情，不顾家人的反对自己跑来日本。”
　　她轻声讲述着当年的故事，语气平淡：“夏川家是当地众所周知的富裕人家，所以我的童年过得非常快乐，因为总是和母亲待在一起，衣食无忧——却没有多少有关父亲的记忆。”
　　“我父亲很讨厌小孩，从以前开始就只有远远见过他跟母亲、佣人说话的记忆，甚至到了幼儿园我才知道，原来可以跟爸爸一起回家、可以骑在爸爸肩上、可以跟爸爸关系那么好。”
　　“不过，那也不算什么，因为我还有妈妈，只是稍微跟其他人不一样而已……然后没过多久，妈妈就带着我离开夏川家了。”
　　夏川真凉看着脚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我的世界从宽阔的宅邸变成狭小的公寓，但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不幸……因为只要能跟妈妈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回想起来，和妈妈独处的二人时光真的是非常美好。她很喜欢日本的JUMP，最喜欢的作品你应该知道，就是宇宙神作《JOJO的奇妙冒险》，常常超有气势地念给我听，就连ゴゴゴゴゴ这些状声词也不放过，害得我也越来越喜欢JOJO，越来越喜欢让妈妈绽放笑容的这部作品。”
　　“始终在我面前那样开朗地笑着，她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哭。”
　　眸中流露出悲伤，夏川真凉又熟练地收起这些情绪，笑给他看。
　　“然后在我七岁时，父亲终于来到了我们的公寓——我至今仍然难以忘记，父亲不过在对讲机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就跟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拉着我转圈，脸上都是激动而幸福的笑容。”
　　“她还喜欢着父亲吧？如果父亲能和母亲复合的话，或许就不用再看见她躲起来偷哭的模样，真好。”
　　“可惜，父亲并不是为了母亲过来的，他想要的只有我——为了在瑞典那边拓展人脉，需要我作为一名可爱乖巧的女儿替他提供助力，至于母亲？当然是不需要的。 ”
　　“当然，他那时候的言词非常Wěi婉，只是说总有一天会接母亲过来海外，让我们三人团聚……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个敷衍的谎言而已。”
　　仰起头，她对着圆月深吸一口气，像是想朝天大喊『你这个混帐家伙』，却又只是握紧了天空寺悠的手，闭上双眼任他牵着自己前进。
　　拖鞋踩在石面上，草间的路灯拉长了并肩的影子，晃着昏黄的轨迹。
　　“说着『真凉你去当夏川家的女儿被扶养长大，会比较幸福』、『妈妈也会马上过去，你就在那边等我吧』的母亲，自那之后就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取而代之的则是父亲的继室——也就是那个金发猪混蛋的妈妈。”
　　“我是觉得她挺喜欢你的……”沉默良久的天空寺悠，终于苦笑着吐了声槽。
　　“反正当时的我很讨厌她们两个，最讨厌的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冷血家伙……你知道他对当时只有九岁的我说了什么吗？”
　　夏川真凉扯出冷笑，口中吐出仿佛能够结冰的字句。
　　“你们内心怎么想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们在这个场合跟我一起扮演感情和睦的家庭。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真凉你过来？因为你跟宝石一样漂亮啊。”
　　“把这么漂亮的『前妻的孩子』领来扶养，还能巧妙地维持与继室的融洽感情。这样的男人在社会上也会得到赞扬与信赖，你不这么认为吗？”
　　“——他就是把这样的企图，对年幼的我露骨地说了出来。”
　　看着那犹带憎恶的表情，天空寺悠不由陷入沉默。
　　能够放低身段和高中生谈论事情，也能满脸微笑地说出这种混蛋话……夏川良治这个人，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现实啊。
　　并非纯粹的恶人，只是利益至上、将亲人看作商品的商人而已——但却更加的让人恶心。
　　“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就好了。”他忍不住叹息。
　　“为什么？”夏川真凉偏了下头，银发如瀑倾泻。
　　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道：“我才有理由往他脸上呼一拳啊！只要对外说是家庭纠纷就不怕被禁赛了，我也有信心出手不被其他人看见。”
　　“……”
　　她微愣半晌，随后高兴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臂：“就算只是嘴上说说的，我也很高兴喔。”
　　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啊，不信你去问我们亲爱的须乡先生……
　　如果他还记得自己被痛打过的事情的话。
　　天空寺悠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安静地捏了捏她的手掌，示意她说下去。
　　“我当然是果断拒绝他了，并且在上流社会的派对中一直用JOJO立背对着所有人——然后就是长达一个月的软禁生活，不准下到宅邸二楼、也不准寄信给还在日本的母亲。”
　　“后来，真那的母亲告诉我，只要和她一样利用父亲就好了。”
　　“无论财产人脉还是资源，利用者恒被利用……所以自那之后，为了去见母亲，我就听着父亲的话，一直扮演『夏川家的宝石』角色，抑制住随时都要冒出来的『疯狂钻石』，成为了夏川家的完美千金。”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玩梗，夏川真凉自嘲一笑：“从那之后开始，我就已经不认识我自己了。”
　　“和这里不同，我在海外的『伪装』可是十分完美的喔？谁都看不破大小姐的外表底下，竟然藏着一个糟糕污秽的痴女灵魂，我就利用这个身份替夏川家赚取了无数金钱和人脉。”
　　她看向天空寺悠，面露无奈、却又带着几分安心：“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的伪装却总是不顺利呢。”
　　两人走到了石椅旁，天空寺悠拿出手帕拭去椅子上的露水，和她并肩坐了下去。
　　“屁股好凉……我可以坐你腿上吗？”
　　“可以是可以……”她转身面对自己，红着脸打开双脚，浴袍下摆露出了洁白的肌肤，“不是正面跨坐，你给我横着躺过来。”
　　“为什么不行啊……”嘟嚷着，就像在石亭里和他吃着午饭时那样，夏川真凉以被公主抱的姿势，横坐在他的腿上。
　　她慵懒地呼出一口气．脑袋靠在他胸膛上：“那我继续说啰～后面因为没有收到母亲的信和一直偷偷寄来的JOJO单行本，我很生气地质问父亲，却被他敷衍以对……于是我决定拢络佣人，偷偷回一趟日本，回去那个跟母亲住过的公寓，想要再见母亲一面，却没想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公寓变高级了、房租涨价了、母亲也不在了……但房间里却还留着那些JOJO单行本，于是我决定留下来，要留在那个房间里等着母亲回来。”
　　“因为她给我留下了信息——『你一边读这些单行本，一边等我回来喔』，绝对是这样没错！”
　　她的声音像小孩子一样，带着顽固又直率的期盼，脸上是闪闪发光的期待笑容。
　　“从那天开始，我更努力地扮演着父亲的道具，让他能够看见我的价值……直到今年九月才总算可以回来，留在那个约定的地方，总有一天能和母亲团聚的。”
　　夏川真凉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下巴。
　　“然后，我就来到了总武高，遇见了你、遇见了团子酱，遇见了你们几个人。”
　　手掌包覆着他的脸颊，她眯起眼，单纯地笑了。
　　“即便像我这种狡猾又卑鄙的人，只要想到还有像你们这样美好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觉得很高兴……光是这样就能让我活下去了，你跟团子酱在一起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匹诺曹不会长鼻子(11/23)
　　明明是笑着，眼角却有泪水滑了下来。
　　泪珠清澈透明，正如她倒映着天空寺悠面庞的双眸。
　　“但是你却紧紧地抓着我不放，又不让我自卑、又不让我后退，直接用告白封锁了我的退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怎么可能接受你的告白？”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控诉，夏川真凉躺在他的怀里，用颤抖的嗓音轻声说着：
　　“爱情不过就是一场交易，付出了十分的爱，却可能只得到了五分的爱，更有甚者，付出了一百分的爱，却连哪怕一分的爱都没有得到。”
　　“一旦搞错了付出爱的对象，就会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当这份收支无法维持平衡的时候，爱就变成了盲目的行为……没错，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她用力咬住了唇，小手垂在他的领口前握紧了拳头。
　　“当事人却往往无法意识到这点，他们早已深陷于泥潭之中，却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早已失败了，却仍认为自己是成功的——这才是这桩交易中，最为可怕的地方啊！”
　　所以那一天，夏川真凉才会用憎恶唾弃的口吻这么说：
　　“像个白痴一样爱来爱去，说着不负责任的誓言，嘻嘻哈哈地度过只有当下快乐的时间，跟DU品、宗教、传销似地迷惑着世人堕落下去——哈！笑死人了，我有什么理由去接受恋爱这种垃圾东西？”
　　“想自甘堕落的人请自便，但我可敬谢不敏，千万别把那种虚伪的美好套在我身上，只会让我想吐！”
　　正因为亲眼见过，所以才深恶痛绝。
　　正因为深受其害，所以才死命拒绝。
　　“……这么想的我，又怎么可能去接受你的告白呢？”
　　漂亮的脸已经满是狼狈。
　　夏川真凉抬起通红的双眼，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嘴唇都被咬得红肿，只有啜泣声在断断续续地响起。
　　“明明不想让你离开我，明明不想和你分开，明明想就这样永远在一起、跟你一起的话下地狱也无所谓……”
　　“你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为什么要故意说出那种话？为什么要让我拒绝你？为什么……”
　　像是喉咙有东西堵住，她哽咽了好久，才用低弱的声音发出悲鸣：
　　“为什么．要喜欢上我这种人……”
　　天空寺悠闭上眼，将她搂得更紧。
　　柔软娇小的身体有着发烧般的热度，情绪激动的抽搐摩娑着衣物，断续的低泣在耳边回荡。
　　但他知道，那并非感到悲伤的哭泣。
　　比起后悔与痛苦，她更像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要从深埋入土的钉子中，拔出自己的脚向前进。
　　“那还用问吗？”
　　嘴角上扬，天空寺悠在心里低声说着。
　　——你做得到，真凉。
　　你能为了我穿上安全裤，你能主动去和结衣成为朋友，你也能将过去的事情全部坦白出来……
　　向前一步这种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不是吗？
　　“因为我想让你越来越喜欢我，想让你不要再露出那种悲伤憎恨的表情，想让你不要总是孤单一人……”
　　将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轻嗅着发丝间的香味，天空寺悠微笑着开口：
　　“所以作为交易的代价，我喜欢上你了。”
　　抽泣和颤抖渐渐停止了。
　　风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两人的呼吸传到了对方身上，顺着风融进了璀璨而鲜明的星夜之中。
　　天空寺悠松开了手，抚摸着夏川真凉的脑袋，语气轻快地说：
　　“爱本来就不是正面情感的集合体那么简单。它是彼此伤害，彼此和解，彼此完善自我的过程……或许真有交易失败的时候，不过成功的案例也不少，如果永远都害怕着不去触碰，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能获得什么答案呢？”
　　低下头，他抬起她的下巴，和那双停止哭泣、水汪汪的美丽眼睛对视着，眼神认真。
　　“与其因为怀疑而后悔，不如因为信任而后悔。”
　　“真凉，你要选择怀疑，还是信任？”
　　“……”
　　模糊的视线中，夏川真凉呆呆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怀疑，还是信任？
　　那还用说，都有了母亲这个前车之鉴，谁会蠢到相信恋爱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
　　但是，想要相信他。
　　想要相信他，会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想要相信他，会永远给予自己温暖的怀抱。
　　想要相信他，会永远用这双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要相信他，会在自己最孤独悲伤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自己身边，成为她的支柱。
　　这些想法无比强烈，哪怕十一月的寒风也无法冷却，迅速从心脏的最深处扩散而出，逐渐加强了手脚的力量。
　　“我……”
　　不管曾经被伤害多深，总有人出现让你原谅之前生活所有的刁难。
　　夏川真凉将唇瓣咬得发白，水润的眸子里却逐渐绽放光芒，表情越发的坚定。
　　——由比滨结衣说过的那句话，在此刻浮上心头。
　　『反正试着随自己的心行动看看吧！在那之后，或许就能给现在这份心情附上名称了。 』
　　所以，这个心情的名称，是什么呢？
　　这份填满了胸口的温暖，是什么呢？
　　不再空虚、不再孤独。
　　因他而诞生的事物，好像是——
　　“我爱着你，天空寺悠。”
　　风声静止的瞬间，唇瓣相合，呼吸彼此贴近。
　　月夜下，沉醉于恋爱的幸福笑颜绽放而出。
　　宛如迎着月华盛开的一朵绒花，浪漫而纯粹，美得令人心跳暂停。
　　天空寺悠睁着眼，没有错过此刻的一分一秒。
　　嘴唇传递的这份温暖，同样填满了他的内心，让他再次感受了——
　　彻底爱上一个人，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啊。
　　天空寺悠微笑着，为了不打扰此刻的绝美，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也爱着你，夏川真凉。 ’
　　「夏川真凉，空隙已填满。」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可直接结算任务奖励。11月12日上午6时为止不进行结算，系统将自动进入结算时间。」
　　「注意：结算过程不可逆，一旦选择进入结算，直到世界修正完成为止，无法离开结算空间。」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予人鱼姬泡沫般的美梦
　　拥吻的时间似慢实快，毕竟夏川真凉憋不了那么久的气。
　　“你的接吻技巧真的要练练了，就算没办法在接吻的时候呼吸，至少也要学会换气。”
　　天空寺悠放开了她，眼里带着笑意。
　　“你当在学游泳呢？”夏川真凉白了他一眼，面容娇艳如花、含羞带怯，“给我等着，一箱樱桃已经备齐，让你见识一下学自花京院的舌头技术！”
　　说到这里，白里透红的脸蛋又更红润了些许，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上面传出的热气。
　　“竟然让女孩子说出这种话，真不愧是你啊，人渣悠。”
　　“这叫调情，跟人渣哪有关系。”天空寺悠勾起嘴角，再次将她揽进怀里，望向星星闪烁的夜空。
　　夏川真凉也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享受被他的心跳和呼吸包围的感觉。
　　“真凉，决定开始相信爱情的感觉怎么样？”他忽然调侃道。
　　“我相信的可不是那种东西，而是你。”她骄傲地说，“没有你的爱情，半点相信的价值都没有！”
　　“还真是固执啊……”天空寺悠不由苦笑，“算了，本来也没有相信的必要，只要能觉得幸福，不管是不是爱情都无所谓了。”
　　不过这么一想，从任务开始到现在，似乎刚好过去了五十天吧？
　　十七年的孤独，五十天的爱情……这就是她老说着要用樱桃来练舌功的原因吗？
　　连命运都在让她玩梗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川真凉回答了他刚才的话，脑袋蹭着他胸口的衣服，发出了小孩子般的撒娇憨声，“所以阿悠，你要是离开我的话，我就会变成过去那副憎恨爱情的模样喔？”
　　“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不只是憎恨爱情，就连人类和生命都会一起憎恨呢。”
　　“好沉重！”
　　“恨着笑容、恨着幸福，然后最恨的是我自己……恨那个喜欢上你的自己，恨那个不继续欺骗自己的自己。”
　　天空寺悠无奈叹气：“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光，就别说这些丧气话来破坏气氛了啊。”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而已。”声音在胸口处沉闷，她得意地笑了两声，像个奸计得逞的女魔头。
　　“利用了你的愧疚心，给你附上永远舍不得离开我的枷锁～怎么样？这就是真凉小姐的阳谋！”
　　美丽而大胆，狡猾又灵巧，无论是真是假，作为女朋友的夏川真凉从未有过变化。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可怕，就这么不想让我离开你啊？”
　　“在你有这个想法的瞬间，我就会立刻死亡，灵魂上的。”忽然敛起所有笑容，她一派严肃地道，“夏川真凉就是这么麻烦且缠人的女人，你确定真的要跟她交往？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
　　“笨蛋，早就来不及了……”叹息无声落下，天空寺悠用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凑到她的耳朵旁，语气温柔地说，“确定，不离开你。”
　　“诶嘿嘿，那就好～”
　　凝重的表情瞬间崩解，她露出傻笑，软绵绵地任他抱紧自己。
　　“阿悠？”
　　“我在。”
　　“突然想起来，你不是也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那个啊，大部份前面都说完了。”天空寺悠低头看了眼手表，11点55分，快午夜了，“剩下的，让我想想要怎么对你开口。”
　　“嗯？你也有说不出口的事情？”
　　夏川真凉疑惑抬头，却被他的胸膛和下巴挡住，看不见他的表情。
　　“难不成真的跟团子酱外遇了？”
　　“别乱说啊，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天空寺悠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她现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嗯，这习惯还是得改掉才行，乱开朋友的玩笑可要不得。”
　　若有所思地低喃后，夏川真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券，悄悄塞进他的掌心中。
　　“这个是？”天空寺悠扫了眼上面的字样，是游乐园的情侣套票，地址在东京西部，离千叶有段距离，“甘城辉煌……这不是最近挺火的那家游乐园吗？”
　　“记得你上次来我家的事情吗？那个时候我就想把这票给你了，只是说不出口呢。”
　　夏川真凉低头叹了口气，只能看见她银发间的耳根透着嫣红：“没办法，毕竟我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出去玩，也很怕被你用『我们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去那边干嘛』这个理由而拒绝嘛……”
　　“会这么说的只有你吧？”
　　看着她那可爱的表现，天空寺悠不金哑然失笑，将票收进了口袋，小心地放好。
　　“行，如果你还记得这件事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游乐园玩。”
　　“你是把我想得有多健忘？别以为你是第一名就可以瞧不起人。”
　　手指掐在他坚硬的大腿上，夏川真凉不爽地道：“只要我认真起来念书，全校第一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不，干脆让前两名都是我们夫妻俩好了。这样就算在校内疯狂晒恩爱，估计也不会有教师敢来干涉我们！”
　　话题跳跃的速度极快，她蓝宝石般漂亮眼眸闪闪发亮起来，似乎正盘算着要怎么让全校师生明白，他们的爱情到底有多浓厚。
　　“算了吧，平冢老师大概会直接把她的柠檬铁拳呼到我的脸上。”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11点59分了。
　　虽然最晚可以撑到六点，但就算再多六个小时，又能如何呢？
　　带她回房睡一觉是够用了，却不够他向这个世界说再见——向这个他与她彼此喜欢的美好世界做出道别。
　　而今夜过后，他将迎来与她成为陌生人的世界，或许又会像前两次那样，遗忘如今这份遗憾与失落的情感。
　　“真凉，听我说。”
　　天空寺悠不再多想，只是将夏川真凉重新抱进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夏川真凉并没有任何怀疑，只以为他又想跟自己温存，便顺从地贴上自己的身体，让温度在这十一月的寒风中纠缠升高。
　　下一刻……
　　“「一个人住的话，要学好厨艺，至少别再靠着果冻维生，那个实在不怎么健康。」”
　　声音清晰而温柔，好似要直接响彻内心一般，带着让人思绪静止的奇妙力量。
　　言弹——天空寺悠是这么称呼它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玻璃鞋与灰姑娘说了再见
　　夏川真凉愣了半晌，反射性地想抬起头。
　　“为什么……”
　　动作却被他用不会感受到疼痛的方式压制住，浑身几个穴道传来酸麻酥软的感觉，提不上半点挣扎的力气。
　　“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了，真凉。”
　　不容质疑的话语落下。
　　“「安静听我说完。」”
　　仿佛被扼紧了声带，夏川真凉只能听着柔和而残酷的声音，从耳膜一字一句地刺入心中。
　　“「你要永远自信而骄傲，老是给人添麻烦也是你的魅力，去找到适合你的朋友吧。」”
　　“「也有关心你的家人存在，去好好了解她吧，不要被别扭的性格束缚住了。」”
　　“「可以不相信恋爱，但请相信自己的心，以后不要再绕远路了。」”
　　“「还有，女孩子要注意安全，除了记得穿安全裤以外，也不能让非真男友的异性进到自己家来。」”
　　“「别再找假男友了，这世界上可没第二个像我一样温柔的人，总是舍不得骗走你的贞操。」”
　　天空寺悠慢慢说着，像指针一步步朝着午夜走去。
　　他知道夏川真凉此刻到底会有多慌张，也知道她本应幸福的内心早已被焦躁不安填满。
　　怀中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能听见悲鸣般的喘气声，却都被压制在了他冷冰冰的怀中。
　　即便如此，最后这一分钟內，天空寺悠也决定了要伤害她。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接着说：
　　“「望你终有一日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不再哭泣。」”
　　“「望你学会温柔，笑着对待每一个人。」”
　　“「望你看淡所有得失，不再去过分纠缠。」”
　　“「望你学会勇敢，不再去惧怕。」
　　“「望你终会展翅高飞，不再忧虑。」
　　“「望你余生安稳快乐，即使……」”
　　孤独。
　　天空寺悠笑着摇头，他才不要她孤独呢。
　　那种感觉，连自己都忍受不了，脆弱的真凉又怎么可能安稳快乐得起来呢？
　　他深深吸了口气，仰望满月的夜空。
　　月光照不到她的身上，映不进自己眼底，只有漫天的漆黑占满了有些模糊的视线，晃出了片刻的重影。
　　天空寺悠咬住了牙，脸颊颤抖。
　　“都第三次了，为什么还是没办法习惯……最后的最后，绝对不能这么逊啊！”
　　天空寺悠告诉自己。
　　在重要的人面前，就算只能靠着伪装，我也会成为她们的英雄。
　　是连自己都能骗过，最完美、最成熟的英雄。
　　——「明镜止水之心」。
　　沸腾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
　　天空寺悠的嘴角重新浮出微笑，低头松开了她的身体。
　　在力气恢复的一瞬间，夏川真凉用力推开了他，泛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抬起，咬出血丝的唇瓣张了开来。
　　“阿悠——”
　　“「我不在。」”
　　在声音完全落下之前，天空寺悠就露出了最开朗、最温柔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
　　“「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11月11日，晚上11点59分59秒。
　　在时针与分针重合的那一刻，灰姑娘将脱下她的玻璃鞋，幸福的魔法不复存在。
　　他的眼神恢复平静，心里默念。
　　‘系统，结算任务。’
　　下个瞬间。
　　她与她的眼泪定格在灰色的世界中，黑夜像是从上方坠落，要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覆。
　　视线边缘被暗幕迅速覆盖，天空寺悠干脆自己闭上了眼，不去看世界消失的模样，也不去看那张近在咫尺、令人胸口发疼的表情。
　　……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在意识陷入恍惚之前，天空寺悠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能喜欢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给我的美好记忆。”
　　她听不到吧？
　　嘛，也无所谓了。
　　因为最后这一分钟，不管怎么说，都算不上是美好的回忆呢。
　　……
　　闭着眼的天空寺悠，并没有发现，在这完全静止的世界之中，只有一样东西从他的浴袍中飞了出来。
　　惨绿色的护身符就这样在半空中漂浮，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下方燃烧着，从底端开始逐渐染上黑色，并且化作焦炭般的碎屑飘散远去，直至没入无边的虚空之中。
　　唯有那鲜红的『厄』字，到了最后都闪烁着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天空寺悠已然陷入沉睡的面庞，也照亮了夏川真凉无神的眼眸。
　　或许是一秒，也或许更久。
　　当时光开始产生变化的时候，『厄运护符』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中。
　　△
　　“……熟悉的天空啊。”
　　缓缓睁开眼，天空寺悠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无力地砷吟一声。
　　第几次来到这世界了？
　　因为是个没意义的问题，所以他懒得数，只知道自己对这个地方可以说很熟悉，又有种上次没有见到、较为陌生的不同之处。
　　仰望着，天空寺悠凝视向那两颗『太阳』，光线充足而明亮，却没有半分被刺痛的感觉。
　　在这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中，有著名为「光玉」的事物存在。
　　它们驱散了灰色天空的寂寥，将温暖的光和雨撒在了空虚冷漠的废墟之上，相比过去，这里确实是生机盎然了不少。
　　「阳之光玉」，是雪之下阳乃的赠礼，让世界充满了灿烂的阳光。
　　「雨之光玉」，是结城明日奈的心意，让世界溢满了柔和的细雨。
　　“我是不是该常回来看看啊……”
　　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又不是他跟那两位的孩子，这种跟龙珠差不多的东西，放在这里不管就好了，回来看还要交出自己的一次性技能，多亏啊。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却有种莫名欣慰的感觉。
　　就像出门打拼许久，刚打开门就有人在玄关迎接自己一样，看着看着，疲惫沉重的面色便逐渐露出了笑容。
　　毕竟，这也是他曾经努力过的证明啊。
　　“……不过，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明明光雨交汇、温暖的太阳雨纷纷而落，但不知为何，天空寺悠总觉得最上方的那两颗光玉正在分庭抗礼，好似要抢着把整片天空分为两半一样，让他忍不住抖了两下。
　　抢什么抢？你们都是我的奖励，大家本来就应该和谐相处、共体时艰，为这荒芜的世界献上良辰美景啊！
　　又不是在抢男人！
　　面色古怪地收回视线，天空寺悠低下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屏幕。
　　“……”
　　愣了片刻之后，松懈的表情彻底消失，他半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抱起了左腿，额头紧紧抵着膝盖。
　　任由肩膀坍落，光雨照不进阴影中的脸庞。
　　“任务结算开始。”
　　没有在意天空寺悠逃避似的表现，系统温柔而冰冷的机械音，像是看准了时机般响起。
　　“任务目标：成为夏川真凉的伪装男友，发挥出自己的魅力，填补她内心的空隙。”
　　“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统计：金钱——7114514日圆。
　　状态——秃头绝缘者、吸血鬼杀手、JOJO知识王、神奇的交易、明镜止水之心。
　　技能——料理（完美级）……金融（达人级）……药膳（达人级）……”

终章 不断累积的错误，能否走向正确的终点（二合一）
　　前文没有特地写出来的，都是对天空寺悠来说不值得在意的状态。
　　比如秃头绝缘者，就是让他这一生头发茂密，哪怕成为了程序猿也不怕秃顶。
　　吸血鬼杀手和JOJO知识王也是玩梗性质的东西，前者是让他拥有对吸血鬼特攻，再也不怕会有穿紧身衣的奇怪大叔叔要把他当面包吃了——可惜他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生物，跟那件交易来的大战略T恤一样毫无用处。
　　后者则是让他熟知JOJO这部作品的所有细节和情节，只要作品内有出现过，就算是人物的身高体重也应答如流。
　　荒木老妖都没我懂JOJO.jpg
　　至于金钱奖励、各种技能也比上次任务结算还要丰富了许多，有形的、无形的财富不断累积，天空寺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基台上。
　　假以时日，他或许能靠这些资源的帮助干出一番大事来，亲手扶持出一个傀儡首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不过现在的天空寺悠，并没有心思去考虑未来的事，甚至没怎么听系统的声音。
　　他只是默默坐在原地，脑袋靠在膝盖上，任由那道毫无人性的电子音宣布结果。
　　“使用时间：五十天。”
　　“结算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夜之光玉」。 ”
　　“下一个目标——暂无提示，请宿主耐心等候。”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随后，沙沙声响起，电视机的屏幕开始闪烁起黑白雪花，总武高的校园风景豁然出现，并且镜头迅速拉近，开始拨放以他和她为主角的『动画』。
　　第三部的女主角，是一名银发的转学生美少女。
　　她看似完美、高冷，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亮，却是个会在私底下捏住男学生的把柄、借此来威胁他的糟糕家伙……
　　故事，就从她在教学楼后被那位男学生拒绝了告白开始。
　　不自觉地，天空寺悠抬起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走进了侍奉部，放学一起回家，隔天早上亲密上学的模样。
　　电视离他不远，电子冷光映着他微微下垂的嘴角，墨色眼底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光雨不知几次落在了他的睫毛上，化作星屑般温柔的光，试图照亮他的眼眸深处，却又总是徒劳无功。
　　时间似快实慢，像过了五十天般漫长。
　　对天空寺悠来说，连童话故事都比不上的『动画』，总算播到了结尾。
　　画面在两人对视之间定格，那个曾经对她毫无感情的少年笑容灿烂，那个曾经厌恶恋爱的少女垂泪茫然。
　　两人在咫尺间望着对方，中间却像隔着一条银河。
　　只看结尾的话，这无庸置疑就是一部悲剧。
　　不过……
　　“明知道结果如何，却还是能笑得这么开心啊。你这蠢货。”
　　他低喃着，放松了全身力气，向后倒去。
　　手臂盖在了眼睛上，对着安静无声的世界，天空寺悠的嘴角嘲讽似地上扬，就这样开始自问自答了起来。
　　“当个完美的好男友很开心吧？享受着谈恋爱的感觉很开心吧？没错，越是开心，难以割舍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为什么你连这都不懂啊？”
　　声音传入耳里，心中响起了叹气般的回答。
　　——只是在装傻而已，因为没办法啊，顺其自然就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没办法？少拿那种随便的理由欺骗自己了。你只是喜欢被她依赖，也喜欢改变了她的成就感而已。无论要经历几次，这样的体验都让人着迷，简直像在玩恋爱游戏一样。对吧？”
　　——真要有那么轻松就好了。如果做得到的话，为什么我还要让系统收走我的感情？存个档继续『玩』下去不好吗？
　　“那是因为你太过软弱，长这么大了谁没交过三四个女朋友？不管以前说过再多冠冕堂皇的话，到了这个时候，你终究还是个害怕受伤的弱鸡而已！”
　　——你懂个屁！这叫重感情，难道所谓的坚强就是面不改色地到处玩女人吗？这种人渣要做你做，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弱鸡也无所谓。
　　“……”
　　天空寺悠缓缓握紧了拳头，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牙关轻微颤抖着。
　　“坚持？失去之后就躲在谁也看不到的角落里黯然神伤，这就是你的坚持？那可真是够好笑的啊！”
　　——谁没有失恋的时候？下一次，下下一次……
　　『他』安慰着他，像照顾小孩子那般轻柔谨慎。
　　——放得再重也能被系统轻易拿走，我还能像之前那样，笑着面对后面的任务，直到一切结束为止的。
　　蓦地松开拳头，天空寺悠不由笑出了声。
　　“所以光凭你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啊？”
　　——……
　　“所以，你什么时候坚强到了，可以听她们说『初次见面』，无论多少次都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对内心的质问，同样能从内心那里得到回答。
　　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哪怕再卑怯、再弱小、再可笑的声音，都能传达得出来。
　　——那又如何？我从不否认自己的软弱，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就不能变得强大起来吗？
　　她们对我的改变、给我的成长、带来的勇气，全都不是徒劳无功，全都不会随着记忆消失而失去——我就不能逐渐成长为这种既坚强又自信的英雄吗？！
　　『天空寺悠』绝对不会原地踏步……哪怕失去再多次，也绝对不会后退。
　　从过去到现在，乃至未来。
　　无论如何，我只会认可这样的自己。
　　“……是啊。”
　　光雨重新撒在了脸上。
　　仰面朝天，天空寺悠放下了手臂，张开发白的嘴唇深吸一口气，逐渐扯动嘴角，如往常般笑了起来。
　　“因为你是春日野穹的哥哥，你是要成为能让她永远依靠的大树，你是天空寺悠。”
　　“你让那个扭曲的阳乃不再执着于谎言，你让那个软弱的明日奈挥下了勇敢的剑，你让那个偏执的真凉相信了恋爱。”
　　“你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所以才需要系统收走你的感情……不过剩下的，现在的你也能笑着面对，笑着去接受吧？”
　　因为你答应过她们，因为你相信自己不会背弃诺言。
　　他的眼神越发明亮，像在阴云中找到了一束曙光。
　　方才的阴沉与低落一扫而空，天空寺悠一记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神采飞扬地看向重归黑白的系统屏幕。
　　上面倒映着此刻的他——不用谁的安慰，他的坚强就足够他靠自己振作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天空寺悠却下意识撇开了视线，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若无其事地开口：
　　“系统，继续结算吧。”
　　不知道是不是好心地在等他自问自答结束，话音落下之后，系统才接着自己的结算流程。
　　“时间线收纳完毕——”
　　仰起头，天空寺悠朝两颗光玉的方向望去，像是感到耀眼，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第三颗光玉似乎要等他离开之后才会出现，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景象。
　　虽然无论有几颗，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中，他都只能跟自己对话就是了。
　　……身处谁也无法欺骗的地方，自然只能欺骗自己。
　　只要自己不去拆穿，那么这样的谎言，总有一天也能成为现实。
　　所以第三次的分别，没有逃避、没有释然、没有期盼，更没有悲伤。
　　天空寺悠只是选择了对自己说谎，不让脚步在原地停驻，继续朝着离终点越来越近的方向前进。
　　反正总有一天，他能真正坚强起来的……
　　没错，就和曾经『拯救』过的她们一样。
　　△
　　“时间线收纳完毕。”
　　“任务执行时间：9月22日至11月11日。”
　　“期间与目标人物产生的所有联系将由系统回收，其余会以合理方式更改发展轨迹，使已发生过的结果不产生变化，并除宿主外皆不保留相关记忆。”
　　“回收完毕后，系统将自动送宿主回归现实世界。”
　　“确认剥离宿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将于回归现实世界后执行。”
　　“世界线已经回收结束，世界修正程序完毕……修正中止。”
　　“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伤停时间』，需要启动吗？”
　　天空寺悠从放空中回过神来，斜了系统屏幕一眼，满脸不屑。
　　“我问你，就算用了『伤停时间』，你能保证不出现像木梳或戒指那样的BUG吗？”
　　“系统将尽可能消除上个世界线的重大影响，并清除所有与宿主有着较大关联性的痕迹。”
　　“尽可能？也就是不能保证绝对？出现了怎么办？你让我直接完成任务？”
　　“系统将尽……”
　　草，这家伙回答不了问题竟然开始复读！
　　这么不要脸的应对方法，绝对是跟某些网站的客服学来的吧？！
　　“说你狗系统还真没错……”天空寺悠忿忿地踹了两脚屏幕，成功造成了零点伤害，“那就不用！多此一举的东西，谁用谁傻逼！”
　　而且以真凉那外强内弱的性格，要是在『伤停时间』中知道自己刚谈恋爱就要被迫分开、临别前的那些话全都是在对她交代『遗言』的话，恐怕没办法像当时的明日奈那样冷静，很有可能当场直接心灵崩坏，更遑论弥补什么遗憾了。
　　反正用了一样会出现问题，傻子才给自己多找麻烦，那还不如赌赌运气，相信她跟雪之下阳乃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别的不谈，更改记忆这方面，天空寺悠还是愿意给狗系统几分信任的。
　　“确认。开始脱离程序。”
　　石门拔地而起，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光雨纷纷落在肩上，像是在不舍地对他道别，却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记得前两次离开，我都对狗系统你烙下了狠话吧……”
　　抱持着和过去不同的复杂心情，天空寺悠捏了捏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旋即神情淡然地朝石门走去。
　　“不过，这次就算了。”
　　“第四次任务结束时再见吧，我绝对，会笑着跟你打招呼的。”
　　天空寺悠推开了门，在迈步走进去之前，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
　　没有游乐园的门票，也没有厄运护符。
　　都没带进来吧？
　　他耸了耸肩，旋即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昂首阔步地让白色强光吞没了自己，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光芒隐去，石门阖上的瞬间。
　　彻底暗下来的系统屏幕上，却倒映出了他宛如伤痕累累的流浪狗、独自倔强地走在街上的身影。
　　世界重回安静，太阳雨依旧落在废墟上，灰蒙蒙的天空好似被分成了两半。
　　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回归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侦测到宿主濒临极限，为确保最终任务执行顺利，解除防火墙，接受错误程序……”
　　黯淡的屏幕猛然大亮，不祥的鲜红色瞬间占满了所有角落。
　　其中，巨大的『厄』字像要从屏幕里飞出来一样，闪烁着深沉醒目的黑光。
　　这一刻，光雨仿佛化成了血雨，淅沥落在了废墟的地面上。
　　而从天际边缘逐渐升起的夏夜，却又将红与黑的光芒挡回了屏幕中，不让其继续扩张。
　　荒芜的世界好似无声地热闹了起来，太阳、雨、夏夜、厄光交错纷呈，奇妙的变化在悄然间蔓延开来。
　　过了不知多久。
　　“错误运行完毕，世界修正完毕……宿主情感回收完毕。”
　　和前两次并无不同的声音落下。
　　系统屏幕重新转暗，就像按下了删除键，所有变化连同厄光一起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太阳、细雨与夏夜的光玉仍在天上，占据了灰色天空的三个方位，安静闪烁着属于它们的光芒，为这荒芜的世界带来几分生机。
　　“下一个目标：无法确定。”
　　△
　　11月12日，早上八点。
　　窗帘挡住了强烈的晨光，却挡不住闹钟刺耳的喊叫。
　　“哈呜～”
　　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起床洗漱后，雪之下阳乃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打理起自己的仪容。
　　和往常一样，她拿起那把木梳，却不是要拿来梳头。
　　因为梳了会想哭，为了不让自己老是哭哭啼啼地跟个孩子一样，她在抚摸那把梳子数分钟后，才会用另外一把高级头梳整理头发。
　　一方面是这么做会让她觉得安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出不协调感的来源——从天空寺悠那边总是得不到有用的情报，雪之下阳乃也只能靠这种『摸物思事』的方式，试图让『谜题』有所进展了。
　　在自家住宅的房间中，她便拿起了那把木梳，刚要抚摸几下，入眼的却是布满春意彩绘的蛛网状裂痕。
　　“嗯？？什么时候……”
　　雪之下阳乃不禁傻眼，自己明明平常把它保养得很好的啊？
　　别说撞了，连擦伤都不敢有，比对待自己的身体还要小心翼翼，这些裂痕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心下有些焦急，手指抚上被破坏到毫无美感的彩绘，她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到了一声脆响。
　　啪！
　　木梳在她手中四分五裂，掉落在地，碎片的边缘漆黑如墨，宛若腐蚀。
　　“什……唔！”
　　呆呆地张大了嘴，愣不到半秒，雪之下阳乃忽然感觉脑袋一疼，好似是有人往她的脑子用力敲了一锤，将自己绝对非常漂亮的脑花捶成了糨糊。
　　不顾碎片在地无声地化作灰飞，她忍不住抱起了脑袋，神情痛苦地趴在梳妆台上，闷哼着发出砷吟。
　　“为什么会……这到底……”
　　困惑着，惊骇着。
　　但在脑中某扇被封锁已久的门，被这一捶给用力捶开了之后，雪之下阳乃忽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任凭记忆的潮流淹没了身体，就连身体的颤抖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脑中闪过的众多片段，双眼无神、逐渐变得呆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缓缓抬起头，眨了眨发干的双眼，嘴唇轻微打颤，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缓缓吐出了一个词：
　　“小、悠悠？”

卷末感言
　　第三卷终于结束了……还真的越写越长了啊！（摔
　　有很多想反省以及道歉的话，不过真要说的话可能会说太长，而且影响阅读体验，传播丧气氛围，所以作者我决定省略这一步骤。
　　首先要感谢追更至今的读者们，尤其是早上六点准时收看的读者，因为那个时候我很常为了赶稿而乱写一通，后面才慢慢修正回来，影响了你们追更的阅读体验，真是抱歉（暴风哭泣
　　再来是看到中间时忍不下去决定养一养的读者们，希望你们有空能把全部补完，作者是个慢节奏写手，所以会塞很多重要的细节和转变在文里，错过非常可惜啊（飓风哭泣
　　最后是整卷养的读者们，恭喜你们可以开杀啦！而且从第四卷开始追更绝对不亏，因为重头戏总算要来了！
　　无论前三卷表现如何，是不是高开低走、谁喜欢谁不喜欢，这本书终于进到了中期高潮最多地方，许多伏笔也终于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虽然我因为剧情编排不当删了很多伏笔情节，有心的读者可以感受得到，第三卷后期被人追着问什么时候完结，我看完评论就不禁开始加快进度，写得非常赶，没有多少日常、完全就是在赶剧情……
　　真要写的话，这卷至少还能再写个几万字，丰满一下人物场景，不过没办法，就连终章都加快了进度，我已经踩不住煞车了。
　　至于套路的重复化，我也是被你们说了之后才察觉到的……就算写了五年小说，我仍犯了新人作者会犯的错误啊。
　　还是得谢谢你们的评论，让我彻底记取了这个教训，以后女主角再多，也不会让大家尝到相同的菜色，我会努力丰富我的剧情能力的！
　　嗯，不知不觉又开始反省了起来，就在这边打住吧。
　　……
　　悬赏还欠十二章，会尽快还完。
　　最近应该会请一次假，为了整理第四卷大纲，这卷应该是除了第一卷以外最多人看的，我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还请见谅。
　　学姐的进场不用担心，不是那种成为编辑的老套路……虽然这样写比较轻松，有点诱人。
　　非系统派的女主角开始进场，就算有了先手优势，系统派的女主角也不一定能占上风……这里单指修罗场上的，反正绝对是后宫结局啦。
　　穹妹打了那么久的酱油，也该正式干涉战场了。
　　回忆是重头戏，我会加大马力的（笑
　　你悠哥也要开始转变想法了，主角方面的塑造会多加注意，敬请期待。
　　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才能勤勤恳恳地写到现在。
　　一直以来，我都是为了让这本书更好看而努力，为了让各位读者能够享受这个故事而写作。
　　故此，期待能再度让各位眼前一亮，余韵不绝，反覆细品。
　　第三卷谢谢指教，我们第四卷再见。

第一章 雪之下阳乃的追忆
　　今年七月，或许在更早之前，雪之下阳乃就明白了自己没有自由选择的命运。
　　姐姐要懂事，姐姐要成熟，姐姐要为了妹妹的未来铺路……长辈从未明言说过，但她比谁都要明白，这就是她该做的事情。
　　哪怕从小被身边的人称为天才，雪之下阳乃的未来也早已被所谓的『责任』所决定，只能笑着去接受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没什么不好的吧？
　　毕竟妹妹这么幼稚单纯，别说让她去社交场所建立人脉了，说不定连避酒都做不到、简简单单就被人灌醉骗了回家，然后迷迷糊糊地败掉了雪之下家的产业，被迫成为某人的小老婆什么的。
　　纯白的雪莲，本就不该跳进那染缸一般的圈子。
　　相对的，心本来就黑的自己做得到，那就该让她来，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腾也不是她的性格——反正又不是没有拿家产吃喝玩乐过。
　　无论是要接下家族企业，还是跟不熟的家伙政治联姻，年方二十的雪之下阳乃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为从过去到现在，她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回应所有人的期待；只要将真心藏在最深处，给予众人如沐春风般的美丽谎言，就能为家族获得源源不绝的利益。
　　即便如此，雪之下阳乃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不愿让他人发现的秘密。
　　那就是在青春彻底结束之前，享受一下名为『恋爱』的酸甜滋味。
　　或许是突发奇想，又或许是命中注定，她趁着暑假难得的空闲，打开了某个租借男友的网页，鬼使神差地挑了一个不过十七岁的新人男友。
　　对方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是一片空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录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偏要选他，做这种把钱丢水沟一样的事情。
　　而且仔细想想，那可是和妹妹同年龄的高中男孩啊！嫩草吃到这里再怎么说都有些离谱……
　　但雪之下阳乃懒得管那么多，手指都已经点下去了，要反悔自然得在『验货』之后再反悔，最多就是浪费一些小钱而已。
　　就算品尝不到恋爱的酸甜滋味，找些乐子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嘛。
　　就这样，在涩谷站的八公像前，她和那名少年第一次见面了。
　　瘦瘦高高，应该是在烈日下长时间打工过，短袖内外有着明显的肌肤色差；长相还算帅气，但那双对什么东西都没兴趣、只是强撑着打起精神的眼睛，着实扣了不少分。
　　双手倒是手控会喜欢的那种类型，让人看了想摘下来把玩摩娑一番……
　　不过，就这？
　　表面笑嘻嘻，雪之下阳乃心底如此腹诽着。
　　你做这行吃不饱的，赶紧换工作吧！不对，年纪轻轻就好好读书，出来当租借男友做什么？还真不怕被学校发现后惩处啊。
　　当然，想归想，她可不会随便就把这种话给说出来，只是不再抱有『恋爱滋味』的期盼，转而拿这个和妹妹同年龄的小男孩寻乐了。
　　事实证明，名为天空寺悠的小男孩——目测还是处男，是个不错的找乐子对象。
　　第一次分别，雪之下阳乃提起了几分兴趣，决定让他『保留查看』，单纯出于猫戏老鼠的恶趣味。
　　第二次分别，雪之下阳乃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对他另眼相看，找到好玩具的想法不知何时产生了转变，开始对他产生好奇，并且抱有某种期望。
　　第三次分别，雪之下阳乃用连自己都觉得惊愕的速度和他上了垒，虽然只是亲吻的三垒，但从那天开始，『租借男友』这个词便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
　　第四次分别……糟糕，好像有点离不开他了。
　　第五次分别……接吻的感觉好快乐啊，什么时候能进到下一步呢？
　　第六次分别……租借这个词有点碍眼，不过终究是从谎言开始构筑的关系，也只能这样了。
　　第七次分别……第八次分别……
　　区区一个月的时间，雪之下阳乃的心中，却好似多了十几年份量的美好回忆。
　　他曾不厌其烦地吃完剩下的咖喱，只因自己。
　　他曾说过只要求救就会立刻出现，答应自己。
　　他曾跨越一百三十三公里的距离，找到自己。
　　“他的笑容比我见过的所有景色，都要像这个夏季最亮眼的风景。”
　　不知不觉，雪之下阳乃喜欢看着他笑，喜欢看见他笑，习惯了和他一起笑。
　　真是的，明明只是租借男友，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拼命呢？
　　——既然你都这么做了，那我不是只能认真起来了吗？
　　于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决定跨过租借与谎言的界线，去追寻只属于自己的真物。
　　这段路上，雪之下阳乃有过担忧、有过纠结，但更多的，却是他始终陪在自己身旁的幸福与安心感。
　　因为，那个人从未让自己失望。
　　因为，那个人和自己心意相通。
　　因为，那个人和自己两情相愿。
　　只因为如此相信着，雪之下阳乃才能挣脱责任的束缚，剥下了满是谎言的面具，去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真心实意地享受和他『恋爱』的感觉。
　　管他是不是租借男友，雪之下阳乃喜欢天空寺悠，仅此而已。
　　所以，游乐园那天和他约会真的很开心啊。
　　一起去了各种游乐设施，一起看了东京的浪漫夜景。
　　收到了他送的礼物，被他背着从母亲那里逃走。
　　他说过的每字每句，都像裹了糖衣一样埋在心底，翻出来便是满嘴甜味。
　　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怎么会有人能让自己这么喜欢呢？
　　无论如何——第一次喜欢的人是他，真的太好了！
　　幸福的道路在未来延伸，胸口的温暖满溢而出，怀揣着要将心挂在他身上一辈子的决意，雪之下阳乃甚至带着未成年的他去了酒店，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让小男孩提前成为大人。
　　交出自己的身体，也是她证明爱的方式。
　　于是从今以后，不再需要谎言。
　　于是从今以后，不再需要租借。
　　于是从今以后，她可以不成熟、可以不坚强。
　　因为他的阳乃，本来就不是那种成熟又坚强的女孩子。
　　“小悠悠？”
　　只是洗完澡出来，他却不见了。
　　留下了去便利店拿东西的消息，放她一个人在空旷孤单的房间中顾盼不安。
　　“真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啊～”
　　抱着那把便宜木梳，雪之下阳乃躺在床上，想着等他回来要给他一个刺激的惩罚，想着等他回来要让他帮自己再梳一次头，想着等他回来再多说些甜言蜜语，想着等他回来……
　　想着想着，进入了有他在的梦乡。
　　想着想着，迎来了他不在的世界。
　　从那天开始，雪之下阳乃失去了最重要的事物。

第二章 雪之下阳乃正在解谜
　　窗外的寒风敲打着玻璃。
　　早晨阳光熹微，灰暗的渐变色照进了未开灯的房间中，空气凝结般安静下沉。
　　“呼、呼……”
　　面色苍白、额冒冷汗，雪之下阳乃不断喘息着，瞳孔缩成了针眼，直瞪向镜子中神情狼狈的自己，嘴唇颤抖地呢喃出声：
　　“这就是真相……？我一直想找的东西，原来就是那段时间的记忆？”
　　三十三天，他们相遇到分别的时间。
　　手掌扶着脑门，现在的、过去的记忆全都混成一团，意识好似颜料染缸般驳杂难解，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甚至还有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往日的平静在此刻脆弱如纸，雪之下阳乃深呼吸了好多次，却始终无法让颤抖的指尖恢复稳定，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像是睡迷糊的时候被人一桶冷水当头冲下。
　　“竟然会有这种事……呵，神明大人的恶作剧吗？还是我接收到了其他世界的记忆，那些其实都是在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
　　还能开出这种玩笑，雪之下阳乃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感到骄傲。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用力握拳往自己脑袋上敲了两下，才藉由疼痛和黑暗让自己多少恢复冷静的思绪。
　　无论如何，那段记忆并非虚构。
　　不用找出任何证据，哪怕过程再离奇古怪，雪之下阳乃也会打从心底去地相信，这就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到了现在才被揭露的现实无误。
　　因为就算失去了记忆，十一月的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天空寺悠——像她这种麻烦沉重的女人，怎么可能没了记忆就移情别恋啊？
　　“那么，一条条慢慢整理情况吧。”
　　手指轻揉着眉心，雪之下阳乃闭眼呢喃自语：“首先，『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学弟，看到他跟别的女孩子相处时还会心痛』的问题，已经找到解答了。”
　　——因为天空寺悠是我男朋友。
　　“再来，为什么我会失忆……不，与其说是失忆，倒不如说整个世界都被『重新整理』过一次了吧？”
　　随着话音平淡落下，茫然惊骇的表情如潮水般退去，游刃有余、处变不惊的女强人气质，逐渐回到了她身上。
　　雪之下阳乃简单地确认起自己的记忆，发现总共有两种版本——
　　一种是到8月25日为止，小悠悠跟自己的酸甜苦辣爱情故事；
　　另一种是小悠悠的存在完全消失，不论去运动中心、吃咖喱、逛游乐园、住酒店全都只有自己一人，处于连茫然的关键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孤单凄凉之旅。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莫名升起了一股酸楚和不爽，脚跟不自觉地敲着地面，又被她强行摁止。
　　把思绪拉回正轨，仔细审视这两种版本的差别之后，雪之下阳乃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简直像在一个写好的剧本里，硬生生地把本该存在的某人给拔掉，还要让剧情发展保持合理一样的强行嘛……”
　　但，总觉得又有哪里奇怪。
　　像是迷雾没有被清理干净，自己只看到了最上面那层的感觉，让雪之下阳乃不由苦思许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她只能暂时放下这样的预感，为了进行更进一步地确认，去床头拿了手机过来。
　　点开通讯软件，反射性地就想找到男朋友的好友栏，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他的名字，电话簿里也同样没有他的号码。
　　“只有记忆恢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就这样没了？”
　　雪之下阳乃记得很清楚，虽然曾经删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在游乐园约会的那一天，自己又把小悠悠的LINE好友、电话号码全都加了回来，并且把备注改成了『我最爱的小男友』，还准备找一天跟小雪乃炫耀的呢。
　　竟然回不来了吗……
　　微蹙着眉，雪之下阳乃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
　　号码还记得，不过权衡一番后，她暂时放弃了打电话给天空寺悠，转而从通讯栏最底端，找到了某个差点被她忘记的名字。
　　忙音大概响了二十秒，才被一个慵懒颓废的男声取代。
　　“喂？谁啊……”
　　“雪之下阳乃。突然吵醒你真是抱歉，我有事情想问你。”嗓音温和开朗，雪之下阳乃用的却是毫不客气的命令语气。
　　“结城，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去轻井泽的那天我男朋友有来找我吗？”
　　似乎脑子还没转过来，又像根本没长脑子出来，电话那头的结城浩一郎呆呆地回：“哈啊？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那可真是普天同……”
　　话都还没说完，雪之下阳乃草草道谢后就挂掉了电话，接着打给了楼下的母亲。
　　“阳乃？你在楼上吧，为什么要特地打电话……”
　　“嗯，有点脱不开身，待会跟你解释……”随口敷衍后，雪之下阳乃认真地问，“妈妈，我问你，八月二十四号那天我为什么要去游乐园玩，而且还彻夜不归？”
　　“八月二十四号？游乐园？”母亲沉思了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是为了跟雪乃炫耀吧？不回家也只是因为懒得晚上打车，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 ”
　　“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开始追求自由婚姻的？”
　　“你说毕业后想去国外拓展业务，能靠自己的眼光找到更好的结婚对象，最重要的是，看结城家的孩子不顺眼。”
　　母亲应答如流，旋即声音严肃了起来，隐隐带着担忧。
　　“阳乃，你的脑子没问题吧？需要去看医生吗？”
　　脸颊微抽，雪之下阳乃呵呵一笑：“下次请用更委婉的说法，我亲爱的妈妈。”
　　小悠悠也常用这种说话方式气人啊！
　　真是的，女婿跟岳母一个样，她的胃迟早被气疼……
　　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手机一同放下，雪之下阳乃的表情重回认真，双腿在床缘交叠，手指轻轻捏着下巴．露出了侦探破案时的思索神色。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记得那段时间的事情了吗？”
　　包括先前的自己，大家都对被替换后的虚假记忆深信不疑，并且自动忽略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说，没有天空寺悠的存在，雪之下阳乃可不会拒绝父母亲的联姻安排，哪怕对象是她看不顺眼的宅男同学——动因完全不足，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果的？
　　就连深知自己个性的母亲都没有对此提出疑问，所以显然，一定是有某种神秘的修正力在进行干涉，让他们彻底忘记这些事情中，其实都有着那个人的存在。
　　“最关键的，果然还是你啊……小悠悠。”
　　随着轻声叹气，雪之下阳乃沉下面色，恨不得现在就把天空寺悠抓到自己的房间里，拷问他个一天一夜，等问题全部解答完之后，再把这段时间失去的东西全部补回来。
　　碎裂消失的木梳、堪称神迹的记忆变更、还有他当初见到那把梳子时的奇怪表情……
　　所有疑问的解答，全都在她『消失』了三个月的小男朋友身上！

第三章 结城明日奈所做的梦
　　结城明日奈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之所以说是奇妙，是因为她记不得内容是什么，却在醒来之后，摸到了脸上的两行泪水、还有嘴角一抹上扬的弧度。
　　残留于心中的，是既遗憾、哀伤，却又幸福到让人不愿失去的温暖情感。
　　“和以前的完全不同……”
　　疑惑地眨了眨眼，发了半晌的呆后，她熟练地擦干泪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早晨五点多，还没到平日起床晨练的时间。
　　大概是暑假结束前开始，结城明日奈就经常做些怪梦——或者说噩梦比较准确。
　　被困在潜入式游戏里无法脱身、被母亲强迫去跟衣冠禽兽结婚、被逃犯拿着装毒药的针筒袭击、和好不容易相遇的挚爱分别……明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却像走入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般，铭心刻苦地体验着那些悲痛与无力，直到忍受不住了才豁然清醒。
　　起床时面带泪水、欲喊无声的状态，对她来说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结城明日奈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人，一方面是不想被拖去看精神科医生，另一方面，也是认为这是自己该去解决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梦境反应了自己的深层心理，又或许是……
　　比起频繁做梦的原因，结城明日奈更想知道，那个三番两次地对自己上下其手、舌出如龙，差点让梦境变成春梦，却总是在最后无情跟自己分手的『挚爱』，到底是谁？
　　明明母亲、禽兽和逃犯的长相梦境里都清清楚楚，偏偏就那个男孩子的身份完全模糊，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最后能记得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他是个抛弃自己的好色混蛋。
　　第二，梦境中的自己非常喜欢他，甚至到了论及婚嫁的地步。
　　每次梨花带泪地醒来，结成明日乃总在心中恨恨地发着誓——别让她知道那个渣男是谁，要不然绝对「四倍痛击」、「星屑飞溅」接「闪光直刺」连技伺候，先把他戳出几个洞来，才对得起自己这些天流的眼泪！
　　最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
　　她不仅下意识地认为，那个人并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对象，而是和母亲他们一样，现实中存在、与自己有着极大关联的某人。
　　也不觉得将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迁怒到对方身上有什么不对，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好似本能在催促着她赶紧把这混帐给记起来，然后提着剑去找他算帐一样。
　　这样稍显古怪的日子，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早已习惯的结城明日奈，只是对今天做的梦和往常有些不同而感到讶异。
　　既没有留下任何记忆，也没有那种铭心刻骨的伤痛；就像把过去做的那些恶梦全都优化了一遍似的，最后还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结局，让她现在还有些回味犹存。
　　“为什么会这样？总不能是因为外宿的关系吧？”
　　手掌轻轻压着发烫的胸口，结城明日奈从床铺上坐起，为了避免惊扰到其他人，她把动作放得很轻。
　　今天是11月12日，星期天，也是全国大赛的最后一日。
　　理所当然的，她这几天都睡在这间学校提供的高级和风民宿，身边都是黑百合女子学院的参赛选手，规律的呼吸声连成一片，估计还要再一个小时才会有人起床。
　　眼睛差不多习惯了房间的黑暗，结城明日奈左右看了看，顺手帮身边几位袒胸露肚、睡姿不良的同伴们盖好棉被后，朝床头的行李探出手掌，安安静静地拿出一个模样酷炫、外型为两个圆环并排的高科技器具。
　　这是虚拟潜入装置，NERvGear的改良版，AmuSphere。
　　不仅继承了NERvGear的所有功能，在安全性、携带性上也做了极大的改进，最近才研发出品，全世界大概只有不到十个人有。
　　作为该装置开发商的千金，结城明日奈自然是其中一位的拥有者，还偷瞒着母亲将它带了过来，比赛期间有空就拿出来玩，活脱脱就是个网隐少女。
　　其他人当然不会有意见，毕竟她在部内威望尚存、比赛也得靠她夺冠，有时候玩入迷了，甚至还会有人主动帮她带饭回房间。
　　至于里面下载的游戏，当然就只有那一个。
　　“上线玩一下吧……就一下！”
　　戴上眼罩般的登陆装置，结城明日奈平躺在床铺上，盖好棉被后，闭眼用气音轻喝了一句。
　　“LINK START！”
　　随后，数据的光流在意识中亮起。
　　……
　　艾恩格朗特，第一层。
　　穿着红白相间的骑士服，踏着被白丝包裹的大长腿，亚丝娜步履轻盈、身姿飒爽地走在中央大街上。
　　游戏内的时间与现实同步，所以此刻的浮空城依然是一片将明未明的灰蒙天色，隐约有雾气在尖塔的楼顶沉浮缭绕，偶尔还能听见鸟雀在驱赶着清晨的宁静。
　　仍是那个真实到宛如异世界的虚拟游戏。
　　没有驻足欣赏这早已看腻的景色，栗发细剑使很快便来到了中央大教堂，轻轻敲了敲沉重而华贵的巨大木门。
　　“玛大婆婆，你醒了吗？”
　　没有等对方回答，亚丝娜就把大门推开了一条缝，朝里面鬼祟地看了几眼后，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亚丝娜小姐，你今天也来了啊。”
　　头也不抬，正擦拭着礼拜堂桌椅的白发修女忽然开口，温和的嗓音在偌大的教堂中回荡，让小偷似地偷偷接近她的亚丝娜身体不由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立正站好。
　　“是啊，每天都想来看看您过得怎么样嘛～”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还是赶紧去上层冒险吧，在女神大人庇佑之下，可不用你这个冒险者天天来照顾一个老人家。”
　　面对栗发细剑使的撒娇，白发修女只是回以无奈而好笑的慈祥表情，故意用眼神示意着大门。
　　“唔，玛大婆婆开始嫌弃我了吗？”亚丝娜扁起了嘴，英姿飒爽的剑士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装出泫然欲泣的模样道，“人家只是顺路来关心婆婆而已，又不会待太久！”
　　玛大修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顺便从我这里带走我的秘方食谱？”
　　“谁让玛大婆婆你能做出我做不出来的美味料理嘛……明明烹饪技能都练满级了，却还是找不到突破下一阶段的方法。”亚丝娜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旋即拢了拢耳畔秀发，搀扶着玛大婆婆坐到长椅上。
　　“真是的……”玛大修女摇头微笑，满面温柔。
　　任由她扶着自己手臂，正准备坐下休息时，身体忽然一顿，眼睛微微睁大，在亚丝娜身上不断打量起来。
　　“怎、怎么了吗？”

第四章 结城明日奈开始寻找真相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亚丝娜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疑惑地问。
　　“嗯，现在才问这些或许有些奇怪……”皱着纹路极深的眉头，玛大修女沉吟两三秒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亚丝娜小姐，你应该没有和其他人结为伴侣关系过吧？”
　　“诶？”亚丝娜惊愕地眨了眨眼，“当然没有啊，不管游戏还是现实里都……”
　　“但我这里的任务都是以情侣或夫妻为对象发布的，你有想过，为什么你当初能顺利接下救治我的任务吗？”
　　微歪着头，亚丝娜奇怪道：“不就是因为婆婆你刚好在我面前倒下，才特别让我独自进行任务的吗？”
　　摆着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的意识却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不对。
　　有哪里不对，事情才没有那么简单！
　　“你看看你的道具栏吧，或许『那东西』就是原因。”
　　微微垂下了脑袋，玛大婆婆叹了口气，混浊的眼里却闪烁起晦暗不明的光芒，时而平淡、时而呆板地看着地面。
　　回过神来，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亚丝娜迅速打开了道具栏，在整理有序的列表中翻找起来。
　　“没有啊，都很正常……”从头到尾翻过一遍后，她皱着眉，又顺手点开了物品丢弃纪录，“玛大婆婆，那东西到底是……咦？”
　　呈灰色的纪录中，有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名称存在。
　　「破碎的挚爱之戒（无法使用）」。
　　“挚爱……”
　　亚丝娜半张着小嘴，愣在原地。
　　明明身处游戏当中，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倒流、恶心的感觉逐渐涌上，就像做了一场噩梦般难受。
　　“等等，我什么时候丢过这东西了……应该说，我根本就没有得到过这种戒指啊？”
　　玛大婆婆没有回答她。
　　自言自语着，亚丝娜下意识点开了底下的物品说明，一行字映入了眼帘。
　　「说明：Asuna与(资料已删除)的结婚戒指，以此证明他们曾经彼此相爱。（该道具已永久消失，无法寻回）」
　　明明是这么简短，而且莫名其妙的说明。
　　但不知为何，偌大的孤独在这瞬间涌上了喉咙，鼻尖酸楚难耐，像是受了委屈却找不到对象可以哭诉的小孩。
　　系统的边框模糊了起来，亚丝娜用手背抹去安静滚落的透明泪水，脸上依旧有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游戏出BUG了……？”
　　“我是什么时候结婚，又是跟谁彼此相爱……”
　　“『挚爱』……等等，也就是说，我跟那个人，曾经一起玩过这个游戏、甚至还结成了夫妻？”
　　道具栏的页面久久无法关闭。
　　梦的谜题尚未解开，又有新的谜题出现在结城明日奈的面前。
　　整个世界似乎从此刻，开始魔幻而扑朔迷离了起来。
　　那些梦，到底是她的臆想，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那个人，真的在她的人生中出现过吗？
　　原本深信不疑的记忆，出现了越来越多令人困惑的不合理之处……
　　结城明日奈陷入了迷茫。
　　……
　　京都大学体育馆，中午时分。
　　外头寒风阵阵，馆内却热火朝天。
　　上午的比赛已然结束，全国高校生剑道暨击剑大赛总算落下了持续四天的帷幕。
　　最后站上颁奖台的，是千叶市立总武高等学校与黑百合女子学园的选手。
　　欢呼与鼓掌声中，甚至还有人鼓吹着让两边的明星选手拿竹刀和细剑对打一场，看看到底哪边能成为整场大赛的最强冠军。
　　毕竟无论是那个在决赛上，只用了一分多钟便轻松完成了一打五壮举的剑道少年；还是那个体态优美轻盈、细剑却恍如流星般迅捷美丽的栗发少女，其实力都让人忍不住怀疑眼睛、不敢相信区区的高中生能强到这种地步的存在。
　　正因如此，倒霉在这届碰上了两个大魔王，所有落败的选手哪怕不甘、哪怕垂泪，却也都不得不承认，在场的所有人大概就只有他们彼此能够打败对方了。
　　是真的强的跟怪物一样啊！
　　当然，主办方不可能答应这种胡闹的要求，颁完奖、说完例行废话就开始进行散场准备，让高中生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在回民宿整理行李之前，结城明日奈脱离黑百合学院的队伍，悄悄去总武高那边找到了天空寺悠。
　　“天空寺同学，可以打扰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有什么事吗？”
　　剑道部的其他成员在不远处聊着天，他身边只有侍奉部的两名少女跟着。
　　天空寺悠嘴角微弯，眼神好奇地看向自己，看上去既开朗又帅气，轻易就能拉近他与他人之间的距离感。
　　但没由来的，结城明日奈讨厌他这个表情，甚至想把手放在他的脸上，用力把这表情给搓开。
　　摇了摇头，她自然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我想问你……你有玩过『刀剑世界』这个游戏吧？我哥送你的。”
　　他疑惑道：“有啊。我记得上次就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吧？”
　　“那，你的帐号还在吗？”迎着另外两位少女不解的神情，结城明日奈有些窘迫地干咳一声，脸蛋微红地道，“是、是我哥哥让我问的，技术部那边似乎有点问题。”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当然还在。”
　　“ID呢？”
　　“……”他似乎犹豫了下，却用思考的表情糊弄了过去，“太久没上线，有些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叫『Haru』没错。”
　　“Haru？这样啊……”结城明日奈嘀咕着，不顾某位团子酱隐约警惕起来的表情、也不给天空寺悠追问下去的机会，又接着神情认真地开口：
　　“那，你有谈过网恋吗？或者说，你有交过女朋友吗？”
　　“……”
　　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三人都惊讶看着若无其事地问出这个问题的她。
　　由比滨结衣最先做出反应，护崽似地拉住天空寺悠的手臂，鼓着小脸颊直盯结城明日奈的漂亮脸蛋，语气谨慎地开口：
　　“明日奈酱，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第五章 我想转学！
　　“这个嘛……”
　　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自己这么问也实在直白过头、估计没办法得到真实的回答，结城明日奈深吸一口气，压下从早上就开始冷静不了的心情，苦笑着朝三人耸肩。
　　“只是替我们社员问问而已，不想回答就算啦～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见！”
　　“嗯！”安心似地用力点头，由比滨结衣漾开笑容，“下次再一起三个人打牌吧！这次不加小悠，我们来开女子会！”
　　“由比滨同学，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结城明日奈露出微笑，向他们摆了摆手：“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LINE上联络喔。”
　　道别了总武高的众人，她回到学校队伍的时候，偶尔凝眉思考着某件事、偶尔拿出手机跟兄长聊着什么。
　　大约三个小时，离开了文化气息浓厚的京都老城，刚下新干线，东京都更显污浊的空气便扑鼻而来。
　　拒绝了参加庆功宴、一起唱歌逛街的邀请，草草和黑百合学院的同伴们道别后，结城明日奈直接打车回家，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拿出笔记本，开始写下过去没多想、如今细思却有几分不合理的事情。
　　“为什么妈妈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我玩游戏……”
　　“为什么须乡先生会突然出国……”
　　“为什么我能跟妈妈顶嘴（划掉）讲道理了……”
　　“为什么我的技能熟练度能涨那么快……”
　　“为什么我能完成玛大婆婆的任务……”
　　“为什么我会开心……为什么我会难过……”
　　“为什么，我会觉得天空寺悠这个人好熟悉，却记不得曾在哪里见过他？”
　　“为什么，明明跟他没讲过几句话，我却反射性地认为那件事跟他有关？”
　　为什么写满了纸张，却找不到半个能让她安下心来的因为。
　　结城明日奈颓丧地放下笔，仰倒在床上，任由栗发杂乱地扑满床铺，呆呆地看向天花板。
　　“太奇怪了，这个世界……”
　　比虚拟潜入游戏，还要更不真实的现实世界——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
　　繁杂的思绪让她的脑袋好似一台过热的机器，只能暂时停下思考，让自己稍微冷却一下。
　　就这样睡着似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到了晚餐时间。
　　听见门外母亲的吩咐，结城明日奈猛然睁开了眼，眸光坚定而认真，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在这里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想要解开真相的话，就必须要接近疑点最多的地方才行。”
　　游戏世界是一个，晚点得上线跟玛大婆婆好好谈谈才行，还要请兄长去查「资料已损毁」的纪录。
　　然后是现实……
　　下了楼，佐田阿姨已经煮好了饭，母亲在灯光昏暗、只点了蜡烛的餐桌前端正坐着，没等她就开始吃起了晚餐，手边还在摆弄着平板。
　　“妈妈，我们顺利拿到全国大赛冠军了。”
　　母亲头也不抬地看着平板，表情冷淡地开口：“嗯，部活能取得成绩是好事，但你要记得，作为学生成绩永远都是第一位。全国冠军都拿到了的话，就赶紧退部吧，去专心学习，别再练那些没用有的东西。”
　　“好，我会退部的。”结城明日奈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反倒是母亲那边停下餐具，颇感讶异地朝自己挑起了眉：“怎么，不顶嘴了？当初为了入部的事情跟我吵了那么久，现在却这么老实……”
　　结城明日奈拿起刀叉，用餐的同时语气平淡地说：“因为下一件要吵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不管是退部还是拿年级第一，我都可以答应妈妈。”
　　“……你又打算干什么好事了？”
　　母亲面色难看，将工作用的平板放到了一旁，烛光映照着深邃冰冷的瞳孔，试图让自己浑身发寒。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再惧怕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冷漠。
　　结城明日奈同样放下了刚拿起的餐具，像个朝战场冲锋的死士一般，用不容置疑、不给商量的决然语气，对着母亲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越快越好，我想转学到总武高！”
　　“……”
　　△
　　时间稍微倒流。
　　中午，在送走问了奇怪问题的结城明日奈后，天空寺悠和众人一同登上了大巴。
　　他们的行李早就安置在了车厢内，民宿也已经退房了，现在就可以直接朝新干线出发，返程东京。
　　因为夏川真凉不在的关系，天空寺悠的旁边座位换了一个人。
　　“天空寺君，今天的比赛，你又让我看到了好东西啊。”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绯村部长靠近了坐在窗边的他，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如沐春风：“模仿了我的飞天御剑流、仅凭一人就将对面队伍打得落花流水的手，就是这只没有多少厚茧的手吗？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呢。”
　　说着，他用温热的手掌，触碰向天空寺悠左手无名指下稍右的部位，以及大拇指下肉多的地方，动作异常地小心轻柔。
　　仿佛被兄贵掏了一下牛子，天空寺悠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把手抽回，一脸嫌弃地瞪着他。
　　“你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揍你啊！”
　　绯村部长眼神无辜地举起双手，嘴上却笑意盈盈：“别担心，我只动手。就像中医的触诊一样，没有任何害怕的必要喔。”
　　“谁管你是不是触诊，反正想搞基别找我，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真巧，我也是。实力太弱的我不喜欢。”
　　“谁跟你实力，我们谈的是性别问题吧？〝
　　“唉，好奇摸摸也不行？”
　　“你再跟我多说一句话，我就跟雪之下换位置。”
　　后座的雪之下雪乃：“……”
　　毫不客气地连续拒绝了对方的请求，见那热情过头的部长总算安静了下来，天空寺悠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窗户。
　　窗玻璃上能看见后座女孩的倒影，那冷冰冰的眼神，好似能把湖里的青蛙完美冻结。
　　天空寺悠朝她笑了笑，却被她眉头一皱，嫌弃似地挪开视线。
　　“搞什么，我明明笑得那么好看……”
　　他看了眼玻璃上的镜子，因为看不太清楚，很快就懒得再看自己，把脑袋靠了上去，枕着冰凉的窗户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第三次任务结束了。
　　按照惯例，天空寺悠让系统收回了自己的感情——他认为这是最后一次。
　　今天早上苏醒之后，他就做出了改变的决定，要去直面过去那些不敢面对的事情。
　　直到不用收回情感、就能去面对下一个任务为止，他已经不会再娇惯着自己了……
　　所谓的成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只剩两次任务，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晚了，不过无所谓。
　　至于这次世界线的变动，简单来说，就是雪之下阳乃和夏川真凉都没来京都观赛。
　　雪之下阳乃是什么原因，天空寺悠并不明白，不过在没有夏川真凉存在的记忆中，团体房内确实只住了雪之下和由比滨两人，也就结城明日奈昨天晚上去她们那边打了场牌而已。
　　这次修正的事项有很多，毕竟和前两次要不就是在暑假期间、要不就是在校外发生事情居多的状况不同，他和夏川真凉交往这件事牵扯到了许多的人事物，系统要调整的地方自然会比较丰富。
　　就比如由比滨结衣的心情……
　　收起了有些无奈的表情，天空寺悠像是在车上睡着了一样，安静地垂下脑袋，慢慢整理起这些记忆。
　　“不过下一个目标什么的，竟然没有半点提示，也没打算让我去某时某地提前蹲点等人吗？”
　　“难道填满女孩子的空隙已经过时了，系统又要来新的套路？”

第六章 由比滨结衣鼓起勇气
　　从巴士到新干线，又从东京车站转到千叶，没有送他们回总武高，众人就这样各自分别。
　　天空寺悠提议，他们侍奉部三人可以合叫一台出租车回去，车费由他出也没问题——当然被雪之下雪乃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富婆给否决了。
　　但要是改为三人平分，由比滨结衣的小钱包又有些负荷不住。
　　这次来京都吃喝玩乐，她都快把零花钱给用光了，出租车费除以三对普通家庭的她来说还是一样的贵，也不是什么必要开销。
　　考虑到这点，天空寺悠嘴上没说，顺其自然地改为搭公车回去。
　　不过雪之下公寓的方向和他们不同，要搭别条路线的公车回去，在公车站牌那边就得先跟两人道别了。
　　“没事吧？会搭公车吗？知道零钱怎么投吗？”她上车前，天空寺悠满脸关心地问，一副送小朋友上幼稚园的家长模样。
　　“别把我当成涉世未深的大小姐，除非你想让我看低你的智商。”
　　雪之下雪乃懒得理他，甩过一头铅灰般透亮、又有着花朵清香的黑色长发，拿出了搭车用的SUICA卡，跟着队伍前进。
　　“小雪，路上小心喔～”
　　“由比滨同学，你也是。”只有在面对由比滨结衣的时候，雪之下雪乃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如果那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要犹豫，请立刻把我送给你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用。”
　　“啊，那个啊……”悄悄撇了天空寺悠一眼，由比滨结衣挠着小红脸干笑几声，“哈哈，谢谢关心啦，不过我想我用不到……”
　　雪之下雪乃认真叮咛：“善于信任是件好事，不过随时对身周的任何异性抱持警惕，对不会防身术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必要的心态。”
　　听她这么一说，天空寺悠顿时懂了——好家伙，雪之下竟然送由比滨防狼喷雾器来防他？ ！
　　自己在她心中的信任度到底有多低啊？ ？
　　“不，不是那个问题。倒不如说真遇到要用的时候反而还比较让人开心呢……”
　　“什么？”她把后面那句话含在了嘴里，雪之下雪乃完全听不清楚，不由微微歪头。
　　不敢往天空寺悠那边看，由比滨结衣赶紧催她上车：“没什么啦！小雪快点，后面的人在等你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在等前面的人上车啊……”雪之下雪乃无奈叹气，将视线转向了她身旁的少年，清冷而透明的眸子似乎带着犹豫。
　　欲言又止了下后，她抿抿唇，通透的嗓音如往常般平淡：“天空寺君，心情不好就多休息，别摆出那种脸影响别人的心情。”
　　“哈啊？”天空寺悠惊讶地微睁大眼，手不自觉地摸上脸庞，“哪种脸？我看起来有心情不好吗？”
　　后面这句话他是转头问由比滨结衣的。而她摇了摇头，同样一脸迷惑地朝雪之下雪乃看去。
　　“……那就当我看错了吧。”
　　语气如羽毛般轻柔，她转过脸，背影看上去却更加冷淡。
　　“明天社团见。”
　　话音洛下，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走上公车的人潮中。
　　目送完雪之下，天空寺悠也和由比滨结衣一起搭上了返程的公车。
　　虽然抢不到位置坐，车内却也不算拥挤，没有发生那种男孩子张开双臂保护女孩子不被推挤的漫画情节。
　　没有说出口，不过在下公车的时候，由比滨结衣明显的一脸遗憾。
　　冬季的枯枝从院内探出墙外，行道树却有几抹不愿凋零的绿色，在寒风中依旧傲然地展示何谓长青。
　　衣袂飘飘，粉发轻挠着肩颈。
　　漫步在那条熟悉的坡道上，她偏过脑袋，对着肩旁的少年关心地问：“小悠，你真的没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真的没有。”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雪之下说什么你就信啊？冠军都轻松拿下了，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人际关系什么的嘛，又不只有比赛的事情。”双手背在身后，由比滨结衣低头看着和他并行的脚尖，轻声说，“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我认为，小雪比我还要了解你喔。”
　　“了解个头，你知道我喜欢哪个男声优吗？”
　　“诶？记得是松冈祯○……”由比滨结衣愣愣抬头，嘴里反射性地回答。
　　某次聊天有听他说过这件事，他跟自己推荐JOJO这部漫画的时候，还特别提到第一部的某句名台词就是那个松冈先生说的。
　　因为他难得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时的由比滨结衣便将其深深地记了下来，回去也翻过不少那名声优的资料，只为了下次能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跟他聊。
　　和喜欢的人相处，这只是基本的操作而已。
　　“而这种事，雪之下雪乃绝对不知道。”天空寺悠揉了揉她的团子头，漫不经心地笑着，“咱们可是认识了快三年，她连三个月都不到，怎么可能比你了解我啊？”
　　“这样啊……”由比滨结衣咕哝着，耳根微红低下了头，嘿嘿低笑一声。
　　虽然想说『我指的才不是这种表面上的事情』，不过由比滨结衣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能听到他这么『称赞』自己，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主动去反驳呢？
　　至于小雪那边，或许真的是她看错了吧？
　　因为不管怎么看，小悠都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啊……
　　有说有笑还能玩弄自己（的发型），跟平常完全没什么不同嘛！
　　“那我就送到这了。”
　　时间晃眼而过，由比滨结衣还没细细体会跟他独处聊天的欢快温暖，两人就要在交叉路口处分别了。
　　虽说住得挺近，但其实中间还隔着不少街区……要是住在隔壁的话，或许自己就能成为他的幼驯染了。
　　听说最近有部『青梅竹马绝对不会输的恋爱喜剧』要出动画了，如果自己是他的青梅竹马的话，应该就不用纠结那么多、还能顺理成章地跟他一起天天上学了吧？
　　不过，那种骑在身上叫他起床的事情，大概是做不到的……
　　“结衣？”
　　“是！”听见他的呼喊，由比滨结衣瞬间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作贼心虚似地站直了身子，脸蛋绯红、表情紧绷，“青梅……不对，小悠，有什么吩咐吗？ ！”
　　“还什么吩咐，我在说我要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别撞到电线杆了啊。”天空寺悠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啦，又不是天然呆……”
　　鼓着嘴摸了摸额头，说不出到底开不开心，由比滨结衣看着他朝街角走去的背影，长长的睫毛轻眨了下。
　　寒风中，脸蛋上的热量驱走了冷意，眼里只装着他的轮廓，心脏在扑通扑通地重重跳着，那频率就像在说——
　　时间还早，不想就这样跟他分开。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哪怕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而她，现在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更进一步。
　　“那个，小悠！”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由比滨结衣忽然迈出步伐，追上了他的身影，抓住了他的衣角。
　　扬起发热的脸蛋，就算害羞、不安，心脏跳得再快，也不能逃开和他对上的视线。
　　——连告白这种事都做过了，现在却选择逃避的话，不就代表她对他的心意正在逐年下降吗？
　　所以，由比滨结衣选择正面进攻，再次让他能够打从心底地明白：
　　“你下午没有事情吧？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我还喜欢着你，想跟你越来越近。
　　“反、反正你也没女朋友……邀请女同学到你家玩，应该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吧？”
　　至于最后这句，只是少女为了避免他把自己当成那种毫无节操的女孩子，用来掩饰的话而已。

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
　　虽然卷末感言的时候就有说了，不过拖到现在，我还是决定……
　　请一天假（周四不更），然后周五万字以上暴更。
　　现在成绩越来越好，每次请假我的心都在痛……不是为了稿费而心痛，而是为了那些期待着我的更新、打开刺猬猫第一时间就跑来看书吐槽的读者们而感到心痛啊！
　　唉，我真是太罪孽了，就这样少了一天的钱……不对，是少让你们看了一天的更新。
　　放心，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就算要请也会提前打好请假条！

第七章 吓你一跳
　　天空寺悠在想，是因为世界线被重制过的关系吗？
　　积累的感情无法清除，他交过女朋友的记忆却不复存在，由此而生的，则是如陈年老酒般越发醇厚的心意，还有不再受到限制的冲动。
　　所以，由比滨结衣才会在两人认识了三年后，第一次提出了要来他家玩的请求。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了，可那时受夏川真凉所压抑的种种情感，一旦毫无顾忌地喷发出来，或许会让她变得比过去更加主动，并且更加积极对自己发动进攻吧？
　　——如此理性地分析着由比滨结衣的心理状态，就像心理医生在判断面前病人的病情。
　　感性上，天空寺悠有些自我厌恶，又有种淡淡的欣慰涌上了心头，看着她害羞却又直率的双眼，情绪一时复杂而起。
　　与『前女友们』不同。
　　从三年前就喜欢着自己的由比滨结衣，那份感情并不会被系统清空，不会对他说『初次见面』，也不会……让他等着道别。
　　天空寺悠被割舍的情感中，属于由比滨结衣的那份也始终没有动摇过，只是沉淀着，安稳地沉淀着。
　　虽然不知道系统是怎么修正她的记忆的，但无庸置疑，只要感情没有消失，那就是一件值得去珍惜的事情。
　　天空寺悠轻轻吸了口气。
　　冰凉的空气穿透了肺部，将一角沉闷吹开，整个人多少轻松了些。
　　失去的同时，也不能忘记自己仍拥有的东西——是啊，他从没忘过。
　　只是有时，会因为太专注于眼前的目标而忽略其他罢了。
　　“女朋友……吗。”
　　天空寺悠朝由比滨露出微笑：“确实，单身十七年的我，根本没必要担心带女孩子回家会不会造成什么误会啊。”
　　好刻意的说法……
　　由比滨结衣略感疑惑，却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个问题。
　　“所以，可以吗？”她双眼亮起星星，兴奋且期待地握起小拳头。
　　“可惜，没有女朋友，我还有妹妹。”话锋一转，天空寺悠耸肩，“她可不一定会让你进门，见到你的瞬间当场就把你赶出去也说不定。”
　　“小穹这么黏哥哥的吗……不过没事，我会努力跟她打好关系的！”
　　试图证明自己似的，由比滨结衣抬头挺胸，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振振有词地道：
　　“别看我这样，我跟附近邻居的小孩子可是玩得很好……噗咳！咳、咳咳！”
　　“确实，能把自己拍岔气的大姐姐并不多见啊。你这笨蛋。”
　　天空寺悠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站在原地也没上前帮忙顺气，等她自己满脸通红地调整好呼吸后，才转身朝向回家的路。
　　“想来就来吧，正好之前买了罐不错的红茶叶……不过，要记得做好踏入地狱的准备啊。”
　　“太夸张了吧？”由比滨结衣连忙跟上脚步，忍不住吐槽，“哪有人把自己家和妹妹比作地狱的……”
　　“确实，只要穹今天心情不错，对你来说可能还达不到地狱的地步吧。”
　　明明一脸开玩笑的表情，却让人有种他在危言耸听的感觉。
　　“事先声明，不管对面是女友还是朋友，我永远都是站在我妹妹那边的。所以只要她没有太过失礼，我是不会帮你讲话的喔。”
　　“这就是大家常说的妹控吧……这种态度，也难怪小悠老是交不到女朋友呢。”
　　藉由调侃感慨来缓和紧张情绪，由比滨结衣深呼吸着，看上去有些却步，却没有真的退缩的打算，反而从眼底燃烧起了炽烈的斗志。
　　“放心，不过就是提前跟小姑子打好关系（小声）……和好友的妹妹成为朋友！这点小事绝对难不倒我由比滨结衣的！”
　　唔喔喔喔喔，一飞冲天啊我！
　　她一副完全冷静不下来的模样，那份准备舍身取妹的热度，连电线杆墙角的废纸堆里捆着的博人传都快跟着无火自燃了起来。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任由她在那边如临大敌的做好准备，迈开步伐，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想起来，JOJO第五部里，阿帕基的那位警察朋友也曾经说过吧？
　　一旦只追求结果，人就容易想方设法地抄近路。
　　在抄近路的过程中，又容易迷失真相，做事的干劲也会逐渐消失。
　　所以，最重要的是想要追求真相的意志，如此方能不忘初心，坚持到最后一刻。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自己想要获得的呢？
　　与那个总是失去、总是遗忘的系统任务无关，永远不会消失的事物……
　　确实，存在于自己身边。
　　“我……是不是也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看了由比滨结衣的侧脸一眼，天空寺悠逐渐陷入了沉思。
　　△
　　天空寺家。
　　因为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兄长问了大概的回程时间，所以经三番两次的确认后，此刻春日野穹就坐在玄关前，抓好时机，想让去了京都四天三夜的兄长，回家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这么久没看到我，悠绝对会觉得寂寞的……”
　　将这个想法和兔子玩偶一起抱在发烫的胸口前，春日野穹忍不住低笑出声，晃着白嫩嫩的小脚丫，不顾银发落在木质地板上，满脸期盼地看着门口。
　　要用什么表情说“欢迎回来”呢？
　　不能让他太得意，平淡点会不会比较好？再加上一个轻蔑和厌恶的眼神……不对！悠没有那种兴趣啊！
　　还是要给他一个能感动到哭的惊喜，比如亲手做的食物……现在准备也来不及了吧？而且还可能会让悠吃到食物中毒，PASS。
　　想让他吓一跳的话倒是很简单。
　　春日野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单薄连衣裙，因为室内开着空调，就算只有一件衣服加一套内衣，她也不会觉得多冷。
　　接着，粉嫩的手指轻轻勾下肩带，露出了白皙的肩头和锁骨，还有起伏不明显的柔软弧度；虽然上半身没有什么料，但那青涩而纤弱的体态摆出这种诱惑的姿势，足以让某些XP系统特殊的人当场起立。
　　无庸置疑，她家兄长绝对是那种XP系统特殊的人！
　　“唔，虽然悠可能会面无表情地让我把衣服穿好……不过值得一试！”

第八章 由比滨结衣正在偷家（Ｘ
　　小脸发烫，不用看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双颊一定通红一片，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第一次这么大胆地去诱惑悠，虽然紧张，但不知为何，春日野穹半点害怕和退缩都没有，心里隐约有个念头沉浮着——
　　不搞快一点的话，等悠交到女朋友就来不及了！
　　很奇怪，明明没听过他跟其他女孩子有多亲密的消息，也没感觉到他有了喜欢的人；而最大嫌疑人——姓由比滨的那个都拖三年了还没动静，早就被她踢出了警惕对象的范围，照理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才对。
　　然而心中的警铃从早上开始就响个不停，让穹在等天空寺悠回来的时候，心情都莫名地忐忑，生怕他去趟京都就带个孩子回来让她提早当阿姨似的，总安不下心来。
　　“没问题的！”
　　为自己加油打气后，春日野穹看着已经滑落半身的连衣裙，正在纠结到底该露出到什么程度才合适时，门外隐约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头的声音。
　　他回来了！
　　春日野穹连忙端正起身子，在玄关前正坐，摆出了妻子准备迎接丈夫回来的姿势，将银发撩至耳畔，衣衫凌乱、表情平淡地看着门板缓缓打开。
　　“我回来……”
　　天空寺悠在打开门的下一秒，就把门直接关上，脸上的微笑略显僵硬。
　　顿了顿，他才若无其事地开口：“穹，电话里忘了说，我带朋友……由比滨来我们家玩了。”
　　言下之意就是，赶紧给我把衣服穿好！
　　还好你哥我反应速度达到人类极限，要不然让由比滨看到那种场景，估计『每天都和年幼的妹妹在家荒○无道』的印象就摆脱不了了。
　　这就是离社死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吗……真是有够刺激的。
　　“怎么了吗？”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由比滨结衣看了眼门板，又好奇地望向他。
　　没什么，就是我妹在玄关衣衫半解地等我回来，玩法有点特殊而已。
　　这句话自然说不出口，天空寺悠只是敷衍道：“没什么，就是让穹做好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而已。”
　　“诶？不用那么客气啦……”由比滨结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没过多久，天空寺悠再次打开家门，确认门内的景象可以见人之后，才把门缝完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脸上余红未消，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正不自觉地蹂躏那只兔子玩偶，语气超级冷淡：“比预定中的晚，去买晚餐的材料了吗？”
　　“没，只是走得比较慢而已。”天空寺悠在玄关前脱下鞋子，拿出自己的拖鞋和好久没用的客用拖鞋，用眼神示意，“顺便带同学过来玩，打个招呼吧。”
　　春日野穹这才抬起头，冷冰冰地朝走进门内的由比滨结衣看去，抿着唇没说话。
　　站在天空寺悠身旁，由比滨结衣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了自来熟的笑容：“初次见面，小穹！我是你哥哥的朋友，由比滨结衣。叫我结衣姐姐就好啰～”
　　春日野穹默默打量了她几眼，忽然开口：“我知道你。”
　　“诶？”由比滨结衣愣了一下，还没开心起来，就听银发女孩神情冷淡地道：
　　“你从悠中学的时候就喜欢着他吧？所以才老是缠在他身边……不过到现在还是朋友，是被他甩过一次了吗？可真是厚脸皮。”
　　“……”
　　过于直白且辛辣的发言，让由比滨结衣不由哑口无言，嘴角轻轻扯动，又有些不知所措地朝天空寺悠看去。
　　比预想中还要强烈得多的攻击性……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地狱吗？
　　“抱歉，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我大都会跟穹分享，也跟她说过不少有关你的事情……不过『那些事』没说，全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那些事，指的自然是由比滨结衣告白又被他拒绝的经过。
　　解释完后，天空寺悠无奈地拍了拍春日野穹的脑袋，却被她一脸不快地拿兔子挡开，仰着一张含霜小脸、目光如刀地瞪向了他。
　　“你带这女人回来干什么？不解释清楚，不准你摸我！”
　　哇，这女主人吃醋一样的语气。
　　天空寺悠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了。不过笑出来肯定会让她更加生气，只能态度缓和地解释着：
　　“不是说了带同学来家里玩吗？她是我的朋友，你别那么没礼貌，好好跟人家打招呼。”
　　“我才没有没礼貌，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春日野穹斜了由比滨结衣一眼，樱粉色的唇瓣微噘，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四天没见就把女孩子带回家，悠，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没早点跟告诉你是我的问题，不过带朋友回家这件事，我不认为我哪里对不起你……毕竟，我也是有自己的人际关系该处理的。”
　　天空寺悠露出微笑，不容反抗地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俯下身轻声道：“你可以吃醋，也可以对我生气，晚点要怎么无理取闹都随便你……但我可爱又乖巧的妹妹，不是在外人面前那么没教养的女孩子吧？”
　　“……”
　　张开小嘴，春日野穹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的瞬间，却不由一愣，淡色眸子深深注视着他的眼底，眼神几番变化后，缓缓咬起了唇瓣。
　　“烦死了，爱说教的家伙！”
　　怒哼一声，赌气似地挣开他的手。
　　正当天空寺悠以为她要转身回房的时候，春日野穹却把目光重新放到了由比滨结衣身上，被捏红的脸蛋鼓起、眼中毫不掩饰敌意，但还是略显敷衍地朝她鞠了一躬。
　　“初次见面，我是悠的『表、妹』，春日野穹。欢迎你来我们家玩。”
　　半点欢迎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在表妹这个词上加了重音，强调他们是可以结婚的关系。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意外她会有这种表现，也不打算去辩解什么，有好好打招呼就算成功——而且前面就对由比滨结衣提醒过了，想来他们家玩的话，就得做好被大醋缸针对的准备。
　　不是像刚才那种失礼过头的言行，他可不会去教训穹，免得让她又误会他要为了其他女孩子而抛弃妹妹。
　　只不过这么简单就老实下来的表现，倒是让天空寺悠有些惊讶。
　　还以为她至少会闹个脾气，直接甩头回房呢。
　　果然，不论穹还是结衣，就算失去了过往那些记忆，累积下来的情感也会让她们有所改变、获得成长……
　　天空寺悠不自觉地握了握拳，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我就打扰了。”
　　另一旁，见识完这对兄妹的互动，哪怕被银发女孩当成洪水猛兽般盯着，由比滨结衣依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上去半点挫折也没有，甚至还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请多指教啰，小穹！”
　　“……别叫得那么亲密，我跟你不熟。”

第九章 本系统绝赞更新中（12/23）
　　关上门的厨房里，飘散着热水烫开茶叶的香味。
　　有一说一，那串让人眼花撩乱的技能列表上，并没有任何与「茶道」相关的技能。
　　不过完美级的「料理」中，却含有『茶泡饭』这等与茶有关的料理；达人级的「甜品制作」也有不少与茶相关的知识，比如这份糕点要配什么温度的红茶才能达到最合适的口感之类，彼此之间的界线其实还挺暧昧。
　　再加上以前的打工经历，泡杯清香回甘的祁门红茶，对天空寺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茶叶还是他特地去找人收的，绝对正统的安徽祁红，就是价格贵上不少。
　　茶泡完了，他开始犹豫另一件事：
　　到底该不该在这杯茶里面加些药，让毫无防备的由比滨结衣喝下去。
　　『生命灵药』还剩六滴，作为第一位来自己家里玩的友人，天空寺悠并不介意将珍贵的生命精华分她一点。
　　但总感觉加了以后，两人的友谊将不再纯洁，极大可能会朝着上次任务中、夏川真凉的那个方向加速前进……
　　简单来说，就是成为男女朋友。
　　喝下这个东西，你就是我的人了.jpg
　　天空寺悠绝不承认，他对『女朋友』这个词已经有点PTSD（应激性创伤症候群）了，光是想到心头就会略感烦躁，不愿去想得更深。
　　除非，系统将第四次的任务吐出来。
　　“还是等以后吧。反正不急……药也不会过期。”
　　最后，天空寺悠还是将瓶子收回了口袋，轻叹着气端起茶盘，和三杯温热的茶水一同朝客厅走去。
　　“她们应该吵完了吧？”
　　茶泡到一半就听见穹大喊的声音，要不是感觉没有自己出场的必要，天空寺悠哪可能管得着泡茶，早就出去调解了。
　　现在外面听不到太大的动静，估计是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还好他早就说过会站在妹妹这一边，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夹在中间难做人。
　　至于由比滨结衣，天空寺悠相信那个少女，不会做出让自己为难的事。
　　手指碰上厨房门，在打开之前，他蓦地顿在原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半天的问题冒了出来——
　　那个不管怎么丢，都会回到自己口袋的『不幸的护符』，去哪里了？
　　好像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它，刚才翻过了口袋也不见踪影……
　　不会是随着世界线变动而被刷新没了吧？
　　真要是那样还好，最怕的就是厄运已经累积完毕，作为「厄运事件」降临的代价，那个护符自己消失了。
　　不过今天半天下来，他也没遇到什么倒楣的事情啊……妹妹看朋友不顺眼算吗？
　　左思右想着，天空寺悠皱着眉在心里呼喊：
　　“系统，加点……不对，给我一个解释。”
　　没有那熟悉的系统配音，一个面板突兀地跳了出来。
　　系统：「本系统绝赞更新中，请宿主安心等待。目前进度：3.33%……」
　　天空寺悠：“？？？”
　　……
　　说着要去泡茶，他将厨房门关上的瞬间，客厅内只剩对峙着的粉发团子头少女与银发娇小女孩。
　　落地窗死锁，空气宛如无法流通般凝固。
　　说是对峙其实有些奇怪，虽然客厅的氛围有些沉重、安静，但春日野穹对由比滨结衣只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并没有继续释放出尖锐的态度。
　　她自顾自地将游戏机搬到电视前，连上线路，然后百无聊赖地挑起游戏。
　　“小穹，很喜欢玩游戏呢。”
　　坐在沙发上，由比滨结衣用一句废话打破了沉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友善亲近。
　　尬聊归尬聊，现在能说上话就算成功，她也不怕被冷淡以对——别的不说，能跟雪之下雪乃当朋友的人，通常都习惯了这种温度。
　　“也就一般。”不出她所料，春日野穹冷淡回答。
　　为了避免转头又被兄长说什么没礼貌，春日野穹姑且回了一句，却也没有继续跟由比滨结衣聊天的打算。
　　手掌托起了精致白皙的脸颊，她看着液晶屏却有些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由比滨结衣并没有气馁，为了不让气氛重回宁静，努力找着她可能会有兴趣的话题。
　　“……够了！”
　　应付似地回了几句之后，春日野穹忽然直起身子，将游戏手柄扔到沙发上。
　　冷漠而敌视的目光扫向了由比滨结衣，仿佛家猫露出了爪子、喉中酝酿着低吼，她像忍不住心中烦躁的情绪那样，寒声问道：
　　“我问你，是你逼悠带你过来的吗？”
　　“……逼？”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歪头不解：“为什么要说逼？而且小悠那种性格，真的有人能逼他做事吗？”
　　“我就可以……这不是重点。”懒得在她面前自夸，春日野穹追问道，“如果不是你，又是谁让悠的心情变得那么糟糕的？剑道大赛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
　　如果只是普通的心情差，春日野穹自然不会那么在意。
　　但从他的眼中，她却察觉到了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消沉与自嘲……
　　在妹妹面前，天空寺悠并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以前考试考低分了也会老实地表达失落，没过多久就会自己振作起来。
　　除非发生了什么他不想让妹妹知道的事情，还是严重到会对他造成巨大影响的程度——那个时候的天空寺悠，不过是个死要面子的兄长罢了。
　　春日野穹想要知道的，就是在这四天三夜的京都中，到底是哪个妖魔鬼怪动摇了悠的心智？！
　　“就算你这么问……我们真的没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啊。除了比赛就是到处去玩，比赛又很顺利地夺冠了，小悠根本没理由心情糟糕吧？”
　　虽然结城同学确实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原因才对。
　　认真替春日野穹思考着，由比滨结衣咬唇低头，绞尽脑汁、努力回忆起过去的种种画面。
　　片段闪过脑海，她不自觉地低喃出声：
　　“对啊，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没看过小悠露出失落的表情……”

第十章 妹与友(13/23)
　　话音缓缓消失。
　　仿佛心上被浅浅地割了一刀，由比滨结衣眸光黯淡，苦笑似地牵扯嘴角。
　　“小雪，说了跟小穹一样的话啊……”
　　也就是说，只有足够了解他、靠近他的人，才能看出小悠有心事的表情。
　　“而我暗恋了他那么久，却连这种事都做不到……真是够逊的啊。”
　　连总是跟他针锋相对的小雪都比不上，这段时间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哼。”
　　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春日野穹皱了皱眉，渐渐收起了那咄咄逼人的态度，略显郁闷地抱住自己纤细的小腿，轻轻向后撞上了沙发椅背。
　　“看来确实跟你没关系了……如果那件事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估计连我都不会说吧？那也只能想办法让他开心起来了……”
　　听到这几句呢喃，由比滨结衣暂时将消沉的心情扔到一旁，用温暖的笑容面向她：“小穹真的很关心哥哥呢！小悠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还用你说？”
　　嫌弃似地瞥了她一眼，春日野穹淡淡道：“彼此关心，彼此扶持对我们来说，早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否则你以为这几年，我们是怎么相依为命度过的？”
　　“是啊。所以，才会更加不舍吧？”由比滨结衣垂着眼眸，轻声感慨，“正因为是感情这么好的兄妹，才会对外人的介入感到抗拒吧？”
　　“……”
　　被说中似地微微一僵。
　　随后，春日野穹将身子转了过来，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换作是你，明明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却偏偏有人硬是要挤进你们二人世界之中，厚颜无耻地要抢走你最珍贵的位置，你会愿意敞开家门欢迎她吗？”
　　看上去年幼，银发女孩说出的话却成熟至极，没有半点动摇和不确信，让人无法轻易开口反驳。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粉发前辈，从那张樱桃小嘴中，字句颇有份量地砸了出来。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两人并肩前行，这点未来也不会改变，不管你们这些外人怎么说，只要悠也这么认同就好……”
　　“我能做到你们能做的所有事，他根本没必要在外面找什么女朋友！”
　　似乎根本不怕这句话被厨房里的天空寺悠听到，春日野穹掷地有声地发出宣言后，甚至还不满足于此。
　　一副要从气势上压倒所有人的模样，她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不容置疑地盯着由比滨结衣。
　　“记好了，所有想把悠从我身边夺走的家伙，都是我的敌人！”
　　“……”
　　被吓呆似地沉默半晌，面对这样气势汹汹的小怪兽，由比滨结衣却在轻轻叹了口气后，坦然地摇了摇头。
　　“小穹，没必要这么敌视我喔。”
　　“就像你猜的那样，不管是中学三年级、还是开学不久的时候，我的告白都被小悠给拒绝了。”
　　“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他，他也始终把我当朋友看待……就算我努力靠得再近，却连他的心都无法看清。”
　　“要怎么抢呢？我反而希望你来告诉我，因为我什么都不明白啊……”
　　没有留下半滴泪水，她只是面带笑容，用无奈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朝春日野穹伸出了手：
　　“所以，放心吧——我和你一样喜欢着他，却不是你的敌人。”
　　“小穹，我是绝对不会把哥哥从你身边抢走的……只是，希望能在他身边待久一点而已。”
　　看了眼那只手，春日野穹又望向她的表情，却始终做不出挥开的动作。
　　——到底要受过多少伤，才能若无其事地将这些话说出来呢？
　　至少，春日野穹是绝对做不到这种事的。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好像有人曾这么说过：
　　『暗恋太久就会变得卑微，自卑太久就会变得习惯。』
　　所以，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受欢迎、完全就是现充派的前辈，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并不卑微。
　　只是，坚强的她已经习惯了而已。
　　△
　　推开了厨房门。
　　天空寺悠端着茶盘走向沙发，正好见到春日野穹像是被什么打败了一样，无力地躺回原位的模样。
　　“怎么了？刚刚在吵什么？”
　　将茶杯放好，他坐到了穹的身边，揉了揉她可爱的小脑袋。
　　看上去相处得还算不错，就算自己不在场，她们也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天空寺悠乐得轻松。
　　毕竟，会自动消失的修罗场谁不爱呢？
　　“女孩子的话题，不要多问。”
　　闹别扭似地说了一句，春日野穹抱住他的手臂，含羞待放的柔软轻轻挤压过来，那刻意过头的动作就像猫在宣示着领土主权一样，令人不由面露微笑。
　　“忙完了吧？赶紧，来玩。”
　　说着的同时，天空寺悠的手指也轻轻碰到了她充满弹性的大腿，让她呼吸有一瞬变得粗重、急促，却若无其事地继续抱着，只是任由小脸白里透红地娇艳可爱，好似能咬出满口汁水的水蜜桃。
　　不过，这可是在别人面前啊，竟然还敢这么大胆……
　　难道结衣刚才说了什么刺激到穹了吗？
　　“好歹让我休息一下啊，才刚回来没多久呢……”
　　无语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天空寺悠拿过另一对手柄，歉意地看了由比滨结衣一眼后，才将目光转回屏幕。
　　“算了，要玩什么？”
　　“分手厨房。”春日野穹按下A键，电视屏幕上画面一转，进入了游戏加载画面。
　　分手厨房又名胡闹厨房，是各大平台都有推出的烹饪游戏，多人游玩时要透过合作按照步骤做出菜品。
　　由于游戏有点难度，配合起来更是容易错漏百出，导致团队内部不断出现纷争；互相责怪、扯着彼此后腿之下，就经常出现友尽和分手的问题。
　　会不会真的有情侣因为一款游戏而分手暂且不提，至少天空寺悠和春日野穹玩这款游戏的时候，气氛通常都是和乐融融的感觉，并能用无间的默契高速通关。
　　两人就是一人，兄妹合体就是最强的——虽然还不到「」的地步，不过区区一款游戏，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因为不是太常玩的关系，现在纪录还在一半的地方，并没有全部破关。
　　而现在，春日野穹似乎是想接着挑战后面的部分。
　　她边操纵着画面上的小巴士前往后面的关卡，边起身从电视柜下拿出了备用的手柄，表情平淡地递给了老婆婆一样，神态平和地端着茶，准备旁观他们玩游戏的由比滨结衣。
　　“一起玩吧……别误会了，这只是待客之道。”
　　片刻的惊讶过后，天空寺悠欣慰地点了点头。
　　“是啊，来都来了。游戏越多人越好玩嘛。”

第十一章 你还喜欢着我吗？(14/23)
　　老婆婆呆了一下，迅速恢复正常状态的由比滨结衣赶紧放下茶杯，受宠若惊似地接过了手柄。
　　“谢、谢谢……不过，我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耶。会不会拖你们后腿啊……”
　　“正好。”
　　非常难得的，春日野穹朝她露出了笑容，有些小骄傲的模样。
　　“这游戏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人坑反而不好玩呢。”
　　懂了，原来是想找个人垫底，增加游戏难度啊。
　　理解之后，由比滨结衣也有了信心，当即干劲满满地表示：“很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有多坑吧！不是人家自夸，我玩游戏没几次能够赢过对手的！”
　　“还真不是自夸啊……”
　　冬日暖阳透过白纱般的窗帘，将淡金色的流苏洒在干净的客厅中。
　　怀着各自不同的感情，一场人数为三的厨房团队战，从此刻正式开始——
　　然而没过多久。
　　“虾！快把虾丢过来给我啊！你别再用米饭了啊！”
　　“虾虾虾虾……虾在哪里啊！我要怎么处理它！？”
　　“就在旁边的箱子里，然后在平底锅前用A键，刚刚不是教学过了吗？快点，单的时间要到了！”
　　“穹，我这边搞定了，记得端过去喔～”
　　“不愧是悠……不对，笨蛋悠！你有时间在那边乱晃不如帮我教教你朋友啊！为什么要我来！”
　　“哎呀，我还要忙别的东西呢。穹加油～”
　　“很好！小穹，我搞定了！现在就把盘子给……呜啊啊啊啊，东西掉水里了怎么办？！要重做了！”
　　“……胸大无脑。”
　　“好过份！？”
　　“确实是胸大无脑，情商这东西果然不能跟智商相提并论啊……”
　　“连小悠都这么说！你们兄妹俩也太毒舌了吧呜呜呜……”
　　“我能猜到你很菜，但我没想到你能这么菜啊……胃好痛。”
　　从午后打到傍晚，天空寺悠家中都是一片喧闹，小女孩的绝望咆哮与少女的混乱悲鸣交织在一起，偶尔夹杂着少年颇为愉悦的轻笑声。
　　好不容易将三道关卡都打成三星，手柄无力落地，春日野穹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天空寺悠的大腿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没想到带菜鸟玩游戏，竟然会对人类的身心灵造成这种伤害……还好我不玩网游。”
　　委屈地鼓起嘴，由比滨结衣弱声道：“我后面也进步了啊……而且是小穹自己说的，让我别在意菜不菜的问题，专心听指令就好……我已经尽力了！”
　　“好吧，是那时候的我太天真了。”春日野穹叹了口气，似乎懒得再跟她说什么，懒猫般翻了个身。
　　这一翻，脸蛋正好面向天空寺悠的腹部。
　　她身体微微僵住，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白净的耳朵根霎时飞起两抹红霞，却没有半点要避开的意思，只是若无其事地挪着脑袋，越靠越近。
　　在她整张脸都要埋进自己的腹肌之前，天空寺悠将银发女孩放到了一旁，站起身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反正很近，我自己走回家就好了。”
　　婉拒的同时，由比滨结衣也将手柄整齐地摆在桌上，拿起旁边的外套和包包。
　　不过来不及放回家的行李箱却被天空寺悠抢先拿走了。
　　“天也差不多要暗了，还是小心为上。”
　　没有给由比滨结衣推辞的余地，天空寺悠对妹妹点头示意后，拉着她的行李箱朝外走去。
　　“啊，等等我……”正打算迈步追上去，由比滨结衣脚步一顿，又忍不住看向了在沙发上给游戏存档、关机的春日野穹。
　　犹豫了下，还是对她开口：“那个，小穹。”
　　“干嘛？”
　　“我下次，还可以过来找你玩吗？”
　　“……”
　　动作停顿在半空，春日野穹陷入了沉默。
　　似乎正在权衡利弊，又似乎在猜测着她的真实目的，白净小巧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瞟过来的视线只有一瞬盯在了她丰满的胸口上，很快便轻蔑似地移了开来。
　　“只是玩游戏的话。”
　　淡淡落下这句，春日野穹干脆背对着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嗯！”
　　嘴角不由漾开了笑容，由比滨结衣开朗地挥了挥手，哪怕她根本没在看自己，依然语气雀跃地道：
　　“那，下次再一起玩分手厨房吧！”
　　春日野穹果断拒绝：“别，还是换个游戏。”
　　“诶？为什么？”
　　“好不容易身体才健康起来，我可不想被气到回去住院。”
　　“哪、哪有那么夸张啦……”
　　……
　　离开了天空寺家，朝由比滨家走去的途中，有着烤地瓜摊的沧桑叫卖声。
　　乌鸦在电线杆上停留，行人慢悠悠地走在它们的旋律上，明明谁也没急着赶，一转眼，却又飞散成了另一番风景。
　　夕阳下的街道，将两道影子清晰分隔。
　　“恭喜你达成成就，『来我家做客还能跟我妹妹一起打游戏』——这可是全世界第一位的传说级成就啊。”
　　配合少女的脚步慢慢前进，天空寺悠调侃笑着，墨瞳染着半分夕色。
　　“还传说级，这种成就到底谁稀罕了啊？真是臭屁。”皱起鼻子不满地这么抱怨着，由比滨结衣却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脚步雀跃地踏前。
　　“不过对我来说，这种体验也是第一次喔？虽然玩游戏被小穹骂得很惨，不过到了后面，却有种真的跟她成为朋友的感觉呢！明明从年纪上来说只是妹妹……”
　　“别在意那么多，只要开心不就好了吗？”天空寺悠揉了揉她的团子头，眯眼一笑，“陪我家那个麻烦妹妹玩游戏，真是谢谢你了……希望她没给你添太大的麻烦。”
　　“当然不会，而且，是我要谢谢你们才对。”
　　由比滨结衣笑着摇头，视线投向和他并行的脚印，声音很轻：“本来就是我的私心……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果，又怎么好意思让你们道谢呢。”
　　天空寺悠默不作声，让这句话随着风飞走，没有挽留。
　　“……下次，还可以再来吗？”
　　对上她试探性地偏来的目光，天空寺悠审视似地沉思半晌。
　　“如果有空的话，让穹多跟我以外的人说话，确实是件好事情。”
　　噗的一声，由比滨结衣眯起了月牙般的眼眸，嘻嘻低笑起来：“有些时候，你们兄妹俩说话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别扭呢～”
　　“我可不这么觉得。”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悠然自得地道，“那种别扭傲娇怪的人设已经过时了。我就是我，是无法界定人设的烟火。”
　　由比滨结衣吐了吐舌头：“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把你的胸多分点给雪之下吧。”
　　她脸红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变态！我还要跟小雪告状！”
　　“去吧去吧。”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几分，“我很期待她又会拿出什么理论，来跟我证明胸的大小和聪明程度无关呢。”
　　“呜哇，这个小悠真的是没救了……”这么低声抱怨着，由比滨结衣看着他的背影，手缓缓从胸前放下，深吸口气，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
　　比如他到底有什么心事，比如自己可以继续这样喜欢他吗，比如要不要和自己去约会、比如自己和小雪他比较喜欢谁……
　　有好多事情想问他，有这条街走完都说不尽的话想告诉他。
　　只是嘴张了张，在声音出来之前，身前的少年就回过了头。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站在夕照的彼端，他和她对上了视线。
　　“结衣。”
　　“小悠……？”
　　夕阳开始褪色，夜晚的星子若隐若现。
　　这一瞬间，由比滨结衣忽然看懂了——
　　雪之下雪乃和春日野穹所说的，那看起来心情就很糟糕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你还是跟三年前一样，喜欢着我吗？”
　　他平静地问。

第十二章 我会出轨，至少两次
　　“……诶？”
　　错愕地睁大眼睛，由比滨结衣甚至来不及觉得害羞，只是神情茫然地回应：
　　“为、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
　　“理由，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想知道吧？”难得用了这种暧昧的说法，他重新扬起嘴角，温柔笑着。
　　“怎么样？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
　　呼吸随着风声一起停滞，由比滨结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手心隐约有汗水沁出。
　　一如中学三年级对他表白时的那样，只是犹豫和心慌的理由，此刻却是完全不同的形状。
　　即便如此，她能给出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喜欢喔。从以前开始，一直如此。”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露出一抹虚幻而寂寞的笑容，柔软的发丝在晚风中飘摇：“你明明就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特地问我呢？是想让我早点放弃吗？ ”
　　不知为何，小腿肚开始抽搐，让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嗯……以前的我，或许会这么想吧？”
　　“以前？”
　　那略带无力的叹息让她停下了轻微的颤抖，掀起涟漪的眸光转为疑惑，看着他若有所思、又有些拿捏不定的表情。
　　“结衣，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种亡羊补牢的感觉……”伴着吸气声，天空寺悠直视着由比滨结衣的双眼。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为了让她能够相信，率直认真地注视着她。
　　“中学那时拒绝你的理由，只有一个——我要照顾我的妹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跟你交往。”
　　否则哪怕好感还没到喜欢的地步，天空寺悠也不介意提早开始养成女友——在现实的外壳底下，毕竟还有着正常男人的性欲。
　　若能无拘无束，谁又不愿恣意盎然呢？
　　更别说，他从没讨厌过这个坚强而温柔、只是有点笨拙的团子少女。
　　“诶？也就是说……”
　　恍然过来，由比滨结衣不敢置信地微张小嘴，有种被巨大惊喜拍在脸上的感觉。
　　还没等她说出答案，天空寺悠便继续坦白：“然后是第二学期开学后的那次，拒绝你的理由也很简单——跟你交往，只会为你我带来坏处，一旦越过了朋友的那条线，迟早有一天会伤害到你的。”
　　所以前几次的任务中，他总是和她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哪怕知道会让她伤心、失望，但总比获得幸福后慢慢失去的落差感，还要来得容易放下。
　　天空寺悠并不是没有想过，五次任务顺利完成之后，如果自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而由比滨结衣依旧喜欢着自己的话……
　　回过头，去让这份单恋获得圆满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的。
　　“……”
　　看着天空寺悠，由比滨结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是双手捂着嘴，剧烈颤抖的眼眸中浮起水雾，又迅速凝结成晶莹的水珠。
　　过去的猜测一一粉碎，失落的空洞得到了填补。
　　啊，原来只是这样——
　　随着这句话在心中响起，幸福感前所未有地涌了上来，像那颗悬挂的心总算安稳地落在地上。
　　人生中总有几个不如意，比如橡皮筋扎头发两圈太松三圈太紧；洗澡时开关往左掰一点冻死，往右掰一点烫死；方便面一桶不饱，两桶太撑。
　　以及……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所以，不是我一厢情愿……”
　　哪怕只是确认了『他不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而拒绝了告白』这个事实，由比滨结衣仍遏制不住情绪的汹涌，眼眶泛红地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天空寺悠见状，难得有些慌乱地抬起手：“等等，你先别急着感动！”
　　“？”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由比滨结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用眼神表示疑惑。
　　天空寺悠干咳两声，开始进入正戏：“就算我前面说得再好听，但事实上来说，我还是在这段期间喜欢过其他的女孩子，而且不只一个……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
　　也就是说，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刻，可以和你交往，但随时会移情别恋。
　　——连天空寺悠自己都觉得，敢说出这种话的人，已经渣到了连甘蔗渣都自愧不如的地步了吧？
　　这么理直气壮的花心宣言，称一声海王也不为过。
　　“小悠，你到底想说什么？”
　　惊喜被这盆冷水倏地浇灭，由比滨结衣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被激动的感情冲昏脑袋。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探询似地打量着背对薄暮的他。
　　“我没有小雪那么聪明，你能用比较简单的说法，解释给我听吗？”
　　“只是想将事实告诉你而已。”
　　将肺部的空气全部吐了出来，就像已经自暴自弃了一样，天空寺悠干脆俐落地道：
　　“原因不能说，如果从现在开始跟我交往的话，我绝对会出轨——至少两次！”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正在更新的缘故，这句话顺利地说出了口，并没有让心脏感受到被魔女之手捏住般的疼痛。
　　倒是让由比滨结衣露出了黑人问号的表情：“出、出轨？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
　　“这是禁止事项。”
　　“……”由比滨结衣有种被耍的感觉，她又不是木头人，该生气的时候自然会生气的。
　　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天空寺悠只能尽量解释，免得她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直接转头就走。
　　“结衣，除了穹以外，你是对过去的我知道最深的人……我问你，要是我以前聪明到能考赢雪之下那种人，也可以没怎么锻炼就拿下剑道的全国大赛，为什么我还要那么拼死拼活地念书考总武高、到处去打工赚钱？”
　　“那是因为，小悠你在暑假的那段时间里开窍了啊……”
　　“开窍又不是变身，难道我说句『变身！开眼！』就能成为假面骑士了吗？”
　　“状况不一样吧……”
　　“差异性是一样的，能做到这种事的人明显不正常。”
　　谨慎地在能说的范围内透露出情报，天空寺悠用不带任何开玩笑的语气，试图让由比滨结衣能接受自己的说法。
　　“就像我不能把这『不正常』的原因告诉你一样，我也不能把我知道我迟早会出轨的原因说出来。”
　　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天空寺悠总感觉她的目光像在关爱智障。
　　“这种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我相信你！”
　　很丢人的，一见他露出失望的表情，由比滨结衣就反射性地举手『投降』，试图证明自己般的急促。

第十三章 「是否将由比滨结衣选定为下一位任务目标？」
　　先不论是不是真的信，反正表示自己是站在他那边的就对了……恋爱中的少女可不会管那么多。
　　她用拳头抵住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紧皱着细眉，『唔姆姆～』地思考许久后，将放弃理解、委屈巴巴的目光投向天空寺悠：
　　“总而言之，你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就算跟我交往了，还要对其他女孩子下手，而且至少两次？”
　　天空寺悠避开她的目光，莫名心虚起来。
　　“下手有些难听……不过概括来说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你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不是小雪，甚至连小穹都没说……自己对他来说，原来是这么特殊的存在吗？
　　尽管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难受，由比滨结衣无奈发现，还是有种甜蜜的高兴按捺不住地浮上心头。
　　真是丢人啊！
　　“为什么？”想了想，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你刚好在。”
　　由比滨结衣睁大眼睛：“单纯的巧合而已？！”
　　这人怎么就这么擅长打击别人的心情啊！
　　看着她那副大失所望的表情，天空寺悠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笨蛋，刚好在，可不是什么巧合啊。”
　　无论有没有系统，并非家人的由比滨结衣，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怯弱又执着地表达心意，又被自己无情地拒绝——
　　或许是出于补偿，又或许只是想珍惜这样的感情，天空寺悠才决定在此时此刻，跟她开诚布公。
　　至于原因，真要说的话是说不完的。
　　想要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想要去让不断重复的局面出现变化；
　　想要找人发泄一下心中沉积的闷气、想要找人一起承担秘密的重量、想要不被遗忘……
　　想要，找一个和女朋友无关的『同伴』。
　　天空寺悠不在意自己有什么理由，他只是想说而已，对着这位喜欢了自己三年时光的女性友人——
　　“结衣，即使如此，你也要跟我交往吗？”
　　狭窄着小巷中只余两人。
　　晚霞与薄暮重叠的天空下，他这么对自己说了。
　　和最开始不同，由比滨结衣注视着他脸上的微笑，缓缓抿起了唇瓣。
　　像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虚渺氛围所缠绕，眼神有着令她心疼的寂寞。
　　好似已经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独自战斗了许久一般。
　　恍然间，由比滨结衣明白了，他想让自己做出什么回答。
　　“……我不要。”
　　被引诱着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松了口气似地，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仿佛取代了星月，照亮身前有她在的城市。
　　“被拒绝了啊。”
　　笑得再好看也没用，现在的由比滨结衣，看到他这种开心的模样就感到来气。
　　她忽然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大踏步走到了天空寺悠身前，小脸都因为怒意而发红皱起，恶狠狠地咧起了嘴角。
　　“别搞错了，我不是因为『可能会出轨』这个理由才拒绝小悠你的！”
　　“那是……”
　　天空寺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被由比滨结衣紧紧抓住衣领，强行扯了下来。
　　咫尺之间，少女认真地瞪着他的眼睛，犹带红茶香味的热气吹到了他的嘴唇上，眼睛却又再次泛红了起来。
　　“笨蛋小悠，从那时候开始，都是我擅自喜欢着你、擅自来接近你——擅自希望你喜欢我的！”
　　从他让自己坐到书桌的对面，别扭地说出那些鼓励的话、总是不愿放弃无助的自己那天开始。
　　哪怕告白被拒绝了，被改变的心却无法回到原样，就这样持续到了现在，里面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无论是手掌的温度，还是他不经意间挑起的微笑；无论是他默不作声的陪伴，还是漫不经心的调戏。
　　由比滨结衣都擅自喜欢着，喜欢着天空寺悠整个人。
　　所以，她才会像要把天上的夜幕全都驱散干净一般，用清亮的嗓音对他大声地说：
　　“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就算有出轨的可能性又怎样？”
　　“在因为这种理由讨厌你、跟你分手之前，我还是会自顾自地去喜欢你、向你告白的啊！”
　　“只要你也喜欢我，无论未来会遇到多少麻烦，我都有信心可以跟你一起跨越的啊！”
　　“因为小悠……小悠你……”
　　由比滨结衣吸了吸鼻子，咬着牙忍住哭腔，额头轻轻撞上了他的额头，一字一句地道：
　　“你不喜欢我的话，不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吗！”
　　“……”
　　天空寺悠停止了呼吸，沉默地望着她。
　　“所以，我问你，天空寺悠——”
　　由比滨结衣闭上了眼睛，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晚风呼啸中，巷内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明明只要有人向前靠近一分，两片唇瓣就能重合。
　　但就这点距离，好似穷尽了三年也无法缩短一样，始终隔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不知何时，天空寺悠也闭上了眼。
　　她的体温传了过来，热度传到心中，却像要冻住身体一样的寒冷。
　　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系统更新暂停，进度23.333%。」
　　「是否将由比滨结衣选定为下一位任务目标？」
　　「一旦确认，任务将直接开始。」
　　「注：由宿主选定的任务目标，将带来更加丰富的奖励与……」
　　‘滚你喵的，狗系统。 ’
　　没等它说完，天空寺悠语气温柔地默念道。
　　‘你敢对结衣下手，我就算轮回个几百几十万次，也不会再屌你这破任务一眼……人坏掉的话，不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是否确认拒绝？」
　　‘还用问？赶紧滚去更新。’
　　「系统绝赞更新中……」
　　教训完了那个没事搞事的狗系统，天空寺悠睁开了眼，看向面前的少女，那已经停止了泪水、哀伤却抹之不去的红润脸蛋。
　　她像是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答案，沉默之间，嘴角逐渐扬起了一抹弧度，轻松而释然地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心底真正的打算，但是可以的话，拜托你别再问这种问题了啦……”
　　要不然，我会真的真的真的……比你想像中的，还要伤心。
　　还没说出口，剩下的话，就被温暖柔软的唇瓣堵了回去。
　　那只是蜻蜓点水、甚至像不小心打了个瞌睡，头就这样低下去才亲到的一个吻。
　　带来的震撼却像是原子弹在脑壳里炸开一样。
　　由比滨结衣先是呆呆地停下了声音，旋即将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天空寺悠，喉头鼓动着发不出声音。
　　“我不知道喜欢过别人的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又会不会去喜欢上别的人。”
　　像是放弃了抵抗，天空寺悠无奈笑着的同时，轻轻摸了摸她侧发上的团子。
　　一如既往。
　　“但从现在开始，由比滨结衣……我不想再伤害你，也不想和你渐行渐远。”
　　他的眼神清澈，只装着她神情恍惚的模样，像是远方开始蔓延的辽阔星空。
　　至少现在，天空寺悠没有闲情为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悲哀。
　　他有属于自己的『任务』要做。
　　“我会用比你喜欢上我还要快的时间，去喜欢你。”
　　至于奖励，大概就是一份不会被遗忘的爱情吧？
　　视线从未离开，天空寺悠捧起她发烫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轻声对她说：
　　“所以在那之前，请不要逃。”
　　不管世界重制多少次，都不要逃。
　　他如此恳求着，像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男孩。
　　不多时。
　　脸颊被滑落的水珠浸湿。
　　她凑上前，报复似地咬了口自己的嘴唇，又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要当场扯坏似地紧紧抓着衣领。
　　等松开手，细弱蚊鸣的哭腔，才带着安心的意味响起。
　　“嗯……早就、逃不掉了啊。”
　　将少女抱入怀中，任由她收不住啜泣似地轻微颤抖。
　　天空寺悠仰起了头，望向夜幕降临的高空，眼神深邃而明亮。
　　他相信着——失去了一天，如今再次填满胸中的这份温暖，绝对不会消失。
　　就算会让自己完成任务的难度增加，甚至可能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和难受，完全违反了当初拜托系统消除感情的初衷……
　　只要不消失就好了。
　　观看那些回忆时，像是心脏被扯出来塞进电视里的感觉，天空寺悠已经不想再体会了。
　　懦弱的英雄想要变得坚强，而坚强的女孩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下。
　　于是他仰起视线，迈出脚步。
　　“我相信我自己，会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抱紧了怀中的柔软身躯，天空寺悠对着自己发誓。
　　……
　　“哎呀哎呀，还在想结衣这么晚没回家在忙什么呢～原来是忙着躲巷子里亲热啊。”
　　感慨至深、充满兴致的温柔嗓音突然介入了两人的空气。
　　两人同时朝巷子口看去，一位橘发少妇站在那，单手扶着年轻柔美的脸颊，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的亲密姿势。
　　“抱歉，打扰你们了吗？”
　　由比滨结衣赶紧推开天空寺悠，下意识用手背抹了抹嘴唇，一张小脸慌得通红，像是办事的时候没锁门被家人抓得正着的纯情女孩。
　　“妈、妈妈，为什么你会在这！？”
       （群：488749799）

第十四章 能玩弄我的身心灵的人，只有小悠悠一个而已！
　　“姐姐，为什么你会在这？”
　　电梯门朝着两旁滑开，雪之下雪乃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表情就不自觉地冷了下来，满脸的抗拒之色。
　　“当然是来找你玩的啊～”
　　对妹妹这番态度习以为常，雪之下阳乃漫不经心地收起手机。
　　离开了靠着的墙，她敲敲身旁的墨色大门，语气带着『你怎么那么不懂事』的责怪：
　　“快点开门，站着很累呢。”
　　理所当然的反客为主，毫无自觉地命令他人——非常抱歉，她们雪之下家的长女就是这种糟糕又任性的家伙。
　　“……自作自受。”
　　深深吸了口气，又将无奈的心情全部吐了出来。
　　雪之下雪乃果断放弃了抵抗，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看也不看脸上带着诡异微笑的她，开门走了进去。
　　灯光照亮了四天没通风的房间，沉闷的空气令雪乃不由皱起了眉，鞋柜角落的灰尘也十分碍眼。
　　没错，跟那个走进来就在碎碎念着什么的女人一样。
　　“哎呀，我都忘了你出去玩好几天，肯定到处都是灰尘……还是我等你打扫好再过来玩？”
　　“你可以现在就出去，然后永远都别再进来。”
　　雪乃保持着冷淡应对，心中却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
　　总感觉，这家伙比过去还要更加让人讨厌了……说话的语气也有种微妙的不同。
　　至于是哪里不同，雪乃自己也说不上来。说到底她本来就不是多了解那个人。
　　总是高高在上的姐姐，也不会给自己去了解她的机会。
　　暂且放下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雪乃将行李暂时放在了玄关处，先到客厅启动空气清新机，随后又把所有的门和窗户都打开，让午后的清凉空气能够卷走室内沉积的古怪气味。
　　……可惜，要等不速之客走了才能打扫。
　　否则的话，雪之下雪乃已经能想像到自己在那边辛勤工作，而某人则躺在沙发上悠哉指挥的模样了。
　　区区洁癖，和这种堪称精神虐待的场景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怕脏就自己打扫沙发，抹布和清洁剂都在那边。”
　　给站在客厅中心左顾右盼的阳乃指了条明路后，雪之下雪乃就带着自己的行李回房了。
　　刚从京都回来，她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要做——换下衣服、整理行李、将脏衣物送进洗衣机，顺便让阳乃把伴手礼带回家给父亲什么的，打扫房间反而能放在后面。
　　关上房门时，姐姐的声音正好透过门板响起。
　　“算了，感觉继续待下去你会要我帮你打扫家里，我还是说说话就回去吧。”
　　“真可惜，你要是愿意帮忙的话，我会非常感激地使唤你的。”
　　这么说着，雪乃却不由皱眉，手指若有所思地抵住下巴。
　　这么老实就回去，可不像平常的她……果然，来找自己玩什么的只是借口，其实还是别有目的吧？
　　“你想说什么？”
　　不打算过多猜测，雪之下雪乃直截了当地问。
　　门外，雪之下阳乃倚着客厅的沙发，望向在关上的时候还顺手上锁的房门，表情同样的若有所思。
　　猫咪外型的门牌上，写着字体可爱的『Yukino』……果然小雪乃的内心还是个小孩子呢，估计小时候穿的那些猫咪内裤都没舍得丢吧？
　　下次偷偷翻她的衣柜好了。
　　“京都好玩吗？”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雪之下阳乃也没忘记自己特地过来找人的目的，随口似地提问。
　　门内的雪乃也平平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好不好玩的。风景确实很美，博物馆的资讯也很丰富，总体来说收获还算不错。”
　　“哼嗯～还真是优等生一样的回答呢。”从鼻子中哼出长音，阳乃不置可否地道，“剑道大赛的结果如何？可惜，要不是我突然有事，早就跟着你们一起过去了。”
　　“翘课跑来京都，小心母亲禁足你。”换衣服的声音隐约响起，“至于结果，你在意的那个天空寺君在赛场上大放异彩，能拿下全国大赛的冠军，基本上都是他的功劳呢。开心吗？”
　　“我在意的？”雪之下阳乃挑起眉，不经意似地问，“原来我很在意他吗？”
　　“你忘了？”
　　雪乃惊讶到提高了声量。
　　“秋季展演跟着他到处走，看到他跟由比滨同学相处就紧盯着不放，秋游的时候还躲在电线杆后面偷窥他们在游乐园玩这些事情……姐姐，你该不会是想否定自己的黑历史吧？还以为你会有多光明磊落……”
　　“啊啦，什么黑历史？”
　　没等她把比起感慨更像是抓准机会嘲讽的话说完，雪之下阳乃便露出微笑，和善且温柔地道：“小雪乃，你可以出来解释一下，姐姐我做过什么能被称作『黑历史』的事情吗？”
　　“……”
　　外头冬阳灿烂，屋内却好似笼罩了一层阳光透不进的黑暗。
　　哪怕隔了一扇房门，莫名的冷意依旧攀上了雪乃娇嫩的肌肤，不受控地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你那些行动简直和变态跟踪狂没有两样，真希望你能多少有点自觉，别再那么丢人现眼了。”
　　明明这么嫌弃地说着，那门板却始终没有打开的打算，像是要一直锁到外面的人离开为止。
　　——只会嘴上说说，老是不敢反抗姐姐的胆小鬼！
　　阳乃扁嘴轻哼一声，也不打算跟傻呼呼的妹妹计较，耍赖似地拉长了声音：“我忘啦～我说忘啦就是忘啦，姐姐我才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呢～”
　　不过这么一来，记忆就完全符合了。
　　眼神从未失去冷静，语气轻浮的同时，雪之下阳乃的思维正飞速转动着，将收集到的情报和自己的情况一一进行比对。
　　首先，只有现在的她有『交往』的记忆。
　　其他人、包括已经忘记天空寺悠的『雪之下阳乃』，拥有的全是两人成为陌生人后再次相遇、她却莫名其妙地对他执着不放的经过。
　　具体比喻的话，就是暑假那段时间的故事被撕了下来，后面开始的页数，是以『雪之下阳乃没有去租借男友，自然也不会认识天空寺悠』为前提而发展出来的。
　　但因为是同一本书的内容，哪怕更改了前提，两者依然有不少地方息息相关，甚至彼此影响。
　　比如她的改变、她的怀念、她的寂寞——比如她做出的那些跟踪狂举动，因为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正好成为了『消失的那些记忆并非虚假』这个观点的最好佐证。
　　七月到八月，以及八月到现在的两条路线，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至于记忆方面，比起消除更像是覆盖，而且手法粗糙到仔细想想就能发现问题。
　　只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影响，过去的她总会下意识地将疑点忽略过去，和其他人一起接受那些好似非常合理的发展。
　　如果不是木梳突然破碎，恐怕两人就会这样渐行渐远下去，直到……
　　自己完全对他失去了兴趣，又或者是他交到了新的女朋友、彻底跟自己保持距离为止吧？
　　于是，谜题的解答在脑中越发清晰。
　　“这样啊……”
　　雪之下阳乃轻轻敲着膝盖，目光安静地看向地板，屋内的阴影让黑眸中的色彩更加深邃昏暗。
　　也就是说，为了拆散自己跟小悠悠，『神明大人』非常大手笔地，将整个世界都重新整理了一次吧？
　　不顾她的小悠悠会伤心到什么地步，也不顾她忘了小悠悠之后，有段时间简直跟行尸走肉一样……
　　“呵呵，还真敢做呢。”
　　拳头喀擦喀擦地捏紧，银牙咬得嘎吱作响。
　　已经很久，雪之下阳乃没有感受到这种快要烧断理智线的愤怒了。
　　或许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也说不定。
　　哪怕对象是可以改变世界的神明，这种擅自夺走他人幸福的混帐存在，雪之下阳乃都想牵匹马来把它踢死，告诉它——
　　你算什么东西？能玩弄我的身心灵的人，只有小悠悠一个而已！

第十五章 你又坏又可爱的女朋友要来见你啦～
　　“姐姐？”
　　似乎是沉默太久，雪乃在房间内试探性地开口，不过门依然没有要打开的模样。
　　“抱歉抱歉，稍微走了下神～”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阳乃眨了眨眼，冰冷的眼神尚未退去，只是声调已然回暖，“刚才说到哪了？我很在意小悠悠这件事？”
　　“是黑历史……小悠悠？”语气出现了波动，雪乃像在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这什么恶俗的昵称啊……”
　　“我挺喜欢的，很好笑吗？”
　　看着房门，阳乃单手撑起脸颊，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好不好笑的问题……”似乎隔着门板感受到了视线，雪乃干咳了两声，迅速恢复正经，“你怎么突然帮他取昵称了？你们的关系没那么好吧？”
　　“过去关系不好，不代表现在关系不好。”雪之下阳乃从靠着的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贴身毛衣勾勒出了惊人的圆润弧度。
　　可惜小雪乃现在看不到。
　　“他没有女朋友吧？跟团子酱的关系好像也没那么亲密，虽然受欢迎，但不论是同学还是学妹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孩呢。”
　　“或许吧。别问我，我对他的事情没有兴趣。”雪之下雪乃不置可否，又有些疑惑地问，“不过你这么问，该不会真的……”
　　阳乃像个小孩似的嘻嘻一笑。
　　“哼哼，你猜啊？你猜猜看嘛～”
　　“……无聊。”
　　隔着一扇房门，两人又杂七杂八地聊了不少，大都是雪之下阳乃牵扯话题，让似乎在整理行李的雪之下雪乃被迫回答。
　　没过多久，雪之下阳乃就准备回去了。
　　想从小雪乃这里套到的情报——记忆方面的差异性，还有天空寺悠『失去记忆后』在学校里的表现，她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没心思继续在这逗留。
　　至于最后一步，自然是找机会直接去试探他，了解他在这道谜题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
　　是忍受着失忆痛苦的英雄，还是许诺终生后就逃跑的人渣？
　　就算是自己最喜欢的小悠悠，如果真的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情……
　　“用榨干他来当作惩罚，会不会有点太便宜他了呢？”
　　颇为兴奋地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就连雪之下阳乃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早在无意识间，就认为天空寺悠不可能背叛自己。
　　原因也很简单。
　　无论是在游乐园还是在酒店，记忆消失前的那一晚，天空寺悠是将全部的爱都献给她后，才转身离开的。
　　他从未说过一句道别，他要让她在幸福中迎来结束——直到最后，天空寺悠依然爱着雪之下阳乃。
　　正如雪之下阳乃，哪怕失去记忆也依然在意着他一样。
　　“我知道的……你在等我。”
　　嘴角浮现笑容，自言自语着，雪之下阳乃打开高级公寓的大门，丝毫不顾身后悄悄探出头来的诡异视线。
　　一想到和他再次相认的场景，浑身细胞便久违地雀跃欢呼起来，就连脚步都不自觉地变得轻快。
　　“放心，再等一下，我很快就来见你！”
　　明亮的眼弯起月牙，她眼神坚定，没有任何踌躇。
　　这一次，绝对要把没做完的那些事全部搞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让他离不开自己的身体后再说！
　　想到这，脸蛋有些发红，雪之下阳乃忍俊不住地低笑两声，屈指弹了下电梯按钮。
　　小悠悠，你又坏又可爱的女朋友要来见你啦～
　　……
　　被由比滨太太认为是结衣的男朋友，天空寺悠也没有辩解，礼貌性地打过招呼之后，便转头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送女孩子回家碰上家长这种事情，大部分男孩子都会感到尴尬、慌张，生怕在家长心中留下什么坏印象，被迫和心仪的女孩子分开。
　　天空寺悠可就不同了——见家长这种事，他比谁都要熟练。
　　知道怎么给不同类型的家长留下好印象，也不怕各种理由的棒打鸳鸯，显得特别随意而淡定。
　　离开前，还能听到那比起母女更像是姐妹的两位漂亮女性，在身后压低声音争辩着。
　　“就、就说了，还不是男朋友啦！”
　　“别害羞嘛，谈恋爱是好事啊～那，跟这位天空寺君做到哪个地步了？反正已经在接吻以上了吧？该不会在妈妈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偷偷登上了大人的阶梯……”
　　“才没有！才！没！有！妈妈你不要再说了啊！”
　　“放心，妈妈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不会因为进度过快拆散你们的……不过在能负担生孩子费用之前，还是得小心办事呢。”
　　“呜啊啊啊啊——你别那么大声！要是让小悠听见了，我明天要怎么跟他见面啊！”
　　抱歉，我全都听见了。
　　天空寺悠在心里说着，面带无奈，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下次去结衣家拜访，带些手作甜点过去好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的长辈、也不是某公司的社长，但由比滨结衣的家人，也是不会忘记他的家人。
　　这就比任何事物都来得珍贵了。
　　所以，他想主动去和对方维持良好的关系，就这样持续到所有任务结束，然后迟早有一天，带着穹过去认亲家……
　　容易想得太远，是天空寺悠难改的毛病。
　　他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想法扔了出去，在路灯全部亮起之前回到家中。
　　抱着兔子玩偶，春日野穹在玄关前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白嫩的脚丫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地板，见面就喊：
　　“好慢！快饿死了！”
　　“是、是，现在就去做饭～”
　　他从身旁经过，春日野穹悄悄红了脸，若无其事地说。
　　“还有，看在你带了一堆伴手礼回来的份上，今天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限今天！”
　　“好、好，今天就来做……嗯？”
　　往厨房的脚步一顿，天空寺悠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现在，妹妹的样子有点怪……这就是带女孩子回家玩游戏的后遗症吗？
　　不对，穹好像本来就这么怪。
　　喔，那没事了。

第十六章 女朋友可以有很多个，而妹妹却只能有一个
　　为了不辜负妹妹的一番好心，晚饭后，天空寺悠就让春日野穹帮他做了——
　　膝枕。
　　“为什么是膝枕啊……”
　　顶着一张小开心的红脸，春日野穹嘴里抱怨似地嘟嚷着，刚下餐桌，就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沙发角落等他过来。
　　“突然想到的而已。我下午的时候不也给你做了吗？虽然没几秒钟。”
　　完全不觉得让妹妹给自己膝枕有什么问题，天空寺悠动作自然地侧躺而下，双脚悬空在沙发外，脸面朝电视方向，脑袋就枕在了她纤细柔软的大腿上，带点奶香的芬芳扑鼻。
　　肉不多，但是很有弹性。
　　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靠着，像枕着用果冻做的冰凉枕头。
　　“穹，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给我膝枕吧？”天空寺悠感慨道。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春日野穹微抿粉唇，淡色眸子垂落，目光温柔注视向他的侧脸。
　　白嫩的指尖轻轻碰上他的浏海，然后探入发丝，温柔地梳着那头短发。
　　“总是坚强又自信的悠，什么时候开始会撒娇了？”
　　“不行吗？”
　　“没说不行。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穹有些生气地用指甲挠了下他的头皮，清冷的嗓音明显地情绪化起来，“别再转移话题了，就算你不想回答，我还是要问——
　　你去京都的那几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
　　“……”
　　无法对春日野穹说谎的天空寺悠，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用侧脸感受着妹妹大腿的温暖，指尖的温度也从头皮传入了脑海，没有半点旖旎的心动，只有不变的温馨萦绕在心头。
　　就像船只进入了避风港，卸下刻满了伤痕的装甲。
　　一时间，连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努力都记不得了。
　　“越是后悔着人生将逝的美好，这世界就越是残酷的美丽……所以，才会开始害怕未来的风景吧？”
　　放弃抵抗似的，天空寺悠开口，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般轻微。
　　视线聚焦在前方无穷远的虚空上，不顾妹妹听不听得懂，他就这样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真的能走到最后吗？还有多少个『我』可以被剥离？还要……做出多少伤害别人的决定？”
　　面对由比滨结衣的天空寺悠，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甚至连过于消沉的想法都不会存在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完美级的「演技」带来的影响。
　　好像有无数个真实的他存在，明明谁都没有说谎，却也没有将完全的自己表现出来，所谓的『真心』越发支离破碎。
　　千人千面，一人也能有千面。
　　或许正如穹方才说的那样，现在的他只是『想撒娇的天空寺悠』，所以才突然想要膝枕，所以才会迷茫地问着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只是突然有点感慨而已，别在意。”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天空寺悠闭上了眼，重新扬起轻松愉快的笑容。
　　“至于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想知道？”
　　“不然我问你干嘛？”
　　冰凉柔软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脸颊，不让他露出这种强颜欢笑一样的表情。
　　用小拇指将他脸上垂落的银发拨开，春日野穹满是认真地道：“如果连我都不能说，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有资格听悠说了。”
　　天空寺悠仰起脸，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
　　“一次又一次，和曾经那段幸福的时光说再见，比想像中的还要让人难受啊。”
　　……
　　“不然我问你干嘛？”
　　话说到一半，春日野穹捏着他的脸颊，不由微微皱眉：“怎么开始冒冷汗了？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让我安静地躺一下吧。”
　　天空寺悠无奈笑着，任由她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抹去自己额上的冷汗，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是啊，这世界上确实谁也没有资格听他说，无论是春日野穹还是由比滨结衣，无论那个人对他有多重要。
　　除非，干翻那个更新中依然不忘捏爆他心脏的狗系统。
　　“果然，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卸下的装甲再次崭亮，天空寺悠如此确信着。
　　△
　　短暂的温馨过后，两人分别回房。
　　春日野穹去玩游戏，天空寺悠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该做。
　　〈缘空网络公司〉还在草创期，就算有系统外挂当靠山，他也得花费不少心力去经营自己的事业，让其成为稳定的经济来源——以后没有了系统，想要躺着赚钱就得靠这东西了。
　　天空寺悠可是个有梦想的男人，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家人的大腿上玩游戏，还能把钱给挣了。
　　“对了，穹。”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停下脚步，叫住了准备回房的春日野穹。
　　“我迟早会有女朋友的，或许下个月、也可能就是明天，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在任务开始之前，先跟穹谈好女朋友的事情，是他在上个任务中做下的决定。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既然迟早要说，又不是第一次面对那种情况，天空寺悠就不打算多做铺垫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女朋友』会给他什么身份……先是租借男友、网恋男友，然后是伪装男友，之后还有什么？
　　充气……呸，工具男友吗？
　　“什么意思？你真的打算对那个傻团子下手？”
　　愣愣地睁大了眼，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语气惊愕：“虽然她胸部很大，喜欢了你这么久也不怕她会突然变心……但游戏打得那么烂，你就不怕哪天气到脑瘀血跟她分手吗？”
　　“对前辈多少礼貌一些啊，就算说的都是实话……”他无奈叹气，真不知道她这种不客气的模样是跟谁学的，“反正我打游戏厉害就可以了，对女朋友没那么多要求，大不了把她教成游戏高手。”
　　“哼，那你可真有耐心。”穹不满地鼓了鼓嘴，却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对态度。
　　懒得去跟她解释结衣处在『女朋友』的范围之外，天空寺悠不由奇怪地问：“你无所谓吗？哥哥可是要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喔？”
　　有一说一，和前几次相比，她这反应平淡的古怪，以至于他都下意识用上了钓鱼问法，生怕她没有立刻理解自己的意思一样。
　　是因为在问这个问题之前，自己就把由比滨结衣带回家的缘故吗？
　　因为事先有了缓冲，所以表现得才这么游刃有余？
　　“我才没你想像中的那么脆弱。”
　　将兔子玩偶的耳朵像劈腿一样朝两边扯开，春日野穹斜视着地面，扁了扁嘴唇，语气有些微妙地道：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以前问过你差不多的事情，你会说什么心里早就有数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竟然能这么平静地接受你去交女朋友。”
　　天空寺悠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过去累积的努力并非木大，连续三次的安抚，终于让那个兄控过头的妹妹稍微正常起来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件好事，他的心情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最重要的是，差几个月就十六岁的我，可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
　　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春日野穹挺起了单薄的胸膛，故作成熟地撩起银发，游刃有余地半眯着眼。
　　“女朋友可以有很多个，而妹妹却只能有一个……只要你别去交那种想要独占你的坏女人当女友，就算对象是由比滨结衣这种笨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当然，最好不要有女朋友，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的。”
　　说完，她逃跑似地转身关门，银发间露出一抹娇红。
　　以前说这种话，她可不会害羞到这种地步的啊……
　　天空寺悠嘴角失笑，看着门板关上，带着莫名安心的心情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十七章 霞之丘诗羽的惊愕
　　当夜，城市陷入沉睡，星火般的灯光照亮了纵横的街道。
　　隐约有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系统更新完毕。」
　　「错误程序调适成功，原案失效……更改完成，套用改进方案。能量充盈，启用最低限度的干涉。」
　　黑色的霞光，在世界的缝隙中一闪而逝。
　　……
　　为了方便工作而特地在外租的房间，算不上简洁。
　　当然，并非是这个房间本来就充满了脏乱和霉斑，而是租用这个房间的主人，实在不懂得打理自己和周遭环境。
　　或者单纯只是懒而已。
　　黑丝袜、蕾丝内衣邋遢地挂在床头，仗着有暖气就只穿薄衬衫和内裤坐在电脑前的黑发少女，正皱着眉和电话中的担当编辑争论著什么。
　　“我知道第三卷的反响为什么不好……别跟我催第四卷，我暂时还想不到主线。”
　　“别灌我鸡汤了，要是我知道怎么找回第二卷的感觉，我会天天烦恼到白头发都冒出来了吗？”
　　“町田小姐，我比你更想写出超越前作——哪怕只是并肩的作品。但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没有灵感，你再怎么催我也写不出来能让我自己满意的东西。作者本人都不满意的作品，就只是插画附带的厕纸而已。”
　　“嗯，时间晚了，你也好好休息吧。等我想到该怎么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在那之前没事请不要烦我，让我安静一段时间——除非编辑部打算让《恋爱节拍器》腰斩。”
　　语气低沉地说完最后一句，霞之丘诗羽把切断通话的手机扔回桌面，手臂盖着眼睛向后仰躺，沉重地叹息出声。
　　“明明第三卷也是我的自信之作，为什么会这样……可恶，这届读者真是没有眼力！”
　　然而嘴上这么说着，就像刚才和编辑聊过的那样，她比谁都明白人气大幅下滑的箇中缘由。
　　和读者无关，纯粹是她才华不足而已。
　　笔名为霞诗子的霞之丘诗羽，其作品——《恋爱节拍器》的第一卷反响平平，甚至曾面临被迫第二卷腰斩完结的情况；但当她写出了第二卷，并获得水涨船高的人气与热烈的赞赏评价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美少女高中生作家的名头被大肆宣传，销量一度登上了当月轻小说畅销的排名首位，更是直接带动了第一卷的销量，让她一时风头无两，对自己身为畅销作家的身份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就这样，在万众期待下写出了第三卷。
　　然后她就知道了，什么叫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痛。
　　客观上来说，第三卷比之第一卷进步不少，以新人作家的程度，能写出这种水平的小说已经算不错了——但和剧情跌宕、人物鲜明、催人泪下的第二卷相比，观感可以说是大幅下跌，完全没有曾经带给读者的那些感动，甚至有人直言一二卷根本不是同个作者写的。
　　看到这些言论的时候，霞之丘诗羽差点没一拳把屏幕砸穿，气到胸闷吐血，有段时间脑子都是一片空白，手指放在键盘上，却连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她才建立好没多久的信心，被那些辛辣的评价无情地击个粉碎，甚至想过就这样封笔不写，谁爱当美少女高中作家谁来当。
　　是不愿对读者认输的自尊心让她撑到了现在。
　　霞之丘诗羽发誓过，她要写出让那些批评自己的人全都捧着自己的脚舔的完美作品，她要让所有看扁自己的人都被她所写的故事虐哭——
　　直到现在，她发了再多的誓，却只增加了垃圾桶的废稿数量而已。
　　“我没有江郎才尽，只是在等灵感出现而已……可恶！这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实力！”
　　不甘地咬住了唇，霞之丘诗羽用力抹抹眼睛，重新将双手放在了键盘上。
　　空旷的房间安静而孤独，窗外夜色静止般没有任何变化。
　　随着一声轻叹，清脆的敲击音再次销声匿迹。
　　“果然，不是写第二卷，那种『啪』的一下出现、『诓』的一下成型的感觉就没有了……”
　　她低喃着，从旁边塞满书的书架中抽出一本，随手翻了几页。
　　本来只打算粗略看看的，结果时间晃眼就过去了一小时，作为作者的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入迷了。
　　“果然，和我不一样，写得真好啊。”
　　自嘲似地笑着，霞之丘诗羽放下了书，拿出手机点开相簿。
　　除了各类文件的照片资料外，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名少年站在钢琴前，对着台下观众露出自信笑容的模样。
　　这是霞之丘诗羽偷拍他的唯一一张照片，目的……自然是取材。
　　因为让第二卷爆红的关键、受到许多读者喜爱的重要配角，就是她在暑假碰到天空寺悠这个人后，藉由对他的简单印象和（尾行）观察写出来的。
　　没想到第二卷能因他爆红，没想到取材对象和自己同校，没想到他是这么厉害的人……
　　即便如此，霞之丘诗羽也没有第一时间和他相认，更别说道歉或者道谢了。
　　跟踪别人被发现后还受到了关心这种事，羞耻心正常的人都不会想主动提出来。
　　不过，第三卷也能大卖的话，那就在他留下的那张纸条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一脸得意地还给他吧！
　　——霞之丘诗羽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嘛，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展开。
　　新作惨遭滑铁卢，那个重要配角的人设也出现了不少问题，现在2ch论坛上还有人追着这点喷呢，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见那个帮了自己大忙的小学弟。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精神衰弱过头，霞之丘选择了逃避现实。
　　现在连课都很少去上，她就是一直窝在家里写小说，写了一堆用不上的废稿出来，然后被编辑劝导、安慰，状态越来越低下，继续写出垃圾，身处恶性循环中无法脱身。
　　脑中已经想不到任何故事画面，霞之丘诗羽无力地靠着椅背，任由手机从手中滑落在地，双眼茫然无神地望着前方的书架。
　　认输这两个字，逐渐占据了脑海。
　　“要不就是直接腰斩，要不就是去接触那个小学弟，看能不能找回『当时』的状态了吧……嗯？”
　　喃喃自语着，霞之丘诗羽忽然一愣，涣散的目光迅速聚焦。
　　她看向被夹在《恋爱节拍器》第一、三卷中，一本书脊为纯黑的陌生书籍。
　　第二卷还在桌上，照理来说那边应该是空位才对……
　　什么时候塞了这本书的？
　　疑惑着，确认自己并没有把书乱塞的记忆后，霞之丘诗羽便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与书脊同样的黑色封皮，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和图样，朴素却又纯净的墨黑好似透着寒气，拿在手上就好似有种凉气透股息来。
　　但不知为何，霞之丘诗羽并不讨厌这种设计，甚至觉得有些亲近、像是拿着自己爱用的笔记本一样。
　　“这是什么？死亡笔○本吗？”
　　端详一番表面后，她有些谨慎地打开了内页，并随时做好了把这本书扔出窗外的准备。
　　……正常的白纸，崭新的空白，和普通的笔记本并没有什么差别，封面内侧也没有写使用规则之类的东西。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呵呵。”对想太多的自己感到好笑，霞之丘诗羽摇了摇头，哗啦啦地翻著书页，确认里面全是空白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要把它阖上放回书柜。
　　只是在这个瞬间，黑色的字体忽然从她眼角余光中闪过，连忙停下动作，往回翻到那唯一不是纯白的内页。
　　“刚才明明还没……”
　　话语戛然而止。
　　在霞之丘诗羽惊恐瞪大的目光中，那黑色字体好似有着生命，从最开始的『7/24』，逐渐变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哪怕她下意识松开手，让笔记本落在桌面上，扉页也没有因此而翻动半頁。
　　墨水依旧在那张白纸上勾勒着线条，像是自动运行的电脑程序一样，列出了一行行『纪录』。
　　「7/24，你在JR涩谷站的街头钢琴处，遇见了天空寺悠……」

第十八章 期待，你跟我告白的那一天
　　11月13日，星期一，早晨。
　　两人经常『偶然』遇见的长坡上，天空寺悠第一次比由比滨结衣早到，并和过去的她一样，背靠电线杆等着对方过来。
　　“抱歉，来晚了～”
　　晨光温柔，娇俏的粉发映入眼帘，颇具份量的团子在冬季制服底下轻微晃动。
　　两人影子并行后，天空寺悠率先迈步，嘴上还调侃道：“你这还算晚的话，我们不如天没亮就在这等着对方吧。”
　　“诶嘿嘿～就是随口一说嘛。”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由比滨结衣悄悄瞥了他的侧脸一眼，肩膀不经意似地碰上了他的肩膀。
　　他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撤开保持距离，只是神色如常地向前走着；那肌肤相触、呼吸靠近的感觉，瞬间驱散了冬天的所有寒冷。
　　仅仅是这个小动作，由比滨结衣就突然有种——“啊，我跟他已经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了”的恍惚感。
　　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的距离真的大幅缩短了，甜滋滋的喜悦便从心底涌上了喉咙，迅速软化了嘴角的弧度，让她忍不住窃笑起来。
　　但一想到昨天他偷亲了自己一下，自己也趁着气氛大胆地亲……或者咬回去，一抹酡红就迅速染上了脸颊，唇瓣也不由害羞地抿了抿。
　　由比滨结衣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偷偷瞄他。
　　这时，天空寺悠主动开口，藉由聊天打开了稍显沉默的气氛。
　　“说起来，学园祭也快到了吧……总感觉我们这些后勤组还没做到什么事呢。”
　　“没办法嘛。”
　　寒风吹凉了脸上的热度，由比滨结衣语气自然地接上话题：“星期四大家才订好了演出项目，本来最忙的那段时间，我们却在京都忙着比赛的事情……只能从现在开始补回没帮上忙的部份了。”
　　她转头看向他，湿润而明亮的大眼眨了眨：“话说小悠，你真的不打算竞争一下主角的位置吗？我感觉那个『死神阿德勒』很适合你呢。既是主角，又很帅气！”
　　二年F班的文化祭项目，就是这出名为《阿德勒》的戏剧。
　　以死神——阿德勒作为主角，讲述祂被女主角忽悠去寻找生命意义、却又在最后与她共赴黄泉的悲剧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是由投票决定剧本的，所以哪怕某位海老名同学自写了一篇精采感人的男同剧本，依然被大部份取向正常的同学们给拖下了台，杜绝了她试图以公谋私的行为。
　　至于主角的位置，虽说演员表已经订好了，不过天空寺悠如果想要争取的话，估计是没有多少人敢跟他抢、就算抢也抢不过。
　　“所以说，我对上台演戏没有兴趣。”天空寺悠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眼神忧郁地望向晨雾。
　　“我本来就很帅了，再继续帅下去，你就不怕有更多女孩子来追我吗？”
　　结衣干笑了几声：“啊哈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真该说不愧是小悠吗……”
　　相较之下，她连附和这种自恋说词的脸皮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认同。
　　——说的也是，还好没进演员组，小悠的帅气只要有我知道就好了！
　　“你不怕我还怕呢。每天都要拒绝别人告白，想想就觉得烦人。”
　　脑中冒出了某人的身影，天空寺悠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真要出现那种状况，你就来当我的挡箭牌吧，结衣。”
　　“挡箭牌？”由比滨结衣有些茫然。
　　“就是假交往，告诉其他人我已经名草有主……”话音一顿，天空寺悠回过神来，斜开恢复冷静的目光，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容。
　　“不，当我没说吧。找人当挡箭牌这种事认真想想实在太蠢了，还不如对外宣告自己只对男生有兴趣呢。”
　　“那更糟糕吧？！而且，真要做的话，我也不介意的说……”圆润的脸颊鼓了鼓，由比滨结衣低下头，双手在背后轻轻绞着，咕哝道。
　　“反正当了假女友，总有一天也能弄假成真的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天空寺揉了揉她的团子发型，语气笃定、理所当然地道，“不过结衣，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没必要、也用不着拿虚假的身份欺骗别人。”
　　“这、这样啊……”
　　有些结巴地应了声，由比滨结衣低头看向路面，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心脏怦怦跳得极快，已经害羞到想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了——她还没适应跨过了朋友关系后的距离，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适合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
　　进退维谷，可所谓甜蜜的烦恼，或许就是现在这种心情吧？
　　相较起来，身边这家伙简直熟练得不像第一次这么撩人，也不觉得对一位还没正式交往的女孩子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就这样用眼神和嗓音自然而然地融化她的心房，让她越来越喜欢他。
　　真是狡猾！由比滨结衣赌气似地轻哼一声。
　　难怪他昨天说自己迟早会出轨两次什么的，就他这副德行，只要不主动拒绝，出轨个二十次都是有可能的事情啊！
　　这样的话，还不如先把假女友的位置占了，让其他女孩子没有机会接近他呢……
　　心底虽然有着不少怨言，不过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能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
　　只要等他喜欢上自己就好了——他如此承诺过，由比滨结衣便深信不疑，不想多做什么来催促他。
　　而且『特别之人』这个位置，听起来比女朋友还重要呢～
　　在天空寺悠奇怪的目光中，由比滨结衣又捧着脸傻笑起来了。
　　晨光初灿。
　　她眯起的眼里，都是满足而安心的色彩。
　　……
　　和往常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上学路，眨眼间便只剩下最后的一段距离。
　　校门口就在眼前，已经有同样穿着总武高制服的学生围着围巾、缩着脖子走进校门，守门员一样的风纪委员投来尖锐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不知不觉间挽在一起的双手上。
　　然后露出了暧昧的微笑，点点头充作招呼，转头对着其他没把制服穿好的学生疾言厉喝起来。
　　“以前就很想说了，我们学校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太宽松了点吧？”
　　由比滨结衣小声道，却没有放开他手臂的打算。
　　两人就这样姿态亲密地来到了鞋柜前，她才无奈放开了那比整个春天都要温暖的身体，去换上了室内鞋，然后和他一起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因为人逐渐多了起来的关系，暂时没有『名份』的她羞耻心还没强到可以在其他人面前秀恩爱的地步，于是只能跟在他身边，若无其事地问：
　　“对了，小悠……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
　　天空寺悠沉思半晌，试探性地道：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虽然直接说女朋友也可以，毕竟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想看见由比滨结衣跟除了自己以外的男性交往，哪怕感情还没到位，但『由比滨结衣的男朋友』这个位置，他可不会让给任何人。
　　不过昨天碍于说的那番话，他还是决定矫情一些，认真地、不含任何谎言地界定两人之间的关系。
　　“果然吗？没事，暂时这样也不错！”
　　听到这个回答，由比滨结衣却不觉得失落，心胸开阔、轻松自然，再也没有那种不如意的感觉。
　　因为比起总是无法传递心意的过去，现在的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并且从今以后，不会再因为他拒绝自己而感到伤心。
　　“所以，我可以开始期待了吗？”
　　她忽然快走几步，半转过身。
　　裙摆在空中划过轻盈的弧度，那明亮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笑嘻嘻地看向他。
　　“——期待，你跟我告白的那一天！”
　　没有任何的杂质，纯粹而柔软的情意就像一抹冬日暖阳，直直映进了天空寺悠的内心。
　　他愣了下，旋即笑道：
　　“当然可以，好好期待着吧。结衣。”

第十九章 心思不纯洁的女孩子
　　由比滨结衣用力点头，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从纤细的脖颈处又攀上了几抹红晕，看上去诱人的可爱。
　　她掩饰害羞似地摸着头上的团子，随口扯开话题：“对了小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名字的啊？”
　　“嗯？从夏……”天空寺悠顿了顿，摇头道，“抱歉，原因我也记不太清了。”
　　“是吗？算了，这不重要！”由比滨结衣转过半红的脸颊，等他从身后走了过来，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头小声道：
　　“昨天那个……应该不算初吻吧？”
　　第一次是嘴唇轻轻一碰，第二次是她为了发泄情绪而咬上去，两次都跟由比滨结衣想像中的初吻完全不同，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少女心这么轻易就破碎！
　　最完美的情况，应该要像漫画里画的那样，既温柔又青涩，彼此试探着呼吸；从轻到重、从浅到深、从唇到舌，呼吸与唾液不分彼此……
　　最后十指交扣，意乱情迷之中被压倒在床上，唇瓣从嘴角慢慢下移，先是下巴、再来脖颈，强硬地在锁骨上留下印记后，钮扣被温柔地解开……
　　“结衣？”
　　“没没没什么！我绝对没有幻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如梦初醒般大声辩解着，由比滨结衣双手遮着脸，却完全遮不住白里透红的肌肤，精致可爱的耳朵都红成了一片，脑袋上好似还冒着蒸汽。
　　这就是得寸进尺吗？ ！不过才跟他向前迈进了一步而已，却已经开始期待后面的三四步了……
　　由比滨结衣，你这个心思不纯洁的女孩子！
　　天空寺悠看出了她的羞耻，忍着笑故作正经地道：“如果觉得昨天那个不够浪漫的话，那等下次气氛到了，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初吻』的事情？”
　　“就、就那样吧！而且接吻也不是男女朋友才能做的事情，很多青梅竹马都会……”
　　不敢看他似地转过身，由比滨结衣边朝教室走去，边阿唔阿唔地嘟嚷着他听不懂的话。
　　天空寺悠则颇为愉快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裙摆晃荡下的白嫩大腿，心情说不出的好。
　　“啊，突然想到。”
　　进教室之前，由比滨结衣忽然脚步一顿，目光试探性地朝他投来。
　　“小悠你……应该也是初吻吧？”
　　“……”
　　不知为何，面对她期待似的眼神，天空寺悠微愣过后，下意识地回答。
　　“是啊，毕竟……我没交过女朋友。”
　　不该说谎的，如果是一直以来的他。
　　然而，在由比滨结衣的世界中，『天空寺悠』确实没交过女朋友，自然也没有机会交出自己的初吻。
　　如果发生过的那些事实，一切都会在任务结束之后烟消云散的话……那他现在说的，就是既能让由比滨结衣安心，也能和『那些世界』划分区别的真话。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从未做过错误的选择。
　　“这样啊……”手掌压着胸口，由比滨结衣悄悄松了口气，笑容如同恋爱的少女般既羞又甜。
　　进到二年F班，此刻教室内还有一半的座位是空的。
　　几个正在聊天的同学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地进来，彼此对视一眼后，一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模样，纷纷围在了两人身旁，七嘴八舌地开始问着。
　　“听说你们去参加剑道大赛了？比赛结果怎么样？”
　　“赢了吗？我剑道部的朋友还说要保密，等学校公布结果再说，真是气死人了！”
　　“话说，你们是一起去京都的对吧？真好啊，可以多一次修学旅行的体验～”
　　“欸欸，听说京都附近有很灵的恋爱神社，你们是不是有一起去参拜啊？感觉你们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了喔～”
　　“四天三夜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吧？听说雪之下同学也一起去了，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经历……”
　　“好了好了。”在由比滨结衣露出困扰的表情之前，天空寺悠微笑开口。
　　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温和，却笔直透过了那些嘈杂的说话声，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中。
　　“「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都回去坐着吧，我们的事情不值得在意的。」”
　　“……”
　　那群人愣了下，忽然觉得颇有道理似的，兴致大失地点了点头，讲完几句废话后便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因为『言弹』的情感传递对象中并没有由比滨结衣，所以没受到影响的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愣了好久才将视线从他们的背影上转移到天空寺悠这边，满是敬佩地道：
　　“小悠，你什么时候当上班级老大了啊？竟然能让大家这么听话！”
　　“因为我就是这么有威望。”天空寺悠有些好笑地抬起手指，弹了下那颗圆润好看的团子——头上的，“你也赶紧回座位吧，据说平冢老师今天可能会突击测验，没考好的就要给他多分派一点工作喔。”
　　“真的假的？！糟糕，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啊啊——”
　　来不及护住发型，由比滨结衣在一声慌乱的惨叫后，也带着自己的书包快步入座去了。
　　……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天空寺悠本来想跟户冢彩加来一次久违的午餐茶话会，可惜身材纤弱的网球部部长要为近日的大赛做准备，连午餐都打算带到网球场那边吃，只能苦笑着婉拒了他的邀请。
　　至于由比滨结衣，她还有自己的小团体需要维持——某位炎之女王一下课就强硬地把她拉去食堂，丝毫不给她跟天空寺悠道别的机会。
　　临走前还皱眉斜了他一眼，好似一只护崽的老母鸡，眼里没有多少敌意，只是像提防着什么一样，带着几分警惕。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不论世界重制后，三浦优美子的记忆被改成了什么模样、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否会产生改变，那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对不在意的人，他通常都是这么冷漠。
　　既然唯二的两名同伴都有事情要做，他便独自拿起便当，起身离开了教室。
　　不想在教室里吃午餐的话，能去的地方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教学楼后方的小树林。
　　天空寺悠看了眼那熟悉的石制凉亭，里面已经没有了曾经那对腻歪又扭曲的情侣，再也看不见他们互相喂食、互相撩拨的模样。
　　哪怕只是孤身一人，银发少女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因为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每天中午都要来这里午餐约会的事情。
　　驻足片刻，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嘴角勾起释然的微笑，对着石亭祈祷般默念了一句：
　　“希望夏川真凉能跟她们两个一样，过上即使没有我也能获得幸福的生活。”
　　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空无一人的树林中，风声萧索地穿过枯枝。
　　泛黄的落叶安静落地，没入了谁都不关心的阴影中。
　　……
　　特别大楼，侍奉部。
　　窗玻璃、乃至门把手都有用酒精消毒过的痕迹，本来只是拿来当仓库用的空教室，却有种比教学楼那边的任何一间教室都要干净的感觉。
　　就像身处其中的某位少女，比之所有总武高的学生都有种如雪般纯洁、虚幻，又完美到好似不存在的清高气质。
　　天空寺悠在拉开门之前，手指微微一顿，然后屈起轻敲门板。
　　“请进。”
　　清冷而通透，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嗓音传来。
　　“那我就进来了。”
　　多嘴地说了这么一句，天空寺悠带着自己的便当，走进了挤满午阳的明亮教室中。
　　她仍端正坐在窗前，像0.5毫米铅粉般黑亮的长发随风轻摇，百褶裙收起了恰到好处的细腰，裹着长筒袜的双腿纤细而紧绷，隐约能看到一抹洁白的绝对领域。
　　清丽可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天空蓝的迷人眸子，淡漠地斜向朝她走来的某位副部长，语气不带起伏。
　　“真难得你会这么礼貌。”
　　“别因为我性格好就忌妒我。”
　　“我倒是挺忌妒你有这种厚如城墙的脸皮。”
　　手指轻勾起耳畔的秀发，雪之下雪乃无语似地偏开视线，柔软粉嫩的唇角却不明显地上扬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空寺悠好似从她的表情上，看到了『安心』这个情绪。

第二十章 你果然有不良意图！
　　天空寺悠放下便当盒，在一如既往、和她隔着一张长桌的位置入座。
　　“部长大人，对于我再次为侍奉部完美地完成了一件委托，你有什么『好话』想说的吗？”
　　慢悠悠地用筷子夹起米饭，优雅淡然地塞进小嘴中咀嚼，纤细白净的脖颈蠕动，将其吞咽下后，雪之下雪乃才平静地道：
　　“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就这？”
　　天空寺悠也打开了自己的便当，才发现份量不小心做得有点多。
　　已经养成好的习惯，要用更长的时间才能将其忘记——不过无所谓，有系统给的技能在，做得再多自己也能吃得下。
　　“不然呢？”如蝉翼般精巧的长睫毛轻轻抖动，底下清冷凛然的藏青眸子瞟了过来，嘴角嘲笑似地挑起弧度，“要我像奖励学会上厕所的猫咪那样，摸摸你的头吗？”
　　“猫咪通常都是摸下巴吧？”
　　雪之下雪乃放下筷子，诚恳地低头道歉：“抱歉，对象是你的话，我生理上实在做不到。”
　　“所以摸头就可以？那你XP挺怪的啊。”
　　迎着她瞪过来的目光，天空寺悠忍不住愉悦地笑了起来，非常享受现在这样看似紧绷、实则和聊天差不多的斗嘴氛围。
　　从这方面来说，雪之下雪乃对他其实也算是『特别』的存在——和前女友的妹妹无关，纯粹是跟这个人相处，让他越来越觉得惬意而已。
　　越是了解她，越是跟她好好当个朋友，而不是互看不顺眼的敌人。
　　……就算不是朋友，偶尔逗猫似的调戏她一下也挺不错。
　　至于雪之下雪乃对他是什么想法，天空寺悠倒不怎么在意——真讨厌和自己聊天的话，这位奉行正确与诚实的凛然少女会直接说出来的，那到时再改变自己的做法便是。
　　不必去猜测她的伪装，不必去矫正她的扭曲……
　　和由比滨结衣相似却又不同，明明认识时日不多，天空寺悠却对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好似站在同个水平面上看着对方。
　　“雪之下。”饭吃到一半，他忽然开口，“你要来看我家的猫吗？”
　　“……猫？”用餐的动作停在半空，好似头上跳出了一对猫耳扇了扇，雪之下雪乃神情认真地抬眼看他，“你认真的？”
　　她还记得，天空寺悠曾用炫耀的语气对自己说过，他家养了一只灰斑小猫，不仅可爱还聪明，能够听得懂人话。
　　就是不懂『CV是川澄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雪之下雪乃也不感兴趣——毕竟那是他家的猫，不是自己的。
　　“不过就是看看猫而已，有什么好认真不认真的？”
　　只是突然想到随口提议了句而已，天空寺悠不懂她为什么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
　　雪之下雪乃抿了抿唇，筷子齐平放在餐盒上，垂眸轻声说；“我曾看过一则新闻，不少渣男会以看宠物为理由，诱骗少女至屋内施行犯罪。”
　　他悠哉地吃着饭：“你认为我是那种人？”
　　“……性格不谈，人品方面，你还是值得信任的。”不愿说谎，跟他在同个旅馆睡过数晚、结伴同游京都的雪之下雪乃如此表示，态度似乎放缓了下来。
　　“所以，你只是害羞而已吧？对于要来我家看猫的这件事。”
　　天空寺悠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她的想法。
　　耳根不明显地红了几分，雪之下雪乃轻咳两声，视线淡然撇向窗外。
　　“说个时间吧。”
　　看，不想说谎就有这种坏处，得跟自己的羞耻心对抗，最后只能老实地承受那份被剥光似的屈辱。
　　天空寺悠笑了笑，没有继续调戏她，而是将手机拍到了桌上。
　　“虽然我的本意只是想给你看个照片，而不是要带你回家玩猫……不过你想来的话，这个周末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会泡没有下任何药的红茶给你喝的。 ”
　　“……误会了你真是抱歉。可惜，我并不是特别想去。”
　　小拳头在膝盖上握紧，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口气，自知理亏的她没有选择回击，而是将视线转到了手机上，冷漠的眼中按捺不住期待色彩的浮起。
　　她放下便当盒，朝天空寺悠伸出了手，一脸的理所当然：“记得先解锁。”
　　挑着眉，天空寺悠笑眯眯地开口。
　　“过来。”
　　“……什么？”
　　“想看的话，”他解开屏幕锁，调出了满是猫照的相簿，隔空朝她晃了晃，语气悠闲，“过来我旁边看，否则就算了。”
　　以雪之下雪乃极佳的视力，自然能看清那屏幕上正朝自己招着手、俏皮可爱的灰斑小猫。
　　白净可爱的脸蛋染上淡淡的红晕，不知是羞是怒，她微微咬牙，愤然地盯着天空寺悠。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对我做些什么了。”
　　在这两人独处的空教室中，用那种强硬的态度将自己叫到他身边，很明显就是准备毛手毛脚的前兆。
　　但即便嘴上这么说着，雪之下雪乃心中却没有半点惧怕，甚至警惕的感觉——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光是他朝自己接近就想打电话报警了，更别说还被那番『恐吓』过，独处的时候再怎么小心他也不为过。
　　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不，只是单纯地看透了这个人，根本没有将一肚子坏水付诸行动的胆量而已。
　　“你爱来不来，我可没求着你看。”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放下手机，接着吃饭。
　　出乎他意料的，没有纠结多久，雪之下雪乃就一脸慷慨赴义的表情，带着椅子和便当盒，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大约一公尺的距离。
　　不知是洗发水还是洗衣液的香味，将整个冬天该有的美好呼进了他的鼻腔里，令人精神恍惚一瞬。
　　原来这家伙这么香？
　　天空寺悠下意识深吸口气，就见黑长直美少女立刻抱起了双臂、満是羞恼地瞪着自己，上半身朝远离他的方向倾斜。
　　“变态！你果然有不良意图！”
　　“……想太多，赶紧看吧。”
　　天空寺悠懒得解释，用眼神示意了下手机，泰然自若地接着恰饭。
　　他可没打算对雪之下雪乃出手，刚才那反应不过是男性的本能而已，自始至终都把她当成朋友看待。
　　……或许还有点『叫她来她犹豫了下才来』这样的小猫咪印象存在。
　　“希望，你别再做任何会让我对你的信任度减少的事情。”
　　眯眼看着他的侧脸，冷冷地这么说后，雪之下雪乃轻轻呼出口气，解除了警惕的姿势，纤细白嫩的小手迫不及待似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然后，就是她各种压低的惊呼，偶尔还能听见连踩着地面抑制兴奋的脚步声。

第二十一章 你喜欢的类型，是比较成熟的那种吗？
　　“好可爱！这是什么品种的猫……”
　　“这个姿势也不错，好想揉揉看啊……”
　　“竟然会握手吗？这是自己开门？太聪明了叭……”
　　那通透清冷的嗓音，难得可爱而轻柔了起来，像是雪女终于变成了人类，像是冬天融成了春天。
　　她身旁，吃完了比平常还要美味不少的便当，天空寺悠懒散地靠上椅背，开始闭眼休息。
　　他打开的是专门放猫照的相簿，所以不怕会被雪之下雪乃翻到什么奇怪的照片——不过就算被翻到也无所谓，最多让她看到自己拍下来臭美用的腹肌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照。
　　只是心情悠哉地听着她充满怜爱的轻呼，天空寺悠回想起她平日幽冷认真的模样，总会忍不住笑出了声。
　　“……”
　　或许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他，雪之下雪乃并没有因此生气。
　　只是在笑声响起的时候，总会有一只脚从底下偷偷踹他的小腿，再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午时的阳光斜过窗棂，温柔地扫过一短一长的黑发。
　　教室内的影子和椅子的距离相仿，只是难得，友好地靠在了一起。
　　“呼……”
　　时间走得很慢，仿佛每个细节都被放大，就连她满足的叹息都像被拉长一样，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又好似转瞬即逝，眨眼间，雪之下雪乃就将手机还给了自己。
　　“谢谢。”
　　“完事了？”天空寺悠调侃道，手机壳上还留有她掌心的热度。
　　“哼．猫有你这样的主人真是可惜。”明明是讽刺的话，却被俏脸微红、表情松懈的她说得毫无攻击性，反而更像娇嗔。
　　“带去打疫苗了吗？用的是什么饲料？看这年纪应该还是幼猫，你们平常都是怎么教的？”
　　“你管这么多干嘛？”
　　雪之下雪乃一脸不甘：“……至少，喵的名字。”
　　“Yukinon（雪浓）。”
　　天空寺悠回答完，如预料般地看到了她惊讶的表情，旋即解释道：“别误会，这只猫是开学前去动物医院领养的，那个时候我对你还没什么印象呢。”
　　“……那就好。”
　　毕竟同学家里的猫取了和自己相似的名字这种事情，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虽然心底已经相信了他的说法，不过雪之下雪乃的眉头仍未松开，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她感觉得出来他没在说谎，可这种弯弯绕绕的说法，好像在刻意避开某种重点似的，不去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说起来，我也还没跟你道谢。”
　　这句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面露困惑地看向他。
　　“你要道什么谢？”
　　天空寺悠瞥了她一眼，视线转回手机上，漫不经心地说：
　　“谢谢你昨天的关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昨天……？”
　　雪之下雪乃意外地眨了眨眼，樱色的唇瓣微张了下，在说话之前，忍俊不禁地抿出了好看的弧线。
　　“那种事，我看得出来，没必要特地说。”
　　淡然扭开脸蛋，雪之下雪乃轻抚着长发，无奈似地叹息一声：“关心部下是部长的职责，你要是真心感谢我的话，就比往常对我更尊敬一点吧。”
　　“想得美。”看着她发间的耳根，天空寺悠也笑了，“等你哪天模拟考考赢我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对你加个敬语。”
　　“喔？暑假前还是年级中游的家伙真敢说啊。”带着淡淡的笑意，雪之下雪乃转回头来，语气有着和他相仿的愉快，“如果同样考到满分，算我的胜利，如何？”
　　“可以啊，反正我可以偷偷拜托老师多加几题超纲的题目，只要你不是全知全能，那么赢的人必然是我。”
　　无语一瞬，雪之下雪乃白了眼得意笑着的他，手指将脸侧的秀发轻轻勾到耳后。
　　“要论无耻，我确实怎么努力也赢不过你。”
　　“你认输的话，就轮到我来提要求了吧？毕竟胜负就是要有对等的赌注呢。”
　　“午休快结束了，赶紧走吧。”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雪之下雪乃收拾起因为看照片而剩一半没吃的便当，带着椅子回到窗前，墨黑的发尾留下了清香的余韵。
　　天空寺悠也把自己的空便当盒打包好，等着她收拾完毕一起离开。
　　“由比滨同学今天有事？”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天空寺悠看着她锁上社团教室的门，“跟朋友去吃饭了，她和某人不一样，和身边的女孩子玩得很好呢。”
　　“你以为我会羡慕？”雪之下雪乃嗤笑一声，不屑道，“要让我和那些除了八卦和钩心斗角以外什么都不会的家伙玩在一起，那还不如跟你……”
　　她突然不说话了。
　　隐约加快了脚步，裙摆飘扬着朝前方走去。
　　天空寺悠也没追问，他可不是那种乱撩女孩子的家伙，人家不小心说错话就追着调戏什么的，太不会看空气了。
　　他只是跟在她身后，看着黑色长筒袜与白皙大腿间的绝美领域，惬意地露出笑容。
　　“……你的视线有点Wěi亵。”
　　黑长直美少女忽然停下脚步，满脸不快地等他走到自己身前，才接着前进。
　　“只是在欣赏美丽的事物而已，之前就说过了，你不是我的类型。”双手撑在脑后，天空寺悠漫不经心地说着，丝毫没有替自己辩解的念头。
　　“还是说，你认为自己并不美丽？”
　　“别以为你这套对所有女孩子都有用。”雪之下雪乃露出冷笑，微仰着下巴，飒爽而自信地扬起自己的黑发，“我美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但那不代表我就会跟无生命的艺术品一样，心甘情愿地让你欣赏。”
　　“是吗？那真是对不起了。”
　　“主动道歉是良好的品德，姑且就这点来称赞你吧。”高高在上地这么说完后，雪之下雪乃似乎犹豫了下，安静几秒，才用一副有口难言的语气道：
　　“我就顺便一问，你喜欢的类型……是比较成熟的那种吗？”
　　“……”
　　问题本身并不震撼，但由雪之下雪乃这个人问出来这点，却是让天空寺悠震撼到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鼻子差点撞到他的背部，少女连忙后退开来，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和表情古怪的他对上视线。
　　“怎么了？”
　　“……是你想问的，还是其他人想问的？”

第二十二章 天空寺悠的迷茫（15/23）
　　故作淡定的表情松动，雪之下雪乃惊讶地眨了眨眼。
　　知道她在困惑什么，天空寺悠单手捂脸，叹着气解释：“你要是喜欢我，肯定不会用这种方式问……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当然是连问都不会问了。”
　　雪之下雪乃注视着他，愣神过后，既无奈又服气地抿嘴笑了。
　　“还真是被分析得一清二楚，让我有种面对那家伙的讨厌感觉了啊。”
　　“所以，是阳……你姐姐让你问的？”天空寺悠微微皱眉。
　　没有了夏川真凉的影响，本该在下鸭神社放弃的雪之下阳乃，又开始追着他不放了吗？
　　无论有没有记忆，她的感情都是那么的沉重和执着……
　　而被剥夺走感情的他，对此只感觉麻烦。
　　‘喂，真的只有麻烦吗？’
　　明明是这么想的，心中却忽然有道声音响起。
　　他下意识地质问起自己——难道真的没有半点开心、安心，以及自己还未被过去所抛弃的欣慰存在吗？
　　如果雪之下阳乃凭着这份执着找回了记忆，就算已经失去了喜欢她的感情，自己是否真的能无动于衷，拒绝和她再续前缘？
　　到那时候，他又该怎么面对系统任务？面对那个等所有任务都结束之后、想要跟她就这样安定下来的女孩？
　　——茫然，不解。
　　哪怕是被强化过的头脑，都无法在这一团乱麻中找到清晰的行路。
　　曾经舍弃的一切，并不会破镜重圆——正因为做出了如此觉悟，天空寺悠才能自信满满地迎来下一次的任务；
　　才能在一片漆黑的荒野中，开辟出一条理应前行的道路。
　　如果失去了这个前提，那些深刻入骨的脆弱与疼痛，那些想在最后留下的付出，全都成为了泡沫般的玩笑的话……
　　为什么，自己要因为她们恢复记忆而感到开心？
　　“虽然她让我不要说，不过我也不想为了她说谎……早知道最开始就直接说出来了。”
　　懊悔似地叹着气，雪之下雪乃朝他望去，声音忽然一顿，皱着眉抬起手。
　　“你发什么呆？不是说你好多了？”
　　“……啊。”
　　手背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天空寺悠猛然从紊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看清了眼前隐约有着担忧的清丽少女。
　　他不自觉握住了她的手腕，惊觉那份纤细和柔嫩后，又小心翼翼地放松了力道，却没有马上放开。
　　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份逐渐融化的温度，冷却着过热的脑袋。
　　“你……”
　　手肘微动，雪之下雪乃咬着嘴唇想说什么，但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像是心脏柔软的地方被用力戳了一下，这份挣扎又迅速消退。
　　纠结了半晌，她放弃似地轻叹一声，表情无奈地松弛下来。
　　“……再给你十秒钟，不然我会考虑用巴掌让你恢复清醒。”
　　还好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要不然被人看见这副场景，她大概会反射性地用巴掌或者合气道这些手段来解除误会，顺便解决掉这个吃她豆腐的无礼部员。
　　外型完美的同时还心地善良、温柔可人，真不愧是我，这点是姐姐绝对比不上的——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雪之下雪乃，正靠着赞扬自己来转移注意力。
　　至于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做这种事，她也不打算问，因为他肯定碍于面子而不肯老实回答。
　　没意义的事情，雪之下雪乃通常不会去做。
　　在无人的走廊间，午后的斜影就这样安静下来。
　　纤弱的少女轻抚似地触碰着他的脸颊，而高大的少年则微低着头，像要陷入沉睡般缓缓闭上双眼。
　　“……抱歉。”
　　不到十秒，天空寺悠就睁开眼睛，放下了雪之下雪乃的手腕，将肺部的空气全部吐干净。
　　沉静深邃的黑眸，恢复平静地看着她。
　　“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发了下呆。”
　　“是该说抱歉，部长的关心可不是拿来让你撒娇的。”
　　被握过的手腕犹有温度，却没有半分疼痛和红印留下。
　　雪之下雪乃刻意不管，自然而然地将其放在身侧，凛然而冷淡地扭过头，向着楼梯间迈步。
　　“你欠我一个人情……快上课了，赶紧回教室吧。”
　　“明白，我敬爱的部长大人。”
　　特地用上敬语，天空寺悠重新露出微笑，语气没有多少起伏：“至于刚才的问题……请你跟你姐姐说，我没有特定喜欢的类型，真要说的话现在比较喜欢妹妹。”
　　没有说谎。
　　正因如此，雪之下雪乃才忍不住用怪异的目光看向他，欲言又止了下。
　　妹妹是哪个妹妹，喜欢是哪种喜欢——问了也是没意义的事情，反正大概也是一种敷衍。
　　于是，雪之下雪乃选择了不去在意。
　　“我会如实转达的。不过那家伙很有可能只是对你抱有玩玩具的那种兴趣而已，别有太大的期待比较好。”
　　“是的，部长大人。”
　　“……你给我正经一点。”
　　“好的，部长大人。”
　　懒得搭理嘻皮笑脸的他，雪之下雪乃冷着一张脸，径自下了楼梯。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悠悠地跟上。
　　“雪之下。”
　　“什么事？”
　　“以后有人说你没朋友的话，报上我的名字吧。”
　　“不需要。”
　　“不是报恩，我的友情还没那么值钱……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的默契还挺不错的吗？这种友情很难得的吧？”
　　他的语气非常认真，甚至到了诚恳的地步。
　　“抱歉，完全不……”话到一半就陷入了沉默，雪之下雪乃思考了半晌，终究还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深呼吸之后，她抬眼朝阶梯上的他看去，目光一样尖锐、却又没有平日那种冷意。
　　“随你便，反正我不会因为所谓的朋友关系，而改变自己的态度及做法。”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我也不会，只是朋友这个词很好听而已。”
　　傻眼似地，雪之下雪乃摁着眉心叹气：“……真没意义。”
　　“那可不好说。”天空寺悠哈哈一笑。
　　这个笑容，比刚才的他要顺眼许多。
　　收回放在他脸上的目光，雪之下雪乃嘴角轻撇，不再多言，快步走下楼梯。
　　因为他中途拖了一些时间的关系，本来绰绰有余的回程紧迫起来，两人只能加快速度离开安静的特别大楼，朝着人声鼎沸的教学楼赶去。
　　和，刚交的『朋友』一起。
　　△
　　“那家伙，竟然还会跑来这种偏僻的地方跟女孩子约会吗……”
　　透过窗户，霞之丘诗羽看着那两道离开特别大楼的身影，视线随着其中少年的脚步而移动，嘴里喃喃自语着。
　　他若有所觉，忽然抬头朝这里看来。
　　只是在那之前，霞之丘诗羽就已经背过身子，离开了原位。
　　“到底为什么，那本书上只写了我跟他的『过去』……”

第二十三章 出轨对象是小雪的话……
　　课间，二年F班。
　　“放学后要一起做道具，天空寺同学没问题吧？”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能去社团一趟吧？”
　　“当然，时间是很自由的，到时候请你再去找后勤组的负责人分配工作。”
　　“明白，辛苦了。”
　　告别了前来交代文化祭工作的班长，天空寺悠转头对由比滨结衣道：“你那边呢？”
　　“要跟优美子一起做服装。”语气带着惋惜，由比滨结衣不经意似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弹钢琴那样轻轻敲着，脸颊微鼓。
　　“人家没有裁缝的经验啊～现在开始学会不会太晚了，要是拖大家后腿怎么办……”
　　天空寺悠笑道：“真不会就来问我吧，我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就去帮你。”
　　“小悠连裁缝都会？！”由比滨结衣睁大了眼，旋即脸蛋皱成一团，不甘心地嘟起了嘴。
　　“不仅如此还是个料理高手，这女子力也太高了吧……小悠，还好你是男生，要不然其他女生就太惨了。”
　　天空寺悠深以为然地点头。
　　“确实，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校园年级美少女就没雪之下的事了。”
　　那情况，大概就跟阳乃对雪乃的辗压一样。
　　各方面的素质都比她高，会的东西也比她多……就连胸部，肯定也会比她大。
　　别问他哪来的信心，反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幻想中嚣张一下又如何？
　　不过这么一比较，即使不少人都说雪之下雪乃是个无死角的完美超人，但在天空寺悠、甚至是由比滨结衣的眼里，她不过是个比较聪明、比较冷淡，总是自立自强的孤僻美少女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
　　正因如此才能将她视为友人，平等地和她相处。
　　“对了小悠，中午你是去侍奉部吃饭了吗？”指头搭在他的肩上，由比滨结衣忽然好奇地问。
　　“是啊，毕竟也没其他地方好去。”
　　“那……小雪也在？”
　　愣了下，天空寺悠好笑地斜过视线，伸手捏了捏那柔软而白皙的脸颊。
　　“还不是女朋友就开始查岗了吗？怕我找雪之下出轨？”
　　刚才那语气确实有几番老婆查勤的态度。
　　“呜诶诶诶……不素那样的啦～”含糊地发出声音，由比滨结衣眼神委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才不是那么黏人的女孩子呢……”
　　“而且出轨对象是小雪的话，总感觉比其他人还能接受……”
　　后面那句话她故意不说清楚，让天空寺悠疑惑地放开了她的脸颊。
　　“而且什么？”
　　“没什么啦！”由比滨结衣揉了揉脸，赌气似地哼了声，撇开脑袋，“你不喜欢我就不问了，反正肯定又是跟小雪边吃饭边吵架吧？”
　　“我可没说不喜欢，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天空寺悠双手摊开，一脸无辜，“我跟雪之下可是好朋友，正常的聊天怎么能说是吵架呢？ ”
　　他的态度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由比滨结衣也没在意，抛下一句『群组的讯息看了吧？放学后记得等我，我们一起去社团』，便转身离开了他的座位旁，和三浦优美子她们一起上厕所去了。
　　对女生这种呼朋引伴去上厕所的行为，天空寺悠总是无法理解……大概就跟男生一起扛过枪的GM情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
　　冬季的天色暗得很快，容易让人有种怎么那么晚才放学的感觉。
　　不过将近四点，灰蒙蒙的云层便密布在教学楼的上方，湿气却没有很重，是体感舒爽的冬日午后。
　　钟声响起，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校园再次燃起活力。
　　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并没有太多学生急着冲出教室，在操场或者放学路上释放出自己的精力，在学习的重压下重获新生。
　　有些人依旧在座位上嘻笑打闹着，有些人则到教室后方掀开帆布，拉出那些半完成的道具，招呼着同组成员继续昨天剩下的工作。
　　和热闹纷呈的教室道别，没有带上书包，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朝特别大楼走去。
　　放眼望去，诸如看板、宣传招牌、布景等道具装饰了走廊，让文化祭的氛围渗透进了每班门口；廊道外，更有不少聚集在操场上，或是排练表演或是制造大型道具的学生们，拿着音响和工具准备开工。
　　宛如庆典的前置作业，众人和乐融融地参与其中。
　　大多数学生在这几天，都会比往日更喜欢留在学校——制作、采购、排演、拟定策略，学习的烦恼全都丢到了一旁，和关系或好或差的同学们一起，打造属于自己班级的祭典摊位，并且从中获得书里没有的各种经验。
　　每年一次的文化祭，总会令人留下不少深刻的记忆，留待毕业之后回想，不由唏嘘那就是自己逝去的青春。
　　不过去年的文化祭发生了什么，老实说天空寺悠已经记不得了——唯一比较有印象的，大概就是自己提早离场，带着文化祭买来的那些小吃回家喂食妹妹，还得到一个『切，果然是学生做的，味道中之下』的评价。
　　想到这，由比滨结衣恰巧问：“对了，小穹那天会来吗？”
　　“不确定，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来的……”天空寺悠沉吟半晌，带着妹妹去医院检查时的景象闪过脑海，让他多少抱了点希望。
　　“现在的话，只要理由充足应该就没问题了。”
　　春日野穹不愿出门的理由非常复杂，并不是单纯的社恐或者家里蹲，和某位口工萝莉画师有着极大的差别——她曾经说过，只要自己能陪在她身旁，不论要去天涯海角、闹市远郊，她都愿意离开那个早已住惯的家。
　　也就是说，她怕的不是人类也不是陌生的世界，而是没有他存在的地方。
　　兄妹彼此都是对方的容身之所，只是天空寺悠稍微坚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好，需要说服的时候我也来帮忙！真想大家一起逛文化祭呢～”
　　握了握小拳头．由比滨结衣露出兴致满满的表情。
　　天空寺悠点头附和，跟她随口聊着聊着，踏上了特别大楼的楼梯，侍奉部的空白门牌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和中午一样，他先敲门，等到里面传来回应才拉开门走了进去。
　　由比滨结衣在身后看着他，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
　　“来了吗。”
　　背对着阻挡寒风的窗户，雪之下雪乃阖上书本，等两人关上门才接着说：“虽然可以在群组里讨论，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当面传达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小雪，呀哈啰～”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由比滨结衣兴高采烈地朝她挥手，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嘿！”
　　在冷冰冰的双手即将碰上她的脸颊时，雪之下雪乃用书本挡住了这招『击掌奇袭』，软化下来的表情带着几分无奈。
　　“已经是高二生了，请多少成熟一些，由比滨同学。”
　　“诶嘿嘿，女生的打闹就是这么回事喔～”
　　也不觉得可惜，由比滨结衣笑嘻嘻地撤开手，晃着小团子走回了天空寺悠身旁。
　　书包放在桌上，两人拉开椅子坐下。
　　和往常不同，由比滨结衣下意识挨着他的肩膀坐，看到雪之下雪乃投来的目光，才有些慌乱、害羞地挪开一些距离，表情透出心虚。
　　见她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并没有看出什么、很快就平淡地转开视线之后，她才莫名安心地松了口气。
　　由比滨结衣也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情，像是害怕被父母发现自己交了男朋友那样，又像是不想因为他们的事情而影响了整个侍奉部的氛围。
　　明明中午被优美子追问的时候，自己很干脆就承认了和小悠已经是『准情侣』的关系……为什么面对小雪就做不到呢？
　　“结衣，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小声地问，由比滨结衣也小声地答，“小悠，你说我们交往之后，要主动告诉小雪吗？”
　　天空寺悠想了想：“不用吧？等她问起来再承认就是了，她看上去也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说的也是……嗯，那就这样！”
　　像是从他那边得到了安慰，由比滨结衣呼出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 将天空寺悠压在身下的机会
　　“说完了吗？”
　　等他们结束了悄悄话，雪之下雪乃才轻敲著书封开口，嗓音比圣诞夜的铃声还要清脆悦耳。
　　“接下来就是文化祭了，因为执行委员的工作比想像中的要多，你们应该也得忙着处理班级摊位的准备事宜，所以我打算在文化祭结束为止，先将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暂停。”
　　因为早有预料的关系，没有多少惊讶，两人点了点头。
　　所谓『侍奉部的社团活动』，其实大多都是在这间部室里聊天、看书、玩手机而已，根本没有多少委托要处理；
　　再加上天空寺悠过去因为各种事情而翘掉了活动，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只有由比滨和雪之下两人在这里尬聊或者各做各的事情而已，平平淡淡地没什么好留念。
　　所以，『因为暂停了社团活动而感到不舍』，就连感性的由比滨结衣都没有这种想法，更别说是雪之下雪乃了。
　　“不过中午的时候，我们都会过来陪小雪吃饭的！”
　　清冷的嗓音落下之际，由比滨结衣一本正经地举手补充。
　　雪之下雪乃又开始摁眉心了：“别把我说的好像需要你们陪一样，你们不来我反而乐得清闲……”
　　“结衣，你的问法错了。”她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用责怪的语气对由比滨道，“就算雪之下真的怕寂寞，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人家好孤单，好想跟小雪一起吃饭饭，拜托你啦～』
　　——这样，她才有可能接受。”
　　“真、真的吗？”由比滨结衣目瞪口呆，“我怎么感觉这样反而会让小雪更加抗拒啊……”
　　“呵呵，你的感觉没错，由比滨同学。”展颜微笑，那万年寒冰般的蓝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雪之下雪乃望向天空寺悠，脑袋可爱地歪了一边，语调温柔和善地开口：
　　“那边那位爱撒娇的副部长同学，如果你再乱说话，就别怪我以部长的职责对你做些惩处啰？”
　　天空寺悠：“……”
　　他嘴角微抽，瞪着因为首次占了上风，爽到嘴角都忍不住上扬、整张脸都开始闪闪发光的黑长直美少女。
　　——这女人，竟然能用那么清纯的表情说出这种恶毒的威胁吗？
　　绝对正义的雪之下小姐不可能这么卑鄙，你到底是谁！？
　　“爱撒娇？”仿佛被排除在空气之外，由比滨结衣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嘴唇不自觉地噘了起来。
　　“小悠什么时候爱撒娇了啊？”
　　“她的话你也信？”
　　难得被抓住了把柄，又莫名不想让结衣知道自己对雪之下做了『那种事』。
　　天空寺悠缓缓收起了屈辱的表情，面色不快地冷哼了声：“互相嘲讽而已，别把这种垃圾话当真。”
　　“啊啦？我虽然说过暴言、失言，却从没说过谎言，单就信任度来说……”
　　露出了愉快而残虐的美丽微笑，雪之下雪乃探手撩起绸缎般的黑色长发，视线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天空寺悠。
　　“应该比你这连说谎都说不到位的『小男孩』还高吧？你认为由比滨同学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即使默认了友人关系，她依然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把天空寺悠压在身下的机会。
　　正如他总会抓准时机嘲讽、调侃自己那样，看着对方低头或认输的模样，心情就会不自觉地愉快起来。
　　征服与被征服，哪怕朋友之间——雪之下雪乃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你就这样抱持着愚昧的自信溺死吧。”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没打算让由比滨结衣两边为难，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有别的事了吧？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见。”
　　谈回正事，雪之下雪乃也不打算追打穷寇，而是微微皱起了眉，面露为难地道：“事实上，还有一件事……”
　　天空寺悠忽然抬起手：“等等，有人来了。”
　　话音停顿，两名少女同时惊讶地看向他。
　　雪之下雪乃微张着樱色唇瓣，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耳朵隐约听见了走廊外的清脆踏地声，鞋跟很有力道地敲击着地面。
　　没几秒，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如果不是他的提醒，她肯定会被这突然的一记开门声给吓到。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雪之下雪乃的下一个想法竟然是：
　　‘明明提早听到了声音，竟然没有趁这个机会看我笑话，这家伙真的是天空寺悠吗？’
　　然后冷下了脸，不快地瞪向了粗暴进场的白袍教师。
　　“平冢老师，需要我说多少遍，进来请先敲门！”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毫无诚意地应付着，平冢静边挠着脑袋哈哈一笑，边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前，将一个牛皮纸袋包着的资料放在桌上。
　　“喏，这是要给你们班夏川的考卷和作业，古川老师有事抽不开身，所以我替她送来了。”
　　“……谢谢平冢老师。”拿这位肆意过头的教师没办法，雪之下雪乃只能无奈抿唇，将纸袋收进了书包，“另外，请告诉古川老师，我只会负责把东西送过去，请不要因为住得近就让我跟她打好关系什么的。”
　　“关心一下同学的情况没什么吧？一个人住又不接电话，古川老师都在想要不要直接跟那个大企业家说『你家女儿今天没上学』了，出于谨慎才想先让你去她家看看情况。”
　　平冢静耸了耸肩，语气随意，眼神却颇为认真地看着雪之下雪乃。
　　“感冒发烧什么的还好，突然失踪就是大事了……要说是杞人忧天也无所谓，雪之下，拜托你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发现任何不对就打电话给我，剩下的我来处理。”
　　“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不这么拜托，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吧？”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的态度，“真不知道该说老师您狡猾，还是太过重视学生的安危呢。”
　　“我无所谓！毕竟虚心接受小孩子的评价，正是我们成年人的职责所在啊！”像是说出了什么名言，平冢老师自得地摆了摆手后，将视线转向了保持沉默的另外两人。
　　“正好，你们也一起去吧，就当是侍奉部的社团活动……雪之下的交流能力还是挺让人担心的。”
　　雪之下雪乃眉头轻跳，表情再次冷了下来。
　　“老师，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平冢静压根没转头看她。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看了眼平冢老师、又朝天空寺悠确认似地望去，面露困惑。
　　“诶？所以说，我们等一下也要去夏川同学家里探望她吗？”
　　平冢静大咧咧地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没错，转学生就交给你们了啊。侍奉部的少年少女们哟！”

第二十五章 我们这次更新了数个BUG
　　天空寺悠微微皱眉，下意识就直接开口拒绝。
　　“老师，我就不用过去了吧？”
　　“怎么？害羞了吗？”平冢静调侃笑着。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平淡地出了自己的理由。
　　“首先，探望生病的同学、送作业和讲义给她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那么多人过去，又不是去她家开派对。”
　　“再来，我是男生，跟夏川同学也不是很熟，冒然过去探望只会让她觉得困扰吧？”
　　“嗯，你说的有道理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平冢静恍然大悟地道，“如果她只是生病的话，男生过去探望确实不怎么方便。”
　　“所以说啰，交给结衣……”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事不关己地道，“还有雪之下就好了，我相信她们可以照顾好夏川同学的。”
　　“你那微妙的停顿又是什么意思？”
　　雪之下雪乃扫来冰冷的视线，气呼呼的小脸反而比往常那平淡冷静的模样可爱了些。
　　不过天空寺悠同样没有看她，因为由比滨结衣在扯他袖子。
　　“小悠，你真的不去吗？”
　　柔软的唇瓣轻轻噘起，那圆润的眸子像是要让他心软一样眨巴着，眼底有着温软的光泽。
　　“好歹秋游那时，我们跟夏川同学都是同一组的，大家一起玩了一整天……虽然你们两个基本没有说过话，不过就探望一下，应该没什么好介意的吧？”
　　藏起若有所思的眼神，天空寺悠将手抽了回来：“所以说，没有那个必要……”
　　“哎呀，就一起去嘛！……啊，不是说不想和小雪一起喔？”转头对雪之下解释了一句，由比滨结衣仍旧固执地看着他。
　　“老师也说了，这可是侍奉部的活动，是在暂停活动之前的最后一次活动！我们三个谁都不能缺席的吧？”
　　“……”
　　像是被她给问住了一样，天空寺悠哑口无言。
　　他转动眼珠，先朝平冢老师望去。
　　她悠哉地拉出椅子坐下，叼着棒棒糖棍，晃着黑丝大长腿，在那边等他们自己谈完。
　　再看向雪之下，两人视线正好碰上。
　　她抿着薄而柔软的嘴唇，好像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一样，冷漠地瞪着自己，却没有要反驳由比滨结衣的打算。
　　最后将目光移回了由比滨结衣认真绷起的小脸上，他放弃似地长叹声气。
　　“好吧，我去就是了……被赶出来的话我可就直接回家了啊。”
　　“好耶！”
　　由比滨结衣顿时喜笑颜开，好似还能看见身后有尾巴在兴奋地左右摇动。
　　“放心啦，反正只是去交个资料、确认一下夏川同学有没有怎样而已，应该是不会进到她家里的……等事情做完，我们就顺路去商店街逛逛吧？”
　　“好家伙，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啊。”
　　天空寺悠不由失笑，伸手搓了搓她的头发。
　　“没问题了吧？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欣赏完学生们友好相处的场景，平冢静用力拍掌，从椅子上站起，俯视着位置上的少年少女。
　　“看你们要事情做完再去还是现在去，反正搞定之后打电话给我汇报一下情况，然后没有报酬——就这样，解散！”
　　说完，她潇洒地一甩白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社团教室。
　　留下众人彼此对望一眼，同时有些无力地发出叹息。
　　……
　　理性上考量，天空寺悠总能找出正确的做法。
　　比如任务结束后，跟那些前女友保持距离，仗着自己抹消了过去的感情，开启下一段没有『存档』的男友游戏。
　　无论是雪之下阳乃还是结城明日奈，天空寺悠都是这么做的——理所当然，因为她们也不记得自己了啊。
　　同样都在任务之后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凭什么她们重获新生、潇洒自如，自己就该追着不放，恋恋不舍？
　　所以，这是最正确的做法无误。
　　但感性上，天空寺悠又无法对那些曾经亲密相处过的女友们置之不理。
　　就像挖出了小时候埋下的时光胶囊一样，哪怕不记得当初那份郑重的心情，仍会不由自主地将其捧在掌心，连同回忆一起珍藏起来。
　　所以前两次任务醒来后，他总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结城浩一郎，确认雪之下阳乃和结城明日奈的情况，知道她们都过得不错之后才完全放下了心。
　　至于夏川真凉这里，纯粹是因为找不到地方入手她的情报，才拖到隔天都没有做出行动的。
　　天空寺悠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心软，还要更加在意她们的事情。
　　正因如此，在听到夏川真凉不明原因地旷课之后，他便陷入了理性和感性的两难中——不想去和『前女友』扯上关系，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世界线改变而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由比滨结衣的坚持，或许天空寺悠就拿『反正她们会去看情况，到时候再问就好了』这理由来说服自己了。
　　而现在，理性已经下了台阶，感性占了上风，他不禁开始猜测夏川真凉不来上学还断绝联络的事情，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系统，你心里有点B数吗？”
　　下意识在心里这么问后，天空寺悠才突然想起来，这系统到底更新好了没？又更新了什么东西出来？
　　他调出系统面板，没发现什么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却也没见到『系统更新中：进度XXX』这行小字。
　　“系统？”
　　天空寺悠在心中呼喊了好几次，那随叫随到、经常令人恼火的声音依然没有出现，好似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按下了关闭提醒与声音的按键一样，安静到令人惶然不安。
　　他微微皱眉，暂且关掉了系统面板。
　　“是把自己更新坏了吗？您好，我们这次更新了数个BUG？”
　　系统应该不会那么蠢吧……憋着坏准备搞事的可能性还比较高一点。
　　虽然没办法阻止系统想做的事情，不过天空寺悠还是留个心眼，做好了应对偷袭的心理准备。
　　即便如此，他依旧忍不住抱怨——又是厄运护符又是系统更新失败的，怎么这次任务还没开始，一堆麻烦事就接踵而来啊……
　　于是，到了接近傍晚的时间，路灯纷纷点亮了昏黄的街角。
　　侍奉部三人组才处理好各自的事情，走出校门，前往雪之下雪乃与夏川真凉所住的高级公寓。

第二十六章 要来了要来了她来了
　　三对脚印走过千叶的街道，从车流呼啸的闹市，到灯火喧闹、隐约传来电视谈笑声的平宅，逐渐踏入了安静而高贵的富人住宅区。
　　尽管才五点多近六点，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晦暗的星光在天空的远端闪烁，像来不及跟夏季道别，转眼间就来到了冬季的某个星座。
　　由比滨结衣抬起头，纤细优美的脖颈近乎仰成直线，看得却不是那片沉静漠然的夜空，而是眼前高耸庄严的公寓建筑。
　　她睁大了双眼，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好贵的样子啊，小雪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吗……”
　　“嗯，开学后不久才搬过来的。”雪之下雪乃拿出感应卡，在门前的黑盒子刷了一下，玻璃门便自动向着两旁滑开，“单间的价格确实有些高昂，不过我母亲早期做投资时买了几间下来，和现在相比，成本可以说是极为低廉。”
　　“那不重要，结衣也只是随口感慨一下而已。”天空寺悠跟在她身后，轻车熟路地踏进这有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来的公寓大厅。
　　地板擦得纤尘不染，好似能透过反光看到少女的裙底——可惜，哪怕是锐利的眼也捕捉不到那神秘的黑暗风景。
　　因为雪之下雪乃裹着风衣，纤细柔弱的身子被紧实地包覆着，只能看得见那弧度优美的小腿线条。
　　而由比滨结衣的裙子虽然改短过，但或许是出于少女的本能，她总能熟练地避开任何会让自己走光的姿势，绝对领域在此刻化作叹息之壁，将欲望的视线挡在摇摆的布料后，让那若隐若现的大腿根部越发诱惑了起来。
　　……说了那么多，天空寺悠可没有为了偷窥裙底而盯着她们看，他还没饥渴到这种地步。
　　也就瞥了那么一眼而已。
　　有一说一，腿真不错。
　　“与其聊房价，不如说说你一个人住遇到的问题吧。”
　　听天空寺悠这么一说，由比滨结衣立刻抱住了雪之下的手臂，双眼闪闪发亮地说：“对啊小雪，你平常做饭都是自己来吗？还是会叫外卖？回家时没有人回应招呼会不会特别寂寞？”
　　“你是在小瞧我吗？由比滨同学。”
　　冷哼一声，雪之下雪乃头也不回，背脊骄傲地挺直，宛如雪松般强劲凛然。
　　“不过就是独居而已，能有什么问题？至于寂寞，因人而异吧。”
　　从侧脸看去，她嘴角微弯，语气随着表情变化而轻快不少：“至少我是觉得，比起在家，现在的我更加放松、更加惬意，自然是不会有寂寞这种感受了。”
　　喔，是因为远离了阳乃这个完美超人吗……
　　挑了下眉，天空寺悠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看着她按下了电梯按钮，上面的楼层显示屏缓慢降到了一楼。
　　电梯开门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回头问：“我家在十一楼，夏川同学在十楼……你们是要先去我家坐坐，把书包放下喝杯茶再去找她，还是直接去十楼？”
　　“你竟然会邀请我们去你家喝茶？”天空寺悠惊讶道，“我还以为委托完成后你就会赶我们走呢。”
　　雪之下雪乃斜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可以不来，或者说最好不要来，我的待客礼仪可不想用在你身上。”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好歹是朋友，这也太见外了吧？”
　　黑发转了半圈，那双清澈如井水般的眸子正视过来，凝起了认真的波光。
　　“所以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带着『朋友』来到家门前，然后把他们拒之门外的无礼之人？”
　　“……”
　　天空寺悠愣了半晌，才懊恼似地抓了抓后颈，主动撇开视线。
　　“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懂得认错就好，我原谅你。”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表情回归平淡自若。
　　但站在旁边的由比滨结衣，却明显看到了她背在身后的右拳捏了起来，小小地比划出胜利的姿势。
　　——可爱是可爱，但这种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气氛，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啊？！
　　明明跟小悠关系更进一步了，自己依然插不进他们的对话中吗……
　　“不对，不能那么想！”
　　由比滨结衣摇了摇头，本来就不希望侍奉部的氛围改变的她，选择了不去在意这个小事，轻松愉快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她脸上，随着身前准男友与挚友的脚步踏进了电梯。
　　“那就先去夏川同学家送资料，然后再到我家休息……时间应该不会拖太晚，如果你们要早点回去的话就算了。”
　　十楼键亮起，雪之下雪乃各看了两人一眼，确认他们都没有意见之后，这才按下了关门键。
　　“等一下！”
　　在门即将完全关上之前，嘹亮朗丽的嗓音穿过大厅，直接传入了电梯内的众人耳里。
　　雪之下雪乃反射性地按住开门键，等认出这道声音属于谁之后，后悔到恨不得把自己按着键的那只手给砍掉。
　　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好心害了自己啊！
　　“呀～真是千钧一发。不愧是小雪乃，为了不抛下姐姐而努力了呢～”
　　那人快步踏过了明亮干净的地板，成熟柔媚的脸上还着赶路的潮红，刚走进电梯就揽住了雪之下雪乃的肩膀，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
　　语气一副感动至深的模样，笑容却显得颇为恶劣。
　　“你放开我……”
　　努力挣脱着她的控制，黑长直美少女不甘地咬住下唇，小鼻子皱起，露出和方才的天空寺悠有几分相似的懊恼表情。
　　“我发誓，下次坐电梯绝对不等人……话说姐姐你怎么又来了？大学不用上课吗？”
　　“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早就上完啦～”
　　轻松说着的同时，雪之下阳乃抬头看了眼缓缓向上的电梯楼层，半挑着眉：“十楼？小雪乃是不可能按错键的，所以，你们找十楼的住户有事？”
　　“跟你没关系。”
　　越过了她，雪之下雪乃朝电梯后方肩膀靠着肩膀，手背碰着手背的两人望去，语气无奈地道：“抱歉，多了个烦人的家伙搅局……下次再邀请你们过来吧。 ”
　　“啊，没关系的！阳乃小姐一点都不烦人！”由比滨结衣赶紧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面带微笑的女大学生，不自觉地用上敬语，“反而是我们这边不好打扰，等假日大家都有空的时候，我们再来小雪家玩吧。”
　　表情缓和下来，雪之下雪乃微笑着点点头。
　　而这时，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阳乃对上了视线。
　　因为不是第一次接触失忆后的她了，天空寺悠的心情始终保持着平静，只在她跑进电梯的时候露出讶异的表情。
　　那之后便是云淡风轻，神色不改地接受她审视一般的打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那对目光最终锁定在他和由比滨结衣互相碰触的肩膀与手背上，瞳孔有一瞬缩成了针孔，又缓缓放大、扩张。
　　然后渐渐的，她脸上那抹深不可测的微笑逐渐扩大，眼睛眯出了镰刀似的暗沉月牙。
　　“啊啦？啊啦啦。啊啦啦啦～”
　　愉快地拉着长音，雪之下阳乃轻轻歪过脑袋，调侃似地笑着开口：“这不是天空寺君和那什么团子酱吗？几天不见，怎么感觉这么亲密啦～”
　　“诶？没、没有啦……”
　　根本没有半点害羞的余裕，由比滨结衣下意识缩起肩膀，哈哈干笑着，手指寻求安慰般轻轻捏住天空寺悠的衣角，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朋友的姐姐会突然释放出这种极大的压迫感。
　　将这一幕完全收进眼底，雪之下阳乃的表情消失了一瞬。
　　随后，她将深邃无光的暗色眼眸转向了天空寺悠，笑容依旧温和爽朗，还是像大姐姐调戏着小孩子那样：
　　“糟糕，团子酱说没有呢～”
　　“『天空寺君』，你会不会很伤心啊？嗯？”
　　最后一个轻飘飘的鼻音落下。
　　冰冷沉重的气场瞬间笼罩整座电梯，好似从内冻结住了缆绳一般，阶层上升的极为缓慢。
　　而在寒风的最中心，则是被她毫无感情地盯住、心脏莫名突突直跳的天空寺悠。
　　“阳乃小姐……”

第二十七章 这也算是恋爱的头脑战？
　　“不会啊，我知道自己跟她关系好就好了。”
　　像是看不懂气氛的单纯男孩，天空寺悠微微歪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雪之下阳乃。
　　“反倒是阳乃小姐，你很在意我们的事情吗？怎么感觉你好像挺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开心？”
　　深吸一口气，雪之下阳乃挑起了眉，用毫无温度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底最深处，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他——
　　小混蛋，你当着我的面出轨还敢问这种问题？
　　“小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会突然变得这么紧绷，由比滨结衣还是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好似要把勇气传递给他，又好似要在冰天雪地中互相取暖，和他一起面对着雪之下阳乃。
　　雪之下雪乃则眉头紧皱，身侧的小拳头握了握，看上去想要上前把姐姐拉回来，却又因为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而有些犹豫。
　　不同的念头交织着，电梯内的空气宛如凝结，就这样僵硬了数秒。
　　“……没变啊。”
　　雪之下阳乃自语着，用面前的人也听不见的音量。
　　“还是跟那时候一样，装起傻来谁都发现不了。”
　　眼底重新亮起了温和的光芒，嘴角更是忍不住怀念的上扬，心脏温暖而用力地跳动着。
　　回过神来，她的胸口便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和安心。
　　想要不管那两人直接抱住他，想要跟他说我已经全部记起来了，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能像过去那样，到处去吃好吃的、到处去没去过的地方玩，把想做的事情全都做过一遍——
　　然而，依旧冷静如怪物的理性，将这些想法全都抑制了下来。
　　雪之下阳乃暂时冻结了自己的情绪。
　　“抱歉抱歉，吓到你们了吗？只是想开个最近最流行的玩笑而已，你们就算真的在谈恋爱也跟我没关系，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强忍着反胃感，雪之下阳乃重新露出笑容，拍了拍那两人的肩膀，语气爽朗轻快。
　　“怎么样，我的演技够好吧？总武高的文化季好像快到了，你们有哪个班要表演缺人的，可以来找姐姐我当临时演员喔！”
　　“原来是演技啊……阳乃姐的气势太吓人了，还以为你认真起来了呢。”由比滨结衣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哈哈干笑，“我们班就是演戏的，不过人手很充足，其他班就不知道了……”
　　“是吗？真可惜。”她笑着敷衍，视线很快就从她身上挪开。
　　另一边，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对上视线，两人眨眼挑眉，就这样无声地交流起来。
　　‘你信？’
　　‘不信。’
　　‘怎么想？’
　　‘谁知道，管好你家姐姐。’
　　‘抱歉，做不到。’
　　‘……’
　　‘你跟由比滨同学……’
　　‘羡慕了？’
　　‘滚。’
　　叮咚。
　　时机抓得正好，电梯在十楼停下开门，雪之下阳乃率先走了出去，若无其事地问：
　　“对了，你们要来这里找谁？朋友吗？”
　　“生病请假的同学而已。”雪之下雪乃淡淡说了一句，根据老师给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夏川真凉家的门牌号。
　　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是最后踏出电梯的。
　　她依旧牵着他的手指，能感觉得到隐约沁出了冷汗，却像是不打算松开般的用力。
　　“结衣？”
　　“嗯？啊，抱歉……”如梦初醒般吓了跳，由比滨结衣松开了他的手，表情有些复杂，垂着脸低声说，“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小悠要被抢走的感觉。”
　　“被阳乃小姐吗？”天空寺悠惊讶了下，旋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不会的，谁也没办法把我从你身边抢走。说过的约定我绝对会做到，只要你记得这点，我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待在你身边。”
　　“嗯！就算再笨，我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的。”由比滨结衣笑着点头，语气却没有像表情那样精神，只是在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一样。
　　外面还有两个人在，雪之下阳乃更是始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天空寺悠也不好多说什么，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后，便跟上了雪之下雪乃的步伐。
　　明镜止水之心，再加上完美级的演技，谁都看不出前几秒的他心里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滔天巨浪，差点和刚才的雪之下阳乃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将涌上喉头的问题脱口而出。
　　“那个反应，到底是在失忆之后重新喜欢上我，还是……”
　　……
　　犹记得，他和雪之下阳乃两人交往的那段日子里，一有空就会开车到处约会。
　　有次去逛了一趟车展，他不过多看了穿着清凉的车模小姐姐一眼，雪之下阳乃就把他拖进了角落，边用双手箍住了他的脑袋，强迫他把视线正对着她，边语气温柔、笑容开心地说着：
　　“啊啦？啊啦啦。啊啦啦啦～”
　　“我亲爱的男朋友君，要我去帮你跟她要联络方式吗？明明有我在身边，却还用眼睛去吃其他女孩子的豆腐，看来她的魅力大到你忍不住了呢——我知道了，你是想试试三人约会吧？感觉挺好玩的样子呢，对不对？嗯？”
　　那时，她阴阳怪气的语调还有“嗯↗～？”的抑扬顿挫跟现在一模一样，浓浓的醋味从那张假笑的面具下透了出来，还带着某种想把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的冰冷杀意。
　　当然，哪些是玩笑、哪些是认真，那时的天空寺悠依然无法分辨清楚；就像只有三分假的谎言一样，是雪之下阳乃身上最神秘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但唯有一件事情，他可以依照自己的记忆，清晰地告诉所有人。
　　“这家伙，刚才绝对吃醋了。”
　　所以才会疑惑，所以才会不安。
　　到底是单纯的巧合，还是雪之下阳乃回想起了过去，以『女友』的身份理所当然地看他和由比滨结衣那么亲密的模样不爽？
　　天空寺悠不敢主动去问，于是选择了装傻，在得到更多情报之前按兵不动，就当自己也忘了过去的那些事情，无法理解雪之下阳乃的做法和心情。
　　只有装傻，他才能维持思绪的冷静与理性。
　　……
　　雪之下阳乃同样也在装傻。
　　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哪怕亲身体会了当面N○R的感觉，被迫看着自家男友跟女同学感情很好地牵手，用面对敌人的态度并肩和自己对峙，她依然克制住了掀桌摊牌的冲动，暂且观望起事情的发展。
　　她不知道小悠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忘了那些弥足珍贵的时光与心情……认得那把木梳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许他只是隐约有点印象，又或许，他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跟自己相认。
　　面对的是无法以常理判断的事态，什么都不知道就主动出击，并不是雪之下阳乃的做事风格。
　　就像一场默默打响的战争，她需要更多的情报作为武器——为了不去傻傻地踩坑、也是为了让爱人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身旁，再次用那温柔阳光的笑容喊自己『阳乃』。
　　雪之下阳乃不会轻举妄动，即使满腔的爱意快要忍受不住。
　　“在那之前，我就先不计较你跟团子酱出轨的事情吧，小悠悠。”
　　从两人形影不离似的身影上收回视线，她的心情烦躁难受，脸上却还得露出稀松平常的笑容。
　　“不过，这可不是原谅你的意思啊……”
　　“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我绝对，会让你哀号着说出『我再也没精力去找其他女人了』这句话！”
　　现在的话，也只能靠脑中蹂躏他的幻想来发泄自己越来越难以满足欲望了。

第二十八章 像是得了相思病的她
　　雪之下雪乃按响了下门铃。
　　“有人在吗？夏川同学，我是跟你同班的雪之下。”
　　敲敲门，这么喊着。
　　过了许久，屋内却还是没有动静。
　　雪之下阳乃、天空寺悠、由比滨结衣在她身后看着，七嘴八舌地提出了建议。
　　“直接报警吧，警视厅那边我有认识的，就算夸张了点也无所谓。”
　　“你喊得不够精神，这么小的声音还想摸猫咪？再说一次！”
　　“小雪，能跟管理员借备用钥匙之类的吗？”
　　“……”
　　这群人，都是来帮倒忙的是吧？
　　头疼似地摁起眉心，忍住当着她们的面踹天空寺悠小腿的冲动，雪之下雪乃神情冰冷地开口：“都给我安静一点，谁再吵我就请保安把他赶出去。”
　　然后不顾其中两人不以为意的表情，她又用上了点力，敲响了夏川家的公寓大门。
　　“夏川同学，我是来给你送学习资料，顺便确认你是否平安的……如果你在一分钟后还不做出任何回应，我会考虑找管理员帮我开门，并不排除报警的可能。”
　　“以上行动皆经过平冢老师同意，所以不用担心我只是在虚张声势，请尽快开门接收你的资料。”
　　平冢老师确实让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句话并不算是说谎，顶多加了点夸张的成分而已。
　　事关他人安危，雪之下雪乃没有犹豫，直接用了最有效率的方式——不听威胁就直接动手。
　　一分钟过后，她拿出了手机。
　　喀。
　　链条被解开的声音正好响起，随后锁头转动，电子安全锁亮起了解除的灯号。
　　门被缓缓打开，从一条门缝逐渐扩大。
　　“雪之下？呵，真是稀客……”
　　那是比天空寺悠想像中，还要更加虚弱、更加单薄、更加无力的声音。
　　在众人的目光中，少女从门后探出头来，看到雪之下身后还有一堆人影的瞬间，反射性地就想把门关上，却又在彻底关门之前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是打算入室抢劫还是多人雷普？”
　　“我说了，只是送学习资料而已，你可以不用在意他们。”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地从书包中拿出牛皮纸袋，“同时还要确认你旷课和失联的原因……能说说吗？是感冒还是怎么了？”
　　“你就当感冒吧，告诉老师我没事，好了就去上学。”一只苍白的小手从门中伸出，接过了东西，“谢谢，雪之下同学……你们可以回去了。”
　　由比滨结衣却在这时候开口，上前取代了雪之下雪乃的位置：“那个，夏川同学！”
　　“……由比滨同学也来了啊。”方才没看清楚，她恍然似地轻声说后，缓缓将门缝打开到可以露脸的程度，“听说你去京都了，玩得愉快吗？”
　　“嗯，很愉快喔！我买了很多土特产回来，明天带给你吃！”由比滨结衣笑嘻嘻地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前关系只能算是一般，但现在和她面对面这样交谈着，就有种和朋友相处的轻松自在涌了上来，不自觉地用上亲和的口吻。
　　对面的夏川真凉似乎也有同感，警惕和漠然的冷意逐渐散去，她将瘦弱无力的身体撑在门板上，看着面前的由比滨结衣，淡淡弯起了嘴角。
　　“那就先谢谢你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会，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即使惊讶于她这突然那么好相处的态度，由比滨结衣依然用力点头，又不由尴尬地挠头一笑，“呃，好像也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有点身体不舒服而已，不算什么。”摇摇头，简短地说完后，夏川真凉就准备关上门了，“天色也暗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回去再睡一觉，如果没事了就会去上学，手机也会保持联络的。”
　　她将手按在门把上，身体缓缓后退，最后看了一眼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的表情。
　　在她身旁，还有雪之下雪乃那不想放着不管、却又不好主动介入的犹豫眼神，还有个不认识的大姐姐，似乎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模样，眼睛总若有似无地往站在人群最后方的少年身上瞥。
　　而他，正微微皱着眉，用掩饰不住惊讶和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是觉得校园美少女不可能狼狈成这副模样吗？
　　真可惜，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性呢。
　　夏川真凉颇感好笑，那个人她当然认得，是总武高颇有人气的全能王，在秋季展演上做出了独身挑翻大部分体育社团的传奇事迹后，一战成名。
　　年级成绩第一、会弹钢琴，而且饭做得很好吃，听说已经有他的粉丝团在女生间组成了，比棒球社足球社的王牌什么的还要受欢迎。
　　秋游曾经和他跟由比滨一组，只不过自己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一路上没跟他说过话、总是无视他、拍照也选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是这么有人气的家伙，自己应该会想办法把他拉拢到自己身边，就算找不到机会让他成为自己的『挡箭牌』，至少制造一些绯闻出来，让那些凭着色欲就跑过来告白的烦人家伙知难而退。
　　如果不是讨厌他，尽量跟他打好关系才是自己会做的事情……
　　“为什么啊？”
　　如此疑惑着，忽然连扶住门把的力气都消失了。
　　膝盖发软，灵魂像是被从身体中抽走了一样，夏川真凉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心赃仿佛被割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正汩汩地流出苍白的血液，让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为什么，会比刚起床那时还要难受……为什么又哭了……”
　　和早上那样，无声地问着自己，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直到眩晕夺走了所有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为止，夏川真凉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夏川同学！夏川同学！”
　　“没事吧？！”
　　“等等，先别急着打救护电话。”
　　黑暗中，只有他的声音特别清晰。
　　“不排除饿晕的可能，把她抱到沙发上，我去煮点热粥。”

第二十九章 算得上情敌吗？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空间。
　　天空寺悠走进夏川真凉家的厨房，视线扫过干净到像是刚从样品屋搬出来的水槽与厨台。
　　曾经在这里留下的锅碗瓢盆、调料食材理所当然地消失，回归到他初次踏进这里时的干净。
　　打开冰箱，当然也没有他留下来的肉类蔬菜，只有零散几罐营养饮料和咖啡；墙角有她赖以维生的威德in果冻，两三箱堆叠着，最上面的纸箱被打开，里面还剩四包即食果冻。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朝箱内伸出手，在碰到果冻之前停顿，然后叹着气收回了手。
　　“习惯得改啊……”
　　然后无视了想要把果冻整理好的念头，转身走出厨房。
　　客厅，雪之下阳乃抬头、雪之下雪乃扶腰、由比滨结衣扛脚，将昏迷中的夏川真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沙发上。
　　因为找不到毯子、又不好擅闯他人房间，雪之下雪乃便脱下了自己的风衣，盖在夏川只穿着睡衣、单薄柔弱的身子上。
　　黑发贴伏着纤细苗条的背脊，洁白的冬季衬衫修出了青涩却优美的线条，雪之下雪乃俯下上半身，正认真地用手背确认着她的额温。
　　……这家伙，是只会用行动来表达出温柔性格的人啊。
　　脸上笑意一闪而逝，天空寺悠走了过去。
　　“别说发烧了，体温低到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刚才冰库里出来，真的不打算叫救护车吗……”皱着眉收回手，雪之下雪乃正好朝他看来，眼神顿时更加凌厉，“这种场合你笑什么？”
　　“我这是无奈的苦笑。”天空寺悠双手一摊，无辜道，“她家没有食材，需要下去买一趟。”
　　虽然知道他前半句在说谎，不过现在也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只是冷哼一声，拿起自己的书包往门外走去。
　　“等等小雪，我去就好了！”搬完人就不知道要干嘛，傻站在旁边的由比滨结衣连忙阻止，“你的风衣还在夏川同学身上，穿着衬衫就出去会冷到的。”
　　“我可以回楼上拿外套。”
　　才说完，天空寺悠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大拇指指了指厨房。
　　“你去泡茶，我去买食材。”
　　纯净的蓝色眸子微微上抬，她清冷而平静地问：“理由？”
　　“我做的饭比你好吃，粥也是我煮，我想买什么食材当然是由我决定。”
　　“你可以列个清单。”
　　“喔，好主意，但我偏不。”
　　“……幼稚。”像是被瞧不起的小孩子一样，她不快地嘟嚷一声后，面无表情地转身，“随便你。茶放在哪？”
　　“炉子上方最左边的柜子里。”
　　“你怎么知道？”
　　“我翻过了啊！”天空寺悠用『没想到你这么笨』的语气惊讶道。
　　深呼吸着，雪之下雪乃只留给他一个黑发摇曳、冷若冰霜的后脑勺。
　　天空寺悠愉快地笑了笑，转头发现，雪之下阳乃也在看着他笑，眼神饶有兴致，还带着几分危险的感觉。
　　——妈耶，这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天空寺悠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了开来，从书包里拿出钱包放进口袋后，看了眼沙发上神情虚弱、嘴唇苍白地晕迷着的夏川真凉，事不关己似地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我出去买个菜，很快回来，夏川同学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我按电铃的时候记得帮我开门。”
　　“啊，那我也一起……”由比滨结衣赶紧穿上刚脱下来的外套，正要跟上他的脚步时，身后一只手掌压住了她的肩膀。
　　“等等，我去吧。”
　　雪之下阳乃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夏川同学是你的朋友吧？你留下来比较好。毕竟我只是个不认识的大姐姐，要是她醒来之后发现有陌生人在她家照顾她、吓到又晕过去的话，那可就不好了呢。”
　　“诶……”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有些错愕又有些无语。
　　毕竟雪之下阳乃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根本不打算掩饰想要跟着天空寺悠一起出门的意图，让她连吐槽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心中滋味难明。
　　最后，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天空寺悠。
　　天空寺悠无视了雪之下阳乃故作俏皮的眨眼，仔细思考了一下后，对由比滨结衣说：
　　“阳乃小姐说的有点道理，现在还不知道夏川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有你在她身边的话，应该能比较容易从她嘴里获得情报，安抚情绪起来也更加简单。”
　　“所以，你们留下，我一个人去就好。”
　　说完，看也不看女大学生如气球般鼓起来的粉嫩脸颊，天空寺悠快步离开了夏川家。
　　大门被安静关上。
　　厨房内传来热水沸腾的香气，客厅中，两名女性缓缓从门上收回视线，隔着沙发对望着彼此。
　　由比滨结衣微咬着唇瓣，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如幼犬般湿润的双眼不再逃避，直直盯向了女大学生。
　　雪之下阳乃半倚着沙发，手掌撑起嘴角微挑的脸颊，慵懒而冷静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回应着团子少女的注视。
　　“怎么啦？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跟她演默剧的打算，雪之下阳乃悠悠开口，话一出就抢占了上风。
　　“那个，阳乃小姐。”
　　出乎她意料的，由比滨结衣语调微沉，眼神十分认真，丝毫没有被自己的气势所影响。
　　“如果是我误会了，那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阳乃小姐，你对小悠——”
　　“喜欢喔，超喜欢的那种。”
　　话都还没说完，毫无犹豫、犹如一把尖刀似地果断锋锐的回答，就让由比滨结衣陷入了片刻的无言当中。
　　“可、可是，你们明明才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几句话……”
　　“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而且就算这样，我就不能对他一见钟情吗？”
　　愉快地扬起笑容，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雪之下阳乃卷着染红的发尾，漫不经心地道：“他在秋季展演上的表现，就足够让任何人被他吸引住了吧？我喜欢他是这么奇怪的事情吗？”
　　“可是小雪……”
　　“小雪乃是不知道，不过跟她有关系吗？喜欢一个人不由自主，就算他是妹妹的同学也一样。”
　　面对这番掷地有声的发言，由比滨结衣无话可说，默默地低下头。
　　说到底，她也只是想确认雪之下阳乃的心意而已，尽管这么做没有丝毫意义。
　　无论那个人到底是否喜欢小悠，自己都没有能够做到、能够改变的事情——
　　没错，就像雪之下阳乃也无法改变自己喜欢小悠，并且即将成为他女朋友的事实一样。
　　哪怕她是真的想吃嫩草，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情敌而已……小悠还明显一副不想跟她太熟的模样，怎么想都是自己这边有利，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地方。
　　反而是阳乃小姐那边，失恋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希望小悠拒绝她的时候，用词不要太过无情。
　　“……这样啊，我明白了。”
　　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由比滨结衣轻松地抬起视线，对雪之下阳乃露出了坦率的笑容。
　　“我也喜欢小悠喔，而且喜欢他快三年了。目前正在为了尽快成为他的女朋友而努力，就算对手是小雪的姐姐，我也不会认输的！”
　　“……嗯？”
　　这次换雪之下阳乃睁大了眼，颇感意外地看向『未战先和』的她。
　　心态这么豁达，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自暴自弃呢？

第三十章 团子酱？
　　回想起电梯中的画面，雪之下阳乃眸光不由微沉，嘴角却依然扬起了随性的微笑，态度爽朗地摆了摆手。
　　“哎呀，别那么认真嘛小结衣，谁说喜欢一定要抢呢？反正我暂时还没打算把他从你身边抢走，放松点放松点～”
　　明明说了别认真、不一定要抢，却又说暂时没打算抢，让她放松。
　　雪之下阳乃这个人，再如何矛盾的话都能理所当然地说出口，说谎就跟喝水一样自然．想法多变到让人无法看穿。
　　即便如此，由比滨结衣也没有后退半步，更不担心自己会输给面前容貌姣好、身材完美的年上系大姐姐。
　　——因为比起成熟美人，小悠更喜欢小穹那样的女孩子啊！
　　与其担心阳乃小姐，倒不如担心那默契无比的两人会不会哪天擦出了跨越友情的火花……单就身材上来看，小雪的优势是自己比不过的。
　　他曾说过的『出轨』问题也很让人在意，所以现在，与其想着怎么让他不被别人抢走，倒不如好好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让天空寺悠越来越喜欢自己，直到此生都不愿和自己分离。
　　由比滨结衣，十七岁，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恋爱败犬——
　　正因为失败过、伤心过，如今的她才有了能够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勇气。
　　“阳乃小姐，我一开始就很放松喔。”
　　在雪之下阳乃疑惑的目光中，她摸了摸脑袋上的团子，安心似地露出笑容。
　　有所顾虑的表情不复存在，那稚嫩圆润的脸蛋上，有着让雪之下阳乃不由改观的成熟稳重。
　　“毕竟喜欢谁是小悠自己决定的嘛！除非我们是他的女朋友，才有资格对其他人喜不喜欢他发表意见……毕竟，单恋就是这么回事呢。”
　　“……”
　　雪之下阳乃实在很想说，我就是他的女朋友，你喜欢我男朋友还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可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但可惜，现在的自己不是。
　　那个可恶的小悠悠也没有承认的打算，客观上来说的话，自己的确就像她讲的那样，处于单相思的范围中……
　　和『喜欢』这份单纯的心情无关，『两人的过去与关系』是神秘事件中的一环，目前还是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只能将其压在心底，就算是小悠悠也不能让他知道。
　　于是雪之下阳乃选择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将失去兴趣的目光从由比滨结衣身上挪开。
　　正好在这个时候，雪之下雪乃端着茶壶和一个马克杯走了出来，无奈地对她们道：
　　“没有客用的茶杯，甚至连碗筷都没有……厨房跟摆饰用的没有两样。”
　　“那我跟小悠说，让他买一次性的纸杯上来。”
　　掏出手机之前，雪之下雪乃就摇了摇头：“我已经打电话跟他说了，坐着等吧。”
　　“喔……”看着好友那精致雪白的平静脸蛋，由比滨结衣微微扁嘴，莫名有种丧气的感觉。
　　雪之下阳乃则靠着沙发椅背，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花板。
　　不知道刚才客厅发生了什么事，雪之下雪乃往马克杯里倒了半杯茶，呼呼吹了几口气后，指挥由比滨结衣把夏川真凉扶起来。
　　“喂她喝点热茶，我去准备热毛巾。”
　　“好的！”
　　由比滨结衣坐上了沙发，扶起夏川真凉无力柔弱的身体，正要把茶杯凑到她嘴边的时候。
　　银发的混血儿少女悠悠醒转，眼皮睁开，那双无光的蓝宝石眼眸缓缓转动，环视了周遭环境一圈。
　　“……团子酱？”她嗓音沙哑地开口。
　　“啊，终于醒了！你没事吧夏川同学？”见她醒来，由比滨结衣立刻关心地问，并将茶杯放到了她手中，“来，小雪帮你泡了热茶，先喝一些暖胃……小心烫。”
　　“……谢谢。”
　　双手捧着茶杯，夏川真凉小口啜饮起来，似乎是有点猫舌，被茶水烫到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由比滨结衣奇怪地问：“话说，团子酱说的是我吗？你什么时候帮我取昵称了啊？”
　　“……不知道。”眼中透出茫然，她呆呆地看着茶水，继续用那种毫无力道、略显空洞的声音道，“只是突然就这么说出来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改回来。”
　　“不会喔，这样很有朋友的感觉呢！”由比滨结衣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也叫你小凉好不好？”
　　“都可以。”微微扯动嘴角，夏川真凉勉强露出笑容——她却连自己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亲近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都在我家……”
　　拿着拧干的热毛巾，雪之下雪乃走了过来，平静地回答了她：“你在我们的面前昏倒，自然只能把你搬进你家照顾……放心，只进了厨房，没有侵犯到你的隐私。”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反射性地皱了下眉头，夏川真凉看了眼她冬季制服的纤薄姿态，又低头望向身上盖着的风衣，抿唇沉默了数秒后，轻声叹气道：
　　“也谢谢你了，雪之下。”
　　“不客气，同学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唇角微弯，雪之下雪乃难得露出笑容，语气也相较之前缓和了不少，“把毛巾放在额头上，躺好休息吧……顺便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才刚开口，门铃就响了起来，让她反射性地看了过去。
　　“我去接～”
　　离最近的雪之下阳乃迅速起身，拿起对讲机笑眯眯地说着话，似乎正在调戏按下门铃的那个人，像个玩心大起的小孩子一样，眼里闪烁着纯净而明亮的光芒。
　　雪之下雪乃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姐姐，不由得愣在原地，表情微妙。
　　没过多久，天空寺悠就拎着两袋超市塑料袋打开了门。
　　“醒了就好。我去煮粥，你们没有急着回家吃饭的就顺便吃点吧，煮完我就要回家帮家人做晚餐了。”
　　他只是瞥了一眼沙发边的女孩子们，旋即赶路似地直接走进厨房，并且不给任何人跟着他进去的机会，直接把厨房门关了起来。
　　视线自他进门之后就随着他而移动，夏川真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似忘了自己是谁、身处哪里。
　　随后，空白的意识仿佛泛起了回忆的波纹，挣扎着、搅动着、努力着，最后却什么画面都没有浮现，就这样平淡且安静地回归了空虚。
　　“那个人……”
　　她窒息般张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喃喃出声。

第三十一章 夏川真凉的恶梦（16/23)
　　虽然只是早上发生的事情，但回想起来，却有种隔了一个多月般的恍惚感。
　　夏川真凉是从恶梦中醒来的。
　　她不记得那是什么样的恶梦，只知道边睁开眼睛边喊着“不要！”，然后浑身冷汗、躺在床上颤抖的自己，像个被鬼故事给吓到的小孩子一样，连起床开灯的力气都没有，四肢末端冷到发麻。
　　只是做了噩梦而已，缓一下就没事了——这么安慰着自己，她呆呆望向时钟上AM.6:00的字样，看着时间缓慢流逝。
　　七点、八点……
　　手机响起铃声，好几次，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又不知何时被她关了机。
　　九点、十点……
　　到了十二点，胃部传来抽痛般的饥饿讯息，滴水未进的口腔也干到连呼吸都像种折磨，嘴唇想必已经干裂发白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恶梦的副作用还在持续，好似一种找不到源头的诅咒。
　　夏川真凉缓缓从床上坐起，只是这个动作，就用光了她积攒了六个小时的力量，只能靠在床头轻微喘息，配上那头毫无光泽的银色长发，仿佛生了重病又无人照顾的独居老者。
　　“感冒？发烧？得流感了？总不可能是癌症吧……是觉醒替身的副作用就好了。”
　　想苦中作乐地哈哈一笑，却除了沙哑的气音以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艰难地咽下稀薄的口水，抿抿唇，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今天，是11月13日……”
　　缓缓挪动眼珠，夏川真凉朝窗外澄澈优雅的蓝天望去，开始回忆、开始思考，在今天之前，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为了见到母亲而离开瑞典，在这间公寓中默默等待着；
　　为了不让父亲有理由把自己抓回去，在学校安分守己地扮演着归国混血美少女大小姐的角色；
　　为了应付那些接踵而来的麻烦告白，计划着要找人当名为『假男友』的挡箭牌，却因为各种原因而始终没有行动。
　　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没有妨碍到任何人的利益，她只是孤单且卑微地活着，只想要一个平静的学园生活而已——
　　既然如此，现在这副德性又是怎样？难不成要说她自作自受吗？
　　像是抱怨、又像是不甘的情绪从心底涌起，夏川真凉用力吸了口空气，逼迫毫无力气的身体掀开棉被、转向床缘，像生锈的机器一样转动起来，赤脚踏上了冰凉的地面。
　　她不怕冷，东日本比起瑞典来说温暖了许多，区区十一月的气温还不足以让她打开暖气。
　　但不知为何，一股寒意却透过脚底板渗进了体内，刺痛着神经末梢，让她下意识拿起积了灰的遥控器，打开空调的暖气功能。
　　“哈啊……”
　　坐在床边，看着从床到门口的距离，夏川真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家竟然这么大，大到连离开房间都需要花上几十分钟似的。
　　只是，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要强大到不需任何人来保护，不再哭泣的地步才行。
　　……谁对她说过这句话呢？母亲吗？
　　当然，除了母亲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所在意的人，在意她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一个而已。
　　自问自答着，夏川真凉拖着虚弱的步伐，慢慢地离开了房间，慢慢地用热水洗完脸，没刷牙也没梳好头发，就这样带着水渍慢慢地回到了房间。
　　又饿又渴，但奇妙的是，她完全没有进食的欲望，只是勉强喝进了几滴水，好似身体在拒绝着让自己活下去的任何行动一样。
　　“真是好笑，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死要活了……”
　　躺在床上，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白光在晕眩中缓缓扩散成雾气的模样，好像能看到jojo里面那些已死亡的角色在对自己招手。
　　齐贝林师傅、西撒、花京院、胖重、布加拉提……
　　“肯定是做恶梦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体温从空洞的胸口不断溢散，哪怕暖气运转着也无法带来多少温暖。
　　像是赖以为生的支柱从生命中突然消失，像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事物所背叛，那种天塌地落、人生瞬间陷入黑白的感觉……
　　“……这样啊。”
　　自己肯定是做了母亲遇到意外的梦吧？
　　因为太过悲伤、太过痛苦，才不愿回想起来，只有身体残存着心脏被撕裂、胸口被剖开的疼痛。
　　有些放心下来了。
　　那当然，因为自己知道母亲肯定没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努力生活着。
　　作为让她乖乖听话的筹码，就算再怎么不愿，父亲也会尽可能地保护好母亲的安全。
　　所以，夏川真凉害怕的不是恶梦的内容。
　　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变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怀着自认为得到解答的安心，她任由苍白的光带走自己的意识，再次沉沉睡去。
　　……
　　“你在……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挣扎着朝天空伸出手，她在夜色低沉的窗前醒来。
　　手掌对着白净的天花板像是想抓住什么般虚握两下，又无力地盖上额头。
　　忘了自己刚才在低喃什么，任由湿润的触感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后，夏川真凉茫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宛如一尊雕刻精美、沾满灰尘的人偶。
　　良久后，她默默撑起身体，去厕所洗漱。
　　时间是傍晚六点，比十二小时前恢复了不少力气，虽然饥渴感更加强烈，但至少能在家里正常走动。
　　关上水龙头，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狼狈的脸蛋毫无表情，眸光暗沉一片，像只知道遵循运作原理行动的空壳，失去了最重要的核心。
　　“这就是夏川家的宝石吗？还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即使如此自嘲着，心中依然泛不起任何波澜。
　　夏川真凉回到房间，看了眼黑屏的手机，没有去确认或许是老师、或许是父亲发来的讯息，走到书柜前，随手拿了本jojo单行本下来。
　　伤心的时候，寂寞的时候，迷茫的时候，她都是靠这部漫画支撑着自己，和里面的角色们一同嘲讽奴隶般沉睡着的命运，而不是像个被囚禁的公主，整天唉声叹气、期待会有王子改变自己的人生。
　　现在也是一样，哪怕『恶梦』的影响出乎意料的大，只要多看几本jojo，肯定很快就能回到平常的自己。
　　只是当夏川真凉坐到书桌前，翻开《jojo第六部．石之海》的第一卷时，门外响起了电铃声。
　　疑惑地半抬起头，很快就把目光低回了漫画上——她现在谁都不想见。
　　除了母亲以外，谁来她都不会开门。
　　“……我会考虑报警，并且去找物业帮我开门。”
　　“嘁。”
　　嘴角微微扯动，满脸不快地放下书，为了不招惹麻烦，夏川真凉只能走到大门前拉开防盗链，躲在门缝后，反射性地露出了带刺的冷笑。
　　“雪之下？呵，真是稀客……”
　　然后，和他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在这一瞬。
　　她好似听到有谁在自己耳畔，温柔且无奈地这么说：
　　“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可你不在，我也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啊。

第三十二章 试探与粥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夏川真凉抿起了回温的唇瓣，望向由比滨结衣。
　　“天空寺同学怎么也来了？”
　　“啊，这就跟我们的社团有关了。本来只有小雪会来……”
　　将她家现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前因后果解释完，由比滨结衣看着她依旧眉头微皱的模样，不由歪头疑惑。
　　“怎么了吗？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夏川真凉犹豫了下，将茫然的眸子藏在了热茶的白雾中，轻叹声气。
　　“不，只是我母亲……有人跟我说过，不能让非男友的异性进到自己家来，所以有些在意这点而已。”
　　“受人帮助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啜了口纸杯中的热茶，雪之下雪乃眉眼微垂，淡淡开口：“反正煮完粥后他就离开了，根本没机会、更不会去对你做些什么，不必担这种无用的心。”
　　那语气带着几分指责，就像在维护目前正在厨房煮粥的某个人、不希望他被误会似的。
　　明知对方帮了自己不少忙，说是恩人也不为过，但在某种刻在DNA中的本能驱动下，夏川真凉依然反唇相讥：
　　“我当然知道，只是会有正常女孩该有的顾虑而已，希望雪之下同学能够理解一下。”
　　接收到了敌对的讯号，雪之下雪乃不由挑眉，锐利的目光穿过热气，冷漠地直盯向她。
　　“你想说我不正常？那我建议你多看医生。身体弱无可厚非，认知有问题就得主动去治疗了。”
　　“我可没说半句『你不正常』这种话，你有这种自知之明我也没办法，就当是这回事吧。”
　　“让别人把昏过去的自己抬到沙发上、披着别人的大衣、喝着别人泡的茶，真亏你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呢。”
　　“我很感激各位的关心，但不代表我就会委屈自己，有话不说有屁不放……雪之下，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可没有你那么粗俗无礼。”她骄傲地仰起雪颈，漫不经心中又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自信满满地道，“就算你的态度如想像中一样的差，只要你在我面前倒下，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去救你。”
　　“真巧，我也是。”耸了耸肩，夏川真凉忽然再次叹气，撤下了那针锋相对的表情，老实地朝几人低下头。
　　“别的不谈，谢谢你们愿意照顾我到这个地步，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们才好。”
　　“不用啦！就像小雪说的，同学跟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照顾。”
　　用温暖的手掌包覆起她冰凉的手背，由比滨结衣语气认真地安慰道：“下次换我们生病的时候，就轮到小凉来给我们探病啦！”
　　雪之下雪乃无奈扶额：“由比滨同学，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好吗？”
　　“诶嘿嘿～人总会有生病的时候嘛！”
　　“笨蛋就不一定了。”
　　“笨蛋？笨蛋在哪里？啊嘞，这里有笨蛋存在吗？”
　　“唉，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来回看着气氛自然地对话起来的两人，夏川真凉轻啜一口茶，嘴角不由自主地逸出了笑容。
　　“朋友……吗。”
　　这个词浮现在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空荡荡的胸口，开始填入了温暖且安定的事物。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是个空壳，名为『夏川真凉』的存在从久远的过去一点一点地回到了现在，仿佛灵魂缺了半边的感觉依然存在，却已经有了去面对这种感觉的力气。
　　冰冷而麻木的四肢末梢，也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温度与灵活。
　　“啧，这不是好像我很怕寂寞一样吗？开什么玩笑……”
　　正当她这么自嘲地想着的时候，从另一侧的沙发处，蓦地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存在感极高的声音。
　　“哎，青春时代的友情真令人怀念呢，我也好想重新体验一次高中生活啊～”
　　“……”
　　气氛的掌控权就此转移，三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朝说话的那个人看去。
　　感慨万分地摇头晃脑后，雪之下阳乃偏过脑袋，笑容亲切而爽朗，对夏川真凉好奇地问：“话说小真凉，你还没说说你晕倒的原因呢。”
　　“虽然看上去只是饿过头或者累昏，但总感觉里面另有隐情呢，要不然你也不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时不时地发呆地盯着空气了吧？”
　　看着她微愣地沉默下来的表情，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说法有问题，雪之下阳乃连忙温声补充：
　　“啊，如果是不能说的事情不用说也没关系，只是我最近在学心理学，对这方面的事情有些感兴趣而已……需要的话我也能开导你几句喔？”
　　“不用了，谢谢。”
　　毫无犹豫地摇头拒绝，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大姐姐，夏川真凉始终保持着警惕和疏远，自然不可能在她面前说出实话。
　　至于由比滨和雪之下，听到夏川这句话后也放弃了询问原因的打算，只是叮咛她要顾好身体、真觉得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一个人住要比过去更加注意身体健康才行。
　　夏川真凉点头接受了她们的关心，又不禁悄悄瞥向眼神若有所思、嘴角总是挂着笑容的雪之下阳乃，总感觉自己像放了一匹狼进到家里，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大概十几分钟后，天空寺悠打开了厨房门。
　　“粥煮好了，要喝的自己去厨房拿免洗餐具装。”
　　随着他把砂锅放到桌上，揭开了盖子，好似伴随着刺眼的璀璨金光，一道清甜咸香的味道瞬间狂涌了出来，宛如砸下了一颗香气炸弹。
　　在场四人反射性地咽下了口水，食欲大振地按着小肚子，目露惊讶地看着那锅清白如雪的粥。
　　“呜哇哇，好香啊！”
　　“色香俱全，味道还没尝就在口腔中浮现……还是一样厉害得过分的厨艺。”
　　“而且还有促进食欲的效果呢，真贴心啊～”
　　无视了她们边称赞边快步往厨房走去的身影，天空寺悠将这里唯一一副的碗筷放到夏川真凉面前，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请用。”
　　“谢谢，麻烦你了。”如面对其他同学老师那样，端庄有礼的回答。
　　夏川真凉端起碗筷，不知为何，心里却完全没有吃下陌生男同学手做料理的抗拒感，习惯似地将汤匙朝砂锅里伸去，舀了一口大小的份量。
　　看上去只是想礼貌性地尝尝。
　　“这粥有名字吗？菜品名。”没有仔细思考过，她随口问了一句。
　　天空寺悠愣了下，摇头回答：“只是随便做出来的养胃粥而已，到处都有的东西。”
　　没有看他，夏川真凉轻声道：“随便能做到这个地步，你比我厉害得多了。”
　　天空寺悠不置可否：“或许吧。只要多努力，谁都办得到。”
　　“那，我开动了。”
　　忽略了内心微妙而纷乱的感受，夏川真凉缓缓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匙上盛着黏稠而饱满的白粥，就这样没入了她有些干裂的小巧唇瓣中。
　　天空寺悠表情平淡，眼神却在不断变化，像是在担心什么，又带着审视实验结果般的忐忑，紧盯着她喉头鼓动，咽下了那口白粥，手掌轻掩住沾上些许水渍的小嘴。
　　“这个……”
　　感到困惑似地，夏川真凉微微睁大了眼，又紧皱起眉轻抿着嘴，好似在确认口腔中的味道。
　　平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不经意地握了下拳，天空寺悠用最快的速度撤下感到棘手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也不算吧。”
　　夏川真凉犹豫着措辞，在另外三人纷纷带着碗筷回来的时候，试探性地对他开口：
　　“虽然闻起来很香，不过这碗粥，没有任何味道啊。”
　　天空寺悠：“……”

第三十三章 我车上有空调，不如上车来聊聊
　　“没味道？”
　　天空寺悠还没说话，由比滨结衣就一脸不信地舀了口粥，含糊吹了两口之后放进嘴里，哈哈地呼着气。
　　“好、好烫……不过好吃！明明看上去什么料都没有加，可是味道超级丰富的！不愧是女子力超高的小悠！”
　　“呼呼呼～”雪之下阳乃则直接盛了半碗粥起来，端在那边小口吃着。
　　双眼逐渐眯成月牙，她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这厨艺以前竟然不告诉我、也没帮我做过，很好，又有笔帐能记下了……
　　至于雪之下雪乃，一小匙粥吹了将近一分钟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含入口中，凝重的表情缓缓舒缓下来，小嘴呼出浅浅的热气，轻轻点头。
　　“牛肉和海鲜、蔬菜以及中药材的味道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完全想像不到是用什么手法处理食材，米饭的火侯与水分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让人想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东京最中心的高级餐厅也尝不到这种等级的料理，再如何味痴都不可能觉得没味道才对。”
　　说着，她拍开雪之下阳乃想要悄悄把整锅粥端走的手，斜瞪了姐姐一眼后，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夏川真凉。
　　“你的舌头没问题吧？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因为身体问题而出现了味觉障碍？”
　　“……或许吧。”夏川真凉又尝了一口，面色平静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任何味道……不过饭和水的比例很好这点倒是尝得出来，不会太稀又特别容易入口。”
　　“要去看医生吗？”由比滨结衣关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多盛了几匙进碗。
　　锅内的粥在女孩子们围攻之下飞速减少，除了夏川真凉以外，三人基本上像嗑了药一样，勉强维持着形象，却停不下进食的动作。
　　“再说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吃东西，有没有味觉都无所谓。”
　　夏川真凉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惊慌，只是垂着双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忽然没有味觉的事实。
　　若有所思地，天空寺悠注视着她的表情，在她迎来视线前便转过了头，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和书包。
　　“那就这样。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平冢老师那边就交给部长大人负责了啊。”
　　“好，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做完了。”恋恋不舍地放下汤匙，雪之下雪乃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道，“我送你下去吧。”
　　“啊，我也一起！”
　　本来就想着要跟天空寺悠一起回家，顺路再去其他地方约会，由比滨结衣也顾不上沾了点白粥的嘴角，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在起身前，她又忍不住看了雪之下阳乃一眼。
　　和准备离开的他们不同，女大学生正优哉游哉地斜靠着沙发，心安理得地吃着砂锅内剩下的白粥，仿佛那就是天空寺悠为她所做的晚餐。
　　察觉视线投来，雪之下阳乃无辜地眨了下眼，抿起湿润饱满的红润唇瓣。
　　思考半晌，她将手掌摆在脸侧，故作可爱地摇了摇手指。
　　“路上小心，拜拜～”
　　然后继续舔着所剩不多的白粥。
　　“……”
　　仿佛看到亲属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的场景，雪之下雪乃不忍卒睹地转开视线，叹息道：
　　“抱歉，夏川同学，你可以随时把这任性妄为的家伙赶走没关系，她有意见我就请母亲把她带回家。”
　　此话一出，阳乃顿时不满了起来。
　　“小雪乃你这样犯规了啊～我们之间的问题怎么能请家长呢？”
　　雪乃比她还要不满：“那就请你收敛一点！私底下怎么丢人都无所谓……”
　　“抱歉，我想休息了。”
　　没让姐妹俩吵完架，夏川真凉起身离开了沙发，事不关己似地朝房间走去。
　　“碗放水槽，最后离开的人记得帮我把门关好，电子锁会自动锁上的。”
　　“小凉，你真的没事吗？”看着她的背影，本来想跟天空寺悠一起离开的由比滨结衣，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包，担忧道，“还是我留下来照顾你吧？只要跟妈妈说一声就没问题了，明天我们也可以一起上学！”
　　“放心，我没有发烧也没有生病，顶多就是心情影响到了身体而已，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的。”
　　关上房门前，夏川真凉转头，朝她露出了虚幻而寂寞的微笑。
　　“明天会尽量去上学的，到时候再见吧，团子酱……还有雪之下，天空寺同学。”
　　“明天见。”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没有和她对上视线，就这样推门离开。
　　——那天种下的『言弹』，似乎起了反效果。
　　和另外两人不同，夏川真凉失忆的后遗症，就像把她整个人都搞垮了一样，别说获得了改变后的美好未来，甚至比过去那孤僻扭曲的模样还要更加悲惨。
　　至于跟由比滨结衣的关系莫名的好，这点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残留的感情还在发挥作用，就像如今依旧揪着自己不放的阳乃，还有似乎察觉到哪里出问题的明日奈一样。
　　对夏川真凉来说，这大概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即使如此，喝了他做的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味觉突然消失，还是系统将记忆消除得十分干净的关系，让他总算放下了多余的担心，不怕自己这么做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同时也彻底熄灭了那一丝，仅凭自己的料理就能唤醒她们记忆的天真念头。
　　将写着『雪纺粥』食谱的纸条塞进了她的信箱中，天空寺悠只是如此想着：
　　“面对过去，我能做的事情最多就这样了吧？”
　　如今靠她越近，她似乎会越难受的样子。
　　那就只能理所当然地，再次和前女友保持距离了。
　　……
　　被雪之下雪乃送出高级公寓，又因为穹在中途打电话催他赶紧回家做饭，只能取消绕路去商店街逛一圈的打算。
　　将团子少女毫发无损地送回家后，天空寺悠踏着安静的夜色，独自走在路灯昏暗的街道旁，脑中还在思考着她方才分别时，故作无意地对自己问的一句话：
　　“要是阳乃小姐突然对你告白的话，不管是不是开玩笑的，小悠你会怎么回答啊？”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当时的他毫不犹豫，可真要是面对那种情况，自己是否真的能半点动摇都不存在？
　　即使记忆被抹去，依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喜欢自己的女孩子……那样的人对自己告白，天空寺悠自认做不到铁石心肠，大概只能用明镜止水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
　　而到时候，什么样的回答才会是正确的呢？
　　“有空吗？要不要上车聊聊？”
　　抬起眼，天空寺悠望向在画有涂鸦、零散地贴着几张广告的红砖墙前，倚着车门凝视自己的成熟女性。
　　气质有着不超过二十岁的活泼可爱，被时尚服装包裹住的身材凹凸有致，精致的脸蛋染着月色更显妩媚柔和。
　　那双眼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眸光清澈，宛如雪下的阳光，纯净而又温暖宜人。
　　她的名字是雪之下阳乃。
　　那个自己不再喜欢，最先忘了过去的前女友。

第三十四章 雪之下阳乃的誓言
　　暑假那时，这里就是他们约会结束后分别的地点。
　　在车上亲热、吻别的种种回忆闪过脑海，不由猜测她是不是故意挑这里堵住自己的。
　　天空寺悠没有露出异样，只是疑惑地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小事就不能打扰你了？”阳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等着他露出马脚一样。
　　表面上镇定得一批，其实心里微慌的天空寺悠选择快步从她身前经过。
　　“抱歉，我急着回家，有事下次说吧。”
　　“诶～真是无情啊。”
　　惋惜地这么说着，雪之下阳乃却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只是任由他从自己身前经过。
　　“说起来，你知道小真凉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那副茶不思饭不想、甚至出现了味觉障碍的模样吗？”
　　“不知道，那是她的隐私吧？”
　　“说来也巧，虽然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八月末的时候也出现了差不多的情况呢。”
　　天空寺悠脚步未停，语气并不冷淡，只是像和路人交谈那样稀松平常。
　　“这样啊。那你可以跟她交流一下经验，说不定能把原因总结出来。”
　　“原因……倒是不难猜。”神秘地笑了笑，她忽然转了个话题，“你跟她关系很好？”
　　“普通。以前秋游同一组的，没说过几句话……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喔～那跟团子酱呢？”
　　“你就当是男女朋友吧。”
　　“诶～为什么是团子酱啊？小雪乃明明那么可爱，就不吸引你吗？”
　　“奥特曼也挺吸引我的，所以那跟我想找谁当女朋友有关系吗？”
　　问题回答到这里，也是时候该露出些许不耐烦，并在不显得心虚的情况下拒绝和她说话了。
　　“真有道理，还是说不过你啊。”
　　她感慨的声音从身后远去，天空寺悠没有回头，只是一脸碰上麻烦事的不耐表情，加快脚步离开了车尾灯的映照范围。
　　下一刻。
　　“……我等你主动把事情告诉我。”
　　仿佛比这片夜色还要低沉，没有任何起伏的嗓音突兀地传入耳里。
　　周遭一片宁静，清凉的夜风捎来她身上的香水味，和记忆中那熟悉的感觉连上了讯号。
　　天空寺悠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强迫自己不回头看她。
　　“在我弄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之前，我会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记住，我的耐心可不会持续太久。”
　　明明是冷静如冰、疏远一切的漠然语调，却藏着能够融化所有的温柔与暖意。
　　“让女朋友等太久的人可是会被称为渣男的，快点回来吧。”
　　她字句清晰，不容敷衍地宣告着：“别说你不懂我在说什么，如果你真的什么都忘了，那我就从现在开始用尽全力、用上所有手段，让你一一回想起来。”
　　“不是说好了吗？要陪我这个麻烦的女人走到最后，中途逃跑可饶不了你啊。”
　　时光仿佛在这一瞬停滞，夜风不再吹动、星星不再闪烁，只有两人的呼吸形成了整个世界。
　　背对着她，天空寺悠站在原地，像站在了海平面的中心，孤立无援。
　　他微微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发动过后的「明镜止水之心」，又让他回归了沉默平静的模样，身侧的拳头轻轻握起。
　　只是情绪消失了，脑子却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组织不出任何足以成形的话语。
　　“阳乃小姐，你……”
　　半晌后，天空寺悠才转过身，朝身后的前女友开口。
　　却听到了她像还没收拾好房间的小孩子一样，急忙掩饰的声音。
　　“等等，不准回头看我！”
　　接着，雪之下阳乃深吸了一口气，不满地嘟嚷一句：“该死的，真讨厌这种陌生的称呼啊……决定了，以后你再带着敬语跟我说话，我就不配合你『演戏』了！”
　　“阳乃……”
　　“嗯，那就这样。相信聪明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怕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就让我们默契地不说出来吧……不过和团子酱出轨的事情，等一切结束之后会好好跟你算总帐的。”
　　似乎是闻到了他试图说谎的味道，雪之下阳乃并没有他开口的机会，打开车门、发动引擎，狠话说完就准备跑了。
　　排气管的尾烟吹到了天空寺悠脸上，让他忍不住捂住口鼻，微眯着眼，表情复杂地望向坐在驾驶座上的那名女性。
　　“你这……自说自话的家伙。”
　　“彼此彼此，满口谎言的臭小鬼。”
　　这次换她没有回头，只是透过车窗，清亮爽快的嗓音像要让夜空上的浮云游星都听见一般，驱散了晚风中的宁静。
　　“给我记好了，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你——不会再有机会让你离开我了！”
　　“所以别想赖帐，你今后的人生还是属于我的，亲爱的小．悠．悠～～～”
　　那游刃有余、胸有成竹似的得意话语，随离开了白线的黑色轿车一同，迎着夜色远去。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向后照镜，只是睁大眼睛笔直地望向前方。
　　冷风迅速灌满了车内，头发被吹乱、视线被阻挡，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不过无所谓，反正这条路也没多少车。
　　最重要的是，那份熟悉的温暖再次填进了内心，尽管不算太多，却是她找回过去一切的开端。
　　“啊啊，还是忍不住啊……”
　　“成熟的雪之下阳乃，怎么在他面前老是会变成容易冲动的小孩子呢？”
　　在恋人看不见的地方，雪之下阳乃开怀笑着，并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
　　她知道，他想逃跑、他想说谎、他想隐瞒……太像以前的自己了。
　　如今两人立场对换，那这次就轮到她，从千叶追到轻井泽、从家中追到迪斯尼乐园，从七月追到往后的无数岁月——
　　无论要跨过多少距离，只要这份记忆与感情仍然存在，雪之下阳乃都会将年少的恋人牢牢绑到自己身边，哪怕死亡也无法将两人分离。
　　“能够想起来，真是太好了……”
　　是啊……
　　能在彻底放弃之前想起来，真的，太好了……
　　△
　　“……”
　　无人的街道旁，车灯远离，红砖上的涂鸦再次被夜色掩盖。
　　天空寺悠仰望着冬季的夜空。
　　和夏季有着些许不同，但看不见星星时，却又未曾改变般的相似。
　　“要是感情还在，现在的我，绝对会高兴到又哭又笑的吧……”
　　叹息卷入晚风中。
　　他双手插着口袋，将视线转向路灯偏斜的影子上，低垂着头，默默迈开了步伐。
　　“为什么，真的出现了这种事情……告诉我啊，系统。”
　　“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啊，把你那玩弄人心的任务赶紧拿出来结束一切啊。”
　　形影单支。
　　就连总是会在体内冒出的声音和面板，也像不愿陪他走完回家前的这一段路一样。
　　天空寺悠只能自问自答。

第三十五章 年下控的花花公子？
　　日历一页页翻过。
　　越是接近文化祭，越是热闹高昂的气氛包围了整座总武高。
　　中庭的枯枝残叶点缀着冬日特有的静谧之美，寒风却吹不散摇曳燃起的祭典火苗，在有条不紊地准备中，校门口已经立起了半完成的校庆招牌。
　　除此之外，没有多少人关心的学生会长选举也在悄然之间展开。
　　这次竞选人数和往常一样，只有小猫两三只，甚至有接近一半都是玩票性质出来选的，抱持着选不上无所谓、选上了就随便做的心态，也难怪学生们投票热度不高。
　　正因如此，立华奏和一色彩羽的竞选过程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两位美少女的宣传再加上积极性的选举活动，已经从口头上获得了大部分学生的选票，新闻部做的支持度调查更是冠绝群雄，其他人全部加起来还比不过她们。
　　“这不是已经大获全胜了嘛！”——准．学生会副会长，一色彩羽如此嚣张地宣言道。
　　并非乱立FLAG，而是有关注这场选举的人都对此抱有共识的事实。
　　其他候选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要是还能落选，那妥妥就是有黑箱操作了。
　　“可恶，一点选举战的刺激都没有，我想看见血流成河啊！”——准．胜者的军师，一色彩羽同样如此捶胸顿足道。
　　不出意外的话，在文化祭结束后，立华奏以区区一年级生的身份，正式坐上学生会会长宝座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
　　“所以前辈，你能制造出一些意外来吗？”
　　午休，侍奉部。
　　吸嘬着手中的武藏野牛奶，亚麻色短发的学妹用撒娇般的可爱语气，说着毫无道理的要求。
　　“小奏的实力太强了，不出现一点波折的话，总感觉我做了那么多选举准备都白费了啊～”
　　“没有白费。”
　　端着一碗超商卖的麻婆盖饭，立华奏抬起嘴角沾着红酱的小脸，平淡且认真地看着她。
　　“彩羽做的所有事情，正好证明了我们是靠自己的努力当上学生会成员，而不是靠其他因素……这样，大家也会更加信任我们的能力。”
　　“唔……”脸上的随意表情僵了下，一色彩羽有些脸红地挥舞着双手，那散漫的态度不由讪讪了起来。
　　“我、我知道啦，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你别那么认真地夸奖我，会让人害羞的。”
　　天空寺悠是个善于抓住时机做事的人。
　　见她露出了害羞的模样，他立刻放下便当，坐姿笔直、眼神肃穆地注视向亚麻色短发的少女，恍如朗诵圣经般庄严开口：
　　“无须谦虚，若非你的努力，光凭立华一个人要成为学生会长，又该付出多大的代价和牺牲呢？就是因为有你在身后支撑着她，如今的你们才能在王座上绽放光芒，才能为总武高带来更加繁荣的进展与全新的蜕变……
　　没错，一色彩羽，你就是让新学生会得以成立的最大功臣啊！”
　　“唔唔唔啊啊啊——！”
　　耳根染上更深的红润，手掌疯狂往脸蛋扇风，一色彩羽都快被他说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东京铁塔了。
　　“前辈！前辈！过分啦！当着学姐们的面这么调戏学妹，你就不怕被她们误会成年下控的花花公子吗？！”
　　还想转移火力？真是拙劣的伎俩。
　　天空寺悠不屑地嗤笑一声，筷子敲了敲餐盒。
　　“行得直坐得正，何惧之有？再说了，被误会又怎样，我要是会说半个怕字——”
　　话都还没说完，由比滨结衣若有所思地点头，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原来我以前被拒绝的原因，就是跟小悠同年吗……小一岁的话，就不会被拉开距离了吧？”
　　天空寺悠不由干咳两声，若无其事地改口：“你误会了，我才没那么看重年龄——”
　　“呵。”
　　还是没把话说完，冷笑从窗前响起，用餐的动作仍优雅地像一幅画。
　　雪之下雪乃头也不抬，边动着筷子，边闲聊似地悠悠开口：“你们现在才看穿他轻浮的本性吗？何止一年级的学妹，估计初中生大学生都是他的狩猎目标，根本算不上什么误会。”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惊讶且担忧地望向了他。
　　“小雪都这么说了，小悠你该不会……”
　　“都说了不是！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啊？”
　　天空寺悠脸颊抽搐，顺带瞪了眼悠哉地弯起嘴角的雪之下雪乃。
　　由比滨结衣老实道：“因为小雪很了解小悠啊……”
　　“她了解个毛。”“诚非我所愿。”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将不快的目光朝对方转去。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你想说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看着两人，一色彩羽忍不住鼓掌：“虽然说的话不一样，但声音合起来就有种好默契的感觉啊……啊、啊哈哈。”
　　在两人转过来的威压视线下，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讪笑几声，干脆把头塞进了立华奏的长发后，当起了鸵鸟来。
　　转头看了她一眼，银长直女孩转回视线，呆呆地问：“怎么了吗？吵架？”
　　““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似乎都不想把这位学妹牵扯进纷争之中。
　　“嗯，那就好。大家要好好相处。”
　　柔软平淡的嗓音落下，立华奏轻点脑袋后，继续用汤匙刮着碗内剩下的酱料和米粒，不浪费一丝一毫。
　　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色彩羽边鼓起嘴，小声嘟嚷：
　　“切，差别待遇……”
　　不过像这样的日常待遇，她早就习惯了，倒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平衡。
　　自学长姐们从京都回来之后，她就常常跟立华奏一起来侍奉部吃午餐——没办法，谁让他们暂停了放学后的活动，前辈又因为要忙文化祭的事情而不来咖啡厅探班。
　　为了知道全国剑道大赛的详细过程，还有定期给某位前辈送甜点进行说好的品鉴与建议，一色彩羽『不得已』才追到了午休时间来，顺便带着想要当面再次感谢侍奉部帮忙的立华奏。
　　然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毕竟这里环境清幽，学长姐们的互动又很有趣，就连小奏都说了，如果能把食堂的麻婆豆腐搬过来，她会更喜欢在侍奉部这边吃午餐，忍不住来找他们聊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所谓能安心做自己的『容身之所』，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啊，对了！”
　　在两人对对方不感兴趣似地撇开目光，各自重新扒起饭来的安静气氛之中。
　　由比滨结衣忽然一拍手，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来测试看看吗？默契问答！”
　　“以小悠在某种情况下会做的事情为题目，各自写下答案——只要小雪写得跟小悠一样，就代表你们很有默契！反之就是自以为是！”
　　“我也一起玩的话，就是考验我们侍奉部成员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了！”
　　“怎么样，要来玩玩看吗？”

第三十六章 侍奉部默契问答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意义的问答？我拒绝。”
　　线条优美的柳眉微微蹙起，雪之下雪乃一脸抗拒地反对。
　　天空寺悠正想表示同意，却收到了由比滨结衣笑眯眯转来的眼神，顿时事不关己地闭上了嘴，开始欣赏起窗外和煦的冬日风景。
　　这里得解释一下，不是他跟个妻管严似的怕了毫无杀伤力的团子，而是一种对女性的尊重——反正默契问答什么的，也不是严重到需要用力反对的事情。
　　至于由比滨结衣，只是眨着无辜的大眼，用死神小学生的语调对雪之下雪乃讶异地这么说：
　　“啊嘞嘞～小雪，原来你怕输给我们吗？”
　　就成功让这位自尊心高又受不了激将的部长大人同意参战了。
　　“没想到结衣学姐竟然还有这种心机啊……”
　　一色彩羽缩了缩肩膀，用好似看到了柴犬忽然变成猛男然后一记右钩拳打碎岩石的骇然眼神看向她。
　　由比滨结衣就当没听见，高举双手，径自兴致高昂地宣布：
　　“那么第一届『侍奉部默契问答ver.小悠』，就要正式开始啦——”
　　……
　　普通教室大小的部室内，分成了两个区域。
　　一个是长桌后的答题者区，一个是长桌前的出题者区。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色彩羽成为了出题者，而立华奏端着已经吃干净的麻婆豆腐，坐到了答题者的位置。
　　那场景莫名的不协调，让人一口槽憋在心里，就是吐不出来。
　　“……算了，反正只是玩玩而已。”
　　懒得去计较这种小事，一色彩羽站到白板前，看向长桌后以笔记本代替答题版的参赛者们，进行最后确认：
　　“出什么题都可以吗？”
　　由比滨结衣刚要点头，天空寺悠就面无表情地开口：“当然，不可以。”
　　“出点碳基生物能正常回答，又在道德良俗规范中的题目，知道吗？”
　　在他颇具威压的目光中，一色彩羽只能压下心底刚冒出的黑色泡泡，鼓着小脸老实点头：“切，知道啦……我在前辈心目中难道就是那种只会搞事的人吗？”
　　天空寺悠没有说话，只是呵呵一声当作回答。
　　“哼……对了！”刚想抱怨，一色彩羽忽然眼睛一亮，转身拿起白板笔吱吱吱写上几个大字。
　　“正好，就把这当作第一题吧——『前辈对可爱的后辈一色酱是什么印象』！”
　　长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确定？”
　　“当然！”一色彩羽瞪向天空寺悠，威吓似地咧开小虎牙，“前辈，请你一定要认真回答啊！”
　　“放心，你好好出问题、我就能好好回答。”天空寺悠笑了笑，那温柔和煦的眼神令她联想到了什么，脸蛋不自觉地红了红。
　　“唉，何必呢……”
　　眼中浮现对一色的怜悯，雪之下雪乃却也没说什么，低头开始写起答案。
　　等另外两人也放下笔，一色彩羽迫不及待地指向天空寺悠。
　　“前辈，来公布答案吧！”
　　“一起公布？”天空寺悠朝雪之下雪乃望去，她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举起了笔记本。
　　『麻烦。』『麻烦。』
　　“噗呃！”
　　像是受到了贯穿心脏的重伤，一色彩羽捂着胸口后退数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寺悠。
　　小嘴委屈一扁，她眸中泪光闪闪：“为什么……明明我很注意没给前辈添麻烦了……”
　　“不，就算你这么说……”天空寺悠朝放在长桌角落的点心盒看去。
　　“今天里面装了几个藏芥末的？”
　　“！”
　　那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满脸心虚地移开视线。
　　“……只有一个？”
　　“为什么是问号？那不是你做的吗？”雪之下雪乃头疼似地摁了摁眉心。
　　“不，该怎么说呢……只是想给尊敬的前辈一个惊喜而已嘛！用量也不是很多，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啦哈哈！”
　　挠了挠柔软的亚麻色短发，一色彩羽大声地哈哈一笑后，赶紧把矛头指向另外两人的笔记本。
　　“那结衣学姐和小奏写了什么答案呢！让我看看……”
　　『虽然可爱但又有点麻烦的学妹』还有『虽然怕辣却会陪我吃麻婆豆腐的好人』。
　　一色彩羽忍不住吐槽：“侍奉部的各位也太有默契了吧？！还有小奏，这是前辈对我的印象，不是你对我的印象啦！”
　　将笔记本转过来，立华奏眨着淡金色的眼眸，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
　　“哦，这样啊……抱歉，我搞错了。”
　　至于由比滨结衣，看了眼那两人一模一样的答案，有些不甘又不出意料的叹了口气。
　　“不只是想法，还得考虑到小悠的性格，才能百分百回答正确啊……”
　　她嘟嚷着，却没有多少失落，反而更加精神了起来——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接下来就是做出改变了。
　　灵光一闪地提出这个游戏，其实也是为了明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像小雪一样了解小悠。
　　认识他的时间更长的自己，只要抓到诀窍，理应不会输给小雪才对！
　　“好的，两位学姐都获得了一分，五题之内分数最多的人获胜……那么下一题！”
　　一色彩羽想了想，嘴角忽然弯出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擦掉白板上的字，重新写了一排圆润可爱、JK风十足的字体上去。
　　“『前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一色彩羽挺胸抬头，一脸得意地俯视着天空寺悠：“普通高中生都会在意的问题，又没有败坏道德良俗——怎么样啊前辈，这个可以回答吧？”
　　“当然，说过的话我可不会赖帐。”天空寺悠和善一笑，双手合十撑着下巴，嗓音如沐春风般温柔。
　　“只是游戏结束后，你乖乖站着不要跑，我有些话想对可爱的学妹说。”
　　“呜叽！”
　　这一刻，面色发绿的一色彩羽回想起了，曾经被这家伙支配的恐惧，以及在走廊上被做了过份事情的屈辱。
　　“……那个，我现在改题目还得及吗？”
　　“来不及了，开始回答吧！”由比滨结衣果断出声，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满脸振奋之色、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起来。
　　哀叹着不久后即将迎来的悲惨命运，一色彩羽无视了心中那一丝丝的小期待，在白板前垂下肩膀，浑身无力地等他们停笔。
　　“啊～都好了吗～那就公布答案吧。”
　　没有半点期待，气氛一下子颓丧了起来。
　　天空寺悠：『妹妹。』
　　雪之下雪乃：『成天挂在嘴上的妹妹。』
　　由比滨结衣：『小穹！（妹妹）』
　　立华奏：『麻婆豆腐or温柔的人。』

第三十七章 致命问题
　　“意外……除了小奏都是相同的正经回答呢。”
　　见怪不怪地无视了立华奏的答案，一色彩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嘛，毕竟前辈妹控的事情人尽皆知，遇到这种问题，肯定会拿妹妹出来转移火力呢。 ”
　　“什么话，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好吗？”双手环胸，天空寺悠不满道，“你想说你比我妹妹更讨人喜欢？”
　　“不敢不敢，天空寺前辈的妹妹天下第一嘛。”
　　眼神冰冷，毫无感情地敷衍几句后，一色彩羽擦掉了白板上的字。
　　“现在二比二比零平手～好，下一题！”
　　『前辈是狗派还是猫派？』
　　悠：『都喜欢。』
　　雪乃：『猫。』
　　结衣：『狗。』
　　奏：『都很可爱。』
　　“那是学姐们各自喜欢的动物吧！而且这题竟然只有小奏答对了……等等，这算答对吗？”
　　第四题——『前辈喜欢大的还小的』。
　　因为问题模糊不清被天空寺悠直接否定，在雪之下雪乃冷笑和由比滨结衣忍笑的表情中，一色彩羽只能换别的题目。
　　“洋食派或和食派太普通了……啊，干脆这样好了。”
　　『菁英女强人或贤慧人妻，前辈更想跟哪种女性结婚？』
　　此题一出，当时天空寺悠看一色彩羽的眼神，已经温柔到差点没当场抱住她、来一记徳式背摔交流交流感情了。
　　做好接受前辈疼爱的准备了吗——从他的口形中，怕死又忍不住作死的一色彩羽好似听见了这句话。
　　而长桌后，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对看一眼，又触电似地避开了彼此的目光，各自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下答案。
　　“咳咳，那就公布答案了！”
　　悠：『无所谓，只跟喜欢的人结婚。』
　　雪乃：『都可以，只会跟喜欢的对象结婚。』
　　结衣：『贤慧的人妻！』
　　奏：『料理（麻婆豆腐）厉害的人。』
　　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两人，一色彩羽宣布道：“这题只有雪之下学姐得分！”
　　“是吗。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握拳，雪之下雪乃拂落肩上的秀发，平淡自若地翻开笔记本的下一页。
　　“剩最后一题了吧？赶紧结束这无聊的比赛，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由比滨结衣则抱着脑袋发出了悲鸣：“明明知道该怎么写，还是忍不住混入了私情，我这个大笨蛋啊呜呜呜……”
　　至于立华奏，看了眼自己的答案，又望向天空寺悠，仿佛解开了什么谜题一样，豁然开朗地轻声自语：“的确，做饭厉害的人不需要同样厉害的妻子……唔，答对真难。”
　　不不不，小奏，这个不用答对也没关系啦——一色彩羽在心中默默地这么说，目光扫过被两位美少女学姐偷偷观察着的天空寺悠，收起有些复杂的情绪，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啦，现在比分是三比二比一，雪之下学姐领先，最后一题将决出本次比赛的胜者！”
　　“不过比赛结果好像也只有平手或雪之下学姐胜利这两者而已，时间好像又不够延长赛……”她看了眼手表，转头道，“小奏，你还想玩吗？”
　　立华奏摇了摇头，将笔记本收回书包，整理起桌上的垃圾。
　　“那就两位学姐决胜负啰～”一色彩羽转了转手中的白板笔，看向天空寺悠的眼神，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赢的人将获得『天空寺悠的心灵之友』称号，也就是官方认证最了解前辈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很让人期待呢？”
　　“一点也不。”雪之下雪乃放下了笔记本，表情冷淡、兴致缺缺地道，“我对那种无聊的称号不感兴趣，就到此为止……”
　　突然提高的音量打断了她的话：“等等，比完吧！”
　　“……由比滨同学？”
　　“做事要有始有终，小雪不是常这么说吗？”
　　半转过身，由比滨结衣认真地看着她，坚定而清澈的眸中，半点没有比分落后的忐忑。
　　“只要我赢下最后一题，这场比赛就没有胜者——我跟小雪就是站在同一个高度上，所以要比到最后才行。”
　　“……”
　　无法理解似地，雪之下雪乃皱着眉沉默半晌。
　　“这不能代表什么。”
　　“可以的。”
　　“那称号谁要谁拿，我并没有想跟你争这种东西。”
　　“我知道，是我自己擅自提出的比赛。”由比滨结衣固执地摇了摇头，声音包裹着不愿后退的意志，“你可以认为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有想要证明的东西……
　　所以小雪，拜托了，陪我比到最后吧！”
　　这种毫无道理、强人所难的要求，照理来说应该是要果断拒绝的。
　　但看着由比滨结衣的双眼，雪之下雪乃却无法将那句话说出口——对自己来说怎么样都好的事情，对她竟有着不惜用上『拜托』这个词的重要性。
　　下意识地，雪之下雪乃朝天空寺悠看去，眼中透露出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求助之色。
　　“……就像结衣说的，你不一定能赢到最后呢。”
　　天空寺悠笑着摆了摆手，却没有和她对上视线，只是事不关己地说着：“想比就比，不想比就放弃，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
　　放弃似地叹息后，雪之下雪乃重新拿起笔记本，望向一色彩羽：“出题吧。”
　　“嗯！不管是什么题目，我都不会输的！”由比滨结衣斗志满满。
　　这下为难的就是出题者的一色彩羽了。
　　“那个，你们这样搞得我压力好大……总感觉出什么题目都不对，我真不想得罪前辈们啊。”
　　雪之下雪乃轻轻耸肩：“当事人都说了不在意，你想出什么就出什么吧。”
　　“好吧，让我想想……”
　　一色彩羽搓着小手，紧张又挣扎地思考了半晌后，忽然露出了豁出去的神情，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刚刚雪之下学姐不是说，前辈的本性很轻浮吗？”
　　面对着长桌后的众人，亚麻色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毛衣包覆下的胸膛挺起，小巧而可爱的脸蛋带着『死就死吧，反正死得其所就好』的壮烈之色，气势磅礡地一拍白板。
　　“到底是或不是，用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出解答了！”
　　问题五——
　　【前辈交了女朋友后，会不会还没分手就劈腿别的女孩子！】
　　这就是一色彩羽想出来，除了前辈以外她谁都不会得罪的问题了！
　　理所当然，前辈绝对会给出否定的回答，而对他抱有信任的两名学姐在这种场合下，也绝对不会开『天空寺悠就是个花心鬼』这样的玩笑。
　　结果就是两人一起得分，比数四比三，雪之下学姐获胜。
　　但这样一来，她前面说前辈是个轻浮家伙的言论就不攻自破了——即使有点强词夺理，一样可以说雪之下学姐看错了前辈，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了解他。
　　应该能多少安慰到结衣学姐吧？
　　没办法，要在短时间内想出三全其美的问题，对只有一点小心机的高一女孩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啊！
　　‘这已经是我能做到平衡现场气氛的极限了……前辈，你绝对能体谅我的吧？’
　　一色彩羽在心里祈祷着，忍不住偷偷斜过目光、去看他的表情。
　　却发现天空寺悠根本没有如预料中地瞪向自己，只是和由比滨结衣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后，默默低下头去写答案。
　　另一边的雪之下雪乃，也在犹豫片刻后，抿着晶莹柔软的薄唇落笔。
　　没过多久，她们纷纷抬起了眼，朝一色彩羽望去。
　　“呃……那就公布答案？”
　　一色彩羽有些小心翼翼，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雪之下雪乃翻过笔记本的同时，表情淡然，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做出解释：
　　“事先声明，我前面说的轻浮和滥情是不同意思。”
　　笔记本上写的答案，不出所有人的意料——
　　『不会』。
　　她相信天空寺悠，嘴上再如何轻浮，也不会去做脚踏两条船的事情。
　　几个月的相处以来，雪之下雪乃所认识的他，早已获得能令她如此确信的资格。
　　率先回答完毕后，她注视向迟迟没有动作的另外两人，并不由渐渐疑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们之间的气氛莫名沉重起来，连带着侍奉部教室内的空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小悠……你写的是实话吗？”
　　手指捏紧笔记本，由比滨结衣像是现在才察觉到不对，面带担忧地问。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说谎吧？虽然只是写在纸上。”
　　“……还是说谎吧。没必要让大家知道的。”
　　由比滨结衣用力摇头，准备将笔记本收起来，却被他伸手抢了过去。
　　“别操那些无用的心。以前的我或许会在意……”
　　随意地扫了眼内容，他漫不经心地淡淡笑起，将两本笔记本摊在桌上，让雪之下雪乃能够看得清楚。
　　“现在的话，怎么样都好。我已经懒得去管、也不想再说谎了。”
　　“什么意……”
　　视线下移，字样映入眼帘的瞬间，雪之下雪乃不由睁大了眼，剩下的话音消失在了错愕中。
　　纸面上，写着两个相同的简短答案。
　　——『会』。
　　也就是说，他承认自己会在交了女朋友后，还去劈腿别的女孩子。
　　并且，由比滨结衣如此相信着。
　　比数，三比三。
　　侍奉部第一届默契问答，是两名少女的平局。

第三十八章 前辈你这个大○○！
　　“前辈，抱歉。我有罪……”
　　在侍奉部内的两名学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色彩羽悄悄凑到了天空寺悠的身旁，老实地低头认错。
　　“把气氛搞得那么尴尬，对不起。”
　　“和你无关，比赛是结衣提出的、问题是我回答的，你没必要道歉。”天空寺悠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然后在她安心似地露出笑颜之前，换只手加大力道。
　　啪！
　　“不过，拿我找乐子的事情还是得跟你算个帐的。”
　　“呜嘎！”一色彩羽捂着额头发出惨叫，眼泪瞬间飙出了眼角，“说好和我无关的，前辈你不讲武德，你偷袭我这个十六岁的可爱学妹…… ”
　　她躲到安静旁观着一切的立华奏身后，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会长，开除他的学籍！理由就用无情殴打学妹！”
　　“我还不是会长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立华奏看着他们两人，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嘴角不明显地往上弯起，淡金眸子里多出些许笑意。
　　“两位，感情真好。”
　　“啊？”一色彩羽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跟前辈吗？不可能不可能！虽然作为学校和职场的前后辈关系自认为是比其他人要好没错可是要说感情——”
　　没给她把那又长又不换气的话说完，立华奏就用轻柔却清晰的嗓音开口：“彩羽是觉得悠学长心情不好，才故意过来闹他的吧？我觉得这就是感情好的体现。”
　　“……”
　　晶莹柔软的唇瓣哑口无言似地张了张，在莫名的害羞染红了整张脸之前，一色彩羽眼珠子一转，故作得意地仰起了下巴。
　　“没错哒！怎么样啊前辈，是不是很感动？现在对你可爱又贴心的后辈献上忠诚还来得及喔？哼哼哼～”
　　“啊，是是是，很感动。”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除了小恶魔属性以外还有些傲娇吗？这学妹可真是够多变的。
　　侍奉部的灯逐渐被关上，由比滨结衣和雪之下雪乃拎著书包走了过来。
　　在那之前，一色彩羽忽然用小到连他都差点听不见的声音，嘟嚷似地开口：
　　“前辈……那个问题，是认真的吗？”
　　天空寺悠没有低头去看她的表情，只是遥望着窗外寒风萧索的天色。
　　“就算不想，总有一天还是得这么做的。”
　　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跟谁解释。
　　不知道如何应对越来越复杂的事态，那就维持着平常的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
　　剩下的，交给其他人来决定。
　　……
　　一行人离开了特别大楼。
　　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由比滨结衣和一色彩羽聊着天，雪之下雪乃偶尔应和几句。
　　天空寺悠和立华奏则默默地跟在旁边，一个是懒得说话、一个是习惯了不说话。
　　由比滨结衣偶尔也会转头将天空寺悠拉入聊天中，只是那时，雪之下雪乃往往都会闭上嘴陷入沉默，不去看他、更不去对他的玩笑话反唇相讥。
　　那副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淡模样，让由比滨结衣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又被天空寺悠适时打断。
　　在意那个问题的人只有雪之下雪乃，而天空寺悠像是想让她就这样『误解』下去一样，故意什么也不说，任由她拉开了距离。
　　到了最后，由比滨结衣也有些自暴自弃地不想去管了。
　　预备钟响起，在纷纷涌入教学楼的人潮中，天空寺悠三人和两位学妹道别。
　　临走前，一色彩羽不满地抱怨道：“前辈，你偶尔也去咖啡厅看看店长嘛。”
　　天空寺悠白眼翻了翻：“你只是想让我过去帮你顶班吧？”
　　被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小心思，一色彩羽也不尴尬，只是调皮地嘿嘿一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人家最近绝对比你还忙，根本没时间过去打工，还好之前店长又找了几个店员，要不然真的要人才大危机啦。”
　　“不缺人就好。有空我会回去看看的。”天空寺悠摆摆手敷衍。
　　一色彩羽微微鼓嘴：“什么啊那种态度！不想来就算了，人家才不会告诉你，新来的店员全都是可爱的女高中生……”
　　说到一半，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里可不是只有她跟前辈两个人在而已。
　　‘呜哇哇，彩羽酱你这笨蛋！都这样了还不看场合发言，是要把你自己跟前辈一起推入火坑吗……’
　　额上冷汗滑落。
　　仿佛被掐住脖子一样停住了声音，悄悄瞥了眼另外两位学姐一眼，一色彩羽扳起小脸，神色正经地干咳两声，抬手行礼。
　　“那就这样！前辈们再见！”
　　双手抱肘，雪之下雪乃轻轻点头。
　　由比滨结衣笑着挥手：“拜拜～彩羽酱、奏酱！”
　　两人似乎都不在意她刚才对天空寺悠的钓鱼发言。
　　一色彩羽悄悄松了口气，她身边的立华奏也端正地朝三人轻轻弯腰。
　　“前辈们再见。”
　　然后仰起小脸，望向天空寺悠，眼神异常认真。
　　“悠前辈，这个周末有空吗？”
　　一色彩羽：“？”
　　“有空是有空。怎么了吗？”
　　前辈露出了和她相同的疑惑表情。
　　在众人的注视下，立华奏以裹着坚定意志的声音，平淡开口：
　　“我想向您学习麻婆豆腐的料理方法，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一色彩羽：“？？？”
　　不是，奏酱，拜托看点气氛啊啊啊啊啊——！
　　想学做菜也不要在这个尴尬的时机当着尴尬的他们面前说出来啊喂——！
　　为什么你还一脸『怎么了我没做错事吧』的表情看过来啊！ ！
　　脸颊抽筋似地颤了颤，一色彩羽在心中咆哮着，下一秒，天空寺悠无所谓的声音传入了耳里。
　　“可以，周日来我家。早上或下午都没问题。”
　　额上青筋暴起，一色彩羽用力踢了天空寺悠的屁股一脚——当然是在心里。
　　我＃＆＊§，前辈你这个大○○！
　　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为什么还要直接邀请学妹到你家学料理啊——！ ！
　　雪之下学姐说你轻浮还真是半点没错！
　　没看到结衣学姐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雪之下学姐又开始冷笑，看上去对你作为花心渣男的印象更深了吗？ ！
　　三角关系就算了，关键是奏酱还突然加入……可恶，既然这样！
　　心中咬着牙吐槽完，在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让自己这个旁观者都快纠结到患上胃病之前，一色彩羽豁然举起手，目光凛凛、朗声宣布：
　　“那我也去！前辈说过要指导我做甜点的！”
　　“结衣学姐、雪之下学姐，大家都一起过来吧！”

第三十九章 对不起结衣
　　回班上的途中。
　　一色彩羽实在忍不住，按住立华奏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盯着她的眼睛。
　　“小奏，侍奉部那群人之间有着复杂的感情纠葛，你要注意别被卷进去了啊！”
　　“感情纠葛？”立华奏轻轻歪头，不解地道，“那又怎么了吗？”
　　看着她纯净而直率的双眼，一色彩羽哑口无言了一瞬，忽然想不到该怎么跟她好好解释。
　　“不，该怎么说呢……小奏，你以前去过男生家里玩吗？”
　　立华奏摇了摇头。
　　“这是第一次？”
　　点头。
　　“那你要记住，女孩子不能随便说要去男生家里玩，会遇到危险的！”
　　“这个我知道啊。”基本常识我还是有的——立华奏用眼神如此表示，然后安慰似地这么说，“放心吧，悠学长家里还有一位妹妹，上次有遇到。所以没关系，很安全的。”
　　“？？？”
　　上次有遇到妹妹，所以没关系，他家很安全？
　　一色彩羽恍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呢！如果有妹妹在的话，就算前辈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对小奏下手——
　　等，问题不在这里啊！
　　“唔唔唔～”
　　纠结地皱起小脸，亚麻色短发少女捂着小腹，总感觉脑子快炸了。
　　别问为什么按的不是脑袋，问就是胃疼还没好。
　　去天空寺家学料理根本不是重点，哪怕没有妹妹在，一色彩羽也相信立华奏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更别说自己也会跟着过去。
　　问题是，小奏提出要求的时机完全不对啊！
　　就像往已经堵塞的马桶里丢进一颗钠块一样——最近化学老师才说过这个案例——很容易把这样那样的东西全都炸了出来，还惹得自己一身臭。
　　没错，说的就是不久前乱问问题的一色彩羽，真是抱歉她已经在反省了。
　　不过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总是和前辈针锋相对的雪之下学姐，竟然真的对他有点意思，而且似乎还没有多少自觉的模样，真要说的话只能算是无心之过吧？
　　至于结衣学姐，感情明显归明显，但跟前辈的关系比预料之中的要好，这点也是她没想到的。
　　“哈啊……想太远了。我干嘛分析她们的感情状态呢。”
　　一色彩羽晃了晃脑袋，赶紧把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让眼前这位不懂人情世故的朋友，稍微察觉一下前辈那边的修罗场，免得和自己一样，成为流弹之中的炮灰……
　　“彩羽，要上课了。”
　　见她话说完就在发呆，立华奏想了想，这么提醒她之后就转身朝教室走去。
　　“诶？等等，小奏～”
　　一色彩羽连忙追上，难得在好友的脸上看见了明显的雀跃笑容，脚步也高兴地一跳一跳。
　　“星期日大家都会来做麻婆豆腐吧？真期待呢。”
　　“不，雪之下学姐是不会来的……”
　　“彩羽你呢？要做甜点的话，我推荐麻婆圣代。”
　　“麻婆？不要啦，这绝对不好吃……”
　　“相信我，一定很好吃！我可以帮你试吃的！”
　　“唔，那我到时候再试试吧……不对，小奏你这个麻婆笨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
　　放学后，天空寺悠留在教室，和其他人一起制作舞台剧要用到的道具。
　　包括背景、武器、看板、宣传单什么的，每个小组分工合作进行，而他属于那种哪边缺人就去哪边帮忙的『机动组』。
　　而在这种大家团结一心、为了文化祭的演出共同准备的时期，不少人都放下了平日的距离感和敬畏心，鼓起勇气将工作交给了他。
　　“天空寺同学，可以帮忙切割一下木板吗？”
　　“行。按线切就可以了吧？”
　　“嗯，那就拜托你……好快！而且手法好俐落！难不成你学过木工吗？！”
　　“嘛，会一点。”
　　“天空寺同学，你会画图吗？这边有个森林背景板，虽然网络上找图印会比较快，但还是想要手绘的感觉……”
　　“这个也会一点……好了，草稿这种感觉可以吗？”
　　“天空寺同学……有没有考虑开班授课？”
　　“过奖了，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天空寺同学，会折纸花吗？”
　　“会一点。只要有照片什么花我都能折。”
　　“呃，这还叫会一点吗……”
　　“天空寺同学……”
　　“天空寺……”
　　被叫来叫去、到处支援了一个多小时，天空寺悠依然没有表现出疲态，精神满满地来到了裁缝组所在的工作区块。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裁缝什么的我也会一点。”
　　“天空寺君哟，你直接说你全能不就好了？”
　　戴着红框眼镜的棕发少女——海老名姬菜双手一摊，自来熟地摇头叹气道：“你这么厉害的话，不如帮我想想要怎么把《阿德勒》的剧本改为两个美少年在冒险中激荡出了炽热黏稠的爱……”
　　话还没说完，三浦优美子就在桌底下踩住了她的脚，让她闭嘴。
　　“女主角的服装都做好了，还在说这种话！”
　　“男生又不是不能穿……”被瞪一眼后，海老名姬菜才老实地扁起嘴，小声嘟嚷着，“不说就是了，我自己偷偷想办法。”
　　“小悠，我们这边没有需要帮忙的喔。”
　　由比滨结衣举起手中的针线，洁白下巴一仰，邀功似地朝他哼哼一笑。
　　“优美子她们还以为我会戳到手指，很可惜，我小时候就有在帮妈妈缝钮扣什么的，才没有那么笨呢！”
　　天空寺悠意外地睁大了眼，旋即真诚地鼓起掌来：“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没想到你不是笨手笨脚，只是料理不行而已啊。”
　　“小悠！”笑容顿时垮下，由比滨结衣气呼呼的，一副要把针线丢到他脸上的模样。
　　天空寺悠哈哈笑了几声，在她不快的挣扎中摸了摸她的团子发型。
　　啪！
　　忽然，三浦优美子将手中的东西拍到了桌上，柳眉倒竖、表情不怎么好看。
　　“你们两个！”
　　三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空气沉默了半晌。
　　“……可以回去了，别在这里晒恩爱。”
　　用着僵硬的语气，三浦优美子撇开脸，手指卷了卷螺旋发尾。
　　由比滨结衣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开心笑起：“嗯，说的也是！剩下的可以拜托优美子你们吗？”
　　“快去快去，反正也只剩收尾了……没几分钟就往他那边看一次，真是让人受不了的家伙。”
　　嫌弃似地摆了摆手，三浦优美子朝天空寺悠瞪去，态度还是那样毫不掩饰的强硬和傲气。
　　“天空寺，我不管你是什么剑道冠军还是体育天才，你要是敢做对不起结衣的事情，我就让你好看！”
　　“跟她交往就好好对她，你可是她的第一次！”
　　“诶？！”由比滨结衣还没来得及感动，小脸就不由一红，有些不敢看天空寺悠。
　　“什、什么第一次啊，优美子你说得也太直白了……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
　　天空寺悠对三浦优美子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去和班级执行委员打了声招呼。
　　接着带上书包，跟由比滨结衣一同离开了教室。

第四十章 你的技巧真的烂
　　从二年F班的教室出来，会在下楼前正好经过文化祭执行委员会。
　　因为没有拉下窗帘，所以能看见里面开会的场景。
　　“是小雪……”
　　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后，由比滨结衣悄悄望向了天空寺悠。
　　他也在看着里面，应该说，看着里面那位面无表情地说着什么、眼神压迫感极强，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乖乖听她说话的女孩子。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水晶般剔透清冷的蓝眸转来，看见窗外的他们时愣了一下。
　　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后，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和委员会的其他人说话。
　　当然，视线从未与由比滨结衣身旁的那人对上。
　　“走吧。”
　　天空寺悠神情不改，转身下楼。
　　由比滨结衣跟在他身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小悠，小雪那边……就这样放着吗？”
　　天空寺悠头也不回：“放着也没关系吧？反正我在她心里本来就是那种轻浮的家伙，现在只是承认了而已。”
　　她用力摇头：“小雪明明是相信你的啊！跟我一样，相信你不是那种对感情不忠的人……”
　　如果不是身处即将落败的问答环节，哪怕他曾经说过自己会劈腿，由比滨结衣的答案也会与雪之下雪乃相同。
　　不为什么，就是对他的信任；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相信他的。
　　即使嘴上轻浮，只要喜欢上了某个人，天空寺悠就会专一地对她好，并且自动和其余女性保持距离。
　　就算知道他没谈过恋爱，天空寺悠也有能让人这么相信的人格魅力。
　　“是啊，背叛了友人信任的感觉，确实还挺难受的。”
　　这么说着，他用的却是毫不在意的语气：“不过迟早都会失望的，那不如现在就打个预防针，免得被她认为是个虚伪的家伙。”
　　会不会花心暂且不提，天空寺悠不想在她面前说谎。
　　以友人自居的话，被她拆穿谎言的感觉绝对会比被她当成渣男要难受。
　　——满口谎言的朋友、拈花惹草的朋友，雪之下雪乃会更讨厌的哪种呢？
　　前者是信任危机，后者不过是感情上的不检点……所以理所当然，天空寺悠选择了后者。
　　“只是因为不想对小雪说谎吗……”
　　由比滨结衣低喃着，并对楼梯下的天空寺悠，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只要小悠不出轨，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说自己将来会出轨，也无法明白他到底在坚持着什么，更无法理解谈到感情上的事情时，他眼中那疲惫的无奈到底从何而来。
　　明明从三年前就在注视着他，可由比滨结衣忽然发现，他变得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陌生。
　　“确实，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我继续当个专情的好男人。”
　　天空寺悠踏上一楼的地面，背靠着扶手，抬头朝她露出微笑。
　　“第一，什么都不管地和你交往，看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二，直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再跟你正式交往……不过这对结衣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什么意思……”
　　由比滨结衣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满脸困惑之色。
　　“坚持？小悠你有什么绝对会花心的诅咒吗？又要等哪些事尘埃落定？跟我有关系吗？”
　　“拜托了，你不说清楚我不明白啊……”
　　天空寺悠不出意料地耸了耸肩，表情依然随意：“能明白的人只有我，所以你就放宽心吧。”
　　他双手插着口袋，朝鞋柜处漫步走去。
　　“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尽量去选，最不会伤害到你的选择的。”
　　因为自己交了女朋友而失落、强打起精神的那个表情，天空寺悠不想再去看见了。
　　台阶上，由比滨结衣在原地呆了半晌，才赶紧跟上了他的背影。
　　他又忽然开口：“对了，结衣。我还有句话没对你说。”
　　吓到似的，由比滨结衣忐忑地缩着肩膀：“怎、怎么了？是有关小雪的吗……”
　　天空寺悠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刚刚站在下面，已经看光了你的粉红色胖次。”
　　“……？”
　　“记得，裙子别改那么短……还好刚才没有其他人在，要不然占有欲超强的我，还得挨个去消除他们的记忆啊。”
　　那多累人。
　　天空寺悠摇摇头，无视了由比滨结衣越来越红的脸蛋，径自从鞋柜中拿出运动鞋换上。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不管多少次，我都想说。”
　　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蛋，由比滨结衣咬着后槽牙，边捂着裙子、边羞怒地瞪着他开口。
　　“小悠这个笨蛋！你转换气氛、转移话题的技巧真的很烂——超级烂的啊！”
　　放课后的校园内，好似在不断地回荡着这句少女的怨言。
　　『你的、技巧、真的、超级烂——』
　　……
　　送由比滨结衣回家的路上，天空寺悠忽然收到了某位久未碰面的友人的联络。
　　“喂喂喂，阿悠，最近过得好吗？”
　　“是浩哥啊。好久不见，你的大学生活好吗？”
　　“好的不得了，改天一起出来玩啊。哥带你去小孩子去不了的地方开心一下，嘿嘿～”话筒对面传来了猥琐的笑声。
　　这家伙，是太久没跟他说话，兴奋到情不自禁了吗？
　　“谢谢你的好心，我不需要。”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
　　跟在他身旁，虽然听不清楚，由比滨结衣仍忍不住皱起了眉，小声问；“是谁啊？”
　　“我朋友，一个死宅大学生。”天空寺悠大大方方地说，也让话筒对面的结城浩一郎知道他身边还有人，赶紧干咳两声恢复正经。
　　“你这介绍就过份了啊，我多少也算个现充，三不五时就出去联谊呢……算了，说正事。”
　　结城浩一郎忽然换上了神神秘秘的口吻。
　　“知道吗？我刚从我妈这边听来了一个超震惊的消息，是有关我妹妹的。”
　　“你妹？”
　　结城明日奈？
　　天空寺悠挑起了眉。
　　由比滨结衣也下意识靠得离他更近一些。
　　众所周知，天空寺悠这个人最在意的事情，通常都会跟『妹』这个字有关。
　　“没错，上个礼拜啊，明日奈她突然对我妈说……”

第四十一章 久疏问候，结城同学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温柔和煦的嗓音响起，强势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中。
　　“哥哥，你在跟谁讲电话呢？”
　　结城浩一郎有些措手不及，慌乱道：“明、明日奈？！你怎么门都不敲就进我房间！”
　　“啊啦，那可真是失礼了。不过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就好奇进来看看情况，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耳朵也太尖了……不对，别这么理所当然啊！快出去快出去！”
　　“好的，在出去之前……你，是在跟天空寺君说话对吧？”
　　“噫！”
　　不知道被什么吓到，结城浩一郎发出了丢脸的短暂悲鸣后，强撑着兄长的威严：“是又怎样？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吧？”
　　结城明日奈似乎还站在门前不动，嗓音越发的温柔：
　　“你该不会，是想把『那件事』偷偷告诉他吧？”
　　“……”
　　这突然哑口无言的反应，连天空寺悠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她的语调忽然一冷：“手机给我。”
　　“凭什么！”
　　“凭……”结城明日奈笑了笑，语气中的威压好似都要透过电话传递而来，“那些『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的死寂持续了半晌。
　　“……并不是我对你低头，只是我突然想要照顾妹妹一下而已。”
　　“嗯嗯，好的。快点！”
　　结城浩一郎无奈叹气，声音重新拉近，对天空寺悠道：“抱歉，我妹妹好像突然有事找你。”
　　“没事，男人对妹妹低头不丢脸。”差不多了解了情况，天空寺悠柔声安慰着他。
　　身旁由比滨结衣的眼神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古怪。
　　“呜呜，还是你暖心啊兄弟。”结城浩一郎假哭了几声，没过多久，对面的声音就换成了那位熟悉的温柔少女。
　　“天空寺君，好久不见。”
　　天空寺悠表情不变：“久疏问候，结城同学。”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歪着脑袋，好奇似地嘟嚷：“结城同学？不是死宅大学生吗……”
　　天空寺悠斜视过去，手掌揉了揉她脑袋上的团子：“之前不是说过吗？我跟结城明日奈的兄长是朋友，只是换人来接电话了而已。”
　　“这样啊……嘿嘿。”
　　恍然点头，由比滨结衣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随后自觉地把距离拉开——虽然现在这么做好像有些晚了，不过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反正又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要偷听随便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等等，雪之下阳乃都恢复记忆了，那结城明日奈该不会？！
　　天空寺悠瞳孔骤缩，摒起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在被由比滨结衣发现异样之前，他赶紧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调小了通话音量。
　　“抱歉，打断了你和哥哥聊天。”这带有距离感的语气，让天空寺悠稍稍放了下心，“我刚刚好像有听见由比滨同学的声音，她在你身边吗？”
　　“是啊，我们刚结束课后活动，现在一起回家。”天空寺悠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毕竟是男女朋友嘛。”
　　“……”
　　虽然有些疑惑，由比滨结衣还是由衷地露出了喜悦与甜蜜的笑容，圆润的脸颊映满了红霞。
　　肩膀重新靠了过来，指头像寻找归巢的小雀一般，轻轻勾上了他的手指。
　　而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后，反应也没有多激动，只是若有所思地轻声应答：“这样啊，真是让人意外……恭喜你们交往了。”
　　“谢谢，结婚那天会记得寄喜帖给你的。”天空寺悠开玩笑地说。
　　“你们现在才高二呢，想得真远。”结城明日奈笑了笑，声音听不出情绪，直接转了个话题，“我最近会去千叶一趟，到时候大家再聚一聚？我、你、由比滨同学还有雪之下同学。”
　　“没问题，我会去跟雪之下说的。到时候拉个群组，各自说说有空的时间吧。”
　　“嗯，那就这样。”
　　然后她就挂掉了电话，像是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似的。
　　天空寺悠也懒得去在意浩哥现在是什么心情了，通话结束后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望向身旁的由比滨结衣。
　　“都偷听到了？”
　　“没有啊。你们说了什么？”柔软浑圆的东西挤压着他的手臂，由比滨结衣视线游移，小脸发烫，心虚的表情显而易见。
　　天空寺悠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脸颊：“跟其他女孩子讲电话，保持讯息透明是男朋友的职责，我就差没扩音让你一起聊了，这种小事没必要那么在意。”
　　由比滨结衣松了口气，又略带顾虑地低声说：“不过，明明还没真的交往，这么做真的好吗？”
　　“什么？”
　　“宣示主权啊、用男女朋友的态度相处什么的……”那双圆润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笔直地看进了他的眼中，“小悠，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想跟我交往的话……”
　　“现在跟你告白的话，你会接受吗？”打断了她的话，天空寺悠笑着问。
　　由比滨结衣想了想，摇头：“总感觉不是因为真心喜欢而告的白，让人有点不甘心。”
　　“我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在意你的感受。”天空寺悠将视线转向前方的道路，不紧不慢地说着。
　　“想跟你交往，却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足……最后也只能变成这种半吊子的作法，先定下交往关系，之后再把不足的地方慢慢补齐。”
　　由比滨结衣唔嗯嗯地沉思着，然后迸出一句：“也就是先上车，后补票？”
　　“不行吗？”
　　“……这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烦恼地叹了口气，垂在身侧手指从勾到握、再到十指相扣。
　　“说实话，我越来越搞不懂小悠在想什么了……明明就在身边，却觉得你越来越陌生，又好像背负着一大堆沉重的东西。”
　　“看上去在笑着坦承，却比谁都要言不由衷。”
　　天空寺悠愣愣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抿着唇望向天空。
　　冬季的风卷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枯枝在灰暗的暮色下摇晃，偶有乌鸦飞过。
　　“或许是吧。”
　　“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也想不到该怎么帮助你。”
　　温软的手掌稍微用力，由比滨结衣低着头，像要扫清自己、还有他心中的所有迷茫一样，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道：
　　“不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就像你当初陪着我度过那些艰难的学习时光一样，不管小悠你在烦恼着什么、不管小悠你被什么事情困扰、不管你到底在顾虑着什么……
　　结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你不知道该跟谁倒苦水、发泄不满的时候，让你有个能够依靠的对象。 ”
　　像是放下了什么心结，她忽然轻笑一声，高高地仰起视线，和他望向同一个方向。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一样。”
　　“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就能做到这些事情。”

第四十二章 学累了可以直接睡
　　夜幕垂下，天空寺家。
　　收拾完碗筷，春日野穹叫住了准备上楼的天空寺悠。
　　“悠，你最近都是在忙文化祭的事情吧？”
　　“是啊，怎么了？”天空寺悠疑惑转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你们的文化祭……”犹豫了下，春日野穹摆弄着白发，视线偏移开来，若无其事地道，“哪天开始？”
　　天空寺悠很快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忍不住露出笑容，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到时候我拒绝所有人的邀请，一整天都陪着你逛学校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准中途把我抛下！”不容他反悔似的，春日野穹仰起小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还有，其实我对文化祭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想看看你在学校到底有多受欢迎，有多少女孩子老是缠着你不放而已……所以，做好准备吧。”
　　“哈哈哈，穹还真是傲娇呢！”
　　像是没看懂她的眼神，天空寺悠用力搓乱了她的头发，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老实说自己想参观文化祭又不会怎样，家里蹲憧憬现充的校园生活实属正常啊。不必害羞不必害羞，你哥哥我反而觉得高兴呢～”
　　春日野穹冰冷地盯着他，那柔软甜蜜的小嘴好似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
　　被这么瞪了数秒后，天空寺悠敛起笑容干咳两下，收回手就赶紧上楼了。
　　穹跟在身后上楼追问：“除了由比滨结衣，你还有别的女人，对吧？”
　　天空寺悠振振有词地反驳：“没有，真的没有。我在学校总是洁身自好，绝不主动拈花惹草！”
　　“真的吗？”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说谎骗你。”
　　“所以，被动黏上来的不算？”
　　“跟我告白的我都拒绝了啊！反正至少到现在为止，只有结衣和我有暧昧关系而已。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那算了。你知道，我永远都会选择相信你。”春日野穹不快似地哼了一声，虽然还有些难以释怀，却也没有追着他进到房间，“反正到时候去你学校看就知道了……除了那个团子，到底还有多少不要脸的女人盯上我的悠！”
　　“用词真是偏激啊……”无奈地摇摇头，天空寺悠关上房门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春日野穹说，“对了穹，周末会有几个朋友来我们家开料理教室。”
　　“料理教室？”往自己房间走的脚步停下，她疑惑歪头。
　　“嗯，主持人是我，教两个人做麻婆豆腐还有各种甜点的料理方法……结衣也会来。”
　　“这样啊。真麻烦……”有些不愿地皱着眉头，春日野穹却也没有反对这个会让家里进来外人的活动，只是嘟嚷几声，“那我到时就不下楼了，你们别吵到我就好。”
　　天空寺悠笑道：“一起参加啊。学料理，增加女子力。”
　　春日野穹摇了摇头。
　　“首先，我不喜欢做料理。”理所当然似地，她语气平淡地道，“再来，我再怎么学能有你做得好吃吗？没有人可以帮自己煮味噌汤的家伙，才需要特地去学料理吧？”
　　“说的真有道理。”天空寺悠无奈耸肩。
　　春日野穹说完就打算回房，却在手碰上门把的瞬间，脑中闪过了一道灵光。
　　“等等，女子力……悠，你说的那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吗？”
　　察觉到嗓音中的威压与冷漠，天空寺悠下意识清了清喉咙，随后挺起胸膛，用最坦然的态度点头道：
　　“没错，是两个学妹。跟你同年。”
　　“可爱吗？”
　　“还算……可爱吧？其中一个你见过，就是回诊时碰见的那个白发女孩。”
　　“……”
　　在自己的房间前，春日野穹缓缓转回了身，湿润而细密的贝齿微微咬了起来，那淡色眸子中好似燃起了透明的火焰，气冲冲地直瞪向他。
　　“悠，你刚刚说，除了由比滨结衣之外？”
　　天空寺悠赶紧举起双手，并缓缓退到了门后：“只是照顾学妹而已，我发誓对她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平坦的胸口上下起伏，春日野穹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都带到家里学做菜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带到房间学别的，学累了还可以直接睡？呵，真是个照顾学妹的温柔先辈啊。”
　　“不，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看谁可爱就下手的渣男！”天空寺悠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房门后，“我现在喜欢的只有结衣一人，带她们来家里纯粹是出于方便……”
　　话还没说完，春日野穹就拔腿冲了过来，用力攥住了他房门，怒气冲冲地往外拉。
　　“问答无用！给我出来开家庭会议，把你跟那两个学妹的关系好好说清楚！”
　　喧闹的争吵驱散了夜色的沉静。
　　即使在灯光蔓延不到的角落，兄妹俩的声音依旧扫去了晦暗的落尘，让寂寞的空气暂时离开了只有两人存在的独栋洋房中。
　　于是睡前，天空寺悠望着被夜幕笼罩的天花板，安静地思考起来。
　　“有她们在，我就不是独自一人。”
　　“只有这点，是完全不需要害怕的……”
　　渐渐地，他闭上眼。
　　睁开眼便能看见晨光满天，天空寺悠如此期待着。
　　……
　　同个夜晚，雪之下雪乃独居的高级公寓中。
　　因为逃课被神通广大的母亲抓得正着，雪之下阳乃暂时被禁止去找雪之下雪乃『交流感情』，甚至因为行踪被掌握得一清二楚的关系，也不好偷偷去撩拨某位『前男友』，目前正委屈巴巴地当个乖学生、乖女儿。
　　对此，雪之下雪乃只想说句干得漂亮，母亲早该这么做了。
　　然而无法自由行动，并不代表雪之下阳乃就没有了获取情报的管道。
　　于是，雪之下雪乃再次成为了受害者。
　　每天晚上都要被她电话骚扰，问的还全是那家伙在学校的事情，烦上加烦，好几次都想直接把电话挂了不理她。
　　之所以不这么做，并非怕了那个自由过头的姐姐，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惹更多的麻烦而已。
　　“总感觉你今天的心情不怎么好呢，小雪乃。”
　　电话中，雪之下阳乃饶有兴致地问：“是发生什么了吗？跟小悠悠。”
　　“你想多了。”边擦着湿润的长发，雪之下雪乃边冷声回答，“就算心情不好，也跟那家伙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听姐姐用那种亲昵的称呼叫他，心中萦绕着的烦躁就会更上一层。
　　阳乃啧啧两声，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的掩饰：
　　“真难得啊，小雪乃居然会说谎。”

第四十三章 雪之下雪乃的纠结
　　“我向来对事不对人，自然不可能为他生气。”
　　平淡地如此回答，肩头夹着电话，雪之下雪乃走进厨房。
　　给自己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后，她挑本书在沙发上坐下。
　　半干的头发被浴巾包裹，让鲜嫩欲滴的雪白颈项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湿气轻吻着晶莹纤细的锁骨，苗条而柔美的曲线在睡衣底下若隐若现，恍如刚从冰晶中挑剔出来的绝美人像，足以令每一位男性见之口干舌燥。
　　“没事的话，别打扰我看书。”
　　雪乃抿了口红茶，语气仍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当然有事。”
　　知道继续调戏下去，心情不好的妹妹可能就直接挂电话了。
　　雪之下阳乃便收起了恶趣味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道：“还是跟之前一样，他今天在学校过得如何？有没有跟其他女孩子卿卿我我的啊？”
　　“……姐姐。”茶杯缓缓放下，雪乃紧皱起眉，认真地质问道，“真那么在意，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你不会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吧？我一天跟他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为什么每次都要来问我？”
　　阳乃轻快地回答：“理由有很多，你想听哪个？”
　　意思和『你想听我怎么糊弄你』差不多，反正说的绝对不是实话。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放弃似的，雪乃轻叹了口气，嗓音略显低沉，“你要当个偷偷搜集别人情报的变态追求者是你的事情，我最多就是视而不见… …不过，你欠我的人情只到这个地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有关他的问题了！”
　　阳乃丧气似地嘟嚷起来：“唉，好吧。还得花时间金钱去总武高发展眼线，远距离暗恋可真是麻烦啊……”
　　雪乃下意识地追问：“说到底，我根本搞不懂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就凭他在秋季展演上的表现吗？”
　　“为什么喜欢他？凭很多东西喔，只是说出来你也不懂，所以不告诉你～”
　　谈及他的事情时，总是这样。
　　她轻笑的声音，像藏着秘密的小女孩一样，愉快而调皮。
　　让雪之下雪乃有一种，这人怕不是已经暗恋到降智的感觉。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低着视线，手指轻轻滑过书面上的字眼，雪乃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先不说感觉他对你完全没有意思，那家伙可是个……”
　　承认自己对感情不忠的轻浮男。
　　背叛了她自以为是的信任，理所当然地和由比滨同学一起回答『会劈腿』的混帐。
　　这种人，就算能力再强，品行也没有任何值得追求的地方……
　　“可是个什么？”
　　姐姐好奇的声音传入耳里，雪乃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不自觉地轻咬唇瓣。
　　“……天天混在女人堆里，应付女人比吃饭还要容易，跟你一样言不由衷的家伙。”
　　她还是不愿相信，被自己认可为朋友的他，会在那种场合说出最差的答案。
　　绝对有什么隐情存在。
　　除非亲眼见到现实，否则以雪之下雪乃的性格，不会对自己的友人妄下定论。
　　……嘲讽他的时候不能算。
　　“那正好啊，跟我挺相配的不是吗？”
　　似乎没发现她的停顿，阳乃高兴地哼哼一笑。
　　雪之下雪乃果断无视，将今天在侍奉部和他、由比滨、一色、立华几人边吃饭边聊天的过程简单说完、并且只字不提默契问答的事情后，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她轻轻靠在了沙发椅背上，微闭着眼，将胸腔中的沉闷全都呼了出来。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是为了让由比滨同学跟我平手，还是不想在我面前说谎，才给出那个答案的……”
　　不明白，不知道。
　　恍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他。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那种默契的感觉给骗了而已……
　　垂落的黑发间，雪之下雪乃静静睁开了眼，看向自己的手掌。
　　脑中闪过片段，自认识天空寺悠这个人以来，经历过的种种事情好似浮现在掌纹中。
　　大事就秋季展演和京都比赛这两件，然而平日相处的普通日子已经数不过来——午休时、放学后，偶尔会跟他在那间通风良好的小教室里，争吵着彼此理念的不同、不遗余力地要让对方哑口无言。
　　然后渐渐的，光靠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同时认可了对方身上的优点和才能。
　　“正因如此，才能交到第一位异性朋友吗……”
　　她轻轻握住了拳头，迷茫的呢喃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会有种忘了好多事情，过去的他和现在不同、陌生到根本不是同个人的感觉？”
　　回想起来——
　　天空寺悠的身边，到底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不断地自问自答着，雪之下雪乃仍未找到正确的出路，一切都是如海市蜃楼般的错觉，甚至连自己都不敢肯定。
　　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发了半晌的呆，她无力地叹了声气，合起看不进半个字的原文小说，喝干半凉的苦涩红茶，起身朝卧室走去。
　　“总而言之，这家伙个性轻浮、擅长招蜂引蝶，这点是不会错了。”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渣，单纯作为友人，雪乃并没有多少立场足以置喙，顶多就是批判几句而已。
　　感情生活不能代表一切，更别说他还没做出既定事实——不知从何时起，她如此说服了自己。
　　走路时想着、吃饭时想着、洗澡时想着、刷牙时想着……
　　就连上床睡觉前，也在想着和他有关的那些事情。
　　就这样纠结了半天，直到拉起棉被、闭上双眼，雪乃才释然似地松开眉头，含糊地嘟嚷着：
　　“明天……应该能好好跟他说话吧。”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忐忑，想要回归往常那样的期盼。
　　无论如何，他都是雪之下雪乃屈指可数的友人。
　　“天空寺……君。”
　　夜色温柔地包裹住纤弱的身子。
　　今晚，做了一个和他有关的梦。
　　……
　　由比滨结衣认为，只是嘴上说说算什么好女友，应该要主动替他做点事情才行。
　　于是隔天中午，她独自一人，带着便当朝侍奉部走去。

第四十四章 只是个纯净可爱的女孩子
　　此行目的，自然是和雪之下雪乃单独谈话。
　　天空寺悠今天要跟户冢彩加去食堂吃饭，得知这点后，由比滨结衣便婉拒了三浦优美子的邀约，午休钟声一响就离开了教室。
　　至于要说什么，由比滨结衣在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
　　“昨天最后那个问题，小悠是为了让比赛平局才故意这么回答的！”
　　“你说在公布答案前的反应吗？那是因为他之前跟我说过，他谈恋爱后可能会出轨，至少两次……但想也知道是玩笑嘛！哪有人还没谈恋爱就先订好了出轨次数？”
　　大概就是这样的说词。
　　虽然破绽很多，以小雪的聪明估计能找出一堆漏洞，但自己本来就解释不清楚，这方面还是得靠小悠自己；所以，先让她明白小悠并不是真的想要脚踏两条船，多少解开一些误会后，再去慢慢去缓和两人的关系，给他们一个开诚布公、好好谈话的机会。
　　虽然冷战也才不到半天，甚至只算见面时间的话，半小时都不到……不过看到昨天小悠那副模样，由比滨结衣已经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
　　她所喜欢的天空寺悠，也包括和小雪斗嘴时笑得非常开心的那个他。
　　所以此刻，由比滨结衣才加快脚步踏进了特别大楼，在没有挂门牌的空教室前调整好呼吸，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在门上，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安静弥漫的走廊上，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开朗微笑，拉开了教室门。
　　“呀哈啰！小雪——啊嘞？”
　　喀锵、喀锵。
　　门，开不了。
　　仔细一看，里面似乎连灯都没开。
　　表情僵住，由比滨结衣尴尬地站在原地，耳根子渐渐红了起来。
　　“啊哈哈，我都忘了，小雪也不一定会每天都来这里吃午餐啊……”
　　做了那么多准备却还是扑了个空，真是丢人……
　　嗯，还好谁都不知道。回去吧！
　　……
　　“我去网球部看看，悠你先回教室吧！”
　　“喔，拜啦户冢。”
　　和户冢彩加难得地共进午餐，聊了许多这段日子发生的琐碎事情。
　　在食堂门口挥别这位银河美少年后，天空寺悠并没有直接走回教室，而是去鞋柜处换上了运动鞋，慢悠悠地走向操场。
　　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反正今天天气不错，他决定散个步绕校园一圈，放松一下近来说不上晴朗的心情。
　　有时什么都不想地，让意识放空在司空见惯的景象中，或许能看到平常视而不见的东西。
　　比如都市传说什么的。
　　讲道理，天空寺悠挺想看看厕所的花子是不是跟传说中的一样可大可小，打电话的玛莉是不是金发外国萝莉，八尺大人的身材又有多好。
　　可惜，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那种东西。
　　要不然以系统的作风，绝对会先给自己一个『驱魔（达人级）』或『灵力（状态）』之类东西的防身，免得任务做到一半被超自然力量弄死。
　　真要是这样的话，这本小说的风格就变了啊……攻略都市传说让她们消散什么的，天空寺悠可不想成为正后方的神威。
　　……说要放空自己，结果还是忍不住想东想西。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脚印从教学楼门口一路延伸到操场边缘。
　　放眼望去，他和那些挥洒着汗水、或打球或跑步的学生们，装在同一片澄澈的蓝天下。
　　视线再转，校门口处的拱门型招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然后左摇右晃，缓缓掉了下来。
　　……不对，是被摘了下来。
　　他走过去一看，一群手臂上挂着『执行委员会』臂章的人围在校门口前，有两名男学生站在人字梯上，将拱门型招牌最上方写着『欢迎光临！第XX届总武祭！』的弧形部分摘了下来，一人一边，扛着那个看上去就很重的木头牌子缓缓下梯。
　　“原来是可拆卸的吗……”
　　天空寺悠轻声感慨，脚步微微一顿，朝站在人群外、却明显是领头者的黑长直少女走去。
　　“小心一点，不求快只求稳，要是摔坏了还得再做一块，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其他人也不要傻看着，去检查下方的支柱部位有没有损毁。虽然是出于宣传，不过这么早就把招牌挂出来让它风吹雨淋这点，我会跟校方好好沟通的。”
　　远远就听见了她清冷而通透的嗓音，还是那样高高在上、不留情面地指挥别人做事。
　　边回忆起昨晚似乎有下点小雨，天空寺悠边看着雪之下雪乃，第一次认真且细致地将她从头到尾端详一遍。
　　她笔直站在那，下巴略尖的弧线微微上扬，全神贯注地仰视着校门上方。
　　铅粉般的黑发在风中飘扬，倔强而骄傲的背脊总是挺直，纤细笔直的双腿、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肤的短裙，以及即使没有前凸后翘、依然令人不由驻足欣赏的苗条身材。
　　可爱的侧脸面无表情，粉润的唇角微微抿起，天空蓝的眸子凛然且明亮，好似从最深处折射出了璀璨冷光。
　　天空寺悠就这样默默欣赏起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这女孩像是一簇水晶，玲珑而剔透，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格外精致漂亮，但又格外地令人却步。
　　“雪之下同学，这样可以吗？”
　　“雪之下同学，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雪之下同学，左侧柱没有问题……”
　　“我知道了。一部分人收拾工具、拍摄现场，另一部分的……”
　　面对周遭纷至沓来的询问与汇报，雪之下小姐还是那副与生俱来的风轻云淡，井井有条地处理着拆卸招牌的工作，对谁都是那种干脆俐落的礼貌性吩咐。
　　在外人看来的这种疏离与冷峻，如今的天空寺悠早已看透其本质。
　　这位雪女小姐从来没有故作“高冷”，她只是心思比起同龄人还要纯净罢了。
　　对不在意的东西就真的不在意，没有拖泥带水地掺和杂念，也不打算去顺从空气、勉强自己去做出什么妥协。
　　而当对待真正在乎的人或事，比如当她转头发现天空寺悠在看着自己、脸上还露出那种蜜汁微笑的时候，眼中那种强装淡定的慌乱和无措，宛如还没做好自首准备就被侦探指出身份的凶手那样。
　　那些毫不矫作、简单而干净的率真反应，如今的天空寺悠全都收进了眼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莫名有种雨过天晴般的豁然开朗，一丝微妙的温馨在心头浮动。
　　毕竟，像这样从外表到内在都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啊。
　　“你……怎么来了？”
　　掩饰性地拢了拢侧发，雪之下雪乃视线放在地面，若无其事地开口。

第四十五章 合格的朋友关系
　　“出来散步，刚好路过。”
　　天空寺悠走到她身旁，若无其事地看向校门处忙碌的人群。
　　“散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挑刺似地这么说后，像是松了口气，雪之下雪乃放下了头发上的手，神情自然地正眼看他。
　　“由比滨同学呢？”
　　“跟朋友吃饭吧？我今天也是和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真难得。”
　　“会吗？我跟结衣又不是连体婴，也不是每天都黏在一起行动的。”
　　“不，我是说你有其他朋友这件事。”指尖抵着白嫩的下巴，清丽优美的少女微微偏头，露出了可爱的微笑，“真难得，不会是你幻想出来的空气朋友吧？”
　　“抱歉，我可没做过那么寂寞的事情。”天空寺悠模仿她的动作，同样露出了故作可爱的笑容，“感觉你挺有经验的样子，不如教教我要怎么跟空气做朋友吧？”
　　“……”
　　像是看到了当街出现的裸男，雪之下雪乃的视线瞬间毫无温度，满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看着看着，嘴角却莫名失守，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呵呵……”
　　和天空寺悠惊讶的目光相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止住笑容，用力抿起了唇瓣。
　　偏开脸蛋，干咳了两声后，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平静开口：“没事的话，我就继续忙委员会的事情了。”
　　“好。”天空寺悠点头，又问，“吃饭了吗？”
　　微微顿住，雪之下雪乃悄悄瞥了他一眼，叹气似地道：“下课就忙到现在，没时间……”
　　“是吗？要记得吃啊，都瘦成这样子了。”天空寺悠拍拍她的肩膀，灿笑地举起了一根大拇指，“那吃饱的我就先回去休息啦，加油！”
　　“……”
　　在原地石化半秒，雪乃深吸了几口好像会让胸部变大的气，面若冰霜、却又微微发红的脸蛋转向了他，咬牙切齿地出声：
　　“给你三秒钟，立刻离开我的视线！”
　　“好好好～”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
　　正好这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雪之下雪乃便懒得再理这个只会气人的混帐朋友，转头迎向那两个端着招牌走来的学生。
　　“雪之下同学，这个要放哪里？”
　　雪之下雪乃仰头端详了下，很快就下达命令：“先拿去器材库。看上去有不少损伤，修补好后等文化祭开始的前一天再挂上去，记得准备好帆布挂着。”
　　“好的。”
　　两位男学生颤巍巍地扛着招牌，似乎是想在她面前表现出男子汉的一面，并没有喊其他人来帮忙，而是满头大汗地望着彼此。
　　确认眼神地点头过后，他们同时用力，哼哧哼哧地把招牌颠在肩头后，抬头挺胸地朝器材库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雪之下雪乃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说完话就走到了校门口处，摸了摸三米多高的拱门支柱，上面有好几道凌乱的刻痕，似乎是用小刀刻出来的。
　　“这个也得拆下来了……是校外人士划的吗？真是无聊。”
　　无奈地叹息一声，雪之下雪乃转过身子，正要喊其他人过来进行拆除作业时，凛冽的冬风一下转强。
　　她下意识眯起了眼，扶着凌乱舞动的长发，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就连耳畔传来的惊呼，似乎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雪之下同学，小心！”
　　“快躲开！”
　　小心什么？躲开什么？
　　尚在疑惑之中，黑发飘扬的缝隙间，她隐约看到了他化作残影的身形。
　　或许只是错觉，毕竟早就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了，他没事朝自己冲来做什么？
　　不过不知为何，本来下意识要挪动、向旁边避开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和心跳一同平稳地待在原地，像在等着什么过来。
　　下一秒，木头断裂声与他的嗓音同时响起。
　　“反应不及就算了，有人提醒你却还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这也太过份了吧？”
　　拨开眼前黑发，雪之下雪乃看了眼地上只剩半截的木头柱子，又望向往自己身后抬起手、用整个胸膛挡住了半边天空的他。
　　然后，语气冷静地开口：“有研究证明，在意外发生的当下，人类很容易因为恐惧等因素而无法动弹。”
　　天空寺悠没好气地低头瞪她：“那你倒是表现得恐惧一点啊。知道你刚才差点被三米高的柱子爆头了吗？要是我不在怎么办，亲爱的雪之下同学？”
　　拿他没办法似的，雪之下雪乃无奈叹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别提那种不存在的假设好吗？”
　　“好家伙，当我是你的守护灵吗——”
　　话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撞进了一片清彻平和、如湖面般安静的眼眸里。
　　毫无任何前兆，雪之下雪乃轻声开口：
　　“昨天的问题，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合时宜的问题，她甚至连周围还有其他人的事实都忘记，只是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他。
　　愣神似地沉默了片刻，天空寺悠嘴角轻撇，嘟嚷道：
　　“如果不是身不由己，谁想被朋友当成渣男啊？”
　　“这样啊……”
　　纤长优美的睫毛眨了两下，她沉思半晌，轻轻点头。
　　“那个答案是认真的，不过不是你想要的，对吧？”
　　“雪之下大人明鉴。”
　　天空寺悠放下了手，端详着依旧凛然清冷的黑长直美少女，不禁翻了个白眼：“头都差点被砸了还能问这种问题，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不正常啊。”
　　“没有实感，总不能让我强行害怕吧？”淡然地将头发拨到耳后，雪之下雪乃随口道，“谢谢你及时救了我，若有机会，改天我也会救你一次的。”
　　“有你这么诅咒别人的吗？！”
　　“好了好了，别在那边大呼小叫。让开一点，我要找人过来清理了。”
　　嫌弃似地命令着他，雪之下雪乃神色平静，朝那些担忧、惊讶、恍然，表情各自不同的委员会成员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处理一边断裂的拱门侧柱，自己则准备打电话通知平冢老师有关这方面的安全疑虑。
　　只是拿出手机的时候，视线仍不由偏到了站在人群外、双手环胸不耐地看着这边的天空寺悠身上。
　　越发真实、温暖的安心感，让胸口暖洋洋的一片，也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几分。
　　她失笑似地呢喃道：
　　“真是……合格到不行的『朋友』啊。”
　　或许只是错觉。
　　这个冬天，比想像中的还要温暖。

第四十六章 由比滨结衣：我错过了什么？
　　如果不是三浦优美子，由比滨结衣还不知道午休自己找人却扑空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悠在校门口救了小雪后，大家都说他们已经在秘密交往了？？”
　　下午的某节课间，她一脸懵然地看着友人，脑子有些转不过里面的逻辑关系。
　　“反正我朋友是这么告诉我的，她也是执行委员会的成员。”
　　手指卷着金发双螺旋钻头，三浦优美子撇嘴道：
　　“先不提那个天空寺一拳砸断三米高木柱的英雄救美，光是那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要说他们没在交往谁都不相信……还有个J班的说，雪之下今天露出的笑容，比他这两年来看过的还多，让他忍不住感慨『原来雪女也是会笑的啊』什么的。”
　　说到这，三浦优美子质疑地看向由比滨结衣：“我说结衣，你真的在跟天空寺那家伙交往吗？”
　　“是、是这样没错啦……”
　　欲言又止了下，由比滨结衣不禁朝远处的天空寺悠瞥了一眼。
　　三浦优美子继续追问：“那他和雪之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是传言还是真的有那回事？雪之下不是你朋友吗，他对你朋友出手了？”
　　“传言！当然是传言啦！小雪跟小悠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
　　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由比滨结衣连忙摆着双手，替他解释，“虽然很少，不过小雪也是会对我笑的，这点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啊！而且小悠才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呢！”
　　“……哼，谁知道呢。反正劝你还是把他管好，对付渣男可不能轻心大意。”
　　那副准备找某人讲道理的气势渐渐散去，三浦优美子重新靠回椅背，懒散地端详起自己的指甲：“所以结衣，你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丢下那个男人，陪我们出去逛街呢？”
　　“啊哈哈～下次一定！”
　　安抚好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朋友，由比滨结衣就这样忍到了放学，忍到了今天道具组的工作做完，天空寺悠喊她一起回家为止。
　　“呐，小悠，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啊？”
　　离开教室，沿着走廊朝楼梯口走去的路上，由比滨结衣鼓起圆滚滚的脸颊，目光幽怨地盯着他的侧脸。
　　天空寺悠稍加思索，立刻明白了她到底想让自己说什么事。
　　毕竟和自己有关、今天发生、她会那么在意的事情，也就那几件了。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天空寺悠半点不慌，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过中午，我不是和户冢一起去食堂吃饭吗？吃完饭后我就一个人去操场那边散步，在校门口前刚好碰见雪之下……”
　　听他简单说完中午发生的事情后，由比滨结衣先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顾不着两人的关系眉角，立刻担忧地问：“小雪应该没受伤吧？还有小悠你……”
　　她强行拉过他的手臂、捋起衣袖，温软如棉花糖般的手指轻轻包覆上来，从指节仔细摸到了手臂，确认没在上面发现任何伤口后，才安心似地松了口气。
　　等她检查完，天空寺悠才笑着收回了手，摸摸她的脑袋。
　　“区区木头还伤不了我，放心吧。”
　　由比滨结衣却没有转开目光，继续满脸严肃地盯着他，像抓到了学生作弊、不给他敷衍机会的正经女教师：
　　“就算是这样，下次遇到这种意外能躲就躲，不准去做虽然很帅但可能会受伤的事情！”
　　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关心，天空寺悠老实点头。
　　“知道，下次不会了。”
　　“小穹会担心的。”
　　“嗯。”
　　“我也会担心的。”
　　“嗯。”
　　“除了嗯以外？”
　　“还有更多喜欢我的人会担心的。”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歪头疑惑：“更多喜欢你的人？”
　　“我的意思是，为了那些关心我的人们着想，我不该做那种危险的举动。”
　　天空寺悠揉了揉脸，有些无奈：“可以了吧？我已经在反省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说教啊。”
　　“谁让小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那些事嘛……除了我也没人会对你说教了。”
　　由比滨结衣嘟嚷着，撒娇似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忽然害羞地低笑一声：“诶嘿嘿～我刚刚那样是不是很有妻管严的样子呀？”
　　天空寺悠嘴角一撇：“你是想说管家婆吧？管家婆结衣。”
　　“……”
　　由比滨结衣面无表情地松开了他的手，顺便用力踩了他的脚背一下。
　　太可恶了，要是他老对自己说这种话，再多的爱都会被熄灭啊！
　　这么气呼呼想着的时候，面前忽然走来熟悉的人影。
　　黑发如流苏般飘逸，清丽而优美的侧颜轮廓被夕阳勾勒出明媚舒畅的线条，精致的脸颊一尘不染，如瓷器一样泛着清淡的晕光。
　　由比滨结衣立刻抛下了他，举起手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小雪？呀哈啰～”
　　低头看文件的雪之下雪乃抬起头，发现两人并肩朝她走来时愣了下，并且下意识先看了眼天空寺悠，才将视线转到由比滨结衣身上。
　　“你们准备回去了？”
　　由比滨结衣快步上前，亲昵地抱住了她的手臂，笑颜绽放：“是啊～小雪还要忙委员会的事情？要不要我们等你？”
　　“……还是算了。”思考了下，雪乃轻轻摇头，“估计会忙到校门关上为止，没必要让你们等那么久。”
　　“这样啊，那就下次再一起回家吧。”由比滨结衣看着她的脸蛋，笑容不由敛起，担忧地问，“不过小雪，委员会的事情很忙吗？总感觉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不能说不累，但还在能应付的范围内。”揉了揉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心，雪乃轻叹一声，“拖后腿的家伙太多了，不过也没办法，能者多劳吧。”
　　天空寺悠忽然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批判：“能者多劳是最无耻的价值观，会让更多的人甘愿于平凡。”
　　雪乃微微一顿，随后抬起视线，抿着柔软的唇瓣，眼神淡漠地盯着他。
　　“糟糕……”
　　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氛，由比滨结衣瞬间提高了自己的注意力，摒起呼吸，准备随时缓和即将蔓延的冰冷战争。
　　下一刻，对视之间，雪之下雪乃率先开口：
　　“你以为我不知道？事实就是无人可用，无论能不能都得负责更多的工作。”
　　天空寺悠立刻回击，不给她任何掩饰的余地：
　　“现实就是，执行委员会的工作越来越重，偏偏其他成员都是废物，为了避免操劳过度，你需要更多『有能者』的帮忙——我说得对不对？”
　　雪乃撇过脸：“没那必要。”
　　“我是你朋友。”
　　她小小地鼓起了脸颊：“……暂时不需要。”
　　“还顶得住？”
　　她冷哼一声：“别小瞧我。”
　　“顶不住要说。朋友之间互相帮忙，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的表情恢复平静：“用不着你多说，我自有分寸。”
　　“那周末来我家，跟大家一起做料理。有这个余裕吧？”
　　“……唉。地址？”
　　“晚点发给你。”
　　在天空寺悠胜利似的笑容中，雪之下雪乃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嘴角的僵硬却软化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更显精神了些。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这么对由比滨结衣说完后，她从两人身旁经过，身姿仍如柳枝般飒爽且柔韧，迈步朝教师办公室走去。
　　“真是个爱逞强的家伙。”
　　天空寺悠摇头感慨，接着拍了拍目瞪口呆、一脸懵逼的由比滨结衣肩膀，有些好笑地道：“回神啦结衣，发什么呆呢？”
　　“……”
　　呆呆地看着他轻松爽朗的笑容，又呆呆地看了眼雪之下雪乃远去的背影。
　　——你还敢问我发什么呆？ ！
　　由比滨结衣忽然觉得，自己错过的应该不是午休，而是一整卷的小说内容。

第四十七章 你说话有他的风格
　　入夜。
　　还是那栋高级公寓。
　　将委员会的工作带回家中处理，约莫晚上七点半左右，雪之下雪乃才吃完晚饭，将碗筷收拾进厨房。
　　黑色长发束成了方便活动的马尾，套上印着猫咪脚印的米色围裙后，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这时候会打电话给自己的……
　　不知为何，雪之下雪乃莫名期待了起来。
　　怀着连自己也弄不清的心情，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嘴角那抹微弯的弧度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又有什么事情吗？姐姐。”
　　“呜哇，姐妹聊天第一句就是这个啊……”抱怨似地这么哀叹，那女人又用最令人讨厌的语气，啧啧称奇地道，“昨天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今天却这么有精神？让我猜猜，是不是跟某位……”
　　“再猜我就挂电话了。”雪之下雪乃完全不给她调戏自己的机会。
　　将手机打开扩音放到旁边的架子上，看了眼镜子中耳根微红的自己，深呼吸平复心情后，她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冲过碗盘和戴上塑胶手套的双手。
　　“真是无情啊。”索然无味的叹息传来，阳乃的声音恢复平淡，“虽然很好奇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说，那我只能……晚点再打电话问小悠悠吧。”
　　“随便你。”
　　事到如今，雪乃对这家伙想做什么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
　　至于天空寺悠被问了之后会怎么回答……大致能想像得到，所以也不觉得慌张。
　　再怎么说，她也没跟他做什么不能告诉外人的事情，雪之下阳乃想问就去问，只要别来烦自己就好。
　　忽然，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
　　亲姐姐竟然是自己异性友人的变态追求者——体认到这个事情的瞬间，雪之下雪乃的表情复杂到像是吞了一把怪味豆。
　　这就是孽缘吗……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而自己夹在中间，以后可能会越来越难做人。
　　如今，雪之下雪乃才不由为此深深叹气。
　　也只能希望姐姐不是认真的，三分钟热度过了就换别的人『玩』，别老是来骚扰她和她屈指可数的友人。
　　“……雪乃，你有听我说话吗？”
　　“当然有。”
　　将分散的思绪收了回来，雪之下雪乃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擦干碗盘。
　　“周末有一场聚会，到时候你们几个都要去，听说有不少外商公司的社长会参加。”
　　不感兴趣地说完后，她疑惑道：“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和我有关？”
　　“夏川家的宝石、你的同班同学夏川真凉也会参加那场聚会，想说顺便通知你一声，看你要不要过去而已。”阳乃轻松说着，“虽然答案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
　　“不去。”
　　那种充斥着谎言、算计，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的虚伪场合，对雪之下雪乃来说简直犹如硫酸地狱，多待几分钟都是一种折磨。
　　虽然不是无法忍受，真到了该去的场合她也不会耍任性，不过……能不去就不去吧。
　　“我就知道。”阳乃毫不意外，接着说，“就算母亲让你顺便回家一趟呢？”
　　听到这句话，雪乃不禁犹豫了数秒，看着显示通话中的手机。
　　“……帮我跟母亲说，我周末要去朋友家，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下次我再回去。”
　　“朋友？”阳乃立刻抓住了关键字，“小结衣吗？真难得啊，那个孤僻高冷的小雪乃竟然会去朋友家玩。”
　　“是挺难得的。”将干净的碗盘放到架上，雪乃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异样，若无其事地道，“也不算玩，可以说是料理教学吧？”
　　“喔？小结衣不会做料理吗？”阳乃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雪乃抬头望天，平淡解释：“虽然会基础的菜色，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懂了，她是想做便当给小悠悠吃吧？哼，还真是浅显易懂的进攻方式呢……”
　　“应该不是，就算再怎么做也不会有他自己做得好吃。”
　　“那为什么还要找你学料理？”
　　雪乃揉了揉僵硬的脸蛋，无声吐出一口气。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就这样，周末我有事，聚会你们去就好。”
　　“明白啦～小雪难得去朋友家玩，母亲应该也不会强迫你现在过来才对。放心好了。”
　　“嗯，谢谢。再见。”
　　毫无诚意地道完别，雪之下雪乃迅速切断了通话。
　　将手机放在心口上，胸膛上下起伏，呼吸莫名地有些急促。
　　她靠着冰箱，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白净脸蛋悄悄浮起了鲜艳的红晕，眼神略显躲闪，跟说谎害怕被发现的小孩子一样。
　　雪之下雪乃不禁苦笑一声
　　“顾左右而言他，为了不说谎而不说出真话，将他人的注意力往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偏转……”
　　老是用这种说话方式，真亏他半点糊弄人的愧疚感都没有啊。
　　不过为了避免姐姐带来更多的麻烦，不想说谎、更不擅长说谎的她，也只能暂时模仿某人的说话风格，勉强把那位心思敏捷的姐姐糊弄过去了。
　　“不过模仿归模仿，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想着他的事情，想着自己刚才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想着他说话的风格应该还要更狡猾一些。
　　怀着难以察觉的雀跃，雪之下雪乃解开马尾，甩了甩铅粉般亮丽的黑色长发，准备到浴室洗澡去了。
　　……
　　雪之下阳乃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盯着妹妹的联络人头像看。
　　“有古怪……”
　　至于哪里有古怪，她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然而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妹妹，哪怕是雪之下雪乃本人——雪之下阳乃始终抱持着这个自信。
　　对于妹妹的心情、情绪，光凭语气就能察觉不对，只靠只字片语就能猜准五六分真相，面对面的话更能像读心术一样瞬间猜中她当下的想法。
　　当然，不用担心雪乃会说谎也是关键之一。
　　可从她说要去朋友家玩那句话之后开始，阳乃就忽然猜不准她的真正想法——听上去全都是真话，但又有种她在故意模糊焦点，对着自己耍小心机的感觉。
　　怎么说呢……
　　很熟悉啊。
　　这种说话方式，是模仿自己的，还是……
　　脑中的猜测逐渐成形，不自觉地收紧了掌心中的手机。
　　雪之下阳乃缓缓眯起了眼，嘴角挑起一抹充满深意的弧度。
　　“应该，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吧……”

第四十八章 让我坏掉的罪魁祸首
　　结城家。
　　应付完母亲像永远不会完结的说教后，结城明日奈离开了客厅，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费了好大的劲才同意转学，结果只能转去国际教养班吗……”
　　柔软的毛布拖鞋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阶，栗发在身后绑成了长辫的少女忍不住叹气。
　　自己既不是混血儿，也没有长时间在国外留学，花钱硬塞进国际教养班可是很容易被其他同学侧目的……但母亲又不同意自己转进F班，她也没办法给出一个说服力足够高的理由。
　　总不能说自己转学就是为了接近某位男生，跟他同班才方便观察吧？
　　也不知道全国剑道冠军这个头衔母亲看不看得上……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结城明日奈赶紧摇了摇脑袋，脸蛋不禁有些发红——想太远了吧！她转学只是想解开『世界的真相』而已，又不是去追夫的！
　　自己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只认识两三天的男生，哪怕他再有魅力也一样……
　　只是，有些在意。
　　想到了某件事，结城明日奈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路过兄长的房间驻足确认他没又再跟某人通风报信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是以前的母亲，就算自己拿到了全国比赛的冠军，也断然不可能同意转学的要求。
　　因为没有意义。
　　即使总武高的偏差值高，但论环境、论人脉的高度，绝对比不上黑百合女中这样的贵族学园；而『女校出生，没有多少和男性相处的经历』，也很方便她拿来当作联姻的履历，在那些比较传统的家族子弟面前加分。
　　不知从何时开始，结城明日奈多少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能够明白母亲曾说『会给你找个衣食无忧的好人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替她选个能给结城家带来利益的好联姻对象；
　　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没了那种菁英配种的想法，只在成绩方面上管着自己，对其他事情都已经放手放得非常宽裕，只要能给可以说服她的理由，大致上都能让自己做出决定。
　　问她什么时候人变那么好了，也只会被用力瞪一眼，得到『我怎么知道，就是懒得再管你那么多了』这种冷淡回答而已。
　　这点倒是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一定有什么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被改变了。”
　　反覆思索着这个问题，结城明日奈关上房门，坐到床上，摸了摸流线型的银亮头盔。
　　在游戏世界内度过的种种时光闪过脑海，自由、爽快、恣意、感慨，所有的喜怒哀乐……令嘴角不自觉地溢出笑容，内心的空虚感逐渐被温暖填满。
　　只有一人的游戏，真的能有这种分量吗？
　　身边好像缺少了谁的寂寞感，真的只是错觉吗？
　　手机忽然亮起。
　　放下头盔点开，是之前自己让兄长去查的东西，现在传来了调查完毕的讯息。
　　那是两份资料的比对。
　　手指划着屏幕，似乎连呼吸都忘记，结城明日奈摒气凝神地从八月二十六号的纪录开始看，直到九月二十一号其中一条的纪录中断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些脱力地倒在床上。
　　栗发散乱、衣摆掀起露出了平坦的小腹，她却像总算见到了曙光的，更是忍不住傻笑几声出来。
　　“哈哈哈……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嘛……”
　　记得他说过，太久没上线，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的游戏名字了吧？
　　确实，从九月到十一月这之间都没有登入纪录，要说久确实也挺久的——但他在退坑之前，几乎每天都有上线。
　　和自己一样。
　　登入时间大都在晚上八点后，十点多的时候下线，假日会比较久一些。
　　和自己一样。
　　九月十日后有长达十一天的『缺勤』，直到九月二十一日的晚上。
　　和自己一样。
　　兄长送来的这张『机体登入纪录』表格中，那么多重合的时间、那么多同步的时段，总不可能全是巧合吧？
　　假如，自己曾经和谁结为游戏中的夫妻，说好要组队去完成玛大修女的任务的话，应该会商量好上线的时间，直到任务完成为止都一起行动才对。
　　但记忆里，自己却始终是个独行侠，从进游戏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和其他玩家有过接触。
　　没有朋友，没有队友，更没有线上游戏的老公——即便如此，系统给出的答案依然否决了这份记忆。
　　破碎的戒指，登入的纪录。
　　时间的线索，让她抓住了真相的衣角，离真实的赤裸更进一步。
　　“果然，天空寺君……这一切都跟你有关啊。”
　　嘴角带笑，释然而轻松地呢喃念着。
　　不知为何，结城明日奈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
　　‘你的声音，从过去到现在，以及更加遥远的未来——我都不会忘记。’
　　就算忘记了，不论要花多少时间，我都会想起来。
　　想起和你一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那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所以，绝对不会放弃！
　　眼神坚定地看着天花板，结城明日奈忽然起身，手机点开了通讯软件的好友栏，点开了只有寥寥几句纪录的对话框，手指按在通话按键的图标上。
　　然后犹豫：“现在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啊……”
　　不过，想听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非常想，没听到绝对会睡不着。
　　于是不再踟蹰，结城明日奈按下了通话键，在忙音响起的时候爬到床头，半坐着背靠墙，空着的那只手则抱住一只杰尼龟玩偶，睡裤下修长白净的双腿轻轻踢着床铺。
　　嘟、嘟——通了。
　　“喂？天空寺君？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温柔矜持，浸了淡淡红晕的俏脸上，却露出了小女孩般的开心笑容。
　　“嗯，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说……”
　　为了找回世界的真相，失去的所有。
　　很快，我就要去见你了。
　　……
　　“抱歉，我想继续待在日本，暂时不能跟您一起回瑞典。”
　　“为什么……因为，有还没找到的东西。”
　　“和母亲无关，虽然我确实是为了她才来日本的……说了您也不懂，就这样吧。聚会我会去的，真那转学过来后我也会尽量照顾她。”
　　语气平淡、漠然地结束了通话。
　　夏川真凉放下手机，缓缓抬起昏暗无光的双眼。
　　不知道第几次，呆滞而平静地盯着前方的事物。
　　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无数照片贴满了视线所及的墙面上，还有许多写着潦草字迹的纸张被图钉钉起，让整个房间看上去就像警方的情报室一样。
　　杂乱，却又在某方面无比的统一。
　　——因为墙上所有的照片、字迹，全都和某个人有关。
　　他的名字是，天空寺悠。
　　“让我坏掉的罪魁祸首，会是你吗？”

第四十九章 我家的猫
　　自己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夏川真凉只知道这点。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同，她全都回答不上来，试图深思脑子就会跟被针刺一样的发疼，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但不思考的话，又会像失去了人生的意义和目标，失去了所有力气、行尸走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自己没救了啊……
　　这么思考着的时候，夏川真凉偶然发现，某个人的存在可以缓解这个症状。
　　明明只是个没聊过几句话的陌生男同学，他的身影却三不五时地浮现于脑海中；明明只是一口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粥，那份温暖却从食道一路扩散进了心房。
　　只要去一心一意地专注在他的事情上，无力和空虚就会如潮水般退去，像是找了新的支柱，将只剩下空壳的自己支撑了起来。
　　不知名的怪病，或许就需要这种莫名其妙的解药。
　　于是，夏川真凉开始搜集他的资料，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下有关他的事情，从新闻部那边买了一堆他的照片——因为销量不错的样子，所以货源很充足，并且持续进新货中。
　　简直跟追星似的，她甚至连JOJO都忘了日常复习，只是天天看着他的照片，去想像自己和他说话、相处的场景。
　　当然，那方面也『用』过了不少次。
　　要不是用完之后都会不明原因地哭出来，她可能会直接上瘾，每天用个三四次，靠着这种自我安慰的方法填补空洞一片的内心。
　　所以才说，夏川真凉已经坏掉了。
　　这是结果论。
　　至于原因是什么，大概要问那个唯一能填补自己空洞的男人了。
　　视线缓缓下移，夏川真凉望向盖放的手机，手机壳上贴着一张大头贴。
　　没有加上多余的特效，只有她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到底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一个人去照大头贴？”
　　嘲讽似地冷冷说着，她将那张大头贴撕了下来，捏成球扔进垃圾桶。
　　随后，从墙上摘下一张他在操场边散步的照片，躺倒在床上。
　　银发被压乱，夏川真凉却不管不顾，只是仰起小脸木讷地盯着照片，盯着盯着，思绪开始飘忽、呼吸越发急促。
　　单手拿着照片，手指游动之间，眼神逐渐迷离……
　　“哈……呜……”
　　悲伤却又满足、痛苦却又沉沦的喘息，组成了溪水般婉转的旋律。
　　昔日光彩耀人的宝石，如今已然染上了晦暗的污渍，忘却了明亮的色彩。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时间飞速来到了周日，按照约定，今天的天空寺家将会非常热闹。
　　早上八点多，天空寺悠已经将今天要用到的所有食材、调料摆在了厨台上，还去买了小型折叠桌方便多人作业。
　　结束后有用到食材、或者吃了作品的人都得分摊这些费用——不是他小气不肯出钱，而是那群人中，有两位女孩子不管怎么说都不肯占他便宜。
　　雪之下雪乃就不用说了，立华奏则坚持要付『上课费用』，以表感谢。
　　至于一色和由比滨，前者把自己当作前辈最看重的学妹而恣意妄为，后者认为他们两人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自己也能用别的方式来回报他。
　　比如帮他做便当什么的。
　　虽然知道结衣曾经为了自己而苦修过料理技术，不过考虑到自己就算用脚做大概也能做得比她好吃，天空寺悠便欣然接受了雪之下雪乃的提议，让大家平摊这次〈天空寺的料理教室〉所花费用。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拍拍手，满意地离开厨房，天空寺悠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朝玄关走去。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躲在二楼楼梯口、抱着兔子玩偶窥视着楼下的银发女孩。
　　“穹，你就打算在那边看着吗？”
　　斜了面带笑容的他一眼，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道：“等我看完你所谓的『学妹』、『朋友』长什么样，我再回房。”
　　“不如下来跟我一起迎接她们？”
　　“不要，打招呼好麻烦的。”
　　语气平淡地说完后，春日野穹忽然手臂一挥，一只小猫便从她身后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
　　步履端正、昂首挺胸，犹有骑士之风。
　　拍拍它的脑袋，春日野穹一脸认真地命令道：“雪浓，把下面守好，有人想上来就给我放宝具灭了她。”
　　猫尾巴翘得老高：“喵！（得令，小主人！不过宝具哪里领？）”
　　“很好，去吧。”春日野穹满意地点点头，自然是听不懂猫在说什么的。
　　雪浓则轻盈地跳了下来，像阿努比斯神像一样坐姿端正地守在楼梯口。
　　天空寺悠无奈扶额，懒得再理那边的一妹一猫，确认时间差不多了，径自走到大门前。
　　八点五十分，他打开大门，迎向了外头十一月末的寒风，还有把自己包裹严实、看上去十分怕冷的黑发美少女。
　　“早上好，你果然会提早十分钟到。”
　　似乎有些讶异，雪之下雪乃脚步顿在原地，朝他眨了眨冰晶般明亮澈底的眼睛。
　　被冻红的手指从放手机的口袋中收了回来，她拉起围巾遮住口鼻，发出叹息似的柔和嗓音。
　　“早上好……提前十分钟到达现场，不该是赴约的常识吗？”
　　天空寺悠遗憾地耸了耸肩：“当只有你这么做的时候，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而她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就算不这么做，我也是最特别的。”
　　天空寺悠好笑地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开大门，故作绅士地躬腰抬手。
　　“行，冷到发抖却还是这么自信的雪之下小姐，欢迎光临寒舍。”
　　“才没有冷到发抖。”用力瞪了眼姿态做作的他，收到的却只是安抚小孩子似的散漫笑容
　　围巾下轻轻啧了声嘴，雪乃收回目光，挽起垂落在脸庞的耳发，神情平静、动作自然地从他身旁经过，踏进了温暖的屋内。
　　才刚进门，她的视线就被蹲坐在楼梯口、恍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灰斑小猫给吸引住。
　　“这、这就是……”雪乃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像是害怕惊扰到眼前的猫咪似的，就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下来。
　　天空寺悠关上门，在她身后点了点头。
　　“我家的猫，yukino……n（雪乃……浓）。”
　　头也不回，雪之下雪乃俐落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顺便让长发再次掩盖微微泛红的耳朵。

第五十章 请让我抱一下
　　“别老开这种轻浮的玩笑。”
　　“只是拉个长音而已，哪里轻浮了？”天空寺悠一脸无辜。
　　雪之下雪乃懒得理他，边轻声说着『打扰了』，边脱下鞋子在玄关前整齐摆好。
　　不知道穿的是短袜还是裤袜，长裙摇摆之下，那双被黑色棉布包裹的小脚映入天空寺悠的眼里，小巧而精致，很有拿来把玩的价值。
　　当然，天空寺悠只是看看而已，没打算对自己的朋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另一边，雪之下雪乃像被勾了魂一样，慢悠悠地飘到了灰斑小猫的面前，敛起裙摆蹲下。
　　“喵……”
　　保持安全距离，她大气不敢喘一口，试探性地对猫喵了一声。
　　灵性的湛黄色猫瞳盯着她，虽然没有吓到跑走，但雪浓还是疑惑似地歪过了猫头，看着她也喵了一声。
　　“喵？”
　　“！”雪乃瞬间就跟中了状元似的激动起来，只是强压着那份雀跃，手臂向后一探，用力拉了拉天空寺悠的衣角。
　　那张清丽的小脸闪闪发光，抑制不住的嘴角扬起笑容，一副倒退了十岁的天真模样。
　　“看！你看！它对我打招呼了，它绝对是在对我打招呼！比宠物店的聪明了好多啊！”
　　你倒是比平常笨了不少啊……
　　天空寺悠在心中腹诽，然后转头看了雪浓一眼，对雪乃道：
　　“你想知道雪浓刚才说了什么吗？”
　　表情恢复冷静，雪乃轻轻挑眉：“你听得懂？”
　　“我会兽语，能跟动物沟通。”天空寺悠没有掩饰，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所持技能。
　　听得出他没有在说谎、也没有在开玩笑，雪之下雪乃轻皱了下眉，惊讶过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然，也有猫就在她面前，没心思去在意天空寺悠说了什么的关系。
　　“那它说了什么？”
　　“『又一个不会猫语还乱喵喵叫的愚蠢人类吗？』……大致上的意思是这样。”
　　“……”蹲在地上仰着小脸，像个抱膝坐的可爱不倒翁，雪之下雪乃抿起柔软粉嫩的唇瓣，朝他投去了冰冷的视线，“又在耍我？”
　　“不，这次真没……”见雪女小姐的目光越发严峻，天空寺悠果断转了个话题，“你要抱它吗？”
　　“要！”雪之下雪乃立刻站了起来，似乎觉得这样太不矜持，微红着脸干咳两声后，云淡风轻地重说一遍，“如果它方便的话。”
　　“这就是反差萌吗……”嘟嚷着她听不懂的话，天空寺悠转头对雪浓吩咐，“让她抱一下。”
　　在雪之下雪乃惊讶的目光中，雪浓仰起猫头，义正严词似地冲他喊：
　　“喵！（她是新的女主人吗？）”
　　“不，是你主人的朋友。”
　　“喵。（那不行，小主人的命令比较优先）”
　　“抱一下而已。如果她想上楼，你再拿尾巴甩她就行了。”
　　“喵～（好吧，这就是家猫的使命，我已经看透了～）”
　　“你从哪学来这种话的？原来的骑士王风格呢？”
　　“喵。（跟小主人看的动漫太多，早就忘了。耸肩。）”
　　天空寺悠无奈扶额。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家的猫已经变得那么奇怪了吗……下一步是不是该变人了？
　　这时，衣角又传来被扯动的感觉。
　　低头，雪之下小猫正眨着大眼朝他望来，围巾下的雪白脸蛋浮起了健康的淡淡红晕。
　　“好了吗？”
　　“好了。”
　　或许是被那乖巧可爱的模样所影响，天空寺悠下意识伸出了手，试图摸头。
　　然后被她反应极快地护柱头顶，略显羞恼地瞪了一眼。
　　“你想做什么？”
　　“没，只是你头上有……”
　　“谎言。”
　　“……头发。我都还没说完呢。”转移话题似的，天空寺悠指了指灰斑小猫，“它说，可以抱了。”
　　雪之下雪乃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莫名出现的慌乱和羞怯，将目光转到了猫咪身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撑住猫前脚的腋下，将其抱了起来，脸上逐渐露出了松软的微笑。
　　“毛皮的柔顺和光泽，没有一丝杂质的干净眼瞳……你们将它照顾得很好呢。”
　　“主要是我妹妹在照顾的。这只猫对她来说就跟家人一样，不可能不重视。”天空寺悠朝楼上看去，楼梯口一片黑暗，只有几缕银发出现在转角处的墙壁后。
　　“然后，也是她让雪浓守在这里，谁想上楼就阻止谁的。”
　　“这样啊……”露出了有些棘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表情，雪之下雪乃悄悄瞥了天空寺悠一眼，不自觉地轻咬下唇，“我要主动跟她打招呼吗？还是就这样，当作没发现她……”
　　天空寺悠耸肩：“打个招呼吧。虽然她不一定会回应。”
　　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就这样带着猫转向楼梯口，深吸了口气，弯腰轻轻鞠了一躬。
　　接着，通透而温和的清澈嗓音，从楼下清晰地传到了楼上。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雪之下雪乃。这次来访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
　　楼上自然没有传来答覆。
　　直起身，雪之下雪乃看了眼天空寺悠，又看了眼手中的小猫，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逻辑思考，神情郑重地朗声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的家人，请让我抱一下！”
　　天空寺悠：“……？”
　　雪浓：“喵？”
　　楼梯口：“……”
　　没过几秒，春日野穹从墙壁后站出身来，居高临下、怒气冲冲地俯视着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的雪之下雪乃，像只发怒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地大喊：
　　“谁要给你抱啊！还以为你看上去有多正经，原来跟其他人一样早就盯上了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诶？”
　　雪之下雪乃愣在原地，有些无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妹妹骂不知羞耻。
　　只是想抱个猫而已，猫奴做错了什么？她也想自己养一只猫啊，可是不论家里还是公寓都不让养……
　　怀着困惑而委屈的心情，她的视线从楼上那张咬牙切齿的小脸上，慢慢转移到了手中的小猫，又缓缓朝身侧的天空寺悠看去。
　　家人，悠……
　　智商从猫身上回归，雪之下雪乃顿时恍然。
　　这不说得好像自己想抱天空寺君一样嘛……
　　思及此处，她默默举起了猫，挡住了自己用飞快速度滚烫发红起来的脸蛋，然后试图解释：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请妹妹桑放心，我对你哥没有那、那种兴趣……”
　　“不信！还有，我才不是你妹妹！”
　　“……”
　　天空寺悠决定让雪之下雪乃在这里接受『试炼』，事不关己地转身，又回到门前准备迎接下一位访客了。
　　……
　　顺带一提。
　　当雪浓被雪之下雪乃抱在怀中磨蹭的时候，它发出了如下感想：
　　“喵……（明明比小主人年长，却跟小主人一样平啊……）”
　　天空寺悠差点笑出了声。

第五十一章 家里根本没有H书
　　差一分九点，一色彩羽和立华奏同时抵达，天空寺家的门前更加热闹了起来。
　　据两人所说，她们是先到车站集合后，再一起走过来的——因为立华奏看上去就是会不小心迷路，或者被坏人拐走的样子。
　　而作为下届学生会长麾下的第一员大将，一色彩羽自认有保护好这位『天使』同学的义务，便打定主意要一路护送她进狼窟……不对，是护送到某位温柔帅气的前辈家中，除了学习料理以外什么都不干，务必要一起全身而退。
　　上次在侍奉部遇到的事情，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小心的阴影——那种程度的修罗场，可不是她们这些纯洁天真的小雏鸟可以介入的啊！
　　于是……
　　“诶～这就是前辈的家啊。”
　　和身旁安安静静的立华奏一同踏入玄关，一色彩羽环视一圈整洁干净、氛围馨然的屋内，刚要吹个几句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后，视线和楼梯前的雪之下学姐对上。
　　“……”
　　“……”
　　“……那个，早上好？”
　　嘴角扯动两下，一色彩羽不敢笑，只能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松软的表情消失，脸上幸福红晕退去，将小猫拉离自己的脸庞。
　　姿态凛然、淡然如雪的少女神情平静，毫无动摇地注视向一色彩羽。
　　“你们来了啊。怎么没有敲门？”
　　一色彩羽用力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中那股磅礡涌出的笑意和吐槽欲，用和她同样正经的表情回答：
　　“学姐，这里是前辈家，还是前辈帮我们开门的……噗。”
　　抱歉，还是忍不住。
　　一色彩羽捂住嘴巴，双肩颤抖着偏过头去：“学姐，好可爱……”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这些话雪之下雪乃自然不会说，因为问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她抿起了唇瓣，努力维持着表情淡定，洁白的耳根却仍透出了深邃的红润，更遑论不施粉黛的清丽脸蛋，早已染上两抹尴尬的腮红。
　　“只是看见猫就稍微激动了一下而已，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么替自己解释后，雪之下雪乃恋恋不舍地将猫放回楼梯口，然后朝旁边根本没打算掩饰笑容的天空寺悠看去。
　　眼神瞬间变得尖锐，双手抱在胸前，俏脸含霜、气势恍如雪崩之前刮起的强烈暴风雪。
　　“收起你那猥琐的笑容，否则我就报警了。”
　　天空寺悠：“？？？”
　　你眼前就有个笑得正欢的学妹，结果你不去骂她，特地转头过来骂我？！
　　这什么差别待遇？是看我好欺负吗？
　　忍受不了这种委屈，即使知道雪之下只是在掩饰害羞，天空寺悠还是清了清喉咙，准备像往常那样，和她唇枪舌剑、大战一番。
　　这时候，由比滨结衣刚好踩着九点的时限小跑过来，看到他家已经站了那么多位美少女，不禁睁大了眼。
　　“明明才刚九点，大家却都到齐了啊。真准时！”
　　“明明住最近却最晚来，你也还真敢说。”暂时放过了雪之下雪乃，天空寺悠笑着对由比滨结衣这么说，顺手搓了搓她的团子。
　　“虽然没有迟到，不过最晚来的话，就罚你今天刷碗吧。”
　　“诶？不要啦～你又没说最晚来的要被惩罚，不然我昨天就直接来你们家住了……”
　　“开玩笑的，进去吧。”
　　他们在那边谈笑风生，可唯独一色彩羽暗自提起了心神，准备好时刻应对即将到来的修罗场。
　　演员已经到场，化学反应又要发生了。
　　虽然两位学姐看上去都不像善妒的人，但要是自己在她们两人对峙的期间．不小心跟前辈距离靠太近的话，很有可能会直接被卷入互相抢夺的风暴中，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等等，为什么反射性就把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身份了！？
　　明明该注意的是不会看气氛，又不懂该怎么拿捏和异性之间的距离感的小奏才对啊！
　　一色彩羽不由深刻反省起来，并且站在角落，若无其事地观察着侍奉部三人的表情和氛围。
　　然后看着看着，惊讶地发现——
　　不对啊，怎么没有半点之前那种风雨欲来、超级低气压的感觉了？
　　你们那种『大家就当无事发生』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雪之下学姐，你跟前辈和好了吗？”
　　她忍不住问。
　　雪之下雪乃疑惑看来：“和好？我们有吵架吗？”
　　由比滨结衣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抱住雪乃的手臂，振振有词地道：“没错，我们好朋友部是不会吵架的！”
　　“啊这……”
　　一色彩羽懵然地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吵架，但雪之下学姐，你那时的心情明显就差到快跟前辈绝交了啊！
　　还有结衣学姐也是，你们管那种『别出现在我眼前』的冷淡表情不算吵架？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缓和气氛啊！
　　在她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天空寺悠站到了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视线望向无穷远的彼方，语气颇为沧桑，一副感慨至深的模样。
　　“女生的心情就是这么多变啊……所以一色，不要去在意那么多小事，迟早会秃头的。”
　　“那个，前辈……”
　　他说的那些小事暂时从脑中消失，一色彩羽缓缓捏起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偏过头。
　　“人家好歹也是女生喔？青春艳丽的女高中生喔？”
　　“会秃头的。”
　　“才不会啦！”
　　“听说剃须跟女高中生更配。”
　　“我也没有胡须可以剃！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另一旁，和热闹的玄关前像在两个世界。
　　立华奏蹲在灰斑小猫面前，眨了眨淡金色的眼眸，粉润樱唇微微张开：
　　“喵～”
　　雪浓也看着她，虽然无奈人类总喜欢犯傻，不过因为她喵的声音轻柔好听，所以也跟着开心地喵了一声：
　　“喵～～”
　　立华奏被治愈似地眯起了眼，然后继续没什么表情的：
　　“喵～～～”
　　喵来喵去。
　　一场不成立的异种族对话，就在楼梯口处悄悄展开。
　　……
　　二楼。
　　“一、二、三、四……哥哥带回家的女孩子有那么多，请问妹妹该如何是好？”
　　数完下面的人头，春日野穹喃喃自语着，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干脆往悠的床底下塞些H书，再把她们带上来好了……还要重口味的那种。”
　　这样，她们就会因为觉得恶心而赶紧离开、并且对悠的好感下降吧？
　　想到就做，春日野穹在阴影中站起身，表情豁出去般地坚定——然后继续弯着腰，不让楼下的人发现。
　　不过没走几步，她就发现了这个计划中，存在一个最致命的漏洞。
　　“家里，根本没有H书啊……”
　　毕竟都二十一世纪了，想看什么网络上下载就行，大部份人——包括她和她哥，都不会特地去书局买H书回来放着啊！
　　总不能特地把兄长的电脑打开，然后调出他的隐藏文件夹，等那群女孩子进他房间的时候再远端操控播放吧……
　　无计可施，春日野穹只能跪倒在地，失意体前屈。

第五十二章 天空寺家的料理教室
　　等所有人都进来后，天空寺悠便关上了家门，隔绝外头的凛凛寒风。
　　现在的屋内，女孩子的纯度大大增加了，总感觉到哪都能闻得到百花齐放般的香味……一次带四名少女进自己家这种事，天空寺悠还是第一次干，多少有些感慨。
　　不过也没什么，又不是带进自己房间，就当把自家借出去当派对场所一样，大家热热闹闹地在一楼玩耍就是了。
　　各自将大衣、围巾、包包什么的在衣架和沙发处放好，天空寺悠领着四名女孩进到厨房，看着她们好奇打量自家装潢的模样，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人太多，厨房装不下啊……得分批进行。”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家这么小，竟然无法支援一男五女在同一个空间中活动——勉强挤挤或许还行，但那势必会让大家手忙脚乱、撞来撞去的，不方便做事。
　　啪啪！
　　思索完毕，天空寺悠拍了两下手，将她们的注意力和视线全都吸引过来。
　　“因为厨房就这么大，我决定分成两组进行。”
　　“第一组，我跟一色在客厅进行做甜点的前置作业。”
　　“第二组，雪之下教立华麻婆豆腐的正确做法。”
　　“结衣看自己想学哪个，就去哪组，要玩游戏也没问题，不过得先征得穹的同意。”
　　“就这样，有人有问题吗？”
　　“……”
　　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递了一个『你就不先征得我的同意？』的没好气眼神过来。
　　天空寺悠朝她露出笑容，她便无奈似地叹了口气，不再多去计较。
　　“悠前辈，麻婆豆腐的做法还有分正确或不正确吗？”
　　下一位，眼中带着困惑，立华奏认认真真地提出了问题。
　　红色带白边的长袖洋装包裹住她纤细的身子，肩上有花纹的白色披肩让她显得端庄且可爱，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来学料理的，而是像刚上任的圣诞小女孩，正准备爬他家窗户送礼物——或者自己进去。
　　学个料理为什么要穿这么漂亮……立华奏曾经提过这个问题，并且原先是打算穿学校运动服过来的，长袖保暖又方便活动，还不怕弄脏。
　　然后这想法就被幕僚，一色彩羽同学给毫不留情地否定了。
　　“女孩子去别人家，尤其是男生家玩的时候，当然要穿好看的衣服过去啊！就算没打算让他称赞、诱惑他什么的，出于礼貌也得穿件可爱的休闲装才行，反正运动服是绝对NG的！至于弄脏，穿件围裙不就好了？”
　　于是在她有些纠结、却又不愿放弃少女坚持的建议下，立华奏便穿了这身红白洋装来天空寺家。
　　脱下冬装大衣后，那娇俏可爱的少女曲线、裙摆下被过膝黑丝勒住的雪白大腿、衣领上若隐若现的锁骨，全都暴露在温暖的屋内和天空寺悠的视线下。
　　当然，他除了『挺好看』之外，不会有任何一丝旖念。
　　“正确指的是最正常、按照食谱能做到的范围内，由雪之下从最基础的步骤开始教你，再适合不过。”
　　天空寺悠同样认真地解释起来：“至于我的话，等你差不多学会了该怎么做『虽然正确但很普通』的麻婆豆腐后，再来教你『虽然不正确但好吃到会发光』的麻婆豆腐……这个你能不能学会就不保证了。”
　　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雪之下雪乃视线转冷地盯着他，但考虑到他的厨艺确实比自己高，又不好说什么回击。
　　“正确但普通，不正确但好吃……”低着小脸呢喃几声，立华奏抬起双眼，即使表情依旧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那淡金色的眸子却好似闪闪发光了起来，其中灌注着恍若实质的坚定意志。
　　“我会努力学习的！还请两位老师赐教！”
　　这句话是对天空寺悠、还有雪之下雪乃说的。
　　神情软化下来，雪之下雪乃轻轻点头：“过程有不懂的别吝啬提问，我也是第一次教人，中华料理也不是我擅长的范围，只能说会尽力告诉你该怎么做才能做好。”
　　“这样就足够了。”双手放在身前，立华奏朝她轻轻鞠了一躬，嗓音轻柔却又郑重，“为了能靠自己产出好吃的麻婆豆腐，不管什么试炼我都愿意接受。”
　　一旁，一色彩羽忍不住低声吐槽：“碰上麻婆豆腐，小奏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啊。”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天空寺悠拎着耳朵拉出厨房。
　　“走了一色，厨房让给她们，我在客厅教你怎么做出好吃的甜点……你要先从饼干还是五仁月饼开始？”
　　“后面那个选项有点奇怪吧？！不对，放开我啦前辈……人家耳朵很敏感的啊！”
　　“少来，我明明没有用上力气。”
　　“你要是大力一点还好说，就是这种不轻不重的力道……”
　　“什么？”
　　“没，没什么！结衣学姐我要告状，前辈对我敏感的地方动手动脚的！”
　　“诶？那个……小悠也不是故意的啊。总不能拉手拉头发的吧？”
　　“问题是在那里吗？！啊……绝望了，我对前辈们互相袒护的世界绝望了。你们想对我怎样就怎样吧，我知道，可爱的学妹总会沦为被欺负的对象……”
　　“不，你忘了立华——”
　　“前辈，继续说下去的话，我就跟你『玉碎』了喔？”
　　看着双眼空洞而冰冷、嗓音甜美又不含任何玩笑的一色彩羽，天空寺悠再次体认到了一个事实——
　　调戏活泼又可爱的学妹，果然很有趣啊。
　　△
　　上午的这段时间，五人就分成了两组在客厅和厨房之中活跃。
　　雪之下雪乃的教学非常顺利，脑袋灵活、学习速度快、动手能力也不弱的立华奏很快就学会了麻婆豆腐的基本料理方法；并且明明是第一次拿菜刀，刀工却好到让雪之下雪乃有些怀疑，是不是天空寺悠私底下指导过她。
　　而外面的甜点组，因为有了由比滨结衣的加入，所以进度举步维艰，偶尔还会出现意外状况。
　　“小悠，为什么我的面团凝固不起来？”
　　“小悠，为什么不能往里面加咖啡豆啊？奥里奥也不行？难得我都带来了……”
　　“小悠，为什么我烤出的饼干和你们不一样？明明步骤都没错啊！”
　　“小悠，我的饼干好像发出了黑光，还会边惨叫边蠕动耶……这样算是成功吗？”
　　天空寺悠：“是啊，你成功突破了人类厨艺可能性的下限……”
　　不管中途是不是烤出了什么奇怪的邪神来，总而言之，在天空寺悠拼尽老命的控场之下，一色彩羽终于还是顺利地学会了彩色马卡龙和棉花糖蛋塔等甜品的料理方法，并且味道还算不错，有了JK手作加成，拿出去卖或许会有很多人愿意买单。
　　至于由比滨结衣……
　　料理暂且不说，为了全人类着想，天空寺悠严禁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尝试制作甜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委婉的批评后，由比滨结衣反而还有些开心。
　　“这样的话，就有理由可以每天来小悠家了……”
　　就这样，天空寺家热闹了一上午，欢声笑语像要透过窗户，照亮整片阴霾的灰色冬天。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点多，东西暂且收拾起来后，作为今日主厨的天空寺悠围上了围裙。
　　他将其他人赶出了厨房，捋起袖子，准备为了朋友与后辈们大显身手一番。
　　而帮厨则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围着一条猫咪脚印的可爱围裙，擅自站到了他的身旁。
　　“有什么意见吗？”
　　安静的厨房中，独处的两人彼此对视。

第五十三章 只有两人存在的厨房
　　天空寺悠主动收回目光，耸了耸肩。
　　“没有。部长大人愿意帮忙打下手是我的荣幸，怎么敢有任何意见呢？”
　　闻言，雪之下雪乃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的人就算翻白眼也美得冒泡。
　　天空寺悠在想，下次让她做个鬼脸看看好了。
　　“没意见的话就赶紧动手，别在那边废话了。”
　　“帮厨的竟然还敢命令大厨，小心我把你……好好好，我动手就是了。”在她恍若实质的冰冷视线下，天空寺悠撇了撇嘴，用指节重重敲了一下厨台。
　　举重若轻的力道传递出去，菜板上的刀忽然跳起，半空中转没几圈就被他轻松地握在手里。
　　“接下来是完美级的厨艺秀，可别看呆了啊。”
　　瞥了眼他那张得意笑脸，雪之下雪乃神情淡然地走向冰箱：“放心，没事我也不会看你的。”
　　“好吧，我就知道。”也没有多失望，天空寺悠收起不正经的态度，点燃炉火，开始认真在自己的料理上。
　　雪之下雪乃刚把肉和蔬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就看到他随手一甩刀光，用自己完全看不清的速度，把一块豆腐切成了一个个整齐完美的白色小方块。
　　“……”
　　然后他拉过一把大葱开始切段备用，这次的速度并没有快到让人看不清，不过令她不解的是，为什么明明切法并无不同，他切好的葱段就会跟跳入水中的鱼群一样，直接从菜板上飞进小碗里面？ ？
　　“……”
　　刀光乱闪，食材乱飞，炉火旺盛，香气扑鼻。
　　他信手拈来的娴熟厨技，确实如同一场色香味俱全的表演般，令人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并为其深深赞叹。
　　还好，雪之下雪乃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料理的模样；虽然依旧颇为震撼，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与呆滞。
　　不过驻足数秒后，她便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食材放下。
　　天空寺悠没有转头，只是专心地调制手中酱料，那嚣张的声音却若有似无地传进了雪之下雪乃的耳中。
　　“还说不会看呆，呵。”
　　“……”
　　隐忍。
　　没必要和这个幼稚的家伙计较，宽大、包容，像个成熟的大姐姐……
　　深呼吸完毕，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地转身，去忙削皮、洗碗这些小事了。
　　她有自知之明，那家伙的料理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人能插手的，哪怕自认厨艺还算不错，依然没有她可以介入的余地。
　　说到底，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打下手才对，这是两个人都明白的事实……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让自己留下帮忙？
　　为什么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把厨房门关上，习以为常地站在他身旁了？
　　……
　　炉火时大时小，香气逐渐扩散。
　　锅中汤水仍在沸腾，天空寺悠边转动着锅铲，边漫不经心地朝水槽前忙活的黑发少女看去。
　　虽然老说她平，但裹着围裙的胸前还是有幅度不大的起伏曲线。
　　长裙下也能看见臀部的弧度，娇俏而可爱，拍上去的手感一定不错。
　　……所以，为什么呢？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关注女性身材，老管不住这双眼睛了？
　　天空寺悠暗自反省，并且果断进行悔改——不再往下看，而是改看肩膀以上的部位。
　　两人独处应该要避免这种行为才对，否则气氛会变得尴尬、还很容易被骂变态。
　　不过不知为何，好似欣赏她的容貌成了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此刻的天空寺悠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安然自在地游转眼角余光。
　　比起长发，他其实是喜欢短发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短发的女孩子非常可爱。
　　裙摆般的发丝下白皙脖颈可爱，用发夹夹起浏海露出来的额头也很可爱，轻飘飘地露出耳根的时候更加可爱。
　　不过看着束起马尾、专心洗碗的雪之下雪乃，天空寺悠忽然想要更正一下上述言论。
　　绑马尾的长发女孩子也不错啊……
　　要说为什么的话，平常鲜少看见、沾染着缕缕发丝的雪白后颈非常诱人，配合围裙带来的贤妻风格也很诱人，垂眉低首时越来越红的耳根更加诱人。
　　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让他不由自主地分了一半的心，去欣赏这位女性友人得天独厚、令人赏心悦目的清丽外貌。
　　“……”
　　水龙头忽然关上，洗干净的碗盘在架上放着。
　　雪之下雪乃并没有转头，只是用那犹带水渍的葱白手指，安静撩动垂落在脸庞的耳发。
　　露出的侧脸上悄然渲开一抹浅浅的粉桃色，柔润的肌肤在灯下轻漾着如水般的通透光晕，小巧的樱色唇瓣抿出了微薄晶莹，更显软嫩。
　　在天空寺悠仍未转开的注视下，她无奈似地轻叹出声，语气却略带嘲讽。
　　“五十步笑百步，呵。”
　　“……”
　　他表情古怪地沉默了下。
　　也没有等天空寺悠给出回应，她就从架上拿起一个瓷盘，神色平静地递了过去。
　　“该盛盘了吧。”
　　“……确实。”
　　天空寺悠接过盘子，颠了颠锅，将锅中热气腾腾的麻婆豆腐盛了进去。
　　雪之下雪乃则盖上盖子保温，打算等全部菜色做好再一起拿出去。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完成的料理也越来越多。
　　偶尔肩膀相触、手指互碰，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存在，情绪保持着工作时该有的稳定与冷静。
　　最后一道料理完成前，雪之下雪乃打开电饭煲，将约莫有十人份的米饭倒进木盆中。
　　白烟蒸腾，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额上有着薄汗。
　　“帮我试个味。”
　　旁边有汤匙伸来，她转过小脸浅尝一口，品完味后轻轻点头。
　　“可以。”
　　“行。”
　　汤匙缩了回去，雪乃将饭匙插进饭里，端着木桶朝外走去。
　　中途脚步微微顿住，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不过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准备打开厨房门，去迎接门外那些进来偷窥了好几次、据说饿到快昏倒的食客们。
　　“对了，雪之下。”
　　这时，他忽然叫住了自己。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要转回头，不过感觉脸上还有点热，便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只是背对着他，用平淡而柔和的嗓音疑惑道：
　　“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天空寺悠的语气，意外的认真。

第五十四章 人生相谈
　　隐约能听见，门外传来玩游戏的欢笑声。
　　隔着一扇门，却好似被隔离到了别的世界一般，厨房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日光灯成为了唯一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朝着反方向拉扯。
　　抽油烟机的风扇停止转动，雪之下雪乃的目光也停在了天空寺悠的身上。
　　“什么问题？”
　　她这么问着，心中却不由叹气似地默念——
　　又是这种表情。
　　上次明明都说已经释然了，这家伙，果然满口谎言。
　　话又说回来，到底什么事才能纠结他这么久？和家人还是跟感情有关？
　　“大概，是一个选择题吧？”
　　他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将手中端起的料理又放回了台面。
　　突然觉得手有点酸，雪之下雪乃也把手中盛着饭的木桶放到他手里，让他拿去放着。
　　然后慢悠悠地让背脊靠上冰箱，双手抱肘地注视向他此刻仿佛在整理话语、略显茫然的模样。
　　『你说吧，我听着』——用眼神无声地这么表示后，很快就收到了他轻松不少的笑容。
　　即使如此，他的声音却依然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认真到令人无法错过任何一个字节。
　　“我有一个朋友……”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用像在等她提出意见或者吐槽的眼神试探性地看着她。
　　不过就这一句话，有什么好吐槽的？
　　雪之下雪乃疑惑歪头，想了想，还是做出了不偏不倚的正经回答：“哪个朋友我就不问了，你的朋友遇到了什么事？”
　　“……好吧，看来这个梗没办法缓和气氛。”嘟嚷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天空寺悠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朝厨房角落偏去，语气淡淡地继续说：
　　“我那个朋友很厉害，原本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的东西越来越多……”
　　“等一下。”
　　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莫名有些不开心：“谈正事的时候看着对方是常识吧？”
　　他为什么不敢看自己？是要说的事情让他对自己心虚了？
　　心中闪过这个猜测，面前的他总算把眼睛转了回来，并且像是要做出回击似的，面无表情、目光灼灼地和自己四目相对，好似要把自己吸入眼里。
　　而雪之下雪乃怡然不惧，凛然的目光直视着那深邃的黑，不容许任何逃避。
　　“然后呢？”
　　“……然后，他现在面临了一个选择题。”
　　用陈述事实般的平淡语气，天空寺悠安静说着：“他曾经做过不少次选择，尽管途中悲伤过、难受过，但他从不后悔，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正因为比任何事物都来得正确，所以如今走来的现实才值得珍惜，才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
　　话音顿住，雪之下雪乃沉默了数秒，略带质疑地眯起眼：“虽然用的是男性的他，不过……你在说我？”
　　“不，虽然跟你很像，但不是你。”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拉伸手指、让不知不觉又沉重下来的身体轻松一些，“他比你聪明、厉害得多了，却越来越优柔寡断，哪怕有着身边的人支持，面临第四次的难关依然在犹豫，根本没有半点成长。”
　　“你在说你。”瞬间，她如此肯定。
　　要说为什么的话，她闻到了熟悉的自恋味道。
　　“继续说下去吧。”天空寺悠没有正面回答，视线刚往天花板上挪一寸，脖子忽然顿住，又乖乖地回来跟她对视了。
　　手掌放在嘴旁，雪之下雪乃将眼睛弯成月牙，捉弄似地轻轻笑起：“嗯，继续说吧。你朋友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有种『你终于知道这个梗了啊』的欣慰感觉。
　　不过，第四次的难关？
　　连全国大赛都能轻松夺冠、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他，竟然会碰上四次难关，这到底……
　　“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现在，他遇上了一个问题，”
　　才轻松一些的氛围又被他沉重下来的语调弄得严肃，雪之下雪乃也收起了所有笑容，平静而认真地回应着他的视线。
　　连门外的欢笑声都好似从耳畔远去，只有他的呼吸声在眼前清晰入耳。
　　“选择所有人的话，就会伤害到更多人……选择一个人的话，就会伤害到自己跟那个人。”
　　“明明以前都是被动选择，可以心安理得地将锅甩到『命运』上，也早就做好了还得再来两次的准备……但到了该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明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却无法马上做下决定。”
　　这番话跟谜语一样，老实说完全不懂。
　　他似乎也没有打算让她听懂，只是自顾自的，发泄般地将纠结而消沉的心情全部倾诉出来，拳头因为用力而冒出青筋。
　　……但，多少能触碰到他总是藏起来的真心了。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原来，自己不了解的他还有这么多吗？
　　雪之下雪乃安静聆听着，安静注视着。
　　视线从未离开他的眼睛，眸光渐渐柔和下来，像在安慰面前忽然不再那么高大的男孩。
　　“……即使如此，还是得做出选择。”
　　“不向前进是不行的，不强大起来是不行的，他已经答应过她、也对自己发誓过了。”
　　失态像波纹般消失，井水回归了平静。
　　刚揭开的脆弱，又被他用力掩盖了回去。
　　天空寺悠深吸了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那强烈到让人微微刺痛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自己。
　　“雪之下，我答应了结衣，要跟她交往……应该说，绝对会喜欢上、绝对会跟她交往。”
　　“……”
　　一瞬间忘了呼吸。
　　短暂的惊愕过后，雪之下雪乃不自觉地咬住了唇，并且越来越用力。
　　胸口不知名的闷痛如病毒般扩散，让她产生了片刻的窒息晕眩感，又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因为，他还没把话说完——那只是一个前提而已，并非重点。
　　“然后呢？跟我有关？”
　　她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不由轻咳了几声，按着胸口深呼吸了下。
　　而天空寺悠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张了张嘴，愕然地睁大了眼。
　　“然后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一色、立华……”
　　他顿了顿，似乎将一个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吞了回去，并且用尽全力，不让目光从她的注视中偏开。
　　“其中一个人交往。”
　　“或者说，成为你们其中一人的『理想男友』。”

第五十五章 第四次的任务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在将最后一道料理盛完盘的瞬间，久违的系统面板跳出，声势浩大地遮掩住天空寺悠的视界。
　　「系统任务更新。」
　　「请宿主选定执行任务目标。
　　时间：五分钟内。
　　说明：在春日野穹、立华奏、一色彩羽、雪之下雪乃四人之间选择其中一位执行任务，成为她的『理想男友』。
　　五分钟内无法选定，系统将自动选择以上四人为任务执行对象，并且同步开启最终试炼任务。
　　提示：最终试炼任务将对本世界、及本世界的所有生物造成不可逆的影响，请宿主谨慎选择！」
　　怎么说呢。
　　看到这些内容时，天空寺悠已经超越了惊愕、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一一吐槽。
　　“擅自消失了几天，结果就这？”
　　“让我自己挑任务对象是挺有新意的，四选一选不出就我全都要是怎么回事？是你想让我开后宫还是你自己想开后宫啊？最终试炼任务又是什么鬼？有本事你放个阿兹．达卡哈出来啊？”
　　要是天空寺悠彻底坏掉了，他或许会干脆等个五分钟，见识一下所谓的最终试炼任务到底是什么——
　　至于世界会变得怎么样，跟他有关吗？
　　反正再差，也不会比他现在的处境还差了，那不如拖大家一起下水，心情或许还能舒爽一些。
　　……可惜，就算再怎么无力，现在的天空寺悠也不会选择这种自暴自弃的结局。
　　他必须保护妹妹，也必须保护好等着他告白的由比滨结衣——说好要变成英雄的家伙，至少有了不会坏掉的底气。
　　所以，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非常简单。
　　那三个人中，该选谁成为这次任务的对象，去当系统所说的『理想男友』。
　　两位学妹无论谁都可以，不过他摸不透立华奏的心思，相较之下，一色彩羽更容易对付一些——感觉她对自己挺有好感的，只要认真去攻略她的话，或许没多久就能完成第四次的任务。
　　哪怕她知道自己是个会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天空寺悠也有信心和前三次一样，让她对自己……
　　“真要抱持着这种想法，或许就无法回头了吧？”
　　冷静如冰，他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并且否决了这条『捷径』。
　　天空寺悠是个习惯想很多、想太远的人，正因为在一出现的时候就会想到十后面的情况，所以最开始的那一步，他总是无法果断迈出。
　　他总会为了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而在原地努力思考、绞尽脑汁——直到最完美最正确的结局出现为止，都害怕去做出任何会让自己感到后悔的选择。
　　理性与感性的矛盾，是天空寺悠迟迟无法看开的罪魁祸首。
　　而现在，系统『大发好心』，给了他五分钟的思考时间。
　　思考，要让谁成为第四位受害者。
　　“哈哈，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吗？还真是好心啊。不如再好心点，多给我一些时间怎么样？”
　　理所当然，系统并没有做出回答，像是回到了最开始那种只有基础功能的模式，只有冰冷的字句在他眼前闪烁着透明的微光。
　　五分钟开始倒数，四分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看着时间流逝，天空寺悠忽然有些无力、茫然。
　　系统这手玩太绝了，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在这个他光是谈个正常恋爱都需要付出全部勇气的时候，让他做出这种选择。
　　该怎么办……
　　该选谁才好……
　　要就这样放弃吗……
　　干脆随便找个人说出系统的事，然后无限死亡轮回，就这样不用做出选择……
　　不，还是直接成为渣男吧。玩弄女孩子的感情算什么？那些海王都没被惩罚了，凭什么我要那么纠结……
　　随便选一个吧，把锅全都背到系统身上，我没有错，我什么错都没有……
　　庞大的思绪涌上，明明是在开导着自己，却像要把他整个人压垮似的，沉甸甸地堆积在脑海中。
　　面前冒着热气的料理，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天空寺悠豁然惊醒，这才回想起来，厨房内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人。
　　他的朋友、也是任务选项中的其中一人，雪之下雪乃，就在自己身后。
　　一道模糊的念头，忽然从脑海深处浮现。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天空寺悠努力遏制住多想的本能，咬紧牙关、回身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雪之下雪乃。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完美级的演技，在她回头的瞬间就已经藏起了所有动摇。
　　不过见她那无奈的表情，或许这种掩饰的举动，只会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丢脸而已吧？
　　不管了。
　　天空寺悠想要获得答案。
　　他想要获得勇气。
　　他想要，像系统那样……将选择的重量，甩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以此继续向前迈进。
　　于是，天空寺悠向着面前清冷而凛然的少女平静开口。
　　“我答应了结衣……”
　　抱歉，雪之下。
　　“我要和你、一色、立华，其中一个人交往……或者说，成为你们其中一人的『理想男友』。”
　　抱歉，这是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到对我自己来说，最正确的做法。
　　“你认为，我该选谁才好？”
　　雪之下雪乃，我相信你。
　　即使是如此荒诞的问题，你也能给我答案，对吧？
　　……
　　或许是惊讶过了头。
　　疑惑反而占据了雪之下雪乃的脑海，以至于让她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天空寺悠，皱着眉沉吟数秒后，确认似地问：
　　“你刚才说，你在确定要跟由比滨同学交往的同时，还要成为我、一色学妹、立华学妹其中一位的……理想男友？”
　　“对。”天空寺悠点头。
　　“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得出来吧。”
　　“是啊，我看得出来，你脑子绝对坏掉了。”她如此肯定，语气如往常般的辛辣。
　　“没有坏掉，这就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天空寺悠期待地看着她。
　　哪怕那冰冷森寒的目光再可怕、再刺痛内心，依然执着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雪之下，给我一个答案就好。三选一，你认为我该选哪一个，才能造成最小的伤害？”
　　“……”
　　要是手中还有木盆，绝对会连盆带饭地扣在他的头上——雪之下雪乃此刻的表情就是这么严峻冷酷。
　　肌肤通透如雪、隐约能见血管的小拳头在身侧轻轻握起。
　　“天空寺君……不，天空寺悠。”
　　她轻轻吸了口气，小嘴微张，声音清冷而毫无情绪。
　　正当天空寺悠做好了被狠狠痛骂、嘲讽一顿的准备时。
　　黑发少女用力将那口气叹了出来，尖锐的目光流露出些许无奈般的柔软，像在看着在泥巴地上胡乱翻滚、浑身狼狈的熊孩子般．对他轻声说：
　　“所以，这就是你上次说过，身不由己的事情吗？”
　　一时间，好似有东西卡在了喉咙，天空寺悠哑口无言。

第五十六章 你的委托，我就收下了
　　“果然吗？”
　　不用他回答，光看天空寺悠的表情，雪之下雪乃就有了定论。
　　黑发顺着摇头的动作轻微晃荡，她双手抱肘，用拿他没办法似的口吻叹了声气：“说实话，我还真想不到会让一名男性被迫『出轨』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尤其是像你这样光明正大地把这件事说出口，甚至还当着受害者之一的面进行犯罪预告……真的不能解释一下吗？”
　　天空寺悠从愣神中清醒，尚未厘清心头复杂的情绪，只是先摊手回答：“你以为我不想？能把目的直接说出来就不错了，我这边的苦衷可是多到说不清啊。”
　　掌握了系统禁止的范围后，不论是对穹、结衣还是对雪之下，他坦白的那些话全都在被死亡回溯的边缘上反覆横跳，已经没办法再透露更多了。
　　即使如此，也总比什么都不说地露出苦大深仇的表情，强行背负所有，让关心自己的人们始终一头雾水来得好。
　　至少天空寺悠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坦白也要分对象……比如雪之下阳乃她们，只要没有主动来问自己和过去有关的事情，天空寺悠就不会特地去和她们解释什么，哪怕其中有一位已经恢复了记忆。
　　曾经割舍掉的东西，可没这么容易就找回来。
　　“目的？苦衷？”
　　手掌抵住下巴，雪之下小姐沉吟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听你这说法，简直就像是被谁逼着做出了这种荒唐选择……不，应该说像被谁交代了无法拒绝的任务呢。”
　　“无法违抗上头的命令，又不敢自己做下决定，所以才烦恼到忍不住向完美的我倾诉吧？”
　　“……”
　　沉默着，天空寺悠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微微抽搐。
　　“雪之下雪乃，你是神还是读心妖怪？”
　　光靠这么点情报就能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人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了解他啊？
　　“只是简单的推理喔？想叫我神我也无所谓，毕竟是完美的我嘛。”
　　掩藏得意似的轻撩长发，唇边刚挑起的骄傲笑容很快又被她压了下来，皱着柳眉、认真地重新看向他：
　　“那么，该我这边问问题了吧？”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可是你还没回答……”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
　　“嗯？”
　　你有意见？——就是这种语调。
　　“……没意见，您先请。雪乃神大人。”
　　在她不容反对的清冷目光中，天空寺悠只能无奈地举起双手，心下却莫名轻松了不少。
　　明明倒数只剩一分多钟，和她这么聊了几句后，那股窒息感便逐渐退去，茫然无措的情绪像被阳光融化的雪一样，安静无声地烟消云散。
　　……原来，我这么信任她啊？
　　总感觉自己跟个向母亲撒娇的小孩子一样，意识到这点后，天空寺悠不由暗自叹气。
　　“首先……”手指在肘弯上轻点两下，雪之下雪乃斟酌好说词后，审问似地认真开口，“这些事情你有跟其他人说过吗？”
　　他老实回答：“除了我妹妹，我会『出轨』的事情外面的人都知道。至于三选一，只对你说过、大概也只会对你说而已。”
　　“嗯，毕竟也不是什么可以说出口的事情。”淡淡地评价一句，雪乃继续问，“你和由比滨同学的关系……不，这么说好了。你要在跟由比滨同学交往的同时，去成为另一个人的『理想男友』，有想过她会有什么感受吗？”
　　“如果没有，我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想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论是她还是我，在这之前都做了相应的觉悟……还没有真正交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自己迟早会出轨，才让由比滨同学先做好心理准备？”
　　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总结了事实般的确定。
　　雪乃轻轻摁着眉心，再次叹气：“这种话不是由你来说的话，我会真心建议他去看个精神科医生……不是疯了就是渣到无药可救。”
　　天空寺悠挑眉一笑：“没想到你这么相信我啊。不愧是我的朋友。”
　　雪乃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啊，谁让我知道建议你根本没用呢？我是个该放弃时就会果断放弃的人，不会去做那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呵呵，那您可真聪明。”
　　“接下来……既然原因你无法回答的话，最后一个问题就问这个吧。”轻声自语着，她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凛然安静的目光直视天空寺悠的眼睛。
　　“为什么要告诉我？”
　　别说把这种事付诸于口需要多大的勇气，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知道选择坦白，只会让他的『任务』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完成。
　　理想男友？
　　谁家的理想男友会是这种明说着要劈腿的渣男呢？说出来不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种矛盾的事情，虽然还挺符合他那麻烦的性格，但雪之下雪乃还是想要知道——
　　他选择对自己坦白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
　　似乎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天空寺悠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开口。
　　“理由有很多，不过大概都不是你想听的吧？”
　　空气安静流动的厨房中，两人望着彼此，神情自然、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掩饰。
　　“我无法对雪之下雪乃说谎。”
　　“无法，还是不想？”
　　“都一样不是吗？”
　　“为什么？”
　　“不告诉你。”
　　“你喜欢我？”
　　“同为人类的角度上来说是喜欢的，男女就算了吧。”
　　“呵，不久前还在偷窥的家伙，还真有脸说出这种话呢。”
　　“嘿，朋友，我们可以说回正事了吗？”
　　“正事就是，你还没说出我想听的。”
　　神情忽然紧绷而严肃了起来，雪之下雪乃脚步一踏，站到天空寺悠的身前。
　　两人的距离顿时缩短到极近的程度，天空寺悠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即使桌上摆了再多的料理都无法掩盖，那少女独有、清新而甜美的味道依然纷纷钻入了鼻尖。
　　而她仰着白里透红的小脸，轻启樱唇，一字一句地问：
　　“天空寺君，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说真话。”
　　“……”
　　不由窒息般地摒住呼吸。
　　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天空寺悠却像被逼到了墙角，没有任何后退、逃避的余地。
　　无法对雪之下雪乃说谎的同时，雪之下雪乃也不准他对他自己说谎。
　　“好吧……”
　　毫无抵抗的念头，天空寺悠放弃似地闭上了眼。
　　只剩不到十秒的数字从他的视界中消失，眼前一片黑暗。
　　即便如此，她的存在依旧鲜明，好像一片冰凉的雪花，在掌中落下了暖和的余温。
　　他吐出了肺部所有空气，缓缓开口：
　　“我，能拜托你吗？雪之下。”
　　第一次，天空寺悠不再逞强，将心中的那份懦弱托付出去。
　　无法选择的话，只要将选择权交给别人就好——
　　可是，这种狡猾又怯懦的做法，无论谁都容许不了的吧？
　　“欠你的暂且不提，朋友遇到困难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没有任何犹豫，雪之下雪乃理所当然地说。
　　而后，冰凉、柔软的手指点上了他的眉心，轻轻揉开了上面的皱纹。
　　她的声音似乎在笑，又像在叹气。
　　“所以，天空寺君——你的委托，我就收下了。”
　　“无论要付出什么，我都会从这副表情中，救你出来的。”
　　「时间剩余：0:01。」
　　「目标已确认：雪之下雪乃。」
　　「说明：任务已开启。」
　　「成为雪之下雪乃的理想男友，过程依宿主表现给予奖励。」
　　「任务结束时间：未知。」
　　「任务提示：雪之下阳乃记忆已恢复，该人物可能影响任务进行，请宿主谨慎应对！」

第五十七章 朝深渊迈进的关系
　　“无论要付出什么？”
　　天空寺悠睁开眼睛，尚未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复述了这句话。
　　天可怜见，他只是被少女这番坚定过头的决心给震撼到了而已，真的没有联想到其他地方。
　　但雪之下雪乃却在微微一愣过后，双手抱住胸口迅速后退，微咬着唇恼怒瞪他。
　　那泛红的双颊，很明显误会了什么。
　　“这种时候也能有下流的念头，天空寺君，你果然——”
　　“等等，这个场景以前发生过！”
　　没等她说完，天空寺悠立刻伸手制止，表情诚恳地为自己辩解：“你还记得吧？我说过我对你的身材毫无兴趣，是不会对你任何有非分之想的！所以你别自己冒出下流的念头来啊！”
　　嗯，他知道这种大实话不能说出口，但还是习惯性地这么做了。
　　作弄雪之下雪乃这个本能，大概已经刻进了他的DNA里了吧？
　　理所当然，听到这句话的雪之下雪乃怒气更盛。
　　回想起自己和他初次见面时发生的经过，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起伏不明显的胸口，她的脸色不断红白变化、眼中也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厨房气温骤降，随后，森寒锋锐的目光锁定在了他身后的菜刀架上，一道跃跃欲试的光芒闪过。
　　“呵呵……”
　　糟！她开始怒极反笑了。
　　天空寺悠见状不妙，态度立刻回复正经，干咳两声正想说什么安抚她的时候，厨房门忽然被缓缓打开。
　　“小悠、小雪？”
　　由比滨结衣从门后探进头来，视线来回看着两人，疑惑地眨了眨眼后，试探性地问：“饭应该做好了吧？需要我们帮忙端菜吗？大家都有点饿了……”
　　肩膀骤然一抖，反射性回答的嗓音有些走调。
　　“好、好了！”
　　像是被迎头浇了盆冷水，雪之下雪乃气焰全无，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因为就站在她的正对面，天空寺悠看得非常清楚。
　　当结衣的声音响起时，雪之下雪乃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非常精彩，夹杂着僵硬、慌张、心虚、混乱、纠结等等复杂情绪，小脸也非常明显地涨红几分。
　　“小雪？怎么了吗？”
　　心细的结衣自然没错过这种奇怪的反应，脸上带着疑惑和担忧的神色，拉开厨房门走了进来。
　　“没什么……”雪之下雪乃迅速调节好了心态，若无其事地从天空寺悠的身旁经过，去拿刚才放下的盛饭木桶。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天空寺悠嘴唇微动，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隐密地传入她的耳里。
　　“我选了你……这件事，找时间一起告诉结衣，我不能瞒着她。”
　　“……”
　　雪之下雪乃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点头——这之后，两人不仅要找时间和由比滨结衣全盘托出，还得好好讨论『理想男友任务』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有知道更多的情报，她才能去实现自己的诺言。
　　拿起饭桶转身的时候，除了脸蛋还是红得跟刚烤过火似的，雪之下雪乃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还有些不敢看由比滨结衣的眼睛而已。
　　“东西有点多，让她们都进来帮忙拿吧。”
　　“诶？啊，知道了……”
　　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到门前，直到她离开厨房，由比滨结衣依然在原地皱着眉，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朝也从厨台上拿起两盘料理的天空寺悠看去。
　　“小悠，小雪她……？”
　　“脸为什么这么红，对吧？”
　　天空寺悠神情自然地接了她的话，并且老实地坦白：“我刚才调戏了她几句，大半都是气红的。”
　　“这样啊。”听到又是常有的事情，结衣顿时释然地点了点头，打消心中那莫名的小小不安。
　　她笑颜一展，眼中尽是对他的信任和不变的依赖，小跑到厨台前同样端了两盘料理起来。
　　“嗯～好香啊！果然，小悠和小雪联手做的料理，光用闻的就能让人口水直流！”
　　天空寺悠笑了笑：“想吃吗？我做给你，每天。”
　　“可以吗？！……不，还是算了！”
　　用力摇头，由比滨结衣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朝门口走去，语气坚定、充满信念：
　　“我会赶紧加强自己的手艺，然后迟早有一天，要做出能让小悠想吃一辈子的美味便当来！”
　　彼此肩膀相触，温度互相传递的同时，天空寺悠也柔声道：
　　“好，我会期待一辈子的。”
　　“诶嘿嘿～”
　　明明是自己先说的话，由比滨结衣却自己先害羞了起来，笑得傻呼呼、轻飘飘的。
　　嘴角不自觉地逸出笑容，天空寺悠从她身上转开目光，却正好和前方回头的雪之下雪乃对上了眼。
　　相隔不远，两人在眸中装着对方的身影。
　　……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还是光用看的就猜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她的表情，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说不出的复杂。
　　肩膀靠着由比滨结衣、眼睛望着雪之下雪乃，天空寺悠忽然脚步一顿，若有所感——
　　他们三人的关系，或许就是从此刻开始，朝着无法挽回的深渊直落而去。
　　……
　　百慕达大宴会厅。
　　此刻，群英荟萃、高层云集。
　　正午时分，西装革履、礼服端庄的人们彼此谈笑，气氛和乐融融。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飘扬着柔和的古典音乐，长型餐桌整齐地分割了偌大的空间，上面摆满了各式酒水与食物，丰富美味的高级菜品不要钱似的任人夹取。
　　从侍者盘上端走了一杯香槟，雪之下阳乃边轻抿一口，边四处寻找那道非常明显的身影。
　　家长们大部分都找到了合意的对象谈生意去了，现在是让他们这些小辈自由交流的时间——美其名曰建立人脉，实则就是一场联姻聚会，没有谁是来单纯交朋友的。
　　反正对她来说就是这样。
　　到处都有勾搭、到处都能碰见搭讪，要不是怕母亲问起无法解释，雪之下阳乃早就把她家男友搬出来，赶走那些苍蝇了。
　　“呀，阳乃小姐……”
　　“抱歉～我现在有事～”
　　态度温和地从某位贵公子身前经过，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多余的人身上，雪之下阳乃绕完一圈宴会厅，总算在角落找到了气质阴暗的银发少女。
　　她似乎已经拒绝了不少人，此刻周围一片空旷、没有任何不识趣的苍蝇飞来打扰。
　　喀擦、喀擦。
　　面无表情地将苹果兔子的头小口小口地塞进嘴里啃掉，直到雪之下阳乃走近，夏川真凉才放下叉子和餐盘，端庄且温和地对她轻轻鞠躬。
　　“贵安，雪之下小姐。前几日受您照顾了。”
　　“是他们照顾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雪之下阳乃随意地摆了摆手，仔细端详着她脸上假过头的清淡微笑，还有那礼貌又不含感情的冷漠距离感。
　　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雪之下家的大小姐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
　　“呃，请问？”
　　皱眉看着她的笑颜，夏川真凉疑惑地歪了下头，并用眼神表示『您是哪里来的精神病？』。
　　雪之下阳乃也不在意，很快就收起了笑声，畅快似地呼出一口气，指尖轻轻摇晃着酒杯装的淡紫色香槟。
　　“抱歉，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啊？”
　　“是挺奇怪的。”
　　夏川真凉老实点头，重新坐回那个角落，用态度暗示着她不愿多聊的打算。
　　雪之下阳乃却视若无睹，手臂拖着胸前的波涛汹涌，杯缘轻点在红润的唇畔，柔媚双眼微微眯起。
　　“怪就怪吧，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我好像能跟你有不少共同语言呢。”
　　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瞅着面露讶异的夏川真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
　　“夏川家的宝石……不，小真凉哟～”
　　“要来跟姐姐，人生相谈一下吗？”

第五十八章 雪之下阳乃的情报战
　　“人生相谈？”
　　夏川真凉轻声念着，然后不感兴趣地摇头：“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待着吗？”
　　“嘛，别这么急着拒绝～”
　　自来熟地往她身边一坐，雪之下阳乃翘起礼服裙下雪白丰满的大长腿，悠哉自适地晃了晃：“你父亲……夏川良治先生带你来这里，应该是想让你多认识一些上流社会的朋友，顺便将你当作他的附加价值炫耀一番吧？”
　　吃苹果的动作一顿，夏川真凉目光闪烁地盯着她：“你怎么……”
　　雪之下阳乃随意地摆了摆手：“哎呀，那些中老年人都是这一套反覆在玩，尤其是大家族里的漂亮女孩子，九成左右都会有类似的经历呢。”
　　话说到这边，她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你不是味觉消失了吗？看你在这边吃苹果，难道是治好了？”
　　“没有。医生说是应激性味觉障碍，应该是心理压力导致的，没这么容易治好。”
　　她望向盘子中只剩半截身体的苹果兔子，神情平静地回答：“现在的话，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事做才吃东西而已。虽然不知道甜不甜，不过口感很脆、汁水也很多，多少能找回几分正常的进食感觉。”
　　“诶～这样啊，我吃一个。”
　　不顾夏川真凉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雪之下阳乃毫不避嫌地从盘子中拿起一块苹果，喀擦喀擦地吃了下肚，然后用力点头。
　　“很甜喔！吃不出味道来太可惜了。”
　　“我是无所谓……”
　　“那么，让你味觉突然消失的原因也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我已经有在——”
　　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回答，只是声音刚出口，夏川真凉就猛然醒悟，如临大敌似地站起身，冷峻地盯着她：
　　“你在套我话？”
　　“真不知道该说你敏感还是聪明呢，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啊。”
　　可惜似地叹了口气，阳乃像是抛开了武器的抢劫犯，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地说：
　　“套话什么的，你可是我妹妹的同学，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只是单纯的聊天而已喔，聊天。”
　　不等夏川真凉回答，她忽然前倾身子，笑眯眯地凑了过去。
　　好似要将对方的思考余地连同空气压缩到无法汲取的地步，近在咫尺的距离中，雪之下阳乃对夏川真凉轻声道：
　　“待会，我可以帮你应付你父亲，让他别带着你到处去认识那些青年才俊……你知道，那些人也喜欢替子女包办婚姻呢。”
　　“……”
　　像是恶魔的低语在耳畔回响，又像是被冰冷的蛇眼给盯住了一般。
　　夏川真凉僵硬地坐在原位，犹如一座雕塑，沉默着没有回答。
　　雪之下阳乃则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像要从那对晦暗的蓝宝石中找出曾经存在的瑰丽，不放过任何一丝神采变化，并且牢牢主导着对话的气氛与节奏。
　　猎物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是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嘴角微微上扬，带著成熟而慵懒的轻笑，雪之下阳乃友好地揽过她的肩膀，语气温柔晴朗：
　　“别那么警惕，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啊，那不然这样好了！”
　　“交换情报。我们来说些彼此感兴趣的东西，由我先开始，如何？”
　　不习惯这种亲昵的姿势，夏川真凉镇定下来后便赶紧挣脱开她，眼中戒备浮动。
　　“我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嗯，他的确不是东西。”雪之下阳乃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不由泛出一抹愉快笑容，“天空寺悠的事情，你想知道的吧？”
　　“！”仿佛被戳中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夏川真凉愕然地睁圆了眼，手指轻微颤抖，望着眼前的成熟女性哑口无言。
　　这副动摇至极的模样，让她总算有了点正常人类的生气，而不是一尊失魂落魄的人偶。
　　“果然～”
　　明明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猜测，可从雪之下阳乃的口中说出来，却像是早已盖棺定论的事实，织起一张网等着猎物落下。
　　说谎的不只有言语，还有态度、信心，乃至于动作和表情——所幸，她一向运气很好，说的谎鲜少被人识破。
　　“小真凉，我告诉你有关『天空寺悠』的事情，同时帮你挡住烦人的家长……相对的，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用着邻家大姐姐般亲昵随意的口吻，阳乃可爱地眨了眨眼，嘻嘻笑道，“这个交易还可以吧？二换一准确来说还是我亏呢。”
　　“……”
　　沉默片刻，夏川真凉放弃似地叹了口气，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轻声说：“你想知道什么？事先说好，你妹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根本没去注意过。”
　　阳乃耸肩：“那个啊。我有眼线在学校里帮我看着，不用特地问你。”
　　“……好吧。”
　　夏川真凉心想，雪之下家的人果然性格都有问题——在高中里埋眼线盯着妹妹，这已经是过度保护、不，跟踪狂了吧？
　　“那就由我先说了喔？独家分享，天空寺悠的情报！”
　　拳头虚握放在嘴前当话筒，雪之下阳乃煞有其事地宣布着。
　　夏川真凉点头，眼里亮起期待的光芒，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
　　手往怀里摸了下，没摸到笔记本，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大腿上。
　　雪之下阳乃沉吟着：“首先，嗯……他十项全能、聪明过人这些优点就不提了，直接来点劲爆的吧！”
　　“劲爆的？”
　　难道是尺寸？还是时间？
　　可惜，她要说的和夏川真凉脑中闪过的念头完全不同。
　　“没错！虽然可信度不高，但那人说的确证凿凿，让我不得不相信了这则情报……”
　　雪之下阳乃沉下语调，一副准备开始说鬼故事的口吻，森然地轻声道：“她是天空寺悠几个月前交的女朋友，据说在她跟他分手后的隔天，她就突然失忆、忘记了与他交往的种种事情。”
　　“失忆？”
　　夏川真凉不禁停住了呼吸，眼神恍惚地看着神情郑重的雪之下阳乃，像在努力回想着记忆模糊的某些事情。
　　“没错，很像都市传说吧？问题就在于，当她因为某种原因恢复记忆后，发现所有人都不记得自己跟他交往的那些日子……整个世界，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压低音量，雪之下阳乃诉说着，冷静如冰的双眼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她的表情变化。
　　诱导完毕，上钩、落网之后，当然就是开始解剖的时刻了。
　　要交出的情报，只有这一个——这之后获得的情报，想必能让自己对『他的秘密』能有更深程度的了解。
　　这到底是不是一次划算的交易，就要看夏川真凉能给出什么样的回答了。
　　假如，自己的观察和感觉没有错的话……
　　她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嘴角却反而向上扬起，弯出了镰刀般的弧形。
　　‘我亲爱的小悠悠，就算有苦衷，也不是你能够花心的理由啊……’

第五十九章 餐桌上的对话
　　天空寺家。
　　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丰富菜式，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围在餐桌旁……等等，不是一家人。
　　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一色彩羽、立华奏，四名美少女分两边坐着，碗筷都已经就绪，唯独天空寺悠真正的家人还没下来。
　　“你们先吃吧，我上去看看。”
　　天空寺悠解下围裙后，就准备上楼去问问穹有什么打算。
　　是在下面跟大家一起吃饭，还是做个定食套餐送上去……天空寺悠也摸不准她比较倾向哪个。
　　虽然上午做料理的途中，春日野穹有在门外偷窥过几次，似乎在监视着他有没有跟其他女孩子亲亲我我。
　　但当天空寺悠让她进客厅一起来捏面团时，她又啥都不说地跑回楼上，一副很害怕跟那么多外人见面的样子。
　　应该要在做午餐前就先问问穹的想法——这么自我反省着，天空寺悠听到了雪之下雪乃的清冷嗓音。
　　“等你下来再开动吧。主人有事离席，客人怎么可能先动筷？”
　　这么说着，她视线环绕周围一圈。
　　一色彩羽和由比滨结衣认同似地点了点头，而立华奏则默默收回了朝麻婆豆腐伸出的小手，神情平静、乖巧无事地坐在椅子上。
　　突然有种幼儿园老师指挥小朋友的感觉。
　　“行，那我快去快回。”
　　天空寺悠朝她笑了笑，快步走出了客厅。
　　等他离开，餐桌上的气氛不知为何，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有香气四溢的菜品上，白烟在缓缓蒸腾，勾引着所有人的馋虫。
　　一色彩羽暗自咽下口水，为了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是为了缓和这莫名沉重的空气，若无其事地笑着开口：
　　“那个，这些料理有哪些是前辈做的、有哪些是雪之下学姐做的啊？看起来都好好吃耶。”
　　“碗是我洗的，菜是他做的。”似乎没有察觉到氛围的古怪，雪之下雪乃将目光从客厅的书架上收回，神情自然地回答，“真要说的话，其实他一个人也没问题．我过去帮忙只是在锦上添花而已。”
　　一色彩羽连忙摆手：“不不不，何止是锦上添花啊！雪之下学姐穿围裙绑马尾的样子超级漂亮，完全就是贤慧人妻的风格，前辈绝对是边盯着你边做料理的！”
　　雪之下雪乃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默默地红了起来，手指轻捻着马尾发尾，视线心虚似地游移开来。
　　“……谢谢夸奖。”
　　由比滨结衣好奇地看着她的表情。
　　黑天空寺悠黑顺嘴了，一色彩羽也没有多想，趁他不在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知道了！说不定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你进厨房帮他打下手的！雪之下学姐，前辈没有借料理的名义偷摸你吧？如果有的话我们待会一起挞伐他！”
　　反正侍奉部三人的关系已经修复完毕，前辈又不可能真的去当色狼——有了这个认知，一色彩羽开起玩笑来毫无顾忌，想藉由不在的某个人来炒热气氛。
　　却没想到，雪之下雪乃微皱着眉，略显顾虑地说：“挞伐就算了吧。他没有故意毛手毛脚，只是做菜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几下而已，还有拿头上柜子里的东西时，从身后……”
　　由比滨结衣：“？”
　　一色彩羽：“！？”
　　雪之下雪乃：“……不，当我没说吧。反正他没有借料理名义骚扰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了。”
　　被两人睁大眼睛愕然地看着，哪怕努力绷着脸蛋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线条优美的耳廓依然染上了鲜艳娇怯的红晕，心跳声差点就要冲出胸膛。
　　雪之下雪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离开厨房、面对由比滨结衣之后，心情就乱到很难理清思绪，话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冷静自若。
　　脑中想的全都是他、自己、由比滨同学的事情，还有三人之后该怎么相处的问题。
　　“我是不会误会啦……虽然这之后大概得好好质问他一次。”
　　嘴里嘀咕着，为了不让雪之下雪乃继续尴尬下去，由比滨结衣决定转移矛盾：“真要说的话，彩羽酱在揉面团的时候不也被小悠摸了好几次手吗？”
　　“诶？”有些措手不及，一色彩羽慌乱地辩解，脸也泛起微红，“那、那个只是正常的业务接触，不算数的啦！结衣学姐你这么说太狡猾了！”
　　“诶嘿嘿～”眯起月牙似的双眼，由比滨结衣狡黠地嘻嘻一笑，“谁让彩羽酱先说小悠是个偷摸女孩子的色鬼！真要摸的话，他可是把我们三个都摸过一次了喔？”
　　“由比滨同学，请注意说词。”雪之下雪乃无奈扶额，却莫名有种安心下来的感觉。
　　随着话题从天空寺悠身上转开，三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起来，一时间客厅内和乐融融，女孩子们和谐相处的气氛好似连窗外的凛凛寒风都能掩盖。
　　虽然被她们被排除在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可以插嘴的时机，立华奏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用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直盯着热气渐渐衰弱的麻婆豆腐，心中默默祈祷。
　　——悠学长，请快点回来。
　　麻婆豆腐要热热的吃，才会是最好吃的状态啊。
　　……
　　没过多久，天空寺悠就带着银发白裙的娇小女孩进了客厅。
　　她双手双脚都如象牙筷般纤细白皙，稚嫩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手指却撒娇似地牵着他的衣角不愿放开。
　　“嗯……这里大概只有一色没见过穹了吧。”
　　和妹妹一同朝餐桌走去，天空寺悠顺便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妹，春日野穹。”
　　“请多指教。”她淡淡说了一句，眼睛完全没朝她们看去。
　　“啊，请多指教……”刚才开朗随兴的表情收敛而起，一色彩羽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礼貌的笑容刚挂在嘴上，就忽然惊愕地微微张开，“等等，只有我的意思是……小奏也见过妹妹桑了吗？什么时候？！”
　　“去医院回诊的时候。”言简意赅地回答，立华奏如雕塑般坐在位置上，浑身却散发出了蠢蠢欲动的期待感。
　　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盘红白相交的料理。
　　“小穹，好久不见～”由比滨结衣笑着挥了挥手，而春日野穹也难得将目光挪了过去，轻轻点头。
　　然后，望向似乎比一色彩羽还要紧张、只是在强作镇定的雪之下雪乃。
　　“穹，你好。早上的事……”
　　话还没说完，春日野穹就直接开口打断，语气冷淡：“你说想『抱我家人』的那件事吗？无所谓，反正悠也同意了，你要抱就去抱吧。”
　　话音落下，尴尬的沉默再次降临在餐桌上。
　　由比滨结衣和一色彩羽来回看着雪之下雪乃和天空寺兄妹，已经惊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了。
　　天空寺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雪之下雪乃则在哑然半晌后，红着耳朵急欲再次解释。
　　这时，宛若惊雷乍响，从餐桌一角传来了非常明显的肠胃蠕动声。
　　“咕噜——～～”
　　“……”
　　在众人汇聚而来的呆愣目光中，立华奏捂着小腹低头，银发遮掩住半边小脸，总是平淡而恬静的她，难得露出了害羞尴尬的表情。
　　羽毛般轻灵柔软的嗓音，小小声地解释起来：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有麻婆豆腐摆在身前而不用。没有想催促各位赶紧开饭的打算的，请不用理会我。”
　　闻言，天空寺悠立刻拉着春日野穹在剩下的两个空位上坐下，大手一挥、一家之主似地宣布：
　　“好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现在——”
　　“我开动了～”

第六十章 什么叫真正的女主角啊！
　　餐桌上的气氛一片和谐。
　　虽然春日野穹试图坐在他的腿上吃饭，以此在这群女孩子们的面前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顺便让她们知道他是个超级妹控，从此跟天空寺悠保持距离。
　　不过天空寺悠就算再宠妹妹，也不会在吃饭的时候给她当人体椅子……平常嘴上说说还没问题，真要在这些人的面前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是个妹控的事实，脸皮薄又爱面子的小悠悠可做不来啊。
　　最多就是给她喂个饭，好说歹说才把心思泛滥的春日野穹安抚下来。
　　吃完午餐，由比滨结衣和一色彩羽负责洗碗，立华奏擦盘子，三名女孩子在厨房里嘻笑打闹着，偶尔还能听见水花飞溅的声音。
　　而客厅外，雪之下雪乃再次抱起灰斑小猫，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抚弄着它的背脊，脸上露出被治愈的浅笑。
　　午后暖阳穿过落地窗，照在她精致可人的侧脸上，泛出了晶莹的光泽。
　　好似光线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她的肌肤便是透明白皙到这样的程度。
　　“喵～”
　　天空寺悠边给其他人泡茶，边用眼角余光欣赏着她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明明不是正大光明的看，没多久雪乃却还是像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双眼和他四目相对，双颊不明显地腾起红晕，但也没有显得多慌张。
　　“看什么呢？”
　　“看你可爱。”
　　“我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以为这种程度的花言巧语对我有用？”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合气道（熟练）。」
　　“嗯……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是觉得挺有用的。”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天空寺悠看着系统面板，忍不住笑出了声。
　　雪之下雪乃一脸莫名，注意力很快又被腿上的小猫吸引，果断不再理会只会满口谎言的友人，手指搓揉起猫咪的下巴。
　　在对任务的事情进行更深层的谈话前，他们两个都有『维持好目前的朋友关系』的默契；至少独处的时候，相处态度不会因为厨房的那件事而有所改变。
　　不过对决定留下来仔细观察的春日野穹来说，他们之间绝对不只朋友那么单纯——那自然随意的对话气氛，那对彼此的眼神和举动熟稔于心的深厚情感，从午饭时间到现在全都被她看在眼里，简直比在单身狗面前晒恩爱带来的伤害还大。
　　知道他跟很多女孩子的关系都不错，却没想到不错到了这种地步……
　　用力勒紧手中布偶的脖子，发泄心中的醋意和不爽，春日野穹却没有自己想像中的不安——或者说，害怕哥哥被外来的狐狸精抢走的感觉，近乎没有。
　　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毕竟就她的观察，黑长直虽然跟哥哥的默契度很高，却没有粉团子那样几乎要从眼中满溢而出的恋慕，感情不够深刻、胸部也不够大，可以说是除了容貌以外相形见绌。
　　要是她真想抢走自己兄长，恐怕得先过粉团子那一关，而且极大机率是过不了的。
　　那个跟自己同龄的亚麻色短发学妹也一样，虽然看上去一副对悠没那种兴趣的样子、偶尔作弄几句还会被反过来作弄，战斗力简直跟杂鱼等同。
　　但春日野穹还是从她身上，闻到了几分偷腥小猫的味道——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在看着，或许她的行为举止会更大胆一些、从杂鱼进化成暴鲤龙也说不定。
　　当然，只是猜测而已。
　　但就这么长时间地观察下来，春日野穹也领悟到了一个事实。一个令她的不安完全消失的事实。
　　“悠越受欢迎，这些人打的也就会越惨烈……然后不管怎么打，她们都没办法影响到我的地位啊。”
　　你们在外面打死打活，互相牵制，只为了成为悠的女朋友；而我在家里悠哉地打游戏，就可以每天都得到悠的宠爱，和他日日夜夜……
　　而这种差距，作为外人的你们，一辈子都无法缩短！
　　——什么叫真正的女主角啊！（战术后仰
　　想到这里春日野穹就觉得好笑，心中还有些恶劣地祈祷那些『狐狸精』们赶紧打起来，她想看到血流成河；但又因为不希望悠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感到困扰，只能强行压制住这种黑暗的想法，转而对她们不搭不理，作壁上观。
　　真要说的话，其中让她看得最顺眼的，或许就是那个曾经以为威胁度最大的银发女孩子——麻婆豆腐。
　　啊，不是，记得名字是立华奏才对。
　　这人的眼里只有麻婆豆腐，在麻婆豆腐吃完为止甚至没有多看悠一眼，和那老是往他身上偷瞄的三人呈现出极大对比。
　　她馋的只是料理，而不是自家兄长的身子，这让春日野穹对她的观感一下子好了起来——不容易啊！终于能有个可以对她放心的女孩子存在了！
　　可惜穹不是那种会主动跟他人聊天交际的现充，即使对立华奏敌意尽失，却也没有打算要去跟她成为朋友。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由比滨结衣三人才洗完了碗，带着湿漉的头发和衣袖。
　　如果不是围裙挡着，估计上半身都要遭殃。
　　“我说你们……让你们洗碗，没叫你们玩水啊。”放下茶杯，天空寺悠眼角抽搐。
　　由比滨结衣和一色彩羽挠了挠头，露出了相同的尴尬笑容：“啊哈哈，一不小心就玩起来了～”
　　至于立华奏，看上去只是被她们波及到了，身上湿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却也还是礼貌地鞠躬道歉：“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了。”
　　“在别人家还那么随意，真是……”雪之下雪乃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猫轻轻放到一旁，拍拍膝盖站起身来。
　　“总而言之，先去浴室吧。”
　　由比滨眨了眨眼：“诶？这种程度应该不用洗澡吧……而且还是在小悠家……”
　　“谁说要洗澡了。是去拿拖把擦干地板！现在厨房地上还有水不是吗？”
　　“明明没有亲眼去看却能知道现在厨房是什么样子，雪之下学姐好可怕啊……”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拎着老老实实的三人朝浴室走去。
　　天空寺悠看了眼桌上已经摆好的茶杯，再望向雪之下雪乃毫无犹豫的步伐，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家拖把是放在浴室的？你明明也是第一次来，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啊？！”
　　还敢说别人随意，你才是随意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好吗！

第六十一章 玩游戏哪有去前辈房间玩重要
　　中午一番闹腾，下午又分成了两组。
　　天空寺悠教立华奏『发光的麻婆豆腐』该如何做，另外几人就在客厅里玩游戏。
　　因为加了春日野穹后正好有四个人，她们便挑一些可以两两配合的游戏来玩——由比滨和穹一组，雪之下和一色一组，将分手厨房、马里奥这些游戏都玩了个遍，热闹喧哗的呼喊声再次传遍家中每个角落。
　　下午三点，眼神黯淡、略显失落的立华奏离开了厨房，身后跟着安慰她的天空寺悠。
　　“别说你了，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做不到我这种程度……立华，学会最基本的做法已经够了，不用强求发光，只要持续锻炼到最符合你自己的口味，不就好了吗？”
　　“抱歉，吃过悠学长的发光麻婆豆腐之后……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想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麻婆豆腐。”
　　“这……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让你瞬间获得完美级的厨艺啊。”
　　“完美级？”
　　“就是我现在的厨艺水准……咳，你就当是中二病的分类方式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厨艺部分我会努力锻炼的，还有其他方法吗？”
　　“其他方法？最简单的就是让你跟我……”
　　“跟你？”
　　“……妹妹成为朋友。你常来找她玩的话，我可以做发光麻婆款待你。只要你们一直是朋友，我就会一直款待你。”
　　“唔……不能带着这种目的交朋友的。”
　　“是吗？那就没其他办法了。你应该不是那种吃过大餐之后就开始瞧不起平民料理的人吧？”
　　“是这样没错……嗯，在厨艺进步之前，我会忍耐的！”
　　看着她举起小拳头、表情淡淡眼神却重新明亮起来的振奋模样，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立华奏也不介意，因为刚才在厨房你教我学的那段时间，他的手已经好几次侵犯过自己的头皮了，每次都是装作不经意的模样，但摸完头之后却都会露出被治愈的表情，很明显就是蓄意行事。
　　……这就是刚才彩羽说的，趁教学之机动手动脚吗？
　　虽然曾冒出这个疑问，不过因为他没有乱摸自己其他地方、眼中也没有透出任何邪念，看上去只是想把自己当成宠物一样搓脑袋而已。
　　所以哪怕多少有些害羞，立华奏依然放弃了抵抗与疑问，就这样理所当然似地任他抚摸脑袋，并且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
　　受先天性心脏病所苦，她的心脏不能剧烈跳动，否则会产生好似要将胸口撕成两半的疼痛——而像这种微微的心跳加速，正好能在不产生痛苦的情况下，让立华奏感受到自己正在用力活着的真实感。
　　不讨厌。不过也不好意思说让他多来点，就这样任其自然吧。
　　慢悠悠地转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念头，立华奏很快就把这些事抛到脑后，和客厅中玩游戏玩到手酸、暂时休息的那几人会合。
　　“接下来呢？六个人一起玩游戏吗？”
　　由比滨结衣让出身边的空位，仰头望向走来的天空寺悠。
　　春日野穹斜过视线，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的旁边就是自己，这个空位正好会让天空寺悠夹在她们两人中间，可以接受。
　　“不过手柄只有四个……”
　　一色彩羽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跟雪之下雪乃异口同声地道：“我就算了，你们玩吧。”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又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
　　“你们还是一样默契啊～”
　　由比滨结衣调侃一句，在春日野穹不知为何变得古怪的目光中，确认似地问：“小雪应该是玩累了吧？那就把手柄交给奏酱，我们继续玩下一个关卡吧？”
　　一色彩羽幽幽开口：“啊啊，当然会玩累啊。雪之下学姐的胜负欲实在太强了，每场游戏都这么认真想赢，不累才奇怪呢。”
　　作为她的队友，一色彩羽的压力也是重得够呛。
　　“……只是不习惯放水而已。”雪之下雪乃神色平淡地将手柄放到立华奏手上，掩饰害羞似地站起身，“客厅好像有点脏，我帮忙打扫一下吧。”
　　春日野穹立刻扭头，盯着天空寺悠的侧脸，用不满的眼神表示：
　　『为什么不制止她？你想让她当我们家的女主人？』
　　天空寺悠只能朝雪之下雪乃开口：“不用麻烦，等你们回去我再扫就好了。”
　　“不麻烦，我也没打算做个大扫除。”软嫩的唇瓣抿住发圈，她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小臂后，再次绑起了一束俏丽的长马尾，目光柔和而自然地朝他望来。
　　“扫把在哪里？储物间吗？”
　　“是在储物间没错，不过你怎么知道……嘶！”
　　虽然不痛，但天空寺悠还是老实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闭上了嘴。
　　冰冷地瞪了这没用的兄长一眼，春日野穹放下扭着他腰间的手，看向由比滨结衣。
　　竟然没打算制止，反而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正在挑游戏玩……
　　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们两个不是情敌吗？！
　　无论如何，笨蛋哥哥和傻团子不够靠谱，春日野穹也只能自己上了——反正不能让这个黑长直表现得跟他们家的女主人一样，她看了不舒服。
　　于是放下手柄，春日野穹若无其事地提议道：
　　“对了，你们要去悠的房间参观一下吗？”
　　空气骤然一静，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天空寺家的兄妹身上，同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天空寺悠惊愕过后，赶紧出声反对，“等等，穹你最开始不是不想让她们上楼吗？为什么现在……”
　　“悠先安静，跟你无关。”春日野穹看也不看他，神情冷酷地让他闭嘴。
　　“什么无关，那是我的房间啊！”
　　由比滨结衣双眼放光地扯了扯天空寺悠的衣角：“走吧走吧！”
　　一色彩羽干脆放下手柄，面容像要前往伟大航路一般严肃：“玩游戏哪有去前辈房间玩重要！出发！”
　　雪之下雪乃犹豫了下，转头，朝他露出了捉弄似的微笑：“虽然我还是想打扫……不过天空寺君的房间嘛，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
　　“竟然连你也……我的房间又没有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看了也没什么好处啊。”
　　嘴角抽了两下，天空寺悠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挣扎，朝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游戏已然开始、如今却没有人跟她一起拿着手柄的立华奏看去。
　　“立华，你呢？”
　　“……我和大家一起。”
　　惋惜似地轻叹声气，立华奏放下手柄，和众人一起站起身来，朝着楼上走去。
　　故意落在后面，春日野穹拍了拍天空寺悠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没有往你房间塞H本。”
　　“原来你还有这种打算吗……”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你死都不愿让她们进我房间呢。 ”
　　“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那为什么？”
　　为了让她们一起行动，不让谁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种小心思自然不会说出口，春日野穹平淡地转开视线，只留给天空寺一声悠轻哼：
　　“不告诉你～”
　　……
　　在夕照染红的高速道路上，黑色轿车宛如一道暗雷，熟练而灵巧地穿梭在车阵之中。
　　聚餐会结束后，雪之下阳乃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轻轻松松就应付好夏川良治，把他女儿——夏川真凉拐到了自己车上。
　　至于跟父母交代、不去后面加开的餐酒会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一个——要接在同学家玩的妹妹回去。
　　虽然是事实没错，但目的可没有这么单纯。
　　“记住，我们今天说的事情可是秘密，连小悠悠那边都不能说喔～”
　　“……嗯，我知道。”
　　听到她的声音，副驾驶座上的夏川真凉轻轻点头，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略显恍惚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要去找他。光是这么想着，总是黑白的世界就突然有了令人期待的色彩。
　　“天空寺……悠。”
　　我到底忘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第六十二章 哦吼，完蛋
　　一个人进房间还不好说，一群人进他房间的话，理所当然地不会发生任何事。
　　跟逛博物馆似的参观过后，一群人兴趣稍减，就在他房间做那些没做完的事——比如玩游戏。
　　天空寺悠的房间里也有游戏机和液晶屏，不过不是NS而是PS5，能玩的团体游戏比较少。
　　由比滨结衣、一色彩羽、立华奏坐在铺有柔软地毯的地上，春日野穹则光明正大地趴在他的床上，宛如占有了宝座的女王般俯视着她们，手中的游戏手柄就好似她的权杖。
　　至于雪之下雪乃，饶有兴致地审视完他的书柜之后，从中抽出了一本书，就坐到他书桌前悠哉地翻看起来。
　　大概他的书桌椅也没想到，自己能有一天被黑长直JK的臀部压着，用坚硬的身体包裹住她柔软的各种地方吧？
　　靠在床头，天空寺悠注视向房间内的美少女们，心中胡思乱想了半晌，又认命似地收回了目光，打开手机玩起游戏来。
　　赛马娘，启动！
　　“东海帝王，帝王帝王帝帝王……俺の爱马が！”
　　这个午后，就在这样和谐而放松的气氛中渡过。
　　没有什么修罗场，也没有出现打破平静生活的超展开，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安然地做着相同或又不同的事情。
　　而身处其中的天空寺悠，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幸福的形状——他喜欢这样没什么特别却又热闹温馨的时光，不用去思考太多的事情，抬头一看大家都在，脸上也都有着开心轻松的笑容。
　　只是，不免还是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想起了曾经告别过的她们。
　　“要是她们都在的话……哈，想什么呢。”
　　哪怕没有感情，依然会觉得怀念；但仅凭怀念是没有用的，即使其中的雪之下阳乃恢复了记忆，拉开的距离却没办法那么轻易弥补。
　　所以，天空寺悠和她们的谢幕还会持续下去。
　　下一次的谢幕，又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呢？
　　天空寺悠朝书桌前的她望去，似乎是专注于书中的世界，长睫毛轻轻垂落的雪乃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那背脊挺直的优雅身段不论何时都是那么清秀动人，像一株静静绽放的雪莲，柔韧而纯净。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收回视线，忽然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毕竟这家伙，可是说过要救我出来的啊。”
　　虽然这么说有些丢脸，不过多少，还是因为她而安心了下来。
　　……
　　时间流逝，指缝流沙。
　　午后的天空逐渐转暗，夕色的浓烈又烧起了整片云朵，在辽阔的天际线上漾出了夺目的橙光。
　　傍晚降临，到了该送她们回去的时候。
　　几位少女们收拾好东西，穿上各自的外套和围巾，可爱精巧的小脚丫重新套上鞋子，玩闹时弄乱的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春日野穹站在楼梯口，看向同样穿起了外套的天空寺悠。
　　“送完她们之后，别在外面浪，早点回家。”
　　天空寺悠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什么叫别在外面浪，我是那种人吗？”
　　“还敢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跟某个人约会什么的……”被弹了也没半分后退，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嘀咕着，“之前就有发生过，明明能早点回来的，结果不仅晚了好久、甚至还带了个活人回家……”
　　你干脆直接报由比滨结衣的学号算了。
　　天空寺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还好穹说得小声、没让那些整装待发的女孩子们听见，他便摆了摆手让她放心，转身朝大门走去。
　　临行前，她们的目光汇聚在春日野穹身上，道别声依序响起。
　　“穹，不用担心你哥哥的安危，下次见。”
　　“小穹，下次还会再来玩的，拜拜啦～”
　　“谢谢招待啦！不过彩羽我下次是绝对不会输的，玛里奥必胜～”
　　“谢谢。游戏很好玩，麻婆很好吃……不能这样道别吗？那，下次还会再来的，再见。”
　　“……”
　　似乎不适应被这么多人笑嘻嘻地道别，在那些温暖的目光下，春日野穹不知所措地沉默了半晌，睁大的眼睛渐渐往地面低去，然后把整张脸藏在手中的兔子玩偶后，有些别扭的嗓音逞强似地传来。
　　“别老说什么下次见的，我又没有同意让你们继续来玩……最多偶尔来一次，还要记得洗碗。”
　　善意的笑声轻轻响起，天空寺悠也松了口气般露出笑容。
　　灰斑小猫从穹的身后探出头来，雪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用眼神询问天空寺悠。
　　待他点头，她便蹲下身子，朝灰斑小猫伸出手。
　　雪浓喵了一声，乖巧地跳进了她的怀中，任由她边抱起边抚摸着自己的猫头。
　　“乖～乖～下次姐姐还会来看你的，有想吃什么零食吗？”
　　那满脸溢出的母性和温柔，和平常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这个场景，一色彩羽不忍卒睹似地捂住了脸，无论看几次都不习惯这样的雪之下学姐。
　　可惜，雪之下雪乃早就不在意自己人设崩坏的事情，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也无所谓，反正能跟猫咪贴贴就是胜利。
　　雪浓喵了一声，雪之下雪乃便当它同意了自己的话，又是先看天空寺悠一眼，确认他没意见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眉眼弯弯：“那就这样，姐姐还会再来的。”
　　春日野穹在旁嘟嚷：“最好不要一个人来……”
　　要不然猫咪抱一抱，很可能就直接抱到某人身上了。
　　吸猫吸爽了，正当雪之下雪乃要放下雪浓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电铃声。
　　天空寺悠皱起眉，从少女们中间穿过，也没有先看猫眼确认来者，直接拉开了一条门缝。
　　“来了！这个时候是谁……”
　　“嗨，是我哦～”
　　“……”
　　毫不掩饰、宛如尖刀般和门外冷风一同直灌进来的，是那道爽朗而轻快的熟悉嗓音。
　　看着天空寺悠睁大了眼，惊愕似地愣在原地的模样，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坏笑了下，手指蠢蠢欲动，很想像以前那样，抚摸着他的脸庞、轻勾着他的下巴好好调戏一番。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忍住了冲动，她越过天空寺悠，对被他身体挡住的玄关处喊：
　　“我是来接雪乃回家的。雪乃～小雪乃在不在啊～”
　　“姐姐？”
　　抱着猫咪，雪乃探头：“为什么你会来……”
　　话还没说完，和她怀中猫咪对上眼的阳乃顿时惊喜地喊了出来：
　　“雪浓！你还养着啊，而且都长那么大了！来，让妈妈抱一下～”
　　她伸出双手，脸上难得打从心底地绽放笑容，略显怀念。
　　灰斑小猫见到雪之下阳乃，也开心似地喵了一声，用力从雪之下雪乃的怀中跳了出来，一把扑到阳乃的胸上。
　　“啊，等等……”
　　怅然若失地举起手，却挽不回那已经离开了怀抱的小猫。
　　空虚感只持续数秒，雪之下雪乃忽然皱起了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样，来回看着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阳乃。
　　寒风席卷，吹动那如墨的黑色长发，清冷的嗓音在冬季的天空下轻轻落地。
　　“姐姐，你怎么知道它叫雪浓？而且还一副以前见过它的样子？”
　　“妈妈又是怎么回事……雪浓，是你们两个一起养的？”
　　听见声音，其他几名少女也好奇地从门后探出头来，看着那身处于凝固气氛中的三人一猫，表情各自不同。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嚇的，这一刻，天空寺悠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 天空寺君，你说句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哎呀……”
　　等抱住了自己几个月没见、却在和他的记忆中占有颇大份量的小猫后，雪之下阳乃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自己，好像不小心暴露出了什么东西呢～
　　无辜地眨了眨眼，阳乃却没有半点慌张，看着面前眼珠开始乱颤的某人，涌上心头的愉悦感甚至差点没让她当场大笑出声，都快要憋笑憋到内伤了。
　　该怎么说呢？
　　越喜欢他，越想看见和平常的淡定自信不同，慌张害怕的他呢……没错，跟什么抖S嗜虐性格完全无关，这只是爱的一种表现而已！
　　“喵～”
　　似乎感受到她愉快的心情，雪浓边用爪子扒拉着她的胸脯，边往她脸上轻轻舔了一下，然后皱着猫脸吐出舌头。
　　“啊，抱歉，今天化了点妆呢～”
　　阳乃赶紧低下头，逗弄着自己跟小悠悠的『爱之结晶』，越看越喜欢，有点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光顾着工作，没有天天来他家跟它交流感情。
　　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雪之下雪乃、或者说其他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天空寺悠的身上。
　　“雪浓看上去也很黏姐姐的样子，但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吧……”
　　大致了解眼下的情况后，春日野穹在后面附和：“雪浓来我们家后就没出过门，他们见过的话，我跟……你姐姐？应该也见过面才对。”
　　然而事实是，春日野穹从没见过这位身材好、气质佳的大姐姐，也不知道她和悠是什么关系。
　　悠认识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下到学妹上到熟女应有尽有，还大都对他抱有好感……可恶，这就是所谓的『交际草』吗？
　　春日野穹已经无力吐槽，甚至连吃醋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只能干脆接受哥哥就是个轻小说男主的事实——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是移动型人间大炮？
　　猫算什么，不是抱着小孩来认亲就该庆幸了。
　　“那个是小雪的姐姐，雪之下阳乃桑，大学生。之前秋季展演有来帮我们社团的忙。”
　　小声地为茫然的另外几人解释后，由比滨结衣看着天空寺悠的后脑勺，同样有些疑惑：“是啊小悠，雪浓跟阳乃小姐有关系吗？”
　　“……”
　　雪之下雪乃轻轻眯起了眼睛，紧盯着天空寺悠隐约绷紧而起的侧脸，面露沉思之色，似乎在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
　　他有说过，雪浓是他在暑假时收养的。
　　可秋季展演那天，他又在她们面前对姐姐说过初次见面，姐姐也不像是先前就认识他的模样……
　　说到底，雪浓这名字就很有蹊跷，有种为了逗弄自己而故意这么取的风格——没错，很像雪之下阳乃会做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当时解释名字由来的时候，那种弯弯绕绕、仿佛在掩饰着什么的说法，似乎指向了某个让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去动物医院收养猫的人不只有天空寺悠，还有雪之下阳乃，甚至连猫的名字，都是她恶趣味下的结果。
　　而天空寺悠不愿对雪之下雪乃说谎，所以当她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才故意删去了和阳乃有关的部分，给了一个不算谎言、也没说真话的答案。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但不对啊！
　　如果他们是一起领养过猫、甚至还帮猫取名字的关系，姐姐何必来找自己询问他的情报、又为什么从秋季展演的『初次见面』后，才开始关注他的事情？
　　逻辑很乱，总感觉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解释不通。
　　总不可能是在动物医院偶遇后，姐姐偶然给看见的小猫取了个名字、他也就这么随便地定了下来，然后两人就这样忘记曾经见过面的事情，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吧？
　　看姐姐和雪浓那么亲密的样子，肯定不只有那种程度才对……
　　越是思考头就越痛，雪之下雪乃柳眉紧皱，用凛冽的目光提醒天空寺悠，最好现在就给她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
　　天空寺悠现在的心情，大概就跟上课想看小说，结果不小心点到了网站上的涩情广告，音量全开的手机忽然响起了劣质的砷吟声，整个教室都成为了他的舞台一样。
　　总而言之，上面的头疼，下面的……胃也疼。
　　才刚认为平淡的日常就是幸福的形状，结果形状立马就碎了，而亲手打碎的那个人还在事不关己地撸猫，丝毫不打算替自己圆场。
　　真是日了皮皮船，这到底是什么展开啊？
　　就不能让他为这波澜不断的一天划下完美的句号吗……
　　天空寺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话说系统，阳乃的记忆会恢复也就算了，为什么你连只猫的记忆都删不掉……你真的菜到这种地步了吗？”
　　「……」
　　系统跟坏掉似的没有回答，果然是更新出了一堆BUG来。
　　或许是恢复记忆后的阳乃带来的改变——但无论原因如何，天空寺悠都得先应付好眼下的窘迫情况才行。
　　至于为什么说是窘迫……
　　妹妹、挚友、预订女友都在盯着自己，用目光催促着自己赶紧填满她们的好奇心，旁边还有两个看戏的学妹。
　　再加上最前方，前女友还在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看自己一眼，一副期待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谎言』的模样。
　　此时此景，天空寺悠又不是铁做的，怎么可能不会觉得窘迫？
　　“天空寺君，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
　　微微偏头，可爱的小脸露出冰冷的微笑，雪之下雪乃再次将锋锐的矛头对准了他。
　　“难不成，雪浓真的是你跟姐姐一起领养的？她是妈妈，你是爸爸？”
　　随着话音落下，气氛莫名地险恶起来；凛冬的寒风却让身体越发燥热，仿佛有篝火在身边燃烧。
　　似乎只要是和姐姐有关的事情，她就没办法像面对由比滨结衣那样，尽可能地替他着想。
　　天空寺悠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靠「明镜止水之心」，单以强大的理性就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厘清思绪。
　　只要说谎就会被看穿，动摇过头就会越说越黑——
　　有这位既了解自己又头脑聪颖的美少女存在，天空寺悠引以为傲的话术基本没有使用的余地，更不确定雪之下阳乃会不会直接拆自己台，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百口莫辩。
　　但，还有挣扎的余地！
　　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
　　至少在这个被改变三次的世界中，天空寺悠确实是在秋季展演后，才跟雪之下阳乃初次见面的——
　　所以，挺直胸膛地这么说就好了。
　　“去查动物医院的纪录就知道，我是一个人去领养雪浓的……至于阳乃小姐怎么知道它的名字、为什么跟它这么亲密，你可以去问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
　　“不过我和阳乃小姐，确实有在暑假时见过一次面。”
　　他微微一笑，迎着众人的目光，看着雪之下阳乃好奇的眼睛，淡定自若地道：
　　“雪浓被抛弃的那个街角，我曾经跟她擦肩而过……所以真要说的话，秋季展演的时候不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第六十四章 言多必失啊
　　理所当然，听到这句话后，雪之下雪乃也发出了相应的疑问。
　　“你连几个月前跟谁擦肩而过的事情都记得？”
　　嘴角紧绷着憋笑，雪之下阳乃也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我都不记得有在那边跟你擦肩而过。天空寺君，你是记忆力太好、还是从那个时候就对姐姐我念念不忘呢？”
　　“当然是记忆力太好啊。”半点不慌，天空寺悠双手一摊，学着她无辜的脸，“且不说阳乃小姐的外型艳丽、气质鲜明，正常男性看到都会不自觉地留意几分……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您大概就是在那个电线杆捡到雪浓、然后送去宠物医院的吧？正因如此雪浓才会这么亲近您，也和院方曾经跟我说过，替雪浓付治疗和住院费用的那位好心人的相貌相符——这就是我做出上述假设的根据。”
　　“嗯，解释得有点多，不过挺有道理。”阳乃轻轻颔首，然后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有些危险地盯着他，“小姐？您？”
　　天空寺悠不禁一窒，现在才回想起来，雪之下阳乃曾对自己说过『你再继续用敬语的话我就不演了』这件事。
　　现在情形已经足够复杂了，要是她还主动下场捣乱、宣称曾经跟自己交往过的话，天空寺悠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了——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做任务的难度想必也会提高一大截。
　　人生艰难，悠悠叹气。
　　如果任何事都能靠一味的坦承解决，他也不想当谜语人，还在这边努力忽悠着某位测谎机小姐啊……
　　“总而言之，你们再怎么怀疑我跟阳乃……小姐过去是不是认识也没什么用，真要认识的话，为什么我们在秋季展演的时候要瞒着你们？”硬着头皮，天空寺悠叹了口气，继续他最擅长的以理服人。
　　“哪怕是出轨了想掩饰，动机也不充分啊。那个时候结衣和雪之下跟我的关系，又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近，根本没理由在你们面前装不认识……”
　　不说出定论般的答案，只用推论和理由去让人生出『哇你说的对好有道理啊～』的想法，是他的拿手绝活。
　　比如由比滨结衣，现在就在恍然大悟似地点头，看着和小猫友好相处的雪之下阳乃，也没有先前那淡淡的怀疑跟不敢相信了。
　　而雪之下雪乃，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要说为什么，都快被这种招数糊弄了一个学期，难道他以为自己不吃教训、傻傻就能被他骗到手？
　　天真！言多必失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不过确实……九月份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连熟人都算不上。只是共同领养过一只猫的话，无论姐姐还是他都没有在我面前装不认识的必要，倒不如说，姐姐应该会变本加厉地对我炫耀才对……’
　　和其他因素无关，纯粹是因为太了解那两个人了，雪之下雪乃才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怀疑和猜测。
　　或许是误会，又或许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在……
　　她抬起眼睛，望向能给这一切一个定论的雪之下阳乃。
　　这家伙的态度也很奇怪，『初次见面』就跟雪浓那么亲密，却又什么都不解释，只是把场面交给天空寺悠应付，似乎很想看到他在大家的怀疑中努力狡辩的模样。
　　这就是你喜欢他的方式吗？也太扭曲了吧？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雪之下雪乃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面色不由微微变化，有些难看了起来。
　　她现在才发现，要是答应了天空寺君的请求，让他成为自己的『理想男友』的话——那不就代表，自己要跟姐姐喜欢的人交往了吗？！
　　不只是由比滨同学，还要跟姐姐站在对立面……等等，这个，是不是有点糟糕啊？
　　没有心思再去想他俩以前是不是认识的问题，雪之下雪乃暗自咬起唇瓣，又一次满心纠结了起来。
　　……
　　而这时的雪之下阳乃，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为了狡辩而露出的破绽。
　　“跟小雪乃和小结衣的关系，没有现在这么亲近……”
　　低喃着这一句，雪之下阳乃想起了还在车上等着、大概在看着这边的夏川真凉。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受害者包括她已经有两位了……如果说还有下一个的话，那有很大概率，就会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
　　没有足够支撑这个理论的证据，但跟他关系越亲近越容易『失忆』这种事，雪之下阳乃基本可以肯定了，证据就是已经恢复记忆的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她非常在意的地方……
　　被和由比滨结衣相提并论，却又没有否认这点的雪之下雪乃，是不是跟那个傻团子一样同样沦陷了呢？
　　雪之下阳乃希望不是。
　　“小雪乃，你什么时候跟小悠悠关系这么好了啊？”
　　没有任何犹豫，偏头问着雪之下雪乃，阳乃又将目光往天空寺悠身上转去，笑眯眯地道：“小悠悠也是，难道你是想对小雪乃出手吗？那可是我妹妹喔，想追她的话可得先过姐姐我这关呢。”
　　话说得十分轻巧，更像是对妹妹朋友的调侃，也没有散发出任何冰冷的杀气。
　　但不知为何，雪浓忽然浑身炸毛，像是要从怪兽的魔爪中逃开似的，飞速脱离了雪之下阳乃的怀中，并且一溜烟地窜进家里，躲在春日野穹的脚后。
　　“姐姐，请不要在我朋友面前乱说话。”从乱麻般的思绪中脱离，雪之下雪乃皱着眉不满地回应，耳根却有些发热。
　　“我没有乱说话啊，看上去听上去就是这样没错。”阳乃微微歪头，目光扫视着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还有站在后面的由比滨结衣，“小雪乃也是，第一次把『我朋友』这个词说出口呢。你们的关系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啊。”
　　“那也跟你无关。”
　　为了避免她继续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雪乃先朝天空寺悠点了点头，随后率先走向了停在外头的黑色轿车。
　　“你是来载我回去的吧？赶紧走了，不要堵在门前造成别人的困扰。”
　　“切，对姐姐就这么冷漠～”
　　漫不经心地这么抱怨着，阳乃深深看了天空寺悠一眼，那眼神令人发毛、却又猜不出她有什么打算。
　　很快，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跟上雪之下雪乃的背影，随意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吧，我跟小雪乃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可惜车上座位不够，要不然就能顺便送大家一程了呢。”
　　“谁也没有这么拜托你……”雪乃轻声叹息，随后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加我们的话，后座应该还能坐三个人吧？怎么会不够？”
　　“那是因为，我还顺便载了某个人回家啊～”
　　声音大到门前众人都能听得清，雪之下阳乃哼哼笑了一声后，朝车子的方向喊：
　　“小真凉，难得来一次，你不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吗？”
　　话音落下，没过多久，轿车的车门就被打开。
　　银色长发的混血美少女缓缓下车，那双暗淡落寞的蓝宝石双眼没有任何偏移，直接锁定了站在门前的天空寺悠，眸中闪烁起复杂的光彩。

第六十五章 强吻
　　“夏川真凉？”
　　她怎么会在雪之下阳乃车上？
　　天空寺悠不由惊讶了下，并且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的目光正直直盯着自己，表情如白纸般没什么变化、幽深的瞳孔中却蕴含着复杂的感情。
　　明明上次煮粥给她喝的时候，她都尽量不和自己对视的……
　　想到这点，天空寺悠的心跳加快几分，手心隐约沁出汗水。
　　是有事情找自己，还是记忆又恢复了？
　　有了雪之下阳乃这个前车之鉴，遇上和『前女友们』有关的怪事，天空寺悠被迫开始将『记忆恢复』的可能性考量在内，并且对系统承诺过的所有东西都不再信任——
　　即便如此，夏川真凉现在的模样，却也不像是完全恢复了记忆。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若是她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绝不可能如阳乃一般冷静深沉；冲动之下，半夜来他家狂敲门、直接干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只是站在那边观察的话，或许就跟前段时间的雪之下阳乃一样，哪怕察觉到自身的古怪与他有关，除此之外却仍被记忆的迷雾所覆盖。
　　还在安全的范围内。
　　刚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下，天空寺悠暗自松了口气。
　　雪之下阳乃已经足够麻烦了，要是再多个恢复记忆的夏川真凉，那不如直接点GG投降吧。
　　第四次任务谁爱做谁做，他选择死亡。
　　……不过说实话，这进度比天空寺悠预料的还快。
　　明明在她家做粥的时候，除了一些感情残留下来的反应外，夏川真凉并没有怀疑自己与她的古怪『病症』有关，自那之后也没有主动来跟踪、纠缠自己。
　　像结城明日奈那样察觉到不对、直接来试探自己的事情，天空寺悠以为还要再过几个月才会发生。
　　没想到现在，夏川真凉就在站那里，用【感觉屁股被摸了之后转头死盯着身后的大叔】一般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心有所感，天空寺悠望向了朝车头走去雪之下阳乃。
　　“该不会……”
　　从身后响起，由比滨结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啊，是小凉！呀哈啰～”
　　夏川真凉轻轻点头，回应了这声招呼。
　　她的视线从天空寺悠转到探出头来的由比滨结衣脸上，又看了一眼并肩走来的雪之下姐妹。
　　最后，迈开脚步。
　　“嗯？”
　　看着她突如其来的举止，别说雪之下雪乃，就连阳乃都不禁挑起了眉，目光讶异地追随着从身旁经过的夏川真凉。
　　仿佛一具被丝线操控的人偶，她的步履僵硬、死板，却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笔直地朝天空寺家门口走去。
　　离得越近，少女眼中的光彩就越加明亮，踏向地面力道坚定不移。
　　苍白的面容渐渐恢复了血色，死气沉沉的气质随之焕然一新；不自觉垂落的视线，此刻更是安然优雅地抬向上方，不再颓丧。
　　夕照突然浓烈，洒在她银丝飞舞的秀发间，宛如海面上的波光。
　　“小凉，你……”
　　最开始，由比滨结衣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
　　见新交的朋友重新打起精神，恢复最开始那副光彩夺目、明艳动人的模样，虽然有些疑惑，但果然，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只是刚打完招呼，由比滨结衣却发现，她的眼睛根本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看着自己身前的俊秀少年。
　　没有任何动摇，就像过冬的候鸟飞向温暖的南方、就像洄游的鱼群寻找产卵的归处，夏川真凉的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而是牢牢锁定了天空寺悠，不偏不倚。
　　怎么回事？
　　夕阳像在燃烧着她的长发，由比滨结衣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直到她在天空寺悠身前站定，才回过神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让她下意识轻轻握住了拳头，面带不解地试图朝夏川真凉搭话：
　　“小凉……”
　　没有搭理她，在安静到连乌鸦都阖上了嘴的黄昏中，夏川真凉只是仰着白净美丽的脸蛋，神情平静地注视着天空寺悠。
　　忽然，她抬起了手，捧住他的脸颊，高高踮起脚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
　　事情发生得太快，别说已经走到车前、回头看着他们的雪之下雪乃，就连近在咫尺的由比滨结衣，都来不及做出任何阻止的举动。
　　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呆呆地睁大了眼、微张着嘴，看着两人的嘴唇在逐渐暗下的天光中结合的一幕——
　　“给我等等。”
　　手掌碰到了嘴唇，天空寺悠一个后撤步，撞到身后如安全气囊般柔软又充满弹性的物体，又瞬间转换了角度，向着旁边的空位退开。
　　“你是哪里来的接吻狂魔吗？哪有人见面话都不说就强吻的？！”
　　错愕之中，他根本顾不着如今的生疏与礼貌，下意识就用过去的熟稔口吻吐她两句槽。
　　没有去管周围的目光，夏川真凉站回原地，轻摸着突袭失败的嘴唇，惋惜似地叹了口气。
　　“抱歉，我是喜欢跳过前xī的那种人。小偷也不会事先发预告函说自己要犯罪吧？怪盗基德除外。”
　　“自己都承认是在犯罪了……”
　　“其实我觉醒了替身，名字是『亲吻（Kiss）』。”
　　“那你最好现在就去美国监狱自首！”
　　用裤子擦了擦手掌上的口红，天空寺悠微微龇牙，然后视线一转，正好和门后的春日野穹对上目光。
　　“……”
　　像是感到安心，又像是已经无奈到放弃了计较，春日野穹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对他撇了撇嘴。
　　天空寺悠不禁眼角抽搐。
　　……妹妹哟，哥哥我可是被强吻的那一个。你那副『我就知道悠是个不检点的家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我还在等她开口问问题呢，谁知道她突然就亲了上来，还好我反应快、也有过相似的经验，要不然……
　　没有继续多想，天空寺悠赶紧收拢思绪，在其他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之前，神情严肃下来，率先振振有词地如此质问：
　　“夏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恶作剧的话也太过份了！”
　　“……”
　　听见这句话，同样表情不善、眼神冰冷的雪之下雪乃停下了脚步，双手抱肘站在不远处，打算先看他要怎么应对这起突发事故。
　　而近处，欲言又止的由比滨结衣也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咬起了嘴唇，看着那再次对上视线的两人，手指捏紧了衣角。
　　至于雪之下阳乃，则在短暂的错愕过后，露出了略显后悔的表情。
　　“为什么，吗？”
　　放下手，夏川真凉缓缓闭上了眼。
　　她仰着头，像是在聆听着血液流动的声音，又像是在临夜的冷风中沉心思考。
　　抿了抿刚碰过他掌心的嘴唇，少女牵动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现在淡墨色的天空之下。
　　“只是那天帮我煮粥的回礼喔。如果想要的话，我也不介意给雪之下同学、阳乃小姐、结衣一个吻。”
　　那是谎言。
　　至于真心话，只是因为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是源自于身体本能的冲动、类似膝跳反应的神经反射。
　　不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夏川真凉无法说出真心话，只能选择说谎——却又不想看着他的眼睛说谎。
　　于是，解释完的同时，她稍微明白了这份心情。
　　‘就像艾哲红石之于卡兹sama一样，天空寺悠这个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啊。’
　　至于原因为何，正如雪之下阳乃在车上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还需要自己去找出更多线索。
　　但无论如何，夏川真凉，依然从迷雾中跨出了第一步。

第六十六章 姐妹战争的前兆？
　　最后，黑色轿车载着雪之下姐妹和夏川真凉离开了。
　　夜空高挂，天空寺悠送一色彩羽和立华奏去车站搭车，顺便也把由比滨结衣送回了家。
　　一路上，为了避免尴尬，众人都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继续和平常一样谈笑聊天。
　　天空寺悠却看得出来，由比滨结衣明显心事重重，强颜欢笑着；她藏不住困惑不安的表情，却又想装作泰然自若的模样，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心胸狭小。
　　她不擅长伪装，以至于一色彩羽都在途中疯狂暗示他，让他最好等一下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不要让她的不安超过一天，越久就越难解释了。
　　天空寺悠也想啊，可惜由比滨结衣根本不给机会。
　　独处的时候言词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到了家又头也不回的迅速进门，只留下『心情有点奇怪，我回去好好冷静！』这一句话。
　　虽然不是不能拉住她强硬地解释一波，尽可能地安慰好她的心情。
　　但第一，和雪之下雪乃的事情，已经说好要两个人一起告诉她了。
　　第二，雪之下阳乃的事情似乎已经说服了她，就算没有真的全盘相信，天空寺悠也没办法再解释更多了。
　　第三，该跟她解释的不是自己，而是夏川真凉才对。
　　他也是被害者啊！明明自探病之后就没和夏川真凉有过接触了，谁知道她会突然亲过来？
　　嗯……雪之下阳乃可能知道。
　　综上所述，天空寺悠其实也没有能够对由比滨结衣解释的，所以还是放弃了强行安慰的打算，任由她带着满腹心事回家。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春日野穹似乎放弃了某种坚持，变得比往常还要开朗、并且根本不在意他到底在外面和几个女人有染了吧？
　　“说要跟傻团子交往，又和那么多女孩子关系不清不楚的，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请加大力度。 ”
　　上面这句话，他家妹妹是带着可爱的笑容说出来的。
　　她的想法天空寺悠也不是猜不到，无外乎就是——“等你受尽了修罗场的苦后，就会放弃外面那些女人，回到我的怀抱里！”——之类的。
　　从最开始的他晚回家就闻身上的味道，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他在外面“彩旗飘飘”、坐于家中稳如泰山地等着渔翁得利。
　　这种心态上的转变，也真是苦了穹……还有他那洁身自好、只专情于妹妹的完美兄长形象啊。
　　无论再多风波，夜幕总会降临。
　　城市安静下来的时分，名为『今天』的难关也划下了句号，有些人安然入睡、有些人辗转难眠。
　　未来还有多少让人头疼胃疼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天空寺悠已经不愿继续思考下去了——想太多容易让人却步，所以才会有傻人有傻福这种说法。
　　“那就拜托你了，未来的天空寺悠。”
　　希望明日的你，还能露出笑容。
　　……
　　从天空寺家开车回高级公寓的时间，大概只要半小时左右。
　　也有雪之下阳乃车技高超，速度快又安全的关系——而在这短短的半小时内，三人只聊了些没营养的东西，气氛疏远而凝重，好似要把这半小时给拉成半天似的令人难受。
　　她们都在思考着各自的事情，宛如一盘飞行棋，三种不同的颜色成为了对手，都不愿和对方过多交谈。
　　驾驶座上，雪之下阳乃有事瞒着雪乃，但暂时不能说。
　　副驾座上，雪之下雪乃有事瞒着阳乃，但不想跟她说。
　　后座，夏川真凉……闭目养神中，还在体会着差点亲到他的感觉。阴霾从那张白净柔媚的小脸上散去，隐约带着轻松的笑容，是这三人中念头最为通达的一个。
　　黑色轿车在公寓大门前缓缓停下。
　　雪之下雪乃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我回去了，再见。”
　　“嗯，拜拜～”
　　手指敲着方向盘，似乎还在思考着某件事，雪之下阳乃难得如此敷衍了妹妹。
　　手扶着车门、脚步忽然顿住，等夏川真凉下了车朝公寓方向走去，依然站在原地的雪之下雪乃才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小声地对雪之下阳乃开口：
　　“姐姐，你是真的……喜欢天空寺君吗？”
　　“嗯？”现在才发现她没走，阳乃将沉思中的目光转到了妹妹身上，讶异地挑起了眉，“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
　　“就算他很受欢迎？”
　　“我也很受欢迎啊。这就证明了我跟他是天作之合嘛。”
　　那充满自信、潇洒大方的回答，令雪之下雪乃不由微怔，没有察觉到突然占据内心的烦躁感觉，又下意识加重了语气：
　　“如果他交了女朋友，你会打算干脆放弃吗？”
　　听到这句话，雪之下阳乃差点脱口而出：
　　“他的女朋友就是我啊！”
　　不过还是忍下了说真话的冲动，满脸不解地打量起面前表情复杂的妹妹，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女朋友？他现在没有吧？还是说，他真的跟……”
　　“由比滨同学！”
　　没等她把后面的名字说出来，雪之下雪乃就急忙地接了话，语气果断、一脸认真，似乎非常怕她误会的模样。
　　不过被姐姐那略带嘲讽的嗤笑目光看着，脸又不禁红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耳侧的头发，没多久就心虚地放了下来，干咳几声缓解赧然。
　　她的语气恢复冷静，直白地开口道：“他今天跟我说了，会跟由比滨同学交往。”
　　“夏川同学是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姐姐，天空寺君明显不想跟你有过多的接触，你还是趁早放弃他会比较好。”
　　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私心，雪之下雪乃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其他人不好说，但就她的观察来看，天空寺君很明显就在特意避开着姐姐，不想跟姐姐扯上关系。
　　要是让她继续纠缠下去，只会给双方都带来伤害和困扰而已——作为这两人的关系者，雪之下雪乃认为自己有必要介入其中，说服她去放弃对天空寺君的感情。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至于后面该怎么处理他们侍奉部之间的感情问题，那就跟姐姐没有关系了。她还得再跟天空寺君好好讨论一下……
　　“……”
　　话音落下，阳乃陷入了沉默。
　　路灯与车灯照亮了漆黑的街道，车内却有半边像被黑暗吞没，将她深邃墨黑的瞳孔溶入夜空，化作一双毫无温度的寒星。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小雪乃你……我大概会很生气，前所未有的超级生气吧？”
　　那是雪之下雪乃从未听过，让她下意识后退，浑身发冷、鸡皮疙瘩猛然炸起的冷漠嗓音。
　　好似一头被刺激到发怒的凶兽，明明和往常一样的带着笑意，却连半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只会让人觉得，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稍有不慎下一秒就会直接扑咬过来。
　　“什么都不懂就给我乖乖闭上嘴，别在这里义正词严了。”
　　“把门关上，我回去了。”
       （群：488749799）

第六十七章 如此简单，他却必须全力拒绝
　　隔天。
　　迎来新早晨的天空寺悠，面朝冬日难得的暖阳，对昨天的自己骂了声脏话。
　　“你个傻哔，只会把事情推到未来！”
　　下楼，放水。
　　站在镜子前刷牙时，天空寺悠仔细梳理了下昨天发生的事情，顺便为今后做好打算。
　　毕竟……系统再次出山，就代表他的『休假』已经到头了。
　　“上午是和乐融融的料理教室，立华和一色都学会了自己想学的东西，穹对她们也没有太大的敌意，可以说是圆满成功。”
　　但到了中午，和某位朋友感情良好地携手准备午餐时，毫无预警的，狗系统的车轮再次辗到了他身上，像个无良的资本家催促手下工人赶紧开始干活。
　　“四选一的难题，交给雪之下雪乃决定……如果她那时不在，或许我真的会放弃做出选择，随便系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满嘴牙沫，天空寺悠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
　　过去的他绝对不会想到，和雪之下雪乃的关系变好，自己竟然会为此而感到开心——
　　她曾誓言会救自己出来，尽管做不做得到还两说，但光凭那一句话，对天空寺悠来说就已经是种救赎。
　　有人知道自己脆弱的地方的话，那就能安然地将坚强的那一面，呈现给想让她们看见的人了。
　　“接下来，就是在不被系统警告的范围内，和她说明所谓的『理想男友任务』到底是什么了吧……”
　　再然后，还要和雪之下雪乃一起对由比滨结衣坦白，她男朋友准备光明正大地劈腿她闺蜜这件事。
　　一想到团子少女可能会露出什么表情，天空寺悠就不禁皱起了脸，觉得胃有些疼——但没办法，这些都是必须做的事情。
　　他又不傻，知道隐瞒只会带来更大的祸端和伤害，所以能诚实就尽量诚实；真到了不能说实话的时候，就用其他方法糊弄过去，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待人处事的。
　　不过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该伤心伤心过了、该质疑质疑过了，由比滨结衣应该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反应不会太过激烈才对。
　　如果她接受不了，天空寺悠也只能……
　　“呸！”
　　将混着白沫的口水吐进水槽，天空寺悠漱了漱口，打理好自己本就帅气俊秀的面容后，离开厕所，换上运动服准备出门晨跑。
　　虽然身体早被系统强化到了不用锻炼也能徒手杀熊的地步，但他还是保留了以前晨跑的习惯，在冰冷而清爽的晨风中安静思考自己的事情。
　　踏着轻快的步伐，心情也能随之轻松起来。
　　“下午，透过游戏，穹跟大家的关系变得更好，也没有过去那么怕人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一色和结衣，她好像更喜欢立华啊。”
　　后面去他房间玩游戏时，只要有组队游戏，春日野穹都会主动找立华奏一组，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医院初次见面时的敌视和警惕。
　　这就是女生之间的友情吗？
　　虽然不懂，但毕竟是件好事，天空寺悠也没有深究下去。
　　“那之后，就是雪之下阳乃……”
　　河畔的风景掠过身侧，天空寺悠任由身体机械似地跑动，表情沉着、眼神专注地思考着。
　　“不是偶然的，她绝对是有备而来……估计从探病那天就发现了不对，察觉到夏川真凉身上有不少跟失忆后的她相似的地方后，为了了解更多情报，才把真凉带到了我的面前，观察我和她的反应。”
　　雪之下阳乃还是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直接把夏川真凉拿来当作试探自己的工具——后面真凉试图强吻自己，估计也是阳乃在车上对她说了什么吧？
　　对天空寺悠来说，恢复记忆的雪之下阳乃简直就跟BOSS一样，只会在暗处做着妨碍自己的事情，给他添一堆麻烦和困扰过来。
　　然而她想要的东西却非常单纯，只是和他重新在一起，完成『陪着你走下去』这个承诺而已。
　　如此简单，天空寺悠却必须全力拒绝。
　　“毕竟，我现在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啊……”
　　叹息被冷风吹散，天空寺悠蓦地用力一踏地面，小腿青筋暴起、身形徒然加速，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恣意穿梭在人烟稀少的大街小巷中。
　　十分钟后。
　　额上沁着薄薄的汗水，他站在门前微微喘气，等着用力过头的小腿肌腱从撕裂伤中恢复过来后，才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的瞬间，他整个人焕然一新，一身清爽地不像刚去建筑空地扛着水泥管做了五百次负重深蹲、只是想体会一下体能上的疲劳感觉的模样。
　　没有去洗澡的必要，天空寺悠直接进了厨房，披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餐。
　　“雪之下阳乃、夏川真凉那边暂时只能随机应变，主动做什么都不合适。至于结城明日奈那边，只要不去黑百合学院附近就不会碰到她，倒是不用担心太多… …”
　　“所以，别去管多余的事情，专注在雪乃和结衣身上就好了。”
　　整理好眼下的情况，他给自己未来的行动立下了这个准则，心情倒是轻松不少。
　　无论哪边都想顾全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哪边都顾不全——即使从系统那里获得了超人般的身体素质与众多能力，天空寺悠的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他没办法把任何事情都做得完美。
　　尤其在感情这方面，稚嫩的跟刚谈恋爱的初中少年一样，和那些海王实在差太远了。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看着眼前的目标，直线前进。
　　“今天放学就去侍奉部开会……不知道雪之下有没有空，总感觉时间有点不够用啊。”
　　熟练地将两份早餐盛盘，上楼叫春日野穹吃饭。
　　在睡眼惺忪的妹妹目送中，天空寺悠离开了家，拿出手机给由比滨结衣发了条讯息。
　　悠：「我出门了，要一起上学吗？」
　　她大概一分钟后才已读。
　　结衣：「有点小感冒，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看着手机，天空寺悠不由微微皱眉——昨天也没吹整夜风啊，怎么就感冒了？
　　悠：「没事吧？我顺路去看你，现在煮碗粥应该还来得及。」
　　结衣：「来不及啦！你先去就是了，我很快跟上！（柴犬粗壮手臂贴图）」
　　悠：「那好，有问题随时跟我说。」
　　已读之后，由比滨结衣并没有回传下一条讯息。
　　天空寺悠收起手机，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本来要朝由比滨家走去的脚步重新转向，继续往学校的方向步行。
　　然后早读时间，就收到了由比滨结衣今天请病假休息的消息。

第六十八章 她是我女朋友
　　午休，二年F班教室。
　　不少人都侧身坐在不属于自己的椅子上，方便跟身后的朋友聊天。
　　“总感觉由比滨同学不是会请病假的那种人呢。至少在我印象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因病请假吧？”
　　户冢彩加略有感慨地说着，用秀气的姿势从便当中夹起一筷子菜，小口吃了下去。
　　天空寺悠心不在焉地吃着便当，随口回应：“毕竟笨蛋都是不会感冒的，看到她请病假我也很惊讶。”
　　“我只是想说，由比滨同学平常很有活力，给人病毒根本打不倒她的感觉而已……你说得太过份啦。”
　　户冢彩加微微苦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餐的动作微微一顿，可爱的白净脸庞浮起两抹浅浅的红晕，整个人莫名扭捏了起来。
　　“那个，悠……问你一个问题喔？”
　　“爱……咳，什么问题。”天空寺悠差点说出爱过救我妈这种经典回答，赶紧收敛起分散的心思，认真看向面前略显害羞的清秀友人。
　　户冢彩加悄悄看了附近一眼，确认身边都没有人在偷听之后，把芬芳柔软的短发凑到他身前，带着气音的呼吸搔弄着他的耳朵。
　　“你和由比滨同学，是在交往吧？”
　　“……是这样没错。”天空寺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毕竟最近他天天都跟由比滨结衣一起回家，在众人面前又从不掩饰亲密的互动，班上早就有了他俩交往中的传言，也有不少不怕死的家伙拿这点来调侃他；由比滨结衣那边也是，被其他女生问起的时候都红着脸点头，传言基本上都被实锤完毕了。
　　天空寺悠还以为，自己跟结衣交往的事情已经成为了班里人的共识呢。
　　没想到户冢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还是得跟当事人确认一下嘛。要是误会就尴尬了。”手指挠了挠脸，笑容混杂着安心与高兴，户冢彩加轻轻呼出口气，呢喃着，“已经交往了啊……真是太好了。”
　　天空寺悠不由挑眉：“我跟结衣交往对你来说就这么值得高兴？”
　　“因为，由比滨同学真的很喜欢你啊！”语调柔软，户冢彩加微笑着说，“虽然我差不多九月中才察觉到她对你的感情，不过在那之前，路上碰见由比滨同学的时候，她总会跟我问起你的事情，听得也特别认真，就差没拿出笔记本纪录了。”
　　“有人说你坏话的时候，她会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像是想要上去跟他们理论、又没有这么做的勇气，只能在背后小小声地替你辩解。”
　　“你被夸奖的时候，她也会比其他人还要高兴，与有荣焉地露出骄傲的表情，我都差点以为她是你后援会中的成员了。”
　　“对了，看到你被其他女孩子拉住说话的时候，她还会在远处紧紧盯着，有种想用眼神拆散你们的感觉……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你的时候，她只气呼呼地说没什么，等那个女生离开之后才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说了那么多话，户冢彩加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感慨似地叹了声气。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由比滨同学就是一副恋爱中的少女模样呢……暗恋能够获得结果，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清秀的银发少年绽放笑容，对着友人诚挚地说：“恭喜你们啦！一定要幸福喔！”
　　看着他明亮澄澈的眼睛，天空寺悠慢悠悠地咀嚼着口中食物，吞下后才开口。
　　“当然，她可是我女朋友。”
　　不容置疑，发自内心如此笃定地说。
　　由比滨结衣有多喜欢自己，天空寺悠比谁都要清楚——无论记忆被改变过多少次，她总是那个喜欢了自己两年以上的傻女孩，这份心意没有被任何外物削减，甚至越发浓烈。
　　所以，恋爱所带来的伤痛也会越加强烈。
　　天空寺悠不想让她受伤，不想让她失望；想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傻笑，想看到她被搓团子时的害羞表情，也想看见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眼里都是自己的温暖目光。
　　这就是喜欢吗？他依旧无法定论。
　　和过去面对那些『前女友』的时候相同，天空寺悠不想这么轻易就做下定论，承认自己喜欢上谁。
　　毕竟这样的感情，一句话、一个『喜欢』大概是无法囊括的吧？
　　所以才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和由比滨结衣一同解析这份感情；在期限到来之前，不论她想逃到哪里去．他都不会轻易地放开她的手。
　　被说自私也无所谓，要成为多少人的男朋友又怎样——反正，由比滨结衣只能是他的女朋友。
　　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便当也不知不觉地空了。
　　天空寺悠打定主意，放学后就去她家探望她……
　　和雪之下雪乃一起。
　　……
　　放学后，天空寺悠拎起书包，迅速离开了教室。
　　事先跟道具组请过假的关系，没有人拦住他，只是用略带暧昧、祝福的笑容目送着他的背影。
　　站在人来人往、热闹如常的走廊上，天空寺悠并没有直接去J班找雪之下，那太麻烦太显眼。
　　他等文化季执行委员会的门开了，看到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少女从楼上走来，才上前搭话。
　　“雪之下，晚点有空吗？”
　　神情冷淡、气质清冽的少女愣了下，目光不自觉地软化下来，语气温和地问：“有什么事？”
　　“结衣请病假，晚点一起去看她。”知道她不喜欢听废话，天空寺悠单刀直入地说明。
　　“由比滨同学吗？”担忧地皱起了眉，雪之下雪乃迅速点头，“好，不过要等我处理完委员会的事情。”
　　“那我在外面等你。”
　　雪之下雪乃刚要答应，又不禁犹豫了下：“……还是你要先回教室？我不确定我最晚会忙到什么时候。”
　　天空寺悠朝只有小猫两三只进去的会议室看去，也不禁露出了略感棘手的表情：“你们这人手不足的程度……是最开始就这样的吗？”
　　“唉……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总体来说还是能运转的。”扶额叹息，雪之下雪乃似乎不想多谈，柔软白皙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催促，“你先回教室吧，好了我再联络你。”
　　“不用我留下帮忙？”
　　她翻了个可爱的白眼，没说什么，如铅粉般黑亮的长发旋出了裙摆飞扬的弧度，转身离开。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委员会的门关上，却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扭头回教室。
　　“先留下来看看情况吧。”
　　这么想着，他挠了挠自己根本不痒的脖子。
　　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浑身一抖，肌肉绷紧如躬腰警惕的猛虎，眯起眼朝身周扫视一圈。
　　——有人在偷看着我！

第六十九章 跟踪或偷窥的时候，红豆面包和牛奶是必备的
　　身体素质上来、再加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状态技能辅助，天空寺悠就跟穿着超短裙却没穿安全裤的女孩子一样，对视线非常敏感。
　　不过因为平常就是目光焦点的关系，习以为常的他自然不会路人看他一眼，就摆出DIO立摸着脖子回头；
　　哪怕有人被他的帅气迷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要不是熟人，又或者是那种特别强烈的瞪视目光，天空寺悠都会将其下意识地忽略，免得自己越来越神经质。
　　而现在，刚好就是那两种情况之——等等，好像两种都有？
　　警惕的动作顿在原地，天空寺悠朝楼梯拐角看去，一缕接近透明的银发从视界中一闪而过，似乎反应极快，在他察觉到的瞬间就躲藏了起来。
　　虽然同样都能归类于银发，不过他认识的那三名女孩，单论发色还是有着些许的差距。
　　自家妹妹春日野穹是近灰的银，学妹立华奏是雪色的银，而前女友夏川真凉则是透明的银。
　　很明显，刚才那个偷看着他、被发现后迅速下楼跑走的人，就是昨天试图强吻自己的夏川真凉没错了。
　　“这家伙，已经开始盯上我了吗……”天空寺悠忍不住啧了声嘴。
　　与上次任务中的雪之下阳乃相比，一旦让夏川真凉察觉到了什么、进而缠上了他，事情绝对会变得更加麻烦——就算不同班级，她也有更多时间、更近的距离可以观察自己，甚至主动在学校里搞事。
　　现在只是偷窥还好，天空寺悠可以当作没发现；要是哪天她真的为了找出真相，惹出什么影响到自己日常生活的麻烦……
　　那他也只能收起怜悯和歉意，毫不留情地警告她一番了。
　　“暂且先无视吧，说好不管她们的。”
　　摇头叹息一声，他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专注在眼前的目标上。
　　用「存在感微调」将自己的存在感调到最低，天空寺悠站在委员室的外面，双手插袋悠哉地靠着走廊墙壁。
　　透过窗户，不是去紧盯着坐在委员长席位上的那名少女，而是漫不经心地观察着整个室内的情况。
　　确保将自己被发现的风险降至最低后，天空寺悠也开始『偷窥』起雪之下雪乃来。
　　……
　　社团大楼，天台。
　　霞之丘诗羽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咬了口红豆面包，再配上一口牛奶。
　　“果然，跟踪的时候还是少不了红豆面包和牛奶啊。”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被天台上的冷风吹得浑身一抖擞，赶紧裹好身上的大衣和围巾。
　　“不过这家伙也太敏锐了，明明都特地把距离拉远了，竟然还能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现在不迟钝的男主角会比较受欢迎吗？”
　　喃喃自语着，霞之丘诗羽回想起那本黑色笔记本，心中又生出了想要翻开、看看他刚才那时在想什么的冲动。
　　不过那东西现在被封印在她家的书柜里，在真的回去翻开之前，好奇心就被天台的冷风给扑灭。
　　她重新冷静了下来，双手抱着小腿，将下巴压在被黑色厚裤袜包裹着的双膝上，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神色沉静。
　　“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直接去正面接触他好了……很有可能，他知道那本笔记本的事情。”
　　虽然暂时没有带来危害，但不管怎么扔、怎么烧都会出现在自己房间中的笔记本，简直跟被诅咒的道具一样，实在让人没办法放着不管。
　　同时，霞之丘诗羽也在好奇——这位学弟到底是什么人，而自己又为什么会牵扯上这件和他有关的怪事？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当作第四卷的素材呢～”
　　想到这里，她就不禁露出了有些狂热、又莫名期待的笑容。
　　然后……
　　“哈啾！”
　　用力打了个喷嚏，抱着手臂浑身抖了抖，霞之丘诗羽赶紧收拾好东西，哆嗦着快步走下天台。
　　“我干嘛学人家在天台上偷窥啊，快冷死了……”
　　……
　　文化季执行委员会办公室。
　　空气凝重而安静，所有人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人员协调、媒体宣传、会计审查的成员呢？”
　　手中拿着进度表，核对的过程中发现纰漏，雪之下雪乃抬头询问，不大不小的清冷嗓音回荡在室内。
　　会议室并不算多大，但或许是因为准时到场的成员越来越少的关系，给人一种非常空旷的感觉。
　　她问的是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上的短发少女，姓奥田，负责人员统筹与纪录，算是除她之外最认真的委员会成员了。
　　“那个，委员长……”手指停在键盘上，奥田同学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无奈地说，“他们今天大部份都请假了。剩下的，大概是晚点才会到吧？”
　　“请假？为什么没有跟我说？”雪之下雪乃皱眉，表情更加冷峻，“而且每个人都习惯迟到的话，工作要什么时候才能准时完成？”
　　还不是因为你不近人情，谁都不想跟你私下联络……
　　没把真心话说出口，奥田同学叹了口气，点开聊天纪录，将手机递了过去。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他们各自代表的讯息……嘛，至少他们现在还愿意通知一下啦。”
　　雪之下雪乃接过一看，这些人请假的理由大同小异，无外乎就是有班级上的事情要忙，反正委员会工作的执行进度非常顺利，请个一天而已应该无所谓云云。
　　然而其中有不少人，上周也没到场，将整体工作进度往后拉了不少；虽然还不到崩盘的程度，但本来预先留下来的缓冲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也会给其他组的成员带来更多的麻烦。
　　毕竟今天要完成的事情，如果该完成的人没到的话，就得交给别组成员代劳——如果大家都没空，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推积在雪之下雪乃的肩膀上，由她一个人负责处理。
　　“委员长，再这样下去不妙啊。要不要用点威胁的手段？”奥田同学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面无表情的雪之下雪乃，“比如再迟到或请假太多次的话，就直接通报老师、写检讨之类的……”
　　“……不用。”雪之下雪乃思考半晌，将手机还给奥田同学的同时，语气平淡地说，“你在群组里告诉他们，每组都要有人过来负责他们的事情，不然委员会无法运转，所有怠工的人都有责任。”
　　“诶？这么温和真的好吗……”
　　“懒惰的人宁愿被鞭子打死也不会行动，告诉他们偷懒的后果就好。至于来不来，就看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办好这次的文化季，我不想用威胁的方式完成工作。 ”轻轻呼出一口气，雪之下雪乃的眼神恢复漠然平静，嗤笑般地冷呵一声，“那种人就算逼他做事，做出的成果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不来反而能精进成品的质量。”
　　“可是委员长，我们人手真的不足啊……”奥田同学抓了抓头发，边老实地在群里发讯息、边唉声叹气地道，“那三个组今天也有事情要做吧？问题是其他人都已经满档了，就算我拿着球棒逼他们支援，他们也跟我一样分身乏术了啊……”
　　“……”
　　看着手中的资料，雪之下雪乃沉默下来，微咬嘴唇似乎颇为纠结的模样。
　　没过多久，叹息从口中溜出，她仰起视线，表情多了些许决意，严肃地吩咐道：“让迟到的人赶紧过来，在那之前，我可以负责媒体宣传、会计审查的部分工作。”
　　“呃，委员长，你身上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吧？”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奥田同学像是担忧、又像是吐槽一样地说，“您也不是什么铁人，所有负担都扛在你身上，这样对委员会、对您自己都不太好啊……”
　　“没关系，这点程度我还可以。”严峻的表情不变，雪之下雪乃看着奥田同学，语气柔和了些，“至于人员协调的部分，还是要麻烦你了。”
　　“啊这……”
　　挠了挠脑袋，奥田同学看着电脑上那一堆未处理的工作，还算可爱的脸蛋跟吃了黄莲似地皱了起来。
　　正当她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咬着牙在那边苦恼的时候。
　　啪的一下，很快啊，天空寺悠推门进来了。
　　“报告，您的外派支援来了！”
　　“……”雪之下雪乃僵在原地。
　　奥田同学愣了下，然后恍然一拍手。
　　“啊，是委员长的男朋友！”
　　还没对突然闯进来的家伙表示意见，雪之下雪乃立刻朝她瞪去，脸蛋泛起浅浅的红晕。
　　“谁……！”
　　想说什么，却又在开口的瞬间卡壳了一下。
　　……好像，没办法反驳？

第七十章 可以请你帮帮我吗？
　　雪之下雪乃不会违背自己做下的承诺。
　　也就是说，从在厨房同意『选择自己成为他的交往对象』这个要求开始，她就已经答应了当他的女朋友，要跟他一起去完成那什么莫名其妙的任务。
　　再来，雪之下雪乃讨厌说谎，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讨厌说谎的人面前说谎。
　　所以当奥田同学说出了事实，并且旁边还有某个突然闯进来的可恶家伙在看着的时候，就算再怎么想反驳、辩解，就算脸蛋变得再怎么烫，就算前所未有的害羞情绪一下子冲进了脑门里——
　　她还是只能屈辱地咬紧牙关，用力憋着，就当作没听见奥田同学的那句话，恶狠狠地扭头瞪向天空寺悠。
　　“不是说了让你回教室等的吗？为什么还在外面偷听！”
　　雪之下雪乃希望天空寺悠能读懂自己的眼神——正常点说话，别在大家面前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天空寺悠当然看得懂，正如她了解自己的性格、所以才在那之前发出了警告一样，他也知道她不希望自己做什么事。
　　然而，看着雪女小姐俏脸娇红、双眼湿润，半咬着樱唇又是羞恼又是尴尬地盯着自己的那副模样，心中的愉悦感就无法遏制地疯狂涌上，黑色的冲动正在胸口咕嘟嘟地冒着泡。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说实话也太可爱了吧？
　　这谁能忍得住不下手呢？
　　“为什么？这不是很简单吗？”
　　遵循着本能的冲动，天空寺悠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可是你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放着有困难的你不管。”
　　这三个加重音的字词一出，旁边的奥田同学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他俩之间的电灯泡，赶紧把头低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边敲着键盘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委员会中的其他人也早就注意到了会议室前方发生的事情，只是全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没有停下手边的工作，然后用眼角余光看着好戏上演。
　　“谁说我遇到困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从动摇中冷静下来，然而一点软软的耳朵尖，还是从发丝间透出了樱花般的娇嫩颜色：“我在工作，闲杂人等……啧，你先出去，晚点我再好好跟（教）你（训）说（你）。”
　　雪之下雪乃伸手一指门口，没什么力道地下了逐客令。
　　却没想到天空寺悠越玩越入戏，双手轻轻包住了她的手指，满脸深情地注视着她。
　　“雪乃，答应我，别逞强了。好吗？”
　　“……”
　　磁性的嗓音钻入耳里，暖意从冰凉的指尖透入肌肤。
　　雪之下雪乃忽然感觉身体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麻酥酥、软绵绵的，好似有电流从上窜到下，让心跳一时过快，抽走了胸腔中的所有空气。
　　但她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去正视这种反应——否则，不就好像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一样吗？
　　只是想为朋友两肋插刀，以及对他这个人的欣赏，才答应了交往的要求而已……这才认识短短几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
　　雪之下雪乃找不到自己喜欢天空寺悠的理由。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面无表情、眼神森寒，冷酷无情地命令道：“我这边不需要你的帮忙，现在、出去！”
　　这算是恼羞成怒了吗？
　　可听着脑中「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瑜珈（达人级）」的提示，又好像没那么生气的样子？
　　无论如何，继续闹下去的话只会让雪之下雪乃更加生气、把整个场面搞僵而已，那可不是天空寺悠特地闯进来要做的事情。
　　满足完自己的恶趣味，接下来要谈的就是正事了。
　　“好了，不开玩笑。”
　　神情恢复平静，天空寺悠拍了拍手掌，像要把刚才握住她手指时沾上的脏东西拍掉一样。
　　雪之下雪乃眉头一抖，『专心工作中』的奥田同学忽然感觉到了气温下降，好似冰河期在这个会议室中提前降临，靠窗的同学们甚至下意识去看是不是窗户没有关好，让外头的冬季冷风透了进来。
　　“所以你刚才的『出去！』是喊着玩的吗……”脑袋缩在屏幕后，她默默吐槽。
　　天空寺悠注视着雪之下雪乃，语气严肃：“雪之下，或许你会觉得委员会的事情跟我无关，宁愿让其他成员帮你分担工作、也不愿让我为了朋……女朋友尽一份心力。”
　　“并不是不愿意。”在他微微停顿的那半秒，雪之下雪乃立刻接话，同样迅速恢复到了办公状态，“我说过，等撑不住的时候会拜托你帮忙的。难道你忘了？”
　　“没忘。现在不是？”
　　“我还说过，你别小瞧我了。”
　　“担心你就是小瞧你？那我喜欢你是不是要被说成我同情你？”
　　办公状态立刻碎裂，她抿起唇，莫名不敢和他对视。
　　“……你，你别拿这个举例子。”
　　天空寺悠向前一步，继续紧盯着她眼睛，咄咄逼人地道：“我有说错吗？我跟文化季执行委员无关，难道我还跟你无关？你能帮我那么大的忙，我就不能帮你负担一些文化季的工作，让你轻松一点？”
　　“我只是想靠自己……”
　　“礼尚往来，只允许你成为自我牺牲的圣人，不允许我为工作辛劳的女朋友做点什么？”
　　“别夸大其词……”
　　“这就夸大其词了？那我帮你一些小忙应该不算什么吧？还是非要我跪下来求你让我帮忙才行？”
　　“所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接连打断她的话，以快节奏的逼问影响她的思考，甚至用上了道德绑架。
　　天空寺悠站在椅子旁边，冷漠地俯视着她在桌前垂首握拳的弱气模样，像个嘴仗得胜的无赖，嘴角勾起嗤笑似的弧度，毫不留情地给出最后一击。
　　“我再说一次，雪之下雪乃——”
　　“我不是因为你没用才来帮你的，而是不想看到你被能力之外的事情所困扰、被除我以外的人给烦到没办法好好休息，才擅自过来介入你的工作。 ”
　　“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受自尊心影响而拒绝我，而是理性地接受我的帮助，直到确保文化季和你自己都能走上正轨、万事无忧之后，再想想要怎么好好感谢我！”
　　话音重重落下，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用力吐出。
　　沉默无语，空气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等雪之下雪乃悄悄抬起视线，天空寺悠的眼神已经变得和往常一样，带着几分叹息似的无奈，语气也没有了刚才那严厉的样子，甚至略显可怜。
　　“喂……我都给你这么多台阶下了，你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难看吧？”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朝会议室后方看去。
　　恍如定格般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里，还没从两人对线的大戏之中回过神来，执行委员们在接受到她的视线后，这才像按了播放键的动画一样，急急忙忙地重启自己的工作。
　　所有人都心虚地不敢跟她对视，但她也一样，不敢去面对那些人古怪又暧昧的目光。
　　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雪之下雪乃轻咬下唇，眼睛看着桌面，指尖在桌上不安地挠动着指腹，似乎在思考着该用什么说词来回绝他。
　　天空寺悠实在拿这倔强过头的少女没办法，只能忍住莫名的羞耻感觉，微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叹：
　　“合理利用身边的所有资源，才是成熟的强者该做的事情……你就把我当作工具使用吧。”
　　这句话，让她紧绷的肩膀彻底松了下来，那总是挺直不屈的背脊也好似弯了几分柔弱的弧度。
　　“只是想帮我的话，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谁让你这么麻烦？”天空寺悠忍不住抱怨，“只是想帮朋友忙而已，为什么要让我做到这种地步啊？”
　　“你再晚一点来，说不定我就能坦然接受你的提议了。我就是这么麻烦。”她自嘲似地笑了笑，缓缓抬起双眼，笔直地注视向他。
　　“而且，世界上哪有这么不听话，还会教训主人的工具？”
　　天空寺悠没好气道：“不是你我会说出这种话？还好意思讲。”
　　“我只是想说，我没办法把你当作拿来利用的工具而已。”
　　雪之下雪乃叹了声气，过往那清冷而凛然的骄傲如冰雪消融，眼中只剩一抹真挚而温暖的柔软。
　　手指捏住他的衣角，她无奈一笑，轻声说：
　　“我这边有点麻烦，可以请你帮帮我吗？天空寺君。”
　　微微一怔，天空寺悠跟着露出笑容。
　　“正合我意。”
　　啪啪啪啪——
　　才刚答应下来，热烈的掌声就在会议室中响起，不是很响亮、却充满了祝福与开心的意味。
　　“好耶！”
　　“太好了！”
　　“恭喜两位～”
　　“呜呜呜我好酸啊——”
　　“这就是神仙般的爱情吗……”
　　“虽然我失恋了，但是我又恋爱了……还是一次两个人。”
　　七嘴八舌的感叹，持续不停的掌声，让原本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喧闹而欢乐了起来。
　　下一刻，雪之下雪乃双手拍桌，横眉冷眼地站了起来。
　　忽然偏头，露出一抹可爱的微笑。
　　“事情都做完了吗？很好，刚刚拍手说话的都过来，既然你们这么闲，刚好有工作要拜托你们。”
　　“……”
　　“先从奥田你开始好了，报数。”
　　“……”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然后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众人纷纷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 越冷静，越不容易自我意识过剩
　　如果两人依然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她还会让自己插手帮忙吗？
　　如果自己不帮忙，她会不会被这些工作压垮，最后累到请假在家休息、还要自己跟结衣一起去探望她？
　　天空寺悠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现在，他们两个既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在累垮之前，自己也顺利地从她这边得到了插手工作的允许。
　　除了在委员会成员们前面以『雪之下雪乃的男朋友』身份自居，稍微让他有些不适应以外，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和大概只来了十分之四的成员们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天空寺悠从雪之下雪乃手中接过目前没有人可做的工作列表，眉头微微皱起。
　　“原来如此，还真是相当多的份量啊……”
　　咋了下舌，天空寺悠思索片刻后，无视雪之下雪乃看上去想说什么的眼神，叫住了正准备离开会议室的学生。
　　“东条同学，能请你顺便去印刷室印一下这份海报吗？”
　　“诶？可是我要去送资料给老师……而且现在用印刷室都要排队的。”
　　“我知道，你去找国文科的平冢老师，说要借用一下教师用的影印机，那边没人排队。然后不用在那边等，请她印完之后带过来，你直接离开就可以了，不会耽误到多少时间。”
　　“这样倒是没问题……不过让老师跑腿，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哇？”
　　“别怕，你就说是天空寺同学逼你做的，这样挨拳头的人就不会是你……就这样，拜托你啦！”
　　“好吧，既然委员长的男朋友都这么说了……”
　　“……”
　　感受了下有些奇妙的心情，天空寺悠没有回话，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资料。
　　下一个！
　　“会计审查啊……小泉同学，你是负责财务方面的吧？”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人家现在手上还有资料要处理耶。”
　　“我看看……这不是你该负责的工作吧？”
　　“嗯，因为昨天有其他组的没来，委员长就分配了下……”
　　“别管那个笨蛋了，各司其职才有效率。我这边的，才是只有你能负责的工作啊。”
　　“天空寺同学，虽然你这么说人家很开心，不过委员长都听到了喔……她在你后面瞪着你，很生气的样子……”
　　“我在专心工作呢。这些报表给你，资料给我，跟我说说你做到哪了。”
　　“好的，从这里开始……”
　　认真聆听的同时全力运转脑袋，不多时，天空寺悠从小泉同学手中接过一沓资料，用非人的眼力全部扫过一遍。
　　“这个是这个、这些放一起……”
　　刷刷刷地迅速将其分类完毕，贴上不同色的便签用以分别，小泉同学大概要处理一个小时的工作，就在一分钟之内完美完成了。
　　不顾身前见到妖怪似的惊愕表情，天空寺悠转身朝会议室的主位走去，啪的一下把手中的资料放到雪之下雪乃面前。
　　“检查一下，签个名就好了。”
　　“……”
　　手中的水笔已经悬在半空中久未动弹，雪之下雪乃盯着他，一脸就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眼神十分复杂。
　　有想要质问他笨蛋是什么意思的恼怒，也有对他竟然能用这种速度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的惊讶，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叹服、安心、骄傲等等。
　　进入工作状态的天空寺悠却没有等她整理好心情的打算，放下资料就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
　　下意识地站起身，察觉到自己失态的下一秒，雪之下雪乃掩饰性地偏开视线，用手指卷着耳畔垂绺，故作镇定地补充。
　　“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有解释跟没解释差不多，那罕见的扭捏模样，让人看了很想拍几张照片下来。
　　“去协调各社团的人员，名单上的我刚好大都认识。”
　　半转过身，天空寺悠弹了下手中的纸张，轻松笑着：“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绯色的浅晕宛如水中化开的朱砂，凝在了白净无瑕的脸蛋上。
　　似乎无法应付那张过于灿烂的笑容，雪之下雪乃重新坐回座位，执起笔的同时漫不经心地回：
　　“知道了，去吧。”
　　“那我出门了？”
　　“一路顺……”顿住，雪之下雪乃用想杀人的目光瞪向他，却像冬去春来、暖风扑面。
　　天空寺悠忍不住哈哈大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长扬而去。
　　直到他关上了会议室的门，雪之下雪乃才收回了『冰冷』的警告视线，不快地眯起眼，对着桌上的资料重重叹了口气。
　　“真的是，就不能维持可靠的模样到最后吗……”
　　竟然诱导自己说出那种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台词，这家伙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老是不改轻浮的性子……
　　这么抱怨着，嘴角却多了不自觉的上扬弧度。
　　像是无根的浮萍找到了栖息的水岸，心中安稳，又莫名欢喜。
　　她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处理文件的速度没有变慢、也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但就是忍不住分心，想着他的事情。
　　如果跟他真是情侣，她绝对要好好管教一下那张对关系好的女性从不收敛的嘴巴；刚刚对小泉同学也是，那温柔的语气是怎样？谁允许你……
　　砰！
　　虽然不算多大声，但在安静办公的环境中，这点头撞桌子的动静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没、没事，别管我。继续工作。”
　　捂着略疼的额头，雪之下雪乃强忍羞耻地命令道，整张脸埋在文件后完全不敢抬起。
　　还好迫于她的威严，没有人敢明确地笑出声、也没有人敢来调戏她，一点小出糗很快就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悄悄这么确认过后，雪之下雪乃轻扯了下领口，总觉得从脖子到耳朵都热到发烫，不由咬紧嘴唇、暗自懊悔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喜欢才交往的，我管他跟谁说话的语气温不温柔啊……跟笨蛋一样。”
　　而且他都说了，他喜欢的人是由比滨同学，不是自己！
　　只是迫不得已，才拜托自己跟他交往罢了……
　　念头浮现的瞬间，恍如冷水当头泼下。
　　雪之下雪乃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的红晕重新让肌肤褪回雪白，也不再胡思乱想了，只专心在面前的文件上。
　　直到天空寺悠回来，也没有让他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雪之下雪乃现在，没有任何喜欢的人。

第七十二章 这么宠雪之下，小心由比滨吃醋啊
　　“听说这里有个把老师当跑腿仔的坏小孩在，是～谁～啊～”
　　“报告，就是我！谢谢老师的帮忙，海报放桌上就好了。”
　　“哎呀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呢……给老娘死！”
　　放下海报、身形豁然拉出残影，足以在室内掀起小旋风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轰出。
　　天空寺悠伸出一只手掌，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
　　砰！
　　以他为分界线，骇人的气劲向两边切裂开来，吹动了他的额发，也吹动了身后少女的黑长直。
　　手掌稳如泰山，动也不动地抵着大龄女教师那白净而坚硬的拳头。
　　“老师，你是认真的吗……”
　　在他身后看着，雪之下雪乃不快地眯起眼。
　　这种力道普通人根本接不下来，可见平冢老师打人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手。
　　平常打闹无所谓，反正她不是被打的那一个，没事不会去对别人的教育方法随便置喙——然而对象不同、时机不同，想法自然产生出了些许不同。
　　平冢静是个好老师，但不妨碍雪之下雪乃去找PTA（教师家长联合会）好好警告她，收敛一下自己的暴力……
　　“别在意别在意！如果对象不是天空寺，我也不会用上那么大的力气啊！”见她眼中闪过危险的沉思光芒，平冢静连忙为自己解释一番，顺便揽过天空寺悠的肩膀以示友好，豪爽地哈哈一笑。
　　“你看，天空寺悠屁事没有，他都不生气了你气什么呢？这种肢体交流对他来说洒洒水而已啦～”
　　被成年人柔软却充满弹性的胸部挤压着，天空寺悠一脸正气、大声帮腔：“是啊是啊，我都不生气了你气什么呢？”
　　然后又转头对平冢静道：“老师，我可不认为跟霸王龙打一架是能说成洒洒水的事情啊。您别太高看我了。”
　　“……”嘴角抽搐，雪之下雪乃无奈地捂住小脸，“平冢老师，您下次还是直接把他打死吧。能让他说不出话就是一件功德。”
　　平冢静叹着气放开了他的肩膀：“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大概率打不过他，我早就让他尝尝什么叫『教师の铁拳圣裁』了。”
　　这小子就仗着谁都打不过他，又长了个好皮囊到处作死，什么人都敢惹，偏偏又都拿他没办法。
　　虽然很没有职业道德，但要是哪天天空寺悠对女孩子作死作过头了、陷入了难以解决的修罗场，平冢静大概会忍不住笑出声来，鼓着掌送上一句：
　　“好家伙，你也有今天啊！”
　　摇摇头晃开了这种缺德的想法，平冢静可不只是来送海报顺便聊天的而已。
　　她站在会议室的前方，视线先环绕了一圈宛如精密转动的表盘、安静而又秩序地各司其职的委员会成员们，再看了看堆叠的资料比之前少了很多桌面，最后顺着桌面望向重新回到委员长位置后的雪之下雪乃。
　　那脸色，比自己昨天过来视察的时候，就跟被滋润过后的红花一样，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还以为你要撑到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找人帮忙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看清现实了啊。”
　　安心地松了口气，平冢静双手环胸，朝她挑眉笑了下：“向人求助并不可耻，就算是你姐姐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照样需要靠别人的帮助达成目的——可耻的是明知自己能力不足，却还是要为了那点自尊和自信而敝帚自珍，最后搞砸一切的人。”
　　“能不吃教训就体悟到这个道理，你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了啊，雪之下。”
　　“……我可没有敝帚自珍的打算。”稍显别扭地如此嘟嚷后，雪之下雪乃轻叹声气，老实承认，“不过您说的也对，人力有时而尽，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是有极限的，所以……正视自己的弱小，合理利用身旁助力，这才是大人的处世方法。”
　　说到这句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溢出轻笑。
　　“没错，很高兴能看到你有所改变！”
　　没有察觉到她似乎偷偷看了某人一眼，平冢静欣慰地点点头。
　　曾经的雪之下雪乃，孤高而冷漠，诚实、不说谎，明明本性温柔单纯，却偏又固执得像只刺猬，拒绝和他人敞开心扉交流。
　　她的美丽身姿犹如幽冷的苍蓝火焰，虚幻到令人悲伤——而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的雪之下雪乃，表情丰富了许多，会反省、也会正视事实，会微笑、也会随着他人吐槽。
　　她不再孤高，因为有人从更高的位置将她拽了下来，让她成为一个只是有些不坦率的聪明女孩而已；她不再冷漠，因为至少有两名朋友，会和她一起温暖那间部室孤独清冷的空气。
　　因为那些人同样过份温柔，所以在这样的过程中，雪之下雪乃被保护得很好——在受伤之前就获得了成长，尽管不够深刻，但对本来就是天才的她来说，想必也不算什么问题吧？
　　作为一名教师，平冢静想要看的就是这种舞台啊！
　　不愧是她，把雪之下雪乃丢给天空寺悠、让他们两人产生出化学反应，互相督促彼此成长，没有比这更聪明的选择了吧？
　　“雪之下，就这样继续变强下去吧……但凡杀不死你的那些都会使你变强，吸取所有成功和失败的经验，去成长到老师也要仰望的地步吧！”
　　好似浑身热血都燃了起来，平冢静自说自话地兴奋念完这些台词后，鼓励性地拍了拍雪之下雪乃的肩膀，不出意外收到了一对白眼。
　　然后，她自己的肩膀也被拍了两下。
　　身后，天空寺悠幽幽地开口：“老师，在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之前……雪之下被迫分担那么多工作，应该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吧？”
　　“啊这……”平冢静面色微僵，瞬间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我就直说好了——为什么校方会放任委员会的成员们擅自缺席、想请假就请假，甚至连迟到都没有惩罚呢？难不成你们还想让学生惩罚学生？雪之下作为委员长确实有管理手下成员的责任，但她没有做出惩罚的强制性权力，甚至像您那样想打谁就打谁的资格都没有……除了她本身能力不足之外，难道校方就没有行政方面上的疏漏和怠慢吗？文化季出现延宕的话，你们是打算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语气平静、措辞理性，但字里行间透出了深沉的怨念与谴责，双眼深邃而认真地盯着冷汗越冒越多的美女教师。
　　“事先声明，我可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平冢静往旁撤开两步，带着尴尬的表情干咳两声：“这、这个嘛……放心好了，雪之下可是我的学生，出意外了谁想让她背锅，我第一个不允许！”
　　天空寺悠礼貌微笑：“你不允许有啥用啊，难不成你还能控制学生的言论？请问您有关注过校园霸凌的形成因素吗？”
　　“我、我知道了！你别随便给我扣大帽子！”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平冢静立刻举起双手投降，然后迅速移动到了会议室的大门前。
　　“不过执行委员会的负责教师不是我，我只是偶尔过来监督、顺便确认雪之下过得好不好而已……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会去通知负责教师的，尽快给你一个答案，可以了吧？”
　　像是突然换了个人，天空寺悠热情地朝她挥了挥手，满脸笑容：
　　“当然，那就拜托你啦，老师～”
　　“你这家伙……”
　　被学生这么玩弄于股掌中，平冢静不禁懊恼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重重叹了口气，眼中精光一闪，在离开之前抛下一句话。
　　“这么宠雪之下，小心由比滨吃醋啊！”
　　“……”
　　猝不及防，天空寺悠僵在原地。
　　他没有去管说完话就跑的平冢静，而是莫名心虚地悄悄看了身后的雪之下一眼。
　　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低着头，表情平淡地继续签着文件。
　　而被平冢静这么一提醒，天空寺悠这才回想起来，自己现在还留在学校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帮助雪之下雪乃解决委员会的困扰，而是为了带她去由比滨家探望请病假的结衣。
　　工作太认真，结果忘了正事啊……
　　他在心中对由比滨结衣道了声歉。
　　“雪之下，我们该走了。”
　　“嗯，工作也差不多做完了。”
　　平静而凛然的少女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去找由比滨同学吧。”

第七十三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无论是开窗的走廊，枯枝的梢头，还是通往校门的那段长路，都灌满了冬季肆虐的冷风。
　　所以在离开学校之前，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拜访了一楼阶梯后方的饮料贩卖机。
　　他倒是不怕冷，但整张小脸被围巾裹住半边的雪之下小姐，或许需要一罐热饮暖手暖身。
　　“十一月末就这么冷了，今年应该是个白色圣诞吧。”
　　天空寺悠投币，随便选了罐热咖啡，喀啦一声落了下来。
　　他捡起咖啡后退开，让雪之下雪乃上前。
　　“或许吧，那种节日跟我无关。”她冷淡回答。
　　“谁说的？我们可以学SOS团一样，在社团教室里开个圣诞派对啊……啊，你会投饮料吗？要不要我教你？”
　　天空寺悠好心地说。
　　雪之下雪乃用和他差不多的动作投下硬币，选了一罐热红茶，然后用相反的冰冷目光斜了他一眼。
　　“别再把我当成涉世未深的大小姐了。”
　　没有威胁，只是一句冷漠的警告而已，却让天空寺悠瞬间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我知道了，抱歉……你心情不好？”
　　似乎从离开会议室之后，雪之下雪乃的情绪就不怎么高，像有心事压在了胸口，懒得奉陪自己。
　　“并没有。”她拿了红茶，转身就走。
　　天空寺悠追了上去：“你还想骗过我？不过我情商高，不会追问……对了，圣诞节送你个手套怎么样？”
　　正在用铝罐表面温热手指的雪之下雪乃脚步一顿，旋即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你要送什么我管不着。不过手套已经我有了，没必要戴你送的。”
　　“有了你怎么不戴？喜欢锻炼手指的抗冻程度？”
　　“只是放在家里了而已。”
　　“很好，以后我送你手套就自己带着不给你拿，然后每天堵你家强制套在你手上，看你还会不会忘。”
　　她像没听到一样，粉嫩纤细的指尖从袖口探出，稍微用力拉开红茶的拉环，将杯缘靠在柔软的唇上，压出了浅浅的痕迹。
　　似乎是在吹凉，又似乎只是叹气，片刻后才听到这细微的声音：
　　“……轻浮的家伙。”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撸猫（熟练级）。」
　　天空寺悠表示不满：“哪里轻浮了？这只是正常的关心好吗？”
　　雪之下雪乃毫无动摇，语气平淡：“能把这种事当成正常的关心，就是你轻浮的铁证。”
　　“我认为你对我有偏见。”
　　“对呀。”
　　“真巧，我也是。”
　　“……说说看。”
　　“我想想……唉，还是算了。”
　　“幼稚。”
　　雪之下雪乃轻轻踢了他一脚，明明表情还是一样冷淡，天空寺悠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会跟自己打闹，代表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要不然真的生气或者反感了，她会直接充耳不闻、把他当成透明人对待。
　　两人并肩离开了学校，走在清冷不少的街道上，罐中的饮料逐渐见底。
　　有默契地避开了晚点要跟由比滨结衣详谈的问题，他们聊着天南地北，聊着委员会和班级活动上的小事；和过去在社团教室中的相处模式差不多，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改变。
　　没有靠得更近，但互相嘲讽、针锋相对的次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少了很多。
　　朋友？情侣？似乎是什么关系都无所谓。
　　只是用着最自然最舒服的态度，去和对方度过同一段时间罢了。
　　……不过，有些事情该问还是得问。
　　不知道离由比滨家还有多远，雪之下雪乃跟着他走下一条长坡，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地开口问：
　　“天空寺君，你应该知道……姐姐对你有意思。”
　　天空寺悠愣了一下，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点了点头：“知道啊，她根本没打算隐瞒。”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皱起了眉。
　　“不只是上次那个问题，她该不会把你当成眼线，一直透过你搜集我的情报吧？”
　　“……抱歉。”雪之下雪乃微微低下头，默认。
　　“这家伙真的是不择手段啊……”天空寺悠用力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的短发，“你也没必要道歉，反正我跟你见面的时间不算多，她能知道的事情有限，无伤大雅。”
　　“放心，我昨天已经拒绝过她了，以后不会再做那种事。”发誓一般的凛然语气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几分，“毕竟，我答应你要……”
　　跟他交往，完成『理想男友』的任务。
　　交往这两个字，雪之下雪乃如今还无法坦然说出口——至少现在不行。
　　“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天空寺悠故意用上老气横秋的语调，一本正经地拍拍她的肩，嗓音沧桑，“公司相信你，你就是我们这一届最好的员工，fight哒哟！”
　　“什么乱七八糟的……”雪之下雪乃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所以没让话题被他带开太远。
　　抿了抿唇，她神色微沉地再次开口：
　　“昨天回去，我劝姐姐早点放弃你，这么持续暗恋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
　　天空寺悠呼吸骤停，强压下自己目光中的愕然，眼神微妙地看着她。
　　“然后，我就被她凶了一顿……”不自觉的失落和黯淡浮现在脸上，雪之下雪乃轻叹声气，手指轻搓着红茶罐缘，“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用那种毫无感情的语调说话，很明显，她是真的生气了。”
　　“也是啊……”天空寺悠按着太阳穴，觉得脑壳有点疼。
　　对已经恢复记忆的雪之下阳乃说『你的单恋是没有结果的，放弃吧』，等同于在异地恋情侣的面前说『他早就忘了你去找别的女人了，分手吧』。
　　简直就是一脚踩上雷区，还在里面进行托马斯三百六十度大回旋，以她那敏感的性格不直接炸了才怪。
　　要是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她妹妹，雪之下阳乃或许就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了也说不定……
　　至于换做自己，最开始应该会没事，但很有可能哪天一不注意就被她迷晕了关地下室，然后用各种方式让他变成只会喊『姐姐我还要』的奶油犬吧？
　　真是太可怕了，还好我有系统。
　　天空寺悠暗中拍着胸庆幸，雪之下雪乃却没有他那样乐观的心态。
　　“她对你的感情，比我想像中的深……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轻轻吸了口冰凉的空气，雪之下雪乃停下脚步，仰头朝天空寺悠的眼睛看去，像在这薄暮的天中寻找最耀眼的启明星。
　　“如果我们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出于忌妒心态，她很有可能做出各种干扰、破坏的冲动举止，哪怕可能波及到我，她也不会因此放弃自己的目的。”
　　“从小到大，雪之下阳乃就是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大多都能成功的人……也是我始终追赶不上，自惭形秽的存在。”
　　手掌不自觉地握紧空掉的铝罐，压制住心中矛盾的感情，雪之下雪乃笔挺地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仍如冰面般单薄而清冽：
　　“和你交往就会被她针对，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天空寺君，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七十四章 由比滨结衣的忧郁
　　由比滨家。
　　“放学了啊……”
　　隐约听到了钟声，又或者只是乌鸦将远方的喧闹带了过来。
　　若有所感地，由比滨结衣抬起了头，望向窗外渐渐黯淡的天色。
　　愣愣地看了好几秒，她才将视线重新放回书桌上的习题本，笔尖轻轻写上了好不容易才算出来的答案。
　　“呼……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呢喃着，由比滨结衣放下笔，十指交叉向前，用力伸了个懒腰——难得有种身体生锈、脑袋却非常活跃的感觉。
　　平常都是反过来的。
　　总结来说，今天，由比滨结衣做了两件大事。
　　第一，经过母亲同意后，她装病请假，不去学校。
　　第二，她坐在书桌前学了一整天的习，从上午到现在，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都没有离开过这张书桌，也没有打开手机浪费人生。
　　吓到了吧？嘿嘿，她自己也是。
　　中午因为专心念书而忘了下楼吃午餐的时候，母亲还差点把她拖去看精神科，嘴里念叨着『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刺激，当面N○R吗……』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
　　真的是，明明自己早上才保证过，就算不去学校也会认真学习，绝对不是想偷懒或者不想见到谁而故意请假的……
　　好吧，这话说的连结衣自己都不相信。
　　反正无论如何，除了眼睛有点酸以外身体健康的她，觉得自己已经重获了新生，现在状况绝好调！
　　“没错，我们可是学生啊！恋爱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眼前不只要有诗和苟且，还要有全国模拟考试题大全！”
　　内心燃起了莫名的热血，由比滨结衣拍着桌上的书本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凛然，眼中尽是对未来的期盼与振奋。
　　悄悄打开门的由比滨太太叹了口气，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结衣，你能及时觉醒，妈妈是很欣慰没错啦……”
　　“呃……觉醒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身体僵了下，尴尬的小脸微红。
　　由比滨结衣若无其事地坐回桌前，手扶了扶脑袋上的团子，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由比滨太太叹了口气，手掌贴在姣好的光滑面颊，略带忧愁地道：“可是你这样，只是单纯地在借『学』消愁而已吧？就算想化情伤为动力，也不能这样逼自己啊。”
　　“我、我才没有情伤呢！”
　　边拿过托盘上的巧克力蛋糕，由比滨结衣边辩解道：“而且也是我自己想学习的，谁都没有逼我。这就是我转换心情的方式！”
　　“你以前的转换心情方式可不是这样。”仿佛看穿了一切，由比滨太太微微眯起了眼，“都是因为他吧？你的小悠。”
　　“……”
　　由比滨结衣埋头吃着蛋糕，喝着绿茶，没有回答。
　　确实，想要转换心情的话，去唱个歌、打个保龄球什么的，才是她以前的作风。
　　学习什么的，自己才没有那么大的上进心呢。
　　成绩维持在一定水准就好，反正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那两个人、也没打算去读东大早大什么的，轻松做自己便足够了。
　　普通的她，过着总是普通的人生，这点没有多少改变。
　　然而，就算这么想着，连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装病请假这点，都不像过去的她会做的事情。
　　普通的她不再普通，却离仰望的星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天空寺君的成绩很好，对吧？”
　　由比滨太太的声音放轻了些。
　　“……第一名呢。”
　　“就算已经上了同一间高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站到和他相同的高度。所以才不唱歌也不出去玩，而是窝在家里学习，顺便从他身边暂时逃开。”
　　由比滨太太轻声感慨，摸了摸女儿垂下的脑袋：“胆小的部分没变，但你比过去还要强大了好多呢，结衣。”
　　“我也没多胆小啊，该说的话都有说出来……”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巧克力蛋糕，像是要把含糊的声音都吞下肚一样，有些不满地说，“还有，不要随便剖析你女儿的心情啊。”
　　“哎呀，谁让你这么好猜中～”温柔地坏笑一声，由比滨太太用力搓了两下她的脑袋，“不过心情郁闷的原因我还没猜到，你要不要跟妈妈说呢？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喔～”
　　“说得好像妈妈你经验很丰富一样……”
　　“至少比你丰富，不管是人生还是女生的经验上。”戳戳她柔软的脸蛋，由比滨太太故意使坏道，“对了，在你跟他走到那一步之前，妈妈先来教你相关知识吧……比如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很舒服……”
　　“啊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妈妈你别说了！快出去！”在脑中浮现出打马赛克的画面之前，由比滨结衣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将吃完的蛋糕放回托盘，然后连人带盘羞恼地推出门外。
　　“我的事情会自己解决啦！你只要为你女儿努力上进的态度感到开心就好了！就这样，晚餐好了我会下去吃的！”
　　“诶～妈妈也想沾一下青春期的烦恼滋味啊，听人家说这样可以变年轻呢～”由比滨太太委屈地看着她。
　　“你已经够年轻了，分明只是想八卦我的事情而已吧！”在母亲愉快的调侃笑容中，由比滨结衣气呼呼地鼓着嘴，准备关上门。
　　只是在关门前，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结衣，不管怎么说……可以逃一天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你没办法逃一辈子，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
　　“虽然不知道天空寺君对你做了什么事，但在思考、犹豫、伤痛、灰心之后，一定要去告诉他你真正的心情，还有你发自内心做出的选择。”
　　“比起什么都不说在房间里后悔，不如说了再到被窝和妈妈的怀里哭吧！这些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不要害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温柔的话语落下，安静数秒后，脚步声才离开了门前，轻盈地走下了楼。
　　“……”
　　背靠着房门，由比滨结衣用体重将门关上，垂下来的发丝将脸蛋遮出一片阴影。
　　窗外的天色用惊人的速度暗了下来，今天没有夕阳，灰蒙蒙的云朵很快就染上了墨渍。
　　“真是……妈妈人也太好了啦。”
　　在沉默中整理好了心情，她抹了抹眼睛，离开门前，拿起书桌上黑屏的手机，按下电源键。
　　除了上午的关心讯息以外，他没有发其他的讯息过来——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
　　直接回家吗？还是在做文化季的工作？也有可能会去以前的打工地点看看呢。
　　……又或者是，正在跟小雪聊天？
　　不只是小雪，还有阳乃小姐、小凉……甚至连彩羽酱或奏酱都有可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感觉全世界的女生都对他有意思，而自己不过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什么时候被舍弃都不会有人发现。
　　星星喜欢看向地面的凡人，还是喜欢跟身旁的银河圆月一同闪耀呢？
　　“我知道，不能这么想的……这些都只是庸人自扰，才不要那么自卑呢。”
　　像是说服着自己，又像是吐槽着怀有相同心情的所有人。
　　由比滨结衣不自觉地攥紧胸口的衣服，咬住颤抖的唇，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昨天经历的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中。
　　很奇怪啊，明明他都说过要成为自己的男朋友了，明明两人都已经了解了彼此的心意，并且互相做下了坚定的誓言，严格来说的话甚至连初吻都交了……
　　那为什么，自己还会不安到不敢看见他的脸、不敢和他说话呢？
　　为什么要害怕和他在一起就会变得非常幸福的未来呢？
　　“——快要开始了吧，小悠说的『出轨』。”
　　这样模糊的预感，才是让她心情大乱的原因。

第七十五章 妈妈你不能这样！小悠可是我的……
　　某种对自己来说绝对不算好消息的事情，快要发生了。
　　从昨天互相告别开始，由比滨结衣有了如此预感，并且经过一天时间的沉淀，越发真实了起来。
　　当下还不认为有什么，但回家一个人静下来思考后，就发现不安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越胀越大。
　　她无法遏制胡思乱想的脑袋，不断闪过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后，与自己渐行渐远的画面。
　　……正因为曾经获得过，如今要失去的感觉，比当初告白失败的那天还要深刻。
　　不过说到底，哪怕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由比滨结衣也没有真正得到过他。
　　“因为小悠，没有真的跟我告白过，也还没说要跟我交往啊……”
　　略显悲伤的低喃，回荡在房间中。
　　由比滨结衣知道，天空寺悠不喜欢说违心的话，也不喜欢欺骗他人——就算对象不是雪之下雪乃，他也不会为了安慰而编造谎言，更不会去伪造自己的心情。
　　所以，在他对自己亲口说出『喜欢』、『交往』这两个词之前，由比滨结衣在他心中的地位始终离不开朋友的范畴；哪怕是再重要的朋友，也不会是她的男朋友。
　　『出轨』什么的更像是一种警告，警告自己别继续喜欢他，否则失望只会越来越大而已。
　　毕竟，连交往的事实都不存在，又何谈出轨呢？
　　“真讨厌啊……为什么阴暗的想法总是忍不住冒出来呢……”
　　独自一人的房间中，由比滨结衣抽了抽鼻子，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哪怕只是苦笑。
　　明明都说过——“只要你也喜欢我，无论未来会遇到多少麻烦，我都有信心可以跟你一起跨越的啊！”这种话，现在却因为区区的一种预感而这么消沉。
　　太丢脸了，根本没有成长，说过的话就像纸一样一戳就破。
　　就是因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这种丢人的模样，由比滨结衣今天才选择了请假，藉由学习让自己忘记一切，清空脑袋里的那些杂思。
　　效果是很好没错，但当学习结束之后，这样那样的想法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再加上妈妈说的那些话……
　　“唔唔唔唔唔啊啊啊——！”
　　忽然用力挠起了头，也不管好不容易才绑好的团子散回了乱糟糟的头发，由比滨结衣苦闷地乱叫了几声之后，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气势，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遇事不决写题目！再怎么烦恼也不会有一道超难的数学题让人头疼！
　　执起笔，她翻开桌上的黑色笔记本，准备摒空思绪、再次投入知识的世界时，封面页的那句话忽然映入了眼帘。
　　「有的人负重三十年，有的人雀入樊笼；有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走了很久很久。
　　好在世间总有星辰开道，所以荆天棘地，也不枉此行。」
　　他写下了这句话，鼓励自己继续努力。
　　所以她努力来到了他身旁，最终离他好似只有一步之遥，那一步却不管怎么样都跨不过去。
　　这是为什么呢？
　　“我，是不是真的有哪里做错了……”
　　看着那句话，由比滨结衣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惊醒了若有所悟的她。
　　“结衣，你朋友来探望你了喔～”
　　“朋友？”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望向桌上镜子，反射性地整理起那张狼狈的面容，同时询问，“是谁啊？”
　　母亲声音隐约带着笑意。
　　“那当然是，你天天挂在心上的天空寺悠啦～”
　　“……”
　　如石化般僵在了原地，镜子中的她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定格。
　　门外的太太非常贴心地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
　　“诶———！！！”
　　惊呆了三秒，由比滨结衣这才发出了慌忙的惊叫，啪地一下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无意识地踱步绕圈。
　　“为、为什么小悠……为什么来了也不通知我啊！这也太突然了！”
　　“可能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看好戏一样，母亲事不关己地轻飘飘说着。
　　“人家只有惊没有喜啊，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苦恼到一半，由比滨结衣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对了妈妈，有人跟他一起来吗？”
　　“嗯……好像没有耶。”由比滨太太想了想才回答，“门前的就他一个，除非是躲了起来，不然没有其他人了。”
　　“小雪没来吗？那就好……”多少安心了下来，由比滨结衣深呼吸缓解紧张。
　　由比滨太太好似能透过房门看到她的举动，不经意似地问：“那么结衣，你要怎么选择呢？是跟他见面说说话，还是连门都不让他进？”
　　“我……”
　　愉悦的笑声再次响起。
　　“顺带一提，如果让他进门了还不跟他说话，那妈妈我就不客气啦～哎呀，早就想跟年轻小帅哥喝杯茶聊个天了呢，还好我们家的沙发很大～”
　　“？！妈妈你不能这样啊！小悠可是我的同学！”
　　“他还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女婿呢，怎么就不能聊个天啦？结衣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展开？说出来给妈妈听啊～”
　　“唔啊啊啊——！”
　　女儿被恋爱所苦还这么调戏她，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母亲啊！
　　……
　　时间倒流一小段，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来到了由比滨家的门牌前。
　　非常普通的一户建，完美地融入了住宅区的背景中，全日本大概有几百万这样的家与家庭。
　　“结衣大概不是真的生病才请病假的。”
　　天空寺悠说着，同时示意她放开自己的袖口，别再那么紧紧地牵着了。
　　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惋惜，雪之下雪乃若无其事地松了开手，轻叹一声：“我也隐约猜到了一些……是不想见到我们吧？”
　　“嗯，估计是昨天中午过后，我们的表现让她猜到了什么。”天空寺悠的语气微沉，仰起头，视线投向那栋房子的二楼窗户，“别看她平常傻呼呼的样子，在某些方面嗅觉敏锐的跟狗一样……我没有骂她的意思。”
　　“我知道，但还是希望你用词好听一些。”没好气地收回戳向他侧腹的手指，雪之下雪乃的表情和他一样，有种如临大敌的凝重感，“我们一起来找她的话，大概会被避开吧？”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有人一起面对。而且现在不说的话，又要到什么时候才对她说呢？
　　正是因为做好了坦白的心理准备，两人才会并肩来到这里，不让问题拖到更难解决的未来。
　　“要委屈你先到旁边躲一下了。”思索了下，天空寺悠对雪之下雪乃道，“我跟她母亲见过一面，就算结衣不想看到我，应该也能进去喝茶、了解一下她的情况，方便后面的伺机行动。”
　　“我知道了。”
　　你们已经见过家长了吗？
　　这样的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雪之下雪乃也没有过多纠结，干脆而凛然地点头之后，朝旁边的公园走去。
　　“可以的话，请把由比滨同学带过来吧。要不然被她母亲听到……总觉得会很尴尬。”
　　天空寺悠深吸一口气：“好，我尽量。”
　　雪之下回头看他，长发飘扬，眉梢微挑：“怎么这么不自信？”
　　“不自信？哪有，是你看错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派淡然自信的模样，“我有让你失望过吗？”
　　雪乃注视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缓缓眯成了两弯月牙，嘴角露出晴朗的好看笑容。
　　“说的也是。”
　　她转回头挥了挥手，闲庭信步，纤细笔挺的身形消失在公园的转角处。
　　我相信你，在公园等你带着由比滨同学过来——那背影像在这么说着。
　　天空寺悠也收回视线，看向『由比滨』门牌旁边的门铃，那一点点的小紧张莫名烟消云散。
　　他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按下门铃，在薄暮下站得笔直，双眼直盯着眼前那扇门板。
　　“来了……”
　　铃声响起没多久，穿着围裙的年轻太太就打开了门，先是惊讶地怔了下，旋即露出温婉亲切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天空寺君，你是来探望结衣的吗？”

第七十六章 现在的人妻可真是会玩
　　“是的，冒然打扰真是不好意思。请问结衣的身体还好吗？”
　　总感觉太太的那张笑容里包含了很多意味，天空寺悠暂且压下疑惑，礼貌性地点头回答。
　　“你太客气了，那孩子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开心吧。”
　　说着，由比滨太太边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大胆而颇具侵略性。
　　自认脸皮薄的天空寺悠都快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但他也不习惯在别人——尤其是女友家长的面前露怯，所以挺起胸膛，正大光明地反看回去。
　　未施粉黛的面容与结衣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加成熟温柔，肌肤光滑紧致的完全不像三十几岁的妇人，身材有着围裙也掩盖不住的姣好弧线。
　　与其说是太太，她更像由比滨结衣稍显年长的姐姐，无论相貌抑或神态，都看不出多少岁月的摧残。
　　‘……保养得真好。’
　　天空寺悠只有这个感想，他更喜欢那个傻却率真的少女，对人妻完全没有兴趣。
　　与此同时，似乎已经观察够了，由比滨太太手抚面颊，丰润而柔软的唇角漾出一抹孩童似的调皮笑意，继续看着他慢悠悠地说：
　　“至于结衣的身体……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呢。”
　　“是、是吗……”天空寺悠听了眉毛微跳。
　　这什么标准的废话回答？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吗？
　　——很明显，是的。
　　虽然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类型的『丈母娘の考验』，可身经百战的天空寺悠早已嗅出了那种味道，也知道自己要是不好好回答的话，大概得在门前跟由比滨太太耗上不少时间，才能进去见由比滨结衣。
　　思维迅速转动，他面露微笑，不慌不忙地做出应对：“这样的话，我可以煮拿手的药膳粥给她，有病治病、没病暖胃，正好适合现在的结衣。”
　　然后直盯着对方，眼神认真、语气也逐渐诚恳而郑重了起来。
　　“由比滨太太，能让我进去吗？只要一下子就好，不会耽误到你们晚餐的！”
　　“……”
　　那调侃的神情微微一愣，由比滨太太稍显惊讶地眨了眨眼。
　　天空寺悠自然明白，话没说几句就想进去，确实有几分不礼貌——不过也正好表现出了，他急着想见由比滨结衣的态度。
　　在家长面前，小孩子说再多也没有强烈的表态重要，这是他从过往的经验中吸取的教训。
　　『让我见你女儿一面吧』——只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对方就好，无论同不同意都可以将对话推到下一个阶段。
　　果不其然，和他诚挚而迫切的目光接触数秒后，由比滨太太莫名轻叹了口气，被说服似地后退一步。
　　“本来还想跟你好好聊一下天的呢，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见结衣……”
　　只是说着说着，又莫名幽怨了起来，时不时用委屈的双眼偷瞄着他。
　　“果然，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已经没有任何魅力，就连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都不屑多看一眼了吗？嘤嘤嘤～”
　　太太您可真是活泼啊……
　　天空寺悠没将吐槽说出口，也没用甜言蜜语谄媚对方，就尴尬地笑了两声充作回应。
　　雪之下还在公园等呢，他不想浪费太多口舌在这位人妻身上。
　　发现天空寺悠不接话后，自觉无趣的由比滨太太也没再说话，让开了半边身子。
　　然后在他准备进去之前，芳龄三十多的女性带着笑容将门关上，毫无预警地赏了他一个闭门羹。
　　“我上楼问问结衣想不想见你，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吧，少年～”
　　“……”
　　天空寺悠看着眼前的门板，微张大嘴，满脸猝不及防的茫然，似乎还能听见门后那边哼歌边上楼的动静。
　　太太，您明明一开始就能这么说，为什么偏要跟我水这么多字？
　　我是哪里惹到您了，非要用这样调戏我？
　　这些问题憋在心里，天空寺无语地扶住额角，摆出了雪之下雪乃同款姿势。
　　“现在的人妻可真是会玩……”
　　还好，她上去问的时间也不算久。
　　大概等了五分钟不到，由比滨太太重新打开了门，却没有了刚才亲切和善的模样。
　　而是故作正经地绷紧了脸，像准备发言的政客一样干咳两声，在他面前抬头挺胸地严肃开口：
　　“少年，结衣说她暂时不想看见你那张帅……咳咳，可恶的脸，让你立刻回去。”
　　没管多余的事，天空寺悠直接问：“她的身体还好吗？应该没有真的生病吧？”
　　由比滨太太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像在说着『算你这小子上道，没让丈母娘失望』。
　　但嘴里还是毫不留情：“既然你猜得到她装病请假，应该也知道她不想见你的原因……请回吧。结衣今天在家学习了一天，已经很累了！”
　　“只要说几句话就好，就算隔着门……等等．您刚才说什么？”
　　仿佛听到了绿毛虫在正版游戏里进化成了烈空座，天空寺悠一脸的不敢置信，忍不住追问：“你说，她请假之后，学习了一整天？！”
　　“对啊，我骗你做什么？”由比滨太太双手插腰，像个小女孩一样不满地鼓起嘴，“我可怜的结衣这么努力，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呢……多的我就不说了，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来纠缠她！”
　　“……”
　　天空寺悠陷入了另一种无言中。
　　先不提太太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半点真的要赶他走的态度都没表现出来。
　　——结衣请假，在家学习了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天空寺悠有种三观破碎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那么奇怪，还有淡淡的欣慰涌上了心头。
　　毕竟她的成长，自己全都看在眼里。
　　无论是拼了命都要跟在自己身旁的坚定，还是逐渐习惯了高强度学习时间的韧性，那些全都是她从无到有，逐渐磨砺出来的亮点所在——
　　正因为最开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最平凡，所以她能成为所有，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天空寺悠如此相信着。
　　无论由比滨结衣做出了什么丰功伟业，自己在惊讶过后，想必都能笑着接受吧？
　　就像明说了自己会出轨后，她仍坚定不移地要和自己在一起一样。

第七十七章 彼此想说的话
　　她努力学习了一整天，是为了提高成绩，还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这种怎么样都好的问题很快就被天空寺悠抛到了脑后，他看了眼堵在门前、用挑衅的眼神示意他『快滚、快滚』，可是真的滚了的话绝对会降低好感度的由比滨太太。
　　没有多说什么，他直接拿出手机，给大概在楼上偷窥着楼下发展的由比滨结衣打了通电话。
　　由比滨太太没拦着他，只是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嘀咕着：“还真的跟结衣说的一样呢……”
　　忙音很快接通，话筒对面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
　　“结衣，听说你今天整天都在学习？”没有直入正题，而是用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语气打了声招呼。
　　和面对太太时的礼貌不同，天空寺悠自然而然地扬起微笑，态度也亲昵温和了许多。
　　门口的由比滨太太不由扁起了嘴，用眼神谴责这位对丈母娘差别待遇的可恶准女婿。
　　天空寺悠干脆转过身体，眼不见为净，继续和由比滨结衣讲电话。
　　“嗯，因为没别的事情好做。”
　　没有往常那健谈活泼的口吻，由比滨结衣轻声回答，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不表露出来：“不过效率还是没有你教的时候好，模拟题也错了很多，看了解答也不太明白呢。”
　　“能持续学习这么久就已经很厉害了。下次我给你出一套考前猜题的试卷，然后我们再开一次学习会，等期末考成绩出来后，一定能让老师们吓到刮目相看。 ”
　　“哪有那么夸张啦……”
　　她无奈似地笑了下，却像赶着结束通话一样，很快就回归了沉默。
　　听着她的呼吸声，天空寺悠知道，已经没有继续寒暄的必要了。
　　她似乎猜到了自己今天来找她的用意，所以毫不掩饰逃避和拒绝的态度——却又没有那么的强烈。
　　或者说，她在等着自己表态，由他先迈出改变他与她与她之间关系的那一步。
　　天空寺悠没有让她等太久。
　　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情，就连雪之下雪乃都无法插手。
　　带着安抚的语调，他轻声开口：“结衣，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我也有好多话想跟小悠说呢……”那充满恋慕、甜至心底的嗓音，渐渐落至泥土地中，化作了一声叹息。
　　“可是，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小雪去哪里了？”
　　天空寺悠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在公园等着。”
　　像是早就想到了这点，她的语气没有意外，也没有多少起伏：“果然。”
　　“那些话，是你们两个要一起对我说的吧？”
　　“嗯……我怎么感觉你都快比我聪明了啊？”天空寺悠无话可说，只能开个玩笑缓和气氛。
　　可惜由比滨结衣并不领情。
　　“我不想去，你们回家吧。帮我告诉小雪我身体没问题，很快就会回去上课的。”
　　天空寺悠轻声一叹：“结衣，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嗯，我反悔了。”她意外的坦然，“我以为我可以坚强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陪小悠身边……但一想到小悠和小雪要对我说的话，就害怕到不敢去见你们。”
　　“原本的我又笨又胆小……现在虽然聪明了点，但果然，还是没有得到多少勇气呢。”
　　听着她自嘲的声音，天空寺悠试图摇头否定，又想起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在话语中灌注真挚的情感：
　　“结衣，就算你不想听，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做。我不希望背着你做这些事，所以那天才会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由比滨结衣一针见血地反问：
　　“要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去接受你要跟她的好朋友交往的心理准备，你不觉得这很残酷吗？”
　　“是啊，我知道。”
　　理所当然似的，天空寺悠平静回答，身侧的拳头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你以为对你说出这些话，我就不会觉得内疚吗？我想跟你在一起的话不是说假的，如果不是没有选择，我为什么要放着喜欢了自己三年的女孩子不管，去拜托同样是我朋友的雪之下跟我交往？我有这么无聊吗？”
　　“……”
　　由比滨结衣哑口无言，仿佛在咀嚼着这番话，半晌后才犹豫着开口：“你是拜托小雪，跟你交往的？为什么……”
　　平复好不小心激动起来的情绪，天空寺悠冷静道：“既然你不想听，我也不会非要说给你听，抱歉。”
　　“不是，我……”听着那疏远起来的声音，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就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忿，不知不觉就这么大喊出来了：
　　“你是想说，都是我不够体谅你的错吗？！”
　　“想跟我在一起的话，为什么不好好跟我告白一次、为什么不对我提出真心的交往请求啊！这样就算你真的必须要跟小雪交往，我也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啊！”
　　“可现在我只是你的好朋友，每次想承认我是你女朋友都没有底气，想要找理由安慰自己也找不到——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种资格啊！”
　　或许是被情绪冲昏了脑袋，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控诉着、宣泄着、怒吼着，甚至隐约带上了几分哭腔。
　　手机贴在耳旁，没有从那震撼耳膜的声音中拉开距离，天空寺悠平静地望着冬季萧索的街道，听着她话音落下后的轻声喘息，缓缓开口：
　　“资格什么的，你早就有了啊……对我来说，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似乎咬住了嘴唇，断断续续地说：“我才不要、这种暧昧不清的说法。”
　　“那你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你。”
　　天空寺悠叹了声气，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像在对她、又像在对自己呢喃着：
　　“我只是想和你走到未来，也不想看见你勉强自己。”
　　光靠自己做出选择，无论怎么前进都会伤害到他人……
　　他再一次地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果然是地狱难度。
　　此刻，却没有雪之下雪乃可以替他分担这份沉重。

第七十八章 三人约会？（17/23）
　　“……”
　　耳畔只有冷风呼过的声音，在凝固般的沉默之中，两人都渐渐恢复了冷静。
　　由比滨结衣率先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我不想说了……小悠，你跟小雪先回去吧。”
　　“嗯，抱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寺悠已经习惯了道歉：“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可以给你带一锅药膳粥过来。”
　　“没有不舒服，就是刚刚喊那一下，嗓子有些哑了。”
　　她哈哈干笑一声，清了清喉咙，像是要把那尴尬凝重的气氛全部扫空一般，语气轻松地说：“虽然没有多生气，不过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呢。”
　　牵起嘴角，天空寺悠也笑着回答：“是啊，真希望未来还有无数次。”
　　由比滨结衣不满道：“哪有人这么希望的啊？哼，小悠你其实很讨厌我吧？”
　　“正好相反。”天空寺悠摇了摇头，“两个人想要长久在一起的话，不偶尔吵吵架是不行的……哪怕躺在床上、老到动不了了，也要跟对方斗嘴吵架，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说的也是，很像你跟小雪会做的事情呢。”由比滨结衣轻叹声气，自言自语似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吧。我们侍奉部的日常没有任何改变，你也别再说什么出轨的事情了，只要别当着我的面……”
　　“结衣。”这样只是逃避，只会通往不幸的结局而已。
　　他正想这么说，由比滨结衣的下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然后这个周末，我们去约会吧。”
　　“……哈啊？”
　　“从早上开始，我跟你、小雪跟你，我跟小雪，这样分组……最后三个人一起约会，顺便把想说的事情全部说开，可以吗？”
　　他愕然地转头看向楼上，正好和揭开窗帘的由比滨结衣对上了视线。
　　她眼眶红红、像是刚哭过，但那雨后放晴的眸中，却好似闪烁着澄澈而无悔的湖光。
　　“你认真的？”
　　眼睛睁大，天空寺悠难以置信地问。
　　“嗯，这就是我的解题方法。我也只能想到这种方法了。”
　　由比滨结衣轻轻点头，神情越发坚定：“虽然不知道能得到什么样的未来，但至少，总比缩在被窝和妈妈的怀里哭要好太多了！”
　　她一字一句地认真说：“小悠，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我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
　　愣愣地仰着头，天空寺悠张了张嘴，最后无奈似地笑了起来。
　　“你的话，什么时候都有。”
　　“嗯，那就这么定了！”由比滨结衣满意一笑，最后看了他一眼，拉回窗帘的同时也径自结束了通话。
　　“明天见，别让小雪吹太久的冷风喔。”
　　“当然，明天见。”
　　“……”
　　话筒里传来忙音，天空寺悠缓缓放下手机，确认着自己的心跳是否真实。
　　虽然还有不少惊愕和茫然尚未散去，现在的他却不可思议地安下心来，好似事情已经做出了解决，不用再担心结衣那边的问题一样。
　　“她……真的很厉害啊。”天空寺悠不由感慨。
　　和总是选择立刻面对的自己不同，由比滨结衣选择了暂时逃避，即使如此也没有放弃，而是试图找出向前迈进的道路。
　　她笑过、哭过、失望过、愤怒过，却没有将目光从想要的事物上挪开过——作为被她盯上的目标，天空寺悠何止感到荣幸，甚至也要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了。
　　不过说到底，喜欢谁、被谁喜欢需要什么资格吗？
　　就像宅男喜欢纸片人老婆，训练员喜欢赛马娘一样，发自内心的冲动不该被任何人否定。
　　这么说的话，和两名女孩子同时交往的资格……大概也能相提并论吧？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将突然冒出的奇怪想法压回心底，收起手机准备离开由比滨家，去找正在吹冷风的楚楚可怜美少女。
　　当然，在走之前，还是要先跟由比滨太太打声招呼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抱歉，今天来拜访却忘了带慰问品。”
　　“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有进来。”
　　看完一场『好戏』的由比滨太太摆了摆手，态度大气而随意。
　　还没等天空寺悠回话，她又笑眯眯地歪了下头：“这么快就想走了？只跟结衣聊天，不跟妈妈我聊天？”
　　“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附近等我，不方便让她等太久。”他满脸歉意地鞠了个躬，“改天一定会与太太您畅聊一番的，今天是真的不方便。”
　　由比滨太太横眉冷眼，似乎对他这说法非常不满意。
　　“语气太生疏了，叫我妈妈！岳母也行！”
　　“岳母。”天空寺悠乖乖喊了一声，没有任何抗拒。
　　从这声回答中看出了他对自家女儿的心意，由比滨太太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乐呵呵地抚着光滑的脸颊。
　　“嗯，乖女婿～”
　　走出门拍拍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壮实的上臂，这位年轻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感慨道：
　　“虽然对你们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包括你们和那位『小雪』之间的关系，但作为大人，实在不好介入孩子们的青春期恋爱中……不过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给我们家结衣带来幸福的！”
　　天空寺悠微笑道：“我也是这么相信我自己的。”
　　“话说的真好听，不过男人可不能只靠一张嘴啊。”她亲昵地点着他的鼻子，成熟女性的香味隐约窜进了鼻尖。
　　天空寺悠有些尴尬地躲开，由比滨太太也不介意，朝他挥了挥小拳头。
　　“总之，像个男子汉一样加油吧！结衣就拜托你了！”
　　在人妻的鼓励声中，天空寺悠点头转身，朝外头的街道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又被目送着他的由比滨太太叫住。
　　“少年，你喜欢结衣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
　　围着围裙的人妻点了点头，温婉的俏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明明结衣除了身材好以外就没什么特点了，而你长得帅又有才能，还很受女孩子们欢迎… …为什么你会喜欢她到，甚至愿意叫我一声岳母的地步呢？”
　　太太，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心中吐槽一句，天空寺悠表情古怪地回过头，想了想后开口：
　　“理由多到一时半会说不完，总而言之……”
　　他看了眼二楼窗户，嘴角豁然露出微笑，让声音能传向无穷远的澄澈夜空。
　　“我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对我付出很多，也不是因为我对她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她是她。”
　　“改变前的她、改变后的她，无论是哪种由比滨结衣，对我来说都比早晨刚升起的太阳耀眼……既然如此，我的未来就不能没有她。”
　　“……”
　　枯叶停在枯枝梢头，好似空气在这一刻，被这番认真又不容置疑的话语所凝固。
　　由比滨太太愣愣地眨了下眼，然后缓缓抬起双手，捧住发热泛红的脸蛋，害羞似地扭动起了纤细的腰肢。
　　“呀～好久没听到这种充满心意，纯真又深情的告白了啊……真不愧是年轻人，太让人心动了！”
　　天空寺悠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草草道完别就准备闪人了。
　　由比滨太太还在身后嘀咕着：“这么好的男人让给结衣会不会有点可惜了……唉，要是我回到高中时期，听到这种告白绝对当场就嫁了吧……”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哎呀，结衣，你在啊？”
　　“当然在啊！快四十岁的老太婆能不能收敛一点，别老说这种不正经的话啊！”
　　“我说的又不是现在，难道你还担心我会跟你抢吗？放心，他似乎对人妻不感兴趣的样子呢～”
　　“问题不在小悠在你身上啊！哼，我要去跟爸爸告状了！”
　　“你去呀～我跟将来的女婿说话他敢有什么意见？——话说回来，结衣，你刚刚是不是骂我老太婆了？”
　　“诶？啊，这、这个……”
　　“决定了，晚餐就煮你最不喜欢吃的菜色吧～全☆部☆都☆是，连☆续☆三☆天！”
　　“呜呜呜，不要啊，我错了……”
　　等进到公园门口的转角后，由比滨家的母女争论也就听不清楚了。
　　天空寺悠一抬视线，就能看到仿佛身处于世界中心，那道清丽而优雅的纤细身影，坐在长椅上、正有些不安地朝这里张望着。
　　等看见了他，雪之下雪乃才露出了稍显安心的表情，迅速站起身来。
　　“天空寺君，你……”
　　往他身后一看，却没看见本应跟来的由比滨结衣。
　　微微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不由咬住了粉唇，垂下眉眼。
　　“果然，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事情……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不想见到我了吧？”
　　天空寺悠：“？”
　　我什么话都还没说呢，你别这么自然地就开始失落起来啊。
　　“结果虽然不能说好，但也没差到那种地步。”
　　天空寺悠挠了挠头，叹着气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雪之下雪乃也跟着坐下，肩膀靠得很近，手指跟不久前一样，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角，像是在寻求着安全感的小女孩。
　　隐含着焦急，那张精致小脸凑了过来，她目光凝实、一字一句地问：“乐观还是不乐观？你跟由比滨同学说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答的？”
　　“好好好，别急，再急就要亲到了。”
　　“你、我……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总之冷静，我简单跟你说……”

第七十九章 这个夜晚，前女友们
　　夜间。
　　喀啦一声，被吸干的果冻饮料精准地落进了垃圾桶中。
　　银发少女抹了抹嘴，不着半缕地在房间中走动，仰头环视四周。
　　或许是暖气开太强、又或许是墙面上增加了数张的照片，她白皙如雪的肌肤隐约泛红，呼吸也略为急促了起来。
　　“除了去委员会找小雪乃、放学后一起回家以外，他就没有做别的事情或者去别的地方了吧……喂？你在听吗？”
　　过了好久都没得到回答，雪之下阳乃的声音略带不爽。
　　“在听在听～我把我知道的情报都说了喔，你爱信不信。”
　　不紧不慢地说着，夏川真凉完全没看放在桌上、开了扩音的手机，只是专注而迷恋地注视着墙上的照片：“他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敏锐，不管要跟踪还是暗中观察，很快就会被他发现，根本没有多少靠近的机会……呼呼呼，真不愧是他呢～”
　　这黏稠过头的病态笑声，似乎令雪之下阳乃浑身不舒服了起来，忍不住咋了声舌。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但我拜托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正常点好吗？”
　　“正常？说什么傻话。”
　　嗤笑一声，夏川真凉摘下一张他的侧脸照，轻轻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起来，声音中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在失去了那些重要的记忆，只知道他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之后……我就已经不正常啦～”
　　“嘶……你还真是越坏越彻底啊。”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雪之下阳乃后悔的非常明显，“早知道别跟你交换情报了，小悠悠到底是怎么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的啊……”
　　“我也想知道呢～照你自己的说法，他可是跟我交往过了，甚至做了一堆亲亲我我的事情喔？”
　　夏川真凉恶劣地笑了几声，眸中昏暗无光、脚步却轻盈地像在跳舞。
　　“真是个花心的男人，失忆前的我大概被他玩遍了全身上下，才会到了现在依然离不开他吧？”
　　“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只是你单纯在暗恋他而已呢。”阳乃嘲讽似地呵呵一笑，语调骤然冷了下来，“虽然你大概是做不到，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千万别再像昨天那样，随便对我的小悠悠动嘴动手的。”
　　以天空寺悠女友的身份，她发出警告：“记忆没有恢复的你只是单纯的痴女跟踪狂，没资格靠他太近，知道了吗？”
　　“还真是可怕的占有欲。这就是恢复记忆后的嘴脸吗？明明最开始还说我们是同病相怜的存在呢。”
　　亲了下照片上的天空寺悠，感受着从心底涌上的幸福感，夏川真凉不自觉地夹紧大腿，浑身颤抖了一下，小腹好似燃起了奇异的热量。
　　同时，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她：“你放心，在找到能让他正眼看我的方法前，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言下之意就是，找到那个方法之后，我要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懒得管你怎么想。
　　雪之下阳乃自然明白，像这种精神出了问题，放弃了底线、舍弃了羞耻，全身心都像是为了某人而存在的变态，不管怎么威胁都没有用，搞小手段逼走她反而会让她做出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举动。
　　再加上对方的脑子也不笨，利用她来获取情报已经是极限，拿来当作工具随意使唤很有可能会翻车……虽不至于与虎谋皮，不过找『同盟』这个举动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可想而知未来会多出不少隐患。
　　怎么说呢？大概是自己急了吧。
　　明明说着会等他坦白，结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办法干等着什么都不做的自己，就开始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试图靠自己的力量让小悠悠没有退路，只能乖乖地回心转意，投向自己的怀抱……
　　对雪乃说的那句话，就是她内心焦躁的最大证明。
　　雪之下阳乃不由叹了声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态保持稳定——还好，小悠悠那边对夏川真凉回避得更加明显，以他的性格，暂时不用担心会被她惹出什么事来。
　　只要在这个变态痴女回想起什么来之前，将小悠悠彻底抢过来，就是自己的完全胜利！
　　……想是这么想，但行动被母亲控管、根本没有多少机会接触他，他又因为『那些秘密』的关系，已经对自己筑起了厚厚一层的心之壁。
　　除了搜集情报以外，雪之下阳乃还真的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默默等待下手的机会。
　　“随便，祝你顺利啰～”
　　同样漫不经心地这么回答夏川真凉，听着对面传来令人恶寒的喘息与舔舐声音，雪之下阳乃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再次为『同伴』的病态程度感到悚然。
　　明明昨天之前除了有些阴郁之外还好好的，怎么一次强吻失败，就便成了这副德性啊……
　　唉，小悠悠也真是可怜，惹谁不好，惹上一个失了忆就坏掉的痴女。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还得想想要怎么对付这家伙，免得她老是惦记着撬自己墙角——其他对小悠悠不怀好意的女孩子们也不能放过，得让她们老实放弃别人的男朋友才行。
　　作为天空寺悠的正牌女友，雪之下阳乃感觉到了暑假那时没有体会过的压力，算是幸福附带的烦恼吧？
　　“吸溜……哈……你也是，阳乃小姐。”从沉醉中回过神来，夏川真凉优雅有礼地微笑道，“明明恢复了记忆却还是被人抢走了男朋友，要是那人还是你的亲妹妹，噗，那也太搞笑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各自都加油吧。”
　　像是被戳重了痛点，面色微微难看了起来，阳乃眼神如冰地冷笑一声：“不用你担心，你一个人加油就好了。”
　　“嗯，你可是连父亲都称赞不绝的阳乃小姐，我担心你做什么呢？我休息去了，就这样？”
　　“就这样。明天还是要拜托你了呢，小真凉。”
　　“当然，这是交易内容嘛。你告诉我找回记忆的方法，我做你在学校里的眼线。”
　　“你还能正常思考，真是令人高兴。”
　　“讨厌，我的脑子里也不是全都塞着『你的』小悠悠啊～也要多谢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让我正常了不少呢。”
　　“你想说我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噗，就凭你？”
　　“不然凭谁？你妹妹还是结衣同学？”
　　“……”
　　针锋相对了几句，夏川真凉嗤笑着看了眼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慢悠悠地将手上沾了不少透明液体的照片挂回墙壁。
　　眸光依旧暗沉，却比先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多了不少阴暗的活力。
　　“同样都是说谎的味道，你以为我嗅不出来吗……看来全能的阳乃小姐，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呢。”
　　银发猛然飘扬，落在雪峰般的胸前。
　　她后仰摆了个扭曲幅度极高的JOJO立，神情略显恍惚、对着墙上的照片自言自语：
　　“就算是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唯有这份心情我是绝对不会忘的。”
　　“不管你的身边会出现多少人，不管会有多少人想要妨碍我……”
　　“只要确定弄坏我的人就是你，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让你负起责任。”
　　夏川真凉笑了起来，仿佛彷徨的幽灵寻求到了依托，仿佛坏掉的玩具找到了发条。
　　没过多久，房间内再次响起欣慰而愉悦的喘息。
　　……
　　同个晚上，结城家。
　　“手续已经办好了，总武高文化季后就能转学过去。”
　　结城京子面色难看，将资料摔到了桌上。
　　结城明日奈丝毫不以为意，惊喜地接过了转学通知，扫了几眼后开心地抱在胸前。
　　“嘿嘿，辛苦了！”朝赌气中的母亲无辜地眨了眨眼，她拉长着甜腻的嗓音，“谢谢妈妈～人家最喜欢你了～”
　　“少给我撒那种没用的娇！”
　　结城京子怒而拍桌，严厉冷峻的脸却不自觉地缓和下来：“明明读完最后一个学期再转学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那么急？总武高就这么吸引你吗？”
　　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问类似的问题了，结城明日奈偏头想了想，手指点在嘴角，不确定地开口道：
　　“因为，有种再晚几天就来不及的感觉？”
　　“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第八十章 好快，太快了！
　　天空寺悠在想，对自己来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当然是妹妹，他仍记得，如果不是穹给了他前进下去的理由，突然穿越成小孩子、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留恋的自己，或许早在那场意外中随随便便就放弃了生命吧？
　　再来，是绝对不能被人瞧不起的自己。
　　他要像故事中的那些男主角一样，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不在任何人面前哭泣，始终坚定而强大地面对一切困难。
　　路人的感想与他无关，天空寺悠只是想在妹妹和其他重要的人面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男子汉一样——受人尊敬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不想被看扁。
　　这点非常重要。
　　那之后，大概就是女朋友了吧？
　　有些时候，她们甚至比自己还要重要。
　　第一次任务的阳乃，第二次任务的明日奈，第三次任务的真凉……『喜欢』这东西真的有种魔力，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放弃坚持至今的事物，受再多伤也能无怨无悔地付出一切。
　　所以舔狗才会那么多。
　　因为像他这样付出三次都能得到回报的人，终究只是少数——而得到了回报，才能被说成是一份真挚的感情。
　　如果不让系统收回感情，三次任务下来，天空寺悠大概也没有能付出的东西了吧？
　　正因如此，第四次任务的时候，面对不断付出、不断主动，甚至连自己说了『将来会出轨』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都能认真回应『那又怎样』的由比滨结衣，天空寺悠已经无法再置之不理了。
　　他对自己说，要回馈这份心意才行。
　　她不是什么路人，是哪怕没有系统、依然喜欢着自己的女孩子——是能不断积累下去、两人的感情与记忆永远不会消失的重要存在。
　　为此，天空寺悠得先对她坦白自己的难处，渐渐将友情转化为爱情，并期许着她能跟自己一起走到任务完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谈恋爱的未来。
　　在喜欢上她之前，这只是一份寄托，一份成全，一种报恩——像是在说，谢谢你喜欢了我这么久，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努力终有回报；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种态度只会伤害到由比滨结衣，为了重要的人着想，天空寺悠才说出了会尽快喜欢上她这种话，并且将她摆在自己的女友位置上，从男友角度考虑着她的事情，越来越重视她的感受。
　　除非跟系统拼个鱼死网破，赌上全部重要的事物来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正常恋爱——
　　否则，天空寺悠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好。真的没有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了。
　　遇到了那么多事，他没有选择自暴自弃、也没有果断当个拔吊不留情的渣男，而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中，挣扎着、思考着，给了并非玩偶、心思复杂的她们谁都能露出笑容的结尾。
　　哪怕老是弄哭由比滨结衣，天空寺悠会难受、会自责，却从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错误——他都已经选择了伤害最小的道路，也说了只要跟过来的人就会受伤，把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还要他怎么办？
　　直接用系统能力把她们催眠成可以接受自己花心的后宫番女主吗？还是就当系统不存在，别管前任女友现任目标了，只要专心和结衣交往结婚就好？
　　又或者为了保全自己高贵的情操，果断拒绝由比滨结衣的示好、无视她的主动，用尽全力让她对自己心灰意冷，从此两人形同陌路？
　　没错，或许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吧！
　　别管结衣了，和雪乃交往，完成理想男友的任务；再重覆前四次的操作，搞定最后一任女友后，摆脱系统的控制，想跟谁恋爱就跟谁恋爱，就算要追回对自己失望的结衣也没有问题，实在不行的话就跟穹过一辈子……他有的是选择。
　　然后那样的他，不是什么举棋不定的轻小说男主，也不是什么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更不是他自认为的「天空寺悠」。
　　……
　　天色蒙亮，窗外啁啾鸟鸣，隐约能听见车轮辗过雨水的声音。
　　“下雨了啊……”
　　醒来后，天空寺悠没有睁开眼，只是躺在床上，用手臂压着上半张脸，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难得的，他今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也在梦中和自己对话过好几次——虽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但至少给了自己一个安慰。
　　“天空寺悠，你是最棒的～”
　　自娱自乐地哈哈笑了一声，天空寺悠却忍不住眼角泛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十一月末，离总武高文化季还有一周。
　　离由比滨结衣昨天所说的三人约会，还有三天。
　　回想起听见这个消息时，某位雪女小姐那张『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的愕然表情，天空寺悠就不禁嘴角上扬，笑容愉快地翻身下床。
　　他不习惯老是愁眉苦脸的，也很讨厌阴暗的自己，所以偶尔心情郁闷的时候，会努力想些有趣的事情来提振精神。
　　比如说，隔壁房的妹妹是不是又把暖气开到最大，然后脱掉多余的衣服、离裸睡只有一件连衣裙的差别。
　　比如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三人之间关系的雪之下小姐，是不是在纠结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早安讯息打招呼？
　　比如说，团子她妈关上家门后，会不会问团子有关自己的事情，甚至传授『驭夫之道』这种秘传招数给她。
　　再比如说，公园那边的野猫群是不是又被雪浓清扫了一番，被迫加入它新建立的『野兽圆桌骑士团』……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除了没有冒雨慢跑以外，每天早上的固定流程晃眼而过。
　　天空寺悠告别睡回笼觉的妹妹，撑着伞朝上学路段走去。
　　雨幕中的城市比想像中安静。
　　住宅区车流量不多，因为是如雾细雨的关系，柏油路面也还没累积好会被车轮溅起的水洼，行人或快或慢地沉默走着，谁也不搭理谁。
　　雨伞下的世界似乎比较吵闹。
　　听着雨中的声，看着雨下的景，感受着被斜风吹进的冰冷雨丝，天空寺悠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早上好，雪之下。”
　　“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说早安，也难怪她的语气里满是疑惑。
　　“没什么。”天空寺悠笑着说，“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有风有雨，记得带伞的同时，还要保护好头发、袜子，走路时小心别被溅到水。”
　　“……就这样？”
　　“就这样，出门小心。”
　　像是在抱怨他没事找事，雪之下雪乃无奈地叹息一声：“知道了，谢谢提醒。”
　　“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顿了顿，她又轻又柔地回答，“你也是，路上小心。”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悠游自如（状态）。」
　　结束通话，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这叫特性好吗？破系统。”
　　之所以突然这么做，除了真的想提醒雪之下雪乃记得带伞以外，他也在实验某个突发奇想的念头。
　　——心中想着想获得的奖励，系统会不会真的实现他的愿望？
　　事实证明，会，而且非常佛心。
　　打电话前，他想着『我要一个和雨天有关、能用在日常生活中的奖励』，结果系统不只给了，还不是给那种水枪、水炮、祈雨这种平常用不到的东西，而是从宝可梦那边抄来的好用特性。
　　「悠游自如：下雨天气时，速度变为两倍。」
　　不是早X的那种速度，而是打桩机的那种速度。
　　天空寺悠趁附近没人收伞试了一下，差点没控制好撞上电线杆——好快，太快了！
　　这系统哪里都坏，只有奖励给的从不手软啊。
　　感慨过后，天空寺悠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拿过的奖励已经多到数不清，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辅助特性而大喜大悲。
　　最重要的是，给雪之下雪乃打了电话，就不能忘了由比滨结衣，否则对她不公平——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天空寺悠就已经做出了行动。
　　“喂？结衣，你还在赖床？”
　　“哈哈哈哈！你还敢说，不知道是谁中学时天天迟到……”
　　即使没有任何奖励，他依旧说得非常开心。

第八十一章 雨后……有很多小故事（18/23）
　　冬雨淅淅沥沥，似乎要从清晨直接下到晚上，要从东京下到冲绳，不大却足够持久，像是永远都下不完那样。
　　天空寺悠是一个人到校的。
　　不只早上睡过了头，由比滨结衣光顾着和他聊天，忘了做出门准备，现在大概还在急急忙忙地整装打扮、准备叼着一块面包奔跑出门吧？
　　天空寺悠倒不介意等她，就像平常在长坡上结伴那样一起上学——不过由比滨结衣让他直接去学校，他也没有过多矫情，比平常到校时间要早几分钟的时候进了校门。
　　“早啊，天空寺同学。”
　　风纪委员朝他打了声招呼，即使下着小雨，对方依旧穿着雨衣守在校门口前，尽责地让人油然敬佩。
　　巧的是，天空寺悠认识这个人。
　　上次任务期间，就是她让自己跟夏川真凉放心交往，并揭露了这个学校提倡健康恋爱的奇怪习俗的。
　　“你也早。”
　　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天空寺悠正要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对方神神秘秘的声音。
　　“天空寺同学，大家都会祝福你跟雪之下同学的喔！加油！”
　　天空寺悠顿住脚步，神情古怪地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你跟雪之下同学的事情，已经在SNS上传开了！”
　　风纪委员悄悄拿出手机，探头到他的伞下，打开校园网的页面，让他看清论坛上的各种帖子。
　　【悲报！校园女神确认名花有主，情侣档在委员会中公然虐狗！】
　　【我可是你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放着有困难的你不管——最深情的告白，男生都进来学学！】
　　【学不会学不会。论校园明星是怎么谈恋爱的，你所不知道的十大要点。】
　　【只有我觉得雪之下配不上天空寺大人吗？】
　　【悠悠应援团面临解散危机，此事雪之下雪乃该负多少责任？】
　　【……】
　　天空寺悠看着看着，眼角忍不住抽搐。
　　“这……似乎比之前还要夸张啊……”
　　虽然他的手机上一样有下载校园网的APP，不过他不常用，两三天才会顺手打开看一次而已。
　　依稀记得，自己击碎拱门木柱救下雪之下雪乃的讨论度，还没有这次在委员会正大光明地帮她干事的热度要高。
　　也就是说，他和雪之下雪乃交往的消息甚嚣尘上，差不多传到全校皆知了——从文化季执行委员会到全校，只用了不到一个晚上，足见信息传播的可怕速度。
　　“放心吧，大多数还是祝福你们的。”
　　见他收回了视线，风纪委员也小心地藏起手机，微笑说道：“你的真爱后援会会帮你处理好那些过激的粉丝，雪之下同学那边更不用担心——你们只要好好谈恋爱、努力将本校传统发扬光大就好了！一定要幸福啊！”
　　“这样啊……”天空寺悠似懂非懂地拉着长音，突然提问，“真爱后援会？”
　　风纪委员双眼一亮：“是的！是由从最开始在秋季展演上追随您的那批人为首而组成的……”
　　在她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之前，天空寺悠就抬手阻止了她，语气毫无起伏。
　　“你是成员？”
　　风纪委员双手插腰，抬头挺胸一脸骄傲：“不，我是干……”然后惊觉不对，赶紧把嘴捂住，摆出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咳咳，我什么都不知道。”
　　天空寺悠哪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
　　“我还以为风纪委员都这么八卦呢，结果是我误会了啊。”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俯视着脸蛋逐渐涨红、尴尬到不敢跟他对视的同龄女孩，不紧不慢地说：“竟然连风纪委员中都有我的粉丝会成员，还坐上了干部的位置，真是让人荣幸。”
　　用雨伞遮住自己的身影，语气正经、手抚胸口，天空寺悠朝她优雅地行了一礼：“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情报。”
　　“不，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风纪委员小姐唯唯诺诺的，眼神慌乱飘移，半点不见往常在校门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需要我给你一个签名吗？还是合影？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干部小姐……”
　　话都还没说完，她就捂着脸一溜烟地跑走了，只留下一句像是要冲散乌云的忏悔咆哮：
　　“对不起，我不该以权谋私，我是罪人啊啊啊——”
　　“等……”
　　天空寺悠来不及挽回她，只能半伸着手，看着她飞速消失在雨幕中。
　　嘴角扭了扭，他终究还是没那么缺德，努力忍住了笑意，自责地叹息一声：
　　“是不是玩过头了啊……人家也是好心要祝福我，这么调戏她也太没良心了。”
　　摇了摇头，早在她喊出那声的瞬间就调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天空寺悠确认周围没有人在注意自己这边之后，迅速朝教学楼迈步走去。
　　把伞插在伞架，确认自己的伞处在能被监视器清晰照到的范围内；打开鞋柜，确认室内鞋并没有突然换新、又或者沾上了奇怪液体。
　　天空寺悠这才换好鞋子，浑身干爽地踏上走廊。
　　“就算是美少女、就算穿着黑丝，只要被水泡过一段时间，那味道绝对能让人退避三舍吧……”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天空寺悠挺想看见雪之下雪乃的脚被雨水双双泡臭，扭捏地不敢脱鞋子的模样——那种反差感想想还挺有趣的。
　　当然，兴奋是兴奋不起来的，更别说喜欢。
　　请各位的XP多少像个人，别老是想着要脱离地球。
　　……
　　二年F班位于教学楼二楼的末端。
　　天空寺悠通常是从一楼最后方的楼梯走上去的，途中还能欣赏一下一年级学弟妹的青春活力，也可以少打很多招呼。
　　二年级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了，从头走到尾估计能说几十个早字出来；相较之下，一年级的孩子们通常不太敢出声打招呼，不是礼貌点头就是装作没看见，这种程度的害羞正合他意。
　　没有被任何人打扰，天空寺悠顺利地从一年级教室前经过；或许是时间尚早、大部分人都趴在桌上补眠的关系，走廊和教室内都是一片安静，脚步声清晰可闻。
　　楼梯前的保健室却异常相反，不少人进进出出、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还大多都是女孩子。
　　“怎么回事？这时候保健室还没开吧。”
　　天空寺悠放慢脚步，观察了下，然后理解完毕。
　　是脚丫泡水的女孩子来保健室借吹风机了。
　　透过保健室的窗户，天空寺悠能看到里面的少女们正满脸幽怨地拎着自己的袜子，有些人用毛巾、手帕擦干湿气，有些人排着队等前面的人用完吹风机；
　　入眼尽是光洁可爱的小脚丫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对某些XP特殊的人来说，称之为乐园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隐约有种奇妙的气味从里面飘扬开来，和雨天的寒冷湿气混在一起，产生出了让人难以形容的化学反应。
　　不小心嗅到的瞬间，天空寺悠就杀死了自己的嗅觉，摒着呼吸快步上楼。
　　——还好不是夏天，还好来的都是女生，要不然这鼻子暂时是别想要了。
　　住过男宿的都知道，男生泡过水的脚——尤其是运动社团，刚打完篮球的那种——味道到底有多么恐怖，称之为生化武器也不为过。
　　女孩子的还不好说，反正地球上，是绝对不会有喜欢这种『男人味』的生物存在！
　　而在上楼逃命之前，天空寺悠又听到了保健室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娇脆嗓音。
　　“前辈，你刚才看到我了吧？绝对有吧？都跟你挥手了还不理我，好过份啊！”
　　“一色，我不是没看到，只是……”
　　他回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就看见一色彩羽手上拎着一双可爱的彩色短袜，鼓着脸颊朝他走来。
　　那场景，就像炼金术士开着Q接近了残血的自己。
　　“……”
　　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扭头回去，迅速消失在了楼梯间。
　　“好快の前辈？！”

第八十二章 你以为美少女放个屁都是香的吗？
　　一楼与二楼的楼梯之间。
　　一色彩羽扁着嘴不满地盯着天空寺悠，而他则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要跑！”
　　“我拿着臭袜子朝你冲过来你跑不跑？”
　　“我才没冲！不对，人家的袜子根本不臭啊！”光洁的额上冒出青筋，一色彩羽再次从口袋中把揉成球的袜子掏了出来，神情阴冷地朝他靠近，“如果前辈不信的话，自己过来闻闻看就是了！”
　　“停下。”天空寺悠伸手表示『使不得』，背靠着墙壁、眼神认真地说，“你再靠过来的话，我就叫了。”
　　像是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把他逼到这种地步，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泛起了兴奋的光泽。
　　“hiahiahia～”一色彩羽咧开嘴角，边嚣张笑着，边抛了抛手中的少女袜子，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你叫啊！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不，下面都是人啊。”
　　“……”
　　情势遽然转换，天空寺悠冷笑一声，游刃有余地环起双手：“而且我现在喊『我对你真的没有兴趣，你别再做这种变态的事情了！』的话……大家是会选择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一色彩羽立刻把袜子收回口袋，双手合十老实低头，乖巧.jpg。
　　“前辈，我错了！我不该得意忘形的！”
　　“诶～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呢？”天空寺悠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故意拉长了语气，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这个时候不是还有句更该说的话吗？比如饶了我吧，只要你不说出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之类的～”
　　一色彩羽抬头，一看他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小嘴别过头：
　　“噗……前辈，你是在模仿电车上对那大叔用痴汉勒索的辣妹吗？也太熟练了吧？”
　　“这可是社会问题啊，现在当个社畜还要小心被高中生勒索，何止一个惨字了得。”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收起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发出了忧国忧民的感慨。
　　一色彩羽满脸无所谓地摆手道：“那也跟前辈没关系吧？以前辈的颜值，就算真的当了痴汉也只会让敢做那种事的辣妹们高兴而已。”
　　“唔，这可不好说。”手抵下巴沉吟半秒，天空寺悠煞有其事地道，“就像一色你再可爱，拿着臭袜子朝我冲来我都会忍不住想要叫人一样。”
　　一色彩羽眼神冰冷地瞪着他：“前辈，可以请你不要在拿臭袜……拿我的袜子说事的时候趁机夸奖我吗？太别扭了，要增加小彩羽的好感请再直接一点。”
　　天空寺悠不禁笑了起来，语气略带挑衅：“好吧。彩羽酱真可爱，袜子没干光着脚丫乱跑的样子真可爱～”
　　沉默数秒，像是终于放弃似的，亚麻色短发的可爱少女叹着气垂下头。
　　“前辈……”
　　猛然脚步一踏，瞬间缩短了对峙的距离，哇呀呀地挥舞起白嫩的小手。
　　“吃我的击掌奇袭！”
　　“等你洗过手再吃！”
　　“就说了不臭啊！”
　　“你以为美少女放个屁都是香的吗？！”
　　“哪有前辈这么对可爱学妹说话的！”
　　“也没有学妹挥舞着刚拿过袜子的手朝帅气学长扑来的啊！”
　　“烦死了，前辈，烦死了！给我站住，就一下就好！拜托你闻一下就好！人家保证是真的不会臭的啊——！”
　　结论，尊严受损、试图证明自己才不臭的一色彩羽，最终还是没能靠近天空寺悠，所有突袭都被他用鬼魅般的身法躲开了。
　　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缩在楼梯的墙角，气喘吁吁、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才不臭，人家才没有闷太久，才不臭呢……”
　　“好了，玩闹就到此为止吧。”天空寺悠摸了摸她失落的小脑袋，声音放轻、安慰性地说着，“别拿袜子出来，你还是香喷喷的美少女，对自己多有点自信。呐？”
　　“真的吗？”她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像被踹了一脚的小狗，犹豫着不敢接近主人。
　　“当然。”天空寺悠温柔一笑，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没有必要的话，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我都不会骗人。”
　　“嗯。”如雨后放晴，一色彩羽稍显开心地点了点头，手背正要抹去眼角的泪水时。
　　“等等。”
　　制止了她的动作，天空寺悠将手帕和酒精塞进她的手里，显现出自己身为暖男的本质。
　　“你的手刚碰过很多病菌，最好不要接触到眼睛、甚至是脸部肌肤。用我的东西来消毒吧。”
　　一色彩羽：“……”
　　又是臭、又是毒的……虽然袜子确实不怎么干净，不过能不能把她说得跟双弹瓦斯一样？ ！
　　我宁愿你说谎骗我啊！
　　喜欢这种人的家伙全部都是抖M！没有例外！
　　……
　　日常的前后辈吵闹结束，两人在楼梯间闲聊起来。
　　因为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的关系，现在经过这个楼梯的人不多，但和他相谈甚欢的一色彩羽，还是偶尔会被怀疑似地看上几眼，弄得她脸上的红晕总是褪不下去，只能若无其事地和天空寺悠拉开距离。
　　“前辈，小奏是家长接送上学的，不会被雨水打湿鞋袜，你不要妄想了。”
　　“谁妄想这种事情了。”天空寺悠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倒是你，学生会的选举工作还行吧？没有干扰到班级的文化季项目？”
　　“放心，都说了很顺利。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要做的事情了。”无聊似地鼓了鼓脸颊，一色彩羽悄悄看了眼楼下还聚在保健室的人潮，又瞥了眼他帅气的侧脸，继续漫不经心地说：
　　“接下来就等着上位，由我们来统治这所学校啰～”
　　“然而现实就是，你们只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工具人，是任劳任怨的『学畜』。”天空寺悠双手一摊，直白地道。
　　一色彩羽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请不要打碎少女的梦想……对了前辈。”
　　“怎么？”
　　“你跟雪之下学姐、结衣学姐，还有昨天出现的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抓到了机会，她压低声音，顺着气氛的流向自然而然地问。
　　天空寺悠也自然而然地回答：“不告诉你的关系。”
　　“……”
　　可恶，前辈太聪明了怎么办？

第八十三章 铁壁般的心胸
　　趁虚而入的招数不管用，一色彩羽决定临机应变，改为长驱直入。
　　“前辈，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八卦你感情生活的意思，绝对没有其他坏心思的！相信我吧！”
　　“你这就叫坏心思了好吗？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不会告诉你这种事的，放弃吧。”
　　“要怎么样才能说？难道……你想要这个吗？”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一色彩羽露出了非常市侩的表情，动作充满了暗示的味道。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也学她搓了搓手指：“那我给你更多的这个，你把你从出生到现在以来喜欢过的男孩子全部告诉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色彩羽立刻警惕地抱起肩膀，如连珠炮般开口：“前辈，你是想靠金钱来打探少女的私生活吗？对不起这种做法实在太阴险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光明正大一点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请直接来问我虽然根本没什么好讲但我还是会跟你说的放心吧！”
　　大气都不喘一口地就将这句话完整说完，她自感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派潇洒地拨开肩上的亚麻色短发。
　　“如何？”
　　“好强，太强了。”
　　天空寺悠毫无感情地鼓了鼓掌——身材娇小，她肺活量倒是挺大的。
　　适合去吹气球。
　　“你也放心吧，不管阴险还是光明正大，我都不会告诉你半个字的。”
　　“可恶，还真是跟铁壁一样的防守啊，前辈。”
　　啧了声嘴，一色彩羽却不感意外。
　　本来就没抱多大的期望，也知道，他没理由对自己说这种事。
　　说到底，自己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奇而已；既然他不想说，那就没必要坚持追问下去。
　　见一色彩羽已经打算放弃，天空寺悠跟着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只是不觉得有说的必要而已。而且铁壁什么的，明明你另外一个前辈比较符合……”
　　“喔～——”一色彩羽瞬间理解他在说谁，微张着小嘴发出恍然的声音，“可是前辈，那位大人再怎么样，都不会比你还『铁壁』吧？”
　　“你不能拿男性的标准去比对女性啊。”
　　举起一根手指，天空寺悠拿出了开研讨会般的正经语气，认真地解释道：“想想昨天见过的其他女生，哪些人是棉花、哪些人是铁壁，应该一目了然吧？”
　　“虽然我不讨厌，反而觉得那是独属于她的魅力所在，但就事实层面来讲……”
　　“就事实层面来讲？”
　　“……宛如铁壁般的坚定意志，虽然可靠，也会令人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心。毕竟刚过易折嘛。”
　　天空寺悠说完，神情自然地望向幽灵般出现在两人身后的雪之下雪乃，目光温和而深情地开口：
　　“早啊，亲爱的。”
　　“早啊，亲爱的……心虚起来就会开始甜言蜜语的天空寺悠同学。”
　　骇人的气势正在酝酿，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朝他冷冷地笑了起来。
　　“话题挺有趣的样子，能不能也加我一个？”
　　“不，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被那双充满杀气的漂亮眼睛盯着，天空寺悠敢保证，她绝对已经想好了把自己训到土下座认错的画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在背后讲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场景，竟然真的会发生啊……
　　“学姐，早上好～”
　　一旁，一色彩羽缩着肩膀，小声和她打了个招呼。
　　同时悄悄和天空寺悠拉开更远的距离，避免受到寒气波及。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就像寡妇准备勾搭邻居家的丈夫时，正好被刚买完菜回家的妻子撞得正着，赶紧装作只是过来串门子的模样，已经准备好撒脚逃跑了。
　　暂时放弃瞪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转头望来，表情依旧冷淡，声音却相反的温和。
　　“早上好，一色学妹。”
　　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一色彩羽幸灾乐祸地看了眼满脸乖巧的天空寺悠，然后果断选择开溜：“那就这样！你们先聊，我回去了！”
　　在那之前，阴险的天空寺悠小声嘟嚷了一句：“铁壁明明是你先说的……”
　　刚要看向他的雪之下雪乃，又挑着眉把视线转了回来。
　　一色彩羽下楼的身体猛地僵住，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思考，眼珠子忽然滴溜溜一转，回头满脸正气地道：
　　“学姐，我举报！前辈刚刚说，就算是你这样的美少女，下雨后把鞋子脱了一样会很臭！”
　　天空寺悠：“？？？”
　　“……你说过这种话？”
　　雪乃小姐幽幽地盯着他，好似能看到脑袋旁有个计数条正在缓缓充能。
　　是羞恼还是愤怒，表情上倒是看不出来，总之很不妙就是了。
　　天空寺悠赶紧为自己辩解：“不，我根本没说出口……甚至连想都没想！”
　　“呵，急了就开始说谎，真不愧是你呢。”
　　似乎对他颇为失望，雪之下雪乃漠然地收回视线，却也没有继续上楼，而是转头下了楼梯，一副被他气到准备翘课回家的模样。
　　顺带一提，楼下的一色彩羽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
　　“你去哪里？”
　　天空寺悠反射性地叫住她，一股莫名的既视感随之而来。
　　对了，昨天在委员会里，她好像也用差不多的语气这么问了自己啊……
　　踏上一楼的地面，雪之下雪乃按着扶手回头，似乎是跟他想到了一块，冷冰冰的脸上不禁漾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你不用在这等我，回你自己的教室去吧～”
　　扛住了羞耻心的检定，天空寺悠面色不改：“J班的教室可不在那里。”
　　“你别管了，我有事。”
　　又有些不高兴地眯起眼，铅粉般的黑长直旋于半空，雪之下雪乃朝保健室快步走去，不再理会他。
　　看着她的目标，楼梯间的天空寺悠瞬间懂了。
　　这家伙，其实超在意刚才那句话，才打算先去保健室把脚吹干、再自己一个人回教室，免得被他闻到什么奇怪味道的啊……
　　——该死的，这什么可爱的生物？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用她能听见的语气低喃道：“所以我一早就说了，让你小心别让鞋子进水啊……”
　　“……”
　　雪之下雪乃没有回答，只是耳朵默默地红了起来，逃跑似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保健室的门后。
　　天空寺悠目送完那样的她，才边愉悦地轻哼着歌，边手插口袋漫步上楼。
　　校内的人数渐渐多了起来，清晨被笼罩在喧哗而青春的氛围中，随着时针从安静转向热闹，各个教室就宛如各种型态的舞台，演绎着各自不同的剧本。
　　预备钟响起，一天的课程即将开始。

第八十四章 朋友和人渣交往当然会愤怒啊（19/23）
　　可喜可贺，由比滨结衣在上课前的十秒钟刚好赶到。
　　她是差点迟到，而今天还有个晚了十分钟才到校的学生在。
　　平冢静问他原因，他只是推了推眼镜，双眼清澈宛若稚子、却又坚定不移宛若战士，开口回答：
　　“为了将我的东海帝王培养起来，为了我可爱的赛马娘们，我忘了睡觉、忘了更新，现在不过是忘了上学而已——老师，您一定能谅解我的吧？”
　　飒！
　　话才说完，拳风就从这位迟到的同学耳畔咆哮而过，带走了他所剩不多的头发。
　　平冢静收回刺拳，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大方。
　　“谅解你是上帝的事情，而老师的职责，就是送你去见上帝祂老人家。”
　　于此刻响起的，乃圣女虔诚而真挚的神圣裁决——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迟到的同学面若死灰地跪倒在地，好似一名被宣告火刑的异教徒。
　　上午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
　　中午，户冢彩加来找天空寺悠吃饭，却被他直接一个问题糊脸。
　　“真爱后援会？啊……有听说过呢。他们好像也有邀请我加入，不过我是悠的朋友，加进去总感觉有点奇怪。”
　　“里面的人都怪怪的，你没加进去就好。”天空寺悠拿起便当，问完之后就站起了身，“今天我要去侍奉部吃饭，抱歉。”
　　“没事，那我也去网球部看看吧。”户冢彩加笑了笑，看了眼门口应该是在等他一起走的由比滨结衣、又不禁回想起论坛上说的那些话。
　　到底谁才是他的女朋友啊……
　　犹豫了一下，银发少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了白净纤细、却有不少手茧的手指，整理好他领口处的皱褶。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悠的朋友。”直视着他，户冢彩加眼神认真，笑容诚挚而干净，“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跟我说喔！虽然可能给不出什么好建议，但至少能当个发泄情绪的垃圾桶。”
　　男子汉之间的友情，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在背后默默支撑着对方的身体，成为他的支柱！
　　感受到了这份心意，天空寺悠朝他伸出拳头，笑着挑眉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哪天我拿着酒瓶子找你哭诉，你可不能把我赶出去。”
　　“啊，这就有点……未成年人还是别碰酒比较好，香槟的话应该可以吧？”不禁苦笑了下，户冢彩加也伸出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不用多说什么，只要碰个拳，男人就能理解彼此的心情。
　　“开玩笑的，顶多找你喝茶。”天空寺悠摆了摆手，和户冢彩加道别后，转头离开位置。
　　事实上，除了户冢彩加之外，班上也有不少看到了论坛上的帖子之后、对他投以怀疑视线的同学在。
　　这其中最为激进、最敢对他开口的人，自然就是由比滨结衣的朋友，三浦优美子了。
　　回想起来。
　　早上才刚进教室，他就被提早到的金发双螺旋钻头抓住了衣领，差点被顶到墙上审问。
　　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对方的力量远远不及于他，天空寺悠也没有任人摆布的打算——所以结果就是，三浦优美子就跟撞墙一样扑向了他，却如蚍蜉撼树，没让他后退半步。
　　还好抓着衣领的手有挡在前面，不然那还算有料的胸口就直接贴上来了。
　　“你这家伙，我之前说过什么？！你还真敢背叛结衣啊！”
　　没有挣扎、也没有立刻推开。
　　天空寺悠低头看了眼发自内心地愤慨、厌恶的她，无奈叹了口气：“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事，只会让结衣进教室的时候更加尴尬而已。”
　　“什么？！”
　　“我的感受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你在动手发泄自己的怒气之前，至少先想想结衣的感受吧？你不是在替她生气吗？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你不过是在自我满足，作个让别人认为你很为朋友着想的秀而已。”
　　“……满口大话的家伙！”
　　恨恨地咬紧牙关，三浦优美子甩开他的衣领，双眼在怒火的映照下更加明亮，好似要将他直接烧成灰烬般死瞪着：“我只是在为结衣感到不值而已！那家伙有多喜欢你，你难道就感受不出来吗？！”
　　天空寺悠掸了掸被她碰到的地方，平静回答：“当然，我可是她男朋友，这种事情不用你这个外人来说。”
　　“在你跟结衣交往之前我就是她朋友了，谁才是外人啊！”气昏了头，三浦优美子又想动手动脚，却被身后的海老名姬菜用上全身拦住，满脸的凶神恶煞，像只隔着牢笼试图咬人的母狮子。
　　“好了好了，优美子冷静一点，这毕竟是他们的感情问题啊！你气归气，不要这么冲动……”
　　安抚她几句之后，海老名姬菜看向了天空寺悠，方框镜片上好似闪过了一道冷光，脸上却露出了和事佬般的憨厚笑容：“天空寺亲，你也知道优美子就是这种看不惯朋友受到伤害的性格，应该不会跟她计较的吧？”
　　“我管他计不计较——”三浦优美子啊呜啊呜地发出了威吓的声音。
　　“我看上去有那么记仇吗？”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仅没有计较、甚至同样以微笑作答，“不如说我还要感到高兴，结衣有她这样真性情、只是比较野性的朋友，真是令人欣慰。”
　　“你说谁野性啊混蛋——”
　　“啊哈哈，还真是高情商的说法呢～”愉快似地笑了几声，海老名姬菜轻轻歪头，镜片后的目光仍锁定着他的双眼，没有偏开分毫、也没有多少笑意，“那你能告诉作为结衣好友的我们，论坛上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你在跟结衣交往的同时，还对其他人说雪之下雪乃同学是你女朋友？”
　　那语调仍维持着亲善温和，只是声音冷澈入骨，像是在审问一个罪行定谳的人渣。
　　被她们两人用危险的目光盯着、审判着，天空寺悠神色不改，只是默默做好了深呼吸。
　　——早在上楼梯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了。
　　……
　　午休时间，走廊。
　　“总感觉，大家对小悠的态度变得好快呢。”
　　没有在意身周那些诡异的目光，天空寺悠神情自然地回答：“当然，毕竟对他们来说，我可是个承认自己同时喜欢两个女孩子的人渣，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校园偶像了。”
　　“竟然说自己是校园偶像……算了，厚脸皮也是小悠的优点吧。”
　　和他并肩走往侍奉部，由比滨结衣晃着手中的便当，用力叹息一声后，嘟嚷似地抱怨起来：
　　“害得我也被用奇怪的态度对待了，总感觉他们都在可怜我、或者在背后说我傻什么的……”
　　目中无人、潇洒自在的天空寺悠顿时萎了下来，歉疚地干咳两声，表情纠结而起，试图从脑中挖出几句话来安慰她。
　　毕竟害她受到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他在委员会说的那些话就是罪魁祸首，必须得对由比滨结衣负起全责才行。

第八十五章 讨好女孩子就是你的本能对吧(20/23)
　　二年F班中，今天敢对由比滨结衣闲言闲语、调侃她的人全都被『炎之女王』——三浦优美子牢牢挡住，恶声恶气地赶走了。
　　而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交往的事情，也只有在F班的学生中小范围流传，暂时还没传得像校内网上那样人尽皆知。
　　也就是说，目前关注这件事的大部分人，仅仅知道他和雪之下雪乃是『男女朋友』、一起在委员会中工作这些情报，并没有像班内那样风评受到影响。
　　哪怕有F班的学生在论坛中发出『他不是在跟我们班的由比滨交往吗？』这样的疑问，也很快就被类似的绯闻所掩盖——
　　毕竟天空寺悠不仅受女孩子欢迎，以前还常去其他社团串门，并且基本上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从各班教室到教师办公室、从剑道部到料理研究社，就算他离开了走廊，走廊上依旧有着他的风流事迹。
　　告白被拒绝的案例更是层出不穷，以至于就算说了他跟谁谁谁正在交往、他和谁谁谁正在暧昧，只要没有像昨天那样证据确凿，目击证人和时间地点都非常明确的情况出现，大家『诶～真的假的～』感叹之后，转头也就全都忘了。
　　天空寺悠下午翻论坛的时候，甚至看到有人在八卦他和一色彩羽、立华奏两位学妹之间的关系……虽然贴主很快就被『银发天使亲卫队』给喷到自闭删文了，不过足以见得，暂时应该不用担心校内出现实锤他脚踏两条船的消息。
　　……没错，只是暂时。
　　人际关系就是一张网，F班对他的差评、亲口说出和由比滨交往的这些事情迟早会扩散出去；再加上校园论坛的推波助澜，只要好事者够多、讨论度够热烈，很显然，他和由比滨、雪之下的校园生活都会就此毁于一旦。
　　众口铄金能轻松杀死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想要无视他人的意见，两名少女也绝对无法在环境的压力下坚持太久，找不到任何方法去对抗这样的多数暴力。
　　就连有系统加持的天空寺悠，面对这种看不见的敌人，都只能无力地放下双手，束手无策地表示……
　　是时候让全校师生见识一下，真正的、全力全开的、全身全灵的「言弹」了。
　　演讲不行就加上乐器演奏，这还不够那再加上直达心底的歌声——只要掀起他所有的底牌，把从熟练到完美的各种技能、各种状态全都融合成最强的「言弹」，应该就能把风向硬生生地掰回来了吧？
　　乐观想想，或许系统后面还会给自己相应的奖励，让自己一劳永逸？
　　人言可畏，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但天空寺悠还是不敢看轻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脑子里转的都是应对方案甲、应对方案乙……应对方案癸，和由比滨结衣聊天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啦！只要不理他们就好，大家迟早会自找没趣地散开的。”敏锐地察觉到他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模样，由比滨结衣笑容轻松地摆了摆手。
　　“我记得之前B班也有人传过劈腿绯闻，当初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阿茂被人指着骂渣男、铃木和武田决裂、美鸟和月酱也哭了很久，不过大概两三个礼拜就没人在意了喔！”
　　她偏头看着天空寺悠，安慰道：“虽然对当事人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感情纠纷的话题热度都退的很快，只要没有新的进展，很快就会被大家说腻、去聊其他更有趣的事情啦。”
　　由长年混迹在现充团体中、习惯看气氛搭上话题的她来说这种话，比天空寺悠自己猜想的情况还要有说服力。
　　不过出于谨慎，他也没有就此放下心来，而是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那个阿茂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我在总武高里绝对比他出名，这就代表会有更多人来关注我的感情纠纷，人一多起来就容易让问题变得严重……所以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啊。”
　　似乎很受不了他，由比滨结衣皱着小鼻子，不满地鼓起脸颊：“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小悠真的是，我都这么努力安慰你了还要跟我辩！不识趣，迟钝男，理科生！”
　　天空寺悠睁大了眼，一副受到了极大委屈的模样：“你怎么骂人呢？真正的理科生连恋爱都不会谈，哪会为了女孩子着想这么多啊！”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小悠都会保护我跟小雪的吧？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
　　她干脆俐落的声音、直率而轻松的笑颜，让天空寺悠下一句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那戛然而止的表情看上去颇为滑稽。
　　至少由比滨结衣是忍不住笑了出声，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团子发型，无忧无虑似地将视线放向前方，嘴里轻声说着：
　　“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和平常一样，完全想不到我们昨天还吵过架呢。”
　　“……真要说的话，那也不算吵架。”
　　天空寺悠轻叹了口气，抬起视线，和她看向同一片景色。
　　“因为想和对方继续在一起，向对方说出了自己平常绝对不会说的话，怎么能算是吵架呢？”
　　“是这样吗？”由比滨结衣愣愣地眨了下眼，然后脸上的傻笑更加灿烂，“诶嘿嘿，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喔～”
　　“少骗人了。”天空寺悠白眼一番，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由比滨结衣忽然上下打量起他：“我现在才发现……从以前到现在，小悠你好像都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讨女孩子欢心、增加她对你的好感呢。是不是有那种游戏选项一样的东西在提醒你啊？”
　　天空寺悠嘴角一撇：“你小说看太多了吧？真要有那么方便的系统在就好了。”
　　他宁愿脑内出现恋碍选项，也不想被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狗系统控制。
　　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模样，由比滨结衣摆出了好奇的表情，眼睛却坏笑似地眯了起来。
　　“所以你承认了，讨好女孩子就是你的本能对吧！”
　　“什……！”
　　眼睛猛然睁大，天空寺悠不敢置信地后撤两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张了张嘴，经过一番复杂的表情变化后，像在猪排饭面前老实认罪的犯人一样，落寞且颓丧地垂下了头。
　　“如果那个女孩子指的是你，那我认了……我的本能就是讨好又傻又可爱的女孩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喜欢上我，对不起。”
　　无论表情还是声音，都是毫无破绽的诚恳真挚。
　　这让由比滨结衣笑到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便当：“哈哈哈哈，小悠，你、你不去当文化季主演，真的太浪费了啊哈哈哈～”
　　还好他们已经从人多的走廊上经过，通往特别大楼的绿荫小径上，除了彼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可以让她毫无顾虑地尽情欢笑。
　　当然，冬天也没有所谓的绿荫，枯枝在两人头上摇晃，停了一段时间的小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结衣，你好不对劲啊（21/23）
　　虽然只剩一点距离，天空寺悠还是撑起了折叠伞，邀请发梢末端湿了些许由比滨结衣进来。
　　没有任何顾虑，由比滨结衣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让少女的温暖和柔软都跟他的右半身贴在一起，那股依赖感如雨水的凉意，深深透进了肌肤之中。
　　“论坛上说的事，是真的吗？”
　　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肩膀上，用闲聊般的口吻，她突然问。
　　“哪件事？”
　　“你在大家面前说，小雪是你的女朋友。”
　　天空寺悠皱眉想了想：“嗯……准确来说，我对雪之下说的那句话是『我可是你的男朋友——』……嘶，好痛！对不起，我不说了。”
　　“隔着衣服咬哪会痛啊，你这个骗子……”由比滨结衣没好气地松开了嘴，抚平他衣服上的牙印。
　　沉默半晌后，她才又轻声开口：
　　“我可以吃醋吧？”
　　“当然可以。”
　　“知道吗？一想到你跟小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这么亲密，我就觉得很失落、很伤心，胸口很痛很闷。快和以前告白失败的时候一样难受了。”
　　“……”
　　天空寺悠没有说话，只是换手拿伞，让紧靠的手掌十指交扣。
　　伞外雨丝纷飞，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这边，明明视线所及只有枯枝残叶……即便如此，他也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继续专心聆听着由比滨结衣的声音。
　　他要听清她的愁苦，听清她的决意，哪怕雨声会淹没耳朵——这是他该做的事情，也不会让给其他人。
　　天空寺悠在想，这大概是比起单纯的喜欢，更加重要、更加复杂的心情吧？
　　“为什么会这样呢？”声音像从白色的季节中穿越回来，她叹息似地呢喃着，手指缓缓用力。
　　“为什么，小悠要抢走我的小雪呢？明明小雪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原来你是那边的吗？”
　　天空寺悠必须承认，他刚才有被吓到失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
　　在这种倾诉抱怨的时候，她开了一个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玩笑……说实话真的有点可怕。
　　毕竟自己确实做了影响这两位少女之间的友谊的事情，该心虚的时候还是会心虚的。
　　“啊哈哈，吓到了吧～”
　　她得意似地仰起下巴。
　　那重新换上笑脸、语调回温的速度，让天空寺悠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完美级演技，是不是连由比滨结衣都比不过了。
　　“小悠，我已经不会再抱怨了。那种怨天尤人的话也不会说了！”
　　笑完，她蓦地高声宣言，清澈昂扬的嗓音像要盖过整个世界的雨声。
　　“怎么这么突然？”
　　天空寺悠低头看她，却只能看见贴在自己手臂上、小团子晃啊晃的粉毛头顶。
　　她说：“因为这样只会让你对我愧疚，不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吧？”
　　“……”
　　一针见血，天空寺悠不由哑然，平常能说得天话乱坠的嘴，又开始笨拙了起来。
　　由比滨结衣没有等他，而是宣布事实一般地继续道：“所以啰～我不能在只是嘴上说说，而是要真正地做出行动才行。”
　　“……是你母亲的建议？”
　　“才不是呢！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忽然，踏着青石路面的脚步被拉得停下，涟漪在脚边扩散开来。
　　斜风细雨，伞下的唇瓣有些冰凉。
　　踮起的脚跟缓缓落地，由比滨结衣认真凝视着他的嘴唇，似乎对刚才的角度不满意，又压着他的肩膀再次亲一次，甚至挑逗似地咬了一下他的鼻子。
　　唇分，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整个人像是突然成熟了起来，温柔而娇媚的嗓音吹向他的耳朵。
　　“嘴巴是用来亲喜欢的人，而不是只会说些败犬才会说的废话……妈妈只对我这么说过，剩下的都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噢。”
　　“……包括咬我鼻子？”天空寺悠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到只能吐槽。
　　眉角尽是得意的笑容，由比滨结衣狡黠地眨了下眼：“嘻嘻，不开心你也可以咬回来啊～”
　　“哦？限定部位吗？”
　　天空寺悠的表情立刻认真了起来，带着某种跃跃欲试。
　　“部位？难不成你还想咬耳朵……啊！！”
　　闷骚的由比滨小姐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脸顿时红透了半边，赶紧松开他的手、迅速逃进了特别大楼。
　　“小悠这个色狼！恋母癖！胸部星人！进展太快了啊！”
　　“唉哟，你很懂嘛。”尽管被这么严重地污蔑了，天空寺悠依然游刃有余地漫步在雨中，一派轻佻地坏笑起来。
　　“但我没说要咬胸部啊？我又不像你一样属小狗，顶多咬咬舌头、头发什么的……竟然自己想到了那边，结衣你好不对劲啊。”
　　“你才不对劲呢！我要跟小雪告状，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喉中咕噜噜地威吓着，由比滨结衣怒哼一声，防贼似地把胸前的扣子全部扣上后，像是脱缰的哈士奇，飘扬着短裙撒腿就跑了上楼。
　　甩了甩雨伞上面的水珠，天空寺悠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眉间的愁绪不知何时已然烟消云散，和楼内的空气一般清爽凉快。
　　“今天，是白色啊……”
　　……
　　早早来到了社团教室，想要等他们来的时候再打开便当，在那之前就先看书打发时间。
　　雪之下雪乃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坐立不安、坐如针毡就是对此刻的她最好的形容。
　　她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虽然是从未体会过的心情——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准备面对家庭会议一样，等待的时间竟然能如此漫长又折磨。
　　“和由比滨同学见面后，我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第几次如此烦恼着，却想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最佳答案。
　　无法抑制彷徨不安的感觉，雪之下雪乃干脆阖上了没翻过一页的文库本，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用手掌感受着胸腔扩张的鼓动——也是不知道第几次，靠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数秒后，她缓缓睁开眼，先是望向没有动静的门板，再转身走到窗前，朝楼下看去。
　　侍奉部下方正好是特别大楼的侧门入口。
　　雪之下雪乃知道，喜欢走小路的他通常都会从这里进来，就算带着由比滨同学，应该也不会随便改道。
　　下一刻，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巧合。
　　她才刚走到窗前往下看，就看见了那道持着伞的熟悉身影。

第八十七章 早上是腿，中午是胸部，放学是什么？（22/23）
　　“来了吗？”
　　有些紧张，又莫名心安。
　　随着收伞的动作，他的身影就像被脚下的大楼吞下了一样，消失在入口处。
　　对无人的雨景毫无兴趣，雪之下雪乃离开了窗前，却没有坐回位置，而是以椅子为中心点，无意识地向左转圈踱起步来。
　　她没有在他身旁看见由比滨结衣。
　　仅凭这一点，就有无数个猜想跃然而上，瞬间占满了脑海。
　　“由比滨同学有事？他是自己先来的吗？还是她不想见到我，所以才……不对，由比滨同学不是会违反约定的人！”
　　而且说要在侍奉部边吃午餐边谈话的人可是她，甚至不给自己先回到日常相处状态的时间，就这样急着决定要开诚布公地进行三人谈话——虽然这原本就是他们的打算。
　　但无论是由比滨结衣的做法、还是她的心情，雪之下雪乃都完全无法理解，也没办法透过预测做出事前准备。
　　变化实在太快了，这就是恋爱中的少女吗？
　　“不用担心，天空寺君说了会跟她一起过来的，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些吧……”
　　这么安慰着自已，踱步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往日的凛然冷漠好似也多了几分恋爱中少女的柔弱踟蹰，咬着唇有些焦躁。
　　没多久，她总算察觉到了自己这跟受惊马儿似的慌张模样，赶紧强迫双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进行深呼吸。
　　然而一口气刚吸起来，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砰的一下，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部室内的暖空气便猛然流向了走廊。
　　将安静沉闷的氛围完全驱逐，由比滨结衣刚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大喊：“小雪，我跟你说！……呃，你还好吧？”
　　“咳、咳咳……还好，就是有点呛到口水。”
　　手按着胸口调整好呼吸，雪之下雪乃略显脱力地坐回椅子，双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你要说什么？话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从正门入口吗？”
　　“没有啊，我跟小悠一起来的。只是急着想见小雪，才特地加快脚步上楼的喔！”摇摇头，由比滨结衣伸出大拇指，朝她邀功似地笑了起来。
　　眼神有些无语，雪之下雪乃却也忍不住抿嘴一笑：“那真是谢谢了。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但你没必要跑上来见我，我又不会逃。”
　　说是这么说，但要是少了她这份冲动和率直，自己或许到毕业之前，都交不到一个真心朋友的朋友吧？
　　而再怎么真心、再怎么关系亲密的朋友，都有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原因和关系破裂……
　　这是雪之下雪乃试图全力避免的结果。
　　无论是哪种类型的友人，她一个都不愿失去。
　　“哎呀，这个先不提！我有话想对你说……”
　　回头看了眼，由比滨结衣快步朝雪之下雪乃走来，似乎非常焦急的模样。
　　见状，雪之下雪乃立刻绷紧了神经，表情严肃得像上课打瞌睡被老师叫醒的小学生，咬了咬唇瓣又放开，满脸的慷慨赴义，已经做好了被劈头指责一顿的准备。
　　在朋友和异性之间选择了异性，正常来说都是会被骂的，哪怕事出有因——所以这几天，雪之下雪乃已经想了十几个她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场景，让自己不论听到什么都能流畅地进行作答。
　　英文听力考试大概都没现在认真了吧？
　　在椅子上坐姿端正，雪之下雪乃定睛看着由比滨结衣靠近、最后凑到自己耳旁讲悄悄话的身影，表情从毅然决然逐渐转为茫然，最后定格成一片凝重与冰冷。
　　……
　　“午安啊雪之下……嗯？”
　　把伞放在外面的地上，天空寺悠才刚踏进侍奉部，就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下子穿越到了极地地区，和可爱的企鹅们面对面。
　　明明室内开着暖气，其中一只企鹅却在用庞大的冰冷杀气降着温，又薄又软的嘴唇紧紧抿着，目光锋利如锥，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把自己凿成刨冰。
　　很快，企鹅——雪之下雪乃冷冷开口：
　　“早上是腿，中午是胸部，放学是什么？”
　　“罗伯特·F·杨还是人面狮身像？”
　　“都不是，某人的癖好调查罢了。”
　　“那就屁股。鸡腿鸡胸鸡屁股都不错吃。”挑了挑眉，天空寺悠轻松无视了她的杀气，关上门就朝长桌走去。
　　这种暗讽他是个变态的问题根本没有认真奉陪的必要了，哪怕比开门就说他是『想要咬胸部的变态』要好一点。
　　天空寺悠没打算在意，由比滨结衣却还是在旁边摇晃着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拱火道：“小雪，不能就这样算了！要让小悠尝尝随口调戏女生的后果啊！”
　　雪之下雪乃无奈地抽回手臂：“我也想，可惜没有能光明正大地教训他的方法。”
　　“一天都不跟他说话怎么样？”
　　“然后让他说得更加起劲，自己还不能回嘴？”
　　“啊，说得也是……”
　　由比滨结衣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声，见天空寺悠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也不再多聊什么，搬着椅子就要往常驻的位置走去。
　　完全没想到她那副煞有其事的表情，却真的只是来跟自己告某位喜欢胸部的变态的状，雪之下雪乃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地开口：
　　“由比滨同学……”
　　“嗯？啊，那件事我们吃完饭再说吧！”由比滨结衣转过头来，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有自信的她，稍显促狭地嘻嘻一笑，“别担心啦，我又不会指着小雪的鼻子骂『狐狸精』～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是好朋友的！”
　　“咳哼……我，我并没有担心那种事情。”
　　迅速敛起表情，雪之下雪乃清了清喉咙，回到往常淡定自如的态度，神情自然地打开了自己的便当。
　　老实说，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由比滨结衣。
　　自信而自在，像是过往所有畏缩与怯弱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一般；虽然还没到判若两人的地步，但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没碰面，她身上却多了不少让人陌生的地方，恍如女孩一夜成长为女人。
　　……天空寺君，真的只是跟她谈了昨天说的那些事情吗？
　　不由自主地，雪之下雪乃打开便当盖的手顿在半空，目光朝天空寺悠看去，眼神像在询问。

第八十八章 这才是真正的一夫一妻好吗(23/23)
　　已经准备开动的天空寺悠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自然而然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眼神转冷。
　　——我什么都还没问，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自首？
　　天空寺悠无奈地耸了耸肩，隐讳地瞥了眼正在观察他便当菜色的由比滨结衣，眸中透出敬佩之色。
　　——除了动张嘴皮子，我什么都没做。如果不是她愿意坚持下来、愿意改变自己，或许我们现在就没办法坐在这间社团教室里，三人一起吃着午饭了。
　　雪之下雪乃也看向了她，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嘴角微带笑意。
　　——她当初可是在我不想理她的情况下，锲而不舍、三番两次地要跟我聊天，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朋友呢。
　　明明看上去那么平凡，那么柔弱，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的感情纤细……结果到了现在，由比滨结衣反而成了他们三人之中，最坚强也是最成熟的一个。
　　她成为了侍奉部的纽带，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将未曾看见的风景色彩带给他们。
　　雪之下雪乃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即使偶尔会觉得她烦、抱着自己的时候很热，但当发现自己可能会和她渐行渐远的时候，却又无法否认心中升起的寂寞和慌张，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友谊。
　　天空寺悠则得到了寄托过往的救赎，无论记忆与感情如何改变，她始终是最开始的那个世界之中、从最开始喜欢着自己直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不愿舍弃的锚点，也是他渐渐喜欢、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普通女孩子。
　　四目交接之间，两人再次确认了，『由比滨结衣』对自己来说重要到什么地步。
　　有了这个答案，不再需要任何的忐忑和犹豫，只要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东西，笔直向前走就可以了。
　　“那个……”
　　忽然，由比滨结衣前倾身子，用脸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交流，笑眯眯地开口。
　　“你们把我晾在一旁眉来眼去，我会吃醋的喔？两☆边☆都☆是～”
　　“咳咳……”
　　话音刚落，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便同时看向了自己的便当盒，一个云淡风轻地拨弄里面的菜色，一个心虚脸红地搓着筷子。
　　由比滨结衣眉头一跳，这种同步率，酸了。
　　以前酸了，她什么也不会说，只会黯然神伤，苦笑着说服自己他们是好朋友。
　　现在酸了，由比滨结衣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更不会在他们面前忍耐住自己的欲望！
　　——如果他们三人的关系注定要扭曲，那就由最正常的自己开始，扭曲成和他们一样不正常的人！
　　“小悠，我要吃你的小香肠！”宛如发号施令的女王，由比滨结衣不管自己还没打开的便当，对天空寺悠扬了扬下巴。
　　“可以啊。”天空寺悠从善如流，筷子夹起红润可爱的八脚章鱼小香肠时，就看她张开了小嘴，湿润粉嫩的口腔与洁白细密的贝齿一览无余。
　　“喂我。”细滑灵动的舌尖翘了翘，虽然耳根都红了半边，由比滨结衣的表情却异常坚定，仿佛他不喂就不会把嘴巴合起，“啊——”地在那边等着。
　　天空寺悠也不敢去确认雪之下雪乃的意见，只是乖乖地听从命令，将五公分大小的小香肠塞进她同样小巧可爱的嘴巴里。
　　“唔姆～”合起涂了唇膏的晶莹小嘴，由比滨结衣捧着脸颊咀嚼，脸上仿佛发出了光芒，不由自主地砷吟出声。
　　“好好吃啊～不愧是小悠亲手做的，就算只是一根小香肠，也是一般人绝对吃不到的美味料理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明显就是故意把脸转向雪之下雪乃那边，像个爱炫耀的小孩子一样吧唧着嘴，幸福的表情毫无掩饰。
　　这都看不出她在挑衅，雪之下雪乃就可以去做视力检查了。
　　“由比滨同学……”脸皮微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她半是不解半是质问地开口，“我能问问，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吗？”
　　“没想做什么啊～”藏不住得意似地拉长声音，由比滨结衣看了眼她便当里的菜色，竟然又张开了嘴，“这次换小雪，我要你的玉子烧！来，啊——”
　　她再次摆出了等着被喂食的姿势，满脸期待。
　　雪之下雪乃有些傻眼，愣神过后反射性就要往天空寺悠那里看去、寻求他的意见。
　　由比滨结衣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跟着移动脑袋：“啊——小雪快点！嘴巴张着很累呢，一不小心还会有口水流下来！”
　　都被这么催促了，尽管满心疑惑，雪之下雪乃还是把其中一块玉子烧塞进了她的嘴里。
　　由比滨结衣满意地合上嘴，然后转头面向天空寺悠，双手捧着脸颊幸福地咀嚼起来。
　　“好好粗喔～虽然味道没有小悠的好，但只是差那一点的水准、再加上女高中生的手作料理，贤妻感满满的味道加乘……决定了，是小雪的完胜！吃不到的人真是可惜～”
　　天空寺悠：“……‧”
　　雪之下雪乃：“……”
　　由比滨结衣的脑袋终究没有大到能完全挡住视线的地步，两人身子一歪就能看到彼此古怪的表情，同样都是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微妙。
　　——结衣她，该不会是想让他们两个吃对方的醋吧？
　　自己酸了，就要拉他们两个下水一起酸？
　　怎么说呢……这神奇的脑回路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啊。
　　“好啦，别在那边干瞪眼了！吃饭吃饭！”
　　高高兴兴地被两人喂食完，由比滨结衣双手一拍，满脸笑容地催促着沉默下来的他们。
　　打开便当盒、手拿筷子，她向两人投以确认的目光，接着让声音传遍整间社团教室：
　　“一、二——”
　　“我们开动啦！”
　　……
　　午休时间还剩约莫二十分钟。
　　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有模糊而细小的淅沥声。
　　边聊天边吃饭的侍奉部三人成功清空了自己的便当盒，收拾完毕之后，开始调整位置。
　　就像上次的问答大赛一样，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坐在长桌后，而由比滨结衣则把椅子搬到白板前，端出了会议主持人的架子，神情严肃地清了清喉咙，沉声打破了持续半晌的宁静：
　　“那么接下来，『侍奉部感情交流会议』，就要正式开始了。”

五月份悬赏再开！
　　上次悬赏是什么时候，这种小事就别在意了！
　　二十三更都还完了，各位可以对作者的人品抱有信心，只要投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稳赚不赔！
　　不出意外的，本书的人气有所下滑，所以这次的悬赏也是无上限，作者心态很稳，能来多少就来多少吧！
　　让我看看你们的热情！
　　不参与活动的也可以顺手投个免费的票支持一下，这本书必定完本，尽量不会辜负各位的期望和付出的！
　　——
　　那么以下是悬赏标准：
　　两百刀片，两万猫饼干一更。
　　月票是福利赏，所以是三百张一更！
　　白银宝箱五更（4+1），黄金宝箱十更(8+2)！
　　就这样！
　　——
　　目前数据：
　　月票：9109
　　打赏：61.83万
　　刀片：5860
　　——
　　祝各位五一连假快乐～（虽然作者根本没放假）

第八十九章 你喜欢小悠，对吧？
　　由由比滨结衣主导整个气氛的流向，这在侍奉部中或许还是第一次。
　　过去无论是讨论委托的解决方法、还是决定秋季展演上的各种项目，她向来都只是在旁附和着两人的意见、顶多就是提出一点小建议而已。
　　从未如现在这般，牢牢把持着C位，毫不露怯地坐在最前方晃着小腿、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悠哉模样。
　　相对的，雪之下雪乃大概也是第一次，这么乖巧地坐在天空寺悠身旁，表情云淡风轻、眼神却有着大战将至的凝重。
　　这场谈话将决定他们侍奉部的未来，并不是言过其实——三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会从此获得新的定义。
　　天空寺悠倒是没那么紧张，他甚至还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无人雨景。
　　毕竟该做的、该抉择的都已经结束了，现在不过就是把话摊开来说而已——类似于说明会？
　　可想而知的是，结果对自己来说应该不坏才对。
　　“首先，是第一个议题！”
　　由比滨结衣看了眼白板，似乎想在上面写点什么，又因为麻烦而放弃了起身。
　　“小悠和小雪，现在是什么关系？”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对视一眼。
　　如雪莲般清冷高雅的少女，脸颊染上了樱花色的浅晕，嘴唇轻张着吸气，手指捏了捏裙摆，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总是直言不讳的她，每次都无法挺起胸膛回答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之前都会有股莫名的害羞阻止了她。
　　天空寺悠自然知道她这纯情的一面，于是率先开口：“是男女朋友。”
　　“我跟小悠这样的吗？”早有预料似地，由比滨立刻接着问。
　　“有点不同……”
　　收到天空寺悠的目光，雪之下雪乃轻轻点头，呼出一口气后，神情平静而认真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天空寺君说不出口、也无法解释。所以除了那天发过生的事情之外，其他大致上都是我的猜测，并由他进行补充。”
　　“你可能会觉得荒唐，不过先别质疑，听我说完——那天在厨房处理午餐的时候，天空寺君突然对我说了……”
　　清晰而条理，她省略了不重要的部份，将两人在厨房中的谈话对由比滨结衣全盘托出。
　　随着话说出口，像是压着心头的大石缓缓落地，雪之下雪乃的声音轻松了不少，态度也变得随意了许多。
　　“因为他恳求我的样子实在太过稀有，再加上过去确实受到了他不少帮忙，我便答应当他一阵子的女朋友，直到他能成为『理想男友』的任务……至于这个任务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完成、完成了会有什么奖励、不完成又会有什么惩罚之类的，天空寺君无法解释，暂时只能以结果论的方式来替他考量了。”
　　“……”
　　一下接受了那么多信息量，由比滨结衣本来轻松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像是脑袋当机一样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另外两人非常贴心地安静下来，给她一段能够冷静想想的时间。
　　几分钟过后，由比滨结衣将手指放在太阳穴两侧，学着一休转啊转的，小脸皱成了面对数学难题时的纠结模样。
　　“让我捋捋。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不是漫画或者轻小说的剧情吧……”
　　“你好，不是喔。”天空寺悠用着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的口吻，耸耸肩无奈道，“出轨那件事也跟这个有关，倒不如说，就是因为知道了未来要跟某个人交往，我才会拒绝你的告白、说什么自己迟早会出轨这种话。”
　　“你不会把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当成拒绝告白的理由，其实根本不相信我那身不由己的解释吧？”
　　由比滨结衣连忙摇头：“我当然相信小悠啊！……虽然多少会有点怀疑啦，但整体来说还是相信的，就是因为相信才很难立刻接受。”
　　天空寺悠立刻扭头看向雪之下：“那你怎么那快就接受了？原来你打从心底不相信我？”
　　她伸出柔软冰凉的小手，把他的脸给推了回去，没好气道：“你以为我现在就接受了？只是暂且答应下来观察你的情况而已，谁让当时的你一脸『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让全世界一起陪葬』的表情。知道权宜之计的意思吗？”
　　“谁会露出那种中二的脸啊，我建议你去看看眼科，老了可不好治。”
　　“可惜，你那张脸已经治不好了。我建议你以后都戴防毒面罩上学，免得看见你的人都得和我一样去眼科挂诊。”
　　“真敢说啊，为了区区的权宜之计而害羞了好几次的雪之下小姐。”
　　“你……！哼，真是抱歉，我还没有承认跟非人物种交往的厚脸皮呢，天空寺昆虫先生。”
　　“啧啧，害羞又不肯说谎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嘲讽别人呢，雪之下雪女小姐……喔卡哇伊抠都。”
　　“……”
　　无视了眼前又开始吵起架来的两人，由比滨结衣抱着脑袋思考了好久，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放弃了，双手忽然用力拍在大腿上、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被迫要找人交往，还要成为理想男友什么的，简直就跟玩恋爱游戏一样嘛！”
　　“说得很对，要是我的人生有那么轻松就好了。”将炸毛的雪乃喵放到一旁，天空寺悠转头回复由比滨结衣。
　　虽然不轻松的恋爱游戏到处都是，他这种程度的其实已经算很友好了……至少不会有人在结局的时候死掉，又或者整个世界都是一场梦境，其实他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什么的。
　　他也叹了口气，说：“以上大致就是我能告诉你们的范围，你可以当作是一场神明的恶作剧、也可以说大宇宙意志力闲得无聊才给了某个无辜的人类一场试炼……虽然我想反抗，但目前还没有这种实力，只能丢脸地拜托雪之下帮忙了。”
　　“拜托我帮忙并不丢脸。”撩起肩上的长发，雪之下雪乃一脸骄傲。
　　“唔嗯——”来回看着两人，由比滨结衣蹙着眉头沉吟过后，先问天空寺悠，“小悠，那个『神明大人』不想让我跟你交往吗？还是当时只能选离你最近的人啊？如果能选我的话，你说的『理想男友』任务，应该很容易就能完成才对。”
　　“它确实没有给我选择你的选项。”天空寺悠老实回答，“而且和雪之下不同，你都喜欢我这么久了，我总不能利用你这份心情来完成任务吧？那也太人渣了。所以就算给我选项，我也不会拜托你这种事。”
　　雪之下雪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得也是……诶嘿嘿，小悠这种温柔的地方，是我最喜欢的优点喔！”由比滨害羞又开心地笑了起来，旋即望向雪之下雪乃，好奇似地眨了眨眼。
　　“所以小雪，是因为被小悠拜托了，才决定要跟他交往的吗？”
　　“是的。”交友不易，雪乃叹气，“谁让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呢？虽然牺牲大了些，不过像我这种心胸宽大的存在，是不会见到好友有困难而袖手旁观的……哪怕那个困难再离谱，只要他能说服我，我就会向他伸出援手。”
　　这也是社团活动的一部分吧？作为侍奉部的部长，可不能厚此薄彼，对自家部员就放着不管。
　　话说完，她自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喔——这样啊——”由比滨结衣拉着长音，嘴角偷偷地笑了起来。
　　那摆明了不怎么相信的态度，让雪之下雪乃不由皱起眉，正想叫她有话直说的时候。
　　由比滨结衣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明明用的是疑问句，口吻却莫名笃定：
　　“小雪，你喜欢小悠，对吧？”
　　雪之下雪乃：“……”

第九十章 人家才不喜欢你呢～
　　“如果不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跟不喜欢的人交往才对！”
　　真相只有一个！——摆出了这种表情，推了推无形的眼镜，由比滨结衣掷地有声地宣布：
　　“被小悠拜托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小雪其实早就喜欢上小悠了，所以才不抗拒跟他交往！”
　　名推理的声音在部室中回荡，雪之下雪乃如石像般全身绷紧地坐在位置上。
　　“你……我……”
　　从最开始的呆愣，到雪白的脸蛋染上鲜艳的红晕、张着小嘴想辩解什么，又在由比滨『来啊你说谎啊～』的挑衅目光中强行闭上了嘴。
　　下唇从左边咬到了右边，她愣是无法开动平日聪颖的大脑、想出能在否定对方的同时做出回击的说词。
　　除非说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只要不被看穿就好……
　　想到这里，她不禁悄悄挪开视线，朝天空寺悠偷瞄而去，想要知道他现在的表情。
　　然后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这家伙，就在那边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看来，然后在视线相触的那个瞬间，双手捧住脸颊、娇羞地转过半边身子，娇滴滴地喊：
　　“别、别看人家！人家才不喜欢你呢，讨厌！”
　　然后如蛆虫般扭动身体，眼睛眨得跟被电到一样快。
　　雪之下雪乃：“……”
　　好似能听见理智线和青筋一起在头上炸开的声音。
　　因为演技太好，这家伙激怒人的程度也是最高水准。
　　谁管他有没有说谎，庞大的怒气取代不愿明说的羞赧，脸蛋被气到通红，眼神如冰冷燃烧的火焰，能听见牙关处明显的喀吱磨牙声。
　　伴随着深呼吸，她缓缓抬起手指指向天空寺悠，眼睛直直盯着由比滨结衣，一字一句地问：
　　“你说，我会，喜欢，这种东西？”
　　由比滨结衣：“啊哈哈……”
　　虽然她喜欢的就是这个东西，但同时也无法否认，现在的天空寺悠确实非常欠揍，就连她都想拿小拳拳捶过去、让他正常点了。
　　不过不用她锤，天空寺悠就自己恢复了往常那淡定的模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我和雪之下并不是因为感情而交往的，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
　　早就习惯了他的发病，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迅速回到了说正事的态度：“重要的还是该怎么让他成为『理想男友』……说实话，这种要求实在太过模糊了，我既没有交过男友，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训兽师，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跟训兽师有关系吗？你的理想男友是哈士奇还是泰迪狗？”
　　“就怕人比狗麻烦呢。”雪之下雪乃露出微笑，莫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小悠，那个『神明大人』没有给你说明吗？”在两人吵起来之前，由比滨结衣习以为常地插嘴进来，“比如完成什么指标就能通关，或者让小雪主动给你一个吻就算成功？”
　　雪之下雪乃反射性地露出嫌弃的表情：“抱歉，那做不到。”
　　“就说了，我碰到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天空寺悠双手一摊，叹气道，“它只说了理想男友，剩下的全靠我努力。反正以我的……猜想来看，大概就是尽量做些让雪之下能满意的男友举动吧？”
　　——好险，差点就要把『反正以我的经验来看』给说出来了。
　　虽然有雪之下阳乃和夏川真凉在旁边虎视眈眈，迟早会把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雪之下雪乃也不是第一位『女友』的这些真相曝露出来；但至少现在，要讨论的麻烦还是能少则少，循序渐进地让她们接受比较好。
　　天空寺悠暂时还不想看到，雪之下雪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用嘲讽人渣般的语气对自己说：“你跟我姐以前交往过？我们姐妹你都下手了？”的画面……
　　太尴尬了。
　　“能让小雪满意的男友举动？”
　　由比滨结衣不由皱眉，手抵下巴思考了起来：“唔……如果是我的话，小悠能待在我身边我就很满意了……小雪的话很难想像啊。总感觉普通的约会、照顾肯定没办法让小雪满意……”
　　“我可没有这么麻烦。”神情变得温柔，雪之下雪乃怜爱地看向了天空寺悠，像个希望宠物早点听话的女主人，“只要他能像个人一样活着，我也没什么好要求的了。”
　　“呵，你也就现在能说这种话。”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玩笑归玩笑，真要完成你那个任务的话，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要求你的。”
　　雪之下雪乃双手环胸，表情严峻起来，毫不留情地道：“无论什么委托都要做到完美，就算对象是你我也不会放水的——而你现在这副模样，离我想像中的完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做好准备吧。”
　　“放心，好歹是我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让你比我上心。”天空寺悠摆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看向她的眼睛。
　　“所以你『想像中的完美』是什么？无所不能的超人还是除了温柔以外一无是处的温柔少年？”
　　“……”
　　听见这个问题，雪之下雪乃不由微怔。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视线游移开来、不再和他对视。
　　嘴角忍不住上扬，天空寺悠依然保持着孩童般的纯真好奇，追问道：“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努力？为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请告诉我雪之下大小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雪之下雪乃拨了拨耳畔的发丝，将面无表情的精致侧脸对准天空寺悠，完全没有打算搭理他的意思。
　　她对由比滨结衣说：
　　“由比滨同学，我们这边该对你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如果你有任何怨言、亦或是想要诉苦的冲动，请对那边的罪魁祸首发泄，我并没有想跟你抢男朋友的打算……说到底，我也是两天前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
　　“嗯，我知道喔。”由比滨结衣点头微笑，神情看上去比最开始要轻松了许多，“虽然小雪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情，不过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有横刀夺爱的想法的！而且不管小雪还是小悠，说到底都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才跟对方交往，我当然没有理由去责怪你们俩啦～”
　　“那就好……”悄悄松了口气，雪之下雪乃想了想，确认交往的解释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也该轮到她这边进行提问了。
　　从昨天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想对当事人这么问了：
　　“由比滨同学，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昨天说的『三人约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一章 侍奉部年度情感大戏（二合一）
　　“很简单啊，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玩的意思。”
　　由比滨结衣眨着眼回答。
　　那太过理所当然的态度，让雪之下雪乃不由哑然片刻。
　　见到这个表情，由比滨结衣才摸了摸头上的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小雪你想问什么啦。”
　　“其实在知道你们交往的原因之后，这个提议就已经没有必要了……就是为了能继续待在小雪和小悠的身边，我才想要三个人一起约会，加深我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能继续待在，我们的身边？”雪之下雪乃低下头，似乎有些不理解地凝眉思考着，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多不可置信，“由比滨同学，假如我们是真的交往的话．你这么做不就等于——”
　　“嗯，就是让小悠脚踏两条船。两边我都要，两边我都不想放弃。”
　　由比滨结衣坦然回答。
　　雪之下雪乃陷入沉默，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而她就像要试图盖过那质疑般的氛围，继续泰然自若地说着；“很笨对吧？不过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出的行动了。我想了很多，我怕离开小悠，也想独占小悠，不想小悠被小雪抢走，也不想失去更多的东西。”
　　“但只是害怕的话，什么事都做不到。所以我要厚着脸皮，去保护好属于我的东西。”
　　天空寺悠安静地看着她，她只是率真而坚定地看了回去。
　　“就算小悠和小雪是真的交往了也无所谓，因为是我先来的，我不想放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想法，接受他还有其他女朋友的事实。”
　　至于那些人接不接受，跟由比滨结衣没有关系。
　　就算不是唯一，只要能成为他的第一，由比滨结衣已经心满意足了——穹现在也是这种心情吧？面对想要将哥哥抢走的坏女人，如果阻止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先确保自己能一直待在他身旁再说。
　　同时，她也不是那么傻又无私的好女孩，也有着不好直接说出来的小心思……
　　只要其他第二第三忍受不了这种情况自动退出了，那自己不就顺利成为了他的唯一吗？
　　没错，这是一项试炼。
　　考验着她曾说过的那句『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和你一同度过』，是否只是为了打动他而说的漂亮话。
　　由比滨结衣绝不妥协！
　　委屈和酸意暂且放到一旁，贪婪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不顾他人想法地笔直前进、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做出行动——不这么恋爱的话，她认为自己迟早会成为一头败犬，看着他和其他女生渐行渐远。
　　没错，就像过去的两年时间那样。
　　而现在，由比滨结衣会证明自己，她的觉悟不比其他后来者低，她的感情绝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
　　前排的位置都已经占下了，这要是还能输给别人，她干脆出家当尼姑算了啦！
　　“由比滨同学……”
　　不知为何，雪之下雪乃的声音略显干涩，像是想要拉回站在悬崖边上的她：“这不合理，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由比滨结衣认真地对视过去：“抱歉，合理不能让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如果对象不是他，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的声音不自觉用上了力，近乎于质问：“以求助为目的的交往还好说，难道他以后处处滥情你也不管？现实既不是小说也不是古代，就算你能接受他三妻四妾，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吗？”
　　“小悠是不是那种花花公子，小雪你应该比我还明白吧？至于以后的问题，老实说我还没想那么远，反正小悠一定会保护我的，我才不怕什么流言蜚语！”
　　“你，是笨蛋吗……”
　　“恋爱中的少女确实都是笨蛋。”
　　“这样惯着他，只会让这男人的花心程度越来越离谱而已……要是这次任务的结束之后，他无视你的感受，开始去找其他女生交往的话……”
　　“那就去找啊！”
　　由比滨结衣笑嘻嘻地说着，像个没心没肺的调皮孩童：“我记得他之前跟我说过——『我会出轨，至少两次』，那算上这次的话，还有一次啰？ ”
　　“不管是不是为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希望下一个『女朋友』能像小雪一样好相处就好了！”
　　似乎什么都没想，她轻松而期待地说出了这句话。
　　“……”
　　仿佛三观受到极大冲击，雪之下雪乃扶着有些头晕的脑袋，拇指摁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已经无话可说了。
　　由比滨结衣说得再好听，她也始终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和觉悟——真有人能心胸宽大到这种程度吗？
　　哪个女孩能忍受喜欢的人将心分给其他女孩子，有了自己还去跟别人卿卿我我？
　　至少，雪之下雪乃想像了那个画面，她做不到……
　　“你，不说句话吗？”
　　从乱麻中的心情勉强恢复过来，雪之下雪乃深深叹了口气，转头谴责似地看向天空寺悠。
　　这么说来，喜欢上他的女生基本上都疯了吧？
　　姐姐是这样、夏川同学看上去也是，就连由比滨同学现在都……
　　渐渐地，雪之下雪乃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仿佛在盯着连续拐走了好几个公主的恶龙。
　　而天空寺悠却只是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道：“赞同就是承认自己是个花心渣男，反对就是将结衣的决心践踏在地，我还能说什么？既然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不如安静接受这个结果，只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
　　“你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她冷声道。
　　“相反，不敢面对的是你才对。”天空寺悠叹了口气，仰头望向窗外的雨景。
　　毕竟这样荒唐的现实，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能够轻易面对呢？
　　天空灰蒙一片，雨还在下，像是要持续到世界终结。
　　……
　　到最后，由比滨结衣还是没有取消三人约会的提议。
　　“只要来一场可以让小雪满意的完美约会，说不定能就这样直接完成任务！让我来帮你们的忙吧！”
　　不过不再是两两互组最后三人一起的模式，而是由比滨结衣跟在身后，暂且观察他们约会的模样、时不时给予自己的建议，直到最后再出来跟他们一起玩。
　　至于地点，当然是约会情节的定番——游乐园了。
　　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在知道了结衣那接近扭曲的坚定信念后，天空寺悠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出任何的反对意见——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已经决定要顺着她的心意来了。
　　至于雪之下雪乃，已经放弃了介入这两人之间，任由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心只想赶紧完成他的委托……除此之外的事情，她下意识不让自己思考得太多。
　　因为她发现，就算想了，自己也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可以改变的方法——继续执着下去的话，只会越陷越深罢了。
　　“我可不想和她们一样……”
　　回想起第一次对自己疾言厉色的姐姐，回想起做出强吻男性这种举动的夏川真凉，看着面前坦然说出不介意男友劈腿的由比滨结衣——
　　雪之下雪乃警告自己，她永远都不能真正喜欢上自己的『男朋友』。
　　……
　　经过了信息量巨大的午休后，三人便准备回到各自的教室，进行下午的课程。
　　不过在分别之前，天空寺悠也没有忘记提醒她们：
　　“有关我和你们两人交往的事情大概很快就会传出去，我们也没办法对所有人解释『事出有因』，说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听……所以不出意料的话，就算不做出应对，流言蜚语也会持续好一阵子，从而影响到我们的学校生活。”
　　“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过你们不同，结衣应该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结衣，你先前的想法太乐观了，现在的高中生一闹起来就不知分寸，在他们失去兴趣之前，无论什么事情、什么话，他们都毫无顾忌。
　　雪之下，你也别不以为意，你以为和之前一样只要不理他们就没事了吗？
　　因为自身的优秀和高冷而被排挤，跟因为私生活有问题而被嘲弄，同为校园霸凌的一种，在本质上却有着极大的居别，造成伤害的力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是因为知道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所以我现在才主动分析给你们听，也想好了解决方案。”
　　面色清冷地收回目光，雪之下雪乃柳眉紧皱，手指抵在精致的下巴处抿嘴思考了起来。
　　“我跟由比滨同学的意见相同，只要不理会那些无聊人士的碎嘴就好……就算猪群讨厌你，你也不会为了挽回自己在猪心中的评价，而努力帮它们刷身体吧？”
　　说完，她还不屑地嗤笑一声，似乎是想到了过去的经验，那冷漠傲慢的语调多了些许愤慨和嘲弄。
　　“乖、乖～过去的都过去了喔～”母爱大涨的由比滨结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有些不适地试图躲开，却反被胸部夹住了手臂，无论怎么挣脱都无法离开对方的怀抱。
　　在结束谈话之后，由比滨结衣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强势，完全不顾现在心情复杂的她想跟他们暂时保持距离的念头，想抱就抱、想上手就上手。
　　反抗了几下，雪之下雪乃就任由她贴在自己身上，用眼神示意天空寺悠赶紧把话说完，她想回教室了。
　　“问题是，现在你也是猪圈中的一员，你听得懂猪说的话、心情也会受到他们的行动影响，更明白他们眼中的恶意从何而来。”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语气平静地道。
　　“就算你认为他们是一群智力堪忧的猪，但你没办法否定他们作为群体的力量，至少在校园这个小型社会中，足以将一个『人』从意志上慢慢击垮。”
　　雪之下雪乃轻轻撇嘴：“你以为我不会反抗吗？我的意志可没有这么脆弱，他们还没资格让我受伤。”
　　天空寺悠认真地看着她：“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让你们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微微沉默，雪之下雪乃无奈地叹了声气，顺势将视线转开：“……区区的劈腿男还真是会说大话。那么，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当然。”天空寺悠笑了笑，很高兴她听完了那些话，态度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太多的改变。
　　“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比较粗暴的类型——等流言越传越广之后，我们演一场戏，在人多的地方让你们甩了我，赏巴掌过肩摔什么的都搬出来，让我看上去有多惨就多惨，制造出足够的话题热度，这样就能将他们的矛头全部转到我身上，接着再透过网络水军操纵言论就可以了。”
　　“听上去漏洞有些多，不过再给我一天时间，我能把这个计划完善到最完美的地步，放心好了。”
　　说完，天空寺悠胸有成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准备接受夸奖似地看向她们。
　　然后两对质疑他智商的视线就投了过来，仿佛在说『你说出这种话之前有经过脑子吗』——就连由比滨结衣眼里都满是谴责和叹息。
　　“不行吗？”天空寺悠干咳两声，若无其事地收起了自己的胸膛。
　　“用点脑袋，这种自爆计划怎么可能行？”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一副以你的智商我懒得跟你说太多的模样。
　　“驳回哟。让你做这种事，我还宁愿变成大家口中的劈腿受害者呢。”
　　由比滨结衣也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责怪，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计划。
　　天空寺悠挠了挠脸颊，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换Plan－B。”
　　其实他心里知道，这种计划就算再完美无缺、也绝对不会被她们所接受的——立场调换的话自己也是如此。
　　特地说出来，纯粹只是想看她们的反应而已……即便侍奉部如今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他们彼此之间也在下意识关心着对方，感情并没有因为系统的横插一脚而出现裂痕，反而有种更加牢固的感觉。
　　比天空寺悠所想的最差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
　　自己真是个幸运的人啊。他忍不住这么想，然后重新露出笑容，对面前的两位少女轻松地道：
　　“既不用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能将你们从流言蜚语的攻击中摘离出来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
　　“只要演一场戏就好了。”
　　雪之下雪乃反射性地皱眉：“又是那种方法？你该不会是想演到处去跟女生告白、完全不挑对象的渣男吧？”
　　天空寺悠连忙摆手：“不不不，那种风险太大。到时候被接受怎么办啊？我真不想再交女朋友了！”
　　啧，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雪之下雪乃已经无力吐槽了，只能双手抱肘，没好气地看着他。
　　“那是什么？”
　　“很简单。”
　　天空寺悠弹了个响指，在预备钟声嘈杂的干扰中，游刃有余地笑着说：
　　“只要我们侍奉部也参加这次的文化季就好了——第一步，就是先在班级和论坛中宣传我们的年度情感话剧！”

第九十二章 来侍奉部看片啊
　　因为来不及把剩下的想法告诉她们，天空寺悠决定在线上群组里将『挽回名声』的事情给讨论完。
　　每节下课，他们都在只有三人的侍奉部群组中各自说出对这件事的看法，帮助他完善原本不足的地方，顺便依照每个人情况进行灵活调整——差不多快放学的时候，总算是初步搞定了这个计划。
　　因为离文化季只剩下一个多礼拜，话剧什么的根本来不及准备，雪之下小姐更不想上台演出，于是他们决定改为拍一个短片在部室内轮流放映。
　　时间大概控制在五到十分钟左右，主题为不说人话的情感纠葛，道具和特效什么完全不需要，反正只是为那句话找借口而已。
　　“女朋友？哈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文化季来侍奉部的社团教室看个片就知道了！那只是跟对台词差不多的东西啦，造成大家的误会真是不好意思，看你们只是因为一点小误会就开始乱吃瓜、乱造谣的模样，其实还挺有趣的～”
　　后半句阴阳怪气当然不会说出来，总而言之，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用水军扭转风评，要扑灭网上还没彻底烧起的这把火，可以说势在必得。
　　并且为了避免在文化季前两名少女就被流言蜚语弄得不堪其扰，天空寺悠还和她们商量好了时间，等放学后忙完全部的工作，就去侍奉部拍个三十秒的PV，在目前讨论最热烈的校园论坛上放着，打肿那些乐子人的脸。
　　至于剧本什么的，反正只是为了证明他和雪之下雪乃之间的清白而拍的这个短片，根本用不着太过精细，他在课堂上花了半小时随便就想了一个出来，还能随时增减剧情、突出一个自由随意。
　　就算到时候准备不足而演了个烂片出来也无所谓，更不用担心除了他以外的『演员』演技稀烂——只要能把拍片的目的传达出去就行了，谁管能不能让观众觉得好看啊！
　　……可惜，雪之下雪乃会管。
　　完美主义者的她不允许敷衍对待任何事情，更不允许自己参演的作品只是粗制滥造的货色。
　　要把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即便只是用来澄清谣言的工具，她也要把它打造成合格的文艺小清新短片！
　　于是她抢走了剧本担当的职位，擅长电脑（不擅长也能学）的天空寺悠处理各种技术方面的问题，由比滨结衣负责杂务和跑腿——三人都是演员，没有人可以负责摄影，只能用固定机位勉强一下了。
　　就这么讨论到了最后，他们都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真要说的话，这份心情和班上为了话剧出演而共同努力的同学们相似吧？
　　临时的提议、目的性的出发点、完全不足的时间，即使如此能一起完成某件事情、打造出只属于他们的心血结晶的话，干劲就会源源不绝地从心底涌出来。
　　放学后。
　　天空寺悠在离开教室前，听到了由比滨结衣在这么对附近的同学说：
　　“小悠他……其实并不是劈腿啦。好吧，偷偷跟你们说，别告诉其他人喔……我们侍奉部准备参加文化季，预计是要拍个小短片，青春恋爱题材，小悠是男主角，而小雪、就是雪之下同学她……”
　　虽然说了别告诉别人，可不过两三天，这个话题估计就能在女生的小圈子中走过一遍，让所有人都有个心理准备，方便后续的『灭火行动』进行。
　　他又多观察了一下听完结衣解释后那些人的反应——效果还不错，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纷纷“还好还好～”地松了口气，好像被劈腿的人是她们一样。
　　最明显的还是端详着指甲、晃着二脚椅的三浦优美子，脸臭了一天的她总算神情缓和了下来，就像发现原以为被欺负的小媳妇、其实只是在玩比较过激的PLAY一样，已经没有早上那种浑身煞气的模样了。
　　当然，因为知道三浦优美子还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所以天空寺悠扫一眼过去，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由比滨结衣正好若有所觉地看了过来，话音微顿，又把目光转正，语调不变的和附近的同学们继续说着话，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任何异常。
　　事实上，在对视的那一秒钟，她和天空寺悠已经互相眨了好几个眼。
　　两人的嘴角都忍不住笑意，总感觉有种瞒着大家干坏事的刺激感——可惜他们还没心灵相通，没有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心中所想，只能大致猜出眨眼的意思。
　　他是赞许和鼓励，她是炫耀和道别。
　　由比滨结衣留在教室尽可能地将拍短片的事情散播出去，而天空寺悠则走出了教室，朝委员会的方向前进。
　　……
　　“各位好，我又来帮忙了。”
　　抵达文化季执行委员会办公室的时候，天空寺悠发现这才刚放学没多久，里面的人却已经比上次还要多了。
　　虽然大抵上都没在做正事，而是一派松散地聊着天、吹着暖气、玩着手机，然后看到他进来的瞬间，纷纷投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手边的事情也不管了，一副准备吃瓜的模样。
　　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会议室内陷入了片刻的宁静，氛围莫名有些诡异。
　　“哟……”天空寺悠懂了，这些长期缺席的成员都是回来看乐子的啊。
　　一个个平常装死不出现，现在却跑得比雪之下雪乃还快，这些高中生的八卦程度，记者看了估计都要落泪。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露出笑容，双手抱肘靠在门上，悠哉游哉地朝那些人挑起了眉：
　　“别看了，当我动物园里的大明星吗？小心我跟你们收费啊。”
　　此话一出，就有不少人笑了出声，凝结般的空气多了些许欢快。
　　当下就有比较外向的成员嘻笑着要开口对他说话，只是在那之前，天空寺悠就笑眯眯地让声音传遍了整间会议室。
　　让他们的耳朵只能听得见自己的话语，让他们把要说的话全都赌在了喉咙中：
　　“话说有好多生面孔啊，是刚转学进来还是休学复学？”
　　“为什么我上次来的时候没见过你们，只看到一堆没人在做的工作呢？”
　　“上次没来的那些人，你们今天是来认错的，还是来开下午茶会的啊？”

第九十三章 给个面子
　　虽然在笑着，语气里却满是嘲弄。
　　那些嘻皮笑脸的成员们瞬间有几个面色僵硬了起来，似乎是这番话说到了他们的痛点，有些人心虚地撇开脸、有些人则恼羞成怒地面露不爽。
　　紧绷的氛围弥漫在会议室中，天空寺悠怡然自得地站在最前方，沐浴在不同情绪的目光下，丝毫没有开个玩笑糊弄过去的意图。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被当着面嘲笑的憋屈，开始小声逼逼：
　　“切，明明不是委员会成员，管得真多……”
　　没等其他人附和，天空寺悠只花了一秒钟便出现在开口的那人面前，微笑着问他：“你也知道我不是委员会成员啊？那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准备帮人手不足的委员会忙呢？”
　　那名看上去有些痞气的男学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之后，梗起脖子怒瞪着他：“不就是来帮你那瞧不起人的女朋友的忙吗？借工作调情还这么光明正大，你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
　　虽然气势很弱，不过至少有说到了重点，天空寺悠非常满意。
　　斜眼冷冷地瞟了下旁边试图帮他说话的同伴，不让任何人打断自己的说话时间后，天空寺悠慢悠悠地转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第一，我说雪之下是我女朋友，她就是我女朋友了吗？那我说你是旁边这位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就要当场出柜了？”
　　男学生浑身更加紧绷，脸上甚至流露出了些许惊惧：“你、你怎么知道！？……不，你说谁出柜了啊混蛋！”
　　似乎是气上了头，男学生涨红着脸用力一推天空寺悠的胸膛，挥舞着拳脚一副羞愤欲绝到要跟他拼命的模样。
　　旁边的同伴连忙抱住男学生往后拉，不让冲突继续扩大下去——或者说，不让某人突然掏出竹剑把他们全部砍翻。
　　不过和他们所想的一触即怒不同。虽然没有被推后退，天空寺悠却也没有为此生气。
　　他只是用有些奇妙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犹豫半晌后，有些尴尬、又有些抱歉地干咳两声，语气莫名少了些许阴阳怪气：
　　“第二，我没有多了不起，但就连我这样的外人都可以来帮委员会做事了，你们不扪心自问一下，有问题的到底是那些人？是我，还是三不五时就请假、旷工的你们？”
　　“……”
　　“我不是想教训你们，只是觉得，大家都是想把这届文化季办好的同伴们，为什么你们可以把这么多工作丢给别人做，自己却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成果、还说我这个义务帮忙的人多管闲事呢？”
　　天空寺悠的眼神非常诚恳，和方才那高高在上地嘲讽所有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温和下来的嗓音，好似能直指心房，放大了他们心中那抹愧疚。
　　不只是面前的男学生二人组，整间会议室听到这番话的人，有将近一半都心虚地低下了头，本来一脸不服气的家伙也闭上了嘴，不敢再当着他的面说出任何意见。
　　主要还是那一瞬间就找到了声音来源、跟幽灵似地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场景实在有些吓人，没有人想成为第二个体验者，也不想被他这么贴脸嘲讽。
　　出头者被瞬间被压下去的话，下一个人还想站出来，就需要更大的勇气了。
　　很显然，不敢跟雪之下雪乃呛声、只敢仗着人多势众而消极怠工的他们没有这种勇气。
　　天空寺悠一不说话，四周又开始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本来就在认真工作的同学们小心翼翼地翻动纸张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内响起。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聊他和雪之下的八卦、甚至心里连想都不敢想，生怕被正在环视周遭的他给抓出来『好好沟通』。
　　明明是笑容和善、平易近人，眼中却又有着令人不敢对视的锐利压迫感——
　　事到如今，他们才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这名弹的钢琴曲能让人哭出来、独自了挑翻大部分体育社团、带领剑道社夺冠、天天和美少女混在一起的普通二年级生，到底为什么能被这么多人崇拜、甚至建立起了真爱后援会。
　　“看来大家都知道答案了？能讲道理再好不过。”确认了没人有意见想说，天空寺悠满意点头，像是要把沉闷的气氛全部驱散干净似的，轻快地拍了两下手。
　　“那么，希望你们从今以后能够好好相处、努力奋斗，共同为我校美好的文化季添砖加瓦，不会再让我有出来帮忙我家部长的机会。”
　　天空寺悠听到了耳熟的脚步声，下意识加快了语速：
　　“另外，在没有本人承认的情况下，无论是现实还是网络，乱传他人绯闻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希望某些人能够适可而止……晚上十点左右，我会放一部影片到校园网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上次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迎着众人转为好奇的目光，天空寺悠保持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转头，正好看到了推门而入的雪之下雪乃。
　　“抱歉，被老师叫去谈话，来晚了。”她似乎有些疲惫叹息一声，白净无暇的小脸看上去没有多少精神，不过表情还算平静。
　　然后一抬眼，看着面前这片气氛微妙、不知为何有种群体忏悔感觉的室内光景，她不禁愣在原地，小嘴可爱地微张。
　　“你们这是……”
　　“被大家今天的出席率吓到了？别惊讶，是人总会有浪子回头的时候。”天空寺悠走到她身前，鼓励性地拍拍她纤细的肩膀，微笑道，“看来今天不需要我帮忙了，我去准备待会要用到的器材，你好好当个不被人讨厌的委员长吧……至少指派任务的时候语气别那么凶。”
　　“你是不是对我的性格有什么误解？我分配工作的时候……”话说到一半，雪之下雪乃忽然皱起了眉，伸出手整理了下他衣服上的皱褶，目光如刀般切向了他身后的委员会成员们，声音转冷地问：
　　“刚才发生什么了？”
　　“……”
　　天空寺悠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请她注意一下场合。
　　雪之下雪乃迅速反应过来，触电般地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委员长的座位走去，态度也毫不留情：
　　“你可以先走了，具体经过我会去问奥田同学。”
　　这次她有注意，别让微红的耳根从发丝间露出来。
　　“好的，请记得带这次文化季的剧本。”点点头，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提高了声音。 “要不然我也只能像上次那样，即兴演出一下了～”
　　“不用你多说。”拉开椅子坐下，雪之下雪乃恢复冷漠而严肃的神情，挺直腰脊地看向多了不少的委员会成员，迅速将整个会议室带入了说正事的氛围。
　　“现在开始会议，所有人都坐下，每组组长汇报人数还有工作进度，我们没有多少可以浪费的时间。”
　　都说了要温柔点……算了，她温柔起来反而会让那些人不适应吧。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藏起嘴角那抹笑意，关上了执行委员会的大门。
　　他们的脸，包括名字班级，自己已经全都记起来了。
　　如果下次发现还有人敢对雪之下雪乃阳奉阴违、搞小动作——他不介意花点时间私下找那么有胆子的人谈谈。
　　处理完这边的突发状况，天空寺悠想了想，决定朝电影研究社的社团教室走去。
　　今天就要把PV给拍出来，然而他们没时间去买新的摄像机、用手机拍又太过粗糙，某个完美癖患者肯定不会接受。
　　只能去找人借了。
　　电影研究社的秋季展演成果就是自己拍的微电影，他们那边应该有比较专业的设备。
　　而他的人（长）脉（相）还算不错，只要去借，想必那些人一定会给自己一个面子的！
　　怀着满腔自信，天空寺悠走到社团大楼，礼貌地敲了敲门，表达自己的来意。
　　然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抱歉，天空寺同学……我们没办法借给你。”
　　“……”

第九十四章 有关学妹在走廊上对前辈上下其手的这回事
　　天空寺悠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旋即礼貌地问：
　　“不能就算了。不过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昨天就被人借走了，我们也只有那套器材而已，真的很不好意思。”影研部部长略带歉意地说，“不知道她们会用多久，要不等东西还回来的时候，我再通知天空寺同学吧？”
　　“不用不用，那样多麻烦啊。我再自己想办法吧，打扰你了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天空寺悠莫名松了口气，朝对方笑了笑之后便转头离开。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色彩羽和立华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
　　“啊，是前辈！”一色彩羽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来的同时架起了手中的摄相机。
　　将镜头对准他，惊喜的语调迅速沉了下去，她开始自言自语：“大家看，这位就是我们总武高数一数二出名的二年级学生，天空寺悠前辈！不仅长相帅气、体育万能，据说连成绩都是全校第一，在各年级的女生间人气超高，甚至拥有自己的粉丝真爱后援会！”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立华奏问：“她在干什么？”
　　“拍摄视频。”立华奏简短回答，银发在身后晃动，淡金色、没有多少波动的眸子还是一样，澄澈到仿佛能倒映人心。
　　“是这样的！”一色彩羽走位挡住了他看立华奏的视线，似乎要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一样，在镜头外高举了手，清脆娇俏的嗓音充满了活力。
　　“我们正在到处采访学生，准备做一个选前政见调查的影像纪录，这样比发问卷还要简单又有趣得多了！哈哈，虽然根本没办法拿到文化季上展示啦～”
　　“这样啊。”想到影研部部长的为难表情，天空寺悠恍然道，“借走器材的就是你们？还真是巧，这也能碰到一起。”
　　“嗯？这么说的话，前辈也想拍视频？跟学姐们吗？”一色彩羽眨了眨眼，然后微红着脸捂嘴后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种涩涩的视频吧？”
　　“……声音都录进去了喔？”天空寺悠指了指摄像机，微笑中怒气值上升了百分之二十。
　　“讨厌啦～”一色彩羽吐出小舌，手掌在脸颊可爱地挥了两下，用瞧不起人的眼神笑眯眯地说，“视频拍完当然是会剪辑的啊，前辈以为我会那么笨，把对自己不利的片段剪进去吗？”
　　“那对我不利的片段？”
　　“当然是剪下来当作威胁……啊不，跟前辈沟通的素材啰～”
　　“很好，死刑。”
　　天空寺悠折了折手指，猛地踏步向前，准备抢走她手中的摄相机。
　　一色彩羽立刻躲到了立华奏的背后，将满脸无辜的她当作盾牌，把摄相机架在了她的脑袋上，语气悲愤地喊：
　　“你敢对这孩子动手的话，就试试看啊！”
　　“……”
　　立华奏沉默地转动眼珠，先是向后、接着向前，朝他眨了两下眼，语气轻柔如羽毛：
　　“要动手？”
　　“没，怎么可能。”被那纯洁干净的眼睛给盯着，天空寺悠只好打消了逗弄学妹的想法，顺带和善地瞪了得意微笑中的一色彩羽一眼。
　　“喔，这样啊……”立华奏垂下了目光。
　　天空寺悠神色古怪：“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因为，大家对彩羽的态度都很随意，对我却都很礼貌、总是跟我保持距离。”
　　立华奏轻轻叹了声气，银发落在侧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小脸蛋低沉了几分。
　　她看着地面，不自信地低喃起来：“我是不是被讨厌了呢……虽然会这么想，但大家每天又会给我零食吃，就连食堂阿姨也会帮我偷加麻婆豆腐的分量，真是让人搞不懂……”
　　还以为她在纠结什么呢，原来是这种烦恼吗？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道：“有什么好搞不懂的？校园偶像都是这样的啊。受人尊敬的同时又会被人疏远，除非你本身点满了交际能力，不然会有很多人认为自己没资格靠近你的。”
　　立华奏闻言抬起了头，微蹙着眉反驳：“当朋友，不需要资格吧？”
　　“确实不需要。所以当你想跟某人做朋友的时候，直接说出来吧。”边安慰性地说着，他边趁机捏了捏她的脸颊。
　　入手冰凉柔软，像是放在冷藏室的棉花糖，让人不由升起一股把手掌盖上去用力搓揉的冲动。
　　把这份兽性按在心底拳打脚踢，天空寺悠捏完她的脸颊后，又拍了拍她的脑袋，银色发丝的触感还是那么的好，宛如仙鹤织出的高级丝绸。
　　“他们没有像我一样的勇气，就要靠你主动去拉近距离了……但也不能拉得太近，要好好说出自己的想法，知道了吗？”
　　“自己的想法……”立华奏看着他如兄长般温暖亲近的笑容，安静半晌后，轻轻点了下头，小脸重焕光彩，“知道了，悠学长。”
　　“很好，未来的学生会长可不能畏首畏尾！”天空寺悠笑着收回了手，接着向后一退。
　　不知何时，一色彩羽手中的摄像机已经被他牛了过来，拿在手里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啊——！！前辈，你这小偷！”
　　被两人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的一色彩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天空寺悠挥舞着小拳头冲去，“把摄像机还给我！那可是我们（未来）学生会的东西啊！”
　　“是影研社的吧？”将上面的影研社标签亮给她看，顺便抬高手，让娇小的她碰不到摄像机。
　　镜头对准了蹦蹦跳跳、满脸不忿地的一色彩羽，天空寺悠笑容满面地道：“别慌，等我把刚才的录像删掉了就还给你，晚点再借我们侍奉部一下，不会太久的。”
　　“强盗！前辈，现在的你很卑鄙！”
　　表面上气红了脸，一色彩羽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手掌不经意似地移动着，搭在他的肩膀上试图构到摄像机的同时，偷偷感受着衣服底下那结实的肌肉与灼热的触感。
　　WOW，这就是脱了很厉害的那种吗！ ？
　　明明看上去不怎么壮硕，摸上去却像钢铁一样坚硬，甚至还能感受到肱二头肌明显的线条，让人脑中瞬间闪过一堆男明星的完美身材……
　　一色彩羽忍住了流口水的冲动，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崩坏，也没在认真抢摄像机，满脑子都是想要更多的肌肉。
　　难得有这种吃豆腐的机会，只要前辈坚持不把摄像机回给她的话——哼哼，那就别怪她一色彩羽对前辈这种翘屁嫩男上下其手了啊！
　　至于女孩子的矜持？
　　那是什么？前辈会在意那种东西吗？能用那种东西换来吃豆腐的快乐吗？
　　不能！所以没用！
　　“快，把，摄像机，还我！”
　　这么愤怒地喊着，一色彩羽暗中积蓄好了力量，准备往前辈身上跳去，装作打闹中没注意那么多、实则只是想挂在他的身上多摸肌肉。
　　然而，在她做出行动之前。
　　就像被看透了全身上下直达心灵一样，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又硬又温的东西，另一只手中原本捏着的又硬又热却轻松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差点没让她失去平衡地跌倒在地。
　　——原本冰冷的摄像机被他们两个拿在手里，已经捂出了和奈子相似的温度。
　　“好了，还给你。”天空寺悠拍了拍自己被弄乱的衣服，朝立华奏看去，“交换条件吧，你们待会把摄像机借我，我可以帮你们剪辑政见调查视频。做后期这种事很麻烦的，只要借个一小时就能换来数小时的成果，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立华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身体，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而成功『抢回』摄像机的一色彩羽，却在原地若有所失地发起呆来，仿佛人生失去了乐趣，整个人散发出了『为什么我不早点下手』的苍白气息。
　　不管怎么说，天空寺悠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普通的S●NY摄像机x1、收音麦克风x1、其他配套设备x1」——GET DA☆ZE！

第九十五章 让我看看！
　　在这之后，天空寺悠又跟两位学妹去了她们教室，取走存放在那里的补光用摄影灯和反光板。
　　虽然器材都被借走了、拍政见调查视频的计划也被迫暂时搁置，一色彩羽和立华奏却都没有直接回家休息，而是随着他一起来到了特别大楼的侍奉部教室，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
　　“前辈是要跟学姐们一起拍文化季的出演视频吧？”
　　见天空寺悠点头，一色彩羽举起摄像机，拍了拍没有多少肌肉的细嫩手臂，自信地笑着说：“如果你们都是演员的话，不就没有人可以帮忙摄影了？所以就放心交给我吧！”
　　“作为专业的女高中生，人家在拍照这方面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摄影又和自拍不一样……你真的能行吗？”天空寺悠一脸怀疑。
　　“姆……能不能行试过一次不就知道了！”对质疑自己的前辈感到不满，一色彩羽可爱地鼓起了脸颊，讨钱似地朝他摊开白皙的手掌，“有分镜稿或者剧本之类的东西吗？让我看看。”
　　天空寺悠不由挑眉：“哟，还挺专业？”
　　“那当然～我中学时期的梦想可是成为千万粉丝的博主，要靠拍视频赚钱的！”
　　故作不满的脸瞬间展颜，亚麻色短发的少女下巴一抬，狡黠的笑容再次绽放，隐含得意地说：“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读了不少和镜头、画面有关的书，也亲手拍了很多有趣的视频出来——我可不是前辈认为的初心者喔？”
　　“真的吗？”天空寺悠也学她伸出了手，“让我看看。”
　　“……不给看！反正前辈你别无选择就是了。”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雷，一色彩羽用力把他的手往下拍，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她气呼呼地扭过头，态度莫名强硬了起来：“没有分镜稿就算了，你总该告诉我打算拍什么片吧？”
　　“好吧，虽然我根本还没说你通过了面试……”天空寺悠微微耸肩，正打算为她讲解雪之下先前写好的剧本大纲时，衣角传来被拉扯的感觉。
　　他低头看去，正好和那双清澈如湖面的平静眸子对上。
　　“我也想帮忙。有我能做的事情吗？”
　　如果是由一色彩羽这么问，天空寺悠大概直接挥挥手让她到旁边玩去了，懒得再多加人进来添乱。
　　然而此刻，被立华奏用这么认真的眼睛盯着，他就算再铁石心肠、再怕麻烦，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最重要的是，既然都没拒绝了一色彩羽当摄影师的要求，他又怎么能将毫无恶意的立华奏排除在外呢？
　　毕竟做人啊，还是得公平才行！
　　“我想想……”思考的同时，天空寺悠下意识摸了摸她小巧的脑壳，然后又在旁边嫌弃而鄙夷的瞪视之中，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对了，正好需要有人来举反光板，你可以吧？”
　　“可以，我很有力气！”眼睛顿时亮起，立华奏语气坚定地回答后，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一样，高高举起了放在旁边的反光板。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从那鼻子里轻哼出一口气、腰背都挺直得快要后仰的动作来看，她似乎非常自满，还在等着他们赞叹的掌声。
　　天空寺悠立刻用力地鼓起掌来，然后朝一色彩羽看去，眼神带着鼓励和催促。
　　“前辈绝对是个萝莉控……”翻了个无语的白眼，努力忍住了把摄像机往前辈头上拍的冲动，一色彩羽跟着拍了几下手敷衍，免得小心眼的前辈又在暗中针对自己。
　　渐渐停下掌声，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侍奉部的门忽然被拉开，满脸疑惑的由比滨结衣走了进来。
　　“小悠，你在鼓什么掌啊……阿勒，是小彩羽和小奏？”
　　“呀哈啰，结衣学姐～”
　　“打扰了。”
　　笑着回应了随意与礼貌的两道招呼，由比滨结衣朝天空寺悠看去，微微歪头问：“她们是来帮忙的吗？”
　　天空寺悠点头道：“虽然由我自己掌镜、靠后期合成拼接镜头也没问题，不过有人帮忙的话，多少还是能省些功夫的，一镜到底的流畅感也会更好。”
　　由比滨结衣似懂非懂地喔了声，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赧然地挠了挠脸颊：“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小彩羽她们面前表演啰？啊哈哈，总感觉有点紧张呢……”
　　“用不着紧张的，结衣学姐！”一色彩羽笑着鼓励起她，并发自内心地说，“反正更尴尬的场面我们都看过了，演个戏而已不算什么的啦！”
　　“好、好像有点道理……那什么，小彩羽原来也会这么讽刺人啊。”想起问答那天的事情，由比滨结衣不由笑得更加尴尬，莫名有种黑历史被挖出来说的感觉。
　　“诶？抱歉，结衣学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一色彩羽赶紧低头道歉，诚恳地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刚才跟前辈讲话，忘记把语气调整回来了！”
　　“喂后辈，这就是你对前辈的态度？”
　　语气低沉，天空寺悠朝她的脑袋伸出手，那五指成爪的模样绝对不是要给她爱的摸摸头。
　　一色彩羽反应极快，感受到了脑袋即将被捏爆的恐惧的瞬间，她这次弯腰躲在了由比滨结衣的身后，有恃无恐地朝他挑眉——就不信他敢把那爪子往结衣学姐的胸部伸！
　　而事实上，天空寺悠虽然不是不敢，但在旁边还有其他人——这里单指立华奏——看着的情况下，他还是得顾及自己形象，收敛一些的。
　　『迟早会教训你的。』——他用口型这么说，配上了反派的邪气冷笑。
　　一色彩羽吐了吐舌头，表面上丝毫不怕、甚至不屑一顾，心中却……
　　咳咳，只是有点心跳加速而已。
　　“好啦好啦，别闹了。”由比滨结衣拍了拍手，语气温柔地让他们两个停止了互瞪。
　　她将身后的一色彩羽抓了出来，又看了眼站在天空寺悠身旁的立华奏，声音微微一顿，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共同制作视频的同伴了，不能吵架也不能欺负对方喔，至少现在请好好相处！”
　　总觉得他们靠得有点近……是自己太敏感吗？
　　浮现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由比滨结衣也在心底摇了摇头，反省着自己的神经质——连小奏这种心思纯净的人都能看作情敌，这已经不叫恋爱中的少女，而是恋爱脑中毒患者了。
　　要不得要不得，怀疑她还不如怀疑小彩羽呢……至少她跟小雪一样，时不时就跟小悠斗嘴，和同龄损友似的，完全没有前后辈的感觉。
　　就像现在，哪怕没有看着对方，他们依然朝对方不屑地嗤笑一声：
　　“我可没有欺负小猴子的兴趣。”
　　“我是小猴子前辈就是发情的大猩猩。”
　　立华奏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相处融洽』的他们，想说些什么加入进去，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动物来形容自己。
　　头发是白色的话，雪貂吗？
　　沉静的眸子垂落，她陷入了复杂的思考当中。
　　侍奉部的吵闹就这样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那扇颇为老旧的门板才又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当然，在开门之前敲门是她的习惯。
　　“怎么这么吵？”
　　没有等人应门，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工作的雪之下雪乃选择直接推门而入，微皱着眉有些疑惑。
　　她在走廊上就能听见里面正播着音乐，还是那种有着各种奇怪和声的印度舞曲，『阿姨压一压伊～』的魔性声音简直要隔空污染她的精神。
　　雪之下雪乃合理怀疑，这又是天空寺悠搞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不是借好了器材，正在社团教室等着自己过来拍PV吗？
　　难不成这就是PV要用的音乐？
　　……呵呵，那他得想好待会要用什么样的姿势土下座才比较帅气了。
　　心中冷笑的下一刻，雪之下雪乃看清了部室内的场景。
　　“……”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尴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望着面前实在让人无法评价的景色，雪之下雪乃渐渐脱离了石化状态，并头疼似地扶住了脑袋。
　　脸颊抽筋似地跳动着，她一字一句像从肺部底端用力叹出来的一样，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无奈。
　　“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这个嘛……”
　　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一色彩羽对视一眼，默默收回了月下三兄贵的出场姿势，若无其事地干咳两声，像个乖宝宝一样纷纷坐回了位置上。
　　“没什么没什么。”
　　立华奏则将镜头转向了门口，忠实地记录下雪女小姐垮着小脸的稀罕表情。
　　△
　　暂且将玩闹过头，以致于有些不雅的画面扔到脑后。
　　知道两位学妹都是来帮忙的后，雪之下雪乃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多说什么——想来她也很在意在别人面前演戏的羞耻感，只是见他们都同意了，就不打算独自反对。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确认过各自要负责的地方，她便拿出了写好的剧本，一一发了下去。
　　说是剧本，其实只是一张笔记本上的纸。
　　雪之下雪乃利用下课的时间写完，刚才顺路去复印了五张，多的拿来备用，没想到立刻就用上了。
　　“我直接用分镜文字稿的方式写出来了，你们当成剧本看也没问题。不过只有PV的三十秒部分，正片还要一点时间，我回去再写。”
　　清冷秀丽的女高中生站在白板前，双手抱肘，神情凛然且自信。
　　她观察着他们开始阅读内容的表情，嗓音沉稳地落在了空气上。
　　“因为主旨是要对学生们澄清我们三人的关系……虽然我个人很反感特地为那群人这么做，不过还是将主题定为了『误会中诞生的友情』。”
　　“作为预告的这段画面，应该能吸引他们的兴趣才是。”

第九十六章 雪之下：快，叫我雪乃姐姐。
　　短短三十秒的PV剧本，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能看完。
　　“怎么样？”
　　见众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纸张，开始面面相觑的模样，雪之下雪乃直白地要求评价，看上去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有自信。
　　那也是当然的——好歹是一名饱读诗书的才女，她平常看的都是名著级别的经典文学、各类的电影剧本也翻过了不少次，受其薰陶，轮到自己写的时候总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虽然没参加过任何文学比赛，但她有读过那些参赛作品，金奖的水平和她一时兴起偷偷写的短篇小说差不多，甚至略有逊色……反正她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即便如此，将自己所写的作品交给他人观赏评价，哪怕只是个三十秒的剧本，多少还是会感到些许忐忑和赧然，只是雪之下雪乃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她观察着面前众人的表情，云淡风轻自信逐渐消失，莫名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这个嘛……”像是在纠结着说法，由比滨结衣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沉吟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评价，“不愧是小雪，文笔和修辞都好高深啊……”
　　一色彩羽赶紧点头附和，讨好地道：“没错没错，意境这方面可以说无人能比啊！明明是分镜剧本，却让人有种在看小说的感觉！”
　　立华奏朝她投以鼓励的眼神，语气轻柔地开口：“虽然看不懂，不过我觉得很好看，很厉害。”
　　“……”
　　很好，雪之下雪乃已经明白自己的作品在她们心中是什么形象了。
　　措辞这么委婉，反而更加让人自尊心受挫啊……
　　“说到底，你这太意识流了吧？”
　　毫不客气的吐槽令雪之下雪乃精神一振，眼神锋锐地朝天空寺悠看去。
　　他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一连串批评连珠炮似的射了出来：“PV的重点就是勾起他人的期待感的同时，表达出作品的精彩内核。而你的精华三十秒都干了什么？
　　男主角站在窗前一个人BB，女主角站在窗前一个人BB，第二女主角坐在桌前看着窗户还是在一个人BB？您搁这谈话性节目啊！还『配着窗外唯美夕阳的映照、呈现出内心人物的落寞与忧郁』——
　　算我拜托你了姐姐，今天下雨，可以让我把唯美夕阳换成蓝色窗帘吗？”
　　大量喷完，天空寺悠把纸张拍在桌上，这才满足似地呼出口气。
　　没想到雪之下雪乃居然菜到了这种地步，写个三十秒的剧本都能写出这么多槽点啊……
　　难得能对这位完美小姐在正事上疯狂挑刺，还真是让人过瘾。
　　当然，天空寺悠也做好了被她反击的准备。
　　毕竟一次喷这么多还这么狠，正常的文学少女不是被吓到哭出来，就是直接收拾东西回家自闭——而雪之下雪乃显然是与众不同的。
　　不是反喷就是直接动手，在她的人生中绝对没有认输这两个字，哪怕天空寺悠自认都说到了点子上、她根本没有机会喷赢自己，她也一定会为了捍卫尊严而试图将他驳倒。
　　只是这么想着，天空寺悠却发现，雪之下雪乃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正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这次换天空寺悠问。
　　“你……刚才叫我什么？”雪之下雪乃直盯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翘起，藏青色的眼睛像猫一样轻轻眯着。
　　天空寺悠愣了下，脑袋迅速回忆起自己刚才说过的每字每句：“……姐姐？”
　　雪之下雪乃满意点头，笑靥如花：“嗯。再说一次，弟弟。”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剪辑（达人级）。」
　　天空寺悠：“……”
　　这女人平时挺靠谱的，怎么这时候就抓不住重点了啊？
　　感情我刚才说了那么一大串都没听进去，你就记了个随口说出来的『姐姐』？？
　　连这种便宜都想占，你到底对平时被当成臭妹妹看待有多大的怨言啊！
　　“唉——”用力叹了口气，天空寺悠摁着眉心，头疼似地揉了揉印堂穴。
　　这是雪之下雪乃常做的动作，他连表情都能模仿得维妙维肖。
　　“雪之下，能不能说回正事？”
　　雪之下雪乃瞬间收起笑容，冷冷地道：“就允许你们在部室拍摄奇怪姿势的团体照片，不允许我让你叫我姐姐吗？”
　　“你要是也想一起拍就直说，卡兹的位置可以让给你。”
　　“你还是叫我姐姐吧。需要我教你『雪乃姐姐』的正确读法吗？”
　　“行了朋友，我们这可没有那么高端的玩法。”天空寺悠指了指剧本，眼神严肃下来，不跟她开玩笑，“针对你这剧本的大纲，我还有一句话想说。一样是批评。”
　　“你说吧。”她的反应比自己所想还要来得平淡，虽然有些无奈，却没有那种死不承认的倔强，“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承认不如自己的人在某方面超过自己，是具有高尚品德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我知道你做不到。”
　　“是是是，这才像你会说的话。”天空寺悠耸了耸肩，随后看着她说：
　　“恕我直言，你是想写小清新文艺作品吧？”
　　“姑且能这么概述。”
　　“可这剧本带给我的感觉，就像没谈过恋爱、没交过几个朋友的小女孩，只是把幻想着的、最完美的爱情跟友情写了出来而已。”
　　“……”
　　听见这句话，雪之下雪乃眼睛眨也不眨，表情虽然维持着虚心受教的平静，可那不由自主地缩起的瞳孔、下意识用力抿着的唇瓣，却显现出了她内心波澜壮阔、难以平静的模样。
　　天空寺悠突然发现，雪之下雪乃害羞的时候，是先从耳朵开始变得红润，之后才渐渐蔓延到了雪白脸颊、天鹅细颈，白皙无暇的肌肤总能让这抹细腻的嫣红变得可口起来。
　　被其他人默默看着，如时间开始在她身上流动，雪之下雪乃缓缓呼出一口气，倏地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
　　“我回去了。”
　　“……”
　　空气惊愕似地凝结了一下，由比滨和一色连忙跟着起身拦住满脸别扭之色的她，立华奏也用身体组成了包围网，然后几人一起朝天空寺悠看去，眼神带着催促。
　　似乎是想让他对雪之下雪乃说几句缓和的话。
　　无语地叹了口气，天空寺悠对前几秒的自己摇了摇头。
　　——我刚才说什么了，雪之下雪乃与众不同？
　　忽然有点想笑，但又怕笑出来被一书包甩在脸上。
　　结果说白了。
　　没有了家世和外貌，雪之下雪乃充其量只是个普通的文学少女而已。
　　不坚强也不脆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哦不，还是有的。
　　至少天空寺悠有谈过恋爱，而她没有。

第九十七章 拍摄PV
　　虽然差点被他一句话气到出走，不过冷静下来后，雪之下雪乃还是乖乖坐回了位置，将改剧本的权力交给了他。
　　也没花多少时间，天空寺悠改完、让她们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侍奉部的众人便开始进行拍摄准备——桌椅搬一搬，淡妆画一画，好歹营造出了几分正式拍摄的感觉。
　　顺便一提，雪之下雪乃是很不想化妆的，奈何由比滨结衣和一色彩羽不肯放过她，满脸兴奋地拿着化妆用具将她逼到墙角，哪怕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天空寺悠也没用。
　　因为他也是帮凶。
　　本就清秀犹如雪莲，加以淡妆修饰后，雪之下小姐的美丽更是不言而喻，有着令人忍不住看呆的清纯魅惑；尤其是那被两人上下其手后的潮红脸蛋、失去灵魂的放空眼神，偷偷拍几张照片下来制成写真集，或许能直接这样称霸文化季也说不定。
　　当然，做出这种事，就要有被当事人玉石俱焚、先杀了你再自杀的准备。
　　天空寺悠自然没理由这么做——绝对跟他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就被双目无光的雪之下雪乃死死盯住，好似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拖去殉情的恐惧感无关！
　　场地整理好，演员有三人，各自记下了台词和动作；摄影师为一色彩羽，摄影助理为立华奏，调整完灯光，在场边对着中央喊：
　　“各就各位，预备——”
　　“等等，不是这么喊的吧？”
　　手臂狠狠向下一挥，一色彩羽径自宣布：“ACTION！”
　　摄影机的红灯亮起，镜头的画面倒映着窗外的连绵小雨，还有分站在不同方位的侍奉部三人。
　　谁都没有率先说话，先让安静填满了沉重的空气，只有雨水敲打着窗户的声响成为了绝佳的背景音。
　　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进入状态中的天空寺悠，忽然紧紧攥起了拳头，仿佛要从全身上下挤出勇气来似的，朝对面的由比滨结衣一字一句的开口：
　　“雪菜，那件事情，真的是你误会了……”
　　由比滨结衣愣了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念出了台词：“什、什么误会！我都为了不打扰你们亲热而退部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
　　因为是第一次彩排，比起演到位，演得完整比较重要；所以即使摄影师微微皱眉、有点看不下去这种僵硬的演技，她也没有出声喊卡，将镜头聚焦在两人的表情变化上。
　　相较来说，前辈的演技简直就是专业的啊……他真的没当过童星吗？
　　“理由只有一个，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
　　天空寺悠咽下口水，缓缓地抬头挺胸、直视着面前的她。
　　这个时候，他反而能露出微笑，像是已经做出了豁出一切的觉悟，语气温柔地宛如四月春风：
　　“冬马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欢的……是雪菜你啊。”
　　按照剧本，由比滨结衣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也只当春希你是好朋友啊。”
　　“？？？”天空寺悠满头问号，“那你为什么要因为吃醋而退部？”
　　“因、因为，你抢走了我最好的朋友，冬马酱啊！还不都是你害的！我退部全都是春希你的错啊！”
　　“哈啊？！不，不是……你吃的不是我的醋，而是冬马的？！”
　　“那不是当然的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陪在小冬马身边，她是属于我的！要不是不想让小冬马难做人，谁会把她让给你这家伙啊！”
　　由比滨结衣如此宣言。
　　同样震惊的还有藏在杂物堆后的『冬马』。
　　随着故意制造出来的踢桌椅声音，镜头转向了站在阴影中、震惊表情非常刻意的雪之下雪乃。
　　“雪菜……”
　　“冬马！”嫌弃的表情瞬间一变，由比滨结衣欢快地跑了过去，用力抱住了她的手臂。
　　“误会解开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别管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了！”
　　“等等，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女孩子的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两名女孩子姿态亲密地离开了镜头，一色彩羽又慢又稳地将画面给到了天空寺悠的表情上，逐步给他那张帅脸放大特写。
　　而他的演技也没让人失望，明明是最为无聊的独角内心戏，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专注在他的眼神、表情变化上，好似能从上面看到一篇五百字的作文一样，复杂又鲜明地令人拍案叫绝。
　　似乎经过了一番愕然、茫然、失落、无奈，他最后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向窗外的雨景，整个人仿佛被忧郁的冷色调所包围，眼神如淋雨的幼犬般哀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今年冬天的雨，好冷啊。”
　　听他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一色彩羽花了数秒平复心情后，才高声喊：
　　“卡！”
　　被演技掌控的空气瞬间恢复了自由。
　　神色重新如常，天空寺悠朝摄像机走去的同时，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不小心超时了一倍，还是没把握好时间啊……是要删改还是干脆延长呢？”
　　另外两人也从门口处走了回来，只是她们没像天空寺悠一样开始确认起刚录好的影像，而是用微妙且复杂的目光盯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吗？”
　　视线没从屏幕上移开，天空寺悠头也不抬地问。
　　雪之下雪乃率先开口：“我就不提这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了，毕竟也是同意了才演……天空寺君，你所谓的友情，就是这种东西吗？”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不是很美妙吗？干嘛非要搞那些苦大仇深的。”
　　天空寺悠按了快进，看着出现在画面上的『僵硬雪之下』，淡淡地道： “能引人目光就是胜利，更别说这还完美贴合了你给的故事大纲，比你原本那个十几年前流行的爱情童话要好太多……嘛，在意这种已经定论的小事之前，不如先想想该怎么精进你自己的演技如何？”
　　雪之下雪乃表情瞬间结冰，杀意四散，寒气凛凛地盯着天空寺悠。
　　“由比滨同学，别拦我，我现在就要给这口无遮拦的男人一点教训！”
　　“小雪，我没拦你啊……”由比滨结衣小声回答，“而且口无遮拦什么的，你好像也不遑多让耶……”
　　“……”
　　雪之下雪乃陷入沉默，深深地闭起眼睛、像是在强行让自己冷静一样做了个深呼吸，旋即默不作声地走到放书包的位置上，拿出删改过的剧本面无表情地重读了起来。
　　由比滨结衣则转头看向天空寺悠，不解地问：“小悠，为什么不用本名来演戏啊？这样不是更有代入感吗？”
　　非要现创角色来披着一层皮演戏，难道这就是演员的坚持？
　　那三个名字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总感觉不像是当场想的，而是某些已有作品中的角色……小雪乃用的角色不是名字相近的『雪菜』这点，也让由比滨结衣觉得疑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不能用，只是感觉用了这些名字能增加名作的浓度而已。不过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看完这一分多钟的影片，天空寺悠叹着气摇摇头，将摄像机还给了凑在旁边一起看、洗发水的味道非常香的一色彩羽，然后扫了雪之下和由比滨各一眼。
　　“那接下来就试着用本名来演，看能不能增加你们的代入感……不过在那之前，我会简短地指导一下你们那不堪入目的演技。有问题吗？”
　　“没、没有……”
　　仿佛被责骂的小孩子，由比滨结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傻笑着挠了挠脸颊。
　　“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嘛，没什么演戏的经验……放心，我会无条件听从导演的话，努力把戏拍好的！”
　　“很好。”天空寺悠满意点头，接着向雪之下雪乃确认，“你呢？不会被我精湛的演技给打击到自尊心，不想被我教吧？”
　　“说过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从剧本上抬起视线，她平静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不爽，“达者为先，就算心中再怎么不愿，我也会尽可能地听取你的建议……前提是，那真的对演戏有用。”
　　“天都快黑了，现在可没有让我调戏你的时间，放心吧。”天空寺悠摊开说手，坦然说出了让雪之下雪乃不由皱眉的话。
　　“教人演戏这件事我可熟练了，十分钟之内包你出成果，乖乖听话就万事OK。”
　　雪之下雪乃轻翻了个白眼：“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
　　“啊，这我知道！”
　　在天空寺悠回答之前，由比滨结衣就举起了手，带着些许怀念抢答道：“好像是暑假的时候，小悠他差点上了电视节目，因为演技太好，还被现役演员称作老师呢！”
　　“记得是叫一之濑小姐吧？长得超漂亮的……”
　　聊到这个，在旁边调整摄像机的一色彩羽立刻插嘴进来，感兴趣地追问：“一之濑？全名是什么？是艺名还是本名啊？演过什么节目？说不定我认识喔～”
　　“诶，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雪之下雪乃打量着天空寺悠，犹自不信：“教现役演员表演？你有那么厉害？”
　　“我刚才还没发挥全力呢，你亲身试试看就知道了。”
　　天空寺悠拍了拍手，将话题引回了正轨。
　　“别闲聊了，时间不多，直接开始演技特训吧！”
　　……
　　就这样。
　　大概忙到了晚上六点，学校即将关门赶人之前，侍奉部的灯光才暗了下来。
　　深沉晦暗的雨夜中，由天空寺悠带头，一行人撑着伞走出校门。

第九十八章 于是，他们看着同一片夜空（五千字）
　　“听好了，多余的羞耻心是对演技的妨碍。台下怎么害羞都没问题，台上就必须将所有的羞耻心转化为强力的表现欲，越羞耻越要表现，当感觉到你自己快人格分裂了，那才算是演技大成……”
　　朝车站走去的这段路上，天空寺悠依然孜孜不倦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从放学的四点多到现在晚上六点，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实在不足以他将两名初心者调教成龙套演员，最多也就话剧社成员的程度而已——更别说他们还要抠出时间排演、拍片，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他将完美级演技的强大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虽然看上去还能更好，不过在时间的限制下，这一分钟多的PV已经是他们的全力了，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反正回去还能后制，达人级的剪片技巧再加上自己的经验与智慧，能将这个作品改头换面到什么地步，天空寺悠表示非常期待。
　　“就像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新人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代入感，想像身处那个位置的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想像被做了那种事之后会有什么心情……”
　　“所以女朋友被抢了的话，你也是那种觉得冬天的雨很冷的心情？”
　　似乎有些受不了他从离开特别大楼之后就一直喋喋不休、仿佛把她们全都当笨蛋看待的行为，雪之下雪乃出声打断了他。
　　原本还能安安静静地听取建议，拜他所赐也确实能感受到自己的演技在慢慢进步……但那瞧不起人、高高在上的高压态度，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没错，就像自己完全毫不考虑措辞，教训着委员会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脸上露出来的不耐表情一样。
　　撑着水蓝色的折叠伞，雪之下雪乃低头反省了数秒后，才继续挑刺似地对天空寺悠说：
　　“演技大成就是人格分裂？确实有这个理论，但你自己做得到吗？那些专业的银幕演员都有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做不到这种地步就请别吹嘘自己演技多好了。”
　　“至少比你好，要我模仿你前几次演成什么鬼样吗？”不甘示弱，天空寺悠微笑着说。
　　雪之下雪乃果断不再说话，藏青色的眸子从他脸上移开，倒映着伞外的雨幕，车灯在朦胧中闪过视野。
　　同样拜这家伙所赐，她已经懂了交流时的进退策略。
　　一味无脑地输出意见，最后除了满足自己以外什么都得不到，甚至碰到难搞的对象时，还可能会被反击到哑口无言、落得自尊心受挫的下场。
　　实在没必要这么头铁。
　　而像这样的对象，很不幸的，她身边就有两个——不过某人虽然各方面都有所建树，却不像姐姐那样，强到让她有种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绝望感。
　　仿佛有一只手在身后推着自己，充满自信地悄声说着：‘他很厉害，但你也不差，多走几步就能站到他身旁。 ’
　　于是明显看到了前进的脚步，不再只是高山仰止，自己的努力全都有了鲜明的意义。
　　“……那又如何。”
　　思绪不知为何飞到了这上面，雪之下雪乃稍微握紧雨伞手柄，像要否决什么似地轻声呢喃。
　　天空寺悠耳尖，听到了这句话后，下意识地接着刚才的话题回答：“到现在还在嘴硬啊。我跟你说，别以为拍完PV就没问题了，正片可不是这种程度就能应付过来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随便应付就好那我也无所谓，毕竟这就是我原本的打算……但要是你想追求品质，让它在文化季上正式『出演』，就得从现在开始调整心态、钻研表演技巧，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当成一名演员，竭尽全力地做好这份工作。”
　　“知道了，不用你说。”雪之下雪乃轻叹口气，拿他没辙似的，“总感觉扯到和表演有关的事情，你就会特别认真和积极呢。以前真的没当过童星吗？”
　　跟在身后踏着水漥的一色彩羽立刻亮起眼睛，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当然没有，只是以前做过一份工作，对演技这方面有着极高的要求而已。”天空寺悠没有多谈，旋即转头对另一边的由比滨结衣道，“结衣你也是，虽然你进步得比雪之下快，但肢体语言和对白时的情绪都还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虽然心中有点被比下去的不甘，但雪之下雪乃真的不得不承认——录制PV的期间，由比滨结衣的表现确实比自己好上不少。
　　她像是那种『凭依型』的演员，一旦将名字换成本名，很快就代入到了角色当中，练习个两三次便达到天空寺悠的及格要求。
　　为了不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雪之下雪乃暗自做下了决定——回去就开始找资料、找视频钻研演技，等剧本出来，哪怕减少平日阅读学习的时间用来练习，也要努力演活自己的角色！
　　在那之后，她很期待看到他惊讶且叹服的眼神。
　　“嗯，我们一起加油吧！”由比滨结衣笑着用力点头。
　　可惜现在大家手上撑着伞，不然她就跑到两人中间牵起他们的手了……这就叫共享齐人之福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看到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也不敢对其他人说，只能默默享受当下的同时，将这份心情藏在了心底深处。
　　聊天的时间也没有持续太久。
　　沿着照亮昏暗雨天的橙黄路灯，众人来到车站准备分别。
　　“真的不需要我一一送你们回家吗？”天空寺悠有些不放心。
　　毕竟这大晚上的，又在下雨，年轻JK独自走回家还是有不少危险性的。
　　“前辈放心吧，我跟小奏是走同一条路的，而且路上没有小巷，我也清楚摄像头的位置。”
　　一色彩羽拍拍被厚重外套压平的胸脯，仰着下巴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更何况，要是真遇上了那种大胆过头的色狼，我还有这些东西可以对付他！”
　　说着，她边学着哆啦A梦掏裤裆的音效，边从书包中掏出了一罐喷雾、一条口哨、一颗手榴弹。
　　……等等，一颗手榴弹？
　　“这个啊，是手榴弹型的防狼警报器，最新款！听说拉开拉环的同时往色狼那边丢然后转头就跑，就可以解决一切突发问题呢！”
　　一色彩羽眨着眼解释，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榴弹塞回书包最深处。
　　倒是没有人怀疑她的说词——毕竟纯真可爱的学妹，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总不能还有人带真货上学吧？
　　“那前辈，摄像机就交给你啦～可以的话先帮我们剪一下现有的访谈部分，没时间的话就算了，反正这周前搞定就可以了。”
　　收起防狼道具，一色彩羽将摄像机塞进了天空寺悠怀里，态度非常的理所当然。
　　毕竟是答应好的交换条件，天空寺悠也没说什么，接过摄像机、打开电源看了看剩下的电量。
　　“充电器、拭镜布，还有替换用的镜头呢？”
　　“在这里。”
　　她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包包，里面装着他说的那些东西。
　　确认完没有任何遗漏后，天空寺悠又叫住了准备带着立华奏离开的一色彩羽。
　　“等等，为防万一我还是多嘴问一句……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照片或影片吧？”
　　此话一出，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了他，仿佛在质疑着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和动机。
　　天空寺悠立刻做出回应：
　　“看什么看，合理怀疑一下不行吗？这东西又不是我的，我可不想不小心翻到别人的隐私。”
　　“确实，说的真有道理呢。”雪之下雪乃微笑着点头，这份认同却让人莫名恼火。
　　“我也没说什么啊。”由比滨结衣有些无辜地鼓了鼓嘴，“唉，小悠就是这方面敏感。”
　　“哎呀前辈，这可是从影研部那边借来的喔？哪可能会有什么奇怪的照片或影片啊。会有这种想法的前辈，真是H～”
　　一色彩羽嘻嘻笑着摆了摆手，不遗余力地调侃起他。
　　然后剩下的半句话还没说完，她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声音也越来越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黄豆冷汗从那张笑脸的左上角浮现了出来，嘴角微微抽了两下。
　　下一刻，亚麻色短发的少女用近乎出现残影的速度扑了过来。
　　可惜，早在她僵硬而起的那瞬间，天空寺悠就做好了准备，抬高手的同时闪过了她的扑击。
　　“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就把摄像机带回家好好欣赏了？”
　　一色彩羽着急地上窜下跳，可爱的脸蛋都红了半边：“前辈！前辈！我错了，那是真的很不妙的啊！”
　　“哪里不妙？有比H的我还不妙吗？”心眼极小的天空寺悠，此刻欺负起学妹来也是不遗余力。
　　“这、这个是……”她犹豫了半晌，才鼓起勇气似地咬起了牙，将在旁边看戏的立华奏拉了过来，然后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小奏，你还记得，刚拿到摄像机的那天，我很兴奋地在更衣室里到处乱拍的事情吗？”
　　“记得啊……”
　　这么呆呆地回答完后，立华奏瞬间察觉到了关键之处，清澈透亮的眼睛不由越睁越大，淡金色的眸子中难得浮现出了明显的动摇和慌张。
　　“彩羽，那里面该不会……”
　　“就是那个该不会。”一色彩羽沉痛地点了点头，“因为拍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后面就忘记删了，抱歉……”
　　话音刚落，天空寺悠就发现录像机用他也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消失在了他手中。
　　白净的俏脸染上些许粉嫩，立华奏抿着柔软的樱色唇瓣、脸颊鼓起了一对小包子。
　　摄像机被平坦的胸口紧紧包住，她严肃且认真地盯着他：“看到了？”
　　“没有哦。”天空寺悠坦然耸肩，“看到就不会特地说出来了，默默帮你们删掉不是更好？”
　　“嗯，我相信悠前辈。”立华奏这才松了口气，将摄像机交到了一色彩羽手中，睁大眼睛、托付重责般郑重地道，“彩羽，全部检查一遍，把奇怪的照片和影片都删掉！”
　　“呜呜，我知道了……”
　　一色彩羽可怜兮兮地点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语气这么重、这么严肃的立华奏，从那双淡金色眸子中散发出来的威慑力，确实很有学生会长的风范。
　　在旁确认着她删东西的进度，立华奏表情平静地挽起耳畔银发，能看得见耳根上还有几许尚未褪去的浅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被看见，却还是会害羞到耳朵发热。
　　还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情。
　　……不对，好像是第二次？
　　△
　　等摄像机交还到天空寺悠手上，众人才真的互相道别；两位学妹走一路，而他还要跟由比滨结衣一起送雪之下雪乃回家。
　　虽然当事人是拒绝的，但奈何由比滨结衣万分坚持，也只能无奈地让他们护送自己回去。
　　雨还在下。
　　总算等到了两个学妹型电灯泡离开，心思泛滥的由比滨结衣立刻行动了起来，跃跃欲试地对他们说：
　　“小悠，你左手拿伞。小雪，你右手拿伞！”
　　等他们满脸疑惑地照做之后，由比滨结衣收起了自己的伞，钻到两人中间的伞下，伸手拉住那两只空出来的手。
　　温热的手掌迅速驱散了冬雨的寒意，雪之下雪乃不由愣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侧脸，不知道现在该做何反应。
　　天空寺悠倒没那么多想法，只是抓好她的手后，倾斜着雨伞帮她挡雨。
　　由比滨结衣却有些不满：“感觉就像父母再带小孩子一样啊……算了，不管那么多！”
　　她晃了晃两人的手，在细小的雨声中笑颜逐开。
　　“不管是戏里戏外，不管发生什么事……真希望我们都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呢。”
　　雪之下雪乃犹豫着，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有那么容易的，由比滨同学。”
　　由比滨结衣不以为意，声音依旧开朗：“就是因为不容易，才有拼上全力去达成的价值啊！”
　　“难得遇上了这么好的人，牵上了这么好的手，要是放开了不是很可惜吗？”
　　她这么说着。
　　“……算了，随你开心吧。”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眼似乎有些认同的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没有心思像往常那样一杠到底。
　　“对了小雪，以后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由比滨同学感觉还是太生疏了。”
　　“唉……结衣。”
　　意外的，这个名字很顺利地脱口而出，心中没有任何的抗拒感。
　　“嗯！”满意点头，她转头看向天空寺悠，“那小悠，你要不要也开始叫小雪的名字？啊，干脆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直呼其名吧？”
　　“……”
　　脚步下意识地放慢，雪之下雪乃越过由比滨结衣，和天空寺悠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否决这个提议，而是小心翼翼地张开了嘴：
　　“哈……”
　　可剩下的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来。
　　就像是只要说了出口，某道刚筑好的城墙就会出现破损一样，本能在为此感到害怕。
　　而他看着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表现，似乎也把要说出口的声音给吞了回去，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好笑表情。
　　“还是算了吧。到时候跟我家的猫叫混了，雪之下又该打我了。”
　　“……我可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慢慢地垂下了目光，她也无语似地摇摇头，收紧了掌心那份温暖。
　　嘴角渐渐弯起，雪之下雪乃轻声笑着说：
　　“不过确实，暂时算了吧。想叫就叫，不想叫的话，维持现状也挺不错的。”
　　“是吗？那好吧。”
　　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由比滨结衣并不着急，重新笑了起来，很是享受漫步在雨水浸湿的道路上、被最喜欢的两人夹在中间的感觉。
　　“反正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叫对方的名字嘛！”
　　仿佛被那份开朗所感染，雪之下雪乃忽然不愿反驳这样的未来，心中也不再升起任何否定的念头。
　　甚至开始像她一样，相信着以后也能如现在这般美好。
　　“真是天真……不过这样的天真，似乎也不坏呢。”
　　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脚步轻快地踏着水漥。
　　忽然感觉到他的视线，雪之下雪乃偏过了头，眉眼弯弯、故意笑着调侃：
　　“看什么看？”
　　“看你笑得好看。”
　　“谢谢，你也挺不错的。”
　　“哇喔，怎么这时候就这么坦率啊？”
　　“呵呵，如果不是某人老是刻意惹我生气，我也不会总是恶言相向呢。”
　　“莫～～你们两个，别隔着我直接调起情来啦！至少加我一个！”
　　“调情？跟这个男人？”
　　“笑死，根本调不起来。”
　　不知不觉，伞上的雨声从小至无，清新凉爽的晚风扑面而来，令人身心舒畅。
　　乌云散去，两人挪开了伞。
　　“雨停了耶。”
　　“明天还会下吧？”
　　“不，明天不会。”
　　“那拍戏怎么办？如果有要用到雨天背景的话……”
　　“不用担心，那边的工具人会想办法的。”
　　“我只是你们的工具人，但某位委员长却是整个文化季的工具人呢。”
　　“可是小雪忙不过来的时候，小悠就会去当小雪的工具人吧？”
　　“嗯？结衣是这么说的喔？我的工具人先生？”
　　“……可恶，别在这时候露出这么可爱的笑容啊。”
　　他们手牵着手，谈笑着。
　　共同仰望逐渐明朗的夜空。

悬赏结果出炉！
　　感谢各位持续不懈的支持，五月份的悬赏已经结束啦～
　　废话就不多说，总结完这次的悬赏结果后，我会努力继续为各位带来不水、不拖、不无聊、刺激、有趣的精彩内容！
　　那么以下是数据～
　　——
　　月票：9109→9548（439月票，加一更）
　　打赏：61.83→63.16万（未过两万，无加更）
　　刀片：5860→6153（293刀片，加一更）
　　——
　　结果非常喜人！竟然有两更！
　　唔，这个月竟然欠了两更，有点压力了呢……
　　但四没有关西！这对二十三更也能还完的我来说不算什么！
　　放心，我会尽快把这次的悬赏还完结束的——就算是欠了如此厚重的悬赏，我也动力满满啊！
　　全☆身☆全☆灵！
　　那悬赏就到此结束，未来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今天的更新二合一五千字，所以明天早上才有更新噢(๑＞ڡ＜)☆）

第九十九章 干脆买个地下室关着他好了
　　晚上十点。
　　雪之下阳乃打开了电脑，登上许久未用的校园网帐号。
　　很快，她就在当日最热门的帖子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各位晚安，我是侍奉部的天空寺。昨日在网上看到许多有关在下和敝社社长的讨论……』
　　而这个帖子的标题是——《都进来看看，给我个解释和宣传的机会》。
　　“标题虽然起得烂，不过还算醒目。”
　　漫不经心地评价一句，她花了十秒钟看完那堆公式化的文字，然后点开了最下方的视频。
　　这才是这个帖子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他为了消弥最近与某妹妹甚嚣尘上的绯闻风波，而特意搞出来的『挡箭牌』。
　　真要说的话，绯闻才刚流行在校园网上，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左右，他就已经想出了转移矛盾的策略，并且搬出了灭火用的半成品出来——这个反应正不正确尚且不知，但确实快得令人惊讶。
　　“不愧是我的小悠悠。”雪之下阳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见视频加载完毕，下意识地挺直了懒散斜靠着的背脊，认真地看像从暗到亮，缓缓出现在屏幕中的社团教室。
　　窗外是雨夜，雨声好像被特意放大，将两名学生身周的空气全都占满，让沉默的他们看上去更加显眼。
　　镜头切到了男学生的帅脸上，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的脸部线条切割得十分完美，那挣扎又不得不鼓起勇气的情绪透过微微晃动的镜头，鲜明地传达进观众的心底。
　　“结衣，那件事情，真的是你误会了……”
　　团子头少女握紧拳头，情绪复杂地瞪着面前的他：“什么误会！我都已经为了不打扰你们亲热而退部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
　　雪之下阳乃在这时候按下了暂停。
　　她沉下脸，白皙指尖慢慢从眉心滑到鼻梁，掠过丰盈柔软的唇瓣，最后轻轻张口，咬住了曲起的第二指节。
　　她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只是跟小雪乃闹出绯闻，他应该不会为了解释而这么大费周章才对……误会？是要解释跟谁、跟什么有关的误会？”
　　——小雪乃不够的话，再加上一个团子酱，是不是就有让他迅速做出反应的价值了呢？
　　嗯，这应该就是答案了。
　　他不是为了小雪乃，而是为了由比滨结衣去解释的——虽然还没看完，但小悠悠大概是想用这部影片，来解释他和她们之间是清白的。
　　不过只针对一个人做出解释的话，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所以他才把小雪乃给拖了进来，拿侍奉部当作借口，提前替还没陷入绯闻的由比滨结衣开脱。
　　回想起自己曾经搜集过的那些资料，他在学校、在秋游、在京都全国大赛时的种种行动一一闪过脑海，雪之下阳乃越发觉得这个猜测靠谱，也很像是熟悉的那个人能做出来的操作。
　　团子酱对他很来说很重要吧？就算不是女朋友，肯定也到了互相喜欢的阶段。
　　毕竟，为了喜欢的人，他连一百三十三公里都能跨越，区区一部文化季展示的视频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总是喜欢大费周章地做些讨女孩子欢心的事情。
　　至于由比滨结衣喜不喜欢她的小悠悠，这点雪之下阳乃甚至没有过半秒怀疑——连自己都会忍不住迷上的男人，受路人角色欢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唯一需要在意的，只有天空寺悠的想法。
　　“所以，这次的目标就是团子酱了吧？”
　　像是在跟屏幕中的他对话，雪之下阳乃呢喃自语，眼神不知不觉阴暗下来，总是上扬的嘴角勾出了冷漠的弧度。
　　在他家门前见到的那群女孩子、包括自己妹妹全都是重点注意对象，却没想到竟然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成为了他的下一个『女主角』，甚至还有一并拐跑自己妹妹的嫌疑……
　　男朋友的翅膀硬了，请问该用什么方式才能折得一干二净，让他只能趴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脚呢？
　　干脆买个地下室关着他好了，一劳永逸，还能天天在里面造孩子……
　　“——呼，冷静下来，雪之下阳乃。”
　　但很快，她摇了摇头，用力拍了两下因为吃醋而变得可怕的表情，理性的怪物重新占领了意识高地。
　　“太过高压的作法只会让他渐行渐远而已，现在的我处于劣势，在确认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之前，不可以动用到那些最后手段啊。”
　　完全没有自觉地这么说着，雪之下阳乃为了转移注意力，按了下空格，约莫一分钟的视频再次播放。
　　“理由只有一个，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他对由比滨结衣深情地说，“雪之下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欢的……是你啊！”
　　啪的一声，她拍下了空格。
　　胸口的烦躁感近乎要冲出喉咙，雪之下阳乃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一拳打穿屏幕的冲动，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着步。
　　她怕继续看下去，就连理性的怪物都会被自己一拳打死，成为那种被情绪操控的蠢蛋——虽然挺羡慕那种人的单纯，但她可不想因为感情的影响而让自己变成白痴。
　　“真是想吐。”
　　虽然知道是演戏，虽然事先已经有了他喜欢团子酱的猜测。
　　但亲眼看到男朋友跟别人告白的画面，雪之下阳乃的心底还是冒出了极大的怒气和反胃感，不断动摇着她的冷静、令她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不愿承认其中有委屈、酸楚等任何楚楚可怜的情绪在，那可不适合雪之下阳乃。
　　他的阳乃只能在他的面前变得脆弱而已，如果他现在不在自己身边，那就该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去理性分析地做出取舍。
　　在房间绕了好几圈、初步稳定好心情后，雪之下阳乃回到电脑前，不再去看还有十分之九的视频，而是往下拉看其他学生的评论。
　　「所以之前说的女朋友只是台词啰？」
　　「我是委员会的成员，原本以为天空寺同学真的跟委员长交往了，不过今天他说的话还有这部影片，让我开始怀疑起这个想法了……怎么说呢？天空寺同学的演技真的好好啊！」
　　「这不是在耍人吗？视频也难看得要死！抵制侍奉部！抵制天空寺！」
　　「楼上，明天早上八点校门口见？我不是天空寺sama，只是他的热情路人粉而已。」
　　「吃瓜群众不明所以，不过这个预告片还是挺有趣的，有点期待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化祭当天准备去看看，有人要揪团的吗？限女生。」
　　「前排出售瓜子，可乐，雪碧。」
　　「祝贺吧！我们的天空寺大人并没有女朋友，他永远都是属于我们的！——by真爱后援会的无名成员。」
　　「楼上，他是我们F班由比滨的男朋友，还是已经实锤的那种，你们可以放弃了……」
　　看到最后一条，雪之下阳乃直接把笔记本电脑啪的用力阖上，一副生怕它污染自己眼睛的模样。
　　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寒气四溢，不顾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她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小真凉吗？这么晚打扰了真是抱歉，我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第一百章 雪之下阳乃，你也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明明说好了要拿情报互相交换，可若不是作为总武高的毕业生，雪之下阳乃还有其他渠道可以了解天空寺悠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
　　至少校园论坛上的这些，她都没有从夏川真凉口中听到过。
　　真是卑鄙啊。
　　很显然，夏川真凉根本就没有精诚合作的打算，只是想要利用自己而已，就连情报都是挑三拣四地给，没说到的就拿不小心忘记了当作借口。
　　雪之下阳乃感到非常委屈，并且强力谴责这种行为。
　　现在的年轻人啊，竟然敢这么欺骗老实巴交的纯朴大学生，哭泣哭泣，世道不公啊……
　　单论我行我素、道德低下这几点，两人确实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也就是说，雪之下阳乃同样没打算信任夏川真凉。
　　反正已经拿到了最重要的情报，这家伙剩下还有多少的利用价值，都只能算作锦上添花，什么时候没了都不可惜。
　　至今仍跟夏川真凉保持联系的最大原因，还是在于雪之下阳乃不想浪费——如今的情况扑朔迷离，她暂且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小悠悠像过去那样只专情于自己一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跟自己相同处境的存在。
　　手中的牌有一张是一张，为了能得到最后的胜利，雪之下阳乃早就做好了不择手段的心理准备。
　　当然，包括把夏川真凉当做纯粹的工具使用，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这点。
　　“小真凉，你知道他们拍戏的事情吗？”
　　“今天才知道？昨天论坛上的事情也是吗？吼吼，不常上网啊……没事没事，那我来跟你讲解一下吧～”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从他们这没头没尾的PV来看，估计正片还没拍好吧？看到他们玩得这么开心，你就不想去参一脚吗？”
　　“问我为什么？这不是很简单吗？”
　　雪之下阳乃微笑着，语气带着蛊惑，对话筒轻声说：“去晚了，他身边可就没你的位置了啊。”
　　“反正你也没打算理我之前的警告吧？那就别管那么多，每天二十四小时缠在他身边，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哟？”
　　“……”对面沉默了半晌，反常地用正常的语调说话，“你是想把局势弄混，然后渔翁得利吗？”
　　“嗯？你这不是很懂嘛～”有些惊讶，雪之下阳乃依然未改轻松的态度，“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小悠悠本来就是我的人，只是为了他着想，我才没有把那些偷腥猫全都赶走而已。”
　　“不是渔翁得利，而是正当防卫才对。”
　　夏川真凉冷笑着：“所以你就打算利用我搅混局面，然后迟早把我踢开是吗？还真是毫不掩饰恶劣的意图啊。”
　　雪之下阳乃无所谓地笑了笑：“请将其称呼为精明的阳谋——毕竟正好有『登上舞台』的机会，你知道了后就算我不说，也不会眼睛睁睁地放过吧？”
　　“那你继续当你的幕后黑手不是更好？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全都告诉他吗？”
　　“不怕哟。他知道我有多爱他，这点小事他可不会跟我计较。”仿佛在炫耀，又仿佛在怜悯，雪之下阳乃轻声一叹，“你就不同了呢，什么都不记得的夏川同学……”
　　“冒然过去打扰他，甚至想要介入侍奉部那三人的感情关系之中，恐怕只会招来比强吻更惨的拒绝态度吧？”
　　“明明继续观望着会更好，但就这样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拉近距离，你也是时候感到焦躁了吧？”
　　“看着他和由比滨同学、雪之下同学关系越来越好，一无所有的自己却只能怀着残留的那份心情，像沟鼠趴在地上看着高台上的起司一样，是不是很悲伤很难受呢？”
　　一字一句，像是要剖开她的心房，将伤口扯出来再撒上盐好好折磨似的，她越说越愉悦，甚至毫不掩饰地吃吃笑了起来，冰冷的恶质感随着声音传播出去。
　　夏川真凉没有回话，似乎是无言以对，又像是懒得搭理高高在上的雪之下阳乃。
　　她又蓦地语调一转，嗓音变得亲和温柔：“不过至少现在，我和你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
　　“我给你理由去接近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全靠你的本事……虽然我估计你大概是赢不了他身边那两个，但不试试看谁知道结果呢？”
　　“要是你真的能成功，说不定我还得反过来叫你师父呢。”
　　话音徐徐落下，雪之下阳乃等带着她的回答。
　　“说完了？”意外的，夏川真凉的语气没有多少起伏。
　　雪之下阳乃挑了挑眉：“说完了，如何？”
　　“很有代入感，现在已经急了。”她补充一句，态度非常认真，“简直跟亲身经历过的心路历程一样，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沦落到那种悲惨的下场啊。”
　　雪之下阳乃捏紧了手机，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习惯，不要随便就动怒，她不值得。
　　“少说废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记得照我说得做。”
　　“放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事情我熟练。”不知为何，夏川真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老实说吧，我一开始还以为阳乃小姐是个心机深沉、运筹帷幄，一切尽在你掌控中的智者呢。要跟这样的人喜欢上同个对象，就算是我也会觉得棘手，甚至在想未来最惨或许连个情人都做不成。”
　　“所以呢？让你失望了吗？”
　　雪之下阳乃瞬间冷下声，完全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敢用这种瞧不起自己的语调说话。
　　夏川真凉却继续用调侃的态度，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敢呢～毕竟你随时都能叫父亲把我带回瑞典，而我却没有任何可以制衡你的手段。”
　　“是这样没错，但你听上去还挺有信心的嘛。怎么，抓到我根本不存在的把柄了吗？”
　　雪之下阳乃缓缓走向窗台，遥遥望向栏杆外的夜色，目若寒星地闪烁着。
　　旋即，夏川真凉犹带笑意的声音，穿过话筒在耳畔响起。
　　“不用那种东西，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了。”
　　“雪之下阳乃，你终究和我一样——『只有这种程度』啊。”
　　雪之下阳乃下意识张开了嘴，却在试图说什么之前，被她第一次打断了话，将话题的节奏交给了对方。
　　“看在你多少算个前辈的份上，最后给你一句建议吧。”
　　夏川真凉平静地道：“机关算尽最后却一无所有的人到处都是，现在笑得这么得意，哪天你不幸成了败犬，别人就会笑得比现在还要过分。”
　　“嗯，反正我会。就这样，晚安。”
　　说完，她径自挂掉了电话。
　　“……”
　　寒风像要冻结肩上的发丝，夜幕宛如随时都会倒塌般深沉无光。
　　通话结束，雪之下阳乃却依然站在阳台栏杆后方，雕塑似地默默站立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白皙的手掌忽然一松，手机就这样笔直地掉到了下面的草地上，发出一道沉闷声响。
　　她看也不看，也没有下楼捡的打算，转身径自回到了房间。
　　落地窗紧紧关上，玻璃隔绝了外头独自萧索的寒风，暖气包裹了毫无温度的指尖。
　　——如今迈开步伐，才发现房里房外像是两个世界。
　　而雪之下阳乃认为，外头的世界与她无关。
　　因为记忆中的温暖还在胸口发酵，迟早有一天，她能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她从不怀疑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
　　即便如此——
　　“得意什么的，要是真有那种余裕就好了啊……”
　　少女叹息轻轻落在地上。
　　草地上，碎裂的屏幕一闪一闪，少年的头像和未按下的通话键。
　　在下一刻，被无星月的夜色所吞没。

第一百零一章 比青眼白龙还帅还强力的男人？
　　冬季并不是雨天频发的时节。
　　隔天，晴朗的高空便盖过了枯枝残叶，又冷又干的风穿过楼道，在校园内的每个角落肆意横行。
　　教学楼像是进入了冬眠期，上课时安静无声、哪怕下课也少了往日的活力吵闹。
　　走廊上有关文化季的物品，琳琅满目、随处可见，全都是学生们为了那一天而努力出来的成果。
　　二年J班。
　　教室内自然不会常开暖气服务学生，顶多就是把门窗全部关紧，让人体自然辐射出来的热量多少驱散一些冻僵手指的寒意。
　　等台上的班长宣布完与文化季有关的通知后，班会的下课铃声也正好响起，安静暂时离开了这片空间，哪怕是国际教养班也不免在放松的时候喧哗吵闹，开始有人四处走动。
　　最后一排倒数第二个的位置上。
　　雪之下雪乃静静坐着，长睫毛轻巧垂落，哪怕只是勾拢侧发的动作，依然像一株荷塘边的青莲，伴着晨风晚霞的唯美，让经过所有人都不由多看了那么几眼。
　　而她总是那副与生俱来的云淡风轻，仿佛已经习惯了自己成为目光焦点的待遇，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夹著书页，大而明亮的瞳孔依著书中字句上下挪动，没有被教室内的任何动静所影响到。
　　每当雪之下雪乃沉浸于书中内容，那份专注与认真总会让其他学生有种跟她处于不同世界的感觉，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她那边的成份更加稀有，好像这人天生就该与众不同似的。
　　正因如此，她别说谈得来的朋友了，就连泛泛之交也没多少个——明明同为国际教养般的菁英子弟，大家却都不自觉地和她保持了距离，别说去打扰她了，路过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减轻音量，生怕破坏了那个安静祥和的『异世界』。
　　当然，也有雪之下雪乃实在不好相处的原因所在。尽管J班的大部分成员并不讨厌她，甚至有种把她当成吉祥物、班级标志供着的尊敬感，但整整一天下来，撇开学校事务上的传达，还真的没有人敢来跟她聊个一两句。
　　最多，就是在教室后方偷偷说着和她有关的事情。
　　“听说那只是误会，雪之下同学根本没有和他交往呢……”
　　“真的吗？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我们的雪之下女神要被臭男人玷污了呢……”
　　“不过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开玩笑当借口说雪之下同学是他女朋友，我怎么想都觉得，F班的天空寺明显就对雪之下同学心怀不轨啊……”
　　“等等，有一说一，纯路人，天空寺同学应该不是那只看脸的肤浅男人吧？感觉他对谁都是这样的，希望各位能够公正地对他做出评价。”
　　“还纯路人，你明显就是后援会的成员吧？昨天顶帖子的人绝对有你一个！”
　　“而且真要公正评价的话，对谁都能喊女朋友的人才更加糟糕吧？”
　　“……好，讲道理，以天空寺sa、咳咳，以天空寺同学的优秀，就算真的对雪之下同学心怀不轨也无所谓吧？难道你们就舍得看心目中的男神女神永远保持单身、无法获得幸福吗？”
　　“呜哇～这家伙，不仅是狂热粉，还是个CP党啊……”
　　“别掩饰了，直接拿出你的粉丝牌吧……草（日语），竟然还是个五级大佬！？”
　　“唉呦？你很懂嘛！现在入会买周边还有打折，需要我向您们介绍一下我们又帅又强力的偶像，天空寺同学吗？”
　　“呵，比青眼白龙还帅还强力？”
　　“来来来，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攻击力有没有过三千了……”
　　后面的话雪之下雪乃就没有继续偷听了，传教现场实在有点不堪入耳，青眼白龙什么的她也听不懂。
　　微动的耳朵平静下来，手指从已经好久没有翻动的书页上滑下，黑长直的女孩轻轻呼出一口气。
　　“看来是成功了啊……”
　　只一晚的努力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雪之下雪乃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本以为会迅速扩大的谣言，如今风向却转变得更加迅速，从到校到班会时间的开始，基本上就没有人用『天空寺悠的女朋友』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核废水的污染都没这么效率。
　　雪之下雪乃皱眉想了想，这才得出结论——肯定又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去催化这个过程。
　　比如拜托后援会的成员去帮他控制评论，又比如提早到校，买通别人为他宣传论坛上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天空寺悠和她的姐姐很像，做事情不会死板地讲究光明正大，而是不吝手段地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但很明显，他比雪之下阳乃温和多了，并且都有在考虑怎么才不会给所有人带来困扰。
　　如此一来，哪怕正片还没拍完，天空寺君脚踏两条船的恶评也消失在了成形之前；他们两人的绯闻得到了解释，而他和由比滨同学已经交往的消息，估计也会从F班内不胫而走，像现在这样逐渐传遍学校吧？
　　小小的突发事件，在他无比及时的应对下到此结束，剩下的就是收尾了。
　　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雪之下雪乃发现，心中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冒出，让她没办法完全高兴起来。
　　遗憾？不满？失落？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她，暂时无法为此正名；却又害怕着将其正名之后，自己无法接受那个答案。
　　心烦意乱，雪之下雪乃判断现在不是看书的好时候，便将书本阖上，罕见地在下课时间拿出了手机。
　　她不玩游戏也不看电子书，手机的最大功能是和家人联络与查询资料，基本上都是关机放在书包里、等放学才会开机看看有没有新的讯息。
　　不过最近，雪之下雪乃已经养成了没事就打开手机、看看群组讯息的习惯——无庸置疑，这都是受到她最重要的两位友人所影响。
　　令人心情愉悦的绿色介面开启，LINE的字样闪过，最上方的群组聊天栏里，时隔一小时左右，又多了十几条未读讯息。
　　“明明在同一个班还用群组聊天，这两人真的是……”她无奈又好笑地弯起嘴角，正打算点开聊天室，看看他们又在聊什么的时候。
　　随着一阵清新自然的香味，有阴影落在了自己身前，眼角余光的银发一闪而逝，白色的室内鞋在自己的椅子旁干脆俐落地站定。
　　动作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按灭屏幕。
　　雪之下雪乃将手机收进抽屉中，抬头望向来者，平静地开口问：
　　“有什么事吗？夏川同学。”
　　夏川真凉。
　　她至今依然无法忘记，眼前这人曾经试图强吻天空寺悠的举止。
　　于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雪之下雪乃看着夏川真凉的视线中多了些许敌意，神情更加冷淡漠然。

第一百零二章 雪之下，你姐有妄想症（气音
　　“早安啊，雪之下同学。”
　　先是用随意地招呼应付雪之下雪乃，夏川真凉随后挑眉微笑：“我应该没有惹过你吧？怎么感觉你对同班同学的我，敌意不小呢。”
　　“那当然。天空寺君毕竟是敝社成员……”雪之下雪乃微微一顿，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还是我的友人之一。你在我的面前对他做那种事，还想指望我对你扫榻相迎吗？”
　　“当然，不指望哟。”夏川真凉撩开肩上的长发，依旧面带笑容地从容说着，“我不会后悔我那时做过的事情，也不在意你讨不讨厌我，就像你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一样……从这方面来说，其实我们挺相似的呢。”
　　“我可不这么认为。”
　　雪之下雪乃毫不客气，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是不知道你经历过了什么，才会从那天开始变得不正常的……但我并不想被你当成同类，也不觉得我们有哪里相似。”
　　“我不正常？还真是过分的评价啊，虽然我同意。”
　　夏川真凉咧开嘴角，那黏稠而空泛的笑声钻入耳里，令雪之下雪乃不禁皱紧眉间，浑身恶寒地向后退了些。
　　她也不在意她脸上的反感，甚至连周遭同学好奇看过来的目光都恍若未觉。
　　夏川真凉只是深深地注视着雪之下雪乃，如风中松叶般清脆又阴森的嗓音，在她身前轻声响起：
　　“我知道，我们都不喜欢彼此。以前如此、现在更是……所以，我只是来找你交易的。”
　　“……交易？”
　　尽管知道这时候的最佳应对方法就是无视对方，但听到这句话，雪之下雪乃还是忍不住疑惑出声。
　　夏川真凉点头微笑：“没错，你很好奇吧？为什么那天我会坐在你姐姐的车上。”
　　“不就是餐会结束顺路载你一程吗？谁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好奇。”
　　“真的有那么简单？你应该察觉到了吧，她背着你偷偷摸摸做了很多事。”
　　“那又如何？姐姐本来就没必要向我汇报任何事……”有些不安地皱了下眉，雪之下雪乃的语气逐渐强硬起来。
　　“夏川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还请直接说出来。只剩两三分钟就要上课了，我没兴趣跟你打哑谜。”
　　“唉，你们姐妹俩都一样，被说中心事就开始急了啊。”夏川真凉撇了撇嘴，略显无趣地道。
　　“谜底就是我要跟你交易的内容了——我告诉你『和你有关，但你姐姐绝对不会跟你说』的情报，而你只要帮我一点小忙就好。怎么样，很划算吧？”
　　回想起之前自己和雪之下阳乃谈话的场景，夏川真凉就忍不住嗤笑一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而雪之下雪乃看着她，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拒绝，而是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没得选择。”夏川真凉也不在意，耸肩道，“天空寺同学现在肯定对我敬而远之，结衣同学也因为上次的事情而对我心怀芥蒂吧……我知道是我自做自受，但我可没打算就这样放弃，总该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所以就选上了雪之下雪乃，看上去最不可能沟通，但成功率其实是这三人之中最高的突破口。
　　不知道幕后掌控一切的雪之下阳乃大人，有没有想到自己会直接来找她妹妹『谈判』呢？
　　想到这点，夏川真凉就莫名感到愉悦。
　　“没打算放弃……也就是说，你还想对天空寺君下手吗？”
　　目光瞬间转冷，雪之下雪乃不快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给我听好了，你口中的『结衣同学』，就是他的女朋友！”
　　“哪怕你道德低下到连横刀夺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也不要认为谁都可以这么没有下限——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不知所谓的秘密，就答应让你介入他们的感情生活吗？”
　　“等等，雪之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慌不忙地，夏川真凉抬起手为自己辩解，“我可没说要你帮我拆散他们啊，别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帽子了。”
　　用力抿着唇，雪之下雪乃神色森冷地没有回答。
　　“嘛，你会那么想我也不意外啦……”头疼地扶着额头，夏川真凉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说真的，我比你更喜欢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希望他们能从彼此身上获得幸福——我知道这种想法很恶心，也根本不适合我这种厌恶恋爱的家伙，但，谁知道呢？心里就冒出了这种想法，跟个傻子一样，呵。”
　　“……”
　　似乎从她脸上看出了真情流露的迹象，雪之下雪乃微微一愣，半晌后，沉默中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下来。
　　“那为什么，你那天还要对他做那种事？”
　　夏川真凉想了想，手指点在柔软的唇瓣：“因为身体在本能地渴求着他？那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结合，没有顾忌到那么多耶。”
　　“结……合？”反应过来，雪白的小脸泛起了娇嫩可爱的红晕，雪之下雪乃轻轻吸了口气，叹息似地吐了出来，“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下流的反应，但总而言之，你想跟我『交易』的事情，和天空寺君他们无关吗？”
　　“有关啊。”
　　夏川真凉坦承道，那优雅而自信的笑容再次绽放。
　　明明没有任何感情，看上去就像戴上了一张笑脸面具似的——可雪之下雪乃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纯粹且执着的渴望。
　　那是因为失去了某些东西，所以才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入骨的情感。
　　“我想离他更近一些，哪怕只能看着他跟结衣同学亲密恩爱也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样更好……只要能待在他身边，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没有关系。”
　　只有这句话里，不存在任何迷茫。
　　“你……”
　　无法理解似的，雪之下雪乃张了张嘴，愕然看着面前眼神认真的混血儿美少女
　　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任何说教、责骂对她来说都没有用。
　　她的眼里只有一道光，不会因为旁人的意志而转移。
　　所以，也只能这么评价了：
　　“夏川，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不正常……”
　　“对我来说，『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夏川真凉愉快地说，欣赏着她这无奈叹息的表情。
　　“雪之下，暂且相信我吧，给我一个接近他的机会就好。至于日后能不能留在他身边，我会靠自己努力的，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就算你这么说……”
　　察觉到她的态度有所动摇，夏川真凉嘴角上扬几许，猛然踏前一步，将嘴唇凑到了她的耳畔，轻轻呼气。
　　“既然这样，我就先把『头期款』付了吧。”
　　黑与银的发丝在胸前交错、重叠，不输给对方的白皙面颊亲吻般地靠在了一起。
　　在雪之下雪乃反应过来后退之前，夏川真凉便低笑着开口：
　　“你姐姐有妄想症，老说着天空寺悠是她男友。”
　　“昨天晚上，甚至还拜托我妨碍他跟结衣同学的感情呢……”
　　身体瞬间僵硬在椅子上，雪之下雪乃满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欺负了能哭很久吧？
　　因为新买的相机还没到，和一色与立华商量过后，天空寺悠继续用影研社的设备拍片。
　　午休时间前，他就已经写好了今天放学要拍的脚本，准备等吃饭的时候再带到侍奉部，和雪之下雪乃她们一起讨论——这样的流程大概得持续个好几次？
　　天空寺悠也不确定，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当导演、第一次跟两名美少女拍小短片，不管哪方面都是毫无经验的素人。
　　但在控评这件事上，他已经算得上得心应手，可以说是老司机了。
　　事件发酵也才一天左右，他便透过自已的智慧、人脉以及金钱操作，将这次的风波彻底弥平在闹大之前；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跟朋友们花点放学时间和乐融融地演个小短剧，享受另一种不同的文化季气氛罢了。
　　虽然麻烦了点，但好在他们都很享受共同制作一部短片的感觉，演到最后，或许会连最初的目的都遗忘，只是为了让成品更好而努力吧？
　　谁都没有受伤的世界，就这样简单完成了——天空寺悠都想拍拍自己的肩膀，称赞一下自己了。
　　今日的二年F班，气氛比昨天好了不少。
　　高中生的风向还是很好带的，透过论坛和各种『渠道』释放出来的消息，今天早上就有不少人主动来跟他说话，态度相较以往更显热情。
　　也不是要道歉什么的，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友善，将自己拔离出怀疑他劈腿的那群人。
　　班级地位越重，就越多人在乎他的想法，不愿得罪他——哪怕当不了敌人，至少也不能被天空寺悠怀恨在心。
　　除非你有信心打得过他，或者比他聪明。
　　在校园这个小型社会中，他们的想法并没有多复杂，大都只是在随着本能和经验做事而已；有些神经比较大条的，甚至还直接拍着他的肩膀说：
　　“天空寺，我就相信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你在影片中的告白我看了，那不是演技，绝对是出自真心的对吧？哈哈哈，一定要给我们班的由比滨带来幸福啊！”
　　天空寺悠当时只能无语地干笑两声，实在不想搭理这种自来熟的家伙。
　　说到底，我跟谁交往到底关你们什么事情啊？
　　就算我真的劈腿、劈岔、劈个三四五六七条船了，没劈到你们身上就乖乖闭嘴，提前学学社畜那套不给人添麻烦的成熟理论不好吗？
　　树大招风的感觉，他可真是确切地体会过了一次。
　　……
　　似乎和由比滨结衣再三确认过，三浦优美子在某节下课的时候，满脸不爽地走到他的座位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如果只是演戏的话，为什么你当初还要对我说『两个人我都喜欢又怎样』这种话？是在瞧不起我吗？还是说那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我确实不讨厌雪之下，但也不认为，我有跟你解释我们三人之间关系的必要。”
　　天空寺悠微笑回答，注视着她又浮现出怒气的脸蛋——这暴躁老姐，迟早得去寺庙修身养性。
　　“一旦你们对我有了既定印象，我说的任何话都会变成狡辩，说越多就会让结衣的处境变得更加难堪……所以，只要你站在我的对立面，就可以更好地保护结衣了。”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道：“我们两个都完美完成了任务——昨天一天辛苦你了，三浦同学。”
　　“……”
　　三浦优美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狠话打压这家伙的嚣张气焰，又似乎只是在逞强著，不想承认听完这番话突然心软下来、认为他其实不是什么坏人的念头。
　　标志性的卷头发动作又出现了。
　　“哼，简直意义不明，你说这些谁懂啊！”
　　“你们的事情我懒得管，别给我跟姬菜添麻烦就是了……结衣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弄出什么破事也会牵扯到我们。”
　　“就这样。上次没弄清情况就对你说了那些话，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硬梆梆地烙下几句『狠话』，金发双螺旋钻头踏着用力的步伐离开了。
　　天空寺悠看着她旁若无人、如女王般肆意强势的背影，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不合适的想法。
　　——这种表面强硬的女人通常内心都很脆弱，用力欺负一下应该能哭很久吧？
　　如果三浦优美子是反派的话，天空寺悠就能顺理成章地将她怼到哭出来了，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惜她不是。
　　她对由比滨结衣来说，大概是和他们差不多重要的朋友吧？
　　结衣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天空寺悠可没有把朋友欺负到哭出来的兴趣。
　　……对象是雪之下雪乃的话，不可否认，他其实挺想看的。
　　但想了想，又莫名心疼。
　　“小悠，优美子没有为难你吧？”
　　由比滨结衣凑了过来，打断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顺便把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甩出脑后：“她算是来道歉的吧。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这家伙确实是个性格直率的好人，和你很像。”
　　“诶嘿嘿，优美子是我的好朋友嘛～”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由比滨结衣挺起胸膛，莫名自豪地说，“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吗？物以类聚！不管是小雪还是优美子都是好人，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的！”
　　恍然大悟似地，天空寺悠点了下头：“我懂了，原来我不是好人。”
　　“啊？……啊！！小悠，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单指女性朋友……”反应过来，由比滨结衣慌张地试图解释，但话说到一半，又气呼呼地鼓起脸颊瞪着他。
　　“不对，会这样故意曲解人家意思的小悠，果然还是坏人没错！”
　　天空寺悠也无所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啊。你能这么正确地评论我，让我感到很欣慰。”
　　“……只是对女孩子有点坏而已。”见他这么老实承认，有些心疼的由比滨结衣软下语气，扁嘴嘀咕着，“本质上来说小悠当然是个超级温柔的好人，可是有时候又会抖S气质全开，还想得出一堆坏主意……反正对我来说是好人就是了！”
　　“好了好了，你再说我就要脸红了。”厚脸皮的天空寺悠露出笑容，摸了摸她微微低下来的脑袋。
　　“中午一起去侍奉部吧。今天放学要开始拍第一幕了。”
　　双眼一亮，团子头少女干劲满满地握起小拳头。
　　“明白，导演！由比滨结衣，随时都全力全开！”
　　……
　　很快，午休钟声响起。
　　拿着便当的天空寺悠，却在侍奉部中看见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第一百零四章 不可能会有往饼干里加奇怪配料的变态存在！
　　不止天空寺悠，就连由比滨结衣都因为惊讶而停在了教室门口。
　　“小凉，你怎么会……”
　　“结衣同学、天空寺同学，午安。”
　　朝他们轻轻点头，夏川真凉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温柔和煦：“抱歉，没有事先打招呼就过来，吓了你们一跳吧。”
　　“呃，是有被吓到，不过还是欢迎你来作客啦……”回过神来，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地走在了前方，进到社团教室的同时，也有意无意地将天空寺悠挡在身后。
　　夏川真凉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举动，不过只是笑笑，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将视线放在天空寺悠身上，而是坦然地看着由比滨结衣。
　　“虽然已经过了两三个礼拜，不过这次前来，主要还是想对两位之前的照顾之恩做出报答。”
　　“报、报答？”
　　惊讶地微微张嘴，由比滨结衣差点就说出了『你的报答就是在我面前试图强吻我喜欢的人吗？！』这句话。
　　讲道理，当初迪奥都没这么过分啊！至少他没在乔纳森面前强吻艾莉娜！
　　可即便如此，由比滨结衣也没有对夏川真凉生出任何敌意，心中依旧认为她是自己的朋友……要是那天她偷袭成功的话，或许现在的心态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当然，警惕心还是要有的。
　　上次防住了，谁知道下次小悠还能不能反应得过来呢？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家男友跟别的女生接吻——话虽这么说，可要是对象换作雪之下雪乃的话，由比滨结衣认为自己大概是能忍一下的。
　　想到这点，她对自己的性格已经出现扭曲的事实，忽然有了更深的认知。
　　“是的，小小谢意不成礼数，还请收下吧。”
　　没有为她的反应做出任何解释，夏川真凉只是从书包中拿出了两袋小饼干，态度诚恳地向着两人双手奉上，眼神透露出些许胆怯和期待。
　　“这是我亲手做的饼干，味道应该还可以，不介意的话，吃完给个评价如何？”
　　正要伸手接过饼干的两人愣在原地，露出了同款讶异的表情。
　　“亲手做的？”
　　由比滨结衣惊讶的是，看上去宛如妖精公主般的夏川真凉，亲手做的饼干竟然看上去那么好吃，包装得也很漂亮，和外面卖的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可转念一想，连大和抚子般优雅高贵的小雪都是个料理高手了，那同为大小姐的她会做饼干，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天空寺悠惊讶的是，夏川真凉亲手做的饼干，真的能吃吗？？
　　首先怀疑的当然是她的手艺，根据自己那五十天的记忆，不喜欢吃饭、更不可能亲手做饭的夏川真凉，料理技能完全就是负数，下限可以说已经超过了由比滨结衣——指望她做饼干，还不如指望她改良营养果冻的配方呢。
　　正因如此，以前的夏川真凉非常有自觉，从来不去碰厨房里的用具，似乎也做好了将『吃』这一方面交给他的自觉。
　　也就是说，如果奇迹没有出现，眼前的这袋饼干要不就是外面买的，要不就是单单外型好看、实则有着比草莓口味的臭豆腐还要可怕的味道。
　　当然，天空寺悠还想到了别的可能。
　　若是在这两三个礼拜的期间内，夏川真凉真的为了答谢他们而去刻苦锻炼过自己的手艺，努力做出了这两袋能吃又好吃的饼干出来——
　　他还是没办法安心地吃下去，会忍不住担忧里面是否放了什么不存在于正常食谱中的配料。
　　这里说的配料自然不是毒药，而是诸如奇怪的液体、奇怪的毛发、奇怪的咒语、奇怪的药水这类东西，吃下去后两人就能在胃中结合什么的。
　　想想就觉得可怕。
　　天空寺悠知道，这么怀疑自己的『前女友』实在是有点过分。
　　人家除了失忆后还来抢吻自己以外也没做什么坏事，何必跟个被害妄想症一样，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对方呢？
　　仔细想想，以前的夏川真凉也不是病娇性格，应该只会对这种变态过头的举止嗤之以鼻才对。
　　——但没办法，即使给自己找了那么多理由，天空寺悠伸出去拿饼干的手还是顿在了半空，犹豫着无法前进半寸。
　　和旁边开开心地接过饼干、笑容满面地向夏川真凉道谢的由比滨结衣完全不同。
　　将两人态度的差距都看在了眼里，夏川真凉微微低头，眼里的高光消失了一瞬。
　　随后吸了口气，咬了咬柔软的下唇，她又抬起俏脸，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坦承道：“抱歉，我骗你们的。”
　　“其实我根本不会做饼干，这些都是我去一家评价很好的店排队买来的，收据还留着呢。不放心的话，要看吗？”
　　话音的最后，她的语气带着些许恳求与哀怜，手中的饼干朝前方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甚至出现了些许颤抖。
　　事已至此，天空寺悠只能叹着气责怪自己的心软，顺便安慰自己——不过就是收个谢礼而已，确实没必要在心里那么多戏。
　　没错，那种会往饼干里加『配料』送给别人吃的变态，现实生活中可不存在啊！
　　“不用，我只是不太喜欢吃甜食而已。”
　　见他接过了自己的饼干，夏川真凉的双眼猛然亮起，宛如冬雨方霁的湛蓝天空。
　　嘴角上扬，她按捺不住愉快地对他说：“放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所以特地挑了咖啡口味，不会很甜的。”
　　“这样啊，那还真是费心了……”
　　天空寺悠下意识地点头道谢，旋即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TM都失忆了，怎么还知道我不喜欢吃甜食的？！
　　只是没等他用惊悚的目光望向夏川真凉，依然坐在窗前的黑长直美少女便清了清喉咙，用可爱的小小咳嗽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别站在那里说话了，先坐下来吃饭吧。”雪之下雪乃顿了顿，露出了有口难言的踟蹰表情。
　　“有些事情，我还得跟你们两个解释一下才行。”
　　本来在观察着那两人互动的由比滨结衣，闻言不禁疑惑地朝雪之下雪乃看去。
　　“解释？也就是说，是小雪带小凉过来的吗？小凉有委托想请我们侍奉部帮忙？”
　　雪之下雪乃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嘛，姑且可以这么说吧……”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坏女人吗？
　　几分钟后。
　　“总而言之，夏川同学想来我们剧组帮忙，又拿出了你无法拒绝的利益，所以你才把她带来侍奉部，准备问问我们的意见？”
　　边咬着筷子，天空寺悠边为解释完的雪之下雪乃做出结论。
　　“我们剧组？总感觉变得好正式啊，开始有拍戏的感觉了……”
　　一旁，由比滨结衣感慨的地方完全不在重点上，说话的同时还把筷子伸到了两人的便当里，手脚迅速地把三人的菜色交换了一通，似乎非常愉快的样子。
　　看着手中失去了整齐排列、变得乱七八糟又五颜六色的便当，雪之下雪乃不禁皱起了眉，对这种互换菜色的行为颇有微词。
　　就算是表达关系好的方式，也未免有些不卫生了。
　　——咔滋！
　　一口咬下，汁水飞溅、酸甜可口、外酥内嫩。
　　明明已经放了一个上午，这块咕咾肉却依然美味到仿佛舌头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呼，令人不由直吞口水、还想再吃下一块。
　　——是他亲手做的味道。
　　唾液随着喉头滚动而下，黑长直美少女文雅且迅速地扒了几口饭，抑制住了最原始的冲动，这才满足地悄悄呼出口气。
　　……不卫生归不卫生，终究是友人的一番好意，她无法拒绝，也只能慢慢去习惯了。
　　“雪之下，被利益所诱惑什么的，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啊。”
　　天空寺悠上下打量着她，目光略带审视。
　　雪之下雪乃双眼微阖，继续吃着菜色混乱的便当，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会这么问，云淡风轻地开口道：
　　“首先，我是侍奉部的部长，只要委托者的要求不是太过离谱，我都会尽可能地给予建议、帮助他们完成愿望。”
　　“再来，我并非无欲无求的圣人，也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存在。虽然认同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一切、尽量不依靠他人的信条，但你也曾经告诉过我，人力有时而尽。”
　　说到这，那双天空蓝的凛然双眼笔直地看向天空寺悠，语气和眼神相同认真。
　　“自己无法获得的物品、资讯，就用正当的手段去交换而来——正视所有能用得上的资源，不断补足自己有所欠缺的地方，这样的人才能逐渐『强大』。”
　　似乎在模仿着某人的说话方式，雪之下雪乃话音一顿，浅浅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不过是做了你会做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天空寺悠微怔，很快便释然地耸了耸肩：“确实，是我没有注意到，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倔强得要死的雪之下了啊。”
　　即使改变了三次世界线，累积下来的成长也不会消失——从最初见面的那一刻到现在，两人都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有好有坏，但终归是在前进……雪之下雪乃是这样，而天空寺悠，希望自己也是。
　　抿掉了嘴角沾着的红色酱汁，她朝他调侃似地笑着：“真敢说啊。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强硬过头的家伙害的，真希望他能有点自觉。”
　　“我！我有自觉，我拯救了一个死脑筋的未成年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天空寺悠骄傲地仰起了头。
　　雪之下雪乃好笑地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回应他的时候，却又听天空寺悠突然话锋一转：
　　“所以，你跟夏川同学交换了什么东西？”
　　“……”
　　短暂的沉默过后，雪之下雪乃干咳两声，重新动起停下的筷子。
　　“私人问题。这你就不用在意了。”
　　不想对他说谎，却也不愿说出真相。
　　虽然没有多少自觉，不过，雪之下雪乃总算体会到了和天空寺悠被她审问各种事情时，差不多矛盾的心情。
　　“通常被说了这种话就会对真相更加在意。”天空寺悠也朝她翻了个白眼，旋即看向吸食完了营养果冻，正乖巧地听着他们对话的夏川真凉。
　　“你们的交易协定中有保密条款吗？”
　　夏川真凉眨了眨眼，人偶般假笑的脸蛋瞬间充满了活力，晃着脚丫语气轻快地说：“没有喔～所以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你听。”
　　“夏川同学。”喀的一声，雪之下雪乃放下便当盒，神情严峻地盯着她，“别忘了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
　　夏川真凉扁了扁嘴，故作可怜地唉声叹气。
　　“好吧好吧，谁让我是拜托人的那一个呢？听你的就是了。”
　　她重新望向天空寺悠，满脸歉意地道：“如天空寺同学所见，估计就算私下跟你说了，这位聪明绝顶的雪之下同学也能迅速察觉，并且真的不放过我… …所以我还是得替她保密到底呢。”
　　“没事，我也就随口问问。”
　　对她这平缓却又热情的态度感到了些许不适与违和感，天空寺悠摇了摇头，问完就不打算搭理她了。
　　夏川真凉却不打算放过和他聊天的机会，笑意盈盈地道：“作为补偿，要我告诉你我的三围数字吗？除了保健室老师以外，这可是只有你能知道的秘密呢。”
　　天空寺悠略感不妙，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对这种世俗的数字没有半点兴趣……”
　　而她恍若未闻，继续兴高采烈地说着：“还是你想亲手测量？没关系，先说数字好了。记得我上次体检，从上到下应该是……”
　　“哔哔！再说下去可就出局了喔，小凉同学！”
　　她还没说完，这次换由比滨结衣放下便当盒，神色严肃地摆出了吹哨的姿势，目光强烈地直盯着她。
　　“现在判你记警告一次！在朋友面前调戏朋友的男朋友，只有坏女人才会这么做的！那么小凉同学，请问你是坏女人吗？”
　　“坏女人……？”
　　夏川真凉缓缓歪头，抿着唇安静下来，不闪不避地和她对上目光。
　　那一瞬，天空寺悠还以为她要露出冷笑，满不在乎地开口说：“对啊，我就是坏女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
　　但过了片刻，夏川真凉却只是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露出一副腼腆害羞的模样。
　　“抱歉结衣，是我没有注意到……你放心，我也很讨厌那种抢别人男朋友的坏女人，更讨厌被坏女人勾引走的坏男人！”
　　她握紧拳头，振振有词地道：
　　“上次的事情，我要道歉多少次都没问题。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成为介入你跟天空寺同学之间感情的第三者的！”
　　话音重重落下。
　　咀嚼米粒的动作莫名一顿，雪之下雪乃垂着长长的睫毛，像是没有听见。

第一百零六章 成为她的追求者？
　　“那就……”
　　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却忽然想到了雪之下雪乃就在身旁。
　　顾虑到友人的心情不敢答应，但否认的话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也只能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摸着头上的团子干笑几声。
　　“这、这样啊……啊哈哈，也不用那么郑重啦。”
　　“只是想让你安心而已。”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古怪反应，夏川真凉微笑着说，“只是因为我的朋友很少，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黏着在这间学校里最为熟悉的你们而已，希望你不要误会了。如果不习惯的话，我会尽量克制一下的。”
　　“嗯，嘛啊……”
　　对方的态度放很低、却又有种不容置疑的固执，这让由比滨结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支吾地犹豫了下后，决定将目光转向天空寺悠，请求场外救援。
　　天空寺悠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哪怕没有由比滨结衣的眼神示意，看到雪之下雪乃那绝对又开始胡思乱想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这时候只会发呆看戏的话，别说成为『理想男友』，就连普通男友该有的担当都够不着啊。
　　“好，既然雪之下都同意了，那接下来就请夏川同学放学后来侍奉部一趟，协同我们进行拍摄工作或者参演龙套。”将微妙的气氛全都矫正回来，天空寺悠公事公办地开口道。
　　“事先说好，我们不会给你任何报酬，如果你真的想过来帮忙，还得听从我们的指挥、按照我们的指示去做，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好处就是我会很开心，还真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同拍电影短片呢～”
　　夏川真凉双手合十，微微偏头，淑女般优雅地微笑着：“人家会很听话的，天空寺同学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反抗的喔——嗯，仅限于摄影的工作上。”
　　位置上，由比滨结衣取消了吹哨的动作，脸颊鼓了鼓，用奇怪且略带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夏川真凉。
　　天空寺悠则恍若未闻，确认她这边没问题后，转头望向雪之下雪乃。
　　“其实你不用问我们意见的。只要你觉得可以，我们两个就不会反对——这点部长权力你还是有的。”
　　轻轻瞥了他一眼，她没什么感情、简短地开口：“我可不是那么独裁的部长。”
　　天空寺悠温柔地鼓励道：“没事，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你要是真独裁起来我还是会反抗——不过现在，没必要顾虑我们，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部长大人！”
　　“好了，不要只会在那边说漂亮话，还真是半点自觉也没有。”
　　雪之下雪乃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说完就继续吃起还有一半的便当。
　　只是低头没几秒，又忍不住让嘴角笑了起来，赶紧用饭粒掩盖上扬的弧线。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语言精通（状态）。」
　　……还真好哄。
　　有些好笑地这么感慨，天空寺悠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又看了正好奇地打量这间部室的夏川真凉一眼。
　　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和雪之下谈了什么条件，才让那个正义魔人愿意把一个未遂强吻犯给放进社团教室来……
　　未知的情报太多了。
　　不过能感觉得到，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也不像已经恢复了记忆，正在想方设法地试探自己的模样。
　　估计是残留的感情在推着她前进吧？
　　虽然多少觉得麻烦，但能看到如今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夏川真凉，天空寺悠也不禁安心了下来，不用再怕失去记忆带来的打击太大，让她哪天开始寻死觅活了。
　　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不认为自己能继续旁观得下去，哪怕彻底切断和她之间的关系才是最正确的作法——终究还是狠不下那种心。
　　而且讲道理，明明无论阳乃还是明日奈都在世界线改变之后振作了起来，为什么只有夏川真凉不进反退，留下的『后遗症』甚至还那么大啊？
　　到底是性格之间的差距，还是狗系统又在暗中操作了一波？
　　想到阳乃，天空寺悠又回想起了周末她载着夏川真凉来访的事情。
　　那绝非巧合，而是一场精心制造出来的相遇……像是有人为了加速某种进程，而在稳定的化学液体中投入了催化剂。
　　——会不会夏川真凉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操控的？
　　若有所思地咬着筷子，天空寺悠眯起了眼，心情微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直至难以拔除。
　　“雪之下阳乃，你已经等不下去了吗……”
　　……
　　午餐时间就在奇妙的气氛间结束了。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多了一位彼此不怎么熟稔的银发转学生，由比滨结衣也没像过去那样热络地带起话题，认真在吃饭上、偶尔聊个几句不让空气变得沉重，便当盒就用比往常更快的速度空了。
　　吃完饭后，是商讨正片第一幕剧本和排演的时间。
　　不过因为时间只剩十五分钟左右的关系，剧本讨论完差不多就该动身回教室了，所以彩排大概还是得放在放学后。
　　而到时候，两位学妹也会过来帮忙，不过不确定能不能待到最后——包括夏川真凉，他们几个重新拉了一个LINE群组，专门用来讨论拍戏的事情，通知各自有空的时间之类的。
　　当然，侍奉部专用的群组还是只有他们三人，没有人、或许也不会有人成为第四名群员。
　　“那么首先，第一个镜头是在走廊上，害羞的话在社团教室里拍也可以，时间暂且定在放学后。”
　　天空寺悠摊开笔记本，指着上面清秀有力的字迹，徐徐解释起来：
　　“女1是男主角的好友，某天女1对男主角抱怨，最近受到疯狂追求者骚扰，想要请他来帮忙解决对方………男主角同意后，就假扮成女1的男朋友，两人一起和那位追求者见面，想要用最快最简单的方式让对方放弃。”
　　见雪之下雪乃看着笔记本皱眉，天空寺悠立刻补充：“我知道有些套路，不过这也只是个框架而已。我们没时间从头打磨一出旷世巨作来，只能在套路之上进行再创作——更别说，有那剧本没那演技只是浪费，现在就别挑剔了。”
　　“我没打算挑剔，你别再拿演技说事了。”
　　可爱地白了他一眼，雪之下雪乃指着「疯狂追求者」这个词，面色不善地道：“剧情如何暂且不提——现在剧组里除了你以外都是女生，请问男主角先生，你找好这位『反派』来追求我了吗？”
　　也不能怪她语气尖锐。
　　毕竟雪之下雪乃小时候，确实有被疯狂追求者给骚扰过，范围还不限于同龄人——而那时候的雪之下雪乃，身边并没有什么男主角，可以帮她解决对方。
　　“这个啊……”天空寺悠本来还想说，自己可以靠化妆技术和镜头剪切分饰两角，这点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只是才刚开口，夏川真凉却忽然举起手，兴致盎然地插嘴进来：
　　“请问，那个疯狂追求者一定要是男性吗？”
　　“嗯？硬性规定是没有，不过通常都是男性……”天空寺悠不禁愣了下，旋即眼神变得古怪，看着她脸上那抹跃跃欲试起来的笑容。
　　“夏川同学，你该不会想演这个角色吧？”
　　夏川真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个人还是觉得这种『反派』角色还是挺适合我的。实在找不到人来演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吗？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挺有信心的。”
　　这么诚恳地毛遂自荐完后，她愉快似地眯起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再说了，我成为雪之下同学的疯狂追求者，和天空寺同学站在对立面……这种剧情，不觉得想想就很有趣吗？”

第一百零七章 很好，有被气到
　　他们拍摄影片、甚至打算将其作为文化季出演项目的根本原因，就只是为了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从谈情说爱上引开，让那些人别老想着谁跟谁有一腿，在聊八卦上浪费美好的青春而已。
　　图一乐就完事了，包括作为演员的他们，行动的理由其实都脱不开『有趣』这两个字。
　　什么是有趣？
　　那些出人意料，精彩刺激，引人入胜，别出心裁的事物，大致上都能算得上是有趣。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当夏川真凉提出她的想法后，天空寺悠突然发现——对观众来说，这好像比自己分饰二角来演追求者要有趣得多啊？
　　有时候只是把角色换个性别，看腻的老套故事就有可能成为一种新的潮流。
　　只要继续这样想下去，后面【两人交往的事情被追求者散布出去，女2为了成全两人而主动退部】的老套剧情，也可以变成【听到她否定女性追求者的言论，有百合倾向的女2黯然神伤，却也不愿放弃，于是决定用退部的方式确认两人的感情，最后不仅拒绝了男1的告白，甚至还向他发起宣战布告】这样的结尾。
　　文思跟加了曼陀思的可乐一样喷涌出来，脑海中原有的剧本瞬间变了个样。
　　迅速整理好想法，天空寺悠嫌在纸上改动太麻烦，直接对她们口述了自己改动后的剧本。
　　“也就是说，核心思想『误会中产生的友情』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比起男女之间的老套爱情故事，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影片里，我们更应该着重描写女孩子们如柑橘般酸甜的细腻情感，并且反映出和当代主流相悖的价值观……甚至可以酌量减少男主角的戏份，在PV暴雷了最大转折的前提下，尽量维持观众们的兴趣和观影体验。 ”
　　毫不停歇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他甚至不自觉地用上了大学报告的口吻，在桌前对她们侃侃而谈，顺口讲了一堆不明觉厉的词汇。
　　话音告一段落，天空寺悠气也不喘，看着眼前面色都有些呆滞、似乎正在消化这番精华的女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收起了有些兴奋过头的情绪，故作稳重地咳了两声。
　　“反正我是觉得，这么演应该会比之前的有趣。如果你们有不同的想法，欢迎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夏川真凉率先脱离疑惑，满脸真诚地拍起手掌：“我也觉得很有趣，真不愧是天空寺君呢！”
　　“谬赞。”天空寺悠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习以为常地，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同时叹了口气，彼此惊讶地对视一眼，又莫名脸红地挪开视线。
　　夏川真凉停止了鼓掌，有些好奇又有点期待地问：“不过注重点改在女孩子的感情上面的话，应该会增加『追求者』的戏份吧？”
　　考虑到她刚才这么吹捧自己，天空寺悠认真想了想，语气温和地笑着说：
　　“时间有限，所以不会给龙套增加戏份的，抱歉啦。”
　　“……”
　　很好，有被气到。
　　但是就连这种被他三言两语弄到生气的憋屈感觉，都让她体会到了莫名的怀念与开心——浑身好似有蚂蚁在爬，在下意识地渴求着更多，渴求着他能给予自己填满空荡胸腔的温暖份量。
　　脸上依旧保持着略显尴尬的笑容，夏川真凉的心情却意外平静，再次于心中做出了确认。
　　自己果然和雪之下阳乃相同。
　　曾经和天空寺悠发生过什么，只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原因而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不，不只记忆，甚至连两人曾经相处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半点。
　　找借口来接触他，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看着正在跟另外两人讲解后面剧情的少年，夏川真凉抿着唇瓣，拳头悄悄握紧、将修剪整齐的指甲压进了掌心。
　　……没错，继续缠在他身边的话，迟早能回想起来的。
　　从小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失去各种东西的她，唯独这份感情的源头不愿失去。
　　无论能不能回想起来，夏川真凉都不会后悔此刻做出的选择；就像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那唯一的一块木板一样，从本能深处喊出了不愿放弃的声音。
　　现在，不过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哪怕戏拍完了、文化季结束了……不管那边两个人到底谁才是他的女朋友，她都要厚着脸皮紧跟天空寺悠的身影，直到空虚的内心被填满为止。
　　“啊啊，这样的未来，其实还挺让人兴奋的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夏川真凉缓缓咧开嘴角，双眼无光地低笑出声。
　　……
　　午休时间很快结束，剧本方面的事情谈完后，众人就各自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虽然约好了放学后要在侍奉部集合，不过因为班上和委员会都有事情要忙的关系，大家没办法定下准确的抵达时间，只能保证自己忙完后会尽快到社团教室。
　　似乎是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夏川真凉一放学就朝侍奉部快步走去，可惜没有钥匙，被关在门外等了好久。
　　等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三人结伴出现，她才收起了百无聊赖的空泛表情，跟着他们一起进了侍奉部。
　　没过多久，协助摄影的两位学妹也进到社团教室，并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感到惊讶，经过天空寺悠的解释后，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人也要跟她们一起拍摄短片的事实。
　　立华奏倒是没什么意见，还是那样憨直单纯的模样，并没有对夏川真凉露出任何敌意或疏远。
　　一色彩羽倒是颇有微词，但她人微言轻，又没有吹前辈耳旁风的机会，只能逼自己忘掉之前看到的那场『强吻画面』，若无其事地和这位宛如妖精般美丽的学姐友好相处。
　　等机器、台本的准备全都搞定，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站在社团教室门口，一前一后，摆出了即将推门而入的姿势。
　　“那么，三、二、一……开始！”
　　随着一色彩羽一声令下，天空寺悠瞬间入戏，无形中影响了周遭的氛围。
　　他自然而然地变化表情，看着雪之下雪乃有些无奈，劝解似地安慰道：
　　“好了雪之下，我知道那种感受，你以为我没有被人追求过吗？多少变态都想当我女朋友啊，我能活到现在都算命大了呢……”
　　跟着他的背影走进侍奉部，雪之下雪乃一脸不耐烦，冷冷地道：“你懂什么？等你也被男生追求了再说这种话吧。”
　　天空寺悠无奈摊手。
　　“所以我正在说了啊。”
　　雪之下雪乃脚步顿住，惊愕地微微张嘴：“……所以你，真的有？”
　　“卡！”
　　一色彩羽立刻大喊，然后用力拍了拍手中的笔记本卷筒。
　　“学姐，我懂你吓到之后真情流露的心情，我自己现在也想问前辈是零还是一……不过，拍戏麻烦按照剧本来！要即兴演出请等后面，我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啊！”
　　小他们一岁的亚麻色短发少女，神情嚣张、眼神尖锐，毫无尊敬地教训起了某位前辈，仿佛她就是这里最大的导演一样。
　　而自知理亏的雪之下雪乃就这样老实地挨完骂，等一色彩羽把要说的都说完后，这才目光森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抱、歉，一色导演。不会再有下次了！”
　　“呃……“
　　从得意忘形中回过神来，张牙舞爪的螃蟹立刻收起了大螯，一色彩羽朝她露出了乖巧的讨好笑容，判若两人地缩着脖子，半点志气都没有地挥了挥拳头。
　　“好，好的～您请便，一定要加油啊！”
　　雪之下雪乃懒得再理会她，只是等自我反省结束后，重新回到了门口站着的位置，神情宛如踏上战场一般严肃庄重。
　　于是演戏还在继续。

第一百零八章 怕的不是走夜路
　　放学后，特别大楼的走廊上。
　　冬季的夜色早早笼罩了整片校园，灯泡闪烁着惨白的光，渗出了孤凉的氛围。
　　与那位疯狂追求者约好了时间地点，天空寺悠与雪之下雪乃提前到达现场等着对方，准备藉由假扮男女朋友，来让对方彻底死心。
　　哪怕这人意外的顽固，他们也能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用些不见光的手段让ta屈服。
　　“不过，你就不怕那家伙把你交男朋友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吗？”
　　天空寺悠边活动着筋骨，边随口问。
　　“无所谓。传言出去了，正好能让其他不自量力的家伙知难而退。”
　　双手环胸地站着，雪之下雪乃发自肺腑地冷声道：“我也没打算在学生时期交男朋友，要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吧，反正别理会就行了。”
　　“还真是我行我素啊……”天空寺悠也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你就没考虑到我的感受吗？这样我以后怎么交女朋友啊。”
　　作为关系特好的异性友人，他们两人自然对彼此知根知底。
　　所以听到他问这个问题，雪之下雪乃便怂了耸肩，满脸无所谓地道：
　　“到时候我再去跟她解释就好了。不过是她的话，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绝对不是那种关系，不会误会的才对。”
　　“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没有任何担心的表情。
　　很快，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
　　停下聊天，他们转头看去，双双面无表情地准备『迎战』。
　　在寂静下来的空气中，一道身影缓缓从转角处现身，却不是他们事前所想的猥琐男类型的追求者。
　　而是一名长相端正秀丽、姿态优雅安宁，宛如妖精公主般的银发少女。
　　“怎么会……”
　　雪之下雪乃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夏川同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也知道吧？明知故问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噢。”
　　撩起肩上的银白秀发，夏川真凉微微一笑，坦然地道：“正如你们所想，鞋柜里的信、巧克力、照片都是我放的——你们要找的『疯狂追求者』就是我，雪之下同学。”
　　“你不是女生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天空寺悠皱眉问道。
　　夏川真凉缓缓偏头，将目光从雪之下雪乃身上转向了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消失了一瞬。
　　“女生，又如何？”
　　“你不懂吗？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论男女都应该不择手段才对。”
　　她的眼眸比空水井还要深邃无光，每字每句都好似包裹着晦暗而深沉的情感，却又能将其轻快地说出口中。
　　“不管是时间、空间、身份、道德，能跨越所有的阻碍、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执着地咬着对方不放，只有做到这种地步的强烈情感才能被称为爱——
　　更别说区区的性别了。”
　　看着天空寺悠，夏川真凉再次露出甜美而灿烂的微笑，温和而友善地问：“那么，请问你又是谁呢？”
　　“是来阻止我，追求真爱的新阻碍吗？”
　　回答『是』的话，当场杀掉你也无所谓吧——
　　那毫无感情的冰冷嗓音，像是在这么宣告着。
　　难得地，天空寺悠从他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惧，毛骨悚然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好厉害的演技啊……不，这真的是演技吗？’
　　深呼吸压下了指尖的微颤，天空寺悠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身旁的雪之下雪乃，发现她也被这演技给吓到忍不住皱眉，表情甚至比他还要难看。
　　就像被巨蟒盯上的猫，明明针对的对象并不是她，雪之下雪乃却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似乎连口水都不敢吞咽。
　　这边的恐惧感也跟真的一样，完全没有前几幕那种略显青涩的感觉。
　　天空寺悠自然明白，演技越好的人，越能影响其他演员的状态，提高整体的入戏程度。
　　就算不是演技，拍摄当中也顾不着那么多了，话音落下后只惊讶了两三秒的时间，天空寺悠就一把揽过了雪之下雪乃的纤细肩膀，昂首挺胸地道：
　　“她是我的，成为阻碍的人是你才对！”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中。
　　“等？！”
　　雪之下雪乃眼睛瞪得更大，满脸猝不及防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雪白的肌肤逐渐泛起了红晕，下意识地轻微挣扎起来，有些慌张地低声说：
　　“之、之前没有说要做到这种地步啊！而且，你、你搂太紧了，笨蛋……”
　　确实没说过。
　　这属于天空寺悠的即兴演出，是他为了回应夏川真凉的演技而做出的反击。
　　他附耳道：“行动比语言要来得有力，忍一下吧。”
　　“唔……”雪之下雪乃的身体一僵，又脱力似地松软下来，轻轻咬住了下唇。
　　“忍就忍，你别在我耳旁说话。”
　　“行，下次我心电感应好吗。”
　　天空寺悠低声说完，确认镜头有把这个画面拍进去后，仰头朝夏川真凉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看到没？干脆地放弃吧。有我在，你已经没机会了！”
　　“……我没机会？”
　　夏川真凉喃喃自语。
　　她看了眼天空寺悠，又望向被他搂进怀里、面无表情地努力忍着害羞的雪之下雪乃，渐渐地，假笑完全消失在了脸上，神色阴沉如水。
　　“我没机会？”
　　像在询问着谁，又像只是单纯地表达不屑，夏川真凉不断复述着同一句话，手缓缓地伸向身后，上半身微微前倾。
　　下一刻，一抹刀面反射出来的锋芒，倒映在那双昏暗冰冷的眸中。
　　“别说傻话了，只要『你』消失，我的机会……不就是现在吗？！”
　　伴随着尖锐兴奋的狂笑，银发骤然飞舞，菜刀拉出银光迅速来到了两人面前，旋即高高扬起。
　　“哈哈哈哈，去死吧！”
　　毫无美少女风范地咧开嘴角，脸上带着兴奋又狂气的笑容，夏川真凉毫不犹豫，朝雪之下雪乃用力挥下了手臂。
　　虽然知道只是演戏，但天空寺悠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怀中的少女，任由刀刃砍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卡！卡卡卡！”
　　众人后方，手持摄像机的一色彩羽连忙大喊，有些气极败坏地跳起脚来。
　　“啊啊啊！明明是可以一镜到底的完美画面，为什么夏川学姐最后要砍错人啊！”
　　“没有砍错人啊？”
　　表情瞬间变化，夏川真凉无辜地歪了下头。
　　手中的道具菜刀一下一下地砍在天空寺悠结实的手臂上，似乎觉得这样非常有趣，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反派也是很聪明的，知道他比起自己、绝对会先护住『女朋友』这种东西，所以才故意往雪之下那边砍，让他放弃逃跑的选项……不，要是真逃跑了反而更好呢，因为这样就可以破坏他们的感情了啊。”
　　“可、可是剧本……”
　　“这就是我对这个角色的揣摩喔，一色学妹。”
　　夏川真凉盯着一色彩羽，等她被气势压迫到说不出话来后，才将温和下来的目光转向天空寺悠。
　　“怎么样，我的演技应该有『即兴演出』的资格吧？还是说，我也只能跟她们一样死板地照着剧本演？“
　　天空寺悠微皱起眉，看着她期待夸奖似的明亮眼神，又想到雪之下雪乃就在身旁，自己实在不好说出违心的评价。
　　最后也只能点头，老实承认了她的演技。
　　“出人意料又在情理当中的一击。后面只要加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台词，就能在带给观众惊讶的同时，解释这个人物的疯狂心理——接下来就照这样演吧。”
　　“姆，前辈……哼！”有些失望地发出叹息，一色彩羽鼓了鼓嘴，闹别扭似地哼哼着扭开了头。
　　而夏川真凉，自然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工具人学妹会有什么反应和心情。
　　“谢谢你的认可，真是令我不胜荣幸。”
　　诚敬地抚胸弯腰后，夏川真凉忽然将刀尖对准了雪之下雪乃，微笑着说：
　　“啊啦，雪之下同学，导演已经喊卡了喔？你怎么还在天空寺同学的怀里待着呢？”
　　“……还不是他抱得太紧。”
　　雪之下雪乃冷冷地瞥她一眼，接着抬头对天空寺悠吩咐：
　　“放开。”
　　“好的。”
　　天空寺悠松开手，她也没有避嫌似地退到一旁，只是继续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轻触发红滚烫的脸蛋。
　　深呼吸了一下，她又若无其事地转而摸向头发，神色恢复清冷，开始整理其实没有乱掉多少的发丝。
　　由比滨结衣也从预订躲藏的转角处走了出来，站在天空寺悠身边，替雪之下雪乃整理衣服上的皱褶，顺便称赞他们刚才的演技。
　　而像是被那三人所处的空气所排斥在外，夏川真凉孤伶伶地站在前方，谁也没有注视着她。
　　她却依然面带笑容，甚至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
　　“哈啊——演戏真的是个好文明呢～”
　　和他亲近的同时还能顺便发泄心中怨气，这种好差事真希望能多来一点啊……
　　可惜，等到夜幕落下，顺利拍完了今天的戏份后。
　　夏川真凉就没有了出场的机会，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
　　……
　　即使中间发生了不少的小插曲，忙碌的时间仍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该撤离的时候。
　　只有在文化季前夕，学校才允许学生们留校做准备，其他时候最晚都只能呆到六点。
　　收拾好东西后，众人便赶在校门关闭之前，离开了学校。
　　“那就这样。”
　　“明天见～”
　　在车站前互相分别，转身准备离开。
　　眼角余光有着银发飘动，脚步不由一顿，雪之下雪乃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夏川真凉走的是同一路——或者说，直到搭电梯到十楼之前，两人才会分开。
　　这原本没什么。
　　虽然跟夏川真凉完全合不来，不过她做人坦荡、心高气傲，也有合气道与防狼护身术可以保护自己。
　　无论对象是谁，雪之下雪乃都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在意或者害怕的必要——这毕竟还是个法治社会。
　　但一想到下午在走廊上拍戏的时候，身边这人拿着道具菜刀、边狂笑着边朝自己冲来的画面；哪怕知道只是演戏，可那迎面而来、维妙维肖的疯狂却依旧深刻入骨，让她光是回想起来，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所以没必要归没必要，雪之下雪乃还是突然想叫个人护送自己回去。
　　“天空寺……”
　　只是在出声之前，一只手掌忽然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脸同时凑了过来，在近距离中好奇地看着自己。
　　“雪之下同学，怎么了呢？总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安的样子啊，是害怕走夜路吗？”
　　“……”
　　夏川真凉友善地笑了笑，路灯只照亮了她半边侧脸，将剩下的半边笼罩在阴影中。
　　她双手合十地眯起眼，微微歪着头说：“不用怕，我会陪你一起走的——毕竟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嘛，照顾彼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路上，我还能顺便跟你说一说阳乃小姐的事情。”
　　站在原地，雪之下雪乃陷入了沉默。

第一百零九章 姐妹战争（一）
　　夜幕已深。
　　用完晚餐，雪之下雪乃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手机面露犹豫。
　　“要问吗……”
　　回想起夏川真凉说的那些话，回想起这段时间她做的一举一动。
　　摇晃的心逐渐坚定起来，雪之下雪乃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姐姐』的电话号码出现在上面，手指停顿了不到半秒，她直直按下了通话键。
　　缓缓将冰凉的话筒贴在耳畔，嘟嘟忙音像随着心跳声一同响起，周围安静到听不见其他声音。
　　事已至此，雪之下雪乃反而冷静了下来。
　　在电话被接通之前微闭起眼，她心中默默整理着自己想问的问题。
　　根据夏川真凉透露的情报，自家姐姐并不是单纯地在暗恋天空寺悠——而是将其当作了囊中之物，站在他的女友角度上，去处理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
　　包括排除情敌、安插眼线，甚至那天故意带夏川真凉去见天空寺悠，都是为了让他知道和那么多女孩子玩耍的后果……
　　后面这点总感觉是夏川真凉顺口胡诌的，暂且不予置信。
　　总得来说，正因为『妄想』她是他的女朋友，雪之下阳乃才会在自己说出“你还是趁早放弃他比较好”这句话的时候，头一次露出那么生气的表情。
　　换个情景就能明白，这简直就像在对妻子说“你老公比较喜欢小三，识相点还是跟他离婚吧”一样，不生气才奇怪呢。
　　即使如此，雪之下雪乃却无法对姐姐抱有任何歉意，也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打算。
　　——自认女友就算了，她偏偏派夏川真凉过来意图干扰那两人的感情，像个货真价实的疯狂追求者一样，在暗地里做了那么多小手段。
　　作为雪之下阳乃的妹妹，雪之下雪乃实在没办法对这种事视若无睹。
　　所以才想着要打电话给她，问清楚她的想法，在她越做越过火之前去阻止她。
　　不只是为了那两人，同样也是为了自己……
　　为了不让天空寺君交给自己的委托，受到某个麻烦至极的家伙搅局，雪之下雪乃认为，必须得跟姐姐好好地谈一次才行。
　　嘟——
　　大概响了七次，电话才被接通。
　　“小雪乃？怎么晚了有什么事？”
　　似乎正在房间休息，姐姐的语调慵懒随意，隐约能听到敲打键盘的声响。
　　“嗯，你现在方便说电话吧？”
　　雪之下雪乃平静开口，并没有打算把气氛搞得像审问一样凝重。
　　像是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雪之下阳乃轻轻哼笑着，依旧是那调侃的态度：“方便啊～怎么啦怎么啦，是太久没见到姐姐，想跟人家撒娇吗？”
　　“看来你的人生还停留在幼稚园呢。”雪乃轻笑着回，旋即嘴角的弧度收敛，直入正题。
　　“我想问你，你是真的喜欢天空寺君吗？”
　　“……”沉默了下，阳乃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又是这个问题？真是的，姐姐我喜欢上某个男生是这么奇怪的事情吗？还是改天找个女朋友带回家，小雪乃才会认为这比较正常啊？”
　　“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要确认而已。”雪之下雪乃轻轻呼出一口气，慎重地问，“你对天空寺君的喜欢，是想成为男女朋友的喜欢，还是把他当成玩具或所有物的喜欢？”
　　“嗯——”她拉长声音，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可雪乃总感觉，姐姐并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在想着到底要不要说实话，亦或干脆敷衍以对。
　　明明是最亲近的家人，然而与面对天空寺悠的时候并不相同——只要雪之下阳乃说谎，雪之下雪乃有很大的机率听不出来，无论怎么质疑都会被她的解释所应对过去。
　　“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最后，也只能像个妹妹一样这么拜托她了。
　　“啊啦？”雪之下阳乃有些惊讶，旋即像是觉得有趣、又略带不屑地噗哧一笑，敲打键盘的声音彻底停了下来。
　　“这什么，姐妹之间敞开心扉的交流time吗？竟然还是由那个别扭的小雪乃主动提出来的？呜哇好可怕好可怕～明天该不会就是世界末日了吧？得赶紧跟母亲说一声呢～”
　　“……”脸蛋微红地咬紧牙关，雪之下雪乃努力忍住挂电话的冲动，语气冰冷地道，“你不说的话，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试图跟你正常沟通。”
　　“哟，还用上威胁了？小雪乃也成长了嘛。”她丝毫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呵呵笑着，“好啊，那就让我们彼此敞开心扉地交流吧。仔细想想，这才是正常人家的姐妹会做的事情嘛，我们却是第一次体验呢。”
　　雪乃嘲讽回去：“只要某人的性格不这么讨人厌，也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
　　“半斤八两。好了，我回答你的问题吧。”阳乃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下来，“以前确实是后者没错，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的感情早就变成了前者——想跟他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这个想法并没有任何改变。”
　　“以前……”
　　为什么好像说得，他们认识了很久、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样？
　　这和天空寺君在家门前说的那些措辞，完全不符。
　　“我没有说谎喔。”似乎猜到了她在疑惑什么，雪之下阳乃恶趣味地嘿嘿一笑，“至于要怎么理解，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我明白了。”雪之下雪乃决定暂且将这个疑惑抛到脑后，先做下第一个结论，“虽然只是一厢情愿，但你对他的感情确实是认真的。”
　　“别说什么一厢情愿。”她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
　　然而此刻，雪乃却也没有如往常般退缩，而是目光凛凛地直视前方，用更加强硬的语气顶了回去：“姐姐，请正视事实，天空寺君喜欢的人是由比滨同学，而不是自认为他女友的你！”
　　“我也不认为，他是那种会在我们面前对你冷漠以待，却偷偷跟你发展地下恋情的人渣！”
　　“啧……”阳乃的声音一下子没了感情，也不生气，只是无趣似地说着，“就这？你只是要说这个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
　　下意识捏紧了手机，雪乃立刻说出了第二个正题，激动之下不自觉地用上了审问的语气：
　　“姐姐，既然你真的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不用正当的手段去追求他，而是要透过别人观察他的校园生活？甚至在他身旁安插暗桩，试图妨碍他跟由比滨同学交往？！你就只会用这种小手段吗？”
　　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对谁如此尖锐地质问。
　　有些失去冷静的嗓音似乎还在空荡的屋内回响着，说完之后，雪之下雪乃深呼吸了几次，贝齿轻咬嘴唇，将溢出的感情都压了回去。
　　“……”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音，就像连同呼吸都被蔓延的冷空气所凝结，只有通话的秒数在静静走着。
　　忽然间。
　　“哈———啊——”
　　像是要把肺部的所有空气都吐出来似的，雪之下阳乃带着厌恶、带着不耐烦，重重地大叹一口气。
　　“你们这群高中小女生真的是，幼稚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老给人添麻烦啊？”
　　雪之下雪乃沉声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就是在说同一件事。”
　　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温和开朗，阳乃毫不掩饰嘲弄和不屑的态度：“小雪乃，夏川真凉今天跟你说了什么对吧？然后相信了她的话的你，当晚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姐姐我对质了？”
　　“我能判断她是不是在无中生有。正因为并非盲信，所以我才打了这通电话过来问你。”
　　不失沉稳地回答，雪之下雪乃补充了一句：“你愿意解释，我就愿意听。只要你否定……”
　　“没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没等话说完，雪之下阳乃便干脆俐落地承认，像是炫耀着犯罪手法的凶手一样，口吻轻松地道：
　　“我用各种方式监视着小悠悠的校园生活，在知道他跟团子酱有一腿之后，便决定派同样对他有意思的夏川真凉过去搅局，免得一不注意这两人就直接偷吃禁果了……
　　人家还是处女呢，怎么能让其他女生夺走小悠悠的第一次啊。”

第一百一十章 姐妹战争（二）
　　话音停顿的瞬间，雪乃忍不住开口：“姐姐，你认为这么做很正常？说实话，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傻孩子，恋爱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不懂的人是你才对吧？”
　　阳乃理所当然地道：“除非我为了自身的欲望，真的对团子酱做了什么坏事，又或者将小悠悠绑到地下室关着、把他调教成只属于我的小奶狗，那才叫不正常，才有资格被你质问——可至少现在，我并没有打算做到那种地步。”
　　她冷笑一声。
　　“所以小雪乃，现在的你，只是在多管闲事而已。”
　　没有迟疑，雪之下雪乃认真地道：“你是我的姐姐，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样都不算多管闲事！”
　　“哈，真是感人。可那又怎样？”
　　阳乃无所谓地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对我来说，天空寺悠就是我的男朋友，无论用什么手段驱赶他身旁的女孩子，都是这个身份给予我的权利。”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只是我在暗恋他好了，你知道什么叫远距离恋爱吗？”
　　说到这，她轻笑起来，语锋忽然不再那么尖锐。
　　声音却比回巢见不到孩子的鸟儿还要寂寞，带着自嘲、带着哀伤，透过话筒安静地传入雪之下雪乃的心中。
　　“雪乃，我和你们不同啊……”
　　“我不能每天都在学校里和他见面，不能每天都找机会和他聊天吃饭，甚至就连晚上的视频通话、互传讯息、互道晚安，相约假日出门玩、看着彼此的眼睛微笑这些事情——”
　　“现在，都已经做不到了啊。”
　　或许，那只是一瞬的错觉。
　　雪乃未曾听过姐姐哽咽的声音，那从未对人诉说过的委屈、焦躁、不安，就像忽然飞溅的泥沙，转瞬间便沉入谁也看不见的河底。
　　那个完美超人的姐姐，那个无论何时只会轻松笑着面对一切的姐姐，那个从未有所动摇的雪之下阳乃……
　　怎么可能，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哭出声来？
　　“你问我为什么只会用这种小手段？”
　　像是要否定此刻冒出来的念头，雪之下阳乃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再次恢复毫无感情的冷静。
　　“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在不给我的爱人带来困扰的同时，想办法走进他的人生啊。”
　　“被迫站在伸手够不到他的距离，你告诉我，还有别的方法能让他回头看我吗？”
　　并不激动，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语气。
　　可在这样的质问之下，雪之下雪乃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低着头沉默。
　　于是，雪之下阳乃再次嗤笑一声。
　　“明白了吧？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交往的时间比你们早太多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女孩，就别那么理所当然地对大人的选择说三道四。”
　　“顺带一提，小雪乃，你甚至连夏川真凉都不如，根本没有介入我们之间关系的资格……所以，别太自以为是了啊。”
　　哪怕被这么嘲讽着，雪之下雪乃依旧把嘴唇咬得发白，握紧手机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苍白的话语说得再多，也只会被如今的雪之下阳乃一一打碎而已。
　　知道了她的心意又怎样？无法视若无睹、想要阻止又如何？
　　姐姐本来就不是自己可以劝得动的人，甚至在这一番『敞开心扉』的谈话后，雪乃忽然找不到否定她的理由，并且逐渐地，认同了这份传达不到的深刻心意。
　　所以做错选择的，其实是我吗？
　　——这样的想法，也只出现了不到一秒。
　　“那就这样，别再拿这种事情烦我了。就算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人家也是会生气的喔～”
　　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雪之下阳乃的语气恢复轻快，正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
　　雪之下雪乃忽然出声：“姐姐。”
　　“嗯？还有话说吗？”阳乃非常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一句之后，身周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手机不再紧贴着耳朵，雪之下雪乃缓缓抬起了头，藏青色的眸子倒映出暖黄的日光灯模样。
　　她看着灯光，像是从上面看到了自己和天空寺悠认识的那一天。
　　像是看到了和由比滨结衣逐渐熟悉起来的那段时光。
　　像是侍奉部三人度过的那些时日、那些欢笑，那些争吵与认同，模糊又深刻地从脑海中闪过。
　　这份心意的强度，会输给雪之下阳乃吗？
　　……她不这么认为。
　　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因为有了这样令人眷恋的日常存在，如今的雪之下雪乃才能获得如此之多的改变。
　　从今以后，她还想跟他们一起欢笑——她还想跟由比滨结衣、天空寺悠在那间小小的社团教室里，边吃着菜色混乱的便当，边谈论著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时间允许的话，三人再一次去京都、或者更远的地方旅行，那感觉似乎也挺不错的。
　　所以，要对她这么说才行。
　　“我无从置喙你的选择，但同样的，姐姐你也没有资格，介入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不再冰冷、不再凛然，雪之下雪乃只是嘴角上扬，温和地笑着说：
　　“确实，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你所谓的大人的选择有多沉重……但我听得出来，你在压抑自己的心情，甚至连那个夏川同学都不如，畏畏缩缩地像个胆小鬼。”
　　“……还真敢说啊，雪乃。”
　　“只有现在才敢说而已。”
　　不在意她阴沉下来的声音，雪之下雪乃轻轻靠在了沙发椅背上，继续说着。
　　“我也有说不出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感情……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去干涉他人的恋爱。”
　　“如果恋爱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一场各凭手段的战争的话，请你堂堂正正地打过来，做一些能让他喜欢你、而不是知道后会对你敬而远之的事情。”
　　其实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些大道理。
　　雪之下雪乃缓缓闭上了双眼，好似在一片黑暗的视界中，看见了他将自己抱进胸膛、用身体挡住菜刀的那个场景。
　　明明只是演戏，心跳加速的感觉却无比真实，直到现在也难以忘怀。
　　这就是和姐姐相同的感情吗？
　　这就是由比滨同学每天都会体验到的心情吗？
　　直至如今，雪之下雪乃依然无法确定。
　　她自认为没有对他有着如她们那般深刻而执着的恋心，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喜欢上某个人就会放弃许多坚持的傻白甜。
　　那就把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对既是姐姐，如今也是情敌的雪之下阳乃说吧——
　　“而若是你死性不改，非要给我们侍奉部添乱找麻烦，口口声声说着那才是你的恋爱方式。”
　　雪之下雪乃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
　　“作为天空寺君的『女朋友』……之一，我也会用尽一切手段，不让你胡作非为的。”
　　“我和由比滨同学，绝对不会输给你！”
　　话音落下之际，不顾对面陷入一片死寂的空气。
　　她直接挂掉了电话，并且迅速关机，烫手似地扔在了桌上。
　　“……”
　　抿嘴沉默着，雪之下雪乃直视前方。
　　神情坚毅不改、双目凛然有光，她仿佛立下了战争宣言的领导者，正在反复品味方才那番酣畅淋漓、大气磅礡的发言。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纤细的身子忽然斜斜倒在了沙发上，像断了线的人偶，该有的气势完全消失不见。
　　拿起身旁的靠枕，雪之下雪乃捂住了自己一片血红的小脸，蛆虫似地左右翻滚了两圈后，有气无力地踢起雪白的小腿，让沙发尾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
　　“我……我到底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女朋友之一什么的，不会输什么的……
　　唔唔唔呃呃啊啊啊——要是被他知道的话，不如死了算了！
　　先杀了他再自杀吧……不行，这样由比滨同学会伤心，还是研究一套物理失忆法好了……”
　　无人听闻，沉闷的砷吟回荡在独居的客厅中。
　　窗外，夜幕已深。
　　这里没有什么雪女小姐，只有普通少女的雪之下雪乃，正在为方才热血冲头的自己，羞耻到后悔想死而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姐妹战争（三）
　　“绝对不会输？女朋友之一？”
　　雪之下家。
　　缓缓放下了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雪之下阳乃的表情十分平静，剧烈晃动的瞳孔却藏不住情绪的波澜起伏，整个脑袋好似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思绪一片混乱。
　　最后那几句『宣战』，带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她是能感觉得到，小雪乃对他的好感度很高，也曾担心过会不会哪天就出现姐妹俩喜欢同一个人的尴尬场景，为此也试探过了不少次；正因如此，在知道天空寺悠跟由比滨结衣交往的时候，雪之下阳乃多少松了口气，认为他们两个已经没可能了……
　　结果她刚才竟然说，她成为了天空寺悠的女朋友，还是『之一』？！
　　跟闺蜜分享男人这种事，真的是自家那个天真、纯洁、三观过份正确的妹妹做得出来的吗？
　　别开玩笑了，现在的女高中生脑子都坏掉了！？
　　这到底是天空寺悠的魅力太大，还是没交过朋友的雪乃被友情冲昏了头，才做出了这种毫无理智的选择啊？
　　雪之下阳乃忍不住扶起脑袋，有些头晕地坐倒在床上。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混帐家伙……”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对谁生气，又该去痛骂谁一顿。
　　像是在这一刻被全世界给抛弃，她坐在床上茫然四顾，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房间却空荡的只有她一人，连夜色都被窗帘阖上了嘴，谁也无法告诉她该如何应对。
　　要怎么办？
　　都被妹妹宣战了，男朋友都要被抢走了，还能怎么办？
　　明明有了自己，小悠悠还对她最宝贵的妹妹下手，甚至让她当了小三——罪无可恕，下了药绑地下室吧。
　　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小悠悠，却依然成为了他的女朋友，还那么理所当然地跟闺蜜分享他——需要再教育，不过终究是家人，那就针对由比滨结衣吧
　　亲眼看见闺蜜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想必能让自诩正确的小雪乃无比痛苦，从今以后不敢再犯下相同的过错吧？
　　“呵呵……没错，早就该这么做了啊……没有他的话，我本来就是这种无药可救的家伙呢……”
　　应该是周围太过安静的关系。
　　能听得见，心中有什么东西迸出裂缝的清脆声响。
　　雪之下阳乃忽然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非常愉快地低笑出声。
　　只是牵动嘴角的肌肉，微微眯起的深邃眸中，早已没有了半丝的笑意。
　　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逐渐捏紧，白皙的肌肤浮出了数条青筋，用力到甚至微微颤抖的地步。
　　不是没有给妹妹解释的机会。
　　只不过打了第二通电话过去，那边直接传来了已关机的通话语音，显然是已经决定要跟自己敌对了。
　　不愿沟通吗？那也无所谓。
　　雪之下雪乃从未赢过雪之下阳乃，她只要如往常那般，将妹妹试图超前的希望，全部轻松碾碎就好了。
　　至于质问天空寺悠这个选择，雪之下阳乃从未考虑过。
　　他让自己失望太多次了，无论是否有隐情、是不是自愿的，做下的事情无法挽回，背叛了那些回忆的事实已经铸就——想要狡辩的话，等他彻底属于自己之后，会『坐下来』好好听他说的。
　　她会让他们知道，深爱一个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二次了，谁也不能拆散我跟小悠悠……谁也不能。”
　　嗓音沙哑而低沉，雪之下阳乃握紧双拳，对着自己发誓。
　　呆呆坐在床上数分钟的时间，她就已经想好了初步的计划，甚至连退路和收尾的方式都有了雏形，只待亲自去踩点和布置。
　　只是在准备打电话联络某些专业人士之前，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一道温柔悦耳的成熟嗓音。
　　“阳乃，你还没睡吧？”
　　“妈妈？”
　　从阴暗的情绪中恢复神采，雪之下阳乃用力晃了晃脑袋，拍拍脸颊让阴沉扭曲的表情回归正常，若无其事地起身开门：“还醒着，有什么事？”
　　“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周末的工作取消了，你父亲要去国外出差一趟。”
　　依旧穿着端庄文雅的和服，乌黑柔顺的秀发盘在脑后，口吻和眼神还是如往常那般强势，让人说不出任何反抗的话。
　　“不过你的禁足令还没取消，我安排了几个课程给你，给我好好学习、别老是为了玩耍而不顾正事。”
　　“知道，我现在，也没有任何地方能去了。”
　　微笑着顺从点头，阳乃把话说完，就要关上门回房：“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休息去了。”
　　逐渐合起的门缝中，能看见母亲微皱着眉，审视似地打量着自己的表情。
　　是查觉到什么了吗？
　　雪之下阳乃心下明白，这种粗劣的伪装是瞒不过母亲的眼睛的，要不是刚才脑袋没有多余的思考空间，她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起身开门。
　　嫌麻烦似地轻叹口气，果不其然，在将门完全关上之前，温和却不由分说的话语就在外头响起。
　　“等一下。”
　　“怎么啦？”重新打开门，雪之下阳乃还在装傻。
　　母亲像是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似的，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过了半晌才确认似地开口：
　　“跟雪乃吵架了？”
　　雪之下阳乃不禁张大了嘴。
　　这也能猜到？
　　好可怕，她是哪里来的读心老妖怪啊！
　　“你是不是在骂我读心老妖怪？”母亲露出温柔的微笑，声音里却隐藏着杀气，“很抱歉，不是我会读心，而是现在的阳乃实在太好看穿了喔？”
　　“哪有，母亲您太多心了～”雪之下阳乃撇开脸，卷了卷发尾打着哈哈，“姐妹之间有点小纷争很正常的吧？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别在意别在意～”
　　“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演技敷衍我了……好歹，我也是看着妳长大的啊。”
　　母亲无奈地叹了声气，忽然抬起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右脸上。
　　眼神温柔地望着她，轻声开口：
　　“大概在你十岁的时候吧？你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就是用这种表情安慰雪乃的……失去了重要的事物，却又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哭泣，只能让自己伪装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这在职场上确实是必备技能，我也为如此坚强成熟的你感到骄傲——
　　不过阳乃，这里是家，没必要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姐妹战争（四）
　　“……”
　　沉默地望着母亲，女大学生逐渐松开了握紧的双拳，嘴唇微微颤抖、又用力地抿了起来。
　　她也抬起手掌，贴在了母亲的手背上，倚着脸颊。
　　随后，轻蹭了蹭，享受似地眯起了眼，笑容仍未从雪之下阳乃的脸上消失。
　　“是没必要……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毕竟就连深爱的那个他，都没见过自己哭泣的样子呢。
　　只要还能笑得出来，雪之下阳乃就认为，自己还没有输、还没有失去重要的事物。
　　“傻孩子……不过，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说你啊。”母亲放弃似地收回了手，眼神却不再那么充满魄力，而是像普普通通、只是想要跟女儿谈心的妈妈一样，柔和且自然地看向她。
　　“那么，不说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不吐不快的心情想要跟我分享的吗？”
　　“不吐不快的心情……”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这么对自己说吧？
　　心中泛起了微妙的波澜，本来打算敷衍一通直接回房的雪之下阳乃，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明明有个论及婚嫁的男朋友……”
　　母亲的眼睛倏地瞪大，满脸惊愕地似乎想问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脸皮抽搐地挤出笑容，努力当个合格的聆听者。
　　“嗯……嗯，然后呢？”
　　“妈妈你也见过，甚至帮我追过他，不过计划一下子就被看穿了，带去游乐园的保镖还全都被他解决……”
　　“？？？挺、挺厉害的嘛……”
　　“顺带一提，他是小雪乃的同学，不过为人很成熟，有时候又会特别可爱……还有，舌头很灵活呢。”
　　“你……这……”
　　“还有很多很多能说的……可惜，你们都不记得了。”
　　轻轻咬住嘴唇，雪之下阳乃无奈地笑着，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看着表情古怪的母亲：“是不是觉得我精神有问题？不过对我来说，有问题的是你们才对……我和他都记得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不记得了呢？”
　　“那些宝贵的经历和事物，为什么全都被抹消了呢？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其他人就能把我挤到一旁，还理所当然地说我是插足的那一个？”
　　她不断询问着，却没有想过要得到解答，只是把想说的话、积累在心中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都告诉面前的母亲罢了。
　　“这不公平啊！为什么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了，还要让我遭遇这些事情……为什么他的感情没有跟我的记忆一起回来，为什么要让我看着男朋友去勾搭其他女生，为什么我要沦落到被迫成为反派的下场……”
　　“凭什么啊……”
　　“我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谈一次最真实最完美的恋爱啊……”
　　雪之下阳乃没有哭。
　　哪怕语气逐渐颤抖，眼眶开始发红，时不时都要吞咽口水，抽抽鼻子忍住酸意
　　她也不会哭。
　　只是那平静地微笑着的表情，却藏着能将整个城市淹没的悲伤。
　　“阳乃……”
　　雪之下母亲也顾不着在意这番话中的庞大信息量了。
　　总是成熟、总是坚强的大女儿，头一次在自己面前像个刚失恋的小女孩一样，露出那么脆弱又迷茫的无措表情。
　　心脏在微微发疼，可又不知道伤害了女儿的混蛋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该怎么安排针对他的计划。
　　只能将这份愤恨化作哀怜，抬手轻轻抚摸着已经比她高了不少的阳乃的脑袋，温声安慰起来：
　　“把话说出来了，很好……阳乃，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谈恋爱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所谓的恋爱，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性可言。无法理解是正常的，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慢慢去习惯就没事了。”
　　阳乃慢慢地冷静下来，表情微微变化，用有些好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母亲。
　　“妈，您安慰人的技术还要再加强一些呢。”
　　雪之下母亲立刻收回了手，横眉冷眼地瞪了过来，耳根子却泛起些许浅樱色。
　　“少啰嗦，谁让你们从小就不需要我来安慰？有力我也无处使啊！”
　　总是威严而充满压迫感的母亲，竟然也能露出这种害羞尴尬的表情？
　　发现这点，雪之下阳乃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如浪潮般涌起的情绪逐渐平复，连同不久前冒出的那些阴暗想法，也在一点一点地烟消云散。
　　果然，把心里堆积的那些话全说出来，哪怕对面听得一头雾水，也可以让自己轻松不少、思考的方向不再那么负面。
　　理性正在分析着自己此刻的心态，阳乃又听母亲对着自己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
　　“做什么？”被这么一问，那些近乎于犯罪的计划再次浮现于脑海中。
　　雪之下阳乃摇了摇脑袋，不让母亲看出自己曾经有那种无视法律的打算，看开似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要工作又要上课，再加上他那避而不见的态度，我根本没有什么能做的。总不能直接到他面前，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对他撒娇吧？”
　　毕竟曾经答应过他，会在查出真相之前忍住的。
　　雪之下阳乃也不想造成他的困扰，那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友该做的事情——哪怕相处起来几乎感觉不到年龄差，但自己终归比他年长，理应越过感性和任性，去用成熟的思考方式为他着想才是。
　　这么想着，母亲却直接反问：
　　“为什么不能？他有替这么痛苦的你着想过吗？”
　　“……”
　　一针见血，雪之下阳乃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听我说，阳乃。”
　　扶起她低垂的脸蛋，母亲神情认真地道：“你总是自由自在，哪怕年纪轻轻就作为长女扛下了继承家族企业的重任，依然在成熟的范围内，想要什么就去获得什么，从来不畏手畏脚。”
　　“爷爷的零用钱、最新的玩具、想要尝试的东西……从小到大，你活得比我们要轻松了许多，这也是我跟你父亲放心给你那么多压力的原因——因为你懂得怎么调适自己，知道该怎么在不自由与自由间做出平衡，这也是雪乃永远比不上你的一点。”
　　嘴角弯出笑容，母亲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像在教训着考了九十九分就开始要死要活的聪明孩子，语气还是那么强势：
　　“但面对感情问题，你却像个戴上手铐脚镣的婴儿，明明随便就能从束缚中挣脱，却偏偏躺在床上哇哇哭泣，什么事都不敢去做——
　　简直不像我生出来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姐妹战争（五）（1/2）
　　雪之下阳乃不由怔然，旋即难以置信地问：
　　“不会吧？事到如今，难道你要说我是老爸他外遇生出来的……”
　　“嗯？你父亲，他敢外遇？”
　　母亲柔和地微笑着，可瞬间暴涨的杀意却在身后形成了一个般若鬼面，寒气森然地传遍了整条走廊：“别说傻话了，生下你的人是我，只会有你不是他亲生的可能性存在，知道吗——虽然，就连这种可能性也是零就是了。”
　　“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的而已。”为了小命着想，雪之下阳乃老实闭嘴。
　　寒意渐渐散去，母亲又无奈发出叹息，摇了摇头：“总而言之，阳乃，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不能去跟他撒娇呢？”
　　“那还用说？我可是姐姐……”
　　“你是雪乃的姐姐，那个人的女朋友吧？既然在你心底都已经谈论婚嫁了，为什么就不能向『自己的丈夫』撒娇呢？”
　　面对母亲的质问，阳乃在默然之后，又露出了稍显寂寞的笑容。
　　“因为，那样的事实已经不存在了啊。”
　　母亲紧皱着眉：“虽然姑且先相信着，但老实说，我无法理解你到底跟那个人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谈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恋爱……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雪之下阳乃笔直地看着母亲。
　　“阳乃，你喜欢他吧？你想把他追回来吧？”
　　雪之下阳乃没有犹豫地点头。
　　“那就对了。”
　　风韵犹存的妇人微笑起来，伸出手将她稍显凌乱的浏海拨到一旁，让眼底的光芒映照在彼此的瞳孔上。
　　“虽然家族企业容不得你胡来……但难得年轻，不那么成熟一会不行吗？”
　　“你也才二十岁，如果连谈恋爱都没办法随心所欲的话，不如让妈妈重新帮你找对象吧。”
　　收回手，双手优雅地抱着手肘，母亲重回那充满压迫感的姿态，表情严肃，温和又不容置疑地看着自己。
　　“顶嘴的机会，就只有现在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想想就知道了。
　　跟妹妹抢男友、像个幼稚鬼一样撒泼、和高中生正面对决什么的，根本不是雪之下阳乃的作风。
　　就算母亲说了那么多，并且全说进了自己的心底，让原先属于她的那份『大人的坚强』都开始产生动摇。
　　雪之下阳乃其实都没有放下骄傲与坚持，去和天空寺悠撒娇的打算。
　　从头到尾，她只想过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一切。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曾经那么幸福的自己，如今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这边跟母亲诉着苦、谈着心。
　　于是，雪之下阳乃只能再次思考。
　　不对他们使用阴谋诡计，喜欢的人又不喜欢自己，甚至还在跟妹妹与妹妹的闺蜜玩双fēi——只是有着记忆的自己，到底还能做到什么事？
　　如果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
　　不试试看破罐子破摔呢？
　　“……妈妈，解除我的禁足令吧。”
　　低头沉思着的雪之下阳乃，忽然开口：“成绩什么的保持给你看，学校也会保持最基本的出勤数。不过，周末的课程我是不会去了。”
　　母亲并不惊讶，反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可以。你想做什么？”
　　“做一些，我以为我不会做的事情。”
　　雪之下阳乃也笑了起来，朝母亲眨了眨眼，有些俏皮地道：“妈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要跨越多少距离，才能找回离开身边的爱人？”
　　母亲手抵下巴，沉吟数秒。
　　“嗯……你爸爸是入赘的，所以我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不过，嘛啊，大概就一条手臂的距离吧？”
　　“为什么？”
　　她好奇地伸出了手臂，母亲微笑着将其握住，理所当然地道：“如果他曾经爱过你，你伸出手就能抓住他。如果他没爱过你，你走到世界尽头都找不回来，那时候就干脆放弃了吧。”
　　“如果他曾经爱过，却又忘记了呢？”
　　母亲放开了手，安然淡定地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那就多跨出一步，由你。”
　　“……也是啊。”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雪之下阳乃深吸一口气，笑容如乌云散去后的大晴天般开朗。
　　她知道，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
　　虽然不是最成熟、最精明的，不过现在就老实承认吧——她，从记忆恢复后开始，就没有那么悠哉地去算计的余裕了。
　　妹妹对自己宣战，男友光明正大地劈腿两人，甚至还有个偷腥猫在旁边虎视眈眈，记忆一旦恢复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举止。
　　正可谓十面埋伏，进退两难。
　　一直以来，雪之下阳乃都是为了天空寺悠着想，才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意，去和他保持距离的。
　　而现在，那个负心汉却任由自己受到这种折磨，无数孤单的夜晚都狠心地让自己度过——
　　如果连她都不为了自己着想，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站在雪之下阳乃的身边了吧？
　　所以，她已经不打算再这么委屈自己下去了。
　　去他喵的成熟！
　　去他喵的真相！
　　去他喵的等待！
　　——这里，只有一个想找回男朋友的可怜女孩存在而已。
　　“机关算尽最后却一无所有的人到处都是，现在笑得这么得意，哪天你不幸成了败犬，别人就会笑得比现在还要过分……记得，夏川真凉曾经这么说过吧？”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晃荡双臂，轻笑着喃喃自语。
　　“哼哼～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知道我不计算那么多的时候，能做到什么事情吧。”
　　用脚把门关上，雪之下阳乃朝床铺扑去，弹了两下后抄起手机，边神情愉快地哼着小曲，边点开了短信。
　　输入早就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开始编写讯息。
　　写了很多、删了很多，最后苦恼到了半夜，才总算把这条没头没尾、又非常简短的短信发了出去。
　　没错，短到只有四个字。
　　一想到天空寺悠看见这条短信时露出的表情，雪之下阳乃嘴角抽了两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毫无气质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雪白的大长腿拍打着床铺，她像个孩子一样开心闹腾着。
　　“哈哈哈哈～接下来就把他拉黑名单，让他先害怕一阵子，再主动去找他吧～”
　　窗外，夜幕已深。
　　无论是功成身退、自觉尽到了母亲责任的雪之下纱织，还是豁然开朗、决定要大闹一番的雪之下阳乃。
　　脸上，都有着属于她们自己的轻松笑容。
　　………
　　……
　　…
　　隔天早上起床，天空寺悠表情难看地瞪着手机。
　　准确来说，是看着屏幕上的短信。
　　一条没有备注联络人发来的短信，却有着他到现在还没忘记、知道是谁发来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就四个字加几个符号，却让他的心尖害怕似地抖了好几下——
　　【你☆完☆蛋☆了～】
　　这是，由雪之下阳乃发来的恐吓短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姐妹战争(六)
　　早饭时间。
　　客厅内，谁也没有说话。
　　天空寺悠面色凝重地吃着早饭，仿佛面前不是刚烤好的吐司与培根，而是黎曼猜想的证明论文，每次下筷都如灌铅般沉重，咀嚼的声音比书写的声响还要轻微且谨慎。
　　至于他对面的春日野穹，正神情恍惚地晃着脑袋，似乎靠着本能反应将早饭给塞进了嘴里，眼睛如尚未睡醒的小猫般眯成了两条细缝，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兄长的奇怪模样。
　　就这样，一个凝重沉思、一个神智不清，兄妹俩慢悠悠地解决完早饭，按照惯例地在玄关处分别。
　　“一路走好～”
　　手里抱着兔子玩偶，春日野穹迷迷糊糊地跟他打完招呼后，就准备上楼补眠去了。
　　她昨天找到了一个叫『娜多娜多』的射击游戏，因为需要花点时间去肝角色、角色的CG和剧情动画又十分诱人，让她解锁了一个又忍不住去解锁下一个，整晚嗨得不行。
　　结果一不小心就玩了个通宵，早上一离开电脑就进入了弥留状态，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好想睡觉』这四个字——就连明明自己又通宵了却没被哥哥教训一顿这件大事，她都没有任何自觉，只是想赶紧钻进被窝里一觉到晚上。
　　天空寺悠却在她转身上楼之前，站在玄关处叫住了她。
　　“穹，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怎么啦～”
　　身体晃啊晃的，忽然一歪，脑袋靠在墙上像是就要当场睡着。
　　春日野穹头也不回，懒洋洋地回答了他，同时挣扎地拔起腿，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挪上楼。
　　“只是个情境模拟题而已——要是有个曾经关系和你不错，现在多少有些嫌隙的人，突然给你发了个『你完蛋了』的短信……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即使妹妹一副完全没有听进脑袋的模样，天空寺悠依然神情凝重地提出问题，有种被逼到了末路、就连猫的爪子也想借来帮忙的不安感。
　　虽然脑子还没清醒，但面对兄长的问题，春日野穹还是勉强运转了下脑袋，迷迷糊糊地说：
　　“不就是……警告吗？让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什么的，然后对我做那些过份的事情…‥比如删掉我的游戏存档、或者把浏览纪录全部公布出去等等……哈呜～”
　　“也是啊……”天空寺悠扯了扯嘴角，表情不怎么好看地干笑一声，转身打开了家门，“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
　　“喔～”穹也没有多说什么，得到了解散命令后，继续摇头晃脑地朝楼上走去。
　　身后则跟着抬头挺胸的雪浓，似乎很怕她走一走失足摔下来，正在后方亦步亦趋地推着她的脚丫。
　　……
　　今天的天空寺悠依然和由比滨结衣一起上学。
　　粉色团子头的少女比他晚来，不过也就几分钟而已，对正在努力解析着那条短信背后隐藏的真相与危害的天空寺悠来说，几乎没有等待的实感。
　　“抱歉，久等了吗？”
　　“没有很久，走吧。”天空寺悠对由比滨结衣点了点头，即使是十二月初的冬天，她依旧充满了活力与热度，笑容像盛放在夏季的向日葵。
　　两人朝车站的方向走去，由比滨结衣靠着他的肩膀，忽然朝前方伸出了手。
　　“你看，我没有戴手套！”
　　天空寺悠从思考中分了点心，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戴？”
　　“嗯？怎么感觉今天的小悠有点笨笨的？”光是这一句话，由比滨结衣就察觉到了不对。
　　不过她暂时还没有多在意，而是放下了手，将手掌塞进了他插着的大衣口袋里，让彼此的手背挤在了一块。
　　冬季的风无情刮过毫无防备的发丝与耳根，至于渐渐纠缠在一起、最后顺利地十指相扣的双手，则是口袋里开始萌芽的春天。
　　“嘿嘿，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啊～”
　　她仰起脑袋，得意似地这么笑着。
　　脸蛋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从鼻尖到脸颊一片通红，色泽如苹果般粉嫩可口。
　　即使如此，牵上来的小手也没有任何放松，柔软温热的身体像要整个扑上去似的，紧紧黏着身边的他，试图将整个冬季的寒冷都驱散出去。
　　天空寺悠愣了一下，才有些好笑地道：“这就是你新学的撩汉方式？由比滨同学，请问你打算让我心动多少次呢？”
　　由比滨结衣不屑似地哼哼两声：“愚蠢的问题，你会去数你吃过的面包数量吗？”
　　“八片。我是中食派，早餐都吃小笼包的。”
　　“骗人！我现在就打电话问小穹你们早上吃了什么！”
　　这么说着，她也没有舍得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来，蹭了两下他的肩膀就算抗议。
　　作为一大早就旁若无人地开秀恩爱的情侣档，他们从长坡走到车站的这条路上，着实是受到了不少关注——一半鄙视一半不爽，只有几位老人家投来祝福的目光。
　　上了电车，由比滨结衣也不拉吊环，直接把天空寺悠的手臂当成支撑杆，安安稳稳地随着电车轻微晃动。
　　她好像有点期待电车壅挤的情况出现，至少在发现车上人数并不算多的时候，天空寺悠从她眼里看到了惋惜的神色。
　　这也证明了，和她相处的时候，哪怕心里在想着事情，天空寺悠应该也没有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模样才对。
　　“小悠，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由比滨结衣却这么问了，像掌握了丈夫出轨的证据、只是想委婉地让他自首的妻子。
　　脸颊鼓鼓的，却没有多少担忧——或许是直觉认为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心大而已吧？
　　天空寺悠轻叹了口气：“确实……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嗯嗯，问吧。”由比滨结衣乖巧地点头，然后多问了一句，“是跟小雪有关的吗？还是小悠又想交新的女朋友了？”
　　“不，交女朋友又不是抓宝可梦，你这说法……”天空寺悠嘴角抽搐，总感觉有数道惊讶的目光从附近投射过来，看着被黏人的女朋友这么『抱怨』的他，眼里渐渐写上了人渣两字。
　　他干咳两声，装作不在意，向她问了和早上问穹差不多的问题。
　　“结衣，如果是你的话，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没有任何前兆地半夜给我送短信，内容却只有四个字——你完蛋了。”
　　“诶？会送这种短信，不就跟恐吓差不多吗？”由比滨结衣惊讶地眨了眨眼，旋即抿着嘴沉吟起来，有些不确定地说，“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只会在小悠决定跟我分手，去找小雪之外的女孩子亲热，已经万念俱灰了的情况下，才会送这种短信给你吧？”
　　她恍然似地做下结论：“没错，想跟你同归于尽什么的！”
　　天空寺悠：“……”
　　“怎么啦小悠？你的脸色怎么突然那么难看？”
　　“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不怎么有趣的事情。”
       （群：488749799）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姐妹战争(七)
　　下了电车，两人还是和热恋期的情侣差不多，手挽着手漫步在人行道上。
　　应该说，是由比滨结衣单方面地不愿松开，一副把他当成了暖手宝的模样——明明她的身体也不遑多让的温热，令人下意识地就想用力抱住、搓揉，产生出更多的热量来。
　　冬季的上学路颇为冷清。
　　不知道是太冷还是太早的关系，只有进到了校门口后，才能明显感觉得到有人在看着他们。
　　即便如此，由比滨结衣也没有任何分开的打算，恍若未觉地继续跟他共用一个大衣口袋，脸上的笑容轻松随意。
　　天空寺悠不由惊讶于她的大胆，毕竟和其他地方不同，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得自己；
　　自PV在论坛上放出后，由比滨结衣同样获得了不少关注度，两人加在一起基本上等同于目光吸引器，换鞋子到上楼梯的一路上都能听见些许闲言碎语，更是收获了不少讶异的表情。
　　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本应会让身边这位自认平凡的少女感到浑身不适才对。
　　如今的她却满不在乎，抬头挺胸地沐浴着那些注目。
　　“如果连这种勇气都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我是小悠的女朋友呢？”
　　听到他的问题，由比滨结衣理所当然地道：“我已经决定了，想要的东西就大声说出来、不想让给别人的东西就用来行动证明。”
　　“像现在，我就是要告诉大家——天空寺悠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不准你们对他出手！”
　　简单来说，就是宣告所有权，让F班的共识迅速向着全校扩散。
　　振振有词地说完后，她才缩起脖子，大眼眨了两下，有些忐忑地望向了他：“小悠，我这么做，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小雪那边我已经事先说过了，她说反正她绝不会在大家面前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就随便我了……”
　　惊讶过后，天空寺悠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并不在意。
　　“怎么会生气呢？别管雪之下怎么想，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越多越好，我无所谓的。”
　　“真的吗？诶嘿嘿，那就好～”
　　像只幼犬般蹭了蹭他的肩膀，由比滨结衣满足地灿笑着，脚步变得更加轻快。
　　两人毫不掩饰的亲密模样，令周身的学生们不由侧目；可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至少天空寺悠是不打算再多去理会了。
　　只要没有违反道德良俗，谈自己的恋爱，让别人说去吧。
　　结衣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相比过去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如今的她可以称得上是强欲的化身——其体现的方面，不只在上学时公然向其他人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以及想牵手的时候就主动牵起他的手这些部分。
　　还有更加强硬的地方存在。
　　两人进教室前，由比滨结衣忽然把他拉到没有人的阴影中，并在天空寺悠惊讶的目光中，果断踮起脚尖亲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她用力地闭着眼、嘴唇也抿得很紧，比起亲吻，更像是要把唇瓣撞上来一样，接触两三秒便喘着气分了开来。
　　平复好躁动的心情，她满脸通红，小声地问：
　　“想接吻的时候，也可以接吻的吧？”
　　“是可以没错……”
　　这么说着，天空寺悠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他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被强吻——上次想这么做的人是夏川真凉，不过被还没有喜欢上她的自己给及时挡住了，所以没有成功。
　　虽然总感觉在学校里做这种跟偷情一样的举动有点奇怪，不过对象是自己女朋友的话，要亲就让她亲吧，反正吃不了亏。
　　“下次还是找个更加隐密的地方再亲吧，这样才能慢慢享受接吻的快感。”
　　无奈地搔了搔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天空寺悠只能如此建议。
　　“说的也是呢！”
　　由比滨结衣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将这个建议给考虑进去了一样，旋即又像想到了什么，微皱起眉、疑惑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这种说法，怎么感觉小悠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只是常理判断而已，我可没有在学校被强吻的经验——你不就是怕有人经过才亲得那么紧张吗？”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地道：“还是你想重来一次？这次我们就慢慢亲，有人发现了也别松开，就让他们围观吧。”
　　“啊、啊哈哈，那还是算了……”
　　耻度还没强到那种地步的由比滨结衣，光是想像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发烫，只好挠着脸干笑几声，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走吧，回教室了。”
　　天空寺悠转身，正准备离开这个阴暗的小角落的时候，又感觉到衣角被人牵住、有脚步跟上来的动静。
　　他没有回头，只是带着由比滨结衣朝教室走去，同时听着她在身后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对自己说：
　　“呐，我们是恋人对吧？虽然小悠还没正式告白……”
　　天空寺悠没有犹豫：“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
　　“这样的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没有半分犹豫和颤抖，甚至能听得出些许期盼。
　　“恋人能做的那些事情，我们也能做吧？”
　　“……”
　　因为太过意外，天空寺悠一时间哑口无言，脑子因为惊讶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想转头看向由比滨结衣，却被她提前用手掌挡了回来，死死地遮住他的视线。
　　她害羞又慌乱地嗔道：“等等，现在不准看我！笨蛋小悠，你知道由女孩子来说这种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总不能让男孩子主动来说吧？我可不想被无端打拳……”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旋即又不禁弯起嘴角，有些佩服地道：“我还以为最多就是主动牵牵手、亲亲嘴而已，没想到结衣你竟然大胆到了这种地步啊……还真是说了我都不敢说出来的话呢。”
　　“唔……”
　　要不是时机不对，天空寺悠其实还想多逗弄她几句的——比如故意问『恋人能做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是去卡拉OK唱歌，还是互相喂可丽饼呢？
　　又或者，是在只有两人独处的夜晚，顺着气氛去酒店开个房间，彻夜打……
　　游戏什么的，让她主动说出那个最难以启齿的答案。
　　不过考虑到身后的女孩，此刻是真的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问出了这句话，天空寺悠还是放弃了开这种玩笑，选择认真以对。
　　他轻轻牵起了身侧微带颤抖的柔软手掌，在她说话之前，便用温柔的语气笑着开口：
　　“当然，我可不会放跑嘴边的鸭子啊。迟早会让你属于我的。”
　　“你才是鸭子呢……”她不满地嘟嚷道，却听得出安心的意味。
　　天空寺悠继续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男子高中生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急色呢，只是暂时还没有机会而已……到了能做的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喔？”
　　他微笑着低下了头，对着那早已红透的洁白耳根说着悄悄话，温热的气息全都打在了敏感的肌肤上。
　　少女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指尖羞怯的轻颤却渐渐平复了下来，反过来握紧了他。
　　随后，传入天空寺悠耳中的，只是一声赧然却又坚定的回应。
　　“嗯！”
　　天空寺悠抬起脸，语气愉悦似地轻快：“对了，看你这么积极的模样，不如我回去传几个珍藏的影片给你吧，就当作提前学习了。”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问：“影片？是要学什么的啊？”
　　天空寺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捏着下巴面露沉思。
　　“嗯，我想想啊……还是我们找机会一起看吧？只要不被穹发现，就能边看边实际演练了……等等，对女朋友说这种事，这应该不会被当成性○扰吧？”
　　说到这，他还有些担忧地看了由比滨结衣一眼。
　　“……”
　　脑袋当机了片刻，由比滨结衣这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头上瞬间因为过热而冒出了淡淡的蒸汽，害羞的小拳头不断往他手臂上敲打，边打还边哇呀呀地喊：
　　“小悠H！还说我积极，明明最积极的人是你好吗？！还、还什么边看影片边一起学习，你比我妈妈还过份啊！”
　　“嗯？太太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吗？不愧是人妻，她可真懂啊！”
　　“小！悠！”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别生气……嗷！别当着同学的面咬我啊！”
　　“喂，那边的！一大早的晒什么恩爱，你给我放开结衣！”
　　“你应该叫结衣放开我才对吧？！愚蠢的双螺旋金钻头！”
　　“什……！你这混蛋还真敢说啊！结衣，给我咬得更用力一点！”
　　吵吵嚷嚷的声音沸腾似地蔓延开来。
　　早自习前，二年F班便热闹的宛如祭典。
　　……
　　课间。
　　私聊界面，草绿色的背景图案上，一条条白色底框、黑色字体的讯息不断跳出。
　　天空寺：「雪之下，问你一个问题。」
　　雪之下：「不能在侍奉部的群组里问？」
　　天空寺：「暂时还是别让结衣知道的好。」
　　雪之下：「如果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我建议你直接去跟她自首，别来找我求经。」
　　天空寺：「笑死，我不仅没有对不起她，今天还在楼道间跟她亲了一下呢。」
　　雪之下：「……寡廉鲜耻。单指你。」
　　天空寺：「呵，双标狗。不说这些了，谈正事。」
　　天空寺：「你姐昨天怎么了？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还是怎样。」
　　雪之下：「……」
　　雪之下：「她发讯息骚扰你了？」
　　天空寺：「差不多吧。」
　　雪之下：「唉……大概知道，中午说吧。没必要避开由比滨同学，她有权利知道和我们有关的任何事。」
　　天空寺：「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我怎么感觉比起我这个帅哥，你更喜欢结衣啊？」
　　雪之下：「放心，和你们两人无关，我只是比较喜欢正常的人类而已。」
　　天空寺：「上课玩什么手机？这就是雪之下家二小姐的求学态度吗？！我要去举报你！」
　　雪之下：「……」
　　雪之下：「屏蔽了，午休见。」
　　于是，午休后。
　　三人再次聚集于侍奉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姐妹战争(八)
　　因为谈话比较私人的关系，他们并没有叫上拍摄组的另外三人，同样也不打算今天午休抽时间拍片，就这样各自摆开了便当阵，边吃饭边聊了起来。
　　“要说的是什么事啊？”
　　嘴里咬着筷子，由比滨结衣好奇地看向他们两人。
　　她只从群组那边看到了通知，知道小雪有事情要跟他们说，却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先前自然有问过小悠，不过他也说不怎么确定，要等小雪亲自说了才能明白。
　　一个个跟个谜语人一样，由比滨结衣下意识觉得事有蹊跷，但又想不到和他们三个有关、小雪特地提出来要进行说明的事情是什么……
　　等等，该不会？！
　　脑中一道电光闪过，恍然大悟似地睁大眼，筷子却在惊愕中脱手落在了桌上。
　　由比滨结衣难以置信地颤声道：“该不会……你们昨天晚上其实没有回家，而是背着我，偷偷去约会了吧？！”
　　所以早上小悠说那句话的时候，才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约会完接吻可是常识啊！
　　而且『没有在学校被强吻的经验』这句话，不就等同于『不过在校外有喔，只是我不告诉你～』吗？！
　　由比滨结衣一下子全懂了，原来，这就是他们想告诉自己的事情……
　　一层水雾渐渐蒙上了她明亮的大眼，复杂的心情和酸楚涌上喉咙。
　　由比滨结衣却反而捏紧双拳，化悲愤为力量，朝身边的雪之下雪乃扑了过去。
　　“既然你们都亲过了，那我也要！”
　　“什……等等！”
　　本来还在因为那句话而无言扶额的雪之下雪乃，见一对丰满的团子恍如拔山倒树般朝自己迎面扑来，不禁脸色大变，只来得及放下手中便当，就被那温暖又柔软的怀抱给牢牢地禁锢住了。
　　“你、你要做什么，由比滨同学？！”
　　面色通红，雪之下雪乃试图挣扎，却发现她的力气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大，根本抵挡不住脸蛋越凑越近的她。
　　“想要三个人长久在一起的话，保持公平这点是不能忘记的！”由比滨结衣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脸上逐渐浮现出诡异的潮红，“所以，我跟小悠、你跟小悠都亲过了的话，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由比滨同学，你这逻辑很有问题，太不正常了……天空寺君，别在旁边看了，快帮我拉开她啊！”
　　眼见由比滨结衣跟入魔了一样，那莫名兴奋的脸蛋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嘴里呼出的热气更是透过嘴唇，让全身都升起了一股发痒的奇怪感觉。
　　雪之下雪乃咬紧牙关，半是羞恼半是求助地天空寺悠喊。
　　旋即赫然发现——这家伙，竟然正双手捂着眼睛、模仿发现父母做运动在门外偷窥的小孩子的模样，从指缝间既兴奋又好奇地看着这里！
　　完全就是准备好戏看到底，没有打算救自己的表现！
　　迟早要杀了他！
　　哪怕是自认淡定而优雅的雪之下雪乃，见到这一幕的瞬间，也完全控制不住心中杀意的暴涨。
　　幸好，天空寺悠没有真的缺德到，会看着自家女朋友去强吻另一位女朋友的地步。
　　“玩笑就开到这边吧。”
　　他拉住由比滨结衣的衣领，像提着小狗一样把她从雪之下身上提回了座位，无奈似地教训道：“我都还没亲呢，怎么能让你先把她亲了？”
　　“我也不会让你亲的！”对他刚才看戏举止尚未气消，雪之下雪乃从后仰的姿势中坐好，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服，边用可爱的气愤眼神盯着他。
　　“还没亲吗？”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不知道是放心还是惋惜，那莫名兴奋的表情逐渐消退，总算冷静了下来。
　　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他们的反应，她这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微微歪头：“呃，该不会是我误会了？”
　　“当然！”从牙关中迸出声音，雪之下雪乃重重地道。
　　深呼吸了几口气后，面颊上的红润回归白皙，目光清冷而凛然地瞪了那两人一眼。
　　“在我把事情说完之前，乖乖吃饭，不准打岔！知道了吗？”
　　由比滨结衣顿时神情一肃，拿起便当认真地大声道：“知道了！”
　　一旁的天空寺悠觉得自己有点无辜：“我本来就没有打岔的念头啊……”
　　“知道了吗？”
　　也不强硬，雪之下雪乃只是幽幽地盯着他，面无表情，藏青色的眸子却好似随时都要失去光芒。
　　“知道了，大小姐。”天空寺悠捧起便当盒，迫于无奈地乖巧道。
　　“很好，那我就从最开始讲起了。”
　　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神情回归正常，用两三秒重新整理好语言后，开口道：
　　“首先，由比滨同学，你对我姐姐——雪之下阳乃还有印象吗？”
　　“阳乃小姐？当然啊！”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做出肯定的回答后，由比滨结衣露出了回忆的表情，“雪乃的姐姐，真的是个大美人呢……气质也很好，待人也很温柔，就是有种……”
　　“有种？”
　　“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感觉呢。”挠了挠脸颊，似乎在顾虑着雪之下的心情，由比滨结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秋季展演上也帮了我们不少忙，虽然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不过应该是个好人吧？”
　　雪之下雪乃沉默了下，有些郑重地问：“就算她那天是故意带夏川同学来找天空寺君的，你也会这么认为吗？”
　　天空寺悠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暗中叹息。
　　“诶？”由比滨结衣眨眨眼，茫然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不解之色更深。
　　“故意？这是什么意思……”
　　眼神锐利起来，雪之下雪乃一字一句地道：“意思就是，她很早之前就在暗恋天空寺君，并且暗地里做了些想要妨碍我……你们感情的事情。”
　　由比滨结衣惊讶地张大了嘴：“诶？！！”
　　“昨晚她已经向我承认了，是她蛊惑同样暗恋着天空寺君的夏川同学来加入我们拍摄组，试图驱虎吞狼，监控你们的同时干扰你们的感情发展。”
　　脑袋上冒出了更多问号，由比滨结衣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凝重的雪之下雪乃：“监控？干扰？而且还是为了小悠……那个成熟的阳乃小姐，真的会做这种事情吗？”
　　“为达目的，那人向来是不择手段的，不管在哪种方面……抱歉。”歉然地垂落脑袋，雪之下雪乃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
　　“作为她的妹妹，我不是没劝过她放弃对天空寺君的执着，只是她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还振振有词地反驳了我。”
　　“所以昨晚，我们因为这件事还小小吵了一架，她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之后，我就忍不住……”
　　说到这，雪之下雪乃忽然迟疑了起来，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雪白精致的脸蛋再次添了几分樱花般的粉色，整个人莫名扭捏。
　　由比滨结衣疑惑地看着她：“忍不住？”
　　天空寺悠眨眨眼，露出了宛如孩童般纯真可爱的好奇表情：“忍不住怎样？”
　　雪之下雪乃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旋即深吸一口气，绷着小脸、神情淡定地喝了口自带的红茶，缓缓开口：
　　“只是忍不住，向她宣战了而已。”
　　“……”
　　“……”
　　沉默间，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互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奇怪、有些疑惑。
　　“宣战……是怎样的宣战啊？”
　　“能不能重复一下你昨晚对她说的话？”
　　拿着水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眼角微跳，雪之下雪乃忽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如沐春风地注视着他们。
　　“还是不说了吧。请让我们将话题推至下一个阶段。”
　　因为总感觉继续问下去，大概会承受比生命危险还可怕的待遇。
　　于是两人乖乖地闭上嘴，让雪之下雪乃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完。
　　……
　　“如今看来，雪之下阳乃为了追求爱情，和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情况已经成为了定论。”
　　手中的便当只剩三分之二，雪之下雪乃优雅地抿了抿嘴，接着说明：“向姐姐宣战也是为了表明『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坚定态度……毕竟由比滨同学是天空寺君的正牌女友，而我目前为了委托，也确实和他有着类似男女朋友的关系，于情于理都没办法放任她在背后搞些小手段。”
　　“明明老实承认就好了，人家又不介意你喜欢他……”由比滨结衣嘟嚷道，声音却大到任谁都能听得清。
　　轻轻将发丝绺至耳旁，遮掩住肌肤雪润的耳根。
　　雪之下雪乃恍若未闻，淡定说着：“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有两件事——
　　第一，提防雪之下阳乃的攻势，并且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第二，尽早完成天空寺君的『任务』，消除他目前正在脚踏两条船的事实。 ”
　　顿了顿，她条理分明、清晰有据地继续道：“目前姐姐应该会顾虑到我的名声，而不将『第二位女友』的事情给宣传出去，但时间一长，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狗急跳墙——”
　　语气忽然一沉，雪之下雪乃神情凝重地看着两人：“到时候，我们就得面对和上次不同等级的舆论战了。”
　　被她这副严肃冷厉的模样所感染，由比滨结衣不由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起来。
　　“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吗……人家本来还以为，不过就是情敌又加一了而已，只要小悠不理会她就没问题的说……”
　　“我也希望，可惜，姐姐她似乎不打算坐以待毙，并且已经在付诸行动了。”雪之下雪乃朝天空寺悠望去，“我说的没错吧，天空寺君。”
　　由比滨结衣也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嗯，在说这件事前……”
　　天空寺悠却微微皱着眉，像是从方才的那番话中找出了什么疑点似的，若有所思地和雪之下雪乃四目相接：
　　“雪之下，原来你跟阳乃小姐说了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吗？”
　　“……”藏青色的眸子动摇地颤了下。
　　“没想到你竟然有勇气向家人承认这种事……是我低估了你的觉悟。”天空寺悠手抚胸口，诚挚地向她表示敬意，“你放心，作为你的理想男友，我必将跟你共同战到最后！为了我等更加美好的未来！”
　　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赧瞬间消失，雪之下雪乃头疼似地摁了摁眉心，面无表情地叹息道：“由比滨同学，随便用什么方法都好，堵住他的嘴巴。”
　　“哦。”
　　由比滨结衣乖巧点头，然后叼了块玉子烧，闭着眼朝天空寺悠凑近。
　　““没让你用这种方法！””两人异口同声地喊。
　　短暂的吵闹后，话题总算又回到了正轨。
　　天空寺悠拿出手机，让她们看看雪之下阳乃发来的短信。
　　“估计是被自家妹妹昨天的宣战布告给刺激到了，阳乃小姐才在半夜给我发来了这封短信，表示要开始全力追我了吧？”
　　明明早上看到的时候怕得要死，如今说出这番话的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位大姐姐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也很坦然地接受了一名成年女性为了跟高中男孩谈恋爱，竟然向他发了一封『恐吓短信』的现实。
　　三观正常的由比滨结衣就挺不能接受的：“也太可怕了吧……有必要为了追喜欢的人追到这种地步吗？”
　　“她早就不正常了。”和由比滨同学你一样，雪之下雪乃默默补了一句。
　　随后看向天空寺悠，她左手托着右手手肘、手掌轻轻抵住下巴，露出了和不久前的他一样，若有所思的表情。
　　“天空寺君，有个奇怪的地方让我很在意……明明没有备注联络人，内容也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你能知道这是姐姐发给你的短信？你知道她的号码？”
　　“……”天空寺悠不由一怔。
　　老实说，他还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自然也不会事先想好该怎么回答。
　　随便想个不算谎话的理由，应该能糊弄过她吧？
　　由比滨结衣闻言，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将嘴唇嘟成可爱的花瓣状，喃喃自语地分析起来：“对啊，阳乃小姐这么执着小悠的原因也很奇怪呢…… ”
　　“如果只是在暑假擦身而过、秋季展演帮过忙的关系，哪怕真的二见钟情了，应该也不可能会喜欢小悠到这种地步，执着到跟那些死宅们说的病娇一样……甚至还不惜跟小雪吵架，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们两人同时看向他，目光澄澈直率，不含任何的怀疑或质问。
　　只是因为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情，希望他能给予解答，才将问题脱口而出：
　　“天空寺君，你之前有跟她连络过吗？”
　　“小悠，你是不是在无意间对阳乃小姐做了什么会提高好感的事情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姐妹战争（九）
　　冬季的冷风吹打着窗户，喀拉拉的声响，在忽然安静下来的部室内孤单地回荡着。
　　“……”
　　不知为何，天空寺悠说不出话来。
　　面对两人的问题，他忽然忘了该怎么如往常那般，随便找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
　　……不，他明白，原因很简单。
　　只是本能在让他对她们坦承而已。
　　只是很简单的，天空寺悠不愿对雪之下雪乃说谎，也不愿再对由比滨结衣隐瞒罢了。
　　所以不由自主地，他在心底这么问着自己：
　　‘都到这个地步了，也该将雪之下阳乃曾经是自己女友的事情，告诉她们了吧？ ’
　　不论她们信不信，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总比从头到尾都隐瞒着，最后被抱怨为什么不早点坦承、害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要好。
　　早在家门前被雪之下质问的时候，天空寺悠就该把这些秘密告诉她们了。
　　然而不能坦白的原因，比过敏性鼻炎患者擤过的面纸还要多。
　　随便举出一个——要是让她们知道，雪之下阳乃并非单纯的暗恋他，而是曾经跟他交往过，后来却因为某种神秘因素的影响而被迫跟他分手，如今只是为了再续前缘才这么执着于他的。
　　可想而知，接踵而来的麻烦将数不胜数，基本能看到自己被追问一堆事情的未来，完成任务的过程也会越发的举步维艰。
　　这就是告知真相的坏处。
　　正因为天空寺悠不愿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以往才会尽可能地想要隐瞒过去。
　　至于雪之下阳乃的心情，他不是没有顾虑过，只是发现自己很难去重视、同情、怜悯她，仿佛这方面的感性全都被屏蔽，下意识就站在了理性的角度上，去思考所有与她相关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感情被收走的副作用吧——像是一道墙壁，将『前女友』的身影隔绝到心房之外。
　　与之相对的，想向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坦白的原因，其实也有很多。
　　试图慢慢对她们敞开心扉，分担心中积攒的压力；作为同盟理应共享情报，反正任务的事情都告诉她们了，把前女友的事情一并说出来应该也无所谓等等……
　　诸如此类，需要坚持隐瞒下去的理由，已经越来越脆弱了。
　　于是答案，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浮现。
　　从两年前便喜欢着自己，甚至愿意与朋友共享男友，比谁都要执拗的由比滨结衣；
　　只因他的委托，就愿意作为他的女朋友，和他共同面对那莫名其妙的理想男友任务，比谁都要温柔的雪之下雪乃。
　　——面前这两名少女，值得他去跨越那些麻烦。
　　天空寺悠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好似在这瞬间轻松了不少，胸腔也像被什么温暖的事物给填满了一样，从左胸处开始微微发烫。
　　如果是她们的话，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没有再隐瞒那么多的必要了。
　　无论说出什么秘密，在惊讶、质问、失望、愤怒甚至伤心之后，她们都会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继续和自己一同面对吧？
　　反正，天空寺悠是如此相信着的。
　　“小悠？”
　　“天空寺君，怎么了？”
　　在两名少女越发疑惑的目光中，他忽然深呼吸一口气，目光从躲闪到认真，最后直视着她们的眼睛。
　　并且，一字一句地道：
　　“因为雪之下阳乃，是我的前女友。”
　　下一刻。
　　——砰！
　　……
　　“那个人……是我的前女友。”
　　——砰！
　　……
　　“雪之下，你姐，是……是我、的……哈啊……前女友……”
　　——砰！
　　……
　　“我……曾经……”
　　——砰！
　　△
　　窗外寒风不停，乌云遮住了冬日暖阳。
　　侍奉部的沉默依然在蔓延，自少女们的问题落下之后，就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怎么了小悠？没睡好吗？”
　　见他眼神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答，由比滨结衣率先出声，忍不住关心地问。
　　“这个样子……”
　　雪之下雪乃也皱眉打量着他的表情，第一反应却不是怀疑他心虚不敢回答，而是回想起了他曾在走廊上，对自己表现出的那副脆弱模样。
　　脑海里闪过那天的画面，不自觉地，声音像是不愿惊扰沉睡的猫咪般，连同眼神一起温柔下来。
　　她轻声问：“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吗？”
　　在她的问话中，那双漆黑的眸光逐渐恢复了灵动，麻木从瞳孔深处消失。
　　似乎才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天空寺悠眨了眨眼，看着两人关心的眼神，又发了片刻的呆、嘴角牵了两下，才缓缓露出了笑容。
　　“没什么，不用担心……至于你们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抱歉。”
　　他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吐出。
　　看上去有些释然，又带着些许莫可奈何。
　　虽然依旧不解，可看着天空寺悠额角冒汗、不愿多谈的模样，两人还是默契地按下了好奇心，转而担忧起他的身体状况。
　　“不舒服要说喔，我们可以直接去保健室，下午的课都拿来休息的！”
　　“先喝点茶休息下吧，是个人总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
　　像是对他突然发呆的原因完全不在意，由比滨结衣拿出手帕，手脚轻柔地替他擦汗，雪之下雪乃则从柜子中找出了一次性纸杯，将水壶中的红茶分给了他一些，顺手调高了侍奉部内的暖气。
　　而天空寺悠坐在椅子上，休憩似地微闭着眼，安静享受着她们的服侍。
　　加速的心跳正逐渐平复，模糊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了清晰，正在不断重播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自己知道。
　　在看似发呆的那段时间中，他已经对那两人说过了——
　　“雪之下阳乃是我前女友。”
　　第一次，这句话话才刚说出口，天空寺悠的心脏就跟壮汉手中的苹果一样，砰的一下在胸腔中溅出汁水。
　　还来不及眼前发黑，回过神来，又回到了自己还没开口回答的时段。
　　一如既往，系统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照理来说，已经吸取了那么多教训的天空寺悠，本该在这时候就老实放弃，迫于无奈去找别的理由应付她们。
　　然而犹豫了不到半秒，看着两人的眼睛，天空寺悠选择再次张开了嘴。
　　那是哪来的冲劲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像个中二时期的热血少年一样，忽然决定什么都不管，就这样咬紧牙关跟系统死干到底，绝不轻言放弃。
　　于是第二次，他绞尽脑汁，用了其他方式。
　　于是第三次，他极尽思考，用了其他语言。
　　第四次、第五次……
　　第十次、第十一次……
　　第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
　　最后甚至连手语、摩斯密码、未知图腾语、火星文、精灵文，所有任何能让她们理解的手段都用上了，就是为了把真相告诉她们。
　　也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证明如今的自己，不会输给只会躲藏在灵魂中、却老爱对别人的心脏痛下狠手的狗系统。
　　今天的天空寺悠，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亡。
　　直到意识承受不住，差点昏迷之前。
　　他的心脏被捏爆、时间被回溯的次数——
　　共计，131次。
　　没有任何例外，在她们知道了这个事实的瞬间，系统就会用最粗暴的方式，将这条世界线修正回来。
　　天空寺悠现在还能感觉得到，胸口依旧残留着心脏被捏爆的幻痛，像是一种为了封住他嘴巴而留下的警告，似乎还要持续好一阵子才会消退。
　　那份疼痛，让他不由在心中砷吟起来。
　　‘混帐……还真是，够狠的啊……’
　　这就是现实。
　　他的挣扎没有任何用处，他的改变只是蚍蜉撼树。
　　如果没有第二次机会，像他这种傻傻反抗了系统的家伙，尸体早就在女朋友们的面前凉透了，哪里还能有痛的余裕？
　　就算尝试再多次，不该说的话，系统也不会让他说的。
　　天空寺悠明白这个道理。
　　……即便如此。
　　‘至少，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了啊。’
　　低垂着头，他却忍不住咧开嘴角，身心振奋地轻笑了起来。
　　过去，他曾输给系统给予的残酷现实，颓丧地屈着膝，用成熟的态度改变自己的选择。
　　而现在，手里捧着一杯热红茶、额上的冷汗被手帕擦去的天空寺悠，从此刻开始，决定了要用自己的选择去改变系统。
　　第一步，就是先死个131次给它看，顺便突破一下过去留下的纪录。
　　之所以到这个数字就不死了，并非放弃，并非失望，并非绝望，更不是怕心脏爆啊爆的最后不小心坏掉了——
　　只是战术性回避而已。
　　现在想不到方法可以对付它，但那不代表，自己就该对无所不能的狗系统认输。
　　单纯的不甘心也罢，无能狂怒也罢。
　　天空寺悠只是想告诉自己：
　　“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忘记挺起腰板，朝折磨自己的狗系统比出一根中指。”
　　毕竟，还有人在为了自己而向家人『宣战』。
　　还有人在背后支撑着自己，从过去到现在都在喜欢着自己这样的人。
　　为了这些人，绝对不能忘记挣扎。
　　天空寺悠早该意识到这点的。
　　在她们面前——他可以输，但绝不能认。
　　‘哼……哼哈哈哈……’
　　在心中不为人知地大笑几声，天空寺悠豁然抬起了头，朝依旧在关心着自己的由比滨结衣和雪之下雪乃看去。
　　脸上的笑容早已恢复成自然而开朗的模样，他神情愉快地道：
　　“就说了没事，别再这样看我了。小心我越来越喜欢你们啊。”
　　“……”
　　熟练的甜言蜜语一出，少女们尽皆愣住，仿佛芳心成功被他狠狠一颤。
　　下一刻，嗤鼻的嗤鼻、笑出声的笑出声。
　　两名少女各自转开了视线，同样熟练地无视了天空寺悠那故作深情的目光。
　　“担心你这种人果然是浪费精神，赶紧吃饭吧。”
　　“没办法，这才是正常的小悠嘛～”
　　这么说着，侍奉部内的空气却恢复了安稳，少女们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由比滨结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刚刚那次不算喔。小悠还欠我们一次正式的告白！”
　　雪之下雪乃拿起便当盒的动作一顿，皱眉想了想，然后摇头。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由比滨结衣却异常坚定：“不行！这可是必备流程，小雪别害羞嘛～”
　　“什么必备流程啊……我没有害羞，终究只是名义上的女朋友，告白了才奇怪。”
　　无奈地叹息一声，雪之下雪乃望向天空寺悠，语气平静地道：“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和由比滨同学是不同的，目的只是让你成为我的『理想男友』，而非成为真正的恋人。”
　　“小悠！”
　　由比滨结衣同时投来期盼的目光，不断用眼神示意着他，却发现天空寺悠朝雪之下雪乃认同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打算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
　　“是啊，正如雪之下所说。我们是有目的性的交往，实在没必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天空寺悠也看着雪之下雪乃，双手无奈一摊，微笑着说：“无论告白还是接吻，都是作为正牌女友的结衣才有的权利，和现在的雪之下无关。至于理想男友该做什么，那就是另一个该讨论的问题了。”
　　“姆——！”由比滨结衣眯起眼，有些生气地盯着天空寺悠，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天空寺悠却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只是在仔细观察的雪之下雪乃的表情。
　　“嗯，这点我也在思考，暂时还没有多少头绪，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窗前的黑长直少女神色不变，依旧冷静而淡然，丝毫没有被这番话动摇到的样子。
　　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她不和天空寺悠对视，只是微抿着樱花色的唇，云淡风轻地道：“周末要三人一起出门吧？那时候可能就知道了。”
　　刚才还在附和她的天空寺悠，这个时候却又找碴似地反问回来：“但不是要加快进度吗？这么悠悠哉哉的真的可以？”
　　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有些不快地抬起视线。
　　“那你就提出个建议来，我可没有莽撞行事的习惯。”
　　“提出建议是没问题，不过『交往』都这么久了，你真的没有自己想过，要和我做些什么跟情侣有关的事情吗？”
　　此话一出，雪之下雪乃身体显而易见地僵了一下。
　　旋即，那双藏青色的眸子略带羞恼地瞪了过来，贝齿微咬下唇，雪颊上映了些许霞色。
　　“毫无情商的家伙，竟然还真有脸这么问……难不成要我主动跟你说，让你做点像男朋友的事情吗？”
　　“有何不可？那才是你的『权利』啊！”
　　像是总算听到了自己想听见的答案，天空寺悠呼地松了口气，主动迎上她冰冷锋锐的目光，温和地笑了下。
　　“雪之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也想知道向阳乃小姐宣战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来对抗她。”
　　“……”
　　雪之下雪乃微微怔住，不自觉地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涌上了喉咙，又被她迅速压了下去。
　　“并不是没有头绪吧？从不说谎的雪之下小姐。”没有放过那个反应，天空寺悠朝她眯起了眼，笑容逐渐恶劣起来。
　　“这时候就别害羞了啊……如今我们立场对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测谎机，想掩饰是没有用的哦。 ”
　　所以，老实招来吧，雪之下雪乃。
　　你想让作为男友的我，对你做些什么符合你心中标准的事情呢？
　　“……真是丢脸。”
　　在他的注视中，不过沉默了数秒，雪之下雪乃就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自嘲和无奈。
　　随后全都收敛了起来，化作一片认真凛然，不由分说地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我昨晚已经想好了『男友计划』的部份步骤，也知道从现在开始做是最有效率的选择……只是真要执行起来，多少还是会有些犹豫，所以才谎称自己没有头绪，非常抱歉。”
　　嗓音有些沉重，神情也颇为正经。
　　然而从耳朵到脸颊逐渐染上的一抹绯红，却让这位气质清冷的少女看上去半点严肃的感觉也没有，只像个努力模仿成年人的小孩子一样，逞强得可爱。
　　“竟然还真的做出了计划……那第一步是什么啊？”由比滨结衣忍不住问。
　　她从刚才就被两人无视，不过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旁观起某人又开始撩拨女孩子的过程。
　　如果不是实在好奇，或许会等她们说完话才跳出来总结。
　　“第一步，第一步的话……唔……”
　　难得地，雪之下雪乃露出了动摇的表情。
　　她下意识回避起两人的目光，轻咬着唇瓣，看了眼天花板，又看了眼桌面，直到视线游移了整间社团教室一圈，发现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看了之后。
　　雪之下雪乃才像做足了心理准备，仰起红润的小脸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划过耳畔秀发，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试图将软弱娇羞的气质一扫而空。
　　接着，少女用端庄成熟的语气、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音量，平静地对两人开口道：
　　“互称名字，再来用小拇指牵手一分钟，先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再说。”
　　“……”
　　“嗯，这就是我的『理想男友养成计划』……中的第一步。”说完，她还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虽然保守了一点。”
　　话音落下，整间侍奉部都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死寂。
　　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神情古怪地面面相觑着，脑中浮现了差不多的吐槽。
　　……这就叫保守了一点的话，他们早上做的事情算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姐妹战争（十）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钟声响起之前。
　　雪之下雪乃回到了班上，脸蛋上的余热早已散去，重新回到了往常那般冰雪美人的模样。
　　一如既往，她光是踏进教室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投来，不过很快就觉得无趣似地，纷纷收了回去。
　　相较昨天，身周已经少了许多闲言碎语，那种令人不适的恶意也如失去了饵食的鲨鱼般，失望地散了开来。
　　现在还对她抱有强烈兴趣的，这个班里也只剩下那一个人了。
　　“雪之下同学，你们刚才在侍奉部里谈了什么呀？”
　　泰然自若地踏入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中，夏川真凉晃着飘逸的银色长发，满脸好奇地问。
　　雪之下雪乃瞥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如一汪寒潭般清冽。
　　夏川真凉在她这里可谓是劣迹斑斑——强吻某人的前科就不提了，后面甘愿做姐姐的棋子、又反过来利用姐姐，间接导致了自己向其宣战的后果，这些事雪之下雪乃全都记在了心里。
　　她不是记仇的人，却也没有心胸宽阔到什么都不计较的地步。
　　有了这种抹消不去的坏印象，此刻看到夏川真凉脸上的亲和笑颜，雪之下雪乃不由反射性地警惕起来，暗自猜测着对方是不是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当然，不会主动去问——她对宵小之辈的阴谋不感兴趣。
　　面对真正反感的人，雪之下雪乃连恶言相向都懒，只会冷淡以对。
　　“一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别这么说嘛～我们现在不是同个团队的好朋友吗？”
　　夏川真凉笑眯眯地说着，丝毫没有被这冷漠态度吓到的感觉。
　　与其说她厚脸皮，倒不如说她一心只专注在自己的目的上，根本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是和姐姐相同类型的怪人。
　　心中做下了如此定论，没有任何跟她多谈的打算，雪之下雪乃直接以官方说词应对：
　　“我们的交情还没到朋友的地步，不是与拍摄相关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向你告知。”
　　冷淡说完，她径自拿出了这节课要用的教科书，翻到上次做记号的地方，安静地复习起来。
　　“好吧，真是冷淡～”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似的，夏川真凉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只是像在考虑着什么一眼，轻轻眯起的眼中，闪过了毫无温度的光芒。
　　……
　　放学后。
　　几人顺利拍完了今天的戏份，无论是演员还是摄影师都渐入佳境，NG的机率已经大大减少，估计没多久就能直接杀青。
　　文化季开幕还有一周的时间，对如今的他们来说绰绰有余。
　　毕竟只是个小短片，成本与特效几乎为零，除了天空寺悠以外也没有人有相应的专业素养，大家轻松地搞起来、在保持质量的前提下同乐一番就完事了。
　　这次并没有忙到校门关了才离开。
　　约莫五点半的时间，在冬季半暗下来的天色中，众人边随口聊着天边朝车站走去。
　　“可恶，要不是小凉跟小雪住同一栋公寓的话，就可以现在试试放学一起回家的感觉了啊……”
　　跟在天空寺悠身旁，由比滨结衣咬着指甲，有些不甘地嘟嚷着：
　　“早上一起上学的话也有可能被小凉发现……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其他同学看到小悠跟小雪亲密相处的模样……啊啊啊，怎么感觉比偷情还难啊！”
　　天空寺悠无语地斜了她一眼：“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而且真要是偷情的话，哪有苦主在这里帮出轨对象想偷情方法的……”
　　“小悠你闭嘴！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由比滨结衣抓了抓头发，看也不看他，依旧沉浸在出谋划策的思索中，“除了午休去部室吃饭以外，你基本没有可以跟小雪相处的时间……那就像今天一样，让你们在部室里慢慢熟悉对方？可有我在旁边看着的话，小雪又会害羞，所以我不能跟着过去……可是不跟着过去的话，又没办法监督你们的进度……”
　　听着她的喃喃自语，天空寺悠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作为挚友和女友的责任心双重觉醒，对他们两人相亲相爱的事情比谁都要积极，义无反顾地成为了僚机，从午休那时开始就在想着各种促进两人关系的方式。
　　她就这么想看见自家男友跟闺蜜谈恋爱的场景吗？
　　虽然有些难以理解由比滨结衣在想什么，不过至少，她能让雪之下雪乃的小学生恋爱方式加快一些进度。
　　回想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天空寺悠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辈，你们在说什么啊？”一色彩羽好奇地探过头来，她们两人都有把声音压低，没让其他人听见说话的内容。
　　就连安安静静地走在身后，实则竖起耳朵、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夏川真凉，也不知道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到底说了什么。
　　他笑了笑，故作神秘地道：“秘密。想知道的话，你也拿你的秘密来交换吧？”
　　“秘密？”一色彩羽愣了下，旋即将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灵动地溜起圈来，嘟嘴说着，“我没有什么秘密啊～还是前辈你先说一个，我再想想是不是有跟你差不多的秘密可以交换？”
　　“比如到了几岁才不尿床？”
　　一色彩羽当即怒吼：“谁想知道这种秘密啊！”
　　有趣的是，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雪之下雪乃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只是并不明显。
　　在天空寺悠时不时地插科打诨之下，话题自然偏到了天南地北，谁也没有在意由比滨结衣一路上的纠结表情，就这样在车站前分开。
　　天空寺悠回到家后，没有收到由比滨结衣的讯息，倒是被透过LINE群组加了好友的夏川真凉发了条私信。
　　「周末有要拍摄吗？」
　　「没有。」
　　「为什么？不是假日比较好取景、也没有多少人会干扰我们拍影片的吗？」
　　「呃，为了准备文化季，周末学校还是会有不少人在的啊……」
　　「也对，是我没注意。所以你们周末都有事了？」
　　「怎么了？」
　　「没事的话可以大家一起出来玩，交流交流感情。」
　　「抱歉，没空，不必了。」
　　「……」
　　天空寺悠收起了手机，用自认为最没有破绽的方式应付完夏川真凉。
　　却没想到，电话那一头的银发少女看着屏幕上的聊天纪录，眼神宁静祥和，脸蛋如醉酒般红润，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纯真无邪的笑容。
　　“这么看来，他周末大概率会跟她们一起出门啊……得事先做好跟踪的准备才行。”
　　轻描淡写地这么自语着，她点开雪之下阳乃的聊天室，想了一想，还是不打这件事告诉对方了。
　　以雪之下雪乃那嫉恶如仇、讲求效率的性格，在获得了那些情报之后，很有可能会直接去跟雪之下阳乃对质，来一场姐妹谈心。
　　考虑到那对姐妹头脑都是同样的聪明，妹妹那边也没有替自己隐瞒身份的必要。
　　也就是说，自己泄漏情报、当双面间谍的事情，说不定已经让那位可怕又可怜的女大学生知道了。
　　不确定她会不会为此生气，但现在，夏川真凉认为自己还是暂避风头的好，不要主动去触她的霉头。
　　等雪之下阳乃打电话过来，自己再见招拆招、以逸待劳，免得扫到恐怖前女友的台风尾，导致『那个计划』提前实施。
　　“嗯，就这样吧。”
　　随手扔开手机，夏川真凉伸了个懒腰，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深思熟虑过一般，悠悠哉哉地打开教学影片，开始做起正经的瑜珈来。
　　据说，学瑜珈的女生更容易讨男生喜欢。
　　身体的柔韧性，对于肌肉的掌控性，不仅能凹出许多常人做不到的动作，光是一个高抬腿，就能吸引男生的目光，以最直观的魅力让他倾心于自己。
　　——天空寺悠再厉害，大概也有着正常男性的欲望，会喜欢美的女生。
　　为了从那么多的女孩子中脱颖而出，也是为了哪天抓到机会、让他深刻领略到自己的美。
　　夏川真凉并不打算只在背后搞些小手段。
　　她要像个大人一样，付出一些应该努力的汗水，增加『盗取天下』的筹码，直到满载而归的那一刻为止，绝对不掉以轻心……
　　“所以，你们就慢慢争吧～”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像是看着水池里的鱼儿互相争夺饲料，愉快却又带着嘲讽地自言自语：
　　“爱情什么的可不值得相信，想要获得什么，牢牢地握在手里才是正解啊～”
　　哼哼哼哼～
　　漆黑一片的窗外，反派得逞似的笑声从少女房间内响起。
　　同时伴随着拉筋时按捺不住的痛哼和哀鸣，点缀了这片平平无奇的安静夜色。
　　……
　　雪之下家。
　　“对，帮我装到那户人家的门口就好……红外线观测仪吗？算了，摆太多很容易被发现，给我藏得隐密一点，我只要看到出入的景象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被发现。”
　　对电话中的工作人员吩咐着，雪之下阳乃想了想，又补充一句：“XX高级公寓的大门外也补一对，注意附近的保安。东西固定好就走，不要在同个地方逗留太久。”
　　“我知道，放心好了……订金已经打到你的户头，我要尽快得到结果。”
　　和『专业』的神秘人士说完了话，雪之下阳乃挂掉了电话，手机随手放着，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气。
　　“不能等着机会过来，要主动去寻找机会，甚至创造机会啊……”
　　自从对小悠悠发了那封『威胁短信』之后，她便彻底进入了备战状态，不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亲自吐出丝线，试图织起一张他绝对逃脱不了的网出来。
　　也不是没有想过，昨天晚上直接去他家找他，把一切都摊牌了说，不给那个蠢妹妹任何翻盘的机会。
　　但仔细思考了一下，她却发现这么做对自己来说其实会有更多不利，更是有种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好像做了就会害现况变得更糟，让她迟迟没办法做下这个决定。
　　最后，雪之下阳乃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寻找自己能够进攻的机会。
　　“这一击就要成为绝杀，小悠悠最擅长逃跑了，不事先封好他所有退路的话……”
　　这么嘟嚷着，她闭上眼陷入沉思，思维飞速运转着。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雪之下阳乃忽然露出了有些傻气、有些单纯、有些怀念、又有些怅然的轻笑。
　　“这一次，不论是我还是你，都已经逃不掉了啊。”
　　回荡在身前的话音，沉重而带着决然的意味。
　　雪之下阳乃缓缓睁开眼，看了下时间，忽然伸手晃了晃鼠标，让休眠中的电脑醒了过来。
　　屏幕亮起，点开网页，影片已然就绪。
　　她拉开抽屉，看着里面圆滚滚的小道具，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似有几分温柔。
　　“这可是我为你特别准备的武器啊，小悠悠……”
　　如果这也没用的话，如果他还是一样不愿正视自己的话——
　　雪之下阳乃，已经做好了和初恋道别的准备。
　　心口难以抑制地疼痛起来，她却不管不顾，只是低眉垂眼着，自顾自地呢喃道：
　　“誓言什么的，只有得到爱的人才甘愿去遵守。”
　　“抱歉呐，我可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
　　于是，当夜。
　　几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天空寺家前徘徊，十分钟后又整齐划一地散开，只留下了树丛间隐约闪烁的红光。
　　就连二楼房间中处理公司业务的天空寺悠都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半夜偷来自家门前装监视器，也不往里面照，就是专门拍他什么时候出门。
　　没有收到第二封威胁短信，雪之下那边总算开始有了进展，女朋友不仅不吃醋甚至还超级主动地要撮合他们，一切都如手中拍摄的短片般顺利。
　　总结完这还算不错的一天，天空寺悠便带着满意的笑容，拉上棉被准备进入梦乡。
　　闭上眼前，他忍不住想，今天大概会梦到被叫“雪乃！”的时候，那位表情冷淡的黑长直少女蓦然脸红、僵硬起来的模样吧？
　　过于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欺负欺负她、看她害羞到捂住脸颊的模样啊……
　　“嗯，希望能做这样的梦。”
　　毕竟在现实里，天空寺悠还没办法对等同于自己恩人的雪之下雪乃下如此狠手，也有可能在这么做之前就被一套女子防狼术给砸了双蛋黄。
　　只能在梦里想想了，梦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做。
　　……
　　于是隔天早上。
　　平常意志力强、对身体的掌控度极高，甚至连指甲的生长都能勉强控制住的天空寺悠。
　　难得趁着妹妹还没醒来，偷偷去浴室里洗了衣服，毁灭了大部分男孩都难以启齿的证据。
　　顺便满脸悲愤地捶着洗手台：
　　“草，难得一次，你让我把做过的内容记下来啊……”
　　明明记忆力这么好，怎么到做梦就这么拉胯了？
　　这难道是大宇宙的抑制力在针对自己吗？！
　　不甘地咬紧了牙关，天空寺悠暗自发誓。
　　——再有下次，他一定要做个可以全程保持清醒、记忆深刻的好梦！
　　下次一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姐妹战争（十一）
　　清晨的阳光洒下，今日难得地没有厚云掩盖。
　　冬季的天空一片晴朗，晒得仅有两人居住的温馨小屋温暖明亮，像是闭上眼就能在光毯的覆盖下睡着似的。
　　饭菜的热气袅袅飘向天花板，空气宁静祥和，窗外的啁啾鸟鸣成了主旋律。
　　“悠，发生什么事了吗？”
　　忽然，女孩娇脆的嗓音打破了平静。
　　餐桌上，端着碗筷的春日野穹停下吃饭的动作，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嗯？”天空寺悠歪了下头，爽朗地露出笑容，“什么事都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哈啊……你就没照过镜子？”
　　春日野穹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看上去就是很想一巴掌往他脸上糊的样子。
　　“没事的话，笑得那么恶心干嘛？就不能正常点吃饭吗？”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微微仰起了下巴。
　　“老实说吧……穹，你哥我已经看破红尘了。”
　　“……看破红尘？”银发女孩惊愕地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兄长，脑海中闪过精神病院的电话号码。
　　那张本来很帅的脸好似抛弃了所有的世俗欲望，渐渐散发出圣洁的光芒，试图闪瞎她的眼睛。
　　天空寺悠就用这种圣僧似的姿态，对妹妹谆谆教诲了起来。
　　“穹，有时该放下，有时该拿起，人世间万物逃不开均衡二字。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执着于那么多凡念呢？顺应本心，无外如是啊。”
　　“悠，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打击……”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下、若有所思地抿起唇，“不对，听说男生有一种东西叫做贤者模式，会在发泄之后进入一段如贤者般心神通透的时间……”
　　她恍然似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幻想了什么画面，白净的脸颊浮起了浅浅的红晕，试探性地抬起视线望向他：“悠，你该不会早上偷偷……”
　　“不要乱想。”
　　瞬间收起笑容，天空寺悠平淡如常地夹起一筷子菜，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沉声道：“只是逗你玩的而已，小孩子别满脑子黄色思想了，赶紧吃饭。”
　　“我都十六岁了，你还叫我小孩子？”春日野穹翻了个白眼，早就习惯了他这瞬间换脸不认人的作风，也不在意，嘟嚷着重新端碗，“搞不好我知道的都比你多呢……”
　　天空寺悠冷哼一声：“老司姬又如何？听到梦遗这种事就兴奋起来的家伙，终究只是个臭小鬼而已。”
　　“我才没有兴奋……话说，原来是梦遗啊？”春日野穹嘴角上扬，眼底闪烁起好奇的光。
　　天空寺悠闭嘴不答，她继续追问。
　　“做春梦，梦到谁了？”
　　“知道吗？听说新垣结衣跟星野源结婚了，一堆老婆人当场崩溃呢。”
　　用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结束了这一回合，天空寺悠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道别心情莫名愉快的可爱妹妹，准备上学。
　　才刚关上大门，踏上外头干燥凉爽的街道，他就忽然肌肤一紧，有种被谁窥伺的感觉。
　　“奇怪……”
　　只是环顾周遭一圈，除了冬季依然常绿的灌木丛和耐寒植物之外，无论电线杆后、别人家的围墙后、甚至是澄澈的天空，他都没有找出这种感觉的来源所在。
　　倒是有几只乌鸦排列整齐，踞在高压电线上盯着自己看。
　　那些黑黝黝的眼珠冰冷地投下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了他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跳下来开个大招干他一样，实在令人浑身不适。
　　所以趁着清晨人少，天空寺悠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随意地抛了两下，脸上忽然露出阴险的笑容。
　　“唐门秘技，天女散花！”
　　飕！
　　他一挥手，石子便如散弹般向着上空猛然轰去，准确地从每只乌鸦的脑袋旁擦过，惊起一片慌张害怕的黑羽，翅膀扑腾着朝不同的方向杂乱飞走。
　　“瞅啥瞅呢……”不屑地撇撇嘴，将它们全部赶出视线之外后，天空寺悠轻松地哼起歌，继续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至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等他离开原地就没再感受到了。
　　确认那几只乌鸦不是宇智波家族或者诺克萨斯人操控的之后，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不再关注。
　　——灌木丛间闪烁的微小红光，被冬日暖阳与叶片阴影所掩盖。
　　远处的雪之下家，若有所感地从睡梦中惊醒，女大学生正好看见了他离开镜头的背影。
　　呆呆地盯着屏幕上的监视器画面许久，雪之下阳乃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伸着懒腰用力打了个哈欠。
　　“哈呜……高中生每天都要这么早起，真可怜啊～”
　　半是嘲笑半是自豪地这么嘟嚷着，她将视线从时钟上收了回来，拿起桌上做到一半的半成品，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
　　“嗯，边睡觉边做出来的东西果然质量不怎么好啊……还以为靠我的聪明才智轻松就能搞定，结果出乎意外的难呢。”
　　无奈地叹了口气，雪之下阳乃随手将做了一晚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从抽屉中又拿了新的一组原材料出来。
　　幸亏她未雨绸缪，事先买了好几组放着试做和备用，数量足够自己『闭关』到打造出最完美的成品来了。
　　虽然能送出去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但雪之下阳乃就是有股预感。
　　或许明天、或许就在这个周末，是时候主动出击，去打破这段时间维持的僵局了。
　　“而且，我也不想输给小悠悠啊……”
　　嘴角扬起轻松的笑容，她眼神中的慵懒却消逝殆尽，认真地凝成了剑刃般的锋茫。
　　她对着自己说：“从以前到现在，任何比赛我都没有赢过他吧……如果一生只能赢过他一次的话，或许就只有现在了！”
　　“只有做得比他更好，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深吸一口气，穿针引线，手指再次动了起来。
　　为了不知何时开始的最后决战，雪之下阳乃今日依旧在房间中孤独地努力着。
　　……
　　从学生身上散发出来的火热力量，大概能将围绕着学校的寒风全部驱散吧？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筹备文化季的热闹氛围中度过，好似连枯枝都被妆点了五颜六色的节庆气息。
　　哪怕到了周末，总武高的校园内依旧有不少人来回走动。
　　有些人将鬼屋布置得更加恐怖，有些人正确认着炒面的备料是不是都放在家政教室的大冰箱中了，也有些人准备好了挑战摊位的奖品，并在立牌上附上一句『天空寺与狗不得参加』的标语。
　　虽然没过多久，这个立牌就消失在了摊位前方，该班成员找了很久，最后才在垃圾堆中找到了被分尸成好几块的它，拼都拼不回来。
　　于是学生们再次有了一个共识——不只天空寺悠本人，连他真爱粉丝后援会中的成员，也全都是正常人惹不起的狠角色。
　　而这些插曲，对今天准备跟两名少女一起约会的天空寺悠来说，都是些连知道都没必要的小事而已。
　　在班上的同学们还在为文化季的演出进行最后排演时，此刻的他出现在千叶駅的北口雕像前。
　　背靠着坚硬的墙面，单手插在外套口袋中，低头看着手机，很明显就是正在一副等人的模样。
　　他没抬过头，然而不少从他身前经过的女性，都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一眼；有些比较大胆的，甚至直接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两三张照片，再作贼心虚似地迅速跑开，满脸兴奋地将照片分享给姐妹们。
　　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帅到什么地步。
　　不必过多去修饰，拥有「时尚（达人级）」技能的他，知道该怎么配才适合自己——
　　脚踩平底白帆布鞋，一身干净秀气的冬季装扮，深蓝色的牛仔裤修饰长而笔直的双腿，宽大有力的手掌牢牢拿着手机，手指骨节分明、指甲整齐平缓，好看到连吉良吉影都会忍不住对男人的手兴奋的地步。
　　俐落的短发随着寒风飘扬，没有被围巾遮挡住的喉结无比性感，侧脸俊秀安静而沉稳，红润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噙起一抹弧度，仿佛所有人和他搭话，都能被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迎接似的。
　　天空寺悠出门前可是照过镜子的，自然知道特地打扮过的自己，现在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大概是随便摆几个姿势，他就能迷上自己的程度吧？
　　还被穹抱怨根本就是出去当牛郎的，险些因为妹妹的醋意而走不出自己家门，好说歹说才安抚了过去。
　　再怎么说，天空寺悠本身基底就很不错，又加上系统加的身体素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技能被动附加下来的状态，只要认真下来，一股魅力便自然而然地附着在他身上。
　　哪怕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人，都会有种冷酷霸道的帅气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同时，还可以让同行的女伴脸上增光，副作用就是不降低存在感的话，大概一路上都没办法安稳下来——大明星不伪装就出门，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总而言之，天空寺悠只是想和两名美少女约会而已。
　　为了不让她们丢脸而特地打扮了一番，又为了不被搭讪而尽量降低存在感，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约会是这么麻烦的活动……
　　虽然同时和两个人约会，确实也是他第一次经历的事情就是了……
　　“应该快到了吧？”
　　天空寺悠看了眼时间，今天他特地提前二十分钟来，就是为了比某个总会提前十分钟准时到的家伙还早抵达。
　　他可没有让女生在寒风中等自己的习惯。也不怕冷，在外面等个几小时都无所谓——虽然他更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本来想出门的时候顺路带由比滨结衣一起过来，却听她说要在车站各自集合、才能有约会的感觉，无奈之下，天空寺悠也只好独自先来约定好的地点等人了。
　　时间一到，他就开始东张西望，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和自己相同突出，相同引人注目，却格外清滟美丽的女孩。
　　她脚步一顿，旋即朝自己走来。
　　像是高高在上的仙女走下凡间，少女无视了那些凡人的注目礼，眼里只有已经锁定了的他的身影，身后懒散摇曳的黑发，宛如向他优雅地打着招呼的猫尾巴。
　　“早，由比滨同学呢？”
　　清冷而透明的嗓音，今天听起来特别暖和。
　　“她说要分开来集合，所以大概晚点才会到吧？”
　　天空寺悠无奈地耸了耸肩，视线从她的装扮上一扫而过。
　　雪之下小姐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丝质长袖，圆形的领子边镶着蕾丝，下身搭一条白色的百褶裙，外面披一件没有扣上扣的米色风衣，既保暖又很是淑女的样子。
　　“很好看。”天空寺悠忍不住称赞。
　　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雪之下雪乃半点不慌，只是平淡地点头接受，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我知道我很好看，毕竟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但还是谢谢你的夸奖。”
　　“然后，我也很好看。”
　　顿了顿，雪之下雪乃奇怪地看向他：“所以呢？”
　　“所以，我都夸你了，你也该夸夸我吧？”天空寺悠不满说着，表情就跟考满分却没得到父母嘉奖的小孩子一样无辜，“我们谁都别说谎，坦诚地夸奖对方一下怎么样？”
　　沉默半晌，雪之下雪乃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无力。
　　“……唉，你能不能别老做这种幼稚的事？”
　　“打发时间嘛～”
　　天空寺悠收起表情，无所谓地笑了笑。
　　话还没说完，黑长直的少女忽然踏前一步，和他仅在咫尺。
　　那比平常还要明显、还要细致的香味，就这样纷纷钻入了天空寺悠的鼻尖。
　　此刻他才赫然发现，少女的态度虽然一如既往地平静素直，其实也为了今天的约会，而在外貌上下了一番不起眼的修饰功夫。
　　比如淡到让人以为是素颜的化妆，比如平常把头发的缎带稍微变了个样式，又比如闻不出是发香体香还是沐浴露香的自然芬芳，让她整个人比平常还要可爱、鲜活了许多……
　　“你也很好看。”
　　在他愣神之际，雪之下雪乃已经整理好了他领口乱掉的地方，同时用安慰小孩子的语气笑着说：“这么说满意了吧？真是的。还想继续任性下去的话，我就让由比滨同学出手啰。”
　　因为雪之下雪乃不喜欢说谎，所以无论是『你也好看』还是后面这句，全都是真话。
　　天空寺悠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枉我挑了这么久的衣服。”
　　他话题突然一转，挑眉看着重新和他拉开距离的黑发美少女：“对了，有关直呼其名的事情……”
　　雪白的脸立刻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干咳两下，一本正经地道：“那个啊，还是等由比滨同学来的时候再说吧……”
　　巧的是，雪之下雪乃才刚说完这句话，两人口袋中的手机就齐齐叮的一声，响起了消息提醒。
　　拿出手机一看，是由比滨结衣在三人群组里@他们两人的消息。
　　「哎呀，出门前不小心肚子痛，晚点我会努力跟上的，你们先去迪斯尼乐园玩吧！」
　　「绝对要要相亲相爱，好好享受约会喔～」
　　看完消息，两人同时从手机上抬起视线，有些惊愕地望向对方，眼底思绪复杂各异。
　　天空寺悠是在想，说要三人约会的是她、今天又放了他们两人鸽子的人也是她，做事这么矛盾，结衣的思想是不是已经扭曲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雪之下雪乃则在想——
　　由比滨同学，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如此设计我？！
　　说好的三人约会呢？她只在这方面上做好心理准备啊……

第一百二十章 姐妹战争（十二）
　　千叶车站，北口雕像前。
　　外型出众的少年少女面面相觑着，彼此尴尬地沉默了数秒之后，才默契地用叹息打开局面。
　　“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用想就知道了吧？”
　　看着对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才汇合没多久，由比滨结衣就像瞧准了时机一样，发了这条讯息过来。
　　很显然，她绝对已经到了集合地点，并且就在附近，偷窥着他们这边的动向。
　　真想找的话，大概五分钟之内就能把她抓出来吧……虽然两人不会特地去这么做就是了。
　　毕竟，这是由比滨结衣的决定。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团子笨蛋估计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就这样跟在两人身后，直到约会结束前都像个看戏的观众，期待他和她能在约会中擦出什么火花吧？
　　如果本来就打定主意，要三个人一起出来玩那还好，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去把临阵脱逃的某人给抓回来，谁都不准擅自缺席；
　　可这次约会最重要的，还是要加快『理想男友』的任务进度，让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关系升温——本就不该多出另外一个人的。
　　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由比滨结衣才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突然退场的吧？
　　“那个笨蛋，直接说不就好了，玩什么惊喜啊……”
　　理解了她的苦心，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稍微集中精神，也能感觉到若有似无地盯着这边的视线。
　　不算太过强烈，是透过手机镜头吗？
　　这家伙，竟然懂得一点反侦察技巧，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啊……
　　心里这么感慨着，天空寺悠没有特地去搜寻视线的来源，而是朝雪之下雪乃望去。
　　她头疼似地按住额角，无奈说道：“由比滨同学会做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完全惊讶不了呢……”
　　“所以，要把她抓出来吗？”
　　“……算了。就算现在抓出来，她途中也会找理由跑掉吧？比如肚子又突然痛了什么的。”
　　某种程度上，雪之下雪乃也很了解由比滨结衣。
　　于是犹豫了下，她看着天空寺悠的眼睛，没几秒又把视线飘了开来，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先按照她的意愿，两人一起行动吧……唉，难得我事先做了三人都能玩得尽兴的计划，这样就得全部推翻了。”
　　天空寺悠奇怪道：“去游乐园玩一整天还要什么计划？不就看到什么玩什么吗……”
　　话音刚落，气氛，忽然改变了。
　　本来有些微妙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雪之下雪乃眼神冷澈地盯上了他，纤细的手臂抱在胸前，像是教师在教训着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样斥责道：
　　“天真，你以为迪斯尼很小吗？计算到排队、午餐的时间，玩到关园都不一定能走完园内一圈！更别说还要去逛园内的限定商店了，和吉祥物拍照也要时间……”
　　“停，我知道了！”
　　她的嗓音再怎么悦耳好听，天空寺悠也没有想要听完「该怎么把迪斯尼乐园用最快的时间从头玩到尾的计划」的打算。
　　唯一一次，也就是和雪之下阳乃去的那次游乐园，他虽然有事先调查过游玩路线，却也不介意随着阳乃看到哪个设施好玩就多玩几次、哪个设施无聊就略过不玩。
　　出去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而雪之下雪乃的长篇大论显然不在此列。
　　他从善如流地道：“反正到迪斯尼还要搭一段时间的车，路上再想两个人玩的计划应该也来得及。我对那边不熟，全程听从你的指挥就是了。”
　　“嗯，放心跟随我吧。”撩起肩上铅粉似的墨色长发，雪之下雪乃仰起线条优美的下巴，淡然而骄傲地道，“我对迪斯尼乐园的了解，可以说在大部分游客之上。”
　　“是是是，我感受到你的热爱了……你该不会还有年间通票吧？每年都会去一次，结果到了连老鼠布偶都会认识你的地步。”天空寺悠随口吐槽。
　　“……”
　　随便说说的还真说中了？
　　“真的假的？”看着她忽然沉默下来的模样，天空寺悠惊讶地眨了眨眼，发自内心地道，“竟然还有这种兴趣，你也太可爱了吧。”
　　前情提要，雪之下雪乃已经习惯了。
　　不管天空寺悠说什么、做什么，习惯了他轻浮性格的雪之下雪乃，绝对不会再轻易地脸红、害羞，做出那种纯情少女才会有的反应。
　　要记住，她是为了让天空寺悠成为自己的理想男友，才出来跟他『约会』的——而非像个懵懂女友一样，被他轻易撩拨的心神不定，让情绪随着他而起舞。
　　如此心中告诫着自己，雪之下雪乃轻轻吸一口气，半转过身。
　　边把玩着胸前的头发，她边语气平稳地解释道：“和兴趣无关，我父母每年都会带我们去迪斯尼乐园玩一次，长久的习惯以来，我会有年间通票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
　　天空寺悠理解地点了点头：“受父母强迫而养成的习惯啊……所以你其实不喜欢迪斯尼乐园？”
　　雪之下雪乃眉头微抖，压下了强烈反驳的冲动，依旧镇定地回答：“不算强迫，也没到讨厌的地步。”
　　“行吧，我知道你跟我哪里像了。”蓦然笑了起来，天空寺悠模仿着她双手抱肘的模样，有些感慨地道，“因为不愿说谎，所以在不想说出真话的时候，总会交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似乎不想跟他相提并论，雪之下雪乃投来不满的冰冷视线：“我跟你可不一样。”
　　“确实。”天空寺悠从善如流地改口，“你比我别扭得多了。”
　　雪之下雪乃懒得理他，径自朝人来人往的车站走去。
　　能用背影散发出寒气的人，大概也就这位雪女小姐而已了吧？
　　天空寺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迈步跟了上去。
　　“你有带口罩吧？”
　　“没事为什么要带？”
　　“伪装啊！就算现在没有流感，像你我这种天生引人注目的俊男美女走在路上，不戴口罩可是很容易被人搭讪。”
　　雪之下雪乃转过头，叹服似地微微一笑：“就算这是事实，我也没有能够理所当然地说出种话的脸皮呢。”
　　天空寺悠毫不在意：“最重要的是，可以降低我们被认识的人发现的机率。”
　　“……”
　　思索片刻，雪之下雪乃被他说服了。
　　左右看了下，没有在附近看到药妆店，正想说待会到站再去买个口罩时，一个包装袋就递了过来。
　　“备用的，没打开过，完全干净。”
　　“谢谢。”没有任何抗拒递接过口罩，雪之下雪乃挽起耳畔的秀发，将白色的耳挂带勾到耳朵后方，看向同样被遮住了半边脸的他。
　　“你跟由比滨同学约会也是这样，准备齐全的？”
　　“嗯……差不多吧。”天空寺悠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和由比滨结衣正式约会过一次的事情告诉她，免得她又多想，“这是我的习惯，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好未来会发生什么，并且提前做出应对的准备。”
　　“……感觉很累的样子。”
　　两人走进车站，顺着人流经过剪票口，在月台处并肩等车。
　　雪之下雪乃看向他的随身包，口罩上方那更显得明亮清澈的眼睛露出好奇：“我能看看你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吗？”
　　天空寺悠正要答好，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脱口而出的声音默默憋了回去，漫不经心地看向铁轨。
　　“也没什么，就是面纸、湿纸巾、小型医疗包之类的应急用品，没什么好看的。”
　　就算只有1%被发现的可能性，他也不可能让雪之下雪乃翻自己的包包。
　　毕竟，其中有着大人的原因存在。
　　作为一名负责任的男性，在与由比滨结衣确认关系，甚至听她说了『想做那种事』这句话之后，擅长前瞻性思考的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在钱包、随身包中，都放了那个圆圆的橡胶护身符，以备不时之需。
　　更别说早上的他已经尝过了精力旺盛带来的苦果，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自己某些肮脏的欲望，如今正似火山般勃发中的事实……
　　要是约完会忍不住去偷尝了禁果，这个护身符，就能体现出他作为男友的贴心了！
　　天空寺悠曾为如此暖男的自己感到沾沾自喜。
　　然后他现在就品尝到了同等的后悔。
　　……还好，她不是那种会强行翻人包包的家伙。
　　为了不让雪之下产生出什么不妙的误会，现在先藏好，晚点上厕所就把这两个护身符给丢了。
　　看着身边少女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打算继续在意下去的表情，天空寺悠暗中松了口气，并为包里那两个还没拆封、就要被丢进垃圾桶的杜○斯默哀了一秒钟。
　　还好，他买了一整盒在家里藏着，扔了两个也无所谓。
　　……
　　天空寺家。
　　兄长已然离去，屋内一片宁静。
　　看上去昏昏欲睡的春日野穹，在经过兄长房间的时候，双眼猛然恢复清明。
　　身体不晃了、力气也回来了，清澈分明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精锐的冷光。
　　“这么说来，已经好久没去悠的房间『探险』了呢……”
　　这么自言自语着，银发女孩朝不属于自己房间的门把伸出手。
　　脚边的灰猫只在一旁看着，百无聊赖似地打着哈欠，似乎根本不打算阻止小主人的诡异举止。
　　喀、喀。
　　“门锁了？”
　　错愕地瞪大了眼，春日野穹偏不信邪，多转了门把几下、甚至用肩膀撞了两下门之后，这才快步跑回自己房间。
　　等回到天空寺悠的房门前，她手中的黑兔布偶已经换成了一把钥匙，并熟练地插进锁孔中，用力一扭。
　　“……什么时候？！”
　　喀啦，无功而返的钥匙脱手落地，女孩不敢置信地瞪着门板，踉跄两步坐倒在地。
　　然后，出离的愤怒了。
　　“悠这家伙，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房间门的锁给换了吗？！”
　　过分！他怎么可以这样！
　　妹妹想进哥哥的房间玩耍，做些不能见人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防备她到甚至把门锁给换了的地步！
　　他这是犯罪！这在妹妹法院上是会被判无期徒刑的啊！
　　“可恶！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喵～”
　　雪浓眯起猫眼，边慢悠悠地舔着爪子、边看着小主人在走廊上翻滚，胡乱地挥舞拳头大吼大叫的丢脸模样。
　　这就是人类吗？
　　那它还是继续当只优雅而高贵的猫好了，至少不用像小主人这样，三十天有二十九天都是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感觉……
　　而且发情期还特别长。
　　……
　　雪之下家。
　　边做着正经的手艺活，雪之下阳乃边打着哈欠，偶尔瞥一眼屏幕上的监视器画面，又困倦地看向手中的小饰品。
　　虽然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的双手却稳定而俐落地活动着，将每个步骤都做到最完美，任谁都挑不出任何瑕疵来。
　　大约半小时后，她剪掉多余的线头，将其放在灯光下端详许久，这才用力松了口气，露出了满意而愉快的笑容。
　　“完美！比他送的那条好看得多了……果然，人家是最厉害的呀～”
　　不经意地哼起了愉快的小曲，雪之下阳乃将其高高举起，任由五颜六色的彩珠将绚丽缤纷的光线照进自己眼底，就这样欣赏、回忆了片刻后，手掌缓缓从圆形的圈中穿过。
　　在将其戴上手腕之前，雪之下阳乃又蓦地停下动作，皱眉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手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必须要让小悠悠亲手戴才行……他不给我戴的话，这东西再好看也没有任何意义。”
　　眼神恢复冷静，毫无感情地冰冷下来。
　　雪之下阳乃坐直了身子，把这条手工串珠手链放进了事先订做的小盒中，再小心翼翼地塞进包包里。
　　就像曾经的木梳一样，这东西不随身放着，她不安心。
　　“嗯，东西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么，什么时候让他知道完蛋的感觉才好呢～”
　　声音愉快地嘀咕着，嘴角却连半点弧度都没有弯起。
　　雪之下阳乃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关节和手指，正准备下楼去上个厕所的时候。
　　屏幕上的异动，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是……”
　　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监视器中的人影离去，就这样沉眉思索了半晌后。
　　雪之下阳乃忽然展颜微笑，扭了纽脖颈，眉眼间隐约有杀气浮动。
　　“这么巧合的吗……看来『神明大人』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好戏上演了呢。”
　　思维电闪般运转着，她没有犹豫，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衣物，走到衣柜前拿出了记忆中的那套衣服。
　　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上好了妆，甚至连厕所都忘了上，雪之下阳乃关好电脑，就带着包包和要用的各种道具，大步地踏出房门了。
　　“小雪乃、小悠悠……嘁，甚至连夏川真凉都跟在后面啊。”
　　“无所谓了。希望，你们能好好收下我给的这份『惊喜』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姐妹战争（十三）
　　有件事情，一直困扰着雪之下雪乃。
　　——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男友，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谦逊有礼吗？温和专情吗？
　　是这样的话就完蛋了。
　　毕竟某人跟这些完全搭不上边，要从现在开始扭曲他的性格也不现实，不符和自己标准的话，那个任务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雪之下雪乃在内心叹息。
　　……当初在厨房里对他说的那些话，果然还是太草率了吧？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全是耍流氓，所以对雪之下雪乃来说，男友其实等同于未来的丈夫，只有遇到了才知道到底好不好，并且必须得经过长久的时间相处、确认彼此的性格都能顺利磨合下去之后，才能完全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对方。
　　其他人怎么想的都无所谓，至少雪之下雪乃对自己的爱情，有着很高、且绝不妥协的要求。
　　……正因为绝不妥协，所以才会分得特别清楚。
　　天空寺悠并非真正的男朋友，两人的关系只是源于一场委托。
　　这就是让雪之下雪乃真正感到棘手的部分了。
　　“就算暂时不管理想男友的要求……要怎么跟『不会成为未来丈夫的男朋友』相亲相爱？”
　　一头雾水，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她答案的问题，此刻正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成为了她的心头大患。
　　和他汇合之后，脑子里全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些紧张、有些慌乱，简直跟初次谈恋爱的纯情少女没两样。
　　对此，雪之下雪乃又感觉很不甘心——昨天他们俩就是这么嘲笑自己的。
　　至于两个人该怎么逛游乐园的计划？
　　呵，那种东西，早在上电车后的五分钟就安排完了，根本用不着烦恼。
　　……
　　车厢微微晃荡，乘客们或是闭目休憩、或是滑着手机，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干扰到身边的陌生人。
　　虽然不算壅挤，但周末时分要在车厢中找到能坐的位置，无疑是痴人说梦。
　　两人并肩站着，这点程度的晃荡，还无法让肩膀若有似无地碰触到对方，只间隔着微妙的距离。
　　白皙纤细的手指勾着吊环，雪之下雪乃忽然叹了口气，从满腹心绪中回过神来。
　　悄悄抬眼，望向身边高她半颗头的俊秀少年。
　　“怎么了？”
　　只看了这一眼，他便低下视线和自己四目相对。
　　黑眸深邃而澄澈，却比窗外的萧瑟冬景还要温暖许多。
　　雪之下雪乃轻轻摇头，顺便扭开目光，看着他刚才看的流逝风景。
　　也不知道这人是对视线敏感，还是老是在注意着自己的举动……反应也太快了点。
　　“只是在想，去游乐园约会的话……是不是要特地做些什么？”
　　不知道的问题就说出来，寻求他人的解答并不可耻。
　　向不如自己的人，询问自己不知道的事，就是雪之下雪乃聪明的地方。
　　些微的赧然并不影响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特地做些什么……喔，我懂了。”
　　天空寺悠想了想，恍然大悟的同时，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
　　冰凉、柔软，像是冷藏过的棉花糖，轻轻一捏就黏在手上似地让人不愿放开。
　　就是这么完美的触感。
　　“像个男女朋友一样去游乐园约会，你在想这样是不是能加快任务进度吧？”天空寺悠确认似地问着，眼里却多了些许笑意。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绘画（熟练级）。」
　　进度有没有加快不知道，某人的心跳倒是加快了不少——等等，这么做应该不算撩妹吧？
　　体会着手中的细腻，天空寺悠忽然感觉，自己的头上有个『渣』字亮了起来。
　　嗯，应该是错觉。
　　“……”
　　那只手握上来的瞬间，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雪之下雪乃完全僵在了原地，握着吊环的手下意识绷紧起来，在那晶莹剔透的肌肤下，如艺术品般优美的青色血管显而易见。
　　她反射性地想抽回手，只是犹豫了下，又硬生生地忍住了那个冲动。
　　——和害羞什么的无关，单纯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被这番突袭吓到了而已。
　　雪之下雪乃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心理建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像昨天勾手指的时候一样紧张。
　　区区牵手而已，不算什么！
　　——外表看似淡定如常，其实半边身子早已不敢轻举妄动，就像放弃了那条手臂一样。
　　深深吸了口气，无视发热的脸蛋，她嗓音冰冷地开口：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在这么做之前，我认为你应该先询问一下我的意见。”
　　“我觉得这样你会更害羞。”
　　“你又知道？”
　　“试试就知道了。”
　　压下嘴角有些按捺不住的弧度，天空寺悠忽然放开了她的手，转身面对着她，一脸认真地问：
　　“雪乃，可以让我牵你的手吗？”
　　“……”
　　效果拔群。
　　或者说，用认真的脸、深情的语气说这种话，给雪之下雪乃带来的冲击，已经到了反而让她彻底冷静下来的地步。
　　“我无所谓，反正只是委托，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到最后，用这种自暴自弃的口吻冷冷说着，整个人如冰山般毫不动摇。
　　别扭似地将头转向了另一侧，天空寺悠只能看到她黑亮而柔顺的长发，以及从中露出的红润耳根。
　　“虽然由我这个罪魁祸首来说有点不好，不过雪之下，你该开始习惯了……像这样的相处模式。”
　　天空寺悠却没有露出看好戏的笑容，反而神情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毕竟成为你的理想男友，换个说法，就等同于是成为你喜欢的人……”
　　“你是想说，为了完成这个委托，我必须让自己喜欢上你吗？”
　　她紧皱眉，神情不快地打断了他，反应莫名的激烈：“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理想是理想，不代表我会就此晕了头，真的把你当成男友看待……”
　　“我想你也误会了什么。”
　　天空寺悠可没有让她把脾气发完的习惯，同样直接截断了她的话语：“我可没说一定要让你喜欢我，不过在这段过程中，我会尽可能地以男女朋友的方式对待你……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不要太过抗拒，照着平常心来跟我相处就好。”
　　“呵……天空寺同学，你对自己的魅力还真有信心啊。”恍若雪莲绽放，清纯可爱的少女露出冷笑。
　　如果不是还要拉着吊环，说不定她现在就抱起了自己手臂，用平常那俯视的姿态嘲笑着他了。
　　在这突然险恶起来的氛围中，天空寺悠端详着她的表情，蓦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很有信心。”
　　雪之下雪乃挑了下眉。
　　他笑着说：“对你的魅力，对我的魅力，我都很有信心……要是哪天你喜欢上我了，我大概也会等同地喜欢上你吧。”
　　“别问为什么，只是我有这个预感而已。”
　　“你……？”
　　粉色的柔软唇瓣愣愣张开，雪之下雪乃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瞬间明白，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地说出来的。
　　天空寺悠却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打算，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回随着电车行进而倒带的窗外远景，慢悠悠地说着：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和你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反正别有太大的压力，也别把结衣的话放心上就是了，像平常那样自然而然地相处，才是最适合我们的。”
　　“最适合……我们？”
　　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雪之下雪乃默默咀嚼着这段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上那逞强出来的冰冷逐渐消融。
　　“没错！”
　　他的语气轻松，像在对着一闪而逝的鸟儿打着招呼：“如果没有什么委托，如果我和结衣不是男女朋友，如果我们天天都在侍奉部里吵着那些没营养的架… …那么现在，你还会在乎怎么跟我相处吗？”
　　“……”
　　长长的睫毛垂落，听着他的声音，雪之下雪乃的神情渐渐变得恍惚。
　　那些可能性所组成的画面在脑海里成形，每一幕都让她不由放慢了呼吸，专注而安静地走在想像中，连一缕发丝黏在了嘴角都没发现。
　　……
　　夕阳西下，只有两人存在的部室。
　　嘈杂的乌鸦，稍凉的空气，还有体育社团充满精神的呼喊声。
　　她翻著书页，他滑着手机，正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随口争辩着。
　　偶尔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好强又愉快地勾起笑容，习惯了彼此的眼神。
　　时间差不多了，默契地收拾东西，合力将门窗电灯关好，边吵着架边离开社团教室。
　　或许是顺应气氛、或许只是刚好碰到了肩，手与手不知何时牵了起来；不知何时，看着好似永远都走不完的路，只靠手掌的温度就能知道他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必在意，也什么都不必说出口。
　　就这样舒舒服服、自然而然地，跟他从夕阳落下走到星河璀璨。
　　……
　　“……真的是。”
　　电车依然在摇晃，到站广播于逐渐放慢的车速中响起。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雪之下雪乃抬起头，将颊边的秀发勾到耳后，拿他没办法似地笑了起来。
　　“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平常到底在用什么花言巧语蛊惑女孩子。”
　　嘴角微弯，双眼清澈明亮。
　　动摇不定的神采已然散去，她直勾勾地盯着天空寺悠的侧脸，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
　　“花言巧语？”
　　天空寺悠撇撇嘴，不屑道：“如果实话实说也能算花言巧语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骗感情的渣男了。”
　　“也是很有多不骗感情的渣男喔？”调侃笑着，雪乃若有所指地道。
　　天空寺悠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
　　“反正不是我。”
　　说真的，不割舍情感就无法继续任务，已经没有比他更专情的人了吧？
　　直到现在，他依然如此为自己感到骄傲。
　　——可惜，现况似乎不打算如他所愿。
　　在已经有了由比滨结衣的情况下，若是喜欢上了做为目标的雪之下雪乃，他那所谓的专情、坚持，就只是单纯的笑话而已。
　　第四次任务，他的想法与他的行动已经出现了矛盾。
　　即便如此，天空寺悠也不想对自己，对她说谎。
　　假以时日，天空寺悠可能会喜欢上雪之下雪乃这件事，他必须去承认。
　　因为擅长玩弄自己感情的系统，似乎就想看到他被迫和喜欢的人分别的痛苦模样。
　　……某次甚至还特别录了下来。
　　这就是让天空寺悠真正感到棘手的部分了。
　　「不和雪之下雪乃两情相悦，就完成不了系统任务的话，他该怎么办？」
　　难道不只行为，就连内心也要脚踏两条船，同时去喜欢两个人才行吗？
　　……这个问题，他暂时得不出答案。
　　所以才这么对雪之下雪乃说了：
　　“照着平常心来跟我相处就好，不要太在意这次的约会。”
　　而天空寺悠则会如由比滨结衣所愿，主动去和她相亲相爱，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他的想法，她与她的想法。
　　在矛盾之中找出一条理应前行的道路，这就是天空寺悠今日做出的觉悟。
　　电车缓缓停下，车门在广播中向着两边打开。
　　并没有漫画中那种人多壅挤、互相碰触，甚至车咚情节出现，两人顺利地随着人流下车，按照地图朝迪斯尼乐园的方向走去。
　　其实也不用看地图，因为在这站下车的人，大部分都向着迪斯尼乐园的门口涌去，而且很近，出了站就能看到那高耸又华丽的建筑物群，摩天楼、跳楼机、海盗船的影子耸立在远方，还有随着尖叫声在空中疾驰的云霄飞车。
　　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身边少女已经兴奋起来，似乎迫不急待就要冲进去大玩一番。
　　那双眼放光的样子，和七八岁的孩童没有两样——唯一有差别的，大概就是她比较矜持，努力忍住了用动作表现出内心的愉悦吧？
　　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天空寺悠忽然问：“对了，我今天一整天就喊你名字了，没问题吧？”
　　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雪之下雪乃头也不回，加快脚步的同时催促道：“这种小事别一直问，赶紧走了！我们从年间通票的特别入口进去，不用跟其他人一起排队。”
　　“好好好～”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跟上她的步伐，“那你要喊我的名字吗？雪乃。”
　　“再说吧，我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竟然还真的不在意啊？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以为意，天空寺悠稍微惊讶了下，可看到了跳出的系统提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迪斯尼乐园年间通票（永久）。」
　　虽然只是小事，但被叫了名字还是会有点开心。
　　雪之下同学，一如既往纯情的可爱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整改通知
　　第一百一十八章，估计是因为写了做瑜伽会变紧、主角做春梦的原因，目前正下架整改当中，我已经改好了，大概要周一才能让审核放出来。
　　当然，因为我们的审核大大很忙的缘故，也可能周一他没来得及临幸我，最后会拖到什么时候，小小的作者姬也不知道，只能祈祷搞快点。
　　上本书已经有了被封书将近一个月的前车之鉴，作者怕了，所以会尽量删除性暗示的部份，就算主角会破处，也只能用“那一晚，他与她成长了很多”这种来带过，别说详细描写了，就连春秋笔法都有危险。
　　因为会让审核大大BOKI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姐妹战争（十四）
　　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有人在跟着他们。
　　不过此处人流众多，再加上已经知道了后面那条小尾巴是谁，他便懒得回头多做确认，若无其事地跟雪之下雪乃一同进了游乐园。
　　早上刚开园没多久，园内却比上次他和阳乃傍晚来的时候还要多人，有国内、也有国外的游客。
　　四周音响播放着欢快的背景音，动物模样的布偶有些拿着传单、有些拿着气球，有些摆出了招牌姿势，正在跟小孩子拍照。
　　再将视线放远一些，已经有不少游乐设施开始排起了队，偶尔能听见带着多普勒效应的尖叫声划破青空，在凉爽的季节里传得很远很远。
　　“……真是让人怀念。”
　　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雪之下雪乃感慨似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四周景色，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天空寺悠站在她身旁，目光扫过那些曾经搭乘过的游乐设施，脸上同样浮现了怀念的神情。
　　“是啊，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来一次……”
　　“这么快？”雪之下雪乃投来疑惑的视线，“你最近来过？跟小穹吗？”
　　“我妹妹她可不会为了来游乐园玩而离开家门。”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看，那边有棵圣诞树。”
　　从大门口到游乐设施区域的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晚间会有一地昏黄灯光的石砖路，适合情侣漫步谈天、耳鬓厮磨。
　　而路的尽头则是广场，同样的西式风格，在蓝砖拼凑的喷水池旁，矗立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
　　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就是那颗目前还是光秃秃、暂且没有挂上任何装饰的圣诞树了。
　　“说起来，圣诞节也快到了呢。”
　　雪乃顺着视线看去，樱色的柔软唇瓣轻轻抿起，沉吟着点了点头。
　　“嗯，虽然你转移话题的技巧很烂，不过今天的我会尽量对你温柔一些，就暂时不追问你到底是跟谁来了。”
　　“只是暂时吗？”天空寺悠扯了扯嘴角，像在苦笑，“要不是我不想对你说谎，你以为我真有那么笨？识相一点啊，温柔的雪乃小姐。”
　　“怎么？今天不用往常那糊弄别人的技巧对付我吗？”手指轻轻拂开垂在肩上的发尾，她似笑非笑地斜眼过来，“狡猾的悠……天空寺先生，真不想说的话，你可以尽量说谎没关系。”
　　“然后被你拆穿打脸吗？”天空寺悠无语吐槽，“我又不是你，就算你羞于直呼我的名字，我也不会无情地揭穿出来，让你脸红尴尬。”
　　“是吗。”
　　可惜，雪之下雪乃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脸红，只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不经意似地踹了他的小腿一脚后，女孩优雅而端庄地迈开步伐，朝那颇具特色的游乐园建筑物群走去。
　　赶紧跟上她脚步的天空寺悠，能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清冷而高傲的绝美侧脸。
　　除了他以外的男性，估计都不敢多靠近这种脸色下的雪之下雪乃一步吧？
　　天空寺悠倒不在意，毕竟知道她是真的在生气，还是单纯懒得缓和表情而已。
　　他随口说：“动不动就踹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雪乃冷冷回答：“拜某人所赐，我也只能靠动手来发泄情绪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怎么可以诬赖好人？”
　　“呵呵。”
　　“对了，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是真爱……这么说，你早就爱上我了？”
　　“建议你去喷水池洗个澡，顺便把脑子里面的水全都倒出来。”
　　就这样一路吵到了圣诞树前，天空寺悠忽然提议合个照，上传到群组给由比滨结衣看。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雪之下雪乃一脸抗拒地嘀咕着，身体却还是乖乖地靠了过来，让镜头能够容纳两人的身影。
　　高举手机，露出灿笑，喀擦一声。
　　天空寺悠自拍完，端详了照片几眼，指着上面有些僵硬地和自己并肩的黑长直少女，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你看看你，果然还是脸红了嘛。”
　　“……”面颊犹带些许红润，雪之下雪乃冷着一张小脸，迅雷不及掩而地抬起手，就要把手机抢过去。
　　天空寺悠当然比她更快，一个侧身躲避追击的同时，将图片放到三人群组的相簿中，然后把手机收进了口袋，无辜地双手一摊。
　　“晚点把结衣抓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拍一张吧。”
　　“……唉。”
　　看着他脸上的无赖笑容，雪之下雪乃奶凶奶凶地瞪了几眼后，无奈似地闭起眼。
　　摁了摁眉心，她脸上的不快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
　　“看在由比滨同学的份上，这次就先饶过你了。”
　　呵，说的好像你有办法对付我呢。
　　天空寺悠默默腹诽，却没有继续挑衅她的打算。
　　这次换他走在前面，让雪之下雪乃跟上。
　　“第一个要去哪里玩？”
　　“熊猫潘历险记！”她语气坚定地秒答，视线则放在手机上，正在确认群组里新增的讯息。
　　【由比滨结衣：（大拇指贴图）小悠干得好！就这样继续攻略小雪，让她露出更多害羞的模样吧！我马上就来！】
　　“真是的……”雪之下雪乃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停留在虚拟键盘上，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打字，只是传了六个点点出去，表示自己的无言。
　　接着收起手机，抬起头继续对天空寺悠说：“如果可以的话，建议坐两次以上。因为每次隧道里播放的纪录片都会有些许不同，找出其中存在的差异也是这设施的趣味之一。”
　　她的表情无比正经，甚至认真到了接近狂热的地步。
　　天空寺悠被吓到似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好笑地摇了摇头。
　　“熊猫潘，对了，我记得你确实喜欢这个角色……”
　　“我有说过吗？”雪乃微微歪头，皱眉看着他，“这种事我应该不会跟其他人说才对……”
　　天空寺悠想了想，认为这直说应该也没问题，便坦诚地道：“你姐爆料的，她跟我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
　　“什么时候？”这是第一反应，“你跟她关系有那么好？”这是第二反应，“她跟你说了什么？”
　　连续三个问题下来，雪之下雪乃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空寺悠，浑身寒气直冒。
　　一副他要是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要当场跟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向着地狱双宿又又飞的模样。
　　顶着她的视线压力，天空寺悠憋住坏笑，一本正经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喜欢潘先生这个熊猫玩偶，还有每年都会去迪斯尼一次这些事……至于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总不能是让我知道怎么样才能追到你吧？”
　　“她哪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雪乃反射性地反驳一句，又有些不解地沉默下来，好看的眉间蹙起了几道纹路。
　　感觉就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天空寺悠莫名有些不安，却依然表现得无比轻松，再次用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过我有个很好奇的地方……明明『宇宙山』离我们比较近，为什么要先去玩比较远的『熊猫潘历险记』啊？这样也太不符合效率了。”
　　宇宙山是迪斯尼出名的过山车，游乐园里的大部分尖叫声，都是从那七转八回的空中轨道上响起的。
　　雪之下雪乃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回答了他：“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不喜欢玩那种过度刺激的设施而已。”
　　“会怕？”
　　“不是怕！”她强调，“只是不喜欢、不习惯而已，而且排队的人也比较多，没必要在那边浪费时间。”
　　“也没多少啊。”仗着自己视力好，天空寺悠遥遥望去，看向『宇宙山』入口处的排队人潮，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画面。
　　『要是在轨道中间放一根钢琴线的话，车一冲下去……』
　　在过山车的最高处，那位性格恶劣的大学生曾满脸期待地这么笑着说。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回忆扔进内心角落，继续用蛊惑的语气对雪之下雪乃道：
　　“大概五分钟就能进去了，这可是迪斯尼的招牌之一，来了不玩不觉得可惜吗？”
　　她依然一脸抗拒，没有露出胆怯的表情，可那后退一步的动作却明显非常认真。
　　“我知道是招牌，可是这不在我预定的行程中……”
　　“走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因为很想看她坐玩过山车后的反应，天空寺悠没有打算怜香惜玉，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强硬拉着她往过山车的排队方向走去。
　　说是强硬，其实有给她挣扎的空隙，也在随时注意她是不是真的不敢坐过山车。
　　不过只是稍微抵抗了下，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放弃似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像是被反派的公子哥买走的女仆一样，微微咬着唇瓣，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五分钟后。
　　两人成功登上了宇宙船模样的过山车，隧道内被装饰成瑰丽的宇宙星图，看起来还挺有氛围的模样。
　　顺着排队人潮前进，雪之下雪乃以平静，却带着深沉怨念的语气低声道：“以前来迪斯尼玩的时候，姐姐也是像这样，强硬地把我带上过山车，准备看我笑话的……”
　　“咳咳，我跟她可不一样。”
　　从见过一次面的隧道上收回视线，天空寺悠干咳两声，收敛表情、神色郑重地道：“我不是想戏弄你，也不是想看你笑话，才带你来坐过山车的。”
　　“那为什么？”
　　穿过昏暗的光线，抬起的藏青色眸子清澈而明亮，好似要把他心底的想法全都看穿，长长的睫毛眨也不眨地轻微抖动着。
　　天空寺悠并没有回避这对目光，反而深情地和她对视起来，磁性的嗓音温柔响起：
　　“只是想看见你害怕地尖叫，下车后腿软到需要别人搀扶的模样而已，我没什么坏心思的。”
　　“……”
　　沉默间，雪之下雪乃又有了一个疑问。
　　——人类到底要恶劣到什么程度，才能像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毫无风度、恶毒至极的话呢？
　　能超过雪之下阳乃这个人类下限，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先生也算是一种传奇了。
　　“你要是继续这么欠揍，『理想男友』的任务就永远都别想完成了。”
　　没有多少冰冷，只是习以为常地，用平静而无奈的语气对他说。
　　“说的也是。”
　　天空寺悠点头应和，态度却有些不以为意，还顺带捏了捏手指。
　　雪之下雪乃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停下脚步，不顾旁边工作人员还在看着他们，抿着小嘴用力瞪他，似乎有些羞恼。
　　“把手放开！”
　　天空寺悠低头看了眼两人从排队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松开的双手，又缓缓抬起了视线，和她锋锐的目光对视着。
　　“生气了？”
　　“并没有。”
　　“那怎么了？”
　　“牵着手怎么进车厢？”
　　雪之下雪乃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确实，你说的真对。”
　　天空寺悠讪讪地松开了手，雪之下雪乃冷哼一声，背过身不去看他。
　　也没管旁人的取笑，天空寺悠跟在她的小屁股后面，跨进了过山车的座位中。
　　二列式的座位，安全杆在他们坐好之后就被工作人员拉了下来。
　　听着设施运转前的广播，他还在回味那只柔软小手的美妙触感时，就听身边的美少女忽然低声开口：
　　“这就是你对待女朋友的方式？”
　　“什么？”
　　天空寺悠惊讶地转头看去，正好看见了她轻轻握着两人曾经牵过的那只手，表情略带沉思，像在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不过在他的注视下，雪之下雪乃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来，眼睛望向前方隧道出口的光芒，头也不回。
　　“你喜欢我，对吧？”
　　她理所当然地说，问句却用着肯定句的语气。
　　“……这也太突然了。”愕然过后，天空寺悠有些无语地问，“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
　　“如果只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你对我的态度就不会那么随意，甚至从没问过我，我的理想男友标准到底是什么……从头到尾，只是在随着自己的心情做事而已。”
　　平淡地说出了理由，雪之下雪乃偏过头，安静地注视向他。
　　“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不过光凭刚才那五分多钟的牵手，我就知道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刺耳的铃声响起，过山车缓缓开动，朝着外头刺眼的光圈逐步加速驶去。
　　她秀丽的黑发被风扯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眸流光溢彩，却又像凝结的湖面般不起波澜。
　　“想要反驳的话，你可以直接说，是或不是。”
　　“除了完成理想男友这个任务的目的以外，你是不是在喜欢由比滨同学的同时，对我有着男女之间的好感？”
　　寻求解答的声音太过轻微，在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只字片语被风吹散，飘入了天空寺悠的耳里。
　　“……假戏真做吗？”
　　……
　　“真是怀念啊……”
　　一路飙车，总算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了迪斯尼游乐园，到现在心脏还因为赶路而砰砰直跳着。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回想起暑假发生的那些事情，雪之下阳乃忍不住露出笑容。
　　但又想到了如今的情况，嘴角就不由向下一瞥，表情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冰冷的视线仔细扫过身边人群。
　　理所当然的，来晚的她并没有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见的人……就连不想见的人也没看到。
　　“没关系，我等得起。”
　　这么自言自语着，握紧了手中的提袋，雪之下阳乃大步流星地朝游乐园的剪票处走去。
　　心中同时后悔着——早知道就在小雪乃的手机里装定位程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姐妹战争（十五）
　　离开了宇宙山，雪之下雪乃的状态出乎意料的稳定。
　　“不是说了吗？我并不怕这种刺激的游乐设施，只是不喜欢而已。”
　　她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看也不看他，嘴角却隐约翘起了得意的弧度：“很抱歉，让你打错了如意算盘……区区的过山车，对我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这么自信？”眉头微挑，天空寺悠摸着下巴回想起来，“不知道是谁在过山车越爬越高的时候，死闭着眼、紧紧抓住了我的袖子呢。”
　　“……”
　　“是谁在最高峰的时候不停颤抖，被我摸几下脑袋就渐渐冷静下来了呢？”
　　“……”
　　“对了，刚才被我搀扶着下车厢，十几秒钟才冷静下来的人，又是哪位可爱的小女孩呢？”
　　“……”
　　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雪之下雪乃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背影散发出来的寒气越来越重，梳理着头发的手指也如机械般僵硬。
　　天空寺悠蓦然一笑，在她怒气升至顶点之前，耸耸肩随意地说：“既然你这么勇，那我们接下来就去坐咖啡杯吧。不过就是速度快了点的咖啡杯，应该不会比过山车还要刺激的。”
　　话音落下，能听见她的吸气声，似乎在他看不见地方，胸前又涨了不少弧度。
　　“……要尝试你自己去，我可不会再奉陪下一次了。”
　　冷冷这么说完，雪之下雪乃便朝宇宙山的出口走去。
　　天空寺悠正要跟上去，她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轻轻地侧过头。
　　手指勾起耳畔的发丝，有一边染着浅樱色的脸颊转向了他，湖光般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
　　“你想故意惹我生气，让我忘记刚才车上对你说的事情？”
　　还是那样，明明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像被她的澄澈目光锁定住，天空寺悠也停下了身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时风太大，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谎言。”雪乃不屑似地冷笑一声，一副彻底看穿了他的模样，“你应该明白，满口谎言的家伙，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理想男友……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能说出口，但就连自己的心意，也没办法坦然面对吗？”
　　“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东西，要怎么坦然？我可不喜欢暧昧不清。”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并果断反问道，“那你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们两个经历的每件事情，你都是比我还要纠结的那个人吧？”
　　他忽然踏前一步。
　　咄咄逼人的话语，带着莫名的压迫力龙罩住面前的纤细身影。
　　“雪之下，我问你——从结衣的心情到三人约会变成两人约会，有哪些是当下的你就能坦然去接受，并且厘清的？”
　　“没有，对吧？”
　　天空寺悠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同样的，就算我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男友，现在却还是能跟你手牵着手、靠得这么近，听见你加速的心跳、感受你升高的体温——这是为什么，你能坦然说出原因来吗？”
　　“如果你能，我就能。”
　　清澈分明的瞳孔收缩起来，她被吓到似地微张着小嘴，哑然无语地沉默下来。
　　将藏青色的眸光波动全都收进眼底，天空寺悠心里知道，自己是不该对她问这些问题的。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雪之下雪乃伸手帮助了他；
　　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也是雪之下雪乃的温柔与正义替他做出了选择。
　　……这么一想，哪怕任务还没成功，自己依然欠了她很多东西。
　　本来可以各自安好，是他擅自让好友关系变质，又擅自让两人并肩身处这越发艰难的处境——他才是那个制造问题的罪魁祸首。
　　雪之下雪乃是无辜的，作为犯人的天空寺悠，根本没资格逼她说出任何答案。
　　她的说法、她的做法……
　　自己其实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抱歉，我说话没经大脑，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话才刚说出口，心底升起的后悔就让天空寺悠迅速低下了头，老实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收敛起如乱麻般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嘴角露出随和的笑容，试图当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走吧，下一个要去哪玩？潘熊猫历险记？”
　　说话的同时，天空寺悠从雪之下雪乃身旁经过，没有去看她的表情，态度非常的若无其事。
　　然后没走几步，手臂就传来拉扯的感觉。
　　“说完话，就想跑？”
　　那是非常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没有用力抽回手臂、生怕弄伤那纤细过头的手指，天空寺悠只是轻叹口气，缓缓回过头。
　　她的眼神同样冷澈而凛然，却比想像中的还要……温柔许多？
　　嗯？不是在生气吗？
　　怎么回事？
　　“果然，像你这种麻烦的家伙，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对付得了的。”
　　像是总算抓住了猎物的弱点，缓缓露出獠牙的豹子一般，雪之下雪乃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略显不安的神色。
　　天空寺悠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你还敢说我，到底谁比较麻烦……喂！”
　　没让他说完话，少女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向下一拉，将他高高在上的脑袋拉到自己面前，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
　　呼吸彼此碰触，好似能感受得到嘴唇的温度；他们都在盯着对方眼里的自己，仿佛心跳在此刻同调。
　　“请你记住——我会从那副表情中救你出来，这句承诺至今依然有效。”
　　像是要把话语狠狠刻进他的心底，比刚才的天空寺悠还要强势的少女，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沉重而不容置疑地道：
　　“并不是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任务，而是单纯为了你，想要帮上你的忙。”
　　“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在完成之前，绝对没有放弃或者轻慢的道理。”
　　那样的表情，仿佛在宣布法律一般的严肃凛然。
　　“雪之下雪乃是你的女朋友，我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会让由比滨同学感到困扰也罢，必须跟姐姐站在对立面也罢，谁都不能让我放弃这个身份，包括你！”
　　“所以从今以后，也请你用相应的态度对待我……而不是单纯的打闹，或者刻意做作的行为。”
　　“承认吧。”
　　也只能承认了。
　　不知为何，她缓缓露出了笑容，眼睛眯得像慵懒的小猫。
　　那接受了某种令人无奈的事实般的眼神，比雪化的初春还要温柔。
　　“你迟早会喜欢上我，就像我迟早会喜欢你。”
　　“哪怕没有委托，就这样作为好友一直相处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我也……”
　　呢喃自语的话音，在此戛然而止。
　　雪之下雪乃眨了眨眼，呼吸不自觉地摒住，盯着那张呆愣的帅脸、线条好看的唇瓣看了一会儿后，脸蛋才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羞耻的红晕，双眼缓缓睁大，整个人体温明显地升高。
　　“总、总而言之！”
　　稍显慌乱地松开了他的衣领，向后退了几步，方才那股好似要强吻他的气势飞快散去。
　　往肺里吸着冷空气，雪之下雪乃斜视向地板，掩饰性地捻起了颊边的发丝。
　　“不管……将来会变得怎么样，不管原因是什么……”
　　贝齿咬了咬粉嫩的嘴唇，她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声音却越来越小，还有些结巴。
　　“至少现在，我很期待……接下来跟你的约会……”
　　赧然的语尾告一段落，那张白净可爱的脸蛋早已一片通红。
　　雪之下雪乃紧闭着眼，小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
　　忽然在胸前握起小拳头挥了挥，唇形像在无声说着『很好，说出来了！ 』，还一脸完成了什么壮举的满意表情，神采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等差不多冷静下来，她干咳两声，泰然自若地走回天空寺悠身边，伸手揽过了他的臂弯。
　　“牵手太麻烦了，就这样走吧……顺带一提，天空寺君我叫得比较顺口，没事不会再改口了。”
　　像只刚被捡到的流浪猫般，雪乃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很注意地没让小巧的胸前碰到他的手臂。
　　维持好这样的距离，少女才安心似地抿起微弯的唇角，神情自然地望向前方：“下一站就去潘熊猫历险记，搭完缆车后我们一起拍照。那边有个大头照机，可以拍只有这里才有的特殊背景。”
　　那像是宣告眼下的事情已然告一段落，该迈向下一阶段的声音。
　　道路的尽头开阔无比，虽然还有些薄薄的冷雾笼罩着高耸城堡的尖角，但在越发热闹的游乐园中，也迟早会消散的吧？
　　“……”
　　少女率先迈开步伐。
　　天空寺悠没有反抗，就这样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宇宙山，朝潘熊猫历险记的游乐设施走去。
　　神游了半晌，他才像从远方回过神来似的，原先发愣的表情逐渐复杂了起来。
　　低头看向身旁红润已经散去了差不多、心情平静甚至略显愉悦的少女，天空寺悠面带犹豫地张了张嘴，平日聪明的脑袋一时间却想不出半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试探性地开口问：
　　“……那个，雪乃？”
　　“怎么，口渴了吗？”
　　雪乃抬起视线，目光迅速锁定了十米前的小摊贩，抿了抿说太多话有些干燥的唇瓣，微微笑着，嗓音轻快地道：
　　“去那边买饮料吧！我正好也有些口渴了。游乐园内的饮食虽然价格偏高，但至少比便利店的美味，下次来建议自己带水……我是习惯在这里买潘熊猫的特装饮料。”
　　“不，那种事怎么都可以。我只是想说……”
　　天空寺悠表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靠着臂弯的柔软触感，第一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本来就是你的目的不是吗？进游乐园前的你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真心喜欢我……并不是一件好事。”
　　“放心，我可不会像姐姐或者夏川同学那样，因为喜欢上某个人就失去理智，变得偏激……”
　　她看了天空寺悠一眼，像是懒得再去伪装、逞强，偏头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就算会，我也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因为拯救你这件事，让我无可自拔地觉得满足啊。”
　　她这么笑着说了。
　　“……”
　　这一瞬，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千言万语涌上喉咙，又被他哽了下去。
　　蓦然，他笑了起来。
　　抬头看着天空，将愉快的笑声叹向云散雾开的天空。
　　“哈……你可真是个怪人。”
　　不惹人生厌，纯净聪颖又直率的美，很适合雪之下雪乃。
　　从以前到现在，天空寺悠认为，这是她最惹人怜爱的一刻……并且未来或许，一直都会是如此吧？
　　至少，在自己的眼里是。
　　“哼，彼此彼此。”
　　雪之下雪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拉着他的手走向摊贩，买了两杯饮料后，脚步轻快地朝竹林装饰的游乐场馆走去。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的魅力还没大到让我犯罪的地步，我碰都不会碰你一下』这句话？”
　　“你不也说过，只有虫子才会喜欢上我吗？啧啧，虫之下虫乃。”
　　“请不要把由比滨同学一起骂进去，天空寺虫君。”
　　吵进了『潘熊猫历险记』，又从缆车出口吵了出来，两人从挽手变成了牵手，走进了潘熊猫的周边贩卖店。
　　大头照机就在那里面，趁着还没大买特买、两手空空的时候，雪乃拉着他一起拍了两人第一次的大头照。
　　兴致勃勃的表情，小孩子般兴奋的眼神，红扑扑的期待红晕，都是天空寺悠过去从未见到的她。
　　没有太过亲密的姿势，两人只是靠着对方，自然而安心地朝镜头露出微笑。
　　拍完照，进入自由彩绘的环节，从没拍过大头照的雪之下小姐在操作机器的时候，不免俗地手忙脚乱起来，需要他来帮忙调整一些诸如背景设定的东西。
　　拿着触控笔，天空寺悠手脚熟练地点着面板：“选这个竹林背景就好了吧？其他东西就别加了，我不喜欢太花俏的照片。”
　　迅速看懂了使用技巧后，雪之下雪乃挤开了操控屏前的他，神情认真地在上面迅速连点。
　　“我也不喜欢花俏的东西，不过潘先生是必加的，加个一只……不，十只好了。”
　　“太多了啊！你是打算把我的脸用熊猫挡住吗？！”
　　“啊啦，不错的主意呢～”她挑眉抿嘴，调皮可爱地笑了笑，“就这样给你贴个熊猫马赛克吧？别让你那张脸降低潘先生的可爱程度。”
　　天空寺悠皮笑肉不笑，语气和善地道：“亲爱的雪乃小姐，听说过吗？”
　　“在拍大头照的时候，有百分之七十的男性会选择强吻身边的女性，借此留下纪念呢。”
　　“是吗？那又如何。”雪之下雪乃转回了头，根本不在意他这虚张声势的威胁。
　　然后非常老实地取消了过多的熊猫，只留下两只放在他们的肩膀上。
　　“感谢我吧，为你考虑到这种程度。谁让我像御岳山一样心胸宽广，愿意原谅你的傲慢和无礼。”
　　“放心吧，我可没有强吻别人的兴趣。”天空寺悠冷哼一声。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强吻他。
　　修改好的大头照印出之后，两人离开机器分摊照片，欣赏并讨论了片刻，才开始在店内逛了起来。
　　看着雪之下雪乃直接将大头照收进包里的举动，天空寺悠停下捏起照片一角的手指，疑惑地问：“你不打算把它贴在手机后吗？大部份情侣都是这么做的。”
　　“暂时算了吧，有些……不好意思。”她小手掩嘴，脸蛋微红，嘟嚷似地轻声说，“被姐姐发现不算什么……要是被母亲发现，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说的也是。”
　　天空寺悠倒没有在意那么多，一直以来，只要跟女朋友拍了大头照，他都会将其贴在手机壳的背面，以此证明自己的专情。
　　虽然这个手机壳，实际上已经贴过三名女孩子跟他合照的大头照了……现在是第四个。
　　“透过各种不经意似的小动作来讨女孩子欢心……”看着他这番毫不犹豫的举动，雪之下雪乃忍不住轻笑了下，调侃道，“当你的女朋友真辛苦，得天天想着会不会有其他女孩子被你这样俘虏呢。”
　　“我行得直，做得正。”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这叫贴心暖男，别把我说得跟中央空调一样。”
　　“脚踏两条船还敢说不是中央空调？真是厚脸皮。”雪之下雪乃也用白眼以对，冷笑一声
　　“不想让你觉得尴尬我才没问……天空寺君，你拍大头照的手法很熟练嘛，跟由比滨同学来过几次了？为什么我没在你的手机上看到你们的大头照？”
　　“我还没跟结衣两人一起拍过呢。”天空寺悠不慌不忙地辩解道，“秋游那时我们一起拍过，难道你忘了？”
　　“秋游？”雪之下雪乃疑惑歪头，皱眉搜索起脑中记忆，“虽然我们确实是两组一起行动的……不过在我印象中，我们并没有去拍什么大头贴啊？”
　　“……啊，也对。”天空寺悠顿时恍然，无奈地撇撇嘴。
　　毕竟过去不再，与夏川真凉有关的事件，都出现了些许的改变及消除。
　　被修改的世界线中，六人组确实没有去游戏中心拍大头照。
　　……
　　迪斯尼乐园，某个角落。
　　在咖啡厅的露天座位区中，银发少女端着高倍率望远镜，透过行道镜的反射，默默重复着天空寺悠嘴巴的动作。
　　“大头照……秋游……”
　　好熟悉的词汇，跟我有关吗？
　　秋游是有参加没错，但没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啊……
　　继续盯着那边的场景，夏川真凉分神思索着，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受到了牵引，要从脑海的最深处中浮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妹战争（十六）
　　偌大的游乐园中，能玩的项目数不胜数。
　　即便是曾经来过一次的天空寺悠，从小到大不知几回光顾的雪之下雪乃，像这样整天玩乐下来，却都没有感觉到『厌烦』、『无聊』这类情绪诞生过。
　　是因为那些或老套、或新奇的游乐设施，带给了他们愉悦吗？
　　还是因为鬼屋的刺激、密室逃脱的紧张，让他们忘记了时间流逝？
　　或许是，又或许都不是。
　　两人心知肚明，重要的并非场所，而是人数。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除了少数个体以外，身边的人数多寡、熟悉程度，都会影响到他们对自己做出的伪装，以及心情上的变化。
　　身边有再多笑容绽放，若是厌恶着他们，自然会对其产生反感，恨不得早点脱离那欢乐的气氛；但相对的，哪怕身处瓢泼大雨之中，只要身边能有喜欢的人陪伴，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祈祷着时间能够走慢一点。
　　以正确的信念坚持着自我，情绪却又容易被他人所影响，人类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无论天空寺悠还是雪之下雪乃，大抵都逃不出这样的概述当中。
　　“我去买饮料，你在这里等我。”
　　“嗯。”
　　午后时分，两人上午买的饮料早已喝空，又一轮玩乐之后，自然觉得口渴起来。
　　轻声应答过后，看着他的背影朝摊贩走去，坐在长椅上的雪之下雪乃不自觉地晃了晃小腿。
　　在他回过头之前就收起了目光，她望向云层厚重的天空，嘴角噙起一抹放松的笑意，脸颊上泛着余热，似乎连渐凉的晚风都毫无所觉。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和异性一同逛游乐园，竟然能让人开心到这种地步。
　　与家人、与自己来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像是每一种游乐设施都多了新的玩法，像是每一处风景都多了新的诠释。
　　像是光和他对上双眼，就能自然而然地嘴角上扬一样——别说无聊了，就算在潘熊猫商店里逛到满意为止，都没有这段时间的感受还来得舒心。
　　无论是侍奉部，还是游乐园，他在身边的时光一直如此。
　　走到了这个地步，雪之下雪乃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否认——她也不会为了什么可笑的理由和别扭，而去扭曲打从心底浮现的情感。
　　时间无所谓，地点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人。
　　他不会毕恭毕敬，正确的就认同、不正确的就吐槽，故作生气的模样非常可爱。
　　他不会猥琐下流，总是正大光明地欣赏着自己的腿，也越来越少拿胸部开玩笑。
　　他不会沉默寡言，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接住，并拿出让人无奈又好笑的有趣回答。
　　他不会心机深沉，因为知道说的谎会被拆穿，所以在自己面前放弃了那些伪装。
　　和这样的他约会，无论去的是游乐园还是图书馆，都能获得令人回味的乐趣吧？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伸手触碰的胸口，传来了安稳而灼热的心跳声。
　　双颊默默地加深了红晕，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对自己感到无奈似地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多少反感。
　　她卷起一绺垂落的黑色秀发，缠在手指上拨弄着，心思泛起了一圈圈波澜。
　　——他说过他不喜欢暧昧不清，那她就要趁现在理个清楚。
　　诚然，天空寺悠是个性格恶劣、举止轻浮、本性花心、招蜂引蝶、口无遮拦的家伙。
　　论缺点可谓是罄竹难书，完全与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男性背道而驰。
　　她雪之下雪乃，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倒不如说是天敌，看到就心生厌烦的那种。
　　……几周前她是真的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所以说，恋爱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即使对方缺点再多，可当他哪怕一项优点吸引住了自己，你就会忍不住一再回头，一次、两次、三次……越来越多。
　　直到你习惯了空气中有他，接受了他的种种不行，喜欢上了自己在他身边的模样，那就已经无药可救，只能认命地表示：
　　“我喜欢他。”
　　这种话，他在身边是说不出来的。
　　但独自一人的长椅上，雪之下雪乃却手掩小嘴、低着脸蛋，这么认真地轻声念着：“嗯……喜欢。”
　　原本只是盖着嘴巴，做着这种连掩饰都算不上的小动作。
　　但耳朵听见自己竟然真的把这个词说出口了，少女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躁动与羞赧，从包包里抽出一条围巾，将自己早已红透发热的脸蛋裹了进去，就连耳朵都藏了起来，然后开始深呼吸。
　　“吸——呼——”
　　肺部灌满冷了空气，总算将过热的脑袋给冷却下来。
　　手指压下围巾露出空隙，樱粉色的软嫩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口白烟，这让她不由惊讶地睁圆了眼——明明之前还没有的，自己的体温竟然高成这样了吗？
　　该不会发烧了吧？
　　很快，雪之下雪乃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抿起嘴巴。
　　视线重新投向正在买饮料的那道背影，脚跟不自觉地轻快踏着地面。
　　或许是过于专注，直到有声音在面前响起，雪之下雪乃才察觉到有人向自己搭话。
　　“哈啰，可爱的女孩，你是一个人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呢？”
　　是两名金发碧眼的成年男性，英语用的有些蹩脚，其中夹杂着几个法语单词，正用欣赏和热情的目光注视着她，生怕她听不懂似地比手划脚着。
　　‘搭讪吗？还是单纯的问路……’
　　心里思索着，雪之下雪乃反射性地皱起了眉。
　　对方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那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习惯了他的味道之后，这种气味只会让她更加反感和反胃。
　　想了想，她保持着坐姿，用标准的英腔对那两位外国男性开口：“抱歉，我跟男朋友来的，现在没有时间。”
　　简短地解释完后，她安静地垂下目光，暗示他们自己不打算再继续对话下去。
　　该有的礼貌不能忘，但到了要拒绝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同样不会拖泥带水，从小到大就这样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搭讪与告白。
　　但或许是礼貌过了头，也或许是对方同样习惯了被拒绝，面前这两位外国人不仅没有知趣地离开，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哈哈笑着，像是一对准备挑战恶龙的龙套佣兵。
　　“WOW，你的英文真好！我们是法国人，你会法文吗？这可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
　　“有男朋友也没关系啊，我也喜欢跟帅气的男孩子一起玩，不介意不介意～而且听说日本人都很好客，这是我们是第一次来日本玩，不如大家做个伴？希望你的男朋友和我一样帅呢～”
　　也不知道戳到了什么笑点，两名外国男性就在长椅前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沉默着，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渐渐握起成拳。
　　“嘶……哈啊……”
　　努力忍着不快的情绪，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口气，又叹气似地吐了出来。
　　微微低垂的脸蛋上早已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更是冷澈一片，酝酿着毫无温度的杀意。
　　这里前情提要一下。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她都习惯了被人搭讪，不仅不会因此而愤怒，也知道怎么样才能最快摆脱对方。
　　所以让雪之下雪乃不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左边那个眼歪嘴斜、自认潇洒地拨着头发的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谁跟你一样丑？你想跟谁的男朋友一起玩？
　　莫名的怒气在胸口燃烧，雪之下雪乃的思维却十分冷静。
　　仔细想想，普通女友遇到这种污辱自己男朋友长相、甚至还对他有所想法的外国男酮，该做什么事来保卫自己的权益呢？
　　殴打？辱骂？
　　还是直接报警？
　　认真揣度了下可行性，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抬起双眼，视线穿过那两道高大的人影后，忽然想到了一个最佳方法。
　　悄悄在心里说了一句话后，她忍不住笑颜逐开，恍若冰雪消融。
　　那张发自内心的温柔笑靥，令面前的两人笑声一顿，露出一脸看呆的表情。
　　可惜，雪之下雪乃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到这两个龙套身上，只是盯着他们身后，眼睛愉悦似地眯成了可爱的月牙。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眼神，他们可没有、也不会有机会对我做些什么哦？”
　　“调戏什么的也没有？视情况我才能决定要敲掉他们几颗牙齿。”
　　“放心，最多也就说了对你有兴趣而已……该生气的反而是我呢。”
　　“哇，看来我们都越来越有自觉了啊，作为情侣。”
　　两名外国男性听见声音，从绝美笑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惊讶地转头看向身后。
　　“嘿……”
　　“这位就是……”
　　没有等他们说完，手里拿着饮料、模样俊秀的少年便笑眯眯地歪了下头，语气如同最完美的服务员一般，礼貌和善地道：
　　“两位好，既然你们听得懂英文，用英文应该也有效果吧……”
　　不给他们反应时间，天空寺悠双眼冷冷一瞪，嗓音低沉地道：
　　“「离我女朋友远一点，否则踹爆你们的蛋蛋」。”
　　许久未使用的言弹，狠狠地灌进了这两人的耳朵里。
　　下一刻，几乎是反射性地，他们高举双手大喊道：
　　““J、Je suis vraiment désol！””（法语：非常抱歉！）
　　接着朝不同的方向迅速逃跑，半点被高中生吓住的羞恼都没有，生怕他追上来似地跑得非常快。
　　“就这胆子也敢出来搭讪啊……”
　　视线从那一溜烟的背影收回，天空寺悠撇了撇嘴，像是随手驱赶了蚊虫一样，漫不经心地将饮料递给了长椅上的少女：“明明你就能两三下打发他们的，为什么还要拖到向我求救？”
　　“啊啦，我向你求救了吗？”捧着饮料，她笑得像只叼着遥控器，跳到柜子上的调皮小猫，“明明什么话都没说？”
　　“眼神啊。”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懒散地坐到她身旁，“你刚才和我对视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不赶紧过来帮我你就死定了』吧？”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甚至拽起古文来了。
　　天空寺悠无语地斜了她一眼，懒得再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喝起饮料，享受这片刻的悠闲时光。
　　雪之下雪乃则轻咬着吸管，眉眼弯弯、旁若无人地愉快笑着，似乎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和天空寺悠对视的那个瞬间，她心中想的并不是什么『不赶紧过来帮我你就死定了』这种话，而是一句感慨：
　　‘虽然你性格恶劣，老是不正经，还想看到我害怕的表情……
　　不过，你不会对我做不利的事情，并且只要向你求救，不管身处何方、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随时都会过来救我的吧？’
　　那么多次的搭讪，如今第一次的安全感。
　　因为安心，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露出笑容；所以才能在确认了自己是真的喜欢着他之后，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尊严，向他撒起娇来。
　　“呐，下次被搭讪的话，你还是会过来帮我的吧？”
　　“那不是当然……不对，你该不会想故意被别人搭讪、然后让我来救你吧？”
　　“我是会做那种无聊事情的人？你可以现在就向我道歉了。”
　　“说话倒是挺硬气，要是你别若无其事地把脑袋压在我肩膀上就更好了……”
　　“靠枕就乖乖闭嘴，不要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啊，好好好……等等，你是不是在偷闻我的味道？！”
　　“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分不清现实或虚幻，看来只有去喷水池那边冲个头你才能恢复冷静了呢。你又不是美食，我凭什么要去闻你的味道？”
　　“就凭我比刚才那两个人还香！你要说谎否定这个事实吗？”
　　“唔……”
　　在长椅上休息一下，又做了些过去绝对不会做的、跟情侣一样的亲密小互动，天空寺悠拉着雪之下雪乃起身，准备朝今天的最后一站——摩天轮走去。
　　路上，纯净可爱的黑长直少女没什么精神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不喜欢摩天轮……不如我们直接去找由比滨同学吧。”
　　“你怕高？”
　　“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那就是怕高了。”
　　“唉，天空寺君。”
　　“怎么了？”
　　“闭嘴。”
　　“喔……”
　　天色渐晚，吹动枯枝残叶的冷风，似乎越发地阴森起来。
　　只是在依旧热闹、充满笑颜的游乐园中，轻快悠扬的乐音驱走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灯火通明的光彩带走了所有的孤独和寒冷。
　　牵起的手，就是安然走过黑夜的护身符。
　　孤身一人，雪之下阳乃站在长椅前。
　　她看着那两人朝摩天轮走去的亲密背影，目光直勾勾地停留在互相挽住的手臂上。
　　直至消失在人群中为止，视线焦点没有半分动弹，也没有半点光亮出现在那双暗沉的眸中。
　　“来晚了就容易错过，这句话原来也适合我啊……呵，真是令人不爽。”
　　双眼冰冷地眯细，她渐渐攥紧了提袋把手，柔软而温热的唇瓣却扬起了一抹弧度。
　　就这样明快爽朗地笑着，雪之下阳乃朝着那消失的背影，低声呼唤道：
　　“总算，找到你了呢。”
　　“我亲爱的小．悠．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姐妹战争（完）
　　今天的云层较为厚实，没办法在摩天轮上欣赏夕晖逐渐没入地平线的璀璨。
　　不过在极近的距离下，看着辽阔高空染上向晚的颜色，云卷云舒的同时迎向肃然静谧的夜空，这种体验也是非常不错的。
　　希望某个估计恐高的家伙，能够安下心来好好地享受美景吧。
　　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女在深呼吸后，跨步踏进了缓慢挪动的摩天轮车厢中，天空寺悠无声地笑了笑，跟在她屁股后坐了进去。
　　“祝两位观景愉快。”
　　车厢门关上，在工作人员略带羡慕的目光中，两人乘坐的座厢缓缓上升。
　　所幸今天的风不算大，没有特别摇晃，座厢就这样安安稳稳地离地面越来越远。
　　“会怕吗？”
　　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天空寺悠望向身边正在拉扯围巾、遮住了半边小脸的纤细少女。
　　她缩着肩膀，能看得出浑身非常紧绷、一副要把自己死钉在位置上的模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看窗外一眼。
　　简直像害怕幽灵的小孩子一般娇弱，和平常的雪之下雪乃完全不同——不过说到底，平常表现成熟的她，实际上也只是一位年龄跟自己相同的少女而已。
　　会害怕，会不安，也会恋爱，就是这么的单纯而普通。
　　“说怕的话，其实还好……只是想起了一些让人不快的过去而已。”
　　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他的注视中调整好状态，雪之下雪乃微闭着眼，谨慎地靠上椅背，薄薄的嘴唇不安地抿成直线，略显自嘲地笑了笑。
　　“每次全家一起来游乐园，姐姐都会找我麻烦。”
　　光听她说起这个前情提要，天空寺悠就知道后面事件是怎么发展的了。
　　“坐摩天轮时，她会把车厢弄得摇摇晃晃；搭云霄飞车时，会扳开我握着扶手的手，只要我露出害怕的表情，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以此为乐……对了，还有坐咖啡杯的时候，她也不听我的劝阻，把座位转个不停……”
　　雪之下雪乃说着说着，表情越来越阴沉，似乎盖过了离开地面的恐惧，座厢内蔓延着冰冷的怨气。
　　天空寺悠理解地叹了口气：“她确实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真是辛苦你了。”
　　“不只是我，她对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只是在我身上做得更加肆无忌惮而已。”她也跟着发出轻微的叹息，认命似地感慨道，“即使如此，却不会有人因为这种事而讨厌她呢。”
　　天空寺悠用眼神表示疑惑。
　　“毕竟，那就是姐姐的魅力所在啊。”
　　像是以自己的姐姐为荣，雪乃的语调不自觉地高昂起来，脸上浮现出了轻快的笑容。
　　“她的个性明明是那个样子，从以前开始，却总能受到众人宠爱……不，正是因为那种个性，姐姐才会被喜欢、被宠爱、被赋与期待吧……而她也的确没让大家失望，完美地做到了任何事情。”
　　说到这，笑容忽然转淡，情绪也直转急下：“我始终处在她的阴影下，像个人偶似的循规蹈矩，所以常被说是稳重、不用让人操心的好孩子……可是，反过来也代表着冷淡、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我很清楚，大家常在背地里这么说，也总是将我拿来跟姊姊比较。”
　　她的表情变得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况，并且不打算为此消沉的模样。
　　只是偏头看向了天空寺悠，嘴角无奈弯起，声音轻得像雪落在了地面，逐渐融化。
　　“天空寺君，你和姐姐很像，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作风，无论是好是坏，总会有人被这样的你们所吸引……”
　　“而我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样子，又该怎么和你们站在同个高度上，去看向同个风景。”
　　没有因为窗外的景色缓缓抬升而挪开目光，天空寺悠和那双藏青色的眼眸对视。
　　下意识地，他试图从中读懂雪之下雪乃此刻的心情。
　　是失落、是遗憾、是气馁，还是单纯讲述着事实的平静……只是看了半晌，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像湖水再清澈，也看不清底下泥沙翻滚的细微变化。
　　最后，天空寺悠也只能老实地开口问：“现在，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现在？”她呢喃着重复了一次，眼神略为恍惚了起来，“现在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雪之下雪乃蓦地笑了起来，将视线移向座厢外的世界。
　　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那点散发出来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好似缩在家中被窝的那般安心与随意。
　　“看到了吗？那朵云，感觉有点像熊猫呢。”
　　天空寺悠顺着她白净纤细的手指望去，皱眉端详了片刻后，勉强点了点头：“只有两个耳朵像……但只算耳朵的话，像的就不只是熊猫了吧？”
　　雪之下雪乃微笑地注视向他：“你怎么觉得与我无关，最重要的是，我认为它是熊猫，它就是熊猫。”
　　“那你问好玩的啊？”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少女却没有理会他的吐槽，只是直率且认真地看着他，温润如水的眸光，像是绽放出了夕照般的辉彩。
　　“前几天，我对总是高高在上的她宣战。”
　　“不久前，我知道了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心意。”
　　“而现在，我和你看着同一片天空。”
　　渐渐上升的摩天轮，渐渐轻快的嗓音，渐渐安静的世界。
　　嘴角泛起的微笑，恬静而温柔，却有着坚定不移的凛然帅气。
　　仿佛被这样的美所夺去心志，天空寺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雪之下雪乃，看着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原先还是小猫轻咬般的碰触，但慢慢地，黑发少女透过袖子抓住了他整个手腕，接着缩短距离，将脑袋轻轻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打盹般安稳的轻柔呼吸。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座厢内无比安静，于天空的最高处，她毫无畏惧地如此低声询问。
　　这次换天空寺悠有些僵硬地坐在原位，直到从口中发出声音，才慢慢地放松下枕着温暖触感的肩膀。
　　“……这个问题，挺让人害羞的啊。”
　　她的笑声听起来很高兴：“真的？那我的改变还算成功，不枉我过去纠结了那么久呢。”
　　“其实也没多久吧？最多只有几个礼拜……”
　　“毕竟越重要的事情，越会有种自己大部分的人生都耗在那上面的感觉……怎么，难道你不是吗？”
　　“我是，我当然是。你对我来说超重要的好吗？”
　　“……听起来很没诚意，不过暂时放过你吧。”她这么嘟嚷着，将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从黑发间露出的耳朵早已红成了一片，只有语气仍努力保持着冷静。
　　“座厢内有点冷，让我靠一下，暂时别看过来。”
　　“真是……”
　　被她柔软又温暖的身体靠着，天空寺悠可以说半点寒冷都感受不到，也不觉得握着自己手的她会有多冷。
　　平复下讶异的心情，他不禁轻叹口气，笑着感慨：“到底该说你坦承好，还是别扭好呢？有时候比我还要主动，主动完却又自顾自地害羞起来……简直跟第一次谈恋爱的初中少女一样嘛。”
　　“因为我就是第一次谈恋爱。真是抱歉，某位情圣大人不一样呢。”
　　嗓音瞬间转为清冷，雪之下雪乃语气礼貌，每字每句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察觉到对方的不爽，天空寺悠尴尬地干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情圣什么的我可配不上……不过话说回来，你都这么喜欢我了，理想男友的标准应该已经达成了吧？”
　　“别自恋了，我顶多对你有些好感，要说喜欢还算不上。”
　　她不屑地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戳了两下他的大腿，态度如女王般高高在上，又有股纯真可爱的稚气：“所以从现在开始，更加卖力地讨好我吧！天空寺君。”
　　“我对恋人的要求很高，要是你仗着拥有我的好感而不思进取，等任务勉强结束的那一天，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语气严厉地放下狠话，雪之下雪乃却没有感受到，身边的人有任何的不安与害怕。
　　甚至回答得都有些敷衍。
　　“知道了，你放心……”
　　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天空寺悠低头看去，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
　　嘴上说着那样无情的话，那只柔若无骨的纤细小手却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手腕钻进了手掌中，并且在一番生涩又赧然的探索后，像找对了磁极的磁铁一样，紧紧地扣起了他的五指。
　　肌肤与肌肤亲密相触着，天空寺悠没有用力，只是任由她十指牢牢交扣，似乎不想让半点空气间隔在这样的温暖中。
　　毫不犹豫地抛弃？
　　呵呵，你有本事说这种话，你有本事把手松开一点啊……
　　“雪乃，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评价。”
　　“什么？”
　　“比起初次谈恋爱的女初中生，你更像猫。”
　　“什么意思？这是在夸奖我吗？”
　　“嗯……你就当是夸奖吧。”
　　“不喜欢暧昧不清这句话是你说的吧？现在就把那个评价解释清楚！”
　　“就是不想解释，有本事你咬我啊……唔喔，你还真咬啊？说你是猫果然没错。”
　　“哼……”
　　摩天轮仍在缓缓转动，转过了高冷了云层，也转过了渐暗的天边。
　　但无论是从六点转到了十二点，还是从十二点转到了六点，对眼中只有彼此的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吧？
　　座厢内就像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未曾改变。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和对方独处，不管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时间和心跳都走得一样快——或许是场景带来的影响，又或许只是距离缩短之后的蜕变。
　　却确实地，和过去的彼此不同了。
　　转眼间，就到了要离开摩天轮的时候。
　　能看到下方工作人员准备开门的模样，雪之下雪乃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顺便拉起了围巾，遮住正在发热、像是从未冷却下来的红润脸蛋，随口感慨了一句：
　　“这还是第一次，心情这么平稳地坐完一圈摩天轮呢。”
　　“还不是因为有我在。”天空寺悠一脸臭美地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道，“要不是我不断让你分心，阻止你从上往下去看风景的话，你现在早就恐高到腿软抱头了。”
　　雪之下雪乃笑眯眯地看了过来：“喔？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呢？”
　　“谢倒不必了，亲一下就好。”天空寺悠开玩笑地道。
　　没想到雪之下雪乃愣神过后，迅速瞟了一眼窗外的工作人员，似乎正在确认他们能不能看见座厢里面的场景。
　　接着拉过天空寺悠的衣领，在他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柔软的嘴唇探出围巾，蜻蜓点水般飞快在他脸颊上印了一吻。
　　这是两人，距离彼此最近的一刻。
　　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白净秀美的脸蛋依旧红润，手指从樱粉色的唇瓣上轻轻掠过，似乎正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想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草，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灼热的吐息从口中呼出，藏起羞赧、故作冷静的声音响起。
　　雪之下雪乃并没有躲避天空寺悠惊呆的眼神，只是像挑衅似的，朝他扬起了自信而帅气的笑容。
　　双眸却仍温润如水，只剩他一人的倒影。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要正式向我告白？”她微笑着问。
　　“……啊？”这句问话太过突然，天空寺悠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古怪地道，“你不是才跟结衣说你不用的吗？”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嘴唇好看地噘了起来，脸颊鼓鼓，小女孩似地发起了脾气，“怎么，你有意见？还是你打算将今天的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和我保持过去那样的距离？说过的话、牵过的手全都不算数了？”
　　“哈啊？我可没这么说……”
　　还没把话说完，座厢的舱门就被工作人员打开，并用眼神礼貌地催促着他们下来。
　　见时机不对，天空寺悠干脆拉着雪之下雪乃离开了摩天轮，准备等附近没多少人的时候再好好解释，顺便取笑一下她闹起别扭来时的可爱模样。
　　简直跟平常的雪女小姐不是同种生物。
　　至于被他牵住手的黑长直少女，除了最开始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外，后面便乖巧地让他牵着，漫步跟在他身后，心情似乎又变得非常不错的样子。
　　顺着离开的人潮，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阶梯。
　　天空寺悠回忆着地图，发现这里已经是游乐园的末段，后面已经没有游乐设施和休息的地方了，就打算转头问问雪之下雪乃，看要不要现在就去把由比滨结衣找出来，三人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拍几张合照，就能完美结束今天的『约会』了。
　　只是还没开口，楼梯后方的阴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喂～那边的『前男友』——”
　　欢快的语气，开朗的声线，仿佛路上碰见好友般的高声呼喊。
　　然而听见这句话的天空寺悠，却反射性地僵在了原地。
　　寒毛猛然直竖、浑身鸡皮疙瘩轰地炸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传至了头顶，仿佛被人直接塞进了太平间的冰柜一样。
　　而他身旁雪之下雪乃先是一愣，旋即将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姐、姐姐？！你怎么在这……”
　　从阴影中漫步走了出来，雪之下阳乃微笑着瞥了她一眼，声音却毫无感情、充满着冷漠的压迫力：
　　“暂时不想解释。在我跟你说话之前，不准擅自介入我跟他的事情喔，雪乃。”
　　“……”
　　将视线从下意识噤声的妹妹身上挪开，女大学生撩起耳畔的秀发，重新让眼里充满笑意，温柔明亮的双眼看着天空寺悠，如往常那般热情：
　　“怎么啦？我喊你，为什么不回话呢？”
　　“……阳乃，你想做什么？”
　　天空寺悠憋了半晌，才用颇为干涩的嗓音挤出这一句。
　　别说什么不好的预感了，这一次，不好的事件就在眼前上演，却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和余力。
　　仿佛有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看着缓缓走到自己身前的雪之下阳乃，天空寺悠只能摒住呼吸，努力维持着冷静的表情，甚至连雪之下雪乃的反应都顾不着了。
　　“诶？我想做什么？”
　　她朝自己眨了眨眼，满脸的纯真与迷茫，似乎真的在为这个问题而感到疑惑。
　　可惜没撑几秒就破功，雪之下阳乃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竟然真的有人能问出这种问题啊，脸皮厚得要死……不，是标准的渣男应对呢。”
　　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无奈似地大叹一声。
　　将眼睛眯成了一对镰刀般的月牙，雪之下阳乃看着天空寺悠，声音逐渐变冷：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黯淡无光的眸子扫了眼两人尚未分开的手，她缓缓歪过了头，眼神冷漠如刀，语气和善地问：
　　“不仅偷偷带我妹出来约会，甚至还在我们两个约过会的地方牵她的手……你才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自我俩七月交往开始，你还没正式跟我提过分手喔，前男友先生。”
　　蓦地，雪之下阳乃踏前一步，踮起了脚尖。
　　成熟而美艳的脸蛋凑到了他的面前，两人距离缩短到只剩一根手指，呼吸与声音就这样轻轻拍在了他的脸上。
　　深邃幽黯的眼瞳里，全都是他越发僵硬的神情。
　　而她低声说着，恍若寒风席卷：
　　“劈腿劈到了女友妹妹身上，在我这里是不可原谅的死刑……所以，你准备好认罪了吗？”
　　十二月的冬天，枝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落在地上，被纷至沓来的脚印踩成泥屑。
　　游乐园依旧热闹，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只有三人所在的角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骤然陷入了谁都动弹不得的死寂。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什么妹妹？不过就是个偷腥猫罢了
　　在此之前，游乐园的某处。
　　有位少女匆匆地从女厕走出，边用手帕擦着湿润的手，边快步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脸上带着焦急懊恼之色。
　　“呜呜呜，突然肚子痛什么的，我怎么那么倒楣啊……”
　　本来能跟在他们身后，偷偷搭上后面第三台的座厢上去，看看这两人会不会在密闭空间独处的时候做些坏坏的事情……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喝的牛奶坏掉，突然的强烈腹绞痛，瞬间踩碎了她的如意算盘——天知道她在厕所里跟肠胃奋战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煎熬和不甘啊！
　　想到这件事，赶路中的由比滨结衣就忍不住握紧拳头，再往脚上加了点力，气势汹汹地从人潮中逆流而上。
　　无视周围看来的奇怪目光，她神情肃穆，在心里对自己发着誓——晚点会合的时候，一定要问他们有没有在摩天轮上接吻！
　　三个人要在一起的话，这方面是不能有秘密的！
　　“呼……呼……应该、不会跟丢吧……”
　　用最快的速度从厕所冲到了摩天轮附近，由比滨结衣扶着膝盖喘气，有些着急地左右张望起来。
　　茫茫然海中，她根本无法确定那两人到底是还在摩天轮上，又或是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拿出手机犹豫了下，由比滨结衣还是把它塞回了口袋，抹了抹被寒风冷却的汗水，神情逐渐变得坚定。
　　“他们的约会还没结束，至少在回去之前，不能打扰他们……”
　　低声呢喃着，为了不被可能路过的他们发现，由比滨结衣四处看了看，迈步走向一间有着二楼露台的咖啡厅。
　　或许旁人无法接受，但作为天空寺悠的正牌女友，她是真的甘愿并且主动，做出了这样的觉悟——
　　让男友跟闺蜜好好约会一次，催化那两人有些别扭的关系。
　　你们，全都给我去坦诚面对自己的感情吧！
　　毕竟只有这么做，由比滨结衣才能友情爱情双收，在不失去任何事物的前提下，满足自己的欲望。
　　她早就放弃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了。
　　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计划可以说是出乎预料的成功。
　　一整天的尾行观察下来，那两人的亲密度肉眼可见的上升，无论小雪还是小悠，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出现了变化——不用闻就知道，那是属于恋人之间的酸甜气味，与众不同却又显得理所当然。
　　没错，她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舞台啊！
　　由比滨结衣对今天的成果感到非常满意，甚至莫名有种，看到了自己养的孩子终于嫁出去的满足与失落的感觉。
　　对他们来说，今天的约会绝对是一生难忘的回忆吧？
　　哪怕天色已晚、差不多可以集合一下回去了，由比滨结衣也想让这份珍贵的回忆，有一个足够完美的结尾。
　　所以她还得继续藏起来，直到那两人主动来联络自己、又或者是一起离开了游乐园为止，都不能现身介入他们的二人时间。
　　而这之间累积的所有醋意和委屈，她也会找个时间，私底下让天空寺悠好好补偿自己的……
　　“这么一想，我果然是个模范女友吧？哼哼，小悠知道后绝对会夸奖我的～”
　　忍不住轻笑出声，由比滨结衣去柜台随便买了杯咖啡，迫不及待地走上了二楼露台。
　　踏着意大利风的木制地板，她左右张望起来，想找个好位置俯瞰摩天轮的四周景色，确认那两人的身影在不在附近。
　　只是还没朝栏杆边缘迈步，就听见角落有人说出了她的名字。
　　“结衣同学，你终于来了啊。”
　　由比滨结衣不禁一愣，猛地扭头朝那熟悉的声源望去。
　　“小、小凉？！”
　　手里拿着望远镜，银发柔亮宛如丝绸的美少女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右手缓缓比出了一个大拇指，放在胸前。
　　“YES——”嘴角挑起，拇指忽然一横，潇洒俐落地向下划去，“I am！”
　　瞪大眼睛，由比滨结衣反射性地叫了出来：“JOJO第三部，阿布德尔的招牌姿势！”
　　“没错，没想到你竟然也看JOJO。”夏川真凉满意点头，脸上有着发自真心的高兴笑容，“真不愧是我唯一认可的友人，命运注定要让我们在一起呢。”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看JOJO的……真要说的话，小凉会看JOJO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吧？感觉完全不搭呢。”
　　挠着团子头干笑两声，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忽略了她后面那句话，视线扫过她靠着栏杆、手拿望远镜的身姿，不由疑惑地问：
　　“小凉，你是一个人来游乐园玩的吗？”
　　“是一个人没错，不过不是来玩的。”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夏川真凉朝她招了招手，从包包中拿出了另一副望远镜，塞进了她的手里。
　　“一整天跟踪下来，真是辛苦你了。”
　　由比滨结衣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表情瞬间变得惊恐。
　　“诶？！你、你为什么——”
　　看着她惊讶到差点没拿稳手中东西、一副被老师抓到在课堂上偷啃面包的慌张模样，夏川真凉嘴角疯狂上扬，最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优雅端庄的外皮退去，恶劣的性格尽显无疑。
　　“结衣酱，你还真是迟钝啊～你在跟着他们，却没发现我也在跟着你，这就是俗语里所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你怎么知道……不对，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不敢置信地问着她，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现况，“就算要跟，你也应该是跟着小悠才对啊……”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跟着他没错。”在她蓦地恍然的目光中，夏川真凉轻快地打了个响指，慢悠悠地说，“只是跟着跟着，刚好发现了『同行』的你而已。见你好像比我还要享受跟踪某人的样子，就舍不得打扰你的雅致，没去跟你打声招呼。”
　　“雅致什么的，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才跟踪的……”由比滨结衣嘟嚷着，拿起手中的望远镜看了几眼，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的银发混血儿美少女大小姐，竟然连跟踪用的道具都买了备用的！
　　好厉害，这就是国外专业的尾行犯吗？
　　——感慨归感慨，由比滨结衣还是有话要说的。
　　她看着夏川真凉的眼神，逐渐认真了下来
　　“小凉，虽然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不过这种接近犯罪的事情，还是少做比较好……”
　　只是没等她指引迷途少女走上正路，夏川真凉就伸出了手，堂堂正正地打断了她的话。
　　“首先，我个人也不喜欢跟踪这种事情，一点黄金精神也没有。”
　　由比滨结衣眨了眨眼，嘴上没说，心里不信。
　　夏川真凉无奈地耸了耸肩，懒得解释，继续道：“再来，我也没有你那种看着别人约会晒恩爱，还能在后面看一整天的强大心脏……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纯粹是感觉到今天会有某种有趣的事情发生而已。”
　　她抿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果然没错呢。”
　　“有趣的事情？”
　　在由比滨结衣疑惑的目光中，夏川真凉转回身趴在木质栏杆上，望远镜放到眼前，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往那边看，就是摩天轮出口角落，有阴影的那个地方。”
　　虽然脸上依旧带着不解，但由比滨结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抗不了心中的好奇与莫名的躁动，站到她身旁端起了望远镜，朝同个方向看去。
　　没过多久，团子头少女就忍不住惊呼：“找到了！是小悠和小雪……诶？为什么阳乃小姐也在？”
　　“这就是今天最精彩的好戏啊。你的运气也真好，正好在开幕的时候碰上了我。”夏川真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手臂不经意似地朝她的腰间伸去，轻轻揽到了自己身旁。
　　影子和影子亲密地碰到一起，在其他人的眼中，她们就像是一对感情要好的朋友吧？
　　虽然都拿着望远镜在看下方人群这点，实在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但夏川真凉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想和由比滨结衣站到同个阵营中而已。
　　只要她不觉得奇怪就无所谓，其他人的认知与自己无关。
　　这么思考着，夏川真凉稍稍从远处的景象收回目光，偷瞄了身边团子头少女一眼。
　　悄然间，安静地露出轻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不当作接近天空寺悠的手段，她也发自内心地，想和由比滨结衣打好关系。
　　而作为『偷窥』的同伴，现在就是两人关系升温的最好时机——老实说吧，从游乐园门口看到由比滨结衣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刻开始，夏川真凉就在等着这一幕的发生了。
　　相比起底下正在面临姐妹型修罗场的天空寺悠，她今天的运气，大概就跟玩手游无氪连续金光彩光出货一样好啊！
　　双眼愉悦地像在发光，夏川真凉趁她不注意，把头凑了过去、轻嗅着她发丝间的味道——嗯，除了洗发乳的香味以外，还有跑过来的浓郁汗味……
　　等等，这个是，厕所的味道吗？
　　呕……
　　“好戏？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他们不是偶然遇到的吗……”
　　疑惑和讶异塞满了脑子，完全没察觉到身边有人打算对自己『下手』，由比滨结衣有些不安地呢喃着。
　　透过高倍率望远镜，她紧紧盯着那三人之间的互动和表情，却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小悠的表情好像不怎么好看。
　　“……咳，这我就不知道了。像阳乃小姐那种人，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让人惊讶。”
　　深呼吸了几口露台上的空气，不动声色地和由比滨结衣拉开距离后，夏川真凉重新端起望远镜，将注意力放回摩天轮出口的那场『戏』，嘴里同时说着：
　　“虽然不能说有多熟练，不过我会读唇语，同步翻译给你听吧。”
　　“诶？这样真的好吗……”
　　由比滨结衣不禁犹豫了起来，甚至不惊讶夏川真凉会唇语的事情，只是在心底纠结着，自己到底该在上面跟她一起旁观呢，还是赶紧跑到那两人的身边，和他们一起面对突然袭来的阳乃小姐。
　　听着她摇摆不定的语气，夏川真凉无所谓地道：“有什么不好的？他们也有他们的事情要处理，出了问题直接打电话过去关心不就好了？”
　　“要记住，我们现在可是局外人啊。”
　　“唔……”由比滨结衣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反驳。
　　只是在心里默默说着：小凉你是局外人没错，但我不是啊……
　　男友和好友在约会涂中被她姐兼情敌堵住，怎么想自己都应该马上冲下去助阵才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却默认了夏川真凉的提议。
　　没有移开脚步，由比滨结衣只是站在二楼露台的栏杆前，透过望远镜望着远方地面上的景色，同时听着身边少女用温和悦耳的嗓音，逐字逐句地翻译著唇语。
　　“这是，怎么，回事……”
　　……
　　“这是怎么回事？”
　　牵着的手渐渐用力，雪之下雪乃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皱起柳眉咬了咬唇，仰头望向自己已然喜欢上的那个男人，眸光中有着不安在摇曳。
　　只是看着他僵硬起来的表情，清冷少女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迅速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渐渐冷静下来。
　　等睁开眼，藏青色的眸光如冰刃般凛然，所有的不安和质疑消失殆尽。
　　黑发飘扬中，雪之下雪乃踏步站到了天空寺悠面前。
　　她背脊笔挺、表情肃穆，和雪之下阳乃森冷无光的双眼对上了视线，没有半分退却。
　　“前男友？七月交往？我不想太过失礼，但姐姐，你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了。”
　　目光缓缓从他脸上转来，恍如一条吐信的毒蛇，阳乃微笑着轻声说：
　　“我愚蠢的妹妹哟，不是说了，别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雪之下雪乃掷地有声地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由不得你决定！”
　　她姿态端正地抱起肘来，抬头挺胸，和一直敬畏着的姐姐正面对峙。
　　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快。
　　能感觉得到各种激素正加速分泌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那就加深呼吸，提取勇气。
　　冰凉的空气洗涤着肺部，让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
　　话音只是微顿片刻。
　　雪之下雪乃紧绷着冰冷的表情，用理所当然的平淡语气，向姐姐堂堂正正地宣告出声。
　　“我是天空寺君的女朋友，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会成为他的妻子。”
　　“就算是姐姐，我也不会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的『伴侣』。”
　　“而现在的我，有资格这么对你说——”
　　她一字一句，像要戳进那人的心窝般。
　　“请你去喜欢别人，不要再对我的男朋友动歪心思了！”
　　“……”
　　沉默持续了片刻。
　　仿佛世界夺去了声音，无数的欢乐与笑声都从这个游乐园中蒸发了一般。
　　空气如雪之下阳乃的双眼般死寂漠然。
　　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三人的肩膀上。
　　缓缓地，比冷笑还要空洞的嗤笑浮现于嘴角，雪之下阳乃毫不掩饰对妹妹的轻蔑，嘲讽道：
　　“终于肯承认了是吗？喜欢猫，所以就自己成为了偷腥猫？”
　　“很抱歉，不是害你失恋的人都叫偷腥猫。”雪乃也不甘示弱地回击，“检讨一下自己不受欢迎的问题如何？”
　　她们互瞪着彼此，任由身周温度骤降，肃杀的气势越发高涨。
　　明明姐妹俩的语气比这十二月的寒风还要冷澈，空气中却隐约传来了焦灼的味道，仿佛有火山在脚下酝酿着能量，准备喷发掀翻地面上的一切事物。
　　受到这样的气氛影响，摩天轮附近的人潮都不自觉地绕过了他们，并且纷纷注目而来，逐渐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制空圈，包围着相貌出众的三人。
　　就在彼此的试探结束，情敌与情敌之间目光一冷，准备正式向对方发起进攻的时候。
　　被雪之下雪乃挡在身后的天空寺悠，终于站了出来。
　　他用特地温柔下来的声音，打破了凝结般的冰冷空气：
　　“「你们两个，先别为了我吵架，听我说。」”
　　然而无往不利的言弹，此刻却被同款的冰墙弹开，无功而返。
　　他这番无比诚恳的话语，只收到了两句无情的应答——
　　“我说了会保护你，乖乖后面待着就是了。”
　　“你的帐等会再算，先让我教训一下我家的偷腥猫。”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姐妹的修罗场还在持续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并不会下雨。
　　所以或许是邻近夜幕的关系，天色从灰渐变到暗，云层阴得要滴出水，像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游乐园上空般。
　　寒风渐渐地停了下来，明明是近十度的气温，却闷得令人浑身燥热。
　　摩天轮的出口处，两女一男组成的氛围宛若真空，凝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可是亲姐妹啊，何必为了我吵架……”
　　劝阻无效，天空寺悠手扶着额头，故作姿态地沉沉叹气。
　　只可惜，就像小丑在不合时宜的地方表演，那两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身姿凛然好似骑士，雪之下雪乃紧紧抿着柔而软的嘴唇，神情肃然地挡在他身前，不容许面前的那人侵犯身后的领土哪怕一步。
　　笑容灿烂宛若圣女，雪之下阳乃眯起死神镰刀般的月牙眼，温柔却又不容反抗的冰冷气势毫无怜悯地压在妹妹身上，隐约能看见森冷的火焰从眸中深处亮起。
　　两人互瞪着彼此，仿佛有电火花在半空中迸射。
　　不过片刻，雪乃率先打破了死寂。
　　“你来做什么？应该不是单纯想破坏我们的行程，才特地赶过来的吧？”
　　阳乃保持着微笑：“说过了，只是找男友叙个旧而已。新来的偷腥猫就赶紧让开好吗？”
　　雪乃轻翻白眼，习惯性地用挖苦语气嘲讽道：“又是那套说词？听着我都为你感到可怜了。”
　　阳乃瞬间收起笑容，露出相似却又不同的嗤笑表情：“呵，像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单纯为了被分成两半的爱情，便盲目到跟姐姐反目的蠢孩子，我才觉得可怜呢。哈，看着就想笑，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妹妹啊？”
　　雪乃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嘲讽回去：“是吗？那你又知道他什么了？是他不喜欢吃甜食，还是说谎时眉毛会上挑一公分？很抱歉，这些事我认识他第五天的时候就知道了。”
　　阳乃眉头一挑，不甘示弱地双手环胸：“那你知道他能一拳打坏拳力测试机，还能在所有人都无法发现的情况下，潜入一家警备森严的度假庄园吗？ ”
　　雪乃：“你吃过他亲手做的料理吗？你有跟他一起为他的妹妹、他的学妹做过午餐吗？”
　　阳乃：“你有跟他在活动舞台上、万众瞩目中，被他抱起来接吻过吗？你有跟他开车到处兜风、留下属于你们自己的痕迹过吗？”
　　雪乃：“你有看过他向人求救的模样吗？”
　　阳乃：“你有看过他单膝跪下的模样吗？”
　　劈哩啪啦，彼此毫不退让。
　　你一句我一句，几乎不给对方任何喘气的时间。
　　话语的争端在短短数秒间便交锋了许多次，比起为了争夺爱情而吵架，更像是两名心思敏锐、谨慎小心的刺客在不断试探着对方，寻找能够一举切开死线的机会。
　　而本能性这么做的雪乃，原先是赢不过从未停下算计的阳乃，迟早会败下阵来、被说得哑口无言的。
　　不过在彻底落入下风之前，她却忽然停下了话音，皱眉打量着雪之下阳乃的表情，试图找出她说谎的痕迹，若有所思地陷入半晌沉默。
　　“……没想到你的想像力还挺丰富，说得跟真的一样。”
　　轻轻吐出一口气，雪之下雪乃重回平静，像是小猫炸毛、充满攻击性的姿态也暂且收了回来。
　　阳乃冷笑一声：“就那点小事也敢拿出来说，你是不是太小看姐姐我了呢？”
　　“那些都是我和他之间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总比你越说越可笑的幻想好。”
　　“哈啊——所以才说，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局外人啊。”
　　为其感到哀怜似地摇头叹息，阳乃忽地弯起嘴角，若有深意地微笑道：“雪乃，你真的不好奇我刚才说的话吗？别故意装迟钝了，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可不是抱着区区暗恋、单恋这种感情，才特地过来找他的吧？”
　　顿了顿，温和的嗓音带着蛊惑，试图将她扯进自己的陷阱中。
　　“你了解他，难道就不了解我吗？都特地追过来了，难道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因为区区的幻想才做出这些举动的？你从小追逐着、却永远追不上的姐姐，真的是这种无药可救的蠢货痴女吗？”
　　“……是啊，就算你性格再恶劣，也没有理由疯到这个地步。”
　　只是动摇一瞬，雪乃的眼神依旧冷静，警惕地盯着阳乃。
　　“不过那又如何？有什么问题之后我会自己去问他的，根本没必要去猜你到底在打着什么心思！我也没有单纯到会去相信一位搅局者说的话。”
　　“啧，真是顽固啊。”
　　见她仍不为所动，阳乃咬了咬指甲，满脸不快地嘀咕着：“说再多也没用，又没办法拿出证据……”
　　想到这，她又话锋一转：“那你现在就去问啊？问你身后的某人，我是不是真的在无理取闹？”
　　头也不回，雪乃没有犹豫，理所当然地道：“他之后会告诉我的事情，我根本没必要那么急着知道，只要等他主动说出来就好。”
　　看着她这副表情，雪之下阳乃眼神微变，轻轻握着拳头，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是啊，但我不想忍。我只能越来越急。”
　　忽然间，阳乃像是放下了所有敌意，低下头，嗓音沉闷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忍得够久了，继续忍下去谁都不会可怜我，所以……才在被彻底忘记之前，主动找了过来。”
　　越过妹妹，她望向正后方的少年。
　　目光逐渐柔和，神情出现了一瞬的脆弱，又被她逞强似地撑起了平静，笑得无奈。
　　“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喔，就是想让他在你们面前承认而已……承认有我存在的过去，还有那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并非虚构这件事。”
　　感觉到雪之下雪乃的目光出现些许变化，阳乃笑意盈盈地重新看了回去，戳了戳她白皙柔软的脸颊。
　　“诶？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过来只是想要跟妹妹抢男人吧？一言不合就上演晨间剧的抢夫剧情，要是生气了还动手打亲妹妹？”
　　“……”
　　“噗！哈哈哈哈，真是傻得可爱呢～就算是，我也不会做得那么明显啊。”她笑着摆了摆手，声音和往常一样温和开朗，像是冬季刚露头的朝阳，“被大家看着多害羞啊，我又没打算演话剧啊电影啊什么的，态度那么严肃，只是想吓吓你们而已啦。”
　　雪之下雪乃安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因此而解除警戒。
　　轻松地建立起对峙的气氛，又轻松地将这一切抹平重来，什么都能像开玩笑一样粉饰过去的随意——姐姐就是这样的人，下一刻马上翻脸也不是不可能，不能轻易被她的表现掌控情绪。
　　“好啦好啦，让我们暂时和好吧～”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紧绷，雪之下阳乃安慰性地拍拍妹妹僵硬的肩膀，见她皱眉，便果断放弃了抱上去的动作。
　　随后抬起视线，朝天空寺悠眯起了眼。
　　她依旧笑着，语调却微不可察地沉了几分。
　　“那么，戏也看够久了，你该做出回应了吧？”
　　“不管是我的事情，还是夏川真凉的事情……小悠悠，能请你就在这里，把一切都说出来吗？”
　　天空寺悠：“……”
　　“不只是你，还跟夏川同学有关？”
　　听见这句话，雪之下雪乃也忍不住回头看他，神情带着些许不安与疑惑，和姐姐的目光呈现两面包夹之势。
　　这姐妹俩，明明上一秒还在敌对互喷，这一秒却又默契地一致向外，针对着某位身上疑点重重的男人。
　　“……唉。”
　　至于总算有人理会的天空寺悠，此刻实在不知道该振奋，还是该心累地叹了口气。
　　他甚至连被逼着坦白的紧张都感受不到多少，只有一种『哇你们终于打算直接来逼问我了吗』的无力感在心中蔓延，真的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明明他就是她们吵起架来的主因啊……
　　清了清喉咙，天空寺悠沉下表情。
　　“我本来就是打算在你们吵起来之前，把我能说的东西都说出来的……是你们自顾自地吵得那么激烈，把我甩到一旁，还怪我只会看戏？”
　　不满地这么抱怨完，他也没有继续说废话，而是和雪之下阳乃的平静目光对上。
　　“说实话，我可不想在这里说那些事情。”
　　大庭广众之下谈家务事，其尴尬程度不亚于大街上被老妈扯着耳朵拖行。
　　“没办法，人家忍不住了就来跟你摊牌，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呢～”
　　无辜地嘟起嘴，阳乃耸了耸肩，环顾了下嘈杂的四周：“还是要换个地方，私下把我们的事情全部解决掉？”
　　“反正我是这么打算的。”方才沉默的时间，天空寺悠就找到了一个适合谈话的隐密角落，也就是雪之下阳乃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阶梯后方，“就去那边吧。不过阳乃，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任何的慌张、退却、心虚，天空寺悠笔直看向雪之下阳乃，语气认真地道：“我曾经试图向她们坦白，不管是你的事情还是我遇到的事情，但最后，都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阻止。”
　　雪之下阳乃不禁一愣，反射性地脱口而出：“你是说，又是神明那混蛋在从中作梗……”
　　“神明？嗤，你是这么称呼它的啊？加个混蛋前缀刚刚好。”有些好笑地嘀咕着，天空寺悠摇摇头继续说，“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哪怕你做出了再怎么强大的决心、甚至不惜换上当初的衣服来找我摊牌，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将我想说、你想知道的事情说出口……如果不能说，我就会用『无可奉告』作为替代的回答。”
　　他神情漠然地说出这句话，似乎是想表达这方面上的无情和无法妥协。
　　然而雪之下阳乃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看着他双眼发亮，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单纯笑颜，那股怀念与满足的情绪似要从声音中满溢而出。
　　“小悠悠，我就知道还记得！”
　　她说着还原地旋转了一圈，裙摆如蝶翼般飞舞，优雅而好看。
　　无袖的淡黄色花边衬衫，端庄典雅的素白长裙，上身套着一件浅蓝色牛仔外套，脚下踩着一双某名牌的白色运动鞋——虽然为了因应冬天而做了加厚改动，但这一身，确实是当初两人去游乐园约会的那套服装。
　　天空寺悠当然还记得。
　　且不说他的记忆力本来就很好，又没有被系统动过手脚——无论是阳乃、明日奈还是真凉，分别那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共渡的每个场景，乃至于两人所穿的衣服、绑的发型。
　　天空寺悠全都记得一清二楚。那些记忆，像是刀削斧刻般深深地留在了他的心底，和感情不同，想忘都忘不了。
　　……而仅仅是记得这点小事，就能让她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吗？
　　从阳乃的笑脸上收回视线，天空寺悠看了眼远处阴霾重重的灰色天空，低声叹了口气。
　　“阳乃，我只能向你保证，接下来我说的都会是实话……不会骗你，也不会骗我自己。”
　　他迈步朝楼梯后方走去。
　　衣角被扯住，和那双藏青色的温柔眼眸彼此对视。
　　“……你要一起跟来吗？”他问，虽然只是废话。
　　她立刻横眉冷眼，煞气满满：“有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呃……如果能说出来的话，好像都是不怎么能让你知道的事情耶……”天空寺悠尴尬地笑了笑，在雪乃喵重新炸起毛来、要用双眼对自己来一发急冻光线之前，抬手摸了两下她圆润的小脑壳。
　　“虽然我是想跟阳乃单独谈的，不过都到这地步了，让你回避好像也不太现实……嗯，想来就来吧，这是你作为女朋友的权利，说不定能顺利地解开你长久以来抱持的疑惑。”
　　“……”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意识到了什么，雪之下雪乃顶着他的手掌，轻咬嘴唇、目光如炬，沉默地凝视了他数秒钟。
　　旋即扭开脸，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挽起耳畔秀发，潇洒帅气地朝楼梯后方走去。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让冷风灌满自己的肺部，以此稳定又开始怯步起来的情绪。
　　他没用「明镜止水之心」，不过就是坦白从宽而已，他相信雪乃可以谅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然，前提是不会像之前那样，出现『让她意识到阳乃是自己前女友就会立刻心动到爆炸』这种事。
　　“雪乃，你相信我吗？”
　　雪乃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别用这种狡猾的问法……反正你说谎的话，我能马上看穿。”
　　“嗯。”天空寺悠忍不住露出笑容，稍微放下了心。
　　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可惜没有推动，在踉跄之前就站稳了脚步。
　　拍拍他的背脊，阳乃从他身旁经过，脸上依旧那抹随和的笑容，却没有之前那般冰冷吓人、充满了压迫力的感觉。
　　“小悠悠，我这次可是做好了觉悟才来的。”她眯着眼，意有所指地道。
　　“什么觉悟？”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阳乃轻快地扬了扬眉，跟上了雪乃的步伐，“特地赶过来介入你们的约会，可不是单纯地吃醋而已喔……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天空寺悠微微蹙眉，两三步便走到了她身旁：“算我拜托你，别再做些奇怪的事情了。”
　　“略略略，前男友才没有资格管我呢！这句话等我们复合之后再说吧！”
　　她偏头摆了个鬼脸，语气带着厌烦，笑得却像暑假那时一般，纯真而无邪、直率且深情。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出发点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向真物的诀别，结束的初恋
　　咖啡厅，二楼露台上。
　　“他们要换个地方了，开始移动。”
　　像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夏川真凉放下望远镜，动作果断地转身朝楼梯走去。
　　由比滨结衣连忙跟了上去，尚未回过神似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愣。
　　犹豫了下，望着前方银发飘扬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问：“小凉，小悠跟小雪他们的关系到底是……”
　　“你要问的应该是，雪之下阳乃和天空寺同学的关系，到底有没有之前说的那样单纯吧？”
　　踏着宛如妖精般的灵敏步伐，夏川真凉从人群中穿过，嘴角带着愉快的笑容，不疾不徐地道：“事实是，当然没那么单纯，除非雪之下阳乃的精神有问题。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呢。”
　　“那他们说，和你有关的事情……”
　　“嗯，可能就是我对天空寺同学一见钟情的原因吧？”随口这么说着，夏川真凉抬起手，下意识摸了摸唇瓣的弧线，眼里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
　　以前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就算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她心里也会反射性地升起厌恶感，恨不得把组成这些词的五十音狠狠踩在脚下，唾弃一番。
　　过去的夏川真凉，就是如此憎恶着任何与恋爱有关的事物的存在。
　　……不过现在，出现了能让她特别对待的人。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对他的事情也了解不多，但天空寺悠这个人，却在她的心里占据了十分重要的角落——甚至重要到，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她赖以维生的信念。
　　就像一把万能钥匙，轻而易举地便能打开自己的心扉，随意变更里面的摆设。
　　而那三人现在，或许就在讨论著这个原因——作为当事人之一，夏川真凉认为自己有光明正大偷听的资格。
　　至于让由比滨结衣知道了这些事，会不会给天空寺悠带来什么麻烦……嗯，这她完全不在意呢。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夏川真凉只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并用上所有手段，去满足如今越发深不见底的欲望。
　　“阳乃小姐，还有小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跟在她身后的由比滨结衣，由于信息量过大、周围又全是谜语人，脑子已经被弄得一团乱，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厘清缠绕在某位男友身上、乱七八糟的『红线』了。
　　只能和夏川真凉一起，朝着摩天轮的方向快步赶去。
　　……
　　“阳乃，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没有加敬称，用着和暑假那时相同的语气。
　　不顾雪之下雪乃在身后打量着的冰冷目光，天空寺悠看着身前的女大学生，郑重其词地道：“虽然我还有过去的记忆，但因你而生的那些感情，已经在你失忆之后全都消失了。”
　　“……”
　　似乎是早就做过了这个猜想，雪之下阳乃的表情并没有太过惊讶，手掌抵在弧线精巧的下巴上，眯着眼沉吟片刻。
　　“就是说，你从我失忆之后就对我那么无情，并不是因为想要逃避过去，而是对我这个人没有了感情，所以就算还保有着记忆，也不会特地去做些什么来让我恢复记忆、又或者是重新回到过去那样亲密的关系啰？”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就像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一样，我认为既然你已经忘记过去的那些事情了，那我们就各自安好、谁都不要再去介入谁的生活……谁知道你会突然恢复记忆。”
　　“是啊，『神明大人』的恶作剧可真出人意料。”阳乃微笑着认同了他，语气却透出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仿佛笑里藏刀。
　　“要不是我自失忆之后就一直觉得哪里奇怪，不死心地纠缠了你这么久，估计到了现在，早就不在意你这个人，放你去跟我妹妹还有她朋友一起过上美好的三人生活呢——啊，这样一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真是对不起啰～～”
　　“咳咳……”
　　何等高强度的阴阳怪气啊。
　　不只身前，背后的视线也越来越刺人，天空寺悠只能干咳两声，勉强为自己辩解一句：“话不能这么说，又不是我想让你失忆的……”
　　阳乃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道：“对，你不是自愿的。所以被你无情的态度伤到了是我活该，想要死灰复燃、重拾旧情都是给你添麻烦，所以我才道歉了嘛，请天空寺君原谅我吧。”
　　“……”
　　如此强大浓烈的怨念，估计还是她有收敛过的程度。
　　天空寺悠多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那副受害者的模样，又令雪之下阳乃的眉间添了不少烦躁，下意识点起了脚尖，深呼吸压下了情绪。
　　至于天空寺悠身后的雪之下雪乃，满脸疑惑地似乎很想问些什么，可碍于那个说完话之前都不随便插嘴的承诺，只能乖乖地紧抿着嘴，双手抱肘，像个裁判一样旁观着那两人对垒的场面。
　　“哼……算了，谁让我的男朋友不是正常人呢？非常识的情况，就得用非常识的态度来对待才行。”
　　这么说着，雪之下阳乃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在一道轻声叹气后，眼神平静地看向天空寺悠。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确认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就是这样，因为感情被『神明大人』拿走了，所以就算了还有记忆，你对我来说也只是位……雪乃的姐姐而已。”
　　没有任何动摇，天空寺悠正面回应着那饱含决意和心意的目光。
　　哪怕现实对她来说再残酷、无情，他也不想为了安慰她，用那些假话给予她如泡沫般脆弱的希望。
　　因为在这条世界线上，他喜欢的人是由比滨结衣和雪之下雪乃，他该为之负责的人是她们，而非那段曾经缱绻难眠的恋情。
　　“抱歉，阳乃……现在有更多的人比你重要，所以，恕我没办法跟你重拾旧情。”
　　理所当然，这就是天空寺悠的态度。
　　雪之下阳乃静静地看着他，雕塑般久久没有回话。
　　忽然间，天空寺悠像是看见了湖面。
　　她的双眼像冬天结冰的湖面，清澈而寒冷地凝结在那，所有波光都被锁进了冰层底下，晶莹闪闪地发着光，却又不让其融化成水珠落下。
　　她面无表情，可湖面的最深处，渐渐浮现出了难以抹灭的悲伤和痛楚。
　　缓慢地咬了下嘴唇，伴随着深呼吸的动作，雪之下阳乃微微张口——并且，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
　　“如果是你的话，果然会这样回答啊。”
　　“果然？”天空寺悠有些惊讶。
　　“嗯，虽然不愿想像，但你从那之后对我的态度都没改变，我当然猜得出你会说出什么回答。”像个成熟的大人，雪之下阳乃坦然地摊开手，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被无情地拒绝了。
　　然而无论手指还是声音，都带着微微地颤抖。
　　从天空寺悠的眼中察觉到那些丢人的反应，雪之下阳乃握起拳头，轻轻蹭了下自己的鼻子，渐渐放轻了呼吸、也放轻了声音。
　　“没有了感情的记忆，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吧？小悠悠。”
　　“……”天空寺悠下意识地想要否决，却又在脱口而出之前，被心里冒出的一句话掐住了声音。
　　——就这样和过去彻底告别，不是很好吗？
　　这里就退缩、心软的话，以后还有其他人恢复记忆，你该怎么办？让她们打一架，谁赢了谁就能跟自己再续前缘？
　　那对她们来说，不是更加残忍的选择吗？
　　无法接受的事物就只能之门外，反正到了最后，只要有结衣和穹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所以，租借男友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真物』的吗？”
　　像是想要抓住最后的绳索，她很认真地问。
　　只是犹豫过后，天空寺悠依然闭着嘴，沉默地低下了头。
　　“是吗……”恍然似地轻声呢喃，雪之下阳乃依旧笑着。
　　无论惨淡抑或苦涩，只有这张面具绝对不能碎裂。
　　因为他说过，他喜欢自己的笑容——从不轻易交出自己感情的她，一旦有了深爱的人，就会变得不够理性，会认为他的感受比自己还要重要。
　　蠢死了，都要被抛弃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他的心情啊？
　　——因为愚蠢，所以特别。
　　就像他看似无情，实则比谁都要温柔的选择一样，正因为一路走来，两人都是在矛盾中不断挣扎着前行、伤痕累累地成长起来。
　　所以累积至今的情感，才会坚定到，哪怕都伤心到想哭了也不愿放弃的地步吧？
　　“小悠悠，你还记得吗？”
　　她笑着，忽然向前一步。
　　“我因为想要体验恋爱，所以找了你当租借男友，我们就在对彼此看不顺眼的情况下认识了——七月二十四号，我还看不上你。”
　　在雪乃愕然的目光中，她又向前一步。
　　“运动中心的第一次约会，你就像上帝特地派下来打击我的一样，无论什么项目都完全辗压了我，通过了我给你的所有『试炼』，让我知道了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怪物存在——七月二十六号，我开始在意起你，认为你可以给我带来一次不错的恋爱体验。”
　　又一步，站到了天空寺悠面前，抬头凝视着他怔然的面庞。
　　“我曾以为，虚假的事物不可能成真，铸就的谎言与孤独只能无尽延续。像我这种人啊，就该为了家人付出未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谈恋爱这种事，估计只能在婚外情的时候实现了。”
　　雪之下阳乃笑得灿烂，像是所有悲伤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双眼明亮、清澈如星空。
　　“在神明改变世界之前，你就已经改变了我。”
　　“所以我才这么的喜欢你，就像喜欢这个有你的人生，就像喜欢这个有你的世界。”
　　她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他的脸庞，却又在短暂的犹豫后，放了下来，转而朝自己包包伸去。
　　楼梯间阴暗的角落，只有她的声音清亮如晨光。
　　“我们曾经在商场活动中拥吻，我们曾经在度假中心的阳台拥抱。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吃过的种种美食，还有最后一晚，在游乐园里共同发过的那些誓言、一起决定的那些未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雪之下阳乃缓缓收起笑容，认真到冷漠地看着天空寺悠。
　　“如果你连这些都想忘记，如果你决定抛弃这些，如果你真的想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就告诉我，你讨厌我。
　　如此，从今以后我和你形同陌路——我会拜托父母让我去国外进修，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在路上偶遇。”
　　与其说是决绝，倒不如说是悲壮。
　　舍弃了所有软弱，压抑着刀割般的情绪，她缓缓从包中拿出了一串手链。
　　被塑料袋小心地包裹着，足以看出其珍视程度；即使在没有多少光线透进来的楼梯后方，依旧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温柔光泽。
　　天空寺悠看着那条手链，脑中逐渐有画面浮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那个是，手工的吗……”
　　手工手链，曾经的他为了给雪之下阳乃留下最美好的记忆，从零开始一步步亲手做出来的礼物。
　　虽然简陋，却将自己那时的不舍与祝福全都串了进去，可以说，上面承载着比木梳还要浓厚且纯粹的心意。
　　只可惜在去酒店的路上，不知道是扯到了手链还是原本就没绑好，串珠松了开来掉落一地；雪之下阳乃当时还想花时间去捡，却被自认没有必要的他给制止了。
　　毕竟该消失的东西，迟早都会消失的。
　　“没错，我花了几天的时间，特地做了一条比你当初送的还漂亮的手链。”
　　像是没有注意到他越来越复杂的表情，雪之下阳乃拆开包装，轻轻摸着那些串珠，略显得意地说：“而且还特地加强了结构，不会再像那天一样轻易解体了！”
　　“……为什么？”张了张嘴，他只能这么问。
　　雪之下阳乃笑了笑。
　　“因为你说的下次，永远都不会实现了吧？”
　　所以，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替你做。
　　那时是你，这次是我……你曾经付出的那些，曾经体会过的情感。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话，我想和回忆中最喜欢的那个人，走上相同的道路。
　　——这就是我最宝贵的真物。
　　在天空寺悠说不出任何话的震惊表情中，雪之下阳乃将手链递给了他，带笑的眼里闪着怀念的色彩。
　　“小悠悠，你把左手伸出来一下。”
　　这也是他曾说过的话。
　　只是那时火树银花、浪漫深情，如今阴影笼罩着彼此，就连旁观者也不禁哑口无言。
　　“我给你三秒钟，不伸的话，视同你已经做出了讨厌我的回答喔。”
　　明明这么轻松地说着，每个字、每句话，却都在不断压迫着空气，让天空寺悠一时间忘了呼吸，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抬起手。
　　他只是带着凝滞而惊愕的表情，像被锁在了雪之下阳乃温柔的目光中，动弹不得。
　　“三。”
　　——不能回头了．做出的那些决意。不能再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二。”
　　——就这样划清界线吧，受伤的人越少越好，反正都是系统的错。
　　“一。”
　　——不要被她威胁到了，这都是雪之下阳乃的算计！想想雪乃、想想结衣，你都已经不喜欢她了，之后所有的怜悯与同情，全都是渣男才会做的选择而已。
　　思维拉锯战的期间，倒数已经结束。
　　“啊啊，真是可惜。”
　　释然地，雪之下阳乃灿烂地笑了起来。
　　“看来我的初恋，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姐妹．专杀他一人．修罗场（2/2）
　　雪之下阳乃笑得比谁都要轻松。
　　然而泪水却像溃堤般不断涌出，再也忍不住的悲伤、再也忍不住的委屈，与被狠狠划出伤口的心脏一同，汩汩流出了鲜红的血与透明的泪。
　　只有在这一刻，她根本来不及戴上面具。
　　“阳乃……”天空寺悠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喀！
　　映着她模样的瞳孔已经缩到极限，内心深处，忽然响起了清脆的破裂声。
　　天空寺悠咬紧了嘴唇。
　　“早知道，不恢复记忆就好了呢。”
　　雪之下阳乃吸着鼻子。
　　无法克制酸痛发红的眼鼻，也不想再去管自己哽咽颤抖的嗓音。
　　只是在模糊的世界，眷恋地看着身前的他，眷恋地看着曾经以为会永远美好的记忆。
　　而她轻声说着：
　　“我爱你喔，小悠悠。”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明日亦如此。”
　　“可是未来，不会如此了。”
　　无力而颤抖的牙关猛然咬紧，她倏地面色发狠，双手扯住了手链两端，状若快意地冷笑道：
　　“这种东西，果然不该存在的才对！！！”
　　手链猛然绷紧，串珠剧烈抖动着，从中传出了濒临极限的嘎吱声。
　　雪之下雪乃瞪大了眼，还没从姐姐落泪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就反射性地冲向了前方，伸出手大喊：
　　“等——”
　　有必要去阻止吗？不知道。
　　这么做是否正确？不知道。
　　只是忽然觉得，就这样任由她扯坏手链的话，或许，真心露出笑容的姐姐将永远离开自己……
　　无论未来如何，那都是雪之下雪乃不愿看到结果。
　　然而这样的想法和动作才刚出现一秒，就被挡在身前的人影直接打断。
　　身形不再僵硬，思考不再踟蹰。
　　他直接抓住了雪之下阳乃的手，轻而易举地卸掉了她的力气，将那条手链完好地抢了回来。
　　等收回手，清亮的嗓音才像跟上了他的动作一样，彻底击碎了这片阴影中的沉重与苍白。
　　“你赢了，雪之下阳乃。”
　　“……什么意思？”
　　泪水还在滑落，雪之下阳乃定定地盯着他。
　　天空寺悠则低下了头，看着那条廉价的塑料串珠手链，因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所以干脆面无表情。
　　“我喜欢由比滨结衣，也同时喜欢着你妹妹……然后现在，就算感情还没回来，也根本无法讨厌你这个人。”
　　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自嘲，他近乎咬牙切地说出了这句话，眼神带着懊恼和纠结。
　　千言万语，也只能总结成这一句话——
　　“意思就是，你这女人，实在太狡猾了！”
　　用这种方式道别，到底谁能够狠下心来无动于衷啊？
　　……
　　天空寺悠早就知道，若说雪之下雪乃是冰晶的话，雪之下阳乃就是一块玻璃。
　　阳光越强烈，她自身就会越明亮，并在黑夜中黯淡沉默；本身坚强，却又易碎，破裂的时候还会溅射出碎片，想要跟伤害她的人两败俱伤。
　　和她扯上关系的话，就得做好被麻烦到死的准备。
　　“真的是……”
　　他缓缓收紧了手掌，感受着手链上残留的温度，嘴角微微一扯。
　　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哈的一声，既难受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命运，总是不尽人意啊。”
　　感慨完，天空寺悠重新抬起头。
　　他看向雪之下阳乃那梨花带泪、狼狈至极的脸庞，叹息着掏出了手帕。
　　“给，别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你失去的只是爱情，我这边可是要跟万能的神明大人继续作对下去啊。”
　　见雪之下阳乃仍呆呆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一样，天空寺悠干脆把手帕往她那张花了妆依然好看的脸上怼，胡乱地抹来抹去。
　　……就像记忆一样。
　　哪怕曾经失去，只要还能思考、只要还有心，未来就会积累出新的事物，并且像这样不断延续下去。
　　被夺走、被消除，然后两人再次相遇，于是相似却又不同的心情浮现，心湖又因对方而泛起了波澜。
　　断然舍弃？做不到，除非记忆跟着消失。
　　只因转角的那次擦肩而过，他这一生，或许就注定要被这年上的大姐姐给缠到头痛胃痛了吧？
　　宛如灰烬之下，有新芽破土而生。
　　带着被打败似的放弃心情，天空寺悠在心中默默问着系统。
　　‘系统，我的感情回来了吗？’
　　「宿主的感情已被系统剥夺，并未归还。」
　　‘那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雪之下阳乃很可爱？’
　　「……」
　　像在理解这个问题，系统沉默了下，才平静地回答：
　　「系统无法收走与宿主当次任务无关的感情，那是属于宿主自己的物品。」
　　‘属于，我自己吗……’
　　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天空寺悠倏地笑了：‘哈，说得好像我是因为任务才被迫喜欢上她们的。’
　　「……」
　　‘狗系统，不管是获得还是被剥夺，我的感情全都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你只是个契机和工具，没有权力影响到我喜不喜欢谁，懂了吗？’
　　「本该如此。请宿主继续加油完成任务。」
　　毫无感情地扔下了这句话，系统就像下线了一样，不再应答。
　　天空寺悠也收回了意识，重新望向乖巧地任由自己洗脸的年上大姐姐。
　　至于某位女友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暂时不敢看。
　　“阳乃。”
　　“嗯～？”
　　完全没了方才那坚定狠辣的气势，雪之下阳乃软糯地应了声，眨眨眼期待地看着他。
　　天空寺悠犹豫——不，零点三秒的犹豫应该不算，他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并诚恳且老实地，对她这么说：
　　“喜不喜欢暂且不提，收下你的手链，是不是代表我有了脚踏三条船的可能性啊？”
　　空气，在这瞬间凝固了。
　　这一刻，天空寺悠终于见识到了，人类脸色变化的速度与极限，以及七彩霓虹灯出现在人脸上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更不敢看身后寒气暴涨的源头，现在已经摆出了什么样的脸色。
　　“……”
　　片刻的沉默过后，雪之下阳乃露出沉思之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上去非常同意他的想法。
　　“嗯嗯，原来如此啊。唉，男人都会有这种想法的嘛，没办法……”
　　蓦然展颜微笑，她拍开脸上的手帕，朝天空寺悠甜甜地道：
　　“亲爱的，可以喔。”
　　天空寺悠意外地瞪大了眼。
　　“真的吗！？”
　　“真的……”
　　笑容瞬间消失，目光森寒一片，翻脸比翻书还快。
　　“想死可以直说啊，你这想吃姐妹丼的渣男！”
　　“我才没这么说啊！雪乃，你应该相信我……等等，你拿出防狼喷雾做什么？”
　　“嗯？因为我忘了带杀虫剂。”
　　“太理所当然了吧？！”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陷入了真．姐妹．专杀他一人．修罗场的天空寺悠，面对着防狼喷雾，却忍不住安心地笑了起来。
　　虽然事情不能说是完全告一段落，之后还得面对更加复杂的麻烦……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能为自己明显错误的选择，感到了无比的庆幸。
　　游乐园上空，层云渐渐散去，今日果然无雨。
　　清澈干净的星夜，从远处的天际线蔓延开来。

第一百三十章 在坐的各位，都是我女友（六千字）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想通了某些事，又或许是自认为度过了某种难关吧。
　　在阴暗的楼梯角落后方，天空寺悠的心情非常之好，甚至忍不住愉快地上扬嘴角；也幸好是在无人注目的角落，否则以那张俊秀的脸所露出的帅气笑容，走在街上大概能钓到好几位失足少女深闺怨妇吧？
　　东京帅哥就是如此可怕。
　　这点他自己明白，所以在外只会礼貌性的浅笑回应，避免让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强大的魅力影响到其他人，招惹到没必要的情债。
　　至于现在，天空寺悠并没有任何收敛的打算，原因也非常简单。
　　“有什么好笑的吗？”冰冷的质问在耳畔响起。
　　“你没看出我这是无奈的苦笑吗？”哪怕女朋友正面无表情地连踢自己的小腿，天空寺悠依然面带笑容，语气镇定地胡诌着，“我现在的心情很沉重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结衣解释这件事了，请你多少体谅我一些。”
　　“体谅？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这男人的厚脸皮啊。”
　　轻轻眯起了眼，雪之下雪乃温柔微笑着，忽然拉下他的衣领，在极近的距离间和他眼睛对视。
　　于是天空寺悠的眼里只剩下那双寒潭般的冰冷双眸，视界全都被她独占，不容许任何分心。
　　“天空寺君，性格随和、温柔善良如我，也有几件无法容忍的事情。”
　　她轻声说着，语气温和有礼，眼神却认真到了肃杀的地步。
　　“虽然没有结婚还不清楚，但我自认，会是个在外给丈夫面子、回家慢慢收拾的好妻子。”
　　“即使他当着我的面出轨，考虑到还有旁人看着，我也不会做出任何让他蒙羞的举动……所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仿佛被真正的雪女妖怪盯住，天空寺悠再也不敢嘻皮笑脸，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接过阳乃的手链，无疑是对你跟结衣的当面n……背叛。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在器重自己的前辈面前，正大光明地收了敌对公司的贿赂。”
　　配合表情，他懊悔似地叹了口气。
　　“我没让你打比方。”冷冰冰地瞪他一眼后，雪之下雪乃松开了他衣领，放缓下来的嗓音里带着叹息。
　　“我知道只是出于心软才这么做的，但你有没有想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和天空寺悠不相上下的欠揍声音打断。
　　“好啦好啦，小雪乃，那么较真干嘛呢～”
　　黏皮糖似的，雪之下阳乃将下巴懒洋洋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半边身子熟练地压了过去，脸上浮起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们都知道，小悠悠对我的感情已经消失了，实际上喜欢的人还是只有你们，不会因为我送他一条手链就轻易动摇……没错，他只是心疼姐姐我嘛～”
　　说完，像是要忍住脸上憋不住的笑容一样，她把脸埋进了天空寺悠的颈边，然后开始假哭。
　　“呜呜呜，这样一想，人家还是失恋了啊……噗、噗呵呵……咳，呜呜呜——心好痛，好难过～”
　　“姐姐……”雪乃眉头一跳，冷冷看着她和天空寺悠近乎连体婴的姿势，然后慢慢将平静的视线转到天空寺悠脸上。
　　那比起警告，更像是一种威胁。
　　感受到了生命危险，天空寺悠瞬间身形一闪，脱离了雪之下阳乃柔软的身体。
　　“你知道的，我刚才说什么脚踏三条船，只是在调节气氛，并没有真的那么想。”
　　为了自证清白，他拍开肩头的发丝，一脸正气地站到了雪之下雪乃身旁，并在她姐姐面前，光明正大地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雪乃只是略显别扭地挣扎了下，很快就放弃了出力，任由他做出这种证明所有权般的举动，又朝姐姐那边挑起了柳眉。
　　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啪的一声，好似有电火花无形迸裂。
　　“啧。”
　　看着那两人标准的情侣站姿，被迫直起身的雪之下阳乃毫不掩饰地啧了声嘴，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肩膀，有些索然无味地道：“放弃吧小雪乃，你再怎么挑衅，我也不会像之前一样着急了。”
　　“挑衅？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姐姐。”
　　维持着对长辈的礼貌，雪之下雪乃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嗓音轻快地道：
　　“我并不打算责怪天空寺君的选择，因为换作是我，也不想让某位成年人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难看，甚至把她逼得出国疗伤……精神如此脆弱，就算对方想对我的男友下手，我也不认为有挑衅她的必要呢。”
　　雪之下阳乃眉头一动，缓缓沉下了脸色，露出笑里藏刀般的危险笑容。
　　“天真的小雪乃，你认为看到我哭出来的场景，就等于抓住了我的把柄吗？”
　　雪乃不以为意地道：“毕竟没有录像，算不上什么把柄。”
　　“嗯哼，就像你小时候尿床的事情一样，只能嘴上说说的事情算不了什么嘛。”阳乃理解似地点点头，笑眯眯地看向天空寺悠，“对了，你还记得吧？以前我跟你说的那些，雪乃的小．秘．密～”
　　“你！”漂亮的眼睛猛然睁大，雪乃转过渐渐涨红的脸蛋，着急又羞赧地瞪向天空寺悠，握着他手掌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一字一句地逼问道：
　　“她，跟你，说了什么！？”
　　天空寺悠无辜地眨了眨眼，转头责怪地看了阳乃一眼。
　　阳乃吐了吐舌，还没说话，天空寺悠的头就被雪乃扭了回去。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那双藏青色的明亮眸子，此刻却没有了半点光芒，正如不久前的阳乃一般，深邃冰寒而见不着底。
　　“视情况，我会用比较过激的方式消除你的记忆。”
　　“比、比如呢？”天空寺悠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像是没想到他还敢继续追问下去，雪之下雪乃不禁愣了一下。
　　就在这短暂的愣神瞬间，天空寺悠果断把话题转了个方向：“比起这些小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我跟阳乃的过去，还有记忆消失、失去感情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点，雪之下雪乃顿时眼神一凛，神情回归正常，若有所思地微皱起眉。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因为『神明大人』的关系，有些事情我说不出来，只能靠阳乃你从头讲起了。”少了过去那份别扭，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阳乃说话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自然了起来。
　　“我会尽可能做出补充，你们有想问的也都可以问我，不能说的我就用『这是禁止事项』来代替回答。”
　　阳乃双手抱胸，挑眉讶异道：“我能说你不能说？神明大人这么双标的吗？”
　　“谁知道呢？”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它就是一个混蛋，从见到你的那天就开始针对我。”
　　“同意，竟敢玩弄我的记忆，不给它狠狠来几下难解我心头之恨！”
　　自知就算嘴上说说，也没有办法去对付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存在，雪之下阳乃随口骂了两句后，便转而问道：“要说是没问题，正好我也想让小雪乃知道一下，她姐姐可没有什么幻想症，不会只见两三次面就像个痴女一样，对某人这么执着呢……”
　　雪之下雪乃轻轻撇嘴，用力捏了一下天空寺悠的手，像在赌气。
　　“……不过小悠悠，这种事，你确定不让团子酱一起过来听吗？”
　　天空寺悠边悄悄挠着雪乃柔软细腻的小掌心，边惊讶地看向阳乃：“结衣？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她……”
　　阳乃神秘地笑了笑，像是完全掌握了情报般的从容，意有所指地道：“你以为我背后做了那么多事，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明白才对。”
　　天空寺悠眼角微抽，有些无语：“……这位姐姐，天都黑了，咱们别再打哑谜了好吗？”
　　“谁让你先装傻的？”
　　雪之下阳乃无奈地双手一摊，旋即狡黠一笑，直接道破了他的秘密。
　　“由比滨结衣，就是你这一次的『目标』吧？”
　　“所以你才让她成为你的女朋友，并且重复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
　　话音落下，三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凝固。
　　果不其然，她从那两人的脸上看到了颇受震撼的表情，似乎思绪混乱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一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早就发现了真相，另一个……是惊讶于脚踏两条船的秘密吧？
　　‘唉。’
　　雪之下阳乃在心底叹了口气，完全没有之前想像中的那种揭露真相的愉悦。
　　占据了情报优势，确实让自己有种胜者般的骄傲与快意——但雪乃终究是她的妹妹，那个又傻又单纯，容易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的傻妹妹。
　　如今看着妹妹露出那种仿佛被渣男欺骗一般的表情，哪怕不后悔说出真相，自己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心疼的。
　　没办法，谁让小悠悠明明有了团子酱这个目标，却还要跟小雪乃勾搭上呢？
　　她只是提前让小雪乃见识到现实的残酷，错全都在他、还有那位神明的身上啊！
　　“……姐姐，在你好像看穿了一切、并为此长吁短叹的时候打扰你，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出乎意料雪之下阳乃意料的。
　　一番表情变化后，雪之下雪乃忽然认输似地对她低头，语气平静而惋惜，肩膀正轻微颤抖着，雪白的侧脸隐约能看见绷紧的线条。
　　感觉像是憋笑，又像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而保持着平静——等等，这两者好像没差多少？
　　雪之下阳乃缓缓收起了表情，心中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边正经地说着，雪乃边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姐姐。
　　嘴角抽筋似地微微一动，最后还是忍不住。
　　“噗，自我意识过剩……”
　　笑出来的瞬间，她赶紧把头埋在天空寺悠的肩膀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深呼吸了几次后，才重新露出平静下来的漂亮脸蛋。
　　不顾阳乃黑成一片的表情，雪乃继续若无其事地道：“天空寺君这次的『目标』，是我，不是由比滨同学。”
　　“在我们两个成为这样的关系之前，由比滨同学就已经和他交往了……虽然我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但在这个超乎常识的『任务』中，她大概只能算作一位局外人。”
　　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里的调侃与愉快，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明显。
　　“抱歉，让你误会了啊。”
　　雪之下阳乃：“……”
　　【今日的胜负——
　　雪之下雪乃的胜利。】
　　……
　　“……认真说起正事吧，时间也不早了。”
　　沉默了许久，阳乃闭起眼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生气、也没有尴尬，只是拿出了成熟大人的态度，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将话题拉回正轨。
　　“先把你们之间事情告诉我，再把我和小悠悠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失忆的经过告诉你们。”
　　“全部汇整完之后，有问题一一向小悠悠发问……就这样，谁有意见？”
　　天空寺悠和雪乃对视一眼，默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天空寺悠又补充道：“先换个地方吧，这里站着不好说话……记得附近有家咖啡厅，顺便把结衣也叫过去，一起共享情报。”
　　有了雪之下阳乃，这个不会被系统捏爆心脏，又恢复了过去的记忆、能把自己不能说的事情都说出来的存在，他总算可以出卖系统、脱离谜语人的身份了。
　　诚然，把话全部说开之后，自己要解释的东西会跟山一样多，也可能会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而被白眼，甚至被讨厌、产生距离感，副作用数不胜数。
　　但总比【将重要的人全部瞒在鼓里，为了什么破任务而独自扛下沉重的负担，只会苦笑着说些帅气的话，然后到了结局才可能告诉她们真相】这种发展要好。
　　那是英雄才会做的事情。
　　在自己的人生中，天空寺悠永远都不是英雄，所以他选择让雪乃、结衣知道『任务』的事情，选择了将自己的懦弱托付给他人。
　　因为他早已明白，比起隐瞒，她们更想和自己一同面对；信任彼此的话，就该互相合作，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然后商量着该怎么解决。
　　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就是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
　　若非心态有所成长，他也没办法那么轻松地和雪之下阳乃谈论过去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笑，从兜中拿出手机。
　　“我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就在附近……”
　　随手点了两个键，通话拨出，忙音在耳畔响起。
　　没过多久，从楼梯的另一侧，传来了一道轻快而熟悉的铃声。
　　然后是两个人刻意压低的焦急交谈声。
　　“糟、糟糕，我忘了关静音啊！小小小小凉怎怎怎怎么办！”
　　“结衣，你……唉，跟踪偷听的时候手机关机不是基本常识吗？藏了那么久才想起这回事，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谁会知道跟踪偷听的常识啊！不说这个了，要把电话挂了吗？还是接起来跟他说我们在别的地方……”
　　“老天，为什么我会认为这种笨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啧，你声音那么大，早就被他们听到了，赶紧过去自首吧。”
　　带着满脸心虚的由比滨结衣，夏川真凉从楼梯另一侧走了过来，泰然自若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并笑意盈盈地开口道：
　　“几位晚安，我们两个是从『抱歉，阳乃……现在有更多的人比你重要，所以，恕我没办法跟你重拾旧情』这句话开始偷听的，此前的五分钟左右都在对面的咖啡厅二楼露台上，用望远镜默读你们的唇语，现在则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决定主动走出来向各位认罪。 ”
　　“侵犯了你们的隐私，真是不好意思。”
　　条理清晰，流畅平静地说着的同时，她还弯身鞠躬，只有态度非常的端正。
　　好了，鞠躬道歉完后，你们就不能怪我啦——直起身时，她脸上的笑容像在说着这一句话，完全没有身边团子头少女那样的羞愧和尴尬，令人莫名来气。
　　“小凉，你那哪叫自首，分明就是犯罪经过概述嘛……对不起，我不该一起偷听的。”
　　小小声地吐槽后，由比滨结衣也老实地低头道了歉。
　　悄然抬起的视线，却在不断打量着雪之下姐妹和天空寺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在意，谁让我们偏偏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收起手机，天空寺悠轻松地道，“如果不是专心在眼前的事情上，我也不至于让你们偷听这么久，还没察觉到你们的气息……这次是你们赢了，没什么好责怪的地方。”
　　“那就好……”松口气似地这么说着，由比滨结衣忽然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
　　接着试探性地伸出手，牵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掌，像是害怕糖果会被夺走的小女孩一样，越握越紧。
　　她没说话，天空寺悠也没说话，只是反过来牢牢扣住，用和牵着雪之下雪乃一样的姿势。
　　然后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牵着两名美少女，三人成行地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走了，我记得那间咖啡厅好像是可以开独立包厢的类型……”
　　“我们就在那里，开始第一届的『女友会议』吧。”
　　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中包含了多少的释然与回忆。
　　沉默随着脚印，在身后不断延续——
　　除了另外两人的碎碎私语外。
　　雪之下阳乃：“啧啧，他还真敢做啊。想想就替雪乃觉得害臊，真可怜。”
　　夏川真凉：“是啊，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游乐园，现在脚踏两条船的家伙都这么嚣张的吗？不愧是他，行事完全没顾虑旁人的目光呢。”
　　左手，雪之下雪乃静静开口。
　　“……我说，亲爱的天空寺君。”
　　天空寺悠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藏起羞赧，她语气冰冷地道：“再不把手放开，从今以后，你连我的一根手指都别想碰了！”
　　“这么狠吗？！”
　　右手，由比滨结衣也红着脸干笑几声。
　　“啊哈哈，被那么多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是真的挺羞耻的啊……”
　　……
　　总而言之，在小小的骚乱过后，一行五人总算进到了咖啡厅的独立包厢中，顺便点了一些精致的下午茶套餐当晚餐。
　　等服务声关门离开，坐在面对门口的主位处，天空寺悠双手架在腿上、撑着下巴，神情认真地环视一圈这四名与他关系匪浅的少女……女性们。
　　雪之下阳乃，第一任女友，记忆已恢复。
　　夏川真凉，第三任女友，记忆未恢复，受阳乃的挑拨和残留的感情影响行动。
　　由比滨结衣，与任务无关的真实女友，对他来说除了穹以外最重要的支柱。
　　雪之下雪乃，第四任女友，二人约会中，也是知道『任务』情报最多的对象。
　　‘仅仅是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就已经和这么多女孩子扯上关系了啊……要是明日奈这时候刚好踹门闯进来，那可就刚好到齐了。’
　　可惜这样的突发状况实在太过离谱，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天空寺悠闭上眼轻叹一声，旋即平静开口。
　　“在说正事之前，先让我说个你们应该都隐约明白的事情。”
　　“那就是在做的各位，不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我的女朋友。”
　　说出这个事实的瞬间。
　　心脏，却没有感受到即将爆裂的压力。
　　……检定通过了？
　　这狗系统到底是怎么判定的？为什么这次我说了就没事啊？
　　‘是因为阳乃的关系吗？ ’
　　他在心底默问着，可惜屑系统就像突然掉了线一样，没有半点想要回答他的意思，依旧保持着沉默。
　　而身边的女性们，也不打算给他仔细思索的空闲。
　　“你说，在坐的各位……全部都是？”
　　话音刚落，雪之下雪乃便缓缓转动视线，看向对座笑容灿烂的夏川真凉，有些不愿接受似地皱着眉头。
　　而夏川真凉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没错，估计是在阳乃小姐后面跟他交往的吧？很可惜，我也没有了当时的记忆呢～”
　　她这么说着，视线却隔着由比滨结衣看着他的手臂，透露出了如果没有人阻挡就会上去抱住他的意图。
　　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夏川真凉眨了眨眼，对雪之下雪乃状若和善地笑着说：“雪之下同学，你应该猜得到吧？”
　　“如果这已经形成了一种规律的话，以后，你也会把他的事情全都忘光光，甚至连任何痕迹都没办法留下来……没错，就像我跟阳乃小姐一样呢。”
　　雪之下雪乃：“……”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未雪的誓言（八千字大章）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
　　服务生收走了狼藉的杯盘，只有五杯饮料放在桌上，包厢内，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木梳突然消失之后，我就回想起了消失的那些记忆，但也只有记忆而已。”
　　浅啜一口卡布奇诺，雪之下阳乃垂下目光和倒影对视，淡淡说着：“整个世界变成了新的模样，像是有人往剧本上涂涂改改了好几笔似的，明明真要追究的话到处都是破绽，却偏偏没有人察觉到哪里不对。”
　　“至于恢复记忆的契机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就算失忆了，也在天天想着小悠悠的关系吧？”
　　等她说完，天空寺悠随之补充道：“因为『神明大人』抹去了我和你认识的事实，没有了原因，自然不会出现结果……或者被用别的方式实现了。能删除就删除，不能删除的就强行合理化其发生，那家伙就用这种粗糙的方式改变世界的。”
　　“那为什么梳子能留着？”夏川真凉追问道，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努力挖掘着脑内记忆，“我现在的感受跟阳乃小姐之前是一样的，却没有在身边发现什么突然出现的陌生物品……”
　　“……这是禁止事项。”抿了抿唇，没办法把『伤停时间』导致的变化说出来，天空寺悠只能无奈地道，“大概就是各种意外结合的成果吧？记忆恢复的原因我也无法确定，反正我自己是没有做些什么会影响到阳乃的事情。”
　　“别伤心，总有机会的啦。”
　　阳乃温柔地拍拍夏川真凉的肩膀，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语气诚恳地安慰着：“说不定哪天就砰的一下想起来了呢？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姐姐可以介绍人品好的富二代给你，包准让你父亲满意！”
　　“谢谢，不用。”
　　暂时放下了思索，夏川真凉微笑地看向了她，不疾不徐地道，“至少我知道，正因为失忆前的我太喜欢天空寺君，所以失忆之后才会难过到丧失味觉……相对的，阳乃小姐貌似很轻松呢。”
　　她叹服似地朝阳乃眨了眨眼：“除了像个痴女一样整天纠缠着别人，没有他在的日子，你倒是过得挺不错的啊？”
　　雪之下阳乃轻轻眯起了眼。
　　“……真敢说啊，区区的病态跟踪狂。我只是比你成熟而已，哪像你，成天都在房间里做那些恶心的事。”
　　夏川真凉随手撩起肩上秀发。
　　“那种事恶不恶心见仁见智。另外，等我恢复记忆，请你就『跟踪狂』这句评价向我道歉，曾经的『恋爱幻想症』患者。”
　　“可以啊，那我是不是得尽全力阻止你恢复记忆？”
　　“做得到就来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是不会让它离开我太久的。”
　　“呵……”
　　“哼……”
　　话语交锋，无形的火花迸射而出。
　　另一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气氛，由比滨结衣并没有理会那两人，而是鼓着脸颊、皱着小脸，努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脑袋中整理好。
　　“也就说，小悠先是以租借男友的身份和阳乃小姐交往，在经历了各种事件之后，将她独自抛在酒店里离开，然后结束了『神明大人』给的任务，世界就此改变，不仅把你们两人认识的经过全部删除了，还修改了除了小悠以外所有人的记忆，并且夺走了小悠对阳乃小姐的感情，方便进行下一次的任务……”
　　确认似地嘟嚷完，她抬头望向天空寺悠：“你之前在社团教室里想告诉我们，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事情，就是这些吧？”
　　“没错，我可是被下了很过分的封口令啊。”天空寺悠瞥了眼还在跟雪之下阳乃对峙的夏川真凉，暗自叹服她真有勇气，“就算是现在，我也没办法详细说出跟夏川同学交往过的经历……或者说，不能透露与那条世界线的情报。”
　　“世、世界线？总感觉格局一下子变得好大，好复杂啊……”手指按着太阳穴，笨蛋团子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呜呜呜地发着怪声。
　　确认要厘清其中环节和原理、光凭自己的智商大概是做不到了之后，她干脆把思考转移到能够想通的事情上，直白地问：“也就是说，小凉就是你跟阳乃小姐分手后的下一个目标啰？”
　　“没有分手！”对峙当中，雪之下阳乃非常认真地插来一句，“虽然交往的事实被抹消了，但我跟小悠悠从来都没有谈过分手。”
　　“嗯嗯！”表示自己有听进去的用力点头，由比滨结衣神色不改，继续问着天空寺悠，“先是阳乃小姐，再来是小凉，最后是小雪？”
　　“……”天空寺悠表情复杂地扯了下嘴角，没有立刻回话。
　　“咦？难道不是吗？”由比滨结衣微微歪头。
　　手捂着脸，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夏川同学是第三个。”
　　““第二个是谁？””
　　抢在由比滨结衣之前，雪之下阳乃和夏川真凉同时开口问，目光尖锐地盯着他的脸庞。
　　没有隐瞒的打算，天空寺悠正要说出来的时候，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略有不快地道：
　　“这是禁止事项……看来当事人不在面前，就不能说出跟她有关的事情，用排除法的方式问也没有用。”
　　这是以心脏爆炸为代价换来的经验谈。
　　说实话，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啪叽一下的痛楚，要不是时间会回溯、逞强著把话说出来也没用的话，这狗系统早就没有了威胁他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还好被捏爆的部位只是心脏，而不是蛋蛋……否则别说习惯，他准会落下心里阴影来，死都不敢再去尝试碰触系统的底线了。
　　“啧，除了这麻烦的变态以外，竟然还有第三……不，第四者存在吗？”
　　不知道他刚才遭受了什么痛楚，雪之下阳乃手抵下巴思考的同时，还用眼神对天空寺悠表示谴责。
　　就算是被『神明』所迫，他半年内就换了三个女朋友也是不争的事实，谁知道这段期间内有没有人做出了她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啊……
　　想到这点，心里就有种挥之不去的焦躁浮动着，看着他身体的目光也逐渐危险了起来。
　　“天空寺同学，在你交过的四任女朋友中，谁跟你的关系最好？你们最多上到了哪一垒？”
　　和她想到了相同问题的夏川真凉，却没有那么多顾虑，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在意的地方：“没有去医院特地检查，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处女……如果还是，会不会又有『神明大人』连那层膜都能修复的可能性？”
　　“小凉，你多少委婉一些啊……”微红着脸苦笑一声，等看向天空寺悠的时候，由比滨结衣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姿态有些凝重地等着他做出回答。
　　被三人这么盯着，天空寺悠先平静地叹了口气。
　　“请不要小看我的节操好吗？都知道了你们会失去记忆，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而后，他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神气十足地说：
　　“放心好了，我，还是处男！”
　　三人：“……”
　　空气尴尬地沉默了数秒。
　　各自表情精采纷呈，雪之下阳乃尴尬地咳了两声后，转头对雪之下雪乃问：“小雪乃，你不是他的测谎机吗？小悠悠有没有说谎……小雪乃？ ”
　　“……什么事？”
　　像从满腹心事中回过神来，雪之下雪乃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无聊，问这个做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再轻轻呼出，那双平静的藏青色眼眸朝天空寺悠望去，有些恍惚的色彩重新凝结成了凛然的光。
　　“天空寺君，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
　　天空寺悠认真地看着她：“哪怕交了三位女朋友，也无法改变我还是个处男的事实。”
　　“没有说谎。”瞥了那几人一眼，雪之下雪乃又接着问，“除此之外的事情呢？”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欲言又止了起来。
　　“……你确定要问这么深？”
　　“……”
　　轻轻咬住嘴唇，雪乃眼中闪过后悔的神色，膝盖上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似乎有些纠结。
　　只是还没等她改口，另一边的阳乃就忽然举起双手，像个抢答的小学生般兴奋地道：
　　“我我我！我来说！要说多细都没问题，他的吻技可是很厉害的喔！当时还跟我说是初吻，谁信啊……”
　　夏川真凉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呢喃着：“这样啊……如果我真的跟他交往的话，接吻什么的……绝对早就做到跟呼吸一样自然了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更进一步……”
　　仿佛升起了攀比心，由比滨结衣跟着鼓起了脸，有些不满地嘟嚷起来：“我也亲过了啊！而且还是永远不会忘的那种，就算再进一步也没问题，反正小悠能负起责任……”
　　你一言我一句，场面像是因为『吻』而开始混乱了起来。
　　“好了。”
　　而在那之前，清亮冷澈的嗓音，豁然压住了所有余声。
　　像是包厢内的空气被瞬间冻结了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噤声停顿，齐齐朝寒气的源头看去。
　　“我不想听你们分享接吻的经验，也不想知道天空寺君是什么样的禽兽。你们要讨论回去自己讨论，别在这里污染我的耳朵。”
　　摁着眉心，雪之下雪乃垂下目光、沉思似地谁也不看。
　　墨黑的侧发遮掩了她的神情，只有冰锥般的声音划破死寂，鲜明而森寒地刺入了地面。
　　“所以，暂时给我闭嘴！”
　　那是过去的她，几乎不可能说出来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暴言。
　　压抑不住的烦躁，从碎裂的冰雪中倾泻而出。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爆发的情绪所吓住。
　　“小雪乃，别只顾着发脾气，诚实点如何呀？”
　　玩笑的表情缓缓从脸上消失，雪之下阳乃用同样寒冷的眼神盯着她，嘲讽似地露出笑容，语带讥讽地道：
　　“觉得失望了吗？觉得忌妒了吗？是不是不能接受？是不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我懂，因为我也差不多，只是藏得比你好而已。”
　　看着她被手掌和头发阴影遮掩住的侧脸，冷笑渐渐加深，恶趣味的弧度浮上嘴角。
　　阳乃忽然放低了声音，像在故意刺激着她一样，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是他的第四位女朋友，而在这之前，就算不是自愿的，他也和我们做过了许多还没跟你做过的事情。”
　　“要不是发生过的事实都已经消失了、他也没有了当时的感情，哪天你们接吻的时候，他……”
　　“够了。”天空寺悠皱着眉一敲桌面，正打算制止不知道有什么意图、越说越过分的雪之下阳乃时。
　　雪之下雪乃却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又环视了包厢内的众人一圈。
　　樱色的唇瓣紧紧抿着，目光尖锐到令人刺痛，像是亮出了利爪、浑身炸毛的野猫。
　　她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拿起包包，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小雪！”
　　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由比滨结衣连忙起身，一脸愧疚地赶紧收拾东西要追过去。
　　“由比滨同学……”雪之下雪乃在门口止住脚步，似乎轻轻吸了口气，才用平稳的语气开口说话，“抱歉，能让我先回去吗？”
　　“诶？”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由比滨结衣担忧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不用担心我。”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她的话，雪之下雪乃听不出情绪地命令道，“那边的，再给你三秒钟。”
　　“遵命，女友大人。”
　　早在她怒而起身的瞬间就做好准备，天空寺悠披好外套，从沙发上起身。
　　“没事的，有我在。”这么轻声安慰过由比滨结衣后，他摸了摸少女头上的团子，跟上了雪之下雪乃离开包厢的步伐。
　　而这个过程中，他不仅没有看雪之下阳乃和夏川真凉一眼，甚至还当着她们的面牵住了雪之下雪乃的手，用脚把包厢门给带上。
　　喀擦。
　　“……”
　　两人离开之后，包厢内陷入了比刚才还要沉重的寂静氛围中，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或者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
　　半晌，夏川真凉忽然叹了口气，斜了雪之下阳乃一眼。
　　“阳乃小姐，你没事为什么要挑衅她呢？我们这两个落魄的前女友和现女友相比，他会偏向哪个不是很明显吗？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狠了？”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乖乖闭嘴，别质疑大人的决定。”
　　神情回归平静，阳乃一口喝干了卡布奇诺，漫不经心地咂了咂嘴：“就因为是妹妹，有些话我说了她才听得进去，否则只会一个人东想西想、越来越纠结罢了。”
　　夏川真凉颇感意外地挑眉：“所以，你刚才只是在故意扮黑脸？”
　　“不完全是。”
　　脸上重回从容的淡淡笑容，她看着咖啡杯上的褐色痕迹，若有所思地轻声说着：“夏川，我跟你不一样，交往中的美好回忆、喜欢着他的心情，这些东西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折扣的……
　　就算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心里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很想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找机会把小悠悠抢回来。”
　　“呜哇，原来你在打这么危险的主意啊。”
　　夏川真凉忍不住咋舌，缩起肩膀摆出一副受惊的表情：“即使事出有因，妹妹抢了自己的男朋友也是事实，不乖乖叫他一声姐夫就算了、甚至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这里凶姐姐……啧啧，难怪你会这么刺激她，都是为了报仇吧。”
　　“别用你的小人之心揣度我君子之腹。”
　　白了她一眼，雪之下阳乃放下咖啡杯，拿起身旁的包包：“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小雪乃就会比我更加煎熬，根本没有报仇的必要……说实话，她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安安静静地接受这些普通人都难以相信的事实，我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所以，你不惜让妹妹和男友讨厌你，也要当个坏人去逼她面对现实？”
　　收起了胡闹的反应，夏川真凉仰头注视向她，目光有些复杂：“这种狮子育儿一样的教育方法，真不知道该说你狠还是说你温柔。”
　　“既不狠也不温柔，这就是姐姐喔。”
　　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转头看向由比滨结衣：“团子酱。”
　　“是！”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见突然有人叫住自己的名字，由比滨结衣下意识地喊了出来，略显结巴地问，“有、有什么事情吗？”
　　“你的反应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平静呢。”
　　“啊？”
　　见她露出一脸呆然、似乎在想『我？平静？现在？』的表情，雪之下阳乃不由失笑，双眼却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现在，是刚才。我们说起过去事情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被打击到呢。”
　　“呃，这个啊……”
　　由比滨结衣挠了挠脸颊，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表情有些尴尬，视线却没有任何游移，反而理所当然地和阳乃对视着。
　　“还是有被打击到的喔。
　　毕竟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原来早就交过了好几次女朋友、好几次跟别人接过吻、好几次和自己认识的人互说情话——突然察觉到了这个事实，不可能不去在意的吧？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自己的男朋友，要担心的事情多如牛毛，各种不安感也会不断冒出。”
　　那大概是和小雪乃差不多的心情吧？
　　雪之下阳乃如此评断着，然而下一刻，却从由比滨结衣的脸上，看到了浅浅的笑容绽放而出。
　　“不过，开心的心情或许更多一点吧？”
　　“开心？！”两人惊讶地看着她，夏川真凉更是下意识地问，“这也能开心起来，结衣，你该不会是有绿帽癖吧……”
　　“才没有呢！”
　　由比滨结衣赶紧大声反驳，但一想到自己为了促成好友跟男友谈恋爱而做的那些努力，又莫名心虚地移开眼睛，掩饰性地嚷嚷起来：“感到开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能够知道小悠到底在为什么烦恼，能够知道他一直以来到底在纠结着什么，还能够知道更多有关于他的事情，参与到他的人生之中……
　　就算不全都是好事，但至少比什么都不知道、回去自己瞎想害怕还来的好，不是吗？！”
　　“……”
　　无礼的目光逐渐转为认同，两人看着团子头少女慢慢冷静下来的模样，似乎多少可以领会到她的心情。
　　话音顿了顿，由比滨结衣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
　　不知为何，望向她们眼神，好似多了几分怜悯。
　　“而且，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吧？”
　　“什么？”
　　阳乃和真凉齐齐一愣。
　　叹息一声，由比滨结衣穿上外套，拿好了自己的东西。
　　朝包厢外走去的同时，她轻声说着：“我和小雪都见过到的，他挣扎、难过、孤单、逞强、脆弱的模样。”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交女朋友这种事情，对小悠来说，其实已经是一种折磨了啊。”
　　任务的开始与结束，于他而言都是打击。
　　被神明大人指使着要跟谁交往，就算未来真的喜欢上了对方、跟对方亲密互动，难道她们就能这样指责天空寺悠滥情或者花心吗？
　　被夺走了感情和记忆的痛苦，他明明是体会最深的那一个啊！
　　所以，至少作为天空寺悠的正牌女友，比起自顾自的吃醋、忌妒、失落，甚至开始盘算着怎么抢人……
　　由比滨结衣选择了无视那些过去，只专注在『现在的这个他』身上，只为了这个他而着想。
　　“那我就去找小悠他们了，两位请慢慢享受啦。”
　　轻飘飘地这么说完，由比滨结衣也溜出了门。
　　只留下两名女性在安静的包厢中面面相觑，表情复杂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我们也走吧？”
　　“同意。”
　　……
　　夜晚，张灯结彩。
　　温暖的光流从游乐园的这一头延伸到了那一头，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物染上了别样的热闹气氛。
　　人潮不多不少，是刚刚好能享受欢乐的氛围、却又不至于嘈杂的程度。
　　踏着石砖路，牵着女孩小手的天空寺悠，不知何时成为了领路的那一个，带着她朝好远好远的游乐园门口方向慢慢走去。
　　“雪之下雪乃，你知道我只喜欢了你三天吗？”
　　在她精致的小脸略带沉思，似乎在想要用哪句话来当开场白的时候，天空寺悠忽然开口，语气开玩笑似的轻松。
　　依然纯净、却更显黯淡的眸光微微抬起，雪之下雪乃随口回了句：
　　“哪三天？”
　　“昨天，今天，明天。”
　　“……后天呢？”
　　“明天我把这句话再说一次就是了。”
　　神色不变，雪之下雪乃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会这么说。
　　“你那张嘴只会说这种土味情话的话，建议还是乖乖闭上比较好。”
　　天空寺悠果然闭上了嘴，只是手指开始不安分了起来——正在轻轻玩弄着她的指尖和掌纹，力度柔和到了下流的地步。
　　“唔……”
　　耳朵不受控地染上了粉霞，舒服的电流从末梢神经一路传到了心底，让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靠着深呼吸才平复好悸动的羞赧感，雪乃咬着下唇，报复性地用指甲掐了他的手臂一下，却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气。
　　“好了，别以为这种方式就能把我糊弄过去。而且给我看看场合，我们现在还是在大街上！”
　　“我知道，只是想问你消气了没？”
　　天空寺悠抬起另一只手，边活动起灵活的五指，边一本正经地道：“还没消气的话，我可以继续帮你按其他能让心情变好的穴道，放心，不会超出手臂范围的。”
　　“多谢你的好心，不过不需要，我的情绪非常稳定。”
　　无奈说完，雪之下雪乃便将视线投向远方，静静地望着夜色中的游乐园。
　　昏暗下来的高耸建筑间，精致而温暖的灯光拉出了一条离开的通道，像他们这样牵着手慢慢朝大门走去的情侣，眼前就有三对之多，还不包括更前方的游客。
　　不由自主地，雪之下雪乃这么想着——
　　假如到了圣诞，假如下了一场雪，这样的场景或许会更加唯美吧？
　　而那时候，自己还能跟他一同前来，成为这些情侣游客中的一员吗？
　　不，甚至更加严重的……
　　那个时候，自己还能记得他吗？
　　雪之下雪乃再次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呼吸从心脏开始凝结成冰。
　　“天空寺君，有些事想要问你。”
　　她忽然开口。
　　两人都没有看向彼此，只是让声音传入了对方耳朵里。
　　“问吧。”
　　“每次任务，你都会喜欢上你的目标吗？”
　　“很遗憾，是的。”
　　“你的目标也会喜欢上你？”
　　“也只有这样，任务才会完成啊。”
　　“而那之后，她们的记忆被夺走，你的感情被收回？”
　　“只有这样，才能跟下一位目标成为男女朋友。”
　　“第四次，也是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
　　“嘁，没有比这更恶劣的感情游戏了……”
　　“哈，我倒希望它只是一场游戏，可惜不是。”
　　“所以，现在跟你分手来得及吗？”
　　“嗯……来不及了，倒是来得及从现在开始讨厌我。”
　　“……”
　　缓缓停下脚步，雪乃抬头，看向天空寺悠脸上的苦笑。
　　手掌蓦地一紧。
　　她垂着脸抱住他的手臂，带着些微颤抖，微弱的声音透过衣服闷闷响起。
　　“早就来不及了……”
　　“也是啊。”
　　落下无奈且温柔的目光，天空寺悠轻轻抚摸着她的柔顺黑发，仿佛在透过手心的温度，给予这只动摇不安的小猫一些安全感。
　　半晌后，她才又开口，沙哑的嗓音凛然而平静
　　“放心，你的委托我一定会完成到底。”
　　“嗯，拜托你了。”
　　“不过，给我记好了……”
　　仿佛含在嘴里，细微软糯的嗓音咕哝了句，雪之下雪乃忽然踮起了脚尖，闭眼凑向了他的耳畔。
　　铅粉般的黑发扬于夜色，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都因她而吹起了凉爽的微风。
　　温柔入耳。
　　“……”
　　天空寺悠不禁瞪大了眼，面露惊讶地站在原地。
　　说完，脚跟落地，雪之下雪乃轻轻呼出一口气，小脸神采奕奕，已然恢复了往日那般潇洒凛然的模样。
　　“做不做得到？你向我发誓。”
　　拂开肩上的长发，嘴角带笑，那双藏青色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天空寺悠犹豫了一下，最后为难似地皱起了脸。
　　“这个，我只能说做不到啊……我发誓我做不到！”
　　“……”
　　雪之下雪乃就这样沉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等他改口，却又等不到他收起两难的表情。
　　于是被打败似地，她无奈叹了口气。
　　“如此光明正大地在我面前说谎的人，除了姐姐外你还是第一个……而且明知会被我拆穿还故意说谎，你以为这样会让我比较感动吗？”
　　“不，只是在想……”天空寺悠晃了晃两人的手，不禁低笑了声，“未来的我如果做不到这件事的话，不就等于我没有违背誓言了吗？反正老天又不知道我发誓的时候在想什么。”
　　“连发誓都要钻漏洞，你还真的是……请把这点小聪明用在正事上好吗？”
　　手扶着额头重重叹息，她接着迈开脚步，继续朝着该走的路上前进。
　　天空寺悠则习以为常地跟在她身旁，说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然后在被死亡提问的时候，努力挣扎着求生存。
　　比如“就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你是不是对她们动手动脚了？”，又或者“你跟姐姐才认识几天，你们就打算去酒店了？如果任务结束的时间不在那个时候，你该不会……”，甚至连“由比滨同学不会失忆，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对她做什么了？”这种问题都有。
　　天空寺悠只能努力去证实自己高风亮节的品格和屹立不摇的节操，并在雪乃小姐的调侃和笑里藏刀的温柔中，祈祷着那一刻不要太快到来。
　　至于她对自己说了什么悄悄话？
　　其实也就一句简单的约定而已。
　　……
　　“哪天我忘了你，去对那个我说——
　　在没有提出分手之前，我跟你依然是男女朋友。”
　　……

六月悬赏公布
　　各位好，每月一次的悬赏又来啦～
　　这次一样是无限制，想投多少就投多少，我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还完，放心好了！
　　说不定投的越多，到了高c部份会一口气爆发噢！
　　那么废话不多说，先公布目前为止的数据～
　　——
　　打赏：64.4万
　　刀片：6302
　　月票：10197
　　——
　　然后我想了想，现在的成绩越来越差，继续用之前的标准来开悬赏似乎有点自大了，所以直接跳楼大放送，门槛砍半！
　　打赏一万猫饼干加一更；
　　刀片一百加一更；
　　月票两百加一更（只是个彩头）。
　　所以如果和之前一样惨淡的话，我最多也就加四更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后黄金宝箱和白银宝箱分别是二十、十更，随便定的，我就算定个一百更也不会有人投，无所谓。
　　当然，我自己给自己的宝箱不算在内啦～到时候会扣掉的！请各位牢牢记住，我可不想挖坑给自己跳（滑稽
　　那就这样，祝各位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即使是终将消失的初恋
　　今天春日野穹的午餐和晚餐，全都是天空寺悠早上做好、随时都可以拿去加热的饭菜。
　　虽然还是比外卖美味，但怎么说呢……
　　其中灌注的心意与爱，全都在加热的时候被电磁波给烧得一干二净，没有平常那种味道了。
　　正因如此，为了补偿这份爱与美味，天空寺悠踏着夜色回来后，这位妹妹就理所当然地赖在他房间不走了。
　　穿的是单薄睡衣，躺的是双人大床，手上捧着游戏机左翻又滚，丝毫不在意睡裙底下的纯白棉布走光，如鱼得水般蹂躏着兄长的床铺。
　　“所以，今天跟团子出去约会，你们都做了什么？”
　　像是早就猜到了真相，春日野穹随口问着，眼睛还停留在游戏机的屏幕上。
　　书桌前的天空寺悠没有回头，而是忙着处理信箱中的商业邮件，手指敲出劈哩啪啦的键盘响声，同时分了点心思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跟结衣，而是跟雪乃。”
　　“雪乃？”手指飞速按下了游戏暂停键，春日野穹皱眉沉思，“雪之下雪乃……是那个黑发平胸猫控吗？”
　　“别直接说出人家的人物属性啊。”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还说我。”无语地吐槽后，春日野穹不解地问，“不过，为什么是她啊？难道你脚踏两条船了？团子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敲打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心情复杂的叹息声响起。
　　“妹妹啊，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难道哥哥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把劈腿当饭吃的渣男吗？”
　　“我惊讶啊，可是又没有那么惊讶。”春日野穹翘着小鼻子哼哼两声，随后重启暂停的游戏，漫不经心地说，“你在外面怎么乱搞我都无所谓了，反正你最后还是得回家来……当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准偷偷做那种事情！”
　　天空寺悠撇撇嘴，就当没听见后面那计划，自暴自弃似地道：“没错，我就是脚踏两条船了。结衣不仅知道这件事，甚至还在主动促成我们呢。”
　　“真的假的？她脑子有问题吗？”春日野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以表震惊。
　　“喂喂喂，用词礼貌点啊。”天空寺悠有些不满，“如果不是为了爱，又有谁愿意跟其他女生分享男朋友？你以为结衣她做出了多少决心，才接受现在这个情况的？”
　　他回想起了离开咖啡厅后，由比滨结衣追上他们的场景。
　　明明只是随着气氛说了一句话，她却以为是自己惹恼了雪之下雪乃、害得她愤而离场，当下既愧疚又郑重地鞠躬道歉，弄得雪之下雪乃慌得要命，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才好。
　　好说歹说，两人才把过错都推到了阳乃和真凉身上，让她从负罪感中心安下来：最后三人结伴离开了游乐园，在门口的圣诞树前拍了张合照、又去了附近的餐厅解决晚餐，才在天空寺悠的护送下各自回了家。
　　至于和任务、和过去有关的事情，由比滨结衣并没有多问，只是这么笑着鼓励——
　　“彼此喜欢、真心交往的两人，不管什么困难都打不倒他们的！更何况我们有三个人呢，一起加油吧！我会陪在你们身边的！”
　　单纯地为了两人真心交往而高兴，单纯地想要和他们一起面对未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下去——相比起会因为心软而拿走阳乃手链的自己，由比滨结衣的觉悟明显更加强大、更加坚定。
　　如果说受过伤的人才会变得强大，那到底要经历过多少伤痛，才能刻出如今的由比滨结衣呢？
　　想到这里，心中的怜爱与歉疚便填满了胸口，想要给予她幸福的信念变得越发坚定。
　　但即便如此，雪之下雪乃的身影依然挥之不去，每个一颦一笑、黑发在寒风中飞舞的场景，都在脑海里清晰地浮动着。
　　虽然有些无奈，甚至开始嫌弃自己，天空寺悠却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同时喜欢着两名女孩，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因思念两人而在心底泛起的波澜，有些甜、有些让人苦恼，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涩味存在。
　　——算了，渣就渣吧！
　　无论放弃谁他都舍不得，那至少在任务结束之前，扔开节操好好地谈恋爱，不让『女友成双』的生活留下任何遗憾！
　　总结完今天约会的心情，天空寺悠如此做下决定。
　　“我又不是被劈腿的人，怎么知道她做了多大决心？而且说到底，花心的人明明是悠，你怎么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啊！”
　　身后，春日野穹罕见地替由比滨结衣抱着不平，扔开游戏机气呼呼地指责道：“悠这个渣男！有了可爱的妹妹、大胸的女友还不满足，难道你想把那天来我们家的女孩子全都收进后宫吗？对了，还有雪之下的姐姐跟那个银发痴女——被这么多女孩子看上，你以为你是轻小说男主啊！”
　　“就两个、就两个，不会再多了。”敷衍应对着，天空寺悠重新打敲起了键盘，“改天我再带她们回家玩，到时候要打麻将还是打游戏都没问题，长久相处下来你肯定能接受她们的。”
　　“现在才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啊！你这是犯了重婚罪，那个团子傻傻的还能理解，黑发平胸看上去那么聪明的家伙，怎么可能答应让你脚踏两条船？！”
　　“因为是我拜托她的啊。”省去了过程，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说了结果。
　　“你拜托她就答应了？！”
　　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春日野穹蹦到了床的边缘，莫名有些紧张地问：“现在的高中生谈恋爱都这么自由的吗？那要是我跟她们说，我以后想跟悠结婚的话… …”
　　天空寺悠无奈地道：“住一起应该是没问题，不过兄妹结婚，谁都不能接受吧？”
　　春日野穹恨恨咬牙，扑到电脑椅背上抱住他的头：“我们又不是亲兄妹！只允许你重婚，不允许我近……咳咳，喜欢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表哥吗？ ”
　　这家伙，是不是打算要说某个会被和谐的词啊？
　　天空寺悠翻了下白眼，任由她用下巴磨着自己的头顶，习以为常地安慰道：“好啦好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现在，就算哥哥有了两个女朋友，也不会忘记回家照顾你的。”
　　“如果不是悠，我绝对会给说出这种话的人一记断子绝孙脚！”
　　恶狠狠地这么说完后，春日野穹松开了环在他脖颈处、像是想要掐死他一样的手，哼哼着倒回了床上，泄愤似地蹂躏起他的棉被来。
　　“明明以前悠不是这种人的，果然外面的女孩子……都是坏人！”
　　”不，花心的原因还是出在我自己。”扫着邮件内容，天空寺悠随口道，“你哥哥我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除非真的做不到，不然不会放过任何想要的东西，哪怕知道会被其他人责骂……就是偶尔会被理性思考干扰，导致一直做不了果断的选择。”
　　“……”春日野穹忽然停下了动作，沉默数秒后，静静开口。
　　“就跟你以前想要自己打工独立，又不想让其他亲戚抚养我一样吗？”
　　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天空寺悠也忍不住笑了：“是啊，那时候还真辛苦呢，天天都有热心的亲戚来家里『友善劝导』，叫我别拖着你吃苦什么的。”
　　“他们就是笨蛋。”春日野穹将脸埋进了棉被中，闷闷地嘟嚷着。
　　“任由孩子自己打工养家的成年人才是笨蛋。现实又不是轻小说，你哥哥我也不会写小说赚钱，有良心的人都没办法放着不管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道：“还好，那些看似错误的选择，到现在都成为了正确的结果……所以他们是笨蛋，而我才是胜者。”
　　“没错！”蜷缩在床上，春日野穹发出了猫一般的开心笑声，“嘻嘻，我就喜欢悠这种不知羞耻的自信！”
　　“我哪里不知羞耻了……”天空寺悠撇了撇嘴。
　　他忽然停下手指，拉开书桌的抽屉，被用透明盒子保存好的串珠手链映入眼帘。
　　桌灯照耀下，色彩斑斓、做工精致的手链好似闪烁着回忆般的霓虹，然而定睛一看，又只是条普普通通、不过几百日币的小饰品而已。
　　天空寺悠轻轻呼出一口气，阖上抽屉，沉淀心思。
　　无论是脚踏两条船，还是真心喜欢上雪之下雪乃，又或者暂时收下阳乃的项链做缓兵之计……
　　未来的自己，想必都能认同如今做过的所有选择吧？
　　不能认同……啊哈哈，那也没办法，谁让我就想这么做呢？
　　天空寺悠转了转肩膀，伸展手指，眼里充满神采。
　　——既然不想放弃，那就像曾经打工养妹妹的自己一样，硬着头皮走下去就是了！
　　只要不是孤单一人，他便无所畏惧。
　　“对了，悠。”
　　“怎么了？”
　　“你们学校的文化祭快到了吧？”
　　“就在下周末啊，你不是说要让我带你去？怎么，又不想去了？”
　　“没有，我当然要去。”
　　春日野穹翻身一滚，拿过放到床头的手机，点开记事本，手速飞快地输入了字符。
　　雪之下雪乃、由比滨结衣……
　　雪之下的姐姐、银发接吻狂魔……
　　学妹、小奏……
　　——六个，应该没了吧？
　　脸上闪过思索之色，她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希望到时不要逛一逛，又在学校里碰到你其他的红粉知己，抢着想做我嫂子。”
　　“呵，你想太多了。”冷笑一声，天空寺悠骄傲地道，“我在学校很受欢迎，不代表我就是个没节操的贺尔蒙发散器……当天你就会知道，在你眼中和蔼可亲的哥哥，对别人来说到底有多么高冷！”
　　春日野穹翻了个可爱的白眼：“那我就不抱期待地期待着了。”
　　“到底有没有期待啊！”
　　“有期待，但没有完全期待。”
　　房间内，兄妹的聊天声重归平和。
　　夜色加深，星月隐秘，寒风吹冷了阳台玻璃。
　　“……”
　　从霓虹染遍的街景收回视线，雪之下雪乃转身离开窗前，袖口长过手掌，捧着的热红茶不知何时已然转凉。
　　她慢步走向单人沙发，藏青色的眸子好似还倒映着黑夜的色彩，不如上午那般神采凛凛。
　　“为了某种目的而交往，在交往中付出真感情的话，就会在某个重要时刻，失去记忆……最后，落到跟姐姐和夏川同学一样的下场。”
　　不知道第几次，这样的叹息从口中彷徨溜走，没入了沉静的空气中。
　　屈膝缩进柔软的沙发里，明明开着暖气，豆蔻般的白嫩脚趾却怕冷似地缩了两下，总咬着的贝齿也都快在唇瓣上留下了牙印。
　　黑发垂腰，被凌乱地压在身后。
　　雪之下雪乃却只是仰着头，呆呆地盯着日光灯看，好似想从那炫目的光晕中，找到能让心情安定下来的解答一般。
　　但时间流逝，却只有萧索的回声在心间摆荡。
　　“所以，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如果完成了他的委托，从过去到现在的回忆都会失去，并且被他视作和下一位目标亲近的麻烦……”
　　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那样哭着痛下决心，逼他来挽留自己吗？
　　“那样的……绝对不要。”
　　感到了恐惧似地，黑发少女慢慢缩起肩膀，把脸埋进了膝盖中，纤细娇小的身子轻微颤抖起来。
　　这还是头一次，雪之下雪乃痛恨自己脑子运转的很快。
　　痛恨自己看得明白，痛恨自己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就想到了最糟糕的结局。
　　那不叫先见之明，而是胆小鬼为自己的却步找了理由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为什么，我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就喜欢上了他……”
　　虚无缥缈的嗓音，不断地自我询问着；不断地被迷茫拉扯，直到整颗心都陷入了无底洞中，都看不到半点光明。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她像只被雪砸进地里的小猫，蜷缩着身子冷到发抖，又孤独到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那是绝对不愿让其他人看到的，脆弱、无助，又真实到可笑的雪之下雪乃。
　　咖啡厅的包厢中，她之所以会愤怒到直接离场，不仅仅是因为姐姐和夏川真凉故意挑衅的言词。
　　还是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未来，想到了未来的侍奉部。
　　【
　　她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他也失去了这段时间的感情。
　　当那两人手牵着手走进社团教室的时候，她只是抬起头，先对由比滨同学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平淡地看向了他。
　　“下午好，天空寺君。”
　　而他眼里闪过怀念，却没有任何留恋，只是神情自然地微笑着，这么回答。
　　“下午好，雪之下。”
　　】
　　“……”
　　一如既往的场景，却从今天开始带来刺入心扉的伤害。
　　那凛然而坚定的决心，自离开他身边之后，就变得比雪花还要脆弱。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离开沙发，雪之下雪乃将喝空的茶杯放进洗手台，简单洗了下便直接进了浴室。
　　花一个小时泡完澡后，她边擦着头发，边走向书桌，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一条未读讯息在通知栏的最上方，有着熟悉的名字。
　　悠：「没缘由突然想起了你，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雪乃，你是不是在偷偷想我？」
　　“哼……”
　　回家后的第一抹笑容，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嘴角。
　　“那个笨蛋，态度转变得还真快啊。”
　　她不禁笑着叹息，拉开椅子坐下，轻按着字符回应。
　　曾想过要不要从现在开始，保留自己的感情、不去越来越喜欢他，避免让心情随着时间越发沉重，直到最害怕的那一刻到来。
　　没错，就让委托归委托，爱情归爱情。
　　被说成逃避也无所谓，连那个完美而坚强的姐姐都哭得那么凄惨了，自己退缩一些，应该也情有可原吧？
　　……然而，过去的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现在依然做不到。
　　她只能无奈地体认到一个事实——
　　因为一条讯息而开心起来的雪之下雪乃，只会从现在开始，越来越喜欢天空寺悠而已。
　　“自作自受，谁让我刚好看上了一个麻烦的家伙呢？”
　　自嘲似地摇摇头，像是放弃了继续挣扎，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
　　她点下了发送讯息，并跳回了桌面。
　　看着屏幕上那张被设成了桌布的合照，雪乃单手托着脸颊，不理会轻搭在嘴角的侧发。
　　就这样注视了许久，不自觉地眼神温柔、笑容温柔，她用手指轻戳着少年的嘻皮笑脸，对着他轻声说：
　　“天空寺君，直到最后一天为止，我大概都会喜欢着你吧？”
　　“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变得比谁都还幸福，要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是我。”
　　“虽然是初恋，不过，我会加油的。”
　　——要拯救他。
　　哪怕前方宛如深渊，哪怕对未来怀揣恐惧。
　　即使如此，雪之下雪乃依然抱有决心。
　　……
　　雪乃：「别自恋了，你只是太喜欢我，喜欢到日思夜想的地步而已。」
　　悠：「好吧，我都这么喜欢你了，那你呢？」
　　雪乃：「要睡了，晚安。」
　　悠：「竟然是睡觉遁？！现在才几点啊！」
　　雪乃：「你太烦人了，发讯息的时候请正经一些，别老拿那种油腻的情话来骚扰我。」
　　悠：「啧，小雪真的很严格。」
　　悠：「那就晚安吧。」
　　雪乃：「晚安。」
　　雪乃：「……大概是，想要每天早上第一个跟你说早安的心情。」
　　悠：「？？？」
　　雪乃：「回答前面的问题而已。好了，真睡了。」
　　悠：「等等，文青少女告个白也这么风雅的吗？！别搞这种突然袭击啊，我隔着屏幕都脸红起来了啊！」
　　悠：「喂？雪乃，在吗？」
　　悠：「那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发早安？还是要打电话？」
　　悠：「亲爱的，你说话啊！」
　　悠：「啧，竟然撩完人就逃跑了，不讲武德……」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霞之丘诗羽的惊愕
　　或许这个夜里，他们都因为所谓的『真相』而做出了转变。
　　跨越了独自背负的孤独，天空寺悠决心要和她们共同向前。
　　直面着注定消失的未来，雪之下雪乃誓言要拯救无助的他。
　　以心意做出最后的赌注，雪之下阳乃得到安心下来的底气。
　　只差记忆作为最后的钥匙，夏川真凉在笔记本上写下绝对不能忘的事情，并试图找出经历中所有不合理的片段。
　　人生没有固定的轨道，无论是谁，都在靠着自己的方式向前。
　　他们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选择着，想要找出能让自己越来越接近目标的方法，哪怕这个过程可能会伤到他人，那也只能说声抱歉——
　　毕竟，如果自己不先获得幸福，这些努力将没有任何意义。
　　打从心底生出的强烈念想，催化出来的丰厚感情，成为了他们在这些已然扭曲的现实之中，不停下追求步伐的原动力。
　　就连尚未入场的结城明日奈，都在期待着文化祭上和某人的碰面，想要从他那边解开萦绕心中已久的困惑与悸动，想要去明白为什么他在冥冥之中吸引着自己。
　　一度被牵扯的命运，哪怕时光倒流、因果更改，也依旧会在未来的某个交叉点上，再次将彼此纠缠在一起。
　　——于是，在「什么也没有的世界」之中。
　　灰败的废墟铺陈大地，那一台老旧的液晶屏幕，依然突兀地埋在土里。
　　表面上没有任何破损，然而现在的它，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
　　日光曝晒。
　　风吹雨打。
　　夏夜热浪。
　　不知从何时开始，穹顶上的光玉们已然联合起来，放弃了内斗争地的愚蠢举动，一致向着『罪魁祸首』发动总攻，持续不懈地发挥出自身特性的衍生异象，试图破坏那台貌似掌控着这片世界的液晶屏幕。
　　虽然比起围殴，它们这番举动更像是小孩子对著成年人的无能泄愤——毕竟代表着希望、温柔的光玉，本身就不含任何攻击性。
　　哪怕能靠着衍化异象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现实，但要靠着它们自身的能力去对谁造成伤害……
　　很遗憾，估计得持续个几十几百年吧？
　　更何况，作为系统化身、废墟世界的暂时监管者，液晶屏幕是不可能被这些外来访客的异象所影响到的，哪怕它们加大攻击性、持续风吹雨打个几千几万年，都不会给它的身体造成哪怕一丝的腐朽。
　　所以它只是静静地待在土里，直到某一刻，漆黑的画面突然亮了起来，杂乱的雪花猛地闪过，最后定格在某个未开灯的房间中。
　　「警告：目标人物的心态出现转变，预估时间——最少将于583天后，任务才能完成。」
　　「警告：系统能量将无法支撑到最终之日，开始选定应对程序——选定结束，开始变更事象。」
　　画面一转，从少女沉睡的清秀面容，变成了昏黄灯光掩映的脏乱书房。
　　似乎刚工作结束一个段落，书房内的黑发少女双手离开键盘，憋红着脸用力伸了个懒腰，将那成熟姣好的身段尽显无疑。
　　“哼嗯啊啊阿～这段时间的观察还算有用，至少想到了几个不错的点子呢……”
　　这么懒散地呢喃着，她对天花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泛起泪花的双眼，将视线重新低回桌面。
　　然后，那个被封印在书柜的最深处，出于谨慎而不改乱碰的黑皮笔记本，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键盘上，散发出了极强的存在感。
　　“……”
　　仿佛书房内的时间被凝固，她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眨，就这样带着惊骇和恐惧的神色，和那黑皮笔记本默默对视着。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确认除了出场方式太过吓人之外，这本黑皮笔记本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后，黑长直巨乳美少女才缓缓放松了身体，按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次。
　　“要习惯、要习惯，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我想象般的科学……不习惯的话，在写出名传千古的著作之前，我绝对会被它给吓死的……”
　　如此安慰着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黑皮笔记本的一角，却没有受好奇心所驱使，马上就翻开它。
　　而是像捏着一只死掉的蟑螂般，伸直手臂带着它走到窗前，拉开窗户。
　　凉风扑面而来，她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猛然卯足了全身力气，将它朝着辽阔夜空的彼端，狠狠地扔飞出去！
　　“成天纠缠不清的灵异道具，老娘不稀罕你，思想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吧！”
　　怕惊动到父母，霞之丘诗羽咬牙低喊。
　　——三不五时就用这种诡异的出场方式吓我，要不是老娘胆子比普通人大，这可不是漏几滴出来能了结的事情啊！
　　忿忿不平地抱怨着，站在窗前依旧闭着眼睛，霞之丘诗羽用力呼出一口气，调节好自己的心态。
　　等到狂跳的心脏回归平静，她才睁眼回过头，双手托起大胸，无奈地撇了撇嘴。
　　如她所料，笔记本依然安静地躺在键盘上，窗外也没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恐怖故事看着有趣，但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何止是叶公好龙可以形容的啊……”
　　深以为然地感慨着，她慢慢走回了书桌前，手指轻轻摸上了质感特异的黑色封皮面，神情渐渐沉了下来，若有所思。
　　“『被封印』之后却没有马上跳出来，而是现在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因为有事想要告诉我吗？还是想让我去做某些事情？又或者到了它真正该发挥用处的时候了？”
　　作为一名小说家，丰富的想像力和广泛的延伸力只是本能，光是看着封面，她脑中几乎瞬间就迸出了七八种背后的可能性，并且每个可能性都能写出一篇有趣的故事来。
　　霞之丘诗羽不禁自满地笑了笑——可惜，她是纯正的恋爱系作者，对灵异超能的故事不感兴趣，就算能火也不想花时间去写出来。
　　只是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她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将长发全都拨到脑后，神情认真、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我已经挣扎过了，既然它非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就算因为不想碰到什么危险而继续封印下去，谁又知道这种逃避的举动会不会带来更大的危险……所以，只能上了！”
　　原本只是在对着空气解释、让自己鼓起勇气，但说着说着，少女的语气却逐渐狂热并且中二了起来。
　　“没错，要做的不是当缩头乌龟，而是去了解它、和它共存！”
　　“让它成为自己的专属道具，化解其中的危险性，然后借此寻找突破的可能性——哈啊，说不定还能变成超能力者呢！”
　　低沉且张狂地笑了两声，双眼亮得吓人，她动作蓦然一变，像个大肆挥毫的作家，大胆且安心地翻开了笔记本的内页。
　　无论从何而来、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算内容和偷窥狂的观察日记差不多，只记载着某位学弟的活动纪录，以及世界线变动这种动画设定一样的东西。
　　但至少，霞之丘诗羽无法否定它牛皮糖似的神奇能力，它对于『各种过去』的记载，也真实到了让人难以怀疑的程度。
　　那就像一扇门，只要做下决心去推开，常识的世界就会远离自己，人生从此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别的不说，至少将笔记本彻底化为己用之后，她可以在那位学弟面前装一把占卜师，将他的过去全部透露出来，让他感受一下自己被完全看透的惊恐——
　　如果，那些曲折离奇的恋爱故事，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话。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在只有他知道的情况下，被某个不可说的存在改变了三次的话。
　　收起情绪激动的表情，霞之丘诗羽眼神变得凝重，默默想着：
　　‘……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吧。’
　　感兴趣归感兴趣，她可不想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那种小说主角一样的家伙，光是靠近就有被卷入危险的可能了。
　　作为小说家，没有人比她更懂这方面的事情！
　　小说找灵感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在异常情况中确保自己的安危，别从吃瓜的那人变成手中的瓜。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霞之丘诗羽这才定睛往内页上的第一行字看去。
　　内容出现了变化，已经不是自己当初看到的那些『过往记录』——嗯，正常操作，没什么好惊讶的。
　　有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之后，哪怕它这次是用马雅文字写给自己看，霞之丘诗羽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多奇怪，顶多就是吐槽两句。
　　就这么保持着镇定的心态，她顺着开头慢慢地往下看。
　　“……”
　　沉默着，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瞪大了眼睛，小嘴也慢慢地张成O型，表情明显地惊愕起来，眼中更是充满了混乱。
　　别说奇怪了，现在的霞之丘诗羽，已经惊愕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
　　那洁白的纸张上，确实用端正的印刷体，写满了一整页堪称玩笑的内容。
　　「过去已然定义，未来自有命数。」
　　「他为观测过去的存在，无法看透未来的模样。」
　　「而迷雾中，他的终点只是一无所有的悬崖，终将粉身碎骨。」
　　「霞之丘诗羽，车站前的那次跟踪，已经将你们两人的命运绑在一起，无法分离。」
　　「从他身上品尝到甜美果实的你，必须偿还命运的因果，替他改写未来的路径。」
　　「同时，这也是未来的你，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
　　「来，请开始书写吧——编纂完美结尾的第一章节。」
　　「《第一节》。」
　　「六天后，总武高文化季上，『她』将刺穿天空寺悠的心脏。」
　　「改写失败，你的未来将一同坠入深渊。」
　　「注：禁止将命运笔记和未来轨迹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违反将承受死亡轮回的考验，望好自为之。」
　　这个夜晚。
　　霞之丘诗羽的书房内，似乎就连呼吸声都被掐灭了般。
　　一片死寂。
　　……
　　隔天早上。
　　天空寺悠一进校门，就能明显地感觉到氛围的变化。
　　从学生们的表情上、嘈杂的鞋柜处都不难看出，总是以学习为重的总武高，如今越发活泼且热闹了起来。
　　文化季的准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放眼望去，各色各样的摆设挤满了走廊，每个班级内都能看到与众不同的装饰或摊位雏形，甚至不少人一大早就在换穿衣服，在班级前拍照打闹，为这次的文化季吹起了欢快的前哨。
　　比如二年J班，因为主题是时尚走秀的关系，T台和布幕都堆在了教室后方，一些灯光用具也提前固定在了上方，有些人便趁着老师还没来，在强光灯下搔首弄姿地来回走动，惹得其他人哄然大笑起来。
　　又比如二年F班，因为主题是话剧的关系，主角役的学生才刚放下书包，就兴致勃勃地戴上了鹿角面具，跟反派役的学生对起戏来，享受附近同学投来的目光和掌声。
　　从走廊的这端到那端，都是青春一生一次的模样。
　　身处其中的天空寺悠，不免有些感慨——或许是教育制度上的差异，前世的他未曾体会过这样热闹纷呈的学园祭典，中学时期也因为一心打工的缘故，从来没有好好正视他们脸上的笑容与期待。
　　而如今，他抬起头扫过那些人的表情，又往走廊外头高昂热血的喊声望去，远目着，并且察觉自己如今也是其中一员。
　　他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吵闹。
　　然而真正讨厌的，只是身处其外的孤独而已。
　　“小悠，我先去一趟厕所！”这么说完，由比滨结衣急急忙忙地冲向厕所，像是屁股有火在烧。
　　“嗯？喔，慢走。”天空寺悠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心中闪过“是侧漏了还是尿急了”这种失礼的想法，很快便耸了耸肩，悠哉游哉地继续往教室走去。
　　从楼梯口前经过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一名黑长直美少女踏步下楼。
　　肉感的黑丝包裹着丰腴的长腿，无论是身材的丰满程度亦或气质，都和自己喜欢的那位黑长直美少女大相径庭。
　　‘霞之丘学姐？’心中闪过了对方的情报，天空寺悠也没打算多看，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只是在那之前，他却看到了对方猛然僵在楼梯上，充满戒备似地绷紧身子，紧盯着自己的反应。
　　“？”
　　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像受到惊吓逃跑的狍子一样，霞之丘诗羽按着扶手，回身快步朝楼上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天空寺悠不由皱起了眉，斜看着她逃离的黑丝双腿，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裙下风光。
　　“怎么回事？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喜欢你，比你更早的喜欢
　　若非霞之丘诗羽突然出现，天空寺悠或许早就把暑假发生的小小插曲给抛到脑后，忘了自己最开始是怎么认识他的。
　　七月二十四号，和雪之下阳乃达成租借男友的契约后，他为了试验新拿到的技能——「安眠曲（完美级）（一次）」，而在涩谷站的街头钢琴处当场演奏了一番，几乎将整片车站的人潮都吸引了过来。
　　演奏完，他自认趁着所有人都还没从乐音中清醒过来之前，悄然离开了现场；却在回家的半路上发现，竟然有个巨乳美少女正偷偷跟着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打算。
　　为了不跟麻烦扯上关系，天空寺悠当即借着小巷甩开了她，还留下了一张字条，警告她不要继续纠缠不休。
　　而那之后，确实也没有再见过那位黑丝长腿巨乳文静美少女的身影，这件怪事到此就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开学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谁又能想到，那位尾行犯居然是总武高的人气女神，三年级美少女的头牌，外号『文学魔女』的霞之丘诗羽——这个外号怎么听怎么中二，还不如另外两位『冰之女王』跟『银发天使』贴切呢。
　　所幸，对方似乎没有继续纠缠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追问对方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哪怕两人开学后在校园内偶然碰上彼此，并且几乎瞬间就认出对方来了，他们也没有就此结识，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以陌生人的态度擦身而过。
　　于是当时的天空寺悠又擅自将她的事划下了句号，并且几乎忘了干净，直到现在才猛然回想起来。
　　毕竟哪怕长得再美，只要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他通常都不会浪费脑细胞去记住那个人。
　　所以天空寺悠奇怪的，并不是这位黑发女路人表现出了认识自己的模样。
　　而是本以为再也毫无瓜葛的她，为什么会在看见自己的瞬间，神色僵硬、略显微妙地避开了自己，就像见到了因劈腿而分手的前男友一样。
　　想到这点，天空寺悠不由站定脚步，有些不爽地朝三楼的方向看去。
　　讲道理，我明明什么都没对你做，也不想再招惹美少女了——你那一脸明显有故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这要是让雪乃和结衣看到了，怕不是要直接开启侍奉部审判庭……
　　“算了，别再来接近我就好。”
　　犹豫了两三秒，天空寺悠最后还是放弃了上楼追问的打算，继续朝着前方的F班教室走去。
　　哪怕总有一天麻烦会自己跑来找他，他也不想提前去自寻麻烦了——或者说，天空寺悠现在根本没有分心在别的女人身上的余裕。
　　两个女朋友呢，想要雨露均沾，又感觉没什么机会……毕竟和雪之下雪乃不同班，F班和J班之间又有一段距离。
　　摇摇头，他的思绪暂时飞到了另一件突然想起来的事情上。
　　“这么相较来看，不只是我，系统其实也变了很多啊……”
　　他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巴：“以前的系统总感觉很多BUG，运作方式也很青涩的样子……嗯，都是拜我完成任务的能量所赐吧？吸收了我的精华，然后慢慢长大，反过来开始迫害我……”
　　也就是说，系统其实是自己的逆子？
　　它诞生出来的目的就是坑爹？
　　……玩笑归玩笑，系统成长的幅度其实非常明显。
　　和什么开启语音或声优变化无关，而是在整体机能的变化上，系统像在和自己跨着相同的步伐，走到现在已然成熟了不少。
　　比如初见面就获得完美级的奖励，现在的系统是不会这么好心的；
　　比如一次性的技能和状态，自第三次任务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拿过了——除了基础的金钱奖励之外，不是身体素质就是低阶级的永久技能，又或者是JOJO漫画那类的实体物品，已经不用再想用完就没的技能，该如何用在刀口上；
　　又比如给予奖励的基准，以前只要讨女孩子欢心就有技能和状态、慷慨地像个暴发户，现在的系统却抠抠索索，除非真的触动到了目标的心灵，否则只会给一笔让人无感的金钱数字而已。
　　变化有好有坏，但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狗系统并不是一套固定运作的程序。
　　它会随着时间和完成的任务而产生改变，更加智能、更加合理——还有更加的毫无人性。
　　除此之外，天空寺悠还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次性的完美级安眠曲，发挥出来的效果却没有我现在达人级的钢琴技巧，再配合状态「情感传递」要来得强啊……”
　　同理，虽然同为完美级，但他现在的演技，却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也就是说，技能与状态的互相配合，可以让强度上升到另一个阶段，即使是完美级也能靠自己的方式做出强化。
　　虽然过去就有过类似的发现，但如今旧事重提，他也不禁开始思索起，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技能跟状态可以互相结合，创造出比「言弹」更强力，或者让达人级的技能超越完美级的组合技巧。
　　直到上课钟声响起，由比滨结衣才快步赶回了教室，正好在平冢老师推开教室门之前压线。
　　“呼……吓死我了……”经过天空寺悠的桌前，她小小声地呼出一口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视线迅速地从上到下扫了一圈，又若无其事地停在了她的脸上。
　　非常贴心的，什么也没问。
　　但由比滨结衣却像看穿了他这番表现的意涵，顿时微红起脸鼓了鼓嘴，柔软冰凉的手指犹带水渍，恶作剧似地贴到了他的颈后。
　　“天空寺同学，你的眼神很失礼欸。”
　　完全没有被冰凉触感吓到，天空寺悠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又怎么了？只是想欣赏可爱的女朋友而已，难道犯法了吗？”
　　“哼，别以为用甜言蜜语就能把我糊弄过去～”她硬气似地冷哼一声，脸上的憨笑却完全抑制不住。
　　然而还没跟他多说几句话，已然走到台前的平冢导师就用力敲了两下点名簿，语气凶狠而阴森。
　　“还没回到座位上的，还在打情骂俏的，都给我立刻归位！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过了还有人站着，等一下就来台前唱校歌给大家听！”
　　其他还没回位的学生们立刻加快了脚步，由比滨结衣也在简短的招呼后，逃跑似地往三浦优美子的方向冲去。
　　见成功拆散了不少情侣——哪怕只是暂时的——大龄白挂单身女教师这才露出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开始班会。今天要说一下这周文化季的各种通知，班长先过来把单子发下去……”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午休钟声响起，冬季校园清冷的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四散的喧嚣。
　　因为要和三浦她们一起吃午饭的关系，由比滨结衣第一节下课就先说了，今天中午她不会去侍奉部。
　　这是不是故意的，天空寺悠并不确定。
　　不过在自己拎着便当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她忽然拦住了自己，像是要把重责大任托付给他一样，重重地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小悠，社团教室是个神圣的地方。”
　　“……嗯哼，所以呢？”
　　“就算是情侣，也有分场合能做与不能做的事情。”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所以小悠你一定要忍住，不能因为处在感情升温期，就对不会反抗的小雪动手动脚的！”
　　“不，我倒是觉得她肯定会反抗……”
　　由比滨结衣骇然地瞪大眼睛：“你真的打算袭击她？！”
　　“你这反应太经典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啊……”
　　天空寺悠无语叹息一声，拿开肩上那双白白嫩嫩的手，还顺便捏了两下作为报酬：“放心好了，我们两个谈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不会因为独处就有一方化为野兽……至少我不会。”
　　被他捏的有些感觉，由比滨结衣脸红红地捂住手，却还是面带不满地盯着他。
　　“那小雪就更不会了好吗？哪有女孩子比男孩子更主动的？”
　　谢邀，我眼前就有一个。
　　“为什么你是站在她那边的啊？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算了，反正我只是去吃饭的而已。”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天空寺悠头疼似地扶着额头，朝她晃了晃便当示意，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样啊……”对着他的背影，由比滨结衣捏了捏浏海，低垂眼眸．小小声地嘟嚷着，“大家都说男子高中生就是一头野兽，有了女朋友之后就会彻底进入了发情期……所以小悠，要是你真的忍不住了，记得要跟我说喔。”
　　“不、不是我想要主动！你看嘛，小雪肯定不喜欢做那种事情的。我的话，对象是小悠就无所谓，上次说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不如说，只是不想被小雪超前……”
　　似乎是说到后面就开始混乱起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嗫嚅般的耳语，整个人好似在全身散发着热气。
　　天空寺悠回过头，由比滨结衣便下意识跟着扭开了脸，不敢和他对上视线，只是慌乱地喊着：“我、我什么都没有说！”
　　接着果断转身，捧着一张羞红的娇艳脸蛋跑回小团体的座位中。
　　没过几秒，那里就传来质问似的暴躁声音：“姓天空寺的，你对结衣做了什么？！”
　　“就是就是！我推的『悠X彩』cp都跌停了，你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笨蛋姬菜，你才该克制一下啊！”
　　天空寺悠呵呵一笑，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踱步出了教室。
　　往特别大楼走去，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他原本平静的心情，不知为何开始泛起了浅浅的波澜。
　　并随着脚步加深，逐渐搅动着心湖，让胸口卷起一股奇妙的躁动情绪。
　　‘这是为什么呢？ ’
　　将意识从人群中独立开来，他试着独自寻找解答。
　　冬季的校园一如既往，平凡而又捎着半点青春活力，将燃不燃地摇动着萧索的枯枝。
　　人们的喧哗一如既往，吵闹却又融入背景般的和谐，若有似无地流过了离群的耳畔。
　　朝着小路走去的自己也一如既往，只是拿着便当，去安静的侍奉部偷得浮生半日闲，吃饭的同时还能调戏清秀漂亮的女同学，何等的惬意快哉。
　　如果没有任何变化，心中这股莫名的期待和愉快，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天空寺悠踏上台阶，四周宁静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每个脚步声都清晰可闻，和明显鼓动着的心跳一同占据了耳膜，陪着他一起上楼。
　　越是靠近侍奉部，就越是能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为什么呢？’
　　一路上找不到解答的他，带着疑惑，缓缓拉开了侍奉部大门。
　　很奇妙的，听不见门板滑动的声音。
　　清冷到透明的空气中，雪之下雪乃就安静地坐在窗前，像一尊水晶雕砌的人像。
　　黑发柔顺地贴在背后，被冬日暖阳晒得光泽柔亮，红色发带点缀出了几许俏皮。
　　而她抬起头，和门前的天空寺悠对上视线。
　　没有任何惊讶，清丽冷淡的容颜只是像雪化了一样，安安静静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嗓音轻快又平淡的柔和。
　　“来啦。”
　　她光是存在那里，就占据了自己所有视觉与听觉的信息。
　　从愣神中渐渐回过神来，天空寺悠蓦地恍然大悟。
　　‘期待着跟女朋友见面……就是这种感觉啊。 ’
　　她，是他的女朋友。
　　雪之下雪乃，是天空寺悠的女朋友。
　　仅凭这个事实，就能让人心花绽放，满足感从心口流露而出。
　　虽然起因是他的委托，但两人彼此都明白，在那座摩天轮上交换过的心意，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
　　那是起源于伪物之上的，无比真实的感情。
　　“噗……咳嗯，呼……”
　　脸颊蠕动，天空寺悠试图抿紧嘴角，灿烂的笑容却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深吸一口气也恢复不了平静，就只是看着她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空寺君？”
　　而雪之下雪乃则看着他站在门口傻乐的场景，稍显疑惑地皱了皱眉后，很快就露出了莫可奈何的微笑，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
　　“我知道我的美貌让你欲罢不能，但在看呆的同时，能不能请你关上门呢？冷风都灌进来了。”
　　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天空寺悠瞬间收起笑容，不屑似地撇了撇嘴。
　　“什么看呆，我只是突然醍醐灌顶，领悟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已。”
　　这么说着，他同时用脚把门带上。
　　“什么事情？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法吗？”她语气轻松地说着，走到热水壶前，拿出柜子里的茶罐，还有一次性纸杯。
　　“我可以那么伟大，但得等几年后，现在还不行。”
　　天空寺悠学着她的自恋，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朝长桌走去的同时随口说道：
　　“我喜欢你的时间，可能比委托更早吧。”
　　雪之下雪乃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大概过了五六秒，她才重新拿起了杯子，若无其事地接起了热水。
　　“是吗？完全感觉不出来呢。”
　　背对着天空似悠，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任何异样。
　　但似乎是被那蒸腾的白雾给烫到了似的，发隙间的雪白肌肤染上了些许红润，发尾也有些不安似地轻微晃动。
　　顿了顿，雪乃忽然放低了音量开口：“那个，我、我也……”
　　也了半天，后面的话一直都说不出口，手都不稳到差点没握住纸杯了。
　　如果转回正面，想必能看见她那满是害羞、却又试图鼓起勇气的可爱脸蛋吧？
　　“不用勉强自己。”
　　拉开椅子坐下．天空寺悠笑着说，试图缓解她的紧张：“你又不像我一样轻浮，整天只会说些甜言蜜语来撩拨女孩子。对吧？”
　　“和你无关，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是性格上懦弱的体现。”
　　固执地摇了摇头，她微微后仰脑袋，似乎在深呼吸。
　　“……”
　　天空寺悠注视着她的背影，反而将呼吸放慢了起来，默默等待着她做出下一步动作。
　　咚咚——咚咚——
　　无人说话，落针可闻的宁静蔓延，好似连心跳声都要被拉进空气里展示一番。
　　喀。
　　暂且将茶叶浮沉的水杯放在柜子上，雪之下雪乃忽然转过身，任由黑发轻佻地落在侧脸上，目光牢牢锁定着身后的那人。
　　那双藏青色的眸子夹杂水润，隐约有光浮动，安静装着有他存在的世界。
　　“天空寺君，我喜欢你。”
　　霞满双颊，语调轻快，却又认真到纯粹。
　　她说：
　　“大概，比你喜欢我之前更早，我就喜欢上你了。”
　　必须要确实地告白过一次，将自己的心意正式说出来——
　　至少，雪之下雪乃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她做到了。
　　在微微的惊讶之后，天空寺悠也跟着露出了平和的笑容，像是放下了什么重责大任。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不过，果然在告白之后，才真的有男女朋友之间的实感啊。”
　　“这就是程序化吧。不，还是说仪式感比较准确？”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边沉吟似地说着，边将泡好的两杯红茶端了过来。
　　接过圣旨一般，天空寺悠恭敬地抬手低头：“哈啊！谢谢女友大人的恩赐！”
　　“做作！”
　　雪乃白了他一眼，嫌弃似地扭过头，嘴角却还是忍不住翘起，笑得可安心了。
　　“……不客气，男朋友君。”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雪之下雪乃的初吻
　　……不对劲。
　　天空寺悠咬着筷子，悄悄瞥向长桌另一端，正在打开便当盒的雪之下雪乃。
　　来的时候没看到她在吃饭，而是拿书翻着，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从群组里知道结衣今天中午没打算来侍奉部，以前的她肯定到了社团教室就开始吃饭，现在却特意等自己过来，才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想要跟自己一起开动。
　　在这种不经意的举措上，她总是可爱到让人心中微痒，有种被猫爪子挠着胸口的感觉。
　　话回正题。
　　说实话，以刚才那个告白的气氛，天空寺悠差点以为这次的任务就要到此结束，眼前下一刻就会跳出「雪之下雪乃，条件已满足，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的系统通知。
　　毕竟两人确实彼此喜欢着，也互相坦承过了心意，不再对对方有任何的掩饰——而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通常就要做好道别的准备。
　　开始留下遗言，最后温存一番什么的。
　　结果告完白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侍奉部内依旧徜徉着温暖的红茶香气，她的肌肤也一如既往的雪白通透，只染着一层雾气般的赧然红晕。
　　世界充满色彩，时间还在向前流动。
　　第四次任务，尚未完成。
　　‘是因为我还没成为她的『理想男友』吗？’
　　‘还是系统不想这么早就结束，打算等我们感情更加深厚一点，再来拆散我们会比较有感觉？’
　　后面的纯属恶意猜测。天空寺悠估计，原因应该就是这此次的任务目标，并非填满谁的空隙或者满足谁的愿望，而是要成为她的『理想』，
　　只要自己没有达到理想的高度，这个任务将永不完结——从现状判断来说，大概就是这样没错。
　　这对天空寺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像他这种脚踏两条船，有三个前女友，其中之一甚至还是她姐姐的渣男，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成为理想男友的一天啊！
　　尤其还是以雪之下雪乃，这位总是秉持正确的少女的标准为主，那就更不可能了。
　　真想成为她的理想，自己估计得先跟由比滨结衣分手，再去和前女友们划清界线，专心致志地对她好到任务结束，才有机会办到。
　　不这么做的话，第四次任务卡关的时间……
　　或许最晚，会拖到自己毕业，跟她们生了几个孩子也说不定？
　　然后在享受着家庭圆满的幸福时，突然响起了任务结束的提示；接着时光猛地倒转，回到了没有孩子、没有老婆的高中时代，自己则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然后彻底崩溃……
　　‘喂喂喂别开玩笑了，这哪里来的三流小说剧情啊？！’
　　他暗自咬紧了筷子，将视线从雪乃的脸上收了回来，避免她看出自己心中的焦躁。
　　其实『理想男友』问题，天空寺悠以前就考虑过，只是总在避免深想而已。
　　因为他知道，光是和结衣分手这件事，自己就做不出来——哪怕世界线重制后会抹去这个事实，他也不可能为了让狗系统放过自己，而做出伤害女朋友的举动。
　　不和结衣分手，就完成不了了任务；想要完成任务，就得去伤害结衣。
　　那个坚强过头的女孩，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伤痕是自己造成的；即便如此，他还要为了自己，再往她身上刻下一刀吗？
　　不可能，做不到。
　　非要这么做的话，他宁愿花上一年半载去找出别的可能性，创造出谁都能获得幸福的结局来。
　　哪怕希望再渺茫，办法总比困难多。
　　为了她们，天空寺悠会让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怎么了吗？”
　　见他低着头在那边咬筷子，迟迟没有打开便当盒盖的模样，雪之下雪乃偏过头来，清丽秀美的脸蛋上浮现疑惑，上下打量起他：“看上去也不是在等我开动的样子……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题，结果困扰到吃不下饭？”
　　“……”
　　她总是这样，对自己就像用了读心术一样，不认真伪装起来就什么都瞒不过她。
　　天空寺悠无奈一叹，重整表情，将手伸向了自己的便当。
　　“没什么，就是在等你……”
　　“谎言！”她音调蓦地一冷，神色不快地瞪着自己，像只开始弓腰的生气小猫，寒气乱冒。
　　“敢用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敷衍我，看来那个难题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忘了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谎的事情……”
　　“好吧，我摊牌了！”
　　在她往深处细想之前，天空寺悠坐直身子，双手拍桌，眼神认真地注视着她。
　　“我刚刚想到了我跟你们结婚，然后生了很多孩子的美好未来！”
　　不是谎言，他刚才确实有这么想过。
　　“……”
　　被他那仿佛闪烁着坚定意志的双眼所震慑，雪之下雪乃一下子就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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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了片刻，她尴尬似地缓缓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梳理着垂下的黑发，冷漠的面颊染上了几分羞赧的红晕，嗓音也不再那么强势：
　　“你，你也想太远了……我们才刚交往呢。而且我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至少得等大学毕业。”
　　脸蛋发烫着说出自己的未来规划，正经的表情忽然一顿，她总算意识到了不对。
　　“就算是这种妄想，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因为要先把首相和内阁控制住，才能改变法律啊。”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道，“重婚罪就是个坏文明，得想办法把它除罪化才行，这可不容易做到。”
　　“你……”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雪之下雪乃眉头微跳，可爱地轻咬下唇，似乎想批评几句他那无耻至极的妄想。
　　但最后，却只是摇头轻叹了口气，放弃似地收回了视线。
　　“别在那边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赶紧吃饭吧。”
　　“好嘞～”天空寺悠顺势而为，打开便当、拿起筷子，和她同时说了声我开动了之后，就准备开始吃饭。
　　“等等。”
　　雪之下雪乃又叫住了他，试探性地问：
　　“红茶，味道如何？”
　　“对喔。”天空寺悠放下筷子，拿起茶杯，红茶依旧冒着清香的热气，
　　“……嗯，好喝。”
　　“是吗？有多好喝？”她眯起轻笑，恶作剧似地问。
　　天空寺悠认真地想了想，又喝了一口：“和我泡的不相上下，唯一赢过我的地方……”
　　雪之下雪乃轻轻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想怎么编。
　　“……大概就在，里面充满了爱和温暖吧？”
　　带着满足的叹息，天空寺悠呼出一口气，随后振振有词地评价起来。
　　“我能喝得出来，泡这杯茶的那位少女，正因为想让所爱之人喝到非常美味的红茶，才为此每天不断调整、进步，最后组成了这种绝不寻常的爱的味道！”
　　“……”
　　雪之下雪乃呆然地看着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从脖颈处就渐渐染红了雪白肌肤。
　　没有往那边看，天空寺悠提高了声音，注视着天花板、高举纸杯激昂地喊道：“没错——！直率却又别扭，纯粹却又复杂，所有的爱意被揉杂为甘甜的香味，浓缩在这小小的一个杯子里！这已经不是红茶，而是爱的液——”
　　窗外的寒风好似猛然灌了进来。
　　“闭嘴，如果你不想用鼻子喝红茶的话。”
　　“好的。”
　　天空寺悠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又啜了口渐渐凉下来的红茶。
　　刚才虽说表现得夸张了些，不过味道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丝毫不输咖啡厅泡的红茶。
　　也不知道是茶叶的品质好，还是泡茶者的手法好。
　　“……哼。”
　　习以为常地深呼吸完毕，平复好又羞又恼的情绪后，雪乃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天空寺悠动作一顿，嘴巴缓缓离开了杯缘，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似乎对其不满，他冷下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雪乃小姐，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不是要打你，过来就是了。”
　　娇嗔似地白了他一眼，等他老实地拉着椅子、便当盒和茶杯坐到自己身边之后，雪之下雪乃才继续说：“交往中的恋人吃饭，坐那么远不觉得奇怪吗？以后都来我身边坐。”
　　愣了下，天空寺悠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精致侧脸，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拉长着声音：
　　“哦～你是怕寂——”
　　没等他说完。
　　“天空寺君，你一天之内能戏弄我的次数，可是有限的喔？”
　　可爱地歪过头，长发倾泻在身前，少女露出了毫无破绽的甜美微笑，温柔文静地注视向他。
　　然而浑身散出来的冷意和杀气，却让天空寺悠不由自主地嗓子发干，下体发凉——别问他为什么是那里凉，问就是女友自带特攻。
　　这是雪之下雪乃的最后通牒。
　　干咳两声，天空寺悠举起杯子，满脸深情地道：“敬我可爱又高贵的女朋友，切而死。”
　　“乖乖安静地吃饭不就好了，偏要那么多嘴。”
　　雪乃收起笑容，冷淡地瞥他一眼，却还是举起杯子和他轻碰：“还有，是Cheers，发音麻烦标准一点，年级第一的同学。”
　　“说什么呢？我的第一就是你的第一，怎么还分彼此啊。”
　　天空寺悠一脸责怪，声音油腻到让人恶心。
　　受不了他似地，雪乃从自己的便当里夹起一块玉子烧，用力塞进他的嘴中。
　　“吃饭，别说话。”
　　“……”天空寺悠默默咀嚼起来。
　　看着她收回手后，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地偷瞄自己的表现，很快就理解了什么。
　　——堵住自己的嘴只是假动作，其实是想趁机亲手给他喂自制便当，现在还在怕味道不好，等着他的评价。
　　天空寺悠不禁暗自撇嘴，心怀不屑。
　　真是的，表白时那么帅气的人，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害羞起来了呢？
　　一点大小姐的气度都没有。
　　她是吃可爱的长大的吗？简直可爱死了。
　　“好吃。”
　　没有吊她胃口太久，吞下玉子烧后，天空寺悠就一脸平淡地说出感想：“虽然是中规中矩、照着食谱完美做出来的料理，但因为特别调低了甜度，能感受到厨师在这方面上的用心……所以对我来说，非常好吃。”
　　话音落下，雪之下雪乃抿住唇瓣，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开心的浅笑。
　　她俏脸微红，手抚胸口悄悄呼出一口气，像在对着自己说话：“……嗯，好吃就好。”
　　“也来尝尝我的吧。”
　　天空寺悠夹起自己的玉子烧——基本上只要是日式便当，里面都会有这道菜色——递向她柔软的樱花色唇瓣旁，动作非常的自然。
　　“……你的那个，肯定会比我好吃的吧。”
　　犹豫了下，雪之下雪乃还是没有拒绝他，指尖轻轻将发丝勾至耳后，露出光滑无瑕的绝美侧脸，那耳根上的微红也尽显无疑。
　　随后，少女俯下身子，小小地张开了嘴巴，温热的吐息轻触筷子上的玉子烧，随后用粉嫩湿润的口腔包裹住了它。
　　“唔……”
　　坐回原位，小手矜持地挡住嘴巴，细细地咀嚼着。
　　只是一想到刚才唇瓣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他一直咬着的筷端，她就不禁一阵心慌，视线完全避开了他的眼睛，努力忍住从胸口烧到脸蛋的害羞和扭捏，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食物的味道上。
　　……间接接吻，其实也没什么嘛。
　　明明只是不卫生的口沫接触而已，凭什么能让人心跳快成这样呢？
　　“……呼。”
　　线条优美的喉咙滚动，咽下那东西后，雪之下雪乃微闭着眼，和刚才的他相似，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评价：
　　“还是一样，让人根本想不到能这么好吃的味道……明明同样是玉子烧，你用的到底是什么食谱？”
　　“也没什么特别的。”欣赏着她故作淡定的姿态，天空寺悠微笑道，“下次你来我家，我教你做菜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雪之下雪乃的脸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下。
　　天空寺悠又补了一句：“顺便来我家摸猫，雪浓可想你了。”
　　神情迅速恢复自然，雪乃泰然自若地摸起长发，不紧不慢地说：“只有渣男才会拿猫当借口，邀女孩子去他家玩喔，天空寺君。”
　　“不过既然都是情侣了，倒不用再担心那种事……”
　　说服着自己似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思绪也越飞越远：“而且他家还有妹妹在，虽然可能会有些尴尬，但至少可以确保……不对，这真的是好事吗… …”
　　某些画面在脑中浮现，耳朵也不禁越来越热。
　　都怪他，刚才说什么生了一堆孩子的话，害自己反射性地就往那方面想了……
　　“雪乃小姐？亲爱的？饭菜要凉了喔？”
　　天空寺悠在她恍神的双眼前挥了挥手，藏起快要忍不住的笑意，神情诚恳地关心道：“虽然本来就是凉的，里面包含的心意也不会凉，但就是快凉了，所以请赶紧回神。”
　　思绪中断，雪乃绷着一张俏脸，狠狠瞪他：“说话请有逻辑一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后掩饰性地又从便当里夹起水煮鸡肉，塞进他的嘴巴里。
　　天空寺悠吃下，也夹了自己的照烧鸡球过去，她红着脸用力咬住。
　　她的清炒鲜蔬。
　　他的糖醋排骨。
　　她的土豆炖肉。
　　他的凉拌粉丝……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顺其自然地变成了情侣喂食秀。
　　两人将自己便当里的菜色喂给彼此，甚至都没打算自己先吃一口，只想欣赏对方满意点头的模样，自己就能觉得非常开心。
　　时间慢慢流逝，冬日暖阳持续照着侍奉部。
　　玻璃窗安静地挡开寒风，室内晴光灿烂，好似春天提前降临。
　　或许是怕尴尬，雪乃在这段过程中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得离他很近，不知不觉就把肩膀轻轻依了上去。
　　天空寺悠也顺她心意，默默地互相喂食着，享受这段既甜蜜又温馨的午饭时光。
　　等两人回过神，雪之下雪乃的便当已经连一粒米不剩，而天空寺悠大概还有四分之一的份量。
　　“你吃饱了吗？”在她耳畔，天空寺悠轻声问。
　　雪乃点了下头，放下筷子起身；由于贴着彼此，衣物还磨擦了出小小的响声。
　　“我再去泡一杯茶。”
　　等她泡完茶回来，天空寺悠已经把剩下的饭菜都解决了干净，连同她的便当都一起打包收拾好。
　　午饭结束，两人就这样捧着茶杯，呼吸着茶香浓郁的白烟，并肩看着毫无动静的门口。
　　偶尔浅啜一口茶，眯了眯眼，好似还能品到对方身上的熟悉味道。
　　这时候该做什么，这时候该说什么，两人其实都没什么想法，就只是和身边的那个人一起，对着面前的风景发呆。
　　只要这样，不知为何心里就非常满足，仿佛被温暖的无形之物所填满，让人全身都部由放松下来，懒洋洋地昏昏欲睡。
　　也是不知何时，茶水喝空，两个纸杯放在桌上，杯缘触及杯缘。
　　依偎着他的肩膀，雪之下雪乃像只小猫一样轻眯着眼，柔软而纤细的身体好似放弃了所有抵抗，毫无警惕地将重量压了过去。
　　“呼……”
　　“想睡了？”
　　“有点。”
　　手背贴在他的大腿上，手掌交叠贴合，手指温暖地像要融化成水一样，却又舍不得在完全融化之前放开。
　　不顾缕缕发丝黏在嘴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后，雪乃慵懒地发出声音：“午休还有多久结束？”
　　“再十五分钟。”不用看表，天空寺悠轻易得出了答案。
　　“这么快……”略有不满地嘟嚷道，雪乃偏过头，轻嗅了下他脖颈间的味道，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开来，拨走嘴角的发丝。
　　“那要准备走了吗？”
　　“再呆一会吧。”
　　天空寺悠收紧她的手指，语气成熟而温柔、却充满着不想离开的稚气：“我算过，剩五分钟回去，正好能赶上上课钟。”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这么无奈说着，她却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主动贴回了身子，刚挤进两人之间的空气又被挤了出来。
　　她看向天空寺悠的侧脸，正好，这时的天空寺悠也转头看了回来。
　　“……”
　　“……”
　　视线在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相触。
　　侍奉部的教室骤然消失，只剩下对方的嘴唇倒映在彼此的眼底。
　　呼吸停滞，与之相反，心跳急促的声音瞬间占满了整个安静的空气，吵闹着鼓膜。
　　他们注视着彼此，眼睛眨也不眨，完全忘了时间的流动。
　　不用说话。
　　不用请示。
　　雪之下雪乃缓缓闭起了眼，抬起下巴，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似乎在紧张、又似乎只是期待。
　　那片微张的樱色唇瓣，闪烁着宝石般的盈润光泽。
　　没有让她等太久，天空寺悠低下了头，带着某种神圣而怜爱的心情，温柔地封住了她的柔软。
　　湿润，滚烫。
　　呼吸相触。
　　窒息过后，流淌的是仿佛溶解身体的热意。
　　就连彼此爱着对方的感情，都要透过这样的接触传进心底一般。
　　半晌过后，缓缓捏紧了他的手掌，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
　　从最开始的紧张、僵硬，雪之下雪乃不服输似地，生涩而专心地做出反击，偶尔发出的轻微喘息，又被她自己给封了回去。
　　温柔回应着她的初吻，天空寺悠轻轻摩娑少女纤细的肩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柏拉图式的恋爱……其中应该包括又纯又甜的接吻吧？ ’
　　不是舌吻，应该……没有违反和由比滨结衣的约定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女友成双
　　“你跟别人接吻，也会这样动手动脚的吗？”
　　“什么？我没有啊！接吻这种神圣的事情，怎么能被肮脏的欲望所玷污？”
　　“那为什么好几次，你的手都在我的肩带上徘徊？又是谁在过程中老是摸我的腰？”
　　“咳咳，只是亲的时候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而已。”
　　“……色狼。”
　　离开侍奉部的教室，雪乃谴责似地斜了他一眼，脸蛋余红未消，贝齿轻咬着樱粉色、晶莹水润的嘴唇，一副颇有怨念、又像只是在发泄害羞情绪的模样。
　　“下次把手乖乖放在肩膀上，不准到处乱摸！”
　　如此不容置疑的命令，柔软的嗓音却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娇怯地令人想再多欺负几下。
　　不过天空寺悠知道，初吻刚被夺走的少女需要一段时间的冷静期，不能让她一下子体验太多东西，否则很容易造成反感，甚至认为自己是个接吻狂魔。
　　循序渐进，他想像对待着易化的冰晶般，细致而温柔地呵护她。
　　“保证记住，下次不会了！”
　　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着，没有傻到说出『还有下次啊』这种蠢话，他只是回想口感似地咂了咂嘴，然后咧开嘴角，露出了飘x2欲仙的笑容。
　　“你啊……”
　　看着他那副蠢样，雪之下雪乃也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既害羞又甜蜜。
　　莫名其妙的，想要接吻的冲动再次浮了上来，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全身上下的热度好似要把血液沸腾干净。
　　为了少女的高洁矜持，雪之下雪乃干脆暂时不理他，加快脚步向前，独自让冷风吹凉脸上的热度。
　　天空寺悠腿长，只没几步就轻松追上了她，并朝她纤细白净的柔荑伸去。
　　“雪……”
　　然而才刚碰到手指，却被她触电似地甩了开来。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望着彼此，沉静蓦地刺痛了耳膜。
　　“不，这个是……！”
　　从自己的反射动作中回过神，看着他有些呆愣的表情，雪乃不禁慌张地捏起手掌，脸上血色褪去，语气急促解释起来：
　　“这里毕竟还是学校，要是被别人看见的话，我们之前做的努力就……”
　　“雪乃，我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吗？”
　　天空寺悠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回归轻松，摆摆手随意笑道：“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反倒是我该道歉，明明脚踏两条船的是我，却连自己该注意的事情都没注意到，抱歉，让你费心了啊。”
　　听着他温柔的语调，雪乃缓缓松开了手掌，却没有因此而豁然开朗。
　　“不，是我的问题……”她垂下眉眼，声音低沉，失落的阴云笼罩在白净的俏脸上。
　　“明知道这里不会有人经过，却还像讨厌被你触碰一样，反应那么过度……抱歉，感觉一定很糟吧？”
　　侧过身，长发遮掩了她的表情，歉疚的叹息逸散在清冷的走廊上。
　　如果是平常的话，雪之下雪乃可能只会说声不好意思，就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揭过吧？
　　然而昨晚，她才做下了要拯救他的决心，结果连二十四小时都没过去，自己就随手伤害了他的感情……
　　言而无信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雪之下雪乃不希望天空寺悠误会，也不希望他表面上笑着、回去却黯然神伤。
　　她同样未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对这种小事这么在意。
　　“雪乃，这可不像你啊。”
　　看着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天空寺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谈恋爱之后有所改变的女孩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明日奈还好说，个性本就扭曲的阳乃与真凉，交往前和真心交往后简直就是不同的两个人；那毫无伪装、坦率可爱的模样，要是让熟悉她们的人知道了，任谁来都得说一句“这可不像你啊”。
　　哪怕心思通透如冰，纯洁而正确，如今的雪之下雪乃也难逃被改变的命运。
　　天空寺悠曾听过一句话。
　　——女孩子从谈恋爱开始，她的一颗心就不再通通透透了。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情丝，越勒越紧，丝的那一头轻轻一扯，说不定就会勒出血痕来；越是用力，越是被勒的支离破碎，痛当然会痛，却又不愿松开，只期待着所有都能变得美好的那天。
　　因为有了在意的人，所以往后在意的事情，甚至会比自己要来得多、来得重要。
　　不仅仅是她们，天空寺悠也是如此——虽然让人难受，但这恰巧就是爱上彼此的证明。
　　“就算我说我不在意，你肯定也没办法那么轻松就释然吧？”
　　他站到她身旁，也没多做什么，只是望着走廊远端斜斜照来的光斑，让声音温和地散在空气中。
　　“所以，下次独处的时候，我会把这笔债讨回来的。”
　　那抱着手臂、垂脸消沉的少女一顿，似乎悄悄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看向了他。
　　“你……想做什么？”
　　“告诉你就不好玩了，让你忐忑不安也是我调戏你的方式之一。”天空寺悠笑着偏过头，手指轻轻刮了她挺翘可爱的鼻梁一下。
　　“不开心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把这笔债向我讨回来。”
　　抿嘴沉默了半晌，雪乃放下手，有些好笑地轻叹一声：“笨蛋，这样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那不是更好？”天空寺悠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说，“在我们业界，跟美少女纠缠不休可是奖励啊。”
　　“那种业界还是赶紧消失吧。”她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句。
　　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回到了往常清冷平静的模样。
　　“随便你吧……反正太超过的话，我会反抗的。”
　　“嗯？”天空寺悠讶异地看向雪之下雪乃，“还说我，不知道是谁刚才亲着亲着，动作越来越超过的……痛！”
　　收回了踹他小腿的脚，少女面无表情，素手撩开了肩上的长发。
　　阳光与铅粉般的黑在半空中并行，她神姿凛然而飒爽地，朝楼梯口踏出了步伐。
　　同时平静开口：“要是因为你的废话让我迟到，接下来的一周内，我都会尽量避免跟你独处。”
　　这语气，简直跟老婆对老公说『今晚你睡沙发』一样。
　　天空寺悠站在原地，嘴角抽搐地看着她的背影，把想吐槽的话全都憋在心里。
　　——话又说回来，人家掩饰害羞都是拍肩膀或者用小拳拳捶你胸口什么的，为什么只有你是踢人小腿啊！
　　还好我肌肉够硬，你踢得越用力，痛得也只会是你自己而已……
　　“还站在那干嘛？你就那么想迟到吗？”
　　孤身一人走到楼梯前，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柳眉微皱，轻鼓着一边白嫩的脸颊，眼底流露出了不满和催促的神色，像个等父母牵起手的小女孩，完全没了方才那冷艳美人的模样。
　　果断将其他想法扔到脑后，天空寺悠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身旁，没有牵手，就这样保持着往日的距离，两人一起下了楼梯。
　　若有似无的嗓音，轻轻被廊间的冷风吹散。
　　“那样的没完没了，能持续到多远的未来呢……”
　　“什么？”天空寺悠疑惑偏头。
　　明明就在极近的距离，她却像知道自己的耳力有多好似的，用他正好听不清楚的音量嘟嚷着什么。
　　雪乃轻笑了声，忽然问：“附近有人吗？”
　　虽然不解，天空寺悠还是敞开了五感，仔细感受着上下楼层间的动静。
　　就像是只有他们存在的校园，偏居一隅的特别大楼中，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存在。
　　“报告，没有人。”
　　“很好。”
　　说完，拉下天空寺悠的领口，雪之下雪乃踮脚亲了上去。
　　连闭眼睛的动作都省去，就这样温柔而安静地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像是要寄托无尽的思念进去。
　　大概也就三四秒的时间，甜味还没渗透，双唇就分了开来。
　　她若无其事地整了整他的衣领，继续下楼。
　　天空寺悠下意识跟了上去，像个被吸走意识的木偶，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虚浮。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有些犹豫地开口：
　　“……那个，雪乃小姐？”
　　“怎么了？”
　　“下次偷袭，能不能提前讲一声啊？”
　　“提前讲就不是偷袭了吧？还是说，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倒不如说请多来几次……”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雪乃不屑似地嗤笑一声，侧脸是冷酷而淡漠的美，耳尖却明显地染上一抹红晕。
　　“这也是我调戏你的方式之一，欢迎日后回击……只要别被其他人看见。”
　　“……”
　　天空寺悠已经无话可说了。
　　害羞的她，主动的她；冷漠的她，温柔的她；愧疚的她，不服输的她。
　　离得越近，就越来越多面貌的雪之下雪乃……
　　可爱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不越来越喜欢她啊！
　　……
　　社团大楼的五楼走廊。
　　霞之丘诗羽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目送那两人远去，咬了口红豆面包，若有所思地嘟嚷着：
　　“笔记本上说的『她』，会是那个女生吗……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狠的样子啊。”
　　难不成是隐性病娇？在文化祭当天看到他跟其他女生亲密的场景，所以一怒之下拿刀捅了他的胸口？
　　这么猜测着，她从随身携带的书包中抽出黑色的笔记本，重新翻看起昨晚出现的内容。
　　没有变化，天空寺悠即将被某位女性刺穿心脏的预言，依旧白纸黑字地写在了上面。
　　微皱着眉啧了声嘴，霞之丘诗羽收起望远镜和笔记本，带着面包离开了原位。
　　丰满笔直的黑丝长腿用力踩着地板，一路上，留下的全是她愤愤不平的抱怨声音。
　　“烦死了，凭什么我要被他的感情纠纷牵扯进去啊？只是跟踪过一次而已，我甚至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我只想成为写故事的人，不想成为故事中的角色啊！”
　　“不能跟他透露未来的事，又该怎么让他不被捅刀子……咕呜呜呜呜，可恶！老娘只是纯爱文作者，根本没写过这种情节啊啊啊！”
　　……
　　完全没发现有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用望远镜偷窥着自己。
　　天空寺悠踩着铃声回到教室，很快就收到了斜后方的座位上，由比滨结衣那求知若渴的眼神。
　　‘待会，把你们做过的事情，都告诉我！ ’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答应的非常干脆。
　　毕竟在侍奉部亲完之后，他就跟雪之下雪乃说过，会跟结衣坦白他们两人之间做过的事情。
　　虽然有些害羞，但自认为是『后来者』的雪乃，本来就不打算对正牌女友的结衣有所隐瞒。
　　换作是她被主动问起，肯定也会老实地全盘托出吧。
　　一节课很快结束，天空寺悠被由比滨结衣拉到了无人的角落——每栋教学楼肯定都会有这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人经过的地方，夏川真凉上次也是在这里，跟由比滨结衣正式对峙起来的。
　　被团子头少女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沉默盯着，才刚站稳的天空寺悠，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进侍奉部之后发生的事情。
　　互相喂食，喝茶发呆，随着气氛接吻，走廊上手被甩开，又在楼梯间被强吻……
　　由比滨结衣没有打岔，安静地听他说完午后小故事之后，莫名感慨地叹了口气。
　　“原来小雪也跟我一样，喜欢强吻小悠啊……”
　　天空寺悠当即黑人问号：“不是，你说清楚『喜欢』是怎么回事？一次就算了你还想再来第二次？你们难道都是接吻狂魔吗？！”
　　被他谴责似地盯着，由比滨结衣顿时尴尬地羞红了脸，背靠着墙眼神游移。
　　“啊哈哈，我说错了，不是喜欢……不过强吻小悠会有种成就感，或者说，征服感吗？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啦，不用太过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我的女朋友原来全都有抖S的潜质吗……”
　　“哎哟，大不了让你强吻回来就是了！”妥协似地鼓了鼓嘴，她闭眼仰起了脸蛋，面颊染了几分兴奋的红润，甚至隐约能看得出几分期待。
　　“我们之前说好的吧？你跟小雪做过的事情，绝对不能忘记我！”
　　这就是女友成双的规定。
　　哪怕分享男友的是挚友，这方面也不能有所妥协。
　　“……知道了。”确认周围没人，天空寺悠无声地叹了口气，神情转为认真，低头亲了下去。
　　唇一接触，少女便将双手环在了他的背后，用力踮起了脚，无比热情地作出回应。
　　好似冬季发冷的手指，在渴求着更多的温度与摩娑。

悬赏结算！
　　好的各位朋友们，又到了我们最期待的『作者的肝到底要坏到什么地步』的结算环节啦～
　　这次的悬赏大家非常踊跃，和上个月相比完全不同！看着不断上涨的悬赏数字，作者我开心到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说真的，我想掐死上周的我。
　　为什么要把悬赏门槛减半，为什么要说白银宝箱十更，那不就变成两倍了吗……
　　傻孩子，你低估了读者的力量啊……
　　△
　　哭完了，回归正题。
　　现在的数据变化是——
　　月票：10197→10646（449，加两更）
　　刀片：6302→6854（552，加六更）
　　打赏：64.4万→107.63万
　　月票和刀片没什么问题，比较复杂的是打赏。
　　那么首先，先去掉我的宝箱16万，实际打赏金额为91.63万。
　　再来，【郑重感谢】默夜独梦的三个白银宝箱，【感谢】74751的辰傀的一个白银宝箱。
　　去掉这二十万，还剩71.63万。
　　71.63－64.4＝7.23。
　　也就是七更。
　　全部加起来就是十五更！
　　算上宝箱的话，五十五更！
　　……这就是自掘坟墓的下场，硬生生多了四倍的债。
　　如果没开宝箱悬赏的话，我最多只要还三十五更啊……等等，好像还是挺多的？
　　△
　　不过还是要说，普天同庆作者是拿不到钱的，所以一般作者不会把这种宝箱算进悬赏里。
　　我就不一样了，说到做到，就算里面有个十更我赚不到钱，我也要为自己的大意和承诺负责！
　　不就是五十五更嘛！完结前还完给你看！
　　不只是打赏宝箱的那两位，包括樱飞雪落、一丶一、提督八云紫等几位打赏本书的小可爱大可爱们，还有投了月票、刀片、每日不停推荐的读者们，我都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正是因为有你们陪伴着我、用行动明确地支持着我，这本书才能走到现在，并且继续朝两百万字的大关迈步前行！
　　当然，每日留下间帖、评论（骂我的除外）的各位，你们也是让这本书继续存在下去的基底。
　　《我真不想交女朋友了》，绝非作者能独自完成的作品！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们往后继续相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后一次的哭泣
　　下午放学，依旧是前往侍奉部，将剩下的视频片段拍完，并确认有没有需要补充拍摄的地方。
　　由于视频不长，再加上有天空寺悠的指导、主演全部演技在线的缘故，文化季开幕的五天前，他们便基本搞定了这个原本是用于平复风波、到最后变成了单纯享受演戏乐趣的微电影。
　　接下来就只有剪片、上字幕等，这些天空寺悠该负责的后期工作了。
　　“前辈，这样就算是杀青了吧？”
　　收拾好摄影器材，一色彩羽朝天空寺悠眨了眨眼，眸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少女娇气的嗓音像裹着一层蜜糖似的，充满了让人骨头酥软的诱惑气息。
　　“人家听说拍完一部电影后，那些大导演会请整个剧组去吃大餐呢～仙贝仙贝，你不会输给那些糟老头子吧？”
　　“用什么激将法啊，我又没说不带你们去。”天空寺悠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略显嫌弃地撇了撇嘴，“家庭餐厅还是我家，选一个。”
　　“诶？怎么只有这两种选项啊～”一色彩羽扁了扁嘴，可怜兮兮的，“人家想去银座吃寿司嘛……”
　　天空寺悠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没好气地道：“我不想说的太失礼，现在的你就像个新入职的陪酒女一样，想用生涩的技巧诱惑凯子带你去吃大餐。 ”
　　然后反过来被灌醉骗进酒店，一醒来就发现人财两失，还留下了各种照片，从此成为了对方的掌上玩物；却发现那人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坏，也从未给予自己痛苦和悲伤，反而在床上总是极尽所能地带给自己欢愉，于是不知不觉间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爱上了那个霸道总裁……
　　短短数秒，天空寺悠已经想好了一本几十万字的女频小说，只是懒得告诉她而已。
　　“前辈，你已经说得足够失礼了……而且莫名其妙的超具体啊。”
　　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后，一色彩羽哼哼扭头，拿他没办法似地叹气道：“只是随便说说的啦。家庭餐厅也好，学长的手作料理也好，人家都能勉强接受。”
　　“我可不敢勉强可爱又乖巧的彩羽酱，你不想去可以别去。”天空寺悠懒得理她，转头对雪乃和结衣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想法？”
　　“我也都可以！”由比滨结衣举手回答，然后拿着手机到角落，“我去跟妈妈说一声，今天要跟朋友聚餐，会比较晚回家……”
　　“我也无所谓，毕竟一个人住，这方面比较自由……”犹豫了下，雪之下雪乃轻声提议，“不过，还是在你家吃吧？要不然小穹又得一个人吃外卖了。”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天空寺悠朝她微笑点头，同时用眼神传递了一句话：
　　『还没过门就在替小姑子着想了，真是贤慧啊。』
　　雪乃微愣之后，不想理他似地绷起了脸，却还是忍俊不住地嘴角上扬。
　　『别闹，有人看着呢。』
　　只是这么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她便转身收拾书包去了。
　　将女友这可爱的娇嗔模样保存在心中，天空寺悠旋即扭头，看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立华奏。
　　“如何？”
　　背脊挺直如雕塑，淡金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过来，眨也不眨。
　　“有吗？”
　　“当然。”
　　“那就去。”
　　然后默默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父母了。
　　刚通报家人完回来的由比滨结衣看到这一幕，不禁呆呆地张了下嘴，难以理解地呢喃道：“他们在说什么啊？某种暗号的交流吗？”
　　“只是正常对话啦，超大缩减版的。”
　　一色彩羽嘴角微抽，一脸无语地rua了立华奏柔顺的头发好几下，才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你要不要一起去，有麻婆豆腐吗，当然有啊，那我就去… …依序下来大概就是这样。”
　　手机贴着耳朵，立华奏乖巧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高兴。
　　“正如彩羽所说。”
　　“什么正如我所说啊！你们就不能正常点沟通吗？！”
　　然后就被一色彩羽疯狂揉起脸颊，直到电话接通才被放过。
　　“接下来……”
　　虽然不是很想这么做，但考虑到对方也是这个摄影团队中的一员，哪怕没了戏份依旧任劳任怨地替他们打杂。
　　天空寺悠还是问了夏川真凉一句：“你要一起吗？”
　　只是安静而端庄、宛如人偶般坐在角落，夏川真凉颇为意外地眨了眨眼，旋即打从心底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
　　“故意无视你才是心里有鬼的表现。”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坦然自若地道，“事先声明，如果你要跟来的话，最好做好被我妹妹针对的准备。”
　　“那件事啊……毕竟是我冲动在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呢。”她露出稍显凄楚的苦笑，但似乎不想被他认为在装可怜，很快就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端庄有礼地微微低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参与这次的杀青宴了。”
　　“嗯，那就确定全员参加了。”
　　拿起自己的书包，同时准备打电话跟穹通知一下，今天会有很多人来家里吃饭。
　　用眼角余光看着轻哼起歌、貌似非常愉快的夏川真凉，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避免让自己找到理由疏远她。
　　别说像之前那样主动强吻了，在侍奉部拍戏的这段期间，她表现得比谁都要乖巧，不仅没有做出什么超过的举动，在两位女友的面前也会跟他保持距离，像是北极熊的环伺下小心翼翼地生存着的雪狐，存在感削弱到了极致。
　　她最常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在角落，面带微笑，安静而满足地注视着他。
　　明明没有恢复记忆，甚至自己都已经用『不想过多接触』的态度对待她了。
　　但在游乐园那件事后，她想尽任何办法都要跟着自己的执着却没有任何削减，反而变得更加内敛、深沉了起来，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眼前的猎物。
　　朝窗外渐变黯淡的暮色看去，不知为何，天空寺悠忽然有种预感——
　　或许没过多久，或许只差一个契机。
　　下一个恢复记忆的人，就是夏川真凉了。
　　……还好明日奈不在总武高，要不然他合理怀疑，狗系统绝对会照顺序给她们一一恢复记忆，然后伪装成是受长期接触的影响，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情债难还。
　　△
　　晚上，天空寺家。
　　虽然对家里又多出了一堆美少女而感到不满，但哪怕表面上再怎么不愿，天空寺悠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春日野穹还是跟那些或同龄、或大一岁的女孩子们玩在了一起，拿着手柄大呼小叫着，客厅里都是她们的声音。
　　毕竟有一就有二，闭锁的心扉就像道路一样，初极狭、才通人，只要持续不断地拓展，总有一天能够扩张到轻松接受任何事物的程度。
　　然后理所当然的，春日野穹在见到夏川真凉的瞬间，就表现出了极强的敌意，和面对其他人的态度泾渭分明。
　　没有任何能够辩解的余地，夏川真凉就是当着她的面，试图强吻她哥哥的坏女人——
　　要不是天空寺悠拿出了杀青宴的说法，贤内助的雪乃小姐也用各种方式引开了她的注意力，说不定『银发痴女』还没踏进门，就要被她直接赶回家去。
　　虽然是勉强留了下来，但因为被这个家暗地里最尊贵的存在针对着，夏川真凉的处境非常尴尬，没有茶水能喝、没有沙发能做，只能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欣赏周围的摆设。
　　天空寺悠见她可怜，又不好责怪护兄心切的妹妹，只能在进厨房前拜托雪乃接待她一下，总不能让客人来了还受到这种遭遇，一点风度也没有。
　　至于由比滨结衣，只要陪穹玩得开心就好了，其他事情由他们两个解决。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小时。
　　厨房中。
　　“哼，稍微做多了点啊……”
　　靠着自己完美级的厨艺，多线操作搞定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隐约的金色光芒好似要冲天而起。
　　天空寺悠轻轻呼出一口气，满意地笑了笑，随手解下围裙。
　　“开动了！所有人都别闲着，过来帮忙——”
　　打开厨房门，准备喊人过来的时候。
　　天空寺悠看着客厅的场景，下意识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就这样默默站在了厨房门口，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电视前，春日野穹、由比滨结衣、一色彩羽、立华奏正紧张刺激地进行一场赛车比赛，各种道具划过空中，比较活泼的三人喊声从未停下，偶尔欢呼、偶尔得意、偶尔抱怨、偶尔嚣张又马上被打脸，简简单单却又有着祭典般的热闹。
　　橱柜旁，雪之下雪乃正仰头跟居高临下的雪浓对视着，神情凛然、眼眸微眯，一副即将上场杀敌的认真模样，接着樱唇微张，轻声“喵～”了起来，手还曲成猫爪在脑袋旁勾了勾，像在对眼前的灰色小猫打着招呼。
　　餐桌前，夏川真凉捧着一杯热茶，偶尔漫不经心地啜上一口，视线依然在屋内摆设与电视前游玩的众人身上逡巡，看上去颇为怡然自乐的模样。
　　她也是第一个发现天空寺悠走出厨房的人。
　　放下茶杯转来视线，夏川真凉挑眉微笑道：“觉得眼前这样的场景非常美好，想要让它一直持续下去？”
　　“有那么明显吗？”天空寺悠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摸到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当然，虽然现在的我并不了解你，但这种毫无掩饰的心情，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手指轻轻卷起脸侧的银发，她压低了声音，若有所指地问：“会有这种想法的人，通常都有个后宫梦呢。”
　　“是啊，交了两个女朋友，从某方面来说我已经开了后宫呢。”
　　天空寺悠耸耸肩，表情没有任何动摇。
　　“顺便一提，我妹妹已经知道我脚踏两条船的事情了，你没办法拿这点来威胁我。”
　　“真是伤人啊。”
　　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夏川真凉的眼神却十分认真，略带哀伤地凝视着他。
　　“任何会危害到你的想法，我可是半点也没有过喔？”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无比深邃，像是一片湖泊，盛满了难以估量的感情与执着。
　　她轻声说：
　　“哪怕失去了记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本能也在告诉我，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哪怕要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说出口，我也不会有任何反胃和厌恶的情绪。”
　　这对以恋爱为敌、憎恨爱情的夏川真凉来说，几乎是扭曲了其价值观一般的改变。
　　而她相信，曾经跟自己交往过的天空寺悠，明白那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是啊，所以告别那天，我才说了那么多话。”
　　沉默半晌后，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放弃似地叹息道：“看淡所有得失，别去过多纠缠……结果你根本没听进去。果然失去记忆之后，那些话也没有了效用吗？”
　　他还是用「言弹」说的呢。就算以这种方式加强了遗言，最终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完成任务的天空寺悠，并没有拯救那些心中有所空缺的女孩子们，而是为她们带来了更多的伤痛与遗憾，扩大了原本不存在的、新的空洞。
　　他将视线从夏川真凉身上收回，不让她看出自己有些消沉的心情，朝客厅内走去。
　　“我还记得喔。”
　　脚步猛地一顿。
　　略带惊讶地回过头，撞见的是她近在咫尺，宛如妖精般美丽俏皮的笑容。
　　“「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哪怕忘了所有事情，你对我的关心、我对你的不舍……直到现在，也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呢。”
　　她笑着抹了抹悄然滑下的泪，用手遮住了稍显狼狈的脸，微微颤抖的嗓音故作不耐：
　　“啧，我可没打算哭的啊……这样博取同情的手段就太明显了，根本没办法打动你吧？啊啊～太失败了。”
　　“……”
　　愣愣地看着她，天空寺悠张了张嘴，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
　　哪怕被剥夺了那份感情，依旧有某种事物在胸口横冲直撞，动摇着他的内心。
　　“抱歉，我去趟厕所。”
　　夏川真凉深吸一口气，礼貌地朝他低头，转身快步往客厅外走去。
　　只是才刚迈出一步，她忽然停下身形，没有回头，只是有些胆怯地低声问。
　　“……我可以知道，我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吗？”
　　“……阿悠。”听不清声音的情绪，天空寺悠说完，也转回了头。
　　“你以前叫我阿悠，不过现在我有女朋友了，希望你能别这么叫我……交往前，你是叫我悠同学的。”
　　“我知道了，悠同学。”像找回了什么宝贵的事物，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嗓音也轻快了起来，“谢谢，那对我来说很重要！”
　　“……”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夏川真凉便重新迈开脚步，朝走廊走去。
　　“夏川。”他忽然开口。
　　“怎么啦？”她轻笑道。
　　两人都没有看向对方，只是有某种默契，似乎穿过了遥远而断裂的时光，重新回到了彼此身上。
　　天空寺悠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然后语调蓦地一冷，命令道：
　　“只准去厕所，不准到浴室里翻我的衣服，更不准偷偷上楼……我多少相信你还是个正常人，不会去垃圾桶里翻我用过的厕纸。”
　　“……”
　　“要是让我发现，我待会就叫出租车送你回去，并且从此将你列为拒绝往来户。 ”
　　“啧……就差一点。”
　　夏川真凉不爽地用力啧嘴，方才那哀伤的模样就跟开玩笑似的，只剩打从心底宣泄出来的怨念和不满：“明明没有任何破绽的，为什么你会知道？难道以前的我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吗？”
　　“没有，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朝在橱柜前看着自己的雪乃挥了挥手，并哑然失笑般地，留下了这一句话：
　　“夏川真凉到底是个多糟糕的家伙，难道我还不了解吗？”
　　“……哈，这么说也是呢。”
　　离开了客厅，夏川真凉独自朝厕所走去。
　　仰头望着走廊上的日光灯，仿佛有流光溢彩从蓝宝石上闪过，水气未消的眼眸快速眨了两下。
　　无人看着，她轻松地伸展手臂，打从心底地笑了起来。
　　“毕竟，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唯一的男朋友！”
　　“阿悠……”
　　静下心来，反覆默念着这个称呼，确实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和心安。
　　夏川真凉不禁好笑地感叹道：“就算是那么糟糕的我，也会用这么普通的称呼呢。”
　　“不过，我很喜欢。”
　　虽然只记得几句话。
　　但与他的曾经，想必会是一则非常美好，让人绝对不想忘记的恋爱故事吧？
　　所以，永远无法恢复记忆？
　　不可能的。
　　因为像那样的奇迹，无论要失去多少次，夏川真凉都会让自己找回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哭了。”
　　天空寺悠家的厕所前，她对自己如此宣言着。
　　从今以后，要在他身旁露出笑容才行。
　　……
　　“跟她说了什么？”
　　“我爱着我的两位女朋友，还有过去的一些事情。”
　　“正经点。”
　　雪乃白了他一眼，忽然左右看了看，确认其他人还专注在最后一圈的赛车上后，有些紧张地踮起脚尖，亲了上来。
　　“——”
　　橱柜上的灰毛小猫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两人接吻的模样，轻微摇晃的尾巴在半空中猛然绷直，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灼热的吐息掠过耳畔，心跳加速同调着彼此的热度。
　　“……比想像中的，还要刺激啊。”
　　只亲了两三秒，她很快就捂着红润的嘴唇扭开脸蛋，呼吸急促、耳根也泛起了娇艳的色彩，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然而，明明是看上去那么害羞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却从她的反应中发现了做坏事般的兴奋和愉悦，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在。
　　抿了抿犹带甘甜的嘴唇，他心情有些复杂地开口：“……你就不怕被其他人发现？”
　　“只要别被发现不就好了。”雪乃理所当然地道。
　　确实，简直就是宇宙真理。
　　不过天空寺悠想听见的，可不是这种回答。
　　“雪乃……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追求刺激的人了？特别大楼的楼梯间还不够，竟然直接在我家，在她们身后偷亲我……”
　　“咳咳……”
　　雪之下雪乃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虽然脸蛋红成一片，却还是能一本正经地用手扶着下巴，摆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什么时候呢？让我想想……”
　　没过多久，她恍然大悟地看向天空寺悠，语气天真可爱。
　　“大概，是在你接吻的同时偷吃我豆腐的时候吧？”
　　天空寺悠嘴角一抽，很快就在她明亮而带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好吧，随便你了。”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啰。”
　　“呃，还是拜托你多少看点场合吧……”
　　看着女友露出了得胜似的甜美微笑，他无奈地垂下肩膀，只能放任她这种找寻刺激的偷吻举动了。
　　而且别的不说，像这种涩涩的雪之下雪乃……
　　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日无所思，夜也会有所梦？
　　晚餐后，收拾完几乎要挤满水槽的杯盘狼藉。
　　一色彩羽找上了天空寺悠。
　　“前辈，之前说好的事情没忘吧？”
　　“政见调查的视频？没忘，现在就来吧。”
　　让其他人去餐桌附近坐着，空出了暂时的拍摄场所。
　　天空寺悠端正坐在沙发上，面带亲和阳光的微笑，对着镜头摆出了政见发表人一样的姿势。
　　“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明明身上穿的只是校服，他那突然转变的气势，却给人一种西装笔挺的正式感。
　　“总感觉前辈好熟练啊……”
　　佩服似地嘟嚷着，一色彩羽打开摄像机，轻车熟路地调适着设定，表情同样认真起来：“来，三秒钟后开始。三、二、一……开始！”
　　立华奏手上拿着稿子．站在镜头外，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开始棒读起来。
　　“请问你对新学生会的期待？”
　　“为所有学生带来更加完善、更加舒适的校园生活，成为连接校方和学生之间的桥梁。”
　　“有什么希望我们注意和警惕的吗？”
　　“适当地分配工作、委托工作和合理休息是很重要的，学生的主轴还是学习，不能被学生会的繁重事务拖垮了自己的步伐。”
　　“食堂必须稳定提供麻婆豆腐作为午餐菜色，并且积极开发麻婆相关菜式——这样的政见你同意吗？”
　　“我是无所谓啦……但还是请立华学妹不要加自己的私心进去，至少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加。”
　　“……”
　　“诶？消沉了？那当我没说，我个人非常支持在食堂内开设麻婆专区，并且愿意主动提供所知的所有麻婆食谱，让立华学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每天都能吃到不同口味的麻婆！”
　　“收到建议，这会作为新的政见加入的。谢谢你，悠学长。”
　　“卡卡卡！你们两个笨蛋，能不能照着剧本说啊？！这样子的视频是播不出去的啦！”
　　“呜哇，镜头在说话。”
　　“谁是镜头啊！我是导演，你们都要听我的话！”
　　在一色导演趾高气昂的命令之下，满脸无辜的两人只好从头再来，这次就没有再自由发挥，而是乖乖照着剧本说完了台词。
　　然而才刚拍好第二版，又因为雪乃说了『这种背景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是在家中，从而招致什么误会？』，他们只能把拍视频用的绿幕拿出来挂在墙上，拍了第三版的政见访谈出来，就等后期天空寺悠想用什么背景，就用什么背景替换上去了。
　　饭吃完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游戏也已经玩到累了。
　　在春日野穹越来越精神，立华奏却眯着眼左摇右晃，开始打起瞌睡来的夜色下，天空寺悠披上外套，准备送这群女孩子们回去。
　　出门前，他细心叮咛留在家中的妹妹：“你看看人家小奏，作息多么的健康，生物钟到点了就准备休息……你呢？天天熬夜修仙，又不是网文作者，非要到半夜才有灵感！”
　　“你是老妈子吗！而且我熬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干嘛非要现在说出来啊！”
　　气恼地咧开小虎牙，春日野穹眼神不善地道：“还有，就算作息健康又怎样？奏的身材还不是跟我差不多，胸没长个子也没长，那不是根本没有改变的必要吗？”
　　“啊这……”
　　怎么办，她说的好有道理啊。
　　表情微妙了起来，天空寺悠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被一色彩羽搀扶着的立华奏——还好，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了起来，估计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听见自家妹妹那番失礼的话。
　　至于身材什么的，他可没有打量，毕竟对平胸没有什么兴趣。
　　在雪乃与结衣和善的注视下收回目光，天空寺悠无奈地叹了口气，搓了搓春日野穹的脑袋。
　　“算了，反正以你现在的体质，只要每天睡饱、不一次直接熬个三天三夜，应该都没问题的，确实没必要担心那么多。”
　　那个「生命灵药」的效果非常显著，现在的穹面色红润、活蹦乱跳，早已没了过去那病弱的模样；就算熬夜熬到了三四点，早上六点多起床吃早饭，只要睡两三个小时的回笼觉就能迅速恢复精神，更不必再回诊吃药观察身体状态。
　　对天空寺悠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要不是狗系统越来越欺人太甚，光是妹妹能够恢复健康这一点，就足够让之前的他在心里感谢它一百遍了。
　　至于现在？
　　说得粗俗点，天空寺悠恨不得把系统捏成矽胶娃娃的形状，按在地上草呢。
　　“哼，知道就好。”顾虑到玄关那边还有外人在，春日野穹下意识就把这个『秘密』省略了过去，扁着小嘴把他的手拿开，语气冷淡地道，“要啰嗦回来再听你啰嗦，赶快去把人安全的送回家，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来。”
　　看着她这副略显别扭的模样，天空寺悠忍不住调侃了句：“放心，我可不敢把怕寂寞的妹妹扔在家里太久啊。”
　　“……”春日野穹嘴角一抽，小脸上浮出黑气。
　　她看了眼雪之下雪乃，又看了眼由比滨结衣。
　　最后重新把视线放回天空寺悠身上，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失礼。”
　　不过，怕寂寞？
　　怕某人跟女朋友之一亲热过头，最后直接去她家睡了还差不多呢。
　　“……懂了，哥哥这就出门。”
　　妹妹太过早熟，天空寺悠果断终止了这次的交流，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冷汗，转身招呼着等在玄关处的众人。
　　“走吧，我照顺序一一把你们送回去。”
　　……
　　所谓的照顺序，指的是从天空寺家到车站的顺序。
　　首当其冲的就是由比滨家，所以春日野穹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众目睽睽之下，结衣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做什么会晚回家的坏事。
　　至于雪之下雪乃，很不幸地跟夏川真凉住在同一栋公寓中，有这超大功率的电灯泡在，连再次偷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平平淡淡地跟他说再见。
　　两个学妹中途就送车站了，都有各自的家长去接，用不着他担心。
　　出门不过半小时，天空寺悠就回到家中，将夜风吹冷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等他走上楼后，春日野穹也从自己的房门后探出头来，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你怎么那么快？”
　　“快？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
　　没有了外人，天空寺悠面带笑容地伸展手指，似乎已经蓄势待发、跃跃欲试。
　　春日野穹自然明白，那是一言不合就要猛弹自己额头的信号。
　　“我是说，挺有效率的嘛。”老实地改了口，春日野穹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皱起了眉。
　　“悠，那个夏川真凉，真的只是你的疯狂暗恋者吗？”
　　“为什么这么问？”天空寺悠奇怪地歪着头。
　　她将柔顺的发尾卷在手指上，沉思似地垂下目光：“总感觉你和她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有时在刻意疏远，有时又莫名熟悉对方，非常别扭的样子。”
　　“哦？”天空寺悠惊讶了下，随后不禁感慨，“我的妹妹啊，你明明只是个家里蹲废材宅女，不是什么感情大师才对啊……”
　　“无路赛！”
　　春日野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挺起胸膛，莫名自豪地哼声道：“你以为我在家里看过多少恋爱系作品？上到CL下到日○校园我全都看过，更别说悠还是我的哥哥，一眼就看穿和你有关的感情纠纷，是奇怪的事情吗？！”
　　“对我来说是挺奇怪的。”
　　边惋惜着妹妹在情商方面上的成长，天空寺悠边坦然地笑着说：“没错，她确实不是单纯地在暗恋我。”
　　“真要说的话，夏川真凉是我另一个世界的女朋友吧？一个没有了记忆，一个没有了感情的那种。”
　　“……”
　　春日野穹眨了眨眼，呆呆地问：“另一个世界？女朋友？感情？记忆？”
　　伴随着疑惑的声音落下，房门前陷一阵诡异的沉默。
　　天空寺悠却露出了比她还费解的表情。
　　“竟然说得出来啊，这TM又是什么原理……”
　　见状，春日野穹推开房门，紧皱着眉朝他走来，眼神从茫然逐渐转为担忧。
　　“悠，你的脑袋没问题吗？是不是路上撞到什么了？”
　　“当然没问题，只是我说的真话总是很难让人相信。”回过神来，天空寺悠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他想趁现在，看能不能把系统的事对妹妹全盘托出。
　　对自己唯一的家人有所隐瞒，这根刺早就扎在他心上许久，如今总算有机会可以拔出来了，怎么能不感到期待和高兴？
　　只是心情才刚开朗没多久，又被心脏传来的疼痛打回了原形。
　　——只能说出事实，不能解释吗？
　　系统的存在还是不能告诉别人，放宽的只有『她曾经是我女友』、『因为某种任务我们才交往的』，这种【他曾经对其他人说过】的事情而已。
　　“……唉，算了。”
　　迅速理解了现状后，天空寺悠轻叹了口气，表情平淡下来。
　　虽然不免有几分无奈和失望，但好在本来就没放多少期待在上面，最多也只是回归往常而已。
　　要是他和其他的穿越者一样，恨不得把系统的秘密都带进坟墓里的话，估计也没那么多好纠结的了。
　　可惜，天空寺悠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讨厌说谎。
　　“我相信悠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内容是什么。”
　　银发女孩在身前站定，抬起一双温暖柔软的小手，捧住他的脸颊，逼迫他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
　　“不过，我需要你的解释。”
　　娇小而瘦弱，即使如此，手上的力道却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浅灰色的双眸神采奕奕，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另一个世界，指的是出产那个奇怪药水的世界吗？你跟痴女在那个世界交往了？现在还保留着记忆和感情？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
　　面对这连珠炮般的提问，天空寺悠微微愣住之后，拿她没办法似地无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别急，因为被『上面』限制的关系，有些事情我说不出来，只能告诉你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这些也是我对雪乃、雪乃她姐、结衣、夏川真凉说过的事情。”
　　春日野穹讶异地张着小嘴。
　　接下来的十分钟，天空寺悠便把自己能说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中途还不小心说漏嘴炸了几次，简直就跟踩地雷一样，害他炸啊炸的都快炸出乐趣来了。
　　说完后，他也没顾妹妹傻站在原地、一副三观破碎怀疑人生的表情，就这样放任她在走廊上独自冷静，自己转身回了房间。
　　该说的都说了，他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做呢，没有多余的时间深入解释。
　　将摄像机的储存卡插进电脑外接的读卡机中，拉出里面的影像资料，天空寺悠抛开了所有繁杂的思绪，全神贯注地开始敲起键盘来。
　　剪影片、做后期、上特效和字幕……
　　忙活到晚间十点将近十一点后，天空寺悠才将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剩下的部分再花个两三天就能轻松搞定，没必要为此削减自己的休息时间。
　　别人要做十个小时的工作，他每天花一两个小时，三天左右就能做完了。
　　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房门，天空寺悠决定读一会儿书再去睡。
　　也不知道穹是怎么想的，自从被那堆庞大的信息量灌得满满、在走廊上傻站了五六分钟之后，就安静地回到了自己房间中，并没有如他所想中追过来问个不停。
　　是无法相信吗？还是不能接受？
　　又或者是还没厘清思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有许多猜想浮现在脑海中，即使如此，天空寺悠也没有任何不安的感觉，内心一片风平浪静。
　　正如春日野穹无需任何理由就愿意相信他一样，他也相信着春日野穹，愿意接受和自己有关的所有一切。
　　比亲情还要深厚的羁绊，是这个世界不管怎么改变都无法切断的，只属于兄妹二人的重要事物。
　　“每一次的深夜，都是在等着明天朝阳升起啊……”
　　合上只翻过十页的古典小说，天空寺悠摇摇头，发出了文青的声音。
　　接着将书放回了书架，他顺手拉开抽屉，看了眼那条依然待在角落的串珠手链，便什么也没做地关上了抽屉。
　　锁门，关灯，睡觉。
　　不让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己休息，他像个玩累的婴儿般，闭上眼，迅速陷入了深沉睡眠。
　　“……”
　　月光透不进拉严的窗帘，浓郁的夜色从缝隙间灌满了所有角落。
　　呼吸安然平稳，时间悄然流逝。
　　——这一夜，天空寺悠做了个梦。
　　一个和暑假有关的梦。
　　涩谷站前，艳阳高照。
　　他按下心中忐忑，故作冷静地和打扮成熟的美女打着招呼，要跟她一起去做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抬起手的瞬间，似乎有五彩的光芒在上面闪烁。
　　……
　　雪之下宅。
　　“那些小狐狸精肯定又在跟他打情骂俏了……可恶，为什么我偏偏是大学生啊！”
　　无能狂怒地抱怨完，雪之下阳乃拉起棉被，用手机智能遥控关掉了灯，窗外的月色透不进窗量。
　　哀叹声散在静谧而漆黑的空气中，她缓缓闭上双眼，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梦到他了……真希望他也能在梦里见到我啊。”
　　这样梦中的雪之下阳乃，绝对能不惜任何手段，都要让他把两人相爱的心情全都回想起来，然后心甘情愿地落入自己的怀抱。
　　因为是梦，所以不管他怎么回避，都逃不开自己的手掌心；
　　因为是梦，所以那些小狐狸精都不会存在，自己也会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别的女人。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愿景，她翻身压住了棉被，如孩童般的纯真笑容挂在嘴角上，就这样任由意识陷入黑暗，安静地睡了下去。
　　——这一夜，雪之下阳乃做了个梦。
　　一个美好到，她记不起来的梦。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事情似乎刺激（划掉）复杂了起来
　　同一个夜色下。
　　才刚回公寓没多久，正要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雪之下雪乃就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您竟然会亲自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我吗？”
　　对于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语气，电话那头的人用温和而威严的嗓音反问：
　　“怎么，母亲特地打电话来关心外出独居的女儿，是那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清丽的小脸略带无奈，雪之下雪乃不自觉地弱了语气。
　　“我倒是听出了几分母女生疏的意思来。你别紧张，是我这边的问题。”
　　柔和地安慰着，雪之下纱织轻笑了声．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做出决定，“那从今天开始，我固定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关心一下你在学校的状况。免得你去外面住久了，暗地里还在抱怨我这个母亲不在乎你。”
　　“妈妈，我真的没有这种想法……”雪乃近乎砷吟地叹出了这一句。
　　她从浴室门前转回脚步，将睡衣放到桌上，身子有气无力地滑入了沙发怀中。
　　满脸的头痛之色。
　　“您多虑了，我在外面过得很好，也没有什么值得每天跟您汇报的事情……不说这个，您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只是想找我聊天的吗？”
　　雪之下雪乃试图将话题转上了正轨，尽早结束这次的通话。
　　母亲并不是一直充满威严的。
　　虽然从小到大都不敢违逆她的命令和吩咐，也会在她认真下来的眼神中退缩怯步，更是无比崇敬着这位令家族繁荣鼎盛、从未在他人对弈中吃亏的雪之下家主，曾经最大的梦想还是成为她这样的女性。
　　但像小孩子一样戏弄她们姐妹，偶尔幼稚且不正经起来的模样，雪之下雪乃同样见过不少，也对母亲这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感到非常亲切。
　　……然后，还有些难以应付。
　　没办法，那可是能在开玩笑和谈正事间无缝切换的女人——或许这一秒她还在微笑着调侃你，下一秒就用讽刺和冰冷的嗓音警告你注意一点了。
　　态度变换自如，让人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比总是扳着脸严肃的人要难对付了许多，与虎谋皮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这头虎，就是她最爱的家人之一。
　　“嘛，虽然很想继续难得的母女谈话时间，不过天色确实不早了，剩下的就留到下次见面再谈吧。”
　　雪之下纱织哀怨似地轻叹口气，并在下一瞬间，就恢复了温和而平淡的语调。
　　“雪乃，这周末是总武高的文化季吧？听说你们社团拍了微电影，我会过去看看的，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雪乃便下意识张开了嘴，反对的说词差点脱口而出。
　　但最后，她却只是懊恼地咬住了嘴唇，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只要母亲真的想来，凭自己是阻止不了她的。
　　虽然用着询问的口吻，但母亲那语气，很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轻易被他人所动摇。
　　要想改变她的想法，就必须拿出足够强力，并且无比正确的理由。
　　只要道理说得过她，母亲也不会固执己见，甚至乐于做出改变——然而最糟的是，无论是自己还是姐姐，过去从未成功做到这一点。
　　习以为常地，雪之下雪乃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完全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能让她无条件认输的存在，这世界也只有母亲一人了吧……
　　嗯，除了他之外。
　　“具体时间会让阳乃通知你的，到时候我们应该会一起过去，记得来接我们。”母亲依旧温和地下达着命令。
　　“我知道了。不过当天我还有执行委员的工作要做，没办法空出太多时间。”
　　双手抱起膝盖，背脊靠在了柔软的沙发椅背上。
　　雪乃淡淡应声的同时，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嘴角微露冷笑。
　　果然又是姐姐搞的鬼……
　　透露他们侍奉部拍片的事情，从而引起母亲对文化季的兴趣，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是想让天空寺君提前见家长吗？
　　不对，她不可能那么傻。
　　以他的优秀程度，完全想像不出母亲会反对他跟自己交往的反应，甚至主动撮合他们两人都有可能——而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完全不符合雪之下阳乃的行事准则。
　　“哼……”
　　揉了揉眉间深皱的纹路，雪之下雪乃轻轻呼出一口气，神情回归凛然。
　　就算经历了昨天那些事，自家姐姐果然也没有老实下来的打算……
　　没错，不出她的所料。这就是雪之下阳乃会做的事情。
　　早已警惕在心，剩下的，就是该如何接招了。
　　“没关系，我也不会待太久的时间，过去看个几眼就得回来工作了。”
　　母亲的声音拉回了雪乃的思绪，她松了口气似地道：“这样吗……那我会尽量空出时间来的。实在不行的话，到时也只能请我的朋友们来接待您了。”
　　“不用太过费心，随你方便来就好。”啪的一声，雪之下纱织打开了扇子，有些不满地道，“难道在女儿的眼里，妈妈我是那种没人照看就会惹出麻烦的类型吗？”
　　“……不算吧。只是有人看着会比较放心而已。”努力忍住了说实话的冲动，雪乃语气平静地道，“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去洗漱就寝了。 ”
　　“嗯，就这样吧。晚安，雪乃。”
　　随着对方柔和而真挚的嗓音，雪之下雪乃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对着电话轻声开口：
　　“晚安，妈妈。”
　　就在她要挂掉电话的时候，母亲像是想起了还有事情没说，突然再次开口。
　　“对了雪乃。”
　　“嗯？”
　　“交了男朋友的话，记得要跟家里说一声。”
　　“……”
　　“不是想限制你的恋爱自由，我也相信你的眼光，不会看上那种不三不四的对象……但在男女交往这件事上，作为雪之下家的女儿，总要比其他人更谨慎一些的。”
　　“唔……”
　　“你姐姐最近也谈了恋爱，甚至还亲手做了条手链送男方，完全就是退化到了高中小女生初恋中的模样……只是她口风很紧，什么都不告诉我，也没听说大学里有谁跟她走得特别亲近。”
　　“哈啊……”
　　“雪乃，希望你不要和阳乃一样，要对母亲多抱持一些信任。确认那个人值得托付后，就把他带回家给我们看看．雪之下家的未来女婿可不能到了结婚前才见家长。”
　　“那个……”
　　“这也不是在催你赶紧找男朋友，你才十七岁，还是以学业为主比较重要。但要是真的哪天遇上了心仪的对象，雪乃你要记得……”老太婆似的唠叨话音一顿，雪之下纱织疑惑地道，“怎么了？你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
　　“……”
　　望向落地窗外的澄澈夜色，雪之下雪乃微张着嘴，犹豫了数秒后。
　　掩饰性地干咳两声，她微红着脸、语气镇定地对着电话道：
　　“和姐姐不同，我已经有了一位感情稳定的男朋友，是跟我同社团的同年级生。”
　　“……你没说错？”愣了半晌，母亲难掩惊愕地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雪之下雪乃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的……就算是我，也有了喜欢到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人。”
　　如果是母亲的话，恐怕光是看到自己跟他聊天的表情，就能察觉到什么东西出来吧？
　　既然如此，那干脆在她主动发现之前，坦坦荡荡地承认两人的关系吧——之后再对天空寺君道歉就是了。
　　毕竟两人交往的过程中，这一关终究是避不过去……
　　而且说实话，她也不想避开。
　　向母亲介绍天空寺君是自己的恋人，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她就有种胸口发烫、浑身发痒、扭捏羞臊，却又开心到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的感受。
　　因为喜欢着他，所以想让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喜欢他；
　　想让他能够喜欢上自己的家人，想看见母亲对他露出满意的表情。
　　手掌轻轻按在加速跳动的心脏上，她深吸一口气，想维持平静，唇角与语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愉快而安心的弧度。
　　“所以，不用我带回家，文化季的时候，您就能跟他见面了！”
　　而这一刻，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天空寺悠，并不是只属于她的男朋友。
　　换个说法，也就是——
　　天空寺悠，并不是只属于雪之下家的准女婿。
　　……
　　由比滨家。
　　“妈妈，你真的要来我们学校吗？”
　　“怎么，像我这种年过三十的老太婆，不能接近你们高中生的圣地吗？”
　　由比滨太太不满地鼓起嘴，像个生气的小孩子一样，双手叉腰瞪着自己的女儿。
　　配上那温婉成熟的年轻面庞，虽然算不上可爱，却有几分童稚的俏皮模样。
　　擦拭着湿润的头发，由比滨结衣小声嘟嚷：“我又没这么说，而且明明快四十了……”
　　“还有好几年好吗？！”
　　额上青筋冒起，嘴角抽搐着露出凶神恶煞的笑容，由比滨太太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去参加你们学校的文化季！我要去看你们社团到底拍了什么电影出来！我要知道你平常跟悠小弟弟都是在哪里亲热的！”
　　那语气比起命令，更像是小孩子的撒泼，比高中生的女儿还要不成熟。
　　见惯了母亲的装嫩表演，由比滨结衣心累地叹了口气：“妈妈，你真的很幼稚耶……”
　　“请说是童心未泯。”状若得意地这么说后，由比滨太太也学着她的模样，失落地叹了口气，还故意叹得很大声，“真不知道是谁，碰到感情纠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还要妈妈去照顾她、开导她，当她的垃圾桶和知心人呢……”
　　“好啦好啦！我又没说不让你去！”在她越说越过分之前，由比滨结衣赶紧开口制止，小脸都因为尴尬而红了半边，“而且说到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怎么走，想去就能去，干嘛还特地问我啊？”
　　由比滨太太举起两根手指，云淡风轻地解释起来：“其一，尊重女儿的意愿。其二，一名人妻混在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里，很容易对精神造成爆击伤害……我需要有个人陪我逛街。”
　　“这哪叫尊重我的意愿啊……”由比滨结衣放下毛巾，朝母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我还有社团活动跟班级展演要帮忙，所以不能一直陪你喔，你还是得自己逛的。”
　　由比滨太太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可以叫悠小弟地陪我吗？”
　　“想都别想！”
　　像是试图护住骨头的幼犬，由比滨结衣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向她龇了龇牙。
　　“他可是我未来的女婿，趁现在打好关系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见女儿开始眯起眼，似乎随时都要扑过来用擦完头发的湿毛巾搓揉自己的脸，由比滨太太连忙摆手后退。
　　“好啦好啦，我不主动找他说话，就算说了也要在你的监视下就是了。真是的，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妈妈，没想到结衣是这么狠心的人呢。”
　　“我又没说不要你。谁让你一直在逗弄你女儿，不生气才怪吧？”
　　由比滨结衣用力一哼，一屁股坐回了沙发，语气不满地叮咛几句：“事先说好，不能做些会让我尴尬的事情喔？我朋友和小悠的妹妹也会在，请你继续当个温柔贤淑的好太太，不要露出马脚了。”
　　“什么马脚？人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温柔贤淑，比你这只会多愁善感的黄毛丫头要好不知道多少啦！”
　　报复性地上前弄乱她的头发，在女儿哇哇乱叫、气急败坏地蹦起来之前，由比滨太太脚步轻快地回身，边哼歌边走进了厨房。
　　“终于要来一次正式的『母子对谈』了吗……哎呀，希望女婿能比女儿更贴心呢。”
　　“妈妈！”
　　“不说了不说了～”
　　……
　　视频通话开着，夏川真凉朝夏川真那皱起了眉头，听完她自说自话的通知后，略显严厉地质问道：
　　“文化季后要转学过来？为什么？是那个人的命令吗……”
　　“不算是。反正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转到和凉你一样的学校……别误会，并不是要保护你什么的，只是想做就做而已！”
　　“呵，我可没这么认为。是监视吧？他发现什么了吗？”
　　“啧……反正文化季当天我会过去踩点，之后就直接转进总武高的一年级了！就这样，凉这个大笨蛋，拜拜！”
　　“喂，真那——！”
　　通话被单方面的切断。
　　看着已然黑屏的手机，夏川真凉不自觉地咬起拇指指甲，神情阴沉地低下了头，有些焦虑地呢喃道：
　　“真那竟然要转学过来……以那孩子的个性，肯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啊……”

第一百四十章 结城明日奈，准备出发
　　日历一页页翻过，每个望眼欲穿的日子似慢实快，却从未停留下前进的脚步。
　　夜色转换之间，结城家。
　　转校手续已经全部办理完毕，送别会也参加过了，转学检定考试更是考了满分。
　　现在的结城明日奈，万事俱备，只等周末过后正式转学进总武高，去找日夜思念、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当然，也不必等到那时，明天的文化祭上应该就能碰见他了。
　　虽然京都比赛那几天得到了总武高三人的联络方式，不过结城明日奈却一直都没有主动找他们聊天。
　　第一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第二是想等疑惑全部解开之后，再去重新和他们认识一番。
　　最重要的是，自京都一行回来之后，她总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层不透明的薄膜包裹住，整个世界、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忽然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恍惚间好似都能看见奇妙的重影。
　　没错，就像在玩完全潜行的虚拟实境游戏一样。
　　体感上比《刀剑世界》还要真实，但那种与现实错位的感觉，却又比游戏更加明显。
　　未知带来了恐惧，察觉到这点之后，结城明日奈不免有些害怕，甚至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
　　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心理素质竟然变得那么强大，就像已经习惯了各种大风大浪——可正也因为如此，她才能维持着审视一切的镇定心态，并在彻底撕开这层薄膜之前，决定要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哪怕是家人也不打算完全信任。
　　毕竟就连自己的记忆，说不定都只是一种『设定』。
　　“唯一能相信的，或许就只有这种『想要去见他』的本能冲动了吧……”
　　手指轻轻在日历上的数字上滑过，栗发披散垂落在肩背。
　　身穿睡衣的少女长长叹了口气，胸部压著书桌，脸颊缓缓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
　　她闭起眼，黑暗而安静的房间内，只有心跳鼓动的声音占满了耳膜。
　　越是接近能够见到他的日子，心脏就跳得越快，胸口莫名焦躁不安；
　　许久不见，本以为他的脸会在记忆中模糊，却意外地越来越清晰。
　　像是曾就这么呆呆地盯上一整天，所有轮廓都已经刻进了灵魂般的熟悉。
　　“天空寺悠……悠君……”
　　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感觉自己就跟发春一样，她忍不住有些羞耻地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这不像是恋爱，但具体又是什么心情，明日奈也说不出来——
　　所以才那么期待着跟他见面。
　　不管有再多的问题，只要去找他就能获得解答……就算只是一切错觉，那也是她哪怕转学也想见到的人。
　　若是情感强烈如剑尖，那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总而言之，先刺出去再说！
　　“好，来做最后的确认吧！”
　　提振精神，结城明日奈从趴姿起身，拿出了手机拨通电话。
　　“喂，哥哥？现在有空说话吗？”
　　“嗯？有啊，怎么了？”隐约能听见打游戏的动静，那听上去就有几分傻气的兄长嗓音传了过来，“你明天不是要去总武高的文化季，怎么这时候还不睡？”
　　“要睡了，只是睡前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带着和善的语气，结城明日奈微笑道：
　　“哥哥，你没把我的事情告诉天空寺同学吧？”
　　包括天空寺悠的班级、他文化季的时候会在班上还是社团待着、他们班准备了什么项目等等……这些情报，她老早就透过某位眼线得知了。
　　虽然平常没在现实中见面，但自家兄长似乎在跟那个人谈某种生意，近期网上聊天的频率大幅增加；即使有九成都是在说正事，可免不了还有一成朋友间的随口闲聊，谈谈彼此近况什么的。
　　所以某天，以好奇作为借口，结城明日奈从兄长口中套出了他的情报，并且渐渐得寸进尺，手法熟练，直接将兄长当成了无情的情报机器利用——
　　想问的事情就透过他的嘴去问、想知道的事情就命令他想办法打听，在不暴露出自己的前提之下，缓缓地、慢慢地，让自己越来越了解天空寺悠这个人。
　　当然，为了防止兄长对他说什么『我妹妹对你很感兴趣，最近正在疯狂搜集你的情报呢』，又或者多管闲事、主动做些什么来撮合他们两人，结城明日奈还是有上一层保险的。
　　“当然没说，我怎么可能说？半句没提过你的名字，只是天天问他的事情，都差点让阿悠认为我是基佬了……”
　　说到这，兄长的声音忽然流露出了些许悲壮。
　　像是被抢匪押着走出门外，被迫在无数枪口下瑟瑟发抖的人质一样。
　　他边假惺惺地吸着鼻子，边悲愤欲绝地泣诉道：“我不过就是被朋友逼着去漫展女装COS了一次吗？谁知道你会刚好经过，还拍了照片威胁我，不帮你做事就把照片发到老妈的邮箱里……明日奈，你以前可不是这种坏孩子啊！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结城明日奈悠哉地晃着小腿，脸上没有半分怜惜，漫不经心地回答，“只是哥哥不够了解我而已，我本来就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女人喔～”
　　结城浩一郎狠狠咬牙：“为了他，值得吗？”
　　“牺牲哥哥这件事吗？嗯……”手指点在下巴上，明日奈鼓起了一边的脸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认为还是挺值得的。”
　　“啊——！”
　　电话那头，结城浩一郎似乎摔下手柄，绝望地砷吟起来：“竟然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坑哥的话，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真可爱的明日奈了……话又说回来，不过就是拿了个全国大赛的冠军，至于这么迷恋他吗？”
　　这是明日奈拿来搪塞兄长的理由——全国剑道大赛上看见他比赛的模样，又跟他们团队的成员一起玩了两天，就不小心在意起他这个人了。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收集情报，而不是主动去创造和他接触的机会……女孩子害羞点不是很正常吗？
　　反正实话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结城明日奈也懒得在意兄长的看法了。
　　“是是是，我超级迷恋他的～”明日奈无奈一叹，从椅子上起身，“放心吧，跟他见过面后我就会把照片删了，也不用你再帮我去收集他的情报。”
　　他放心似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继续这样跟他聊下去的话，到时候我比你还喜欢他可就惨了……毕竟明日奈看上去，就是一副完全不会追男孩子的模样啊。”
　　沉默了片刻，她语气轻快地笑着问：“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开玩笑的。”从语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结城浩一郎立刻正经下来，声音透露出了满满的求生欲，“明日奈，哪天你要带他回家见父母，我愿意身先士卒，在母亲面前替你说他的好话！”
　　“是吗……”
　　像是没听见这句话，结城明日奈哀愁地叹息一声，随后喃喃自语起来：“唉，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作为菁英培养的儿子喜欢女装的原因，竟然是看上了不过高中年纪的男性友人，不知道会震惊成什么模样呢……”
　　“对不起，我错了！”如果他人在当场，或许已经朝着妹妹果断土下座了吧。
　　“从现在开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二话不说！就算是要把阿悠那小子打昏绑进你房间，我……我也……！”
　　恶狠狠的语气忽然一顿，然后就这样弱了下来：“我也做不到啊……阿悠那小子强得跟怪物一样，就算有武器我也不一定能搞得定他……游戏中就不好说了。”
　　“游戏中你也赢不了他好吗？我都……”下意识地这么吐槽出声，明日奈忽然停在原地，微微皱眉。
　　在兄长察觉到奇怪之前，她迅速改口道，“反正我们的事情，从今天以后哥哥你就不要管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忙啦。”
　　“哈啊？帮忙？要不是你威胁我……”
　　她的微笑毫不留情：“就这样，没事的话我去睡了。”
　　“等等，先别挂！”结城浩一郎连忙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边懒散地打着哈欠，明日奈边走向床铺。
　　“你这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简直就跟随手扔掉了一根没有中奖的冰棒棍一样……”不满地抱怨一句后，结城浩一郎总算说起了正事。
　　“我有几个学弟是总武高游戏社的，这次文化季他们跟我借了几个NERvGear过去，说是要举办虚拟网游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你过去顺便帮我看个两眼，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乱搞就好。”
　　“天下第一武道会？”
　　说起这个，明日奈就不困了。
　　她双眼发亮地坐在床缘，浑身血液隐约沸腾起来，不禁感兴趣地问：“是在《刀剑世界》里举办的吧？我也能参加吗？”
　　结城浩一郎有些一言难尽地干笑两声。
　　“你就别去炸鱼了吧，传出去不好听。”
　　“什么啊，我才不会炸鱼呢！”明日奈皱了皱鼻子，委屈似地扁起了嘴，“不就是把你们这些攻略组全都打赢了一遍，至于剥夺我的参赛权吗……说不定你电竞社里的学弟也很强啊！”
　　“再强能有全国高校女子组击剑冠军强吗？”结城浩一郎无奈叹气，“反正你过去帮我看看情况，真手痒的话指点他们两招就好，别太认真地欺负人了。”
　　“姆……好啦好啦，知道了！”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明日奈一下子就兴致缺缺了起来，脸颊微鼓，“反正有妈妈在，她也不一定会允许我上场玩游戏呢。”
　　“那就好。”结城浩一郎继续叮咛，“记得注意痛觉程度，他们没密钥没办法调到百分之百，但百分之六十也够痛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最终负责的可是我们这边啊。”
　　“那你还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随口应付几句之后，结城明日奈就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放到床头的充电座上。
　　关灯上床，外头的夜幕瞬间铺了进来，像是要和房间融为一体。
　　然而，思绪还在飞速运转着，完全没有睡意。
　　结城明日奈睁着大眼，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话——
　　“游戏中你赢不了他，毕竟我也……赢不了？”
　　补充用的疑问句，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假如自己真的跟他一起玩过那款游戏，甚至还在游戏中结婚了……以自己意外好战的性格，绝对会没事就拉着他进行切磋，谁赢谁今天就听对方一天的话什么的。
　　然后，正因为自己从未赢过，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坚定认为，就算在游戏里，哥哥也赢不了天空寺悠这个人。
　　逻辑很通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
　　将棉被拉到下巴位置，结城明日奈轻声一叹。
　　“果然，不是错觉啊……”
　　她想起了游戏中破损的戒指道具。
　　想起了修女那已完成的双人任务。
　　想起了几乎同时的登入登出数据。
　　想起了从那时到现在，几乎从未减弱过的悸动和思念。
　　“噗……噗呼……”
　　莫名其妙的，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赶紧弯起身子、躲在棉被里一个人笑了起来。
　　像不用写暑假作业的小学生那样，笑得有些傻、有些呆，还在床上扭得跟蛆一样诡异，完全控制不住打从心底冒出的欢快气泡。
　　“呼……真是太好了……”
　　过了半晌，心情总算才稍微平复下来。
　　确认自己的傻笑没有惊动到任何人，明日奈探出头来，抱着棉被翻滚半圈。
　　她从窗户遥遥望去，让最后一声略带笑意的叹息，顺着缝隙流进了黑夜中。
　　“天空寺君……悠君……”
　　明明是找不见星星的夜晚，然而玻璃外的整片月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真实。
　　“我啊，要去找你了喔。”
　　“马上就去，跑着去。”
　　“要等着我，去见你……”
　　在梦呓般的呢喃声中，少女沉沉睡去。
　　兴许是做了个好梦，被夜色温柔地包覆着的她，嘴角始终带着甜甜的、淡淡的微笑。
　　放在枕头边的手掌，轻轻握着，掌间还有些许空隙。
　　就像是，已经握住了幸福的形状。
　　……
　　隔天。
　　晨光中，窗外啁啾鸟鸣，音符像光线一样洒满了地毯。
　　缓缓地睁开眼，天空寺悠从床上坐起，眼神平静地望向前方，电子钟残酷地显示出了文化祭举办的日期。
　　“……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一刻吗。”
　　12月12日，忌出行、庆典，以及聚会。
　　“哈啊——”
　　手掌盖住了半边脸颊，天空寺悠撑着脑袋，刚起床就从打从肺里叹了好大一口气。
　　即便如此，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冷静，像是早已踏遍诸多修罗场的浴血战士，不畏艰难地直面着鲜血淋漓的人生。
　　“抱怨也没用……干脆请假吧。”
　　——然后果断地决定认输。
　　谁都不知道，自从听闻了两位女朋友的母亲都要来文化季参观，『顺便』跟自己打声招呼的那天起，他就承受了多少压力。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无法对她们说出口的事情，藏在了天空寺悠的内心深处……
　　所以难得的，今天，他实在不想面对现实。
　　只是在床上发了十分钟的呆，天空寺悠还是认命地走下了床，离开房间洗漱去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虽然等任务完成了她们自然都会忘记，但我也不可能拖到那个时候啊……”
　　整个早上，就在想着这个问题的时间中度过。
　　可惜，还没得出答案，他们就准备要出门参加文化祭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作为妹妹的责任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出门？不是我说，跟着我一起上学的话，你一进校门就会被一堆人围观喔。”
　　“总比过段时间独自出门要好吧？你就不怕我在路上被坏人搭讪？”
　　玄关处，迎着天空寺悠稍显顾虑的眼神，春日野穹漫不经心地拉起兜帽，让阴影遮住小脸。
　　她今天终于把沉睡在衣柜已久的外出服给挖了出来。
　　毕竟时入冬末、再穿那件单薄的连衣裙怕不是要冻死在街头，又是去人潮众多的地方走动，穿太少总感觉很让人不安。
　　于是，洛丽塔式的白色洋装，层层花边配上天空蓝的马甲和看不见肉色的厚裤袜，散开的银白秀发端庄地披在肩后，一条辫子垂在略有起伏的胸前——
　　头发是天空寺悠替她绑的，靠的是早已入手、却一次都没用过的「编发（达人级）」技能；而穹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冬装，还是几年前母亲尚未遭到空难的时候，特地给她挑的生日礼物。
　　还穿得下就很离谱，这也证明了从小学到现在，他家妹妹的身材几乎没怎么长过——或许也跟她母亲特地买大一号有关。
　　风格时尚却不童趣，一看就是想把自家女儿打扮成小公主的模样，穹穿在身上十分合适。
　　……不过她似乎不想被外人看到这副端庄可爱的打扮，又在身上多披了件紫白相间的猫耳披风，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
　　和爱蜜莉雅那件同款的长板披风，让身材娇小的她看上去并不可疑，反而还有种故作神秘的可爱感，倒也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说到底，只要我不去看他们，就不会知道他们在看我。”
　　兜帽底下，春日野穹不屑似地冷笑一声，语气冷酷。
　　然后又话风一转：“反正你记得保护好我就是了，有人围上来问东问西的就赶走他们，人一多就带着我逃跑，我可不想跟你的同学或老师打招呼！ ”
　　瞧瞧，何等理直气的社恐发言啊。
　　“知道了知道了～”无奈地耸了耸肩，手掌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两下，天空寺悠换好鞋子，朝门外走去。
　　“那就出发吧。”
　　大门关上，锁好。
　　兄妹俩手牵着手离开家，向着干燥寒冷的早晨街道走去。
　　天气预报显示，今明两天都不会下雨，白天气温最低会到十度以下，还要记得保湿——东京的寒风是物理伤害，没做好防护很容易就嘴唇干裂。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实际上很注重自己外表的春日野穹不只涂了草莓口味的润唇膏，还带了一个口罩遮住半张小脸。
　　在她顺手戴上墨镜之前，天空寺悠果断伸手制止，以免那全副武装的诡异模样吸引来更多的目光。
　　即使如此，随着离家越远，这团白色披风的瑟缩和胆怯，也越发明显了起来。
　　从牵手换成了抱手臂，穹有些紧张地将身体紧紧地贴了过来，像是恨不得钻进他的大衣底下似的，兜帽下的脸蛋未曾抬起过。
　　周末早晨的街道还算清冷，不过脱离了住宅区，往车站走去的这段路上，陆续都能看见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不时还有着清脆的脚踏车铃从身旁拉远而过。
　　鱼铺的中年老板抓着铁门，粗壮的手臂上抬，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吆喝声；
　　公园散步的老头老太互相打着招呼，用和蔼的眼神目送体型丰满的女性用力喘气跑远的身影，祈祷她这次能够如愿以偿地瘦下来；
　　身穿睡衣挠着肚子，拿走邮箱中的报纸就缩回家门的大叔，那几分朦胧的睡意被冷风一吹，不情不愿地清醒过来
　　商家、行人、居民……
　　围墙上懒洋洋的猫、高压电线上活力充足的麻雀、盯准了垃圾场的乌鸦……
　　如初生火苗般的街道景象，对天空寺悠来说只是一副温暖而常见的图画；但对长年不出家门的春日野穹来说，却又过于冰冷而陌生，像是隔着一个世界那般遥远。
　　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和回诊时的心情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正重新走入这个陌生的世界，身周不再是熟悉且安静的房间，而是充满了压迫感，冰冷喧闹的钢铁都市。
　　她需要时间来习惯。
　　“穹，待会到学校后，你要在我班上待着等文化祭开幕，还是去我们社团休息？”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天空寺悠随口提出了问题。
　　“哪边没人我就去哪……你之前说，你们侍奉部在比较偏僻的特别大楼里吧？”
　　若有所思地沉吟着，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随后点头道：“那我就去你们社团，等开幕式结束之后，你再过来找我。”
　　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替代方案了，但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担心。
　　“你一个人呆在教室里不会害怕吗？没问题吧？还是我把手机放胸前口袋，镜头对准外面，然后戴着蓝牙耳机开视频通话，这样不仅能让你看看校园风景，有事找我的话还能瞬间收到消息。”
　　“你的老妈子思维还真是越来越周密啊……”
　　有些无语地吐了句槽后，春日野穹拍了拍背上的小包包，微微仰起小脸，淡然中带着自豪地道：“不过在独处这领域上，悠还是太嫩了啊！”
　　“游戏机里的游戏够玩一整天，手机充满电再加上充电宝——别说怪物猎人了，真要给赛○娘练种马的话，你让我在社团里呆上一整天都不够用呢。”
　　兄长去上学、去打工的时候，春日野穹能相依为命的对象只有电子产品，还有冷漠孤独的空气。
　　那时连猫都没有，无法与谁对话、也无法向谁倾诉——然而比起独自一人的恐惧，她更不愿去接触外头的世界。
　　所以习惯了。
　　不想习惯也只能习惯，直到能因为孤独而感到安心的地步，春日野穹便不再害怕一个人独处。
　　“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别小瞧我了！”
　　看着她不容置疑的倔强模样，天空寺悠不禁哑然失笑。
　　“也对，我都忘了宅生物是最不怕独处的……”
　　话题到此为止，他并不想去深入思考妹妹将孤独培养成特长的过程。
　　单纯的心疼没有任何用处，反正天空寺悠早已对穹发过誓，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抛下她一个人了。
　　……
　　今天走的上学路和往常有些不同。
　　往常是先走到那条上坡路段，和由比滨结衣会合之后再前往车站的。
　　为了不让妹妹走太多路，天空寺悠今天特地抄了小径，从商店街中间贯穿而过直达车站，然后在那边等由比滨结衣一起上车。
　　他也是在改道之后才意识到，穹的体能早已今非昔比，根本不需要他多做体谅。
　　“哟！天空寺小弟，假日还那么早啊。”
　　踏上商店街干净的红色砖瓦人行道，一旁花店的大姐靠在门上，边抽着烟边朝他热情地打了招呼。
　　天空寺悠礼貌点头：“是啊，今天高中有文化祭。”
　　花店大姐露出了追忆之色：“文化祭？真是让人怀念啊。想当初我们文化祭都拿来跟学校和政府抗议，争取自治权力了呢……”
　　“时代不同了，大姐。”脚步没停，天空寺悠带着穹从花店前经过，“今天有空可以来我们学校看看，享受一下当代的青春氛围。”
　　“臭小子，你想说我跟时代脱节了吗？！”佯怒似地挥了挥香烟，花店大姐看了眼他身边的小拖油瓶，不禁挑眉。
　　“这是你妹妹？”
　　天空寺悠露出微笑：“猜得真准。看上去很有兄妹感吗？”
　　花店大姐耸了耸肩：“一般吧，谁让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会找年下谈恋爱的样子。”
　　“……我只能说您的猜测毫无根据。先走了，您继续忙。”
　　嘴角微抽两下，在花店大姐爽朗大笑的道别声中，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快步走远。
　　春日野穹跟上他的步伐，小手勾着手臂，看上去不仅没有先前那么紧张，甚至还略显轻松地露出了调侃的微笑。
　　“悠，难不成你是年上控的事实，整条商店街的人都知道了吗？”
　　“你别听那个阿姨乱说，她又不知道我交过的女朋友大都是同龄人。”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下次晨跑看到她在搬货也不顺手帮忙了，完全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家伙。”
　　“嘿诶～所以你们是这么认识的啊……”春日野穹眯了眯眼。
　　“也不算是，当初到处打工的时候，整条商店街的人我都认识得差不多了。”
　　随口回了旁边蔬果店大妈的招呼，天空寺悠收下两颗苹果，道完谢后分了一颗给穹，继续说着：
　　“为了省钱，那时的我到处敦亲睦邻、打好关系，装乖孩子那些大叔大妈们甜言蜜语，出卖色相……所以你以前吃的食材，有不少都是从他们这里收到的礼物，真要说的话，整条商店街都对我们家有恩吧？”
　　但也不是什么足以感激涕零的大恩，毕竟中学生的他可是忍辱负重、不惜放下作为穿越者的骄傲而去跟这些摊贩撒娇扮乖，偶尔帮忙个体力活不说，为此还付出了被揉红的脸颊以及差点被撸秃的头毛。
　　所以在他们见自己越长越帅，开始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意图让自己对他们的女儿不轨之后，天空寺悠就果断换了条路走，若非必要绝不再接近这条商店街。
　　“这样啊……”
　　听完他的解释，春日野穹神色莫名地安静下来，没有多说话。
　　不过在杂货店的婆婆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她第一次抬起了头，微咬着嘴唇，朝对方幅度平缓地轻点了下脑袋，充作回应。
　　接着瞬间缩到了他的身后，说什么也不愿出来。
　　婆婆呵呵笑着，眼里满是慈爱：“好容易害羞的孩子啊。是你的妹妹吗？”
　　天空寺悠摸了摸穹的脑袋，脸上浮出欣慰之色，轻声回答：
　　“是啊，她是我最可爱、也是最重要的妹妹。”
　　……
　　告别了杂货店的婆婆，天空寺悠将战利品——一小盒金平糖放进了穹的兜帽口袋。
　　穿过静谧的小巷，走出商店街后，眼前就是人来人往的车站中心，假日的社畜潮流大幅缩减，却能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刷卡走进票口。
　　“悠，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他的带领下，春日野穹时隔多年地走进车站，就连刷电子票证的声音都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然后说着跟这毫无关联的话题：“你以前交往过、现在跟分手没差多少的女朋友，就只能有那两个人吗？”
　　很明显，她指的就是雪之下阳乃跟夏川真凉。
　　天空寺悠疑惑地看了过去。
　　几天前没有得到回应的事情，现在却被突然提出，着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只犹豫了半晌，他便老实地回答：“……还有第三个人，只是她住得很远，应该已经不会再见面了。”
　　春日野穹玩弄着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沉吟：“是吗？我还以为是那个花店阿姨呢。”
　　天空寺悠脸皮一抖，无语叹息。
　　“妹妹啊，你这猜测实在有点离谱。”
　　“阿姨还好，只要不是那个蔬果店的大妈，我都能接受。”
　　“但我不能接受啊！”
　　天空寺悠报复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掌，白皙软嫩的肌肤轻易就留下了红痕：“别乱猜了，那家伙是个既漂亮又温柔的女孩子，战斗力还特别高，当初我还差点输给了她呢。”
　　似乎是用词非常模糊的关系，这些谈及结城明日奈的话，都没有被系统给和谐掉。
　　“竟然还有这种怪物存在啊……”
　　有些难以置信地感叹着，春日野穹抬起头，兜帽下的双眼偷偷地望向了他。
　　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在心中默默地问：
　　‘所以你从京都回来之后，那些阴沉的表情、颓废的态度，还有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的落寞……都是被这群『女朋友』害的吗？’
　　虽然更详细的并不清楚，但他好像曾经说过——每交一任女朋友，她们就会忘记自己一次，过往的那些回忆与经历也会全部清零。
　　哪怕恋爱的感情消失了，但被曾经喜欢过的人所遗忘的感觉，想也知道并不好受吧？
　　春日野穹永远都忘不了，他躺在沙发上、头一次让自己做膝枕给他的场景。
　　总是坚强而自信的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软弱？京都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曾经这么问过，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
　　现在才知道，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因为『上面有人看着』的缘故才说不出口。
　　现在才知道，那些让人一头雾水的感叹，都是对被遗忘的自己做出的最后道别。
　　——越是后悔着人生将逝的美好，这个世界就越是残酷的美丽。
　　也是现在，春日野穹才知道，由他亲口说出的这句话，其中藏着三次的后悔、三次的残酷，还有不只三道的伤痕。
　　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明白他被伤得有多深。
　　‘你们对悠做出那种事之后，竟然还敢缠着他……’
　　想到这里，莫名的愤怒便涌上心头，春日野穹下意识地握紧手掌，咬牙切齿了起来。
　　天空寺悠察觉到不对，关心地低头看向她：“穹，怎么了吗？”
　　“……没什么。”春日野穹放松了力道，拉了拉兜帽，声音平静地开口道，“只是在想，那个平胸猫控也会忘记你的事情吗？”
　　天空寺悠不以为意：“你说雪乃？会吧，不出意外的话。”
　　“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顿了顿，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就不会觉得……很累吗？”
　　“累？……哈，或许吧。”
　　听见票口处传来的喊声，天空寺悠转回头，朝急忙地冲进车站、晃着团子跑来的由比滨结衣挥了挥手。
　　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眼神温柔，平淡而坚定地轻声说：
　　“有你们在身后撑着，就算再累我也不会倒下。”
　　就算有了系统，天空寺悠也逃不开人类的范畴；而人这个字，是需要有谁在身后撑着才能站起来的。
　　无论会被忘记多少次，只要残存的依靠不会消失，他永远都能走向自己想要看见的未来。
　　“……”
　　不甘地咬着嘴唇，春日野穹只能默默点头，再次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将心意随着体温传递了过去。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普通少女而已，无法干涉可以操纵世界、操纵记忆的存在的决定。
　　而作为天空寺悠唯一的家人，春日野穹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从那些人手中保护好悠，不让他受到二次伤害，就是我的责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才不是闷骚！
　　与由比滨结衣会合后，三人搭车前往离总武高最近的车站——京叶线的稲毛海岸駅。
　　从这里徒步十五分钟，就能抵达千叶市立总武高等学校了。
　　“有海的味道……”
　　刚走出车站，春日野穹耸了耸小鼻子，左右张望着。
　　由比滨结衣笑着解释：“因为我们学校靠海啊，旁边就是稻毛海岸跟东京湾，这里的海滨公园也很有名的！”
　　“是吗？在附近住了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春日野穹嘟嚷一声，看向天空寺悠，“你去过吗？”
　　“没去过，你有兴趣？”
　　“没兴趣。”她果断回答，顿了顿，又有些小声地补充，“……如果人很少的话，去看看海也不错。”
　　“等夏天吧。现在海边很冷，光看海也没什么乐趣。”天空寺悠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有所思地道，“你上次游泳好像是十岁的时候吧？是不是该去买新的泳衣了？”
　　“还早呢，至少还有半年。”用着抱怨的语气，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该不会那时的泳衣到现在还能穿吧？”
　　“怎么可能啊！”笑容瞬间敛起，要不是天空寺悠收手得快，说不定就要被一脸恼怒的她咬住了手掌，“悠这个笨蛋，难道你以为我发育停止了吗？ ！”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由比滨结衣也在旁边看着，春日野穹绝对会把他的手拉过来，让他看看自己发育得到底好不好！
　　之前偷偷测过，虽然不能昧着良心说大，但至少还有B的程度啊！
　　“我也要一起去！”由比滨结衣兴致勃勃地举起了手，眼神明亮地来回看着两人，“到时候就让我陪小穹去选泳衣吧，正好我也想把中学时买的泳衣换新了。”
　　“可以，那就这么定了。”天空寺悠没有意见，直接就把半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定了下来。
　　至于春日野穹，虽然脸上没有明显的拒绝表情，但在上下打量了由比滨结衣一番，视线于她穿着冬季大衣依然明显的前胸上停留数秒后，略显嫌弃地撇了撇嘴，哼地一声扭开了头。
　　“还是算了吧。悠陪我去挑就好了，不需要可恶的团子。”
　　“诶？！为什么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由比滨结衣毫无前辈风范地扯着穹的袖子，语气委屈地泣诉着，“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就被小穹讨厌了啊——”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讨厌。”
　　“好不讲理！”
　　“等你的三个团子变成一个，我就让你陪我去。”
　　“三个团子变成一个？那是什么意思……”
　　任由女友和妹妹在身后气氛愉快地聊着天，天空寺悠朝着总武高走去。
　　虽然时间还早，但因为要准备文化季开幕的关系，大部分学生都比往常提前了不少时间到校。
　　来往校门的人潮热络不绝，甚至现在就能看到有些家长边欣赏着校门上挂的『总武祭』招牌，边陪着儿女进到了校内，已经能听见隐约的喧哗从校园中响起，
　　看到这样的场景，天空寺悠却半点都轻松不起来——他想起了原本暂时抛在了脑后、那些让他头疼苦恼的事情，神色不禁微微一沉，又开始不想面对事实了。
　　“小悠……”
　　敏锐地观察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正当由比滨结衣想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和夏川真凉从远处走了过来，众人就在校门口处汇合在了一起。
　　“真巧，竟然刚好都在这个时候到校……”走到他们身边，先是微笑着对穹点头招呼，雪之下雪乃旋即望向他们两人，纯净明亮的眼睛眨了两下，很快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怎么了吗？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不是不好，是有些紧张。”
　　天空寺悠扯了扯领口，艰难地牵起嘴角，缺乏余裕似地苦笑起来。
　　“毕竟今天，你们的母亲都会来文化祭吧？”
　　或者说准确一点，都是过来看准女婿的。
　　讲道理，天空寺悠从未怕过见家长这件事——由比滨太太不用说了，上次见面就一副对他很满意的样子，甚至还想把他拉进家里好好地畅聊一番，基本上对他没什么意见。
　　就算是那个看上去威严而古板的雪之下太太，天空寺悠也不是没有对线过，连女儿都能当着她的面抢走了，那就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事情了吧？
　　除非，有两份的见家长结合在一起。而这两份见家长，又会带给他更多的冲突。
　　得到的，将会是地狱一样的折磨时光……
　　“……”
　　两名少女同时沉默了下来，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完全能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即将送去死刑的惨淡表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因为两人在和母亲说起他的事情时，全都下意识忘了，天空寺悠目前正绝赞脚踏两条船中，感情方面的内幕可以说是见不得人。
　　就算她们自己同意了，家人也绝对不可能谅解这种荒唐的事情——哀叹女儿遇人不淑的同时，那两位母亲们首当其冲针对的，肯定就是身为渣男的他。
　　无法解释系统任务的话，天空寺悠妥妥就是个光明正大劈腿的花心男，就连他自己都不再否定这个事实。
　　毕竟，哪个母亲能容忍自己女儿被渣男糟蹋呢？
　　天空寺悠不由叹了口气，沧桑的目光遥遥望着远方的校园，似乎已经能看见自己被太太们赏巴掌的未来了。
　　“抱歉，是我的错。”
　　这时，明明通知他这件事的当下就已经道过歉了，雪之下雪乃依然充满歉意地朝他低头：“我们的关系明明不能公开，我却还是在冲动之下告诉了母亲，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把她赶回去……真的很对不起。”
　　她当然会觉得愧疚。
　　并且自那晚之后就一直愧疚烦恼到了现在，总感觉很对不起天空寺悠和由比滨结衣。
　　毕竟他们两人交往的事情，早就透过F班的学生们传遍了学校；要是自己带着母亲跟天空寺君见面、甚至应着她的要求在校园里闲逛一圈的话，那母亲绝对能透过其他人的反应得知，他『真正的女友』另有其人。
　　可以说，是她的失误让伪装再次出现了破口，并将三人的关系彻底曝露在了双方家长的眼前。
　　怀着那份失落，雪之下雪乃轻咬唇瓣，藏青色的眸子不由黯淡几分。
　　“笨蛋，要是连你都要道歉的话，我是不是赶紧自裁谢罪比较好啊？”
　　在少女的心情彻底转阴之前，天空寺悠抬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等雪乃将讶异的目光从地面转移到自己的脸上之后，他才看着两名少女，神情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雪乃，在我说想要跟你交往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两个就没有再对不起我的机会了……因为所有的前提，都是源自于我先对不起你们。想要跟你们同时交往的话，这也是我理所应当承受的责任之一。”
　　“嗯！所以小雪，你不要再自责了。”
　　领会了天空寺悠的意思，由比滨结衣随之捧起雪之下雪乃的手，脸上露出灿烂而直率的笑容，语气轻松地道：“非要计较的话，其实我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人喔！”
　　“知道小悠花心又不跟他分手，就这样让他脚踏两条船，还积极地撮合你们——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孩子啊！”
　　雪乃不禁愣了下，旋即脸色一扳，郑重其词地想要替她解释：“由比滨同学，明明是你先……”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她成熟而淡然地开口：
　　“不管谁先谁后，我们都是小悠的女朋友……他喜欢着我们，我们也喜欢着他，知道这点不就足够了吗？”
　　“……”雪之下雪乃哑然无语。
　　“至于妈妈那边，虽然小悠一副很不想面对现实的丧气模样，但我相信他一定能跨越这道难关的。”
　　由比滨结衣放开她的手，转而用温热的手掌捧起那冰冷小巧的脸蛋，眼神专注诚挚，宛如殉道者一般的坚定。
　　“如果没有能为他做到的事情，那就乖乖站在他身后，相信着他可以克服万难、勇往直前。”
　　反正我是这么做的。由比滨结衣轻声地说，旋即露出了略显促狭的轻笑。
　　“如果小雪根本不相信小悠的话，那这些话就当我都没说过啰～”
　　“……”
　　非常拙劣的激将法，却又像把尖刀一样简单有效，划开了她钻牛角尖的想法。
　　表情复杂地看着由比滨结衣，沉默了片刻之后，雪之下雪乃沉沉叹了口气，甩出了有些无奈的眼神。
　　“我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合理认为，眼下这个情况确实是我导致的而已。”
　　“那就没问题啦～”由比滨结衣重新抱住了她的手，亲昵又欢快地道，“我们两个都不怪你，小悠要受的苦就让他去受好了，谁让他『我全都要』……反正不管谁错谁对，大不了等他被妈妈们痛骂一顿之后，我们再偷偷去安慰他一下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嘛呢？”
　　“是你的心太大了，由比滨同学。”雪之下雪乃捂住额头，看上去有些头痛，叹息声从长发下传来，“不过……嘛，你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同时也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谢谢你。”
　　“不客气。真要谢的话，叫我结衣就好了！我只要这个报酬！”
　　雪之下雪乃犹豫了下，小脸微红地轻声道：“……结衣？”
　　“嗯！是结衣哟，雪乃——！”软绵绵地喊着，由比滨结衣高兴到用力抱住了她，还将光滑柔软的脸颊蹭了上去，山谷毫无间隙地挤压着平原。
　　“等等，就说了这样很热……”
　　雪之下雪乃略显困扰，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甚至还朝天空寺悠头去了求救的视线。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她这样亲密接触了，心里也没有任何反感，甚至还有些开心……但几人现在可是站在校门前，无论谁都没办法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抱住的感觉吧？
　　收到了她的目光，天空寺悠先是温暖地笑了笑，然后在她生起一丝期望的瞬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地扭开了目光，牵起身边妹妹的手朝校门走去。
　　“有什么不好的嘛～冬天玩相扑游戏刚刚好喔～”毫不在意地嘻皮笑脸着，由比滨结衣也带着雪之下雪乃跟上，还趁天空寺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趴在雪乃的肩上、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如果要偷偷去安慰他的话，你觉得要怎么做，他才会比较开心啊？”
　　“……”
　　雪之下雪乃表情顿时一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画面，皓白纤细的脖颈渐渐泛起了红润，清丽秀美的脸蛋染上几分娇艳的羞意。
　　她微微咬着樱色的柔软唇瓣，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由比滨结衣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内容过于劲爆，由比滨结衣缓缓睁大了眼，等她故作正经地干咳两声作为结尾，不禁刮目相看似地打量起她，感慨起来。
　　“小雪，没想到你竟然……”
　　“有、有什么问题吗？我认为这很正常！”
　　由比滨结衣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情侣之间这么做是挺正常的啦……不过，原来你也有闷骚的一面呢……”
　　雪之下雪乃通红着脸，气急败坏地严正警告：
　　“我才不是闷骚！请不要误会了，结衣同学！”
　　……
　　身后两名少女在讲着悄悄话，天空寺悠和春日野穹则走在前头。
　　不知何时，夏川真凉安静地跟了上来，和被披风遮得严实的女孩之间隔着一个他。
　　她没有多做什么，也跟自家兄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所以春日野穹只是警惕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像个护崽的小老虎般对她龇牙咧嘴，试图把她赶走。
　　无视周围纷至沓来的目光，夏川真凉忽然开口：“天空寺同学，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那么烦恼。”
　　疑惑地顿了下，天空寺悠朝她挑眉：“什么意思？”
　　“就算被发现劈腿，就算被两位女朋友的母亲敌视，对你来说应该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吧？”
　　夏川真凉微微笑着，双眼眯成月牙，意味深长地道：“承认也罢、否认也罢，欢迎也好、拒绝也好，哪怕永远都进不了她们的家门……只要世界一重置，你和雪之下同学交往的事实都会抹去，谁也不会记得你劈腿的事情。不是吗？”
　　“反正未来没有了这份感情的你，肯定也不会在意有关雪之下同学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夏川真凉也有真话想说
　　说来也巧，明明没有事先约过时间，准备前往学校的夏川真凉却还是在电梯里，跟雪之下雪乃相遇了。
　　简短地打过招呼之后，从电梯到出公寓，两人之间都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其实也不算尴尬。毕竟两人都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感想，更没有打算聊天交流感情，彼此无话可说的话，那自然而然地就会保持沉默，强行说话才让人难受。
　　走在枯寂萧索的道路上，夏川真凉轻轻晃着手上的书包，视线漫不经心地撇向将整张小脸埋进围巾中的雪之下雪乃。
　　站在情敌的角度上，她本应和雪之下雪乃保持距离，并且为了从她那里抢走某人而满心算计，成为那种宫斗剧中的坏女人——最近有部从外引进的电视剧好像很火，她闲得无聊去看了几集，意外发现还挺有趣，甚至能学到不少跟抢男人有关的东西。
　　然而可悲的是，现在的她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别说当情敌了，甚至挤不进那三人的后宫阵容。
　　再多的经验也无法活用于下次，能和他维持如今的距离和关系，夏川真凉就该感到庆幸了。
　　没有记忆的前女友就是这么卑微，即使前几天在他家里『交心』了一次，总感觉快要想起了什么——但就算真的把过去的事情全都想了起来，在这个属于雪之下雪乃的版本中，只要天空寺悠还是那么的『专情』，那她就只能望人兴叹、继续在家里练瑜珈和揉道。
　　前车之鉴请参见雪之下阳乃，这个应该是最先来、也是最可怜的女人。
　　想到这，夏川真凉就不禁摇头感慨。
　　不仅被大宇宙意志强迫分手，甚至还得眼睁睁地看着男朋友被自己妹妹抢走，然后两个人一起敌视她……
　　唉，苦情剧的女主角也不过如此了吧？
　　或者说，喜欢上他的女孩子，最终都会沦落到差不多可悲的下场。
　　无比冷静地看穿了这个事实，在想到一转攻势的方法之前，夏川真凉倒也不那么急着恢复记忆了，那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痛苦而已。
　　毕竟，能够决定一切的人是天空寺悠。
　　自己的世界是围绕着他在旋转，不想放弃他、成为无处可去的小行星的话，就只能默默地等着。
　　等着下一次，他尚未决定好『目标』的那天……
　　从不知不觉越想越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跟着雪之下雪乃走进车站，在月台处等电车来的时候，夏川真凉忽然向她搭话。
　　“雪之下同学，你有想过未来吗？”
　　从文库本上抬起头，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地看向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她要突然这么问。
　　“你是指职业出路吗？我是打算先升上大学……”
　　“抱歉，我对那个没有兴趣。”夏川真凉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反正对方早就看穿自己的真面目了，便懒得迂回试探，直白地道，“你会成为下一个雪之下阳乃和我，虽然不知道以后的你能不能想起来这件事……但和天空寺同学交往的这份经历，迟早会被那位『神明大人』所抹去。”
　　“就算现在再怎么鹣鲽情深，只要任务一结束，你们两个也会变得形同陌路。你不再喜欢他，而他也会对你翻脸不认人。”
　　“……”
　　平静地注视着说出这番话的夏川真凉，那双藏青色的眸子宛若结冰的湖面，散发出了深沉的寒气。
　　看上去没有任何波动，然而雪之下雪乃捏在书页上的手指，却正不自觉地缓缓用力。
　　夏川真凉坦然地承受着她的瞪视，森冷的寒气好似拂面春风，她不在意地笑了笑。
　　“别那么生气。我没有破坏你们感情的打算，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而已……还是说，你已经不打算正视现实了？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列车即将进站、列车即将进站，请各位乘客站在黄线之后，远离轨道……」
　　地上的红灯闪烁而起，在悦耳的广播声中，雪之下雪乃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樱色唇瓣抿成一条线，侧脸冷淡而平静，拇指轻轻翻开了文库本的下一页。
　　“我不会和你们一样。”
　　“凭什么？”本来想好好说话，可见她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夏川真凉却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嘴角嘲讽似地勾起。
　　“凭你提前知道了真相吗？还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认为自己能靠着所谓的『爱』，从神明大人手中保护好记忆？”
　　“我没必要对你解释。”头也不抬，雪之下雪乃冷冷地道，“未来是什么模样，我会和天空寺君跟由比滨同学一起去确认。”
　　强烈的风将柔顺笔直的银发与黑发扬向身后。
　　电车突穿了面前的空气，耳畔灌满了风声和煞车声，少女的嗓音却如冰锥般清晰地刺入耳膜，带着贯穿一切的意志。
　　“我不会让他重蹈前几次的覆辙……”
　　“在成为他的女朋友之前，我是他的部长。而完成部员的委托，就是我的责任！”
　　“……”
　　无法理解似地，夏川真凉睁大了眼，茫然惊愕地看着她。
　　而她也没有半分动摇，在电车门缓缓向着两边滑开的时候，收起文库本顺着人潮前进，一副不打算再跟自己多说什么的模样。
　　夏川真凉在原地呆站了半晌，直到车门即将关闭的广播响起，才跟着迈步上了电车。
　　看了眼靠在另一边车门上继续读书的雪之下雪乃，她微微咬唇，神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在另一边的车门旁，转头望向了窗外缓缓倒退的景色。
　　“不同之处在于，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自己的感情着想，只有你是为了他的处境着想吗……”
　　夏川真凉不自觉地叹了声气。
　　心里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那到底是觉悟还是单纯的逞强，说实话她不知道。
　　只是现在的雪之下雪乃，看上去就像一匹小鹿义无反顾地朝悬崖冲去，只因悬崖底下有着她必须去救的存在，于是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感人归感人，但她，真的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吗？
　　真的能够坦然面对，如今所有的美好都将付之一炬的残酷未来吗？
　　……
　　被天空寺悠锐利的目光盯着，夏川真凉悄悄握紧了沁满汗水的手心，表面上的笑容却未曾退却，反而更进一步，语带讥诮地道：
　　“怎么了？我没说错吧，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对待我跟阳乃小姐的吗？”
　　——啊啊，我这傻子，为什么要特地说出事实呢？
　　还没得到回应，夏川真凉就忍不住在心底砷吟起来，懊悔到好想抱头痛哭。
　　这样只会被他讨厌吧？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要变远了。
　　单恋就是这样，简单几句话，过去的努力全木大，要挽回得付出好几倍的努力。
　　……但她气不过。
　　实在是气不过，胸腔里全是对他不吐不快的怨言，好想扑到他身上狠咬几口。
　　——都是我先对不起你们？理应承受的责任？
　　哈，笑死。
　　表面上说了那么多漂亮话，然后等大家的记忆全部消失，就打算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被害人』在啊！真亏他还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呢。
　　现在看似深情又如何，反正感情被神明大人收走后，我们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再多的誓言都是屁，不是吗？
　　她的觉悟、她的逞强，就跟文库本的书页一样，哪怕翻过了都还记得，却再也不会因为它们而停留目光了。
　　——所以，你应该知道才对。
　　聪明又高情商的天空寺同学，不会不了解她们这些『女朋友』，会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有多难受的吧？
　　既然如此，就算说出了真话，你也没道理对我生气的吧？
　　“……”
　　盯着夏川真凉脸上的完美微笑，天空寺悠陷入沉默，表情似乎压抑着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
　　然而听到这些话的春日野穹，却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一样，浑全炸毛了起来。
　　——才刚说要从那些坏女人身边守护好悠，就有反派直接跳出来找打了？
　　很好，竟然敢说悠是拔吊无情的渣男，女友能忍，妹妹绝对不能忍！
　　看我不拿出网上对线的实力，喷死你这纠缠不休的银发痴女！
　　义愤填膺之下，春日野穹直接拉过天空寺悠的手，隔开他和夏川真凉，并朝她愤怒地龇起牙来。
　　“笨蛋笨蛋笨——蛋！你以为你是谁啊？！给我滚一边去，早知道就不让你进我们家了！”
　　嗯，现实中她根本没骂过除了兄长以外的人，这已经是嘴上能骂得最狠的说词了。
　　看上去确实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我？区区没有记忆的前女友而已，对他来说确实无足情重。”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道：“但是妹妹酱啊，如果你了解内幕的话，应该明白我说的都是实话才对。”
　　她仰头望向天空寺悠，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蓝宝石般的眼睛却闪烁着认真的光彩。
　　“阿悠，道理上来说你任何错都没有，不过女孩子的心情可不分对错。”
　　“对你来说可能无所谓的事情，恰巧就是她们最害怕的未来。”
　　话音落下，夏川真凉没有给春日野穹朝自己放狠话的机会，加快脚步离开了他们身边，头也不回地朝教学楼走去。
　　“那个可恶的女人，跑得真快……竟然还敢叫你的名字！”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春日野穹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嘟嚷几句。
　　察觉到不对，身后的两人暂且停止了悄悄话，上前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了吗？吵架了？”
　　“没有吵架！”冷哼一声，春日野穹抱住了天空寺悠的手臂，面无表情地道，“只是那个女人突然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觉得不爽了而已。”
　　“小凉会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呃，好像还真的会……”由比滨结衣望向银发少女远去的背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而雪之下雪乃则打量着天空寺悠的表情，似乎想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可顾忌到周围有人，又无奈地把手放到身后。
　　最后，只轻声这么问：“早上的时候，她也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的天空寺悠，恍然收回了看向远处的视线，语气如常地开口：“什么事情？”
　　“你先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嗯……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是想告诉我，要对我的女朋友好一点吧？”天空寺悠揉了揉眉心，略显苦恼地叹了口气。
　　“她会说这种话？”雪乃皱眉，有些不信。
　　“差不多吧。”天空寺悠没有多做解释，很快便将话题拉回正轨，“所以，她早上也对你说了什么？”
　　“……”
　　雪之下雪乃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樱色的柔软唇瓣忽然抿了起来，扭开了头。
　　“总感觉你没有说出实话，所以不告诉你。”
　　“啊？”天空寺悠不由张大嘴，“亲爱的雪乃小姐，你这时候闹什么别扭啊？”
　　“没有闹别扭，是你先有所隐瞒的。”
　　脸颊小小地鼓了起来，雪乃双手抱肘地看着校门，冷淡却又带着几分委屈地道：“等你哪天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对我如实以告，你想知道什么，我也都会全部告诉你……在那之前，先让我不高兴一会儿。”
　　人与人之间交往最基础的，就是信任。
　　明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他却还是习惯用那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来糊弄自己。
　　会看穿谎言有什么用？
　　反正到了现在，她还是得不到天空寺悠的完全信任。
　　“为了避免冤枉，我多问一句——她说的那些话，是你说不出口的那种吗？”
　　“……不是。”
　　表情毫无变化，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旋即在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拉着由比滨结衣加快脚步。
　　“结衣，我们先走，让那家伙在后面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诶？诶？！”由比滨结衣一脸迷糊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脚步有些迟疑，不解写满脸上。
　　“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也吵架了吗？”
　　“不是吵架。”雪乃瞥了天空寺悠一眼，轻飘飘地道，“体谅女朋友的不满，是他这个男朋友该做的事……也是他刚才自己说的，应该负起的责任。”
　　“所以说原因是什么啊，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明白……还有小雪，我跟小悠是同个班的，就算你拉着我先走也没用吧……”
　　“……那我自己先回教室了。”
　　“等等等等，我跟你走就是了！待会要好好跟我解释一下喔！”对雪乃说完，由比滨结衣转头朝天空寺悠挥了挥手，喊道，“那就这样！小悠、小穹，我先跟小雪进教室啦！”
　　“好，我等会会把穹送到侍奉部，开幕式结束后就在那边集合。”
　　整理好复杂的表情，天空寺悠站在原地，安静地目送她们走远后，重新拉起了春日野穹的小手。
　　“走吧，没想到进个校门也能耽搁那么久。”
　　“还不是那个银发痴女害的。”穹鼓嘴嘟嚷了声，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手臂，“悠，你别在意她说的话，做好自己就行了。”
　　“放心，她又没骂我。正如她所说的，只是事实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天空寺悠反过来摸她的脑袋，和校门口的站岗教师与风纪委员会成员打了声招呼，一踏入校门就带着穹朝特别大楼的方向笔直走去。
　　没去看进到教学楼的那些身影，他低声道：
　　“不过，她说错的事情只有一个——我从来都不觉得无所谓。”
　　“什么？”春日野穹抬头，没听清楚。
　　“没什么，赶紧走吧。走慢了很可能会被人拦下来围住，到时候要走就困难了。”
　　“哈啊？为什么……”
　　疑问还没了结，一群看上去非常热情、自来熟的女孩子们就朝两人走了过来，摇曳着裙摆、散发着香气，好奇地围在了他们身边。
　　“天空寺同学，早啊！这位是……”
　　“是您的妹妹吗？天啊，好小只好可爱喔……”
　　“是啊，这间披风真适合她，看上去就像个妖精一样……”
　　“就算戴着口罩，感觉也是个不输雪之下同学她们的小美女呢……”
　　仓皇地看着那些神情友善、积极进取地拍自己马屁，就快要把身周围得水泄不通的女孩子们，春日野穹的脸色逐渐发绿，眼珠微微颤抖着，社恐进度条一瞬间飙到最高！
　　“悠、悠……欧尼酱！”
　　闪开她们伸来的手掌，迅速躲到了天空寺悠身后。
　　银发女孩紧抓着他的衣角，脸上面对夏川真凉的冷酷气焰全都消失不见，像个仓鼠一样瑟瑟发抖，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现在、立刻——快带我跑！”
　　学校这种地方，果然还是跟想象中的一样，超级可怕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顶级明镜止水之心（并没有
　　历经千辛万苦，春日野穹总算抵达了位于特别大楼的侍奉部。
　　不过辛苦的人其实只有她，天空寺悠倒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被他人围着打招呼的情况，该拒绝别人、该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含糊，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成功护送妹妹到达指定地点。
　　清幽空荡的走廊上，两道脚步声特别明显。
　　春日野穹心累地叹了口气，在身后看着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没挂班牌的教室门。
　　“我还以为你受欢迎也有一个程度，但现在看来，几乎全校都是你的粉丝吧……”
　　“没那么夸张，虽然我好像真的有『真爱粉丝后援会』这种组织存在，不过不在意我、害怕我、讨厌我的人其实更多……刚才会有那么多人过来搭话，老实说我也很惊讶。”
　　走进侍奉部，天空寺悠打开窗户送走了室内沉闷的空气，并随口说着：“要不就是文化祭的气氛让他们兴奋过头了，要不就是你的可爱吸引了他们吧？”
　　早就习惯了天空寺悠张口就来的赞美，春日野穹没有半点开心害羞，只是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脸蛋：“我都戴兜帽戴口罩了，他们是怎么看得出我很可爱的？”
　　“气质啰，再加上这件披风确实很适合你。”拉过一张椅子放到长桌后，天空寺悠朝还站在门口的穹招了招手，“坐这里吧。冷的话就把窗户关了，那边有热水壶，柜子里面还有零食，只要别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随便你想做什么都没问题。”
　　“宅居生物才不会把自己的领地弄得乱七八糟呢……卫生习惯不好的人除外。”这么嘟嚷着，春日野穹顺手带上了门，朝他走去的同时仰眸四处张望了起来。
　　教室后方看上去像是仓库，东西却摆得非常整齐，一点也不显得杂乱；灯特地只开了前排，将那堆杂物关在了阴影之中，另一边则是宛如交谊厅般的明亮区域。
　　几把椅子和长桌、移动白板的配置非常简单明了，无论窗棂亦或柜角都反射着洁白的光泽，应该是每天都有精心地打扫和维护；
　　每样东西都端正地摆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淡淡的茉莉清香，与窗外送来的寒风共同扬过了浏海，整体空间带来令人非常舒心的感觉。
　　这样的空间摆设风格，令春日野穹几乎反射性地想起了某一个人。
　　“那个雪之下雪乃……她是这里的部长吧？”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所以，她也是最在意这间社团教室的整洁程度和舒适程度的人。”
　　“她来家里的那两次，就能感觉得出来了……那家伙不只有洁僻，还有强迫症吧。”春日野穹不禁撇了撇嘴，方才雪之下雪乃和自家兄长闹别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她的心情实在难以明朗起来。
　　‘不过……这里就是悠平常吃饭、社团活动，还有和其他女生打情骂俏的场所吗？’
　　走向长桌的脚步莫名一顿，春日野穹收起了走马看花的态度，认真地扫过侍奉部的每个角落，好似要把它们全都深深地记在心里。
　　不是想要找出他偷情的证据，而是在想像着，离开了家门、离开了自己的悠，会在这个地方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度过什么样的时光。
　　那是单纯作为家人的春日野穹，不主动踏出那一步，就永远不会了解的另一面。
　　“悠……”她忽然开口，低着脑袋，手指轻轻滑过光洁的桌面，“你在这边，过得开心吗？”
　　天空寺悠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思考数秒后，他缓缓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
　　“很开心啊，跟在家里一样开心。”
　　“因为她们对你来说很重要？”
　　“不，是因为我在这里遇见了重要的她们。”
　　“是吗……”
　　声音轻轻地落在地上，听不出任何情绪。
　　下一刻，春日野穹转过了身，银白发色的秀发在半空飞扬。
　　那张精致可爱的面容上，恍如春光灿烂，绽放出了直率且安心的柔和笑容。
　　“嗯，那就好。”
　　唯有这一点，她必须感谢那些坏女人。
　　毕竟这是离他最近的春日野穹，可能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
　　△
　　没有去管天空寺悠特地给她拿的椅子，春日野穹坐到了他平常的老位置上，然后掏出包中的零食、饮料、游戏机，飞快地建造好了自己的『领地』。
　　“你大概什么时候会来接我？”
　　“八点开幕式，九点文化祭正式开始，大概会在那个时候。”
　　将刚借来的手机还给了她，天空寺悠仔细地叮咛道：“我给你安了我自己写的一键警铃程序，有危险的话就按一下，在发出强烈噪音干扰别人的同时，还会通知我用最快的速度过来救你……说实话我还是觉得直播连线会比较保险。”
　　“我要玩游戏，哪有空跟你直播啊？”春日野穹翻了个白眼，对他这老妈子性格表示无比嫌弃，故作冷淡地道，“笨蛋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你教我怎么保护好自己吗？”
　　“所以现在，把钥匙留下，转身回你的教室去。我会记得锁门，然后除了你们以外的人敲门都当没听见，这样可以了吧？”
　　“……好吧，论家里蹲经验我或许还比不过你。”
　　天空寺悠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带着自己的书包走向门口，脚步却放得很慢，好像还有些不放心地左右张望着。
　　“真的是……”春日野穹无语地撇撇嘴，低头打开游戏机，正准备提着太刀去向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收一下保护费——不多，也就它们身上的所有零件的时候。
　　天空寺悠猛地又转回了头，眼里闪烁着想到了好主意般的兴奋之色，像个孩子一样纯真率直。
　　“穹，你现在想尿尿吗？还是我先陪你去一趟厕所，这样你待会不用——”
　　“你给我，出去——！”
　　下一刻，女孩的羞恼喊声炸裂在安静的空气中，强大的声浪好似让整栋特别大楼都跟着晃了两下。
　　被妹妹无情地驱逐出去后，天空寺悠一步三回头，唉声叹气地沿着小路朝教学楼走去。
　　“第一次把妹妹一个人放在外面，自己离那么远……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啊！比如龙卷风摧毁侍奉部，或者光之巨人不小心把大楼踩在脚下什么的……”
　　摇了摇头，天空寺悠将这些被害妄想抛到了脑后，拍拍脸试图让自己精神起来。
　　他知道自己担心过了头。
　　但没办法，穹是他最宝贵的家人，其重要性早就超出了手足——将自己的手脚放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哪怕那间教室上了锁，任谁也没办法就这样安心下来吧？
　　毕竟，这里不是熟悉而安全的家中，而是学校。
　　一个今天会有不少校外人士，在校园内到处走动的学校。
　　还好只有一个多小时，自家妹妹也足够成熟，要不然他说什么也得把穹带在身边顾好，就算会被万众瞩目也无所谓。
　　春日野穹怕的事情，他不怕；春日野穹不怕的事情，他反而如履薄冰了起来，
　　“嗯？这个是……”
　　心情沉重地走到半途，一张传单映入了他的眼帘。
　　既不是钉在树上，也不是贴在墙上——那张传单生怕他看不见似的，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躺在路中间，还用一颗石头压着避免吹飞。
　　就跟论坛上的钓鱼小能手一样，钩直饵咸。
　　“针对我的吗？”
　　不由挑起了眉，天空寺悠走到传单前，却没有马上将其捡起，而是收敛精神、闭上双眼，开动全部能力去探查四周的动静。
　　飒——
　　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灌木丛沙沙婆娑，枯枝左右摇摆，所有声音都随着时间和风的流动一同停止，定格在飞速扩散的意识中。
　　灰色而静默的景象越发清晰，像是将整个世界的模型都拓印在了脑海，连地上爬行的蚂蚁都没有放过，无形的圆包裹住了身周十数米，并慢慢地扩大着。
　　鸟雀从林间飞起，远处的喧嚣吵闹，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型态，化成了最纯粹的情报。
　　这一刻，心如明镜，任何动静都会如湖面上的波纹一般明显。
　　一旦彻底认真起来，现在的他就能做到这种事情。
　　哪怕有人躲在树后，死命地摒住了自己的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全集中状态下的天空寺悠也能听见他的心跳声，甚至是瞬间锁定对方的位置。
　　这不是系统给的特定能力，而是以天空寺悠如今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一堆杂七杂八的技能和状态带来的加成，全部同调发挥出来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做到的特殊技能。
　　『顶级明镜止水之心（Top Clear Mind）』——可惜，他不是什么路过的中二少年，不会给这招取那么中二的名字。
　　“呼……”
　　不过没持续几秒，天空寺悠就吐着浊气睁开了眼，有些头疼似地摁了摁眉心，顺手擦掉额上的冷汗。
　　“太多情报，脑子不够用了啊……连虫子都能感知到是闹哪样，简直莫名其妙。”
　　有种死因叫做知道得太多，此刻的他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再继续『观察』下去的话，他的脑子估计会被庞大的资讯量给冲爆吧？
　　虽然在那之前就会先进入防卫性昏迷状态，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容易对意识造成损伤，哪天一不小心变成了傻子，后悔都来不及。
　　万幸的是，这个技能应该可以持续锻炼。
　　只要学会怎么分类想要或不要的情报、并且逐步提升自己的精神强度，那么总有一天，身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妹妹再也不用怕他被人暗杀啦！
　　……虽然根本不会有人来暗杀他，他大概也逃不过狙击枪的花生米就是了。
　　“附近没有人，是早就算好了我会经过这里吗……还是在乱枪打鸟？”
　　酸胀的脑袋平复不少后，天空寺悠蹲下身体，出于谨慎没有把传单拿起来看，而是用脚压着纸张一角，就这样端详起内容来。
　　“想要知道未来的形状吗？想要从未知之中保护好自己跟家人吗？三年级的占卜屋，无论恋爱亦或事业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与众不同的你，过去亦然未来如是，跌宕起伏的命运，早已写在了世界的笔记本上。”
　　这是文化祭的宣传单？
　　喃喃自语着，天空寺悠凝眉沉思。
　　拜之前帮过雪乃所赐，他很快就想了起来，三年A班的前辈们在这次的文化祭中，开的摊位确实是占卜屋没错。
　　那么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传单会出现在这里？
　　都用石头特地压着了，还放在这种杳无人烟的小径上，怎么想都不会是巧合吧？
　　假设，某人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从这里经过的话，那ta故意这么做，难道是想靠这张宣传单向他传递某种讯息，又或是邀他前往占卜屋见面？
　　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有要事想谈？
　　无数的可能性从脑海中闪过，天空寺悠起身踢开石子，心累似地伸了个懒腰。
　　正好有一阵风卷过身侧，裹着传单向树林的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的枯枝中。
　　“啧……三年A班？我谁都不认识啊……”
　　这么嘟嚷着，他朝教学楼的方向继续迈步。
　　走上阶梯的瞬间，像是忽然灵光一闪，天空寺悠身形顿在原地。
　　手指捏着下巴，他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低语道：
　　“对了，还有霞之丘诗羽，那个跟踪狂学姐……确实是三年A班的没错。”
　　“但，她也没理由用这种方式找我啊……”
　　上次偶遇都吓到跑走了，天空寺悠实在想不出，那位黑丝巨喵的学姐到底有什么需要大费周章地来找自己的理由……
　　△
　　教学楼，三楼，女厕。
　　霞之丘诗羽从最后一页，翻开了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早上七点二十分，等天空寺悠和他的妹妹春日野穹经过，你从躲藏的大树后方走出，在特别大楼通往教学楼的小路上放下一张传单，并用一颗石头压着，随即快速逃离了原地。」
　　「早上七点三十一分，天空寺悠看到了传单，并用极强的感知力确认四周动静，没有发现任何人。」
　　「早上七点三十三分，确认完传单上的内容，天空寺悠踢开石子，任由传单飞走，径自离开……」
　　“极强的感知力？真当自己是圣斗士啊……唉，幸好我东西放了就跑，不然就麻烦了。”
　　挠了挠柔顺笔直的黑发，霞之丘诗羽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将笔记本塞回了书包后，从马桶上起身。
　　“总而言之，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就好。”
　　她眯起了眼睛，石榴红的眸中闪烁着深沉的锐芒，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光。
　　打开厕所门，伴随着一声冷哼，高中生美少女畅销作家的骄傲和自信，重新回到了那张姣好秀美的脸蛋上。
　　“——什么狗屎命运，本小姐改写给你看就是了！”
　　……
　　总武高文化祭开幕式，将于早上八点举行。
　　大约七点三十五，天空寺悠回到了F班上，教室门大方敞开，里外都充斥着热闹和欢快的气氛，像是庙会，又像是祭典的前哨。
　　结衣在跟三浦她们聊天，天空寺悠就没有不识趣地上前打扰了，随手把书包挂在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不远处，户冢彩加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跟身旁的朋友说了几句后，走了过来。
　　“悠，早上好啊。”
　　“早上好，户冢。”
　　莫名朝外头看了一眼后，这位银发美少年才好奇地问：“悠，听其他人說，你今天带着妹妹一起来逛文化祭了？”
　　“蛤？”天空寺悠眉头一跳，不禁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我才刚进校门没多久啊，这也传太快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乃酱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毕竟悠很受欢迎啊，再加上你的粉丝后援会又很活跃，基本上是在实时更新你的情报……”
　　户冢彩加苦笑了声，拿出手机点开了校园论坛，一则帖子就挂在最上面。
　　『天空寺悠身边的神秘女孩，小小只的超级可爱！ 』
　　然后内文写着早上在校门口遇见他们的事情，总体来说只交代了『他带着他妹妹来学校参加文化祭』这个情报而已，就连附图也仅有一张远处拍摄的照片，并不算太过出格。
　　“我都交女朋友了，这群人还这么热情啊。”无奈地叹息一声，天空寺悠将手机还给了户冢彩加，撇嘴道，“果然八卦就是人类的天性，还好不算太过份，不然就得想想该怎么教训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了……”
　　哪怕是他的粉丝，只要敢对自己跟穹造成困扰，天空寺悠都会毫不客气地发出警告。
　　不过因为还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帖子底下也有不少『这种事也要发个帖子吗』、『帖主真是无聊，文化祭不想读书还不去帮班级准备摊位吗』、『这种干扰偶像私生活的Anti发言还是省省吧』这类的反对声浪。 (Anti：反对者、黑粉的意思。)
　　所以他只是登录了自己的校园论坛帐号，在最下方留了一句：
　　『各位好，这里是天空寺本寺。我妹妹比较怕生，希望能安安静静地跟大家一起享受这次的文化祭，所以如果有人在路上遇到我的话，拜托用眼神跟我打招呼就好啦～』
　　他都这么高情商了，总不会有人还想跳脸输出吧？
　　懒得看下面会出现什么回复，做完基本公关应对后，天空寺悠把手机收回口袋，忽然扬起一抹调侃似的笑容，对户冢彩加问：“怎么样，彩排都没问题吧？一个多小时之后就是你的初演时间，我可是很期待的喔。”
　　“别用这种说法啊，我会紧张的！”户冢彩加鼓了鼓嘴，双眸水润明亮，脸颊微红地向他埋怨道，“明明班上还有很多的女孩子可以当女主角，为什么非要我来啊……”
　　天空寺悠双手一摊：“毕竟你的体格也不适合当男主角。”
　　“那当配角也行啊！”
　　“可女主角比配角还适合你啊。”
　　“那就让我去做幕后……”户冢彩加已经在委屈地对着手指了。
　　“真不想要的话，你当初早点拒绝不就好了。”
　　天空寺悠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温柔地劝诫道：“现在抱怨也没用了，庆贺吧，男主角也被换成了男装的女同学，大家只是想玩性转的噱头而已，不是真的把你当女孩子看的。”
　　“哎，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户冢彩加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嘟嚷道，“非要当女主角的话，还不如让悠来当男主角呢……”
　　“毕竟朋友对起戏来也比较方便嘛。”天空寺悠没有误会，只是爽朗地笑了笑，“不过抱歉，我不做演员很久了。”
　　“说得好像你以前做过演员呢。”户冢彩加也笑了起来，显然也不认为自己刚才说的话会有什么歧意。
　　两人没聊多久，时针就慢慢走上了八点钟位置，在响彻全校的广播声中，班级内的学生们鱼贯涌出，裹着兴奋和期待的氛围，纷乱嘈杂地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对了，悠。”混在体育馆中的队伍里、照着师长的指示站好位置，户冢彩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侍奉部拍的电影，是在你们的社团教室里播出的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首先，观众还要特地走一段路到特别大楼才能看到电影，总感觉有些多此一举。再来我们也不想让部室被人潮挤满，到时候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都做不到，后面就决定跟影研部他们的电影一起放在视听教室里播了。”
　　天空寺悠解释道：“播放时间应该已经贴在了视听教室的门外，具体情况我们部长等等也会上台说明的。”
　　“你们部长？啊，你说的是雪之下同学吧！”户冢彩加恍然点头，“记得她也是这次文化祭执行委员会的委员长，你之前还去那边帮过忙呢……”
　　“是啊，谁让我放心不下她呢。”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
　　虽然没说过脚踏两条船的事情，不过考虑到户冢彩加不是那种会多想的人，天空寺悠就懒得多做解释了。
　　就算让他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对这位几乎可以算得上唯一的同性友人，天空寺悠抱持着相当程度的信任……至于后面会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被疏远，那可就不好说了。
　　大约五六分钟后，体育馆内已经挤满了三个年级约八百多人的学生。
　　他们各自按照班级整齐列队，喧闹琐碎的聊天声激起了回音，又在导师们控管下渐渐收敛，如蚊鸣般时起时落。
　　直到神情清冷、目光凛然的黑发美少女走上讲台，毫无露怯地俯视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之后，所有声音才被她的视线彻底冻结，整个体育馆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宁静中。
　　雪之下雪乃敲了敲麦克风，确认有声音出来之后，面无表情地轻启粉唇。
　　“现在开始，举行本次总武祭的开幕典礼。”
　　悦耳的嗓音如清泉流响，冷冷淡淡地落在了空气中，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随后将场面交给了司仪，黑发美少女则退到一旁，旁若无人地整理起手中的讲稿。
　　只是偶尔会往台下瞥一眼，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她始终拿着讲稿遮住好看的嘴唇，只能从眼角的微微抽搐，看出她似乎不如外表那么冷静
　　国歌、校歌唱完后，先是校长和校董事以及各种主任上台致词，接着才轮到作为学生代表的雪之下雪乃。
　　这环节往年都是由学生会长负责的，但因为现任学生会已经处于退休的状态中，只等着新人上来交手工作，今年的文化季活动便完全看不到学生会的人影。
　　所以站在上面发号施令的，才会是执行委员会的委员长。
　　这位委员长就在近千名观众的视线下侃侃而谈了起来，那冷泉般的清脆嗓音朗读着枯燥的致词，好似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般地淡定自若；方才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却像是被冰水泼醒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眼、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
　　天空寺悠也是其中一员。
　　视力很好的关系，哪怕相隔着数百人的遥远距离，少女的模样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眼底。
　　柔顺而亮丽的铅粉黑发，头顶微微翘起的呆毛，还有巴掌大小的精致脸蛋；清澈见底的明亮双眸，纤长而卷的睫毛，挺翘可爱的小鼻子，以及柔软甜腻的樱色唇瓣……
　　纤细可人的肩膀，盈盈一握的蜂腰，毫无瑕疵的笔直细腿，还有长筒袜与短裙间的洁白领域……
　　那部位的谦虚并非缺点，反而衬托出了她身上更多的优点——比如曲线优美的锁骨，比如洁白诱人的颈后，又或者是晶莹剔透、害羞时会染上樱花粉末般的颜色的耳垂，那都可以说是男人的宝藏。
　　还有性格，这要说的东西可就多了。
　　毕竟两人都是从讨厌彼此开始，到现在心心相印，发自内心地将对方视为无比重要的恋人。
　　知道TA的缺陷、知道TA的恶劣，即使如此也被TA所吸引，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喜欢TA的形状，像是两颗磁铁总算对上了磁极，十指方能交扣……
　　所谓爱上某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曲哲而幸福，让人满足到了甚至略有遗憾。
　　无论要经历多少次，无论要痛苦多少次，天空寺悠最终都无法否认——他享受着这种感觉。
　　享受着交女朋友的感觉，并且从未后悔过，与她彼此相恋的这段时光。
　　‘我喜欢你，雪之下雪乃。’
　　天空寺悠站在人群中，遥遥望向舞台中央，那名孤高却又娇弱、专爱于他的少女。
　　嘴角抑制不住笑容，双眼熠熠生辉，像是看见了冬天第一场雪的孩童，就这么笔直地注视着她。
　　“……愿诸位都能在这场祭典中，写下属于你我难以忘怀的篇章。”
　　致词结束，鞠躬准备下台时，雪之下雪乃若有所觉地看了过来，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转身的脚步微顿，她有些责怪、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娇怯的少女风情随着一记白眼送出，却从微弯的眸中流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只是一道简单的眼神，要说的事情当然也非常简单——
　　‘我也喜欢你，天空寺悠。’
　　如雷的掌声中，雪之下雪乃潇洒地转身离开，丝毫不担心他会看不懂。
　　天空寺悠也收回了目光，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笑容灿烂到让户冢彩加都不禁疑惑地问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中。
　　有对情侣当着数百人的面，再次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
　　开幕式结束，回到班级，整个剧组开始运转了起来，高昂的呼喝四处响起，所有人各司其职，势要打出一场最棒的舞台首演。
　　唯独天空寺悠是个例外。
　　作为同学们口中的『万能之人』，他早在筹备阶段就已经给班里帮了太多的忙，现在也没有什么一定要他来负责的后勤工作；所以从班长那边获得自由活动的许可后，半点别人工作自己摸鱼的心理负担都没有，他就准备出发去侍奉部找春日野穹了。
　　告别换衣服上妆的户冢彩加，天空寺悠朝由比滨结衣的位置，然而还没跟她搭话，三浦优美子就面目凶狠地挡在了身前，像是一头护崽的母鸡，炎之女王的气势熊熊燃烧。
　　“你是想带走她吗？”
　　“是又如何？”天空寺悠歪了下头，神情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悄悄后退十公分，三浦优美子继续一脸不爽地道：“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结衣跟你这个闲散人士不同，她还有班上的工作要做，真当我们班的人手很够用吗？！自己不工作别拖着别人下水，害群之马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没工作？我是害群之马？”天空寺悠眉头一挑，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冰冷弧度如弯月般勾起，不亚于对方的残虐气势瞬间升腾了起来。
　　只是还没让三浦优美子见识一下什么叫『语言的艺术』，由比滨结衣就连忙扒开她的身子，双手合十地朝他低头，郑重地道起歉来：
　　“小悠，抱歉！我这边是真的暂时走不开，只能你自己去了！”
　　“……”天空寺悠面色稍霁，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感觉像是在捏着一颗刚做好的大福，“没什么，本来我自己一个人去接也可以的，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诶嘿嘿～”任由他那温暖粗糙的手指玩弄着自己的肌肤，由比滨结衣开心地傻笑两声，又道，“知道啦，我这边忙完会去找你们的。刚开演需要帮忙的事情真的比较多，不过不会耽误到后面的时间就是了！”
　　“没怪你，等我回来吧。”笑了笑，看也不看她身后的三浦优美子，天空寺悠转身离开。
　　隐约还能听见征讨他的声音响起。
　　“结衣，那种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傲慢又自大……”
　　“呃，谁让优美子先对他那么凶的啊……而且劈腿的误会应该解开了才对，为什么优美子你还是那么讨厌小悠呢……”
　　“单纯的看他不顺眼而已……而且跟他在一起后，结衣不是越来越少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了吗……”
　　“诶？不会吧？我基本上没跟他约过会啊！”
　　“什么？！他竟然不跟你约会！这个瞧不起人的混帐……”
　　“唉～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工作吧……”
　　听到这里，天空寺悠忍不住对着走廊翻了个白眼。
　　“现在的女高中生，大都是这种程度的神经病吗？”
　　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还好他喜欢上了两个相对正常的女高中生。
　　……嗯，相对正常。
　　他身边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
　　翻过千山万水，淌过拥挤人潮，在文化祭正式开始之后，天空寺悠总算抵达了特别大楼，拾阶走上侍奉部的位置。
　　不过因为听到了入口处传来动静的缘故，他特地在原地等了一会，没多久就幸运地等到了脚步如猫儿般轻盈的雪乃小姐。
　　楼梯间，两人一上一下地对上视线。
　　雪乃在微愣之后，面色恢复平淡，优雅文静地走到了他身边。
　　“我来的正是时候？”
　　“谁让我们心有灵犀呢。”天空寺悠一脸自豪。
　　确认附近没有任何人，雪乃轻轻抱住了他的手臂，休憩似地将脸贴了上去，浑身放松下来。
　　“那么多人的面前还是算了，小心新闻部那些眼尖的家伙。”
　　天空寺悠皱了个眉：“用眼神告白也不行？我就不信他们看得懂。”
　　雪乃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你脸上的傻笑都快溢出来了，自以为做得有多隐蔽吗？”
　　天空寺悠撇了撇嘴：“你不也一样？满脸都是喜欢我的表情。”
　　雪乃义正词严地道：“不一样，我看着你的时间不到两秒钟！”
　　他们就这样边伴着嘴，边你侬我侬地走上楼。
　　才刚离开楼梯间，天空寺悠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望向雪乃的表情变得欲言又止了起来。
　　而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表情瞬间一凝，像是慵懒的小猫从主人怀中干脆落地，松开了他的手臂，双手抱肘地审视起他。
　　然后，嗓音冷酷地发问：
　　“有话想对我说？”
　　点头。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怕我不开心？”
　　点头。
　　“是……背着我和结衣做、做了那种事？”
　　用力摇头。
　　“还是你要从脚踏两条船，进化成脚踩三条船了？ ”
　　翻白眼，摇头。
　　“都不是吗？那我想想……”
　　手抵下巴，清秀可爱的容颜露出沉思之色，接着试探性地问：“和姐姐有关？”
　　天空寺悠悚然一惊，用看读心妖怪的眼神打量她几眼。
　　犹豫半晌后，他才轻轻点头。
　　雪乃酱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难不成，她又——”
　　“不，是我这周一直梦到跟她有关的事情。”
　　不打算让她做无谓的误会，天空寺悠直接坦白：
　　“准确来说，梦到的是和她交往的那些记忆，内容特别清晰。”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还不如私奔呢
　　应该是从杀青宴结束那晚开始的。
　　天空寺悠记得很清楚，虽然梦中的他并没有自觉——但就像走入了一个名为回忆的剧本中，每天晚上，他都成为了过去的自己，重新经历了一次和雪之下阳乃交往的过程。
　　“我能保证，绝对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关系。”在雪乃凝重起来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求生欲极强地举起手发誓，“那么清晰有条理、还能上集接下集的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你想说你这个人不一般？”雪之下雪乃轻轻瞥了他一眼。
　　“我想说，肯定是有外力干扰，或者有谁在背后搞鬼。”
　　“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话说到一半，雪乃便反应了过来，“那个『神明大人』？”
　　“也只有那家伙了，虽然不清楚目的。”天空寺悠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地道，“我以前从没做过那种梦，本来想当作偶然不去管的，但次数一多就觉得不对劲，又想着怎么能天天梦到除了你们之外的女人呢？才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好的意见。”
　　“意见？这种事我能有什么意见。”完全无视了他的讨好，双手环在胸前，手指频繁敲着上臂，雪乃皱眉沉思了半晌。
　　“……自那之后，你对她的感情已经全部消失了吧？”
　　“是的，一点不剩。”似乎不想让她有多余的担心，天空寺悠掷地有声地道，“就算她的记忆回来了，那段情感也没有回到我这边来，否则我也没办法这么自然地跟你们交往吧？所以你就放心好了，要出轨，我只会出轨结衣而已，不会去花心到别的地方！”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只是叹了口气，转开小脸。
　　“没有对你的精神或身体造成影响吧？”
　　“没有，虽然画面很清楚，但充其量也只是个梦而已。”天空寺悠想了想，这么回答，“就像看了一场充满黑历史的电影，别说一周了，让那家伙持续放个一年，我也不会就这样重新喜欢上阳乃。”
　　“嗯，那就好。”
　　声音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雪之下雪乃表情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继续朝着侍奉部的方向走去。
　　天空寺悠看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感觉得出她心情有些微妙，却无法确定是哪个环节惹她不开心了。
　　唉，做个诚实的男孩子真难，诚实之后要安抚好女孩子更难啊……
　　没有多嘴去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啊？』、『反应就这么平淡？』这类作死问题，天空寺悠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嗅着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香气。
　　像是蜜蜂被花朵吸引，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味道，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吸取，让她成为自己的事物。
　　无人的走廊上，他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到最后更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指，呼吸隐约粗重了起来。
　　“……你玩我的头发做什么？”
　　“抱歉，最近帮妹妹绑头发绑上瘾了，看到这么好的素材就有点忍不住。”
　　在她冰冷而嫌弃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捏着一绺发丝凑到鼻前，享受似地吸了口气。
　　“嗯～明明同样都是头发，摸起来的感觉为何会如此不同呢？”
　　“因为你是个变态。”这么冷冷说着，雪乃却没有任何挣扎，就这么任由他对自己宝贵的部位动手动脚，只有颈后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
　　天空寺悠也没有太过分的打算，稍微把玩几下、给她绑了个小辫子后就放了回去——这也算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吧？
　　侍奉部前，雪之下雪乃敲了敲门，没多久里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终于结束了吗？”
　　打开门的春日野穹看了眼两人，视线最后停留在那条垂在少女平的胸口、看上去非常突兀的小辫子。
　　懒得多问，她很快就转开了目光：“怎么只有你们，团子呢？”
　　“结衣要忙班上的事情，我的工作之前就做好了，所以现在才有时间。”天空寺悠道。
　　“大概再半小时，我就要去巡逻各个摊位、确保他们的活动和申请的一样。”雪之下雪乃瞄了眼手表，“现在还有时间，你们有打算去哪里看看吗？现在应该都还在准备中。”
　　“去看你们拍的电影。”
　　应该是之前就有考虑过，春日野穹十分果断地给出答案后，转身回教室收拾东西了。
　　雪之下雪乃跟着她走了进去，看到桌上的薯片袋，本来还想拿扫把和抹布清理一下她弄脏的地方，却发现穹手脚俐落地拿出湿纸巾刷刷两下，迅速把留下的痕迹全都打扫干净。
　　像是看到了自家懂事的妹妹，雪之下雪乃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空寺悠察觉到她的表情，随口调侃道：“怎么，想嫁进来了吗？”
　　“被你发现了啊？”仰起头，雪乃朝他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然后腰间就被纤细修长的手指捏住，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不论是怎么样的女孩子，只要有男朋友，这招『腰肉回旋』的熟练度绝对都是满的。
　　在妹妹面前，天空寺悠连倒吸一口冷气都不敢，又不可能绷紧肌肉不让她捏，只能脸颊抽搐着保持笑容，默默忍受着女友的小脾气。
　　“别在那边调情了，赶紧走吧。”春日野穹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地从身旁经过，“明明早上还说要不高兴一会儿，现在就原谅他了？”
　　“真要计较他的不诚实，我也不会跟他交往了。”雪之下雪乃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加上，他哄女孩子的技术确实有一手……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的大错的话，实在很难对他生太久的气。”
　　“确实，要不这样怎么脚踏两条船呢？”
　　春日野穹朝着天空寺悠冷笑一声，一脸我就知道你是这种渣男的表情。
　　天空寺悠就当没看见，锁好侍奉部的门后，带着两人前往视听教室所在的位置。
　　那边现在是由广播部的同学们负责，自然也有认得他们这张脸的学生存在。
　　惊讶归惊讶，在天空寺悠解释只是和部长一起带妹妹来看自己拍的电影后，广播部的同学们便了然地点了点头，收下他强塞而来的六百日圆门票钱，若无其事地将他们安排到角落的座位上。
　　看那跟间谍接待组织老大一样的恭敬态度，估计里面还有粉丝会的人在吧？
　　因为文化季才刚开始的缘故，视听教室里只有他们这组客人在，三人便悠哉地聊起天来，等着电影开始。
　　“你母亲大概什么时候会到？”
　　“不确定，因为姐姐会带她来，就算说了时间，也有可能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而突然出现。”
　　“还真是恶趣味……”春日野穹撇撇嘴。
　　天空寺悠看开地摇了摇头：“算了，真要被问起来就直接承认吧，畏畏缩缩地还劈什么腿呢！”
　　“自暴自弃了吗？”雪乃有些好笑地挑起了眉，脑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嘴角不禁缓缓敛起，神情不明显地沉了下来。
　　她没有看着天空寺悠，而是轻描淡写地对着空气提问：“还是说，你认为就算现在过不了她们那关，只要等大家都失忆了……”
　　“你别随便误会啊！我可从来都没打拖延战术的想法。”
　　没等她说完，天空寺悠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然后手悄悄往下伸，在椅子的缝隙间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只是想了想，藏还能藏一辈子吗？与其被发现之后慌乱辩解，不如从最开始就坦坦荡荡地承认下来，说不定她们还能看在我这么男子汉的份上，放我一马呢。”
　　“……没有那种可能的。”手掌安安静静地待在手心中，遮掩似地将肩膀靠了过来，悦耳的嗓音像从冰山底下流淌而过的清澈泉水，安静地穿过发隙。
　　“至少我母亲不会允许，当场下令让我跟你分手也说不定。”
　　“她管得了一时，难道还管得了一世？”天空寺悠笑着说，故作嚣张地拍拍胸口． “大不了先跟她认错，后面我们暗通款曲、狼狈为奸，谈个像童话故事一样浪漫的恋爱就好！怕她做什么，要跟我在一起的人又不是她，多的是方法糊弄过去！”
　　“还童话故事？”她不屑似地笑了下，掌心的热度却用力地回握着，“罗密欧与茱丽叶那种故事都是悲剧，你不会那么天真吧？”
　　“当然，所以还有方案B。”
　　天空寺悠忽然侧过头，嗓音磁性而温柔，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告诉她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这辈子已经注定要永远在一起了……吃下这个重磅炸弹，我就不信她能还管劈不劈腿的。”
　　“……”
　　柔软的身躯倏地僵硬起来，身边的温度在逐渐升高，呼吸似乎也不自觉地放轻下来。
　　昏暗如电影院的视听教室中，天空寺悠不知道她脸红了没，是生气还是羞恼的表情。
　　他只是无声地笑了笑，正要说只是开玩笑的时，却听她轻轻叹了声气，用同样微弱的音调开口：
　　“馊主意，还不如威胁私奔。”
　　天空寺悠有些愣：“……呃，这貌似也好不到哪去吧。”
　　“那不是当然的吗？就算只是玩笑，这种借口也很快就会被母亲看穿，最后起到的只有反效果而已……除非，你真的……”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下意识追问：“真的？”
　　啪！
　　他的脸被轻轻拍了一下，像是羞恼之下给予的巴掌，但却完全没用上力，轻易就被他抓在手里。
　　她的发香、她的呼吸、她的柔软、她的温度，全都像花丛里沁出的花蜜，吸引着自己这只雄蜂。
　　天空寺悠不禁庆幸，视听教室里此刻昏暗一片，就算裤子稍有异动也不会被人发现
　　“yin魔，色狼，行走的污秽物……”
　　用冷酷的音调低声咒骂了他好几次，雪之下雪乃挣脱他的手掌，重新端坐在位置上，似乎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既然你自己心里有谱，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在被讨厌之前好好表现吧。”
　　“放心吧，轻慢谁也不敢轻慢我的丈母娘。”天空寺悠也回到了平日闲聊的轻松，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哦？那另一位丈母娘呢？”雪乃露出使坏的微笑。
　　“平等对待、平等对待……”
　　“平等？也就是说，你打算对两位丈母娘都投下相同的重磅炸弹啰？”
　　她不禁轻笑出声，调戏他的念头似乎压过了害羞，柔软的嗓音在他耳畔呼出热气：“还真是了不得的人渣啊。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雪之下家大概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了。”
　　“这么可怕？你们家该不会还跟极道有点关系吧？”
　　天空寺悠发抖似地抱起手臂，然后咬牙、一副做下了重大决心的样子：“既然这样，只能在被扔进东京湾前带着你们远走高飞了！我有信心在阿拉伯那边成家立业，随时做好私奔的准备吧，我们连夜出海！”
　　“笨蛋，你就继续作梦吧。”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拿他没办法似地，弯起了微抿的唇角。
　　天空寺悠则像个小孩子一样哈哈笑了两声，心里想着什么也没人知道。
　　「电影即将播映，请各位将手机调成静音，调低画面亮度，以不打扰他人观看体验为准则……」
　　就这样随口聊了几句，有模有样的广播从旁边的音箱中响起。
　　两人各自转开了视线，安静下来，注视向面前的投影屏幕。
　　雪之下雪乃将手臂放在扶手上，只有小拇指安静地伸了过去，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而他也只是轻轻勾着，没有做出更加亲近的举止，带来的安稳却比牵手还要厚重。
　　银幕亮起，少女反而闭上双眼，静静享受着这清晰却又短暂的一刻。
　　‘那样的未来……才不可能存在啊。’
　　……
　　黑色轿车平缓和快速地行驶在道路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雪之下阳乃，透过后照镜，瞥了眼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和服妇人。
　　毫无前兆地，她忽然问：“妈妈，如果小雪的男朋友不符合你的心意，你会强行拆散他们吗？”
　　雪之下纱织睁开眼，准确地对上了后照镜上的目光：“怎么，难道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算是吧？毕竟作为姐姐，我也希望小雪乃可以跟更好的人交往呢。”话语中藏着不明显的嘲弄，雪之下阳乃语气轻松地说，“嗯……这么假设好了。要是小雪乃的男朋友是个色中饿鬼，才高二就想跟小雪乃啪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话，你会想要劝他们分手吗？”
　　雪之下太太脸颊微抽：“……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不要逼我强迫你矫正说话习惯。”
　　阳乃摆了摆手：“私底下才这样啦，而且我已经用词够委婉了。”
　　“真是……”雪之下太太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旋即张开扇子掩住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
　　“那种事还是得等大学毕业……最早也要高中毕业才能做。因为会有怀孕的风险，所以要是那位高中少年不好好学习，而是整天想跟雪乃荒淫度日的话，我确实会让她尽量跟这种人保持距离的。”
　　毕竟也有对方单纯被雪乃的外貌和身材吸引住的可能。这种人完全不可信，无论是入赘还是迎娶，都不能让他进到雪之下家来。
　　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雪之下阳乃双手撑在脑后，漫不经心地继续问：
　　“那要是他没那么变态，却在学校很受欢迎、还同时跟好几位女同学保持暧昧关系呢？”
　　“也就是作风有问题？”
　　雪之下纱织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些微反感，沉吟着道：“雪乃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吧？以她的性格，这种人绝对是能避开就避开的……”
　　“只是假设而已。 ”
　　“这样的话……等等。”在回答之前，雪之下太太莫名一顿，然后将狐疑的目光移到了雪之下阳乃的侧脸上。
　　“阳乃，这个问题……你是在帮妹妹问的，还是在帮自己问的。”
　　雪之下阳乃想了想，忽而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两者都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太太（之一）抵达
　　二年F班，出演的项目是世界有名的音乐剧——《阿德勒》。
　　表面上是音乐剧，但因为各种要求都不达标的关系，他们退而求其次地改了剧本，以普通的话剧形式演出，并且改得更加生动有趣。
　　经过一阵紧张又兴奋的忙碌后，舞台设备set好，所有演员蓄势待发，一切都按照昨天彩排的那样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开门拉客入场了。
　　“收门票的要顾好钱箱，一日圆都不能少了啊！”
　　“发传单的呢？已经去了？可传单还在桌上啊！”
　　“桌上这碗泡面是哪个白痴的啊？这都什么时候……呃，是平冢老师的？那当我没说……”
　　“即兴！只要即兴就好，我想看到了两个小帅哥在舞台上贴贴——唔唔！唔唔唔！”
　　“姬菜，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在旁边用温暖的目光守望大家就好……所以收起你那腐烂过头的眼神！”
　　就在这样的嘈杂论乱中，由比滨结衣悄悄呼出口气，将针线收进了盒子里。
　　“这样应该可以撑个两天，只要别做太大的动作，离开舞台后记得脱下来就好了……”
　　“早说过要多花点经费在布料上了，班长那个抠门的家伙……就该让他穿这种动不动就破的衣服！”女同学A子抱怨似地嘟嚷一句，随后转了转身上的白色长裙，不禁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由比滨同学，你的手艺真的好好啊！完全看不出有缝线的痕迹呢。”
　　“都是妈妈教我的啦，我还没她厉害呢。”由比滨结衣随意地笑了笑，类似的称赞她已经听过不少次，早就习惯到忘了害羞和自豪的感觉。
　　更别说现在，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转眼张望四周，确认已经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后，由比滨结衣告别了A子，将针线盒交到后勤总务那边，顺便问向他旁边的人事负责：“那个，我这边都差不多忙完了，可以出去一下吗？”
　　“当然可以，辛苦你了由比滨同学。”负责人事工作的B子微微一笑，“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绝对会让舞台下座无虚席的！”
　　“嗯，让它成为这次文化祭最受欢迎的节目吧！”志气满满地挥舞着拳头，由比滨结衣转过身，“那我先走了，需要帮忙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喔～ ”
　　“好的……对了，由比滨同学！”
　　突然想到了某件事，B子同学连忙叫住了正要出教室门的由比滨结衣：“你应该知道的吧？其他人偷偷安排了即兴演出给他……”
　　“嗯？当然知道啊。毕竟是优美子提议的，当时我也在场……”
　　想起这件事，由比滨结衣就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想见识一下某人在她口中堪比专业的演技，还是单纯想整一下她家男友，三浦优美子拉着剧本构成和全体演员商量了一场即兴表演——即兴的只有天空寺悠，而他们负责配合和收尾的演出——并且『拜托』由比滨结衣一定要守口如瓶，给那个好像无所不能的家伙一点小小的惊喜。
　　当然，由比滨结衣最开始跟其他人一样，坚决反对这种整蛊似的即兴演出，并且已经在想通风报信的事情了……
　　不过三浦优美子却只用几句话，就说服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
　　“你们不相信他的能力？就算是即兴演出，那家伙也能完美应对、甚至是做出超乎我们预料的反应吧？你们就不想看看他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吗？哈，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这样就能整到他吧？”
　　当时全场无言以对，甚至有不少人听完直接倒戈向她那一边，赞同来次针对天空寺悠的即兴演出。
　　由比滨结衣的心情则说不出来的复杂。
　　讲道理，说出这句话的优美子，看上去根本不像平常视小悠为眼中钉的她；明明只是听上去非常明显的激将法，可那毫无动摇的信任和理所当然的认同语气，却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表面上为了自己而敌视小悠，优美子她该不会其实……
　　是小悠的粉丝吧？
　　“真的没问题吗？要是天空寺同学不想上台，又或者是上台会紧张、就这样尬在台上的话……”
　　迎着B子顾虑的目光，由比滨结衣不禁苦笑一声：“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啦，他们都已经想好了全套计划，就等小悠过来看演出了……不过放心吧，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她双眼发亮，充满自信地道：“小悠不想的话由我来顶替，他愿意上台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他可是我们社团的头牌男星呢！”
　　B子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心里都有底的话，那就没问题了。说实话，真想快点看到天空寺同学的演出啊……”
　　奸商似的坏笑顿时浮于嘴角，由比滨结衣故作市侩地搓了两下手指：“哼嘿嘿，待会休息时间就来视听教室看吧！记得要带两百円门票费喔～”
　　B子无奈道：“不愧是天空寺同学的女朋友，真是会做生意。”
　　“谬赞谬赞～”
　　心情愉快地离开了教室，由比滨结衣拿出手机，正打算发讯息问他们在哪里的时候，忽然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母亲。
　　惊讶地微微睁大眼，她连忙接起电话：“妈妈，你已经到了吗？”
　　文化祭才刚开始没多久就过来了，这位人妻在家到底是有多闲……到底是有多期待来高中玩啊？ ！
　　“是哟，现在就在校门口呢～”似乎非常愉快的样子，由比滨太太少女般轻笑了起来。
　　可作为女儿的由比滨结衣，只听出了满满的装嫩感觉。
　　她看了眼走廊外头，从这边看不到校门，便果断朝着楼梯快步走去，边下楼边对手机说：“那你等我一下，我这边刚好忙完，正好带你一起去找小悠。”
　　由比滨太太乖巧地道：“嗯嗯，尽量快一点喔。有好多小鲜肉在搭讪我，妈妈快要支撑不住跟人家走啦～”
　　结衣忍不住大喊：“给我支撑住啊你这中年妇女！”
　　“……嗯？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我是说中年妇女都羡慕的年轻人妻，请不要做出会让你女儿感到困扰的事情！”
　　“开玩笑的啦～虽然真的有人来搭讪，不过妈妈我都好好地拒绝了喔？”
　　“竟然真的有人……不，没什么，我快到了！”
　　等由比滨结衣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校门处，那位站在遮阳伞下，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充满了成熟温婉气质的○○岁人妻随之转过头来，收回了眺望校园内热闹景象的悠远目光，露出轻快活跃的笑容。
　　“果然平常还是要多接触一下除了你以外的年轻人啊。才刚踏进高中校园没多久，妈妈就有种年轻了三四岁的感觉呢～”
　　由比滨结衣无语走近：“那只是错觉啦……”
　　看了看四周，虽然没有母亲说的那种上前搭讪的家伙，但不少经过的男子高中生都会不经意似地朝母亲撇个一两眼过去，至于视线大落在什么部位上就不好说了。
　　她们母女俩都发育得很好，尤其是母亲，哪怕穿着防卫严密的冬装，胸前大规模的起伏依然压不回地平线，再加上成熟姣好的面貌跟人妻特有的温柔气质，自然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有着很大的杀伤力，会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真是一群肤浅的家伙……”不屑地轻哼一声，领着母亲朝教学楼走去，由比滨结衣嘟嚷着，“像小悠那样没有邪念的人果然还是少数……”
　　“确实，悠小弟面对我的时候别说偷看了，甚至还像对待洪水猛兽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手掌轻贴着侧脸，由比滨太太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连我都吸引不了他……结衣，他该不会只对男生有性趣吧？”
　　“才没有呢！他只是为人正派而已啦！”见男朋友被母亲质疑性向，由比滨结衣顿时急着想要解释，“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女性就保持距离，不多看也不多接触，就算有人倒追他也可以坚定地拒绝——这种男生才是最理想的交往对象吧？”
　　“是这样没错，但以上几点充其量只能证明他是个绅士。”由比滨太太皱起眉头，语气尖锐地反问道，“你确定他真的能对女性起反应吗？你有什么证据？”
　　由比滨结衣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当然有啊！我们之前亲嘴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本能性的羞耻心让她微微一顿；然后就这一顿，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妈妈，你该不会……”
　　那咄咄逼人的模样比翻书还快地消失在脸上，由比滨太太遗憾地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只到亲嘴？结衣你也太没用了吧！都认识几年了还在原地踏步，妈妈又没有给你限门禁时间，每天跟他一起上学放学的，竟然还没抓住他的把柄… …”
　　“妈妈，你居然套路我！”
　　“什么叫套路你？谁叫你这么让人不省心的！”迎着女儿羞愤不满的瞪视，由比滨太太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一直在等你把他带回家来正式确定关系，结果都几天过去了，约会准时回家、去他家玩也没留宿——蠢女儿，你交的到底是男朋友还是男闺蜜啊！”
　　“我、我们也才正式交往一个月而已啊！”红着脸小声反驳，手指对着手指，由比滨结衣莫名有些底气不足，“只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而已，我之前暗示过了、他也答应了，急什么急嘛……”
　　抱起手肘托着胸口，由比滨太太冷笑一声：“不急？你不知道现代高中生情侣交往七天就上床了吗？”
　　由比滨结衣不禁瞠目结舌：“真的假的？！难道妈妈你有认识的人家里……”
　　由比滨太太双手插腰，理直气壮地一挺胸。
　　“不知道，我是从网络上看来的！专家分析的数据喔！”
　　“别吓我好吗……”由比滨结衣顿时满头黑线，旋即脱力似地长叹一口气，扭头懒得看她，哼哼两声。
　　“而且就算七天又怎样，他们那都是快餐类的爱情，我跟小悠可是要走到未来、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的，根本不急于一时啦！”
　　由比滨太太白眼一翻：“是是是，你们谈的是最纯洁的爱情……那你还要不要听我的秘技？”
　　“……什么秘技？”由比滨结衣默默走回了母亲身旁，有些不甘心地鼓着嘴。
　　肩膀轻轻靠了过去，由比滨太太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是只要做过一次，就能让男人永远离不开你的秘技哟。”
　　嚓、嚓。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手指在暗处比出了下流的手势，由比滨结衣有些恍惚地喃喃道：“妈妈，原来你是这么开放的人吗……”
　　由比滨太太深沉地叹了口气，举目远眺：“没办法，为了女儿的幸福，我也是豁出去了啊。”
　　由比滨结衣不禁感动地抱住了她的手臂，小狗一样用脑袋轻轻蹭着：“妈妈，对不起，明明你一直在为了我着想，我刚刚却说了你那么多坏话……”
　　“傻孩子，没事的，我可是母亲啊。”
　　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由比滨太太的眼睛眯出了笑意，嘴角更是忍不住弯起一抹愉悦至极的弧度。
　　“而且这么做，明显会更加有趣的啊～”
　　结衣疑惑抬头：“你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来，我先跟你说个重要的前提——”由比滨太太的表情迅速认真了下来，举起一根手指，“第一次，一定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做！我已经在你房间放了一盒橡胶先生了，绝对要顾好安全措施！”
　　“这我知道啦……嗯？你什么时候往我房间放了那种东西的？！”
　　“这不重要。接下来是第二点，我先从大江户四十八散手开始说起吧……”
　　就这样，在前往视听教室的途中，经过母亲的悉心教导，由比滨结衣逐渐踏上了大人的阶梯。
　　……嗯，理论层面上的。
　　△
　　“哈～好久没看过那么好笑的电影了。”
　　走出昏暗的视听教室，春日野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还有着来不及收起的笑容，浑身早已笑到瘫软．抱着天空寺悠的手臂都有些走不动路。
　　“还以为看着自己的兄长演戏会很尴尬，没想到是加倍的好笑啊……”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笑得有些尴尬。
　　“听到你这评价，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啊……”
　　“感到高兴吧！”春日野穹拍拍他的肩膀，努力憋住笑容，满脸正经地道，“如果把这烧录成BD的话，我愿意买三份回家收藏！”
　　然后看着他略显无奈的脸．又想到刚才电影中的各种名场景，不禁噗哧一声，埋头窃笑了起来。
　　“呵呵，那可真是谢谢捧场了……”
　　演个电影被妹妹笑成这样，虽然以演员的角度上来说应该感到自豪，以兄长的角度上应该要为了妹妹的笑容而觉得欣慰。
　　但站在天空寺悠本人的角度上，莫名的羞耻感充斥内心，让他几乎瞬间做下了决定——文化祭结束之后，绝对要把原片全部删除！
　　他会动用自身已有的黑客技术，从物理层面上，将这部电影埋葬在所有人的回忆之中！
　　“毕竟是我们合力拍出来的作品，有趣是理所当然的，但也希望观众能够体会到更深层面上的东西。”
　　雪之下雪乃与有荣焉地微微笑着，小胸膛都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似乎还想越过天空寺悠、多跟穹聊几句电影的内容。
　　只是忽然手机震动了下，她将提前设定好的闹钟关掉，有些惋惜地轻叹口气，又迅速回归了办正事时的凛然风采。
　　望向两人，手指轻轻拂开肩上的长发，眼神透露出了些许暖意。
　　“时间到了，暂时在这里分别吧。我该过去工作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干物妹也能有所成长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道完别后，雪之下雪乃便独自前往执行委员会的办公室。
　　毕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待会工作结束又能再见面，天空寺悠也没多说什么；不过看着她转神前的最后一个眼神，似乎有种不想那么简单就离开的感觉。
　　……要是两人独处的话，估计她会主动做些『追求刺激』的事情吧？
　　我家的雪乃怎么就这么勇呢？原本那个高冷纯情的冰雪女王到底去哪里了啊……
　　虽然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她，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接下来要去哪？”
　　目送她背影远去后，兄妹俩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理所当然，参与文化祭的目的就是要体验各种摊位，所以要烦恼的只会是该从哪里开始逛起——春日野穹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反正不管去哪都避不开人多，那就随便走走，有感兴趣的摊位再进去逛就完事了。
　　而天空寺悠确实有几个预定要去的地点。
　　第一就是三年A班的占卜屋，他想去确认那个『饵』，到底是不是霞之丘诗羽扔的；如果是，她又有什么目的？
　　第二则是游戏社，结城浩一郎先前聊天时说过，他借了学弟几台虚拟头盔摆摊位，听说要办什么『天下第一武道会』……虽然只是随口一提，没有要自己帮忙去看看状况什么的，不过作为『封测玩家』，天空寺悠知道了这件事后，便做好了顺路过去看看、和妹妹一起凑个热闹的打算。
　　第三是一色彩羽和立华奏的班级，纯粹替可爱的学妹们捧个场而已；因为开的是咖啡厅的缘故，正好可以在穹走累的时候去那边休息一下。
　　“占卜屋在三楼、游戏社在社团大楼、一年级的教室在一楼……我们现在在二楼，不管从哪里开始都没办法顺利地逛完啊。”
　　脑海中浮现出了校园地图，天空寺悠皱着眉苦恼起来。
　　“那就直接从这里开始逛吧，多走点路也无所谓。”懒洋洋地抱住他的手臂，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上面，春日野穹望向走廊那头充满热闹氛围的景象，眯了眯眼。
　　“反正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不管是跑马拉松还是生孩子应该都没问题……虽然我不喜欢跑步。”
　　天空寺悠就当没听见她后面这句话，兴致高昂地举手大喊：“好，那我们出发吧！穹的第一次文化祭体验活动，Let's Go——！”
　　春日野穹也有样学样地扬起手臂：“和悠的第一次学校约会，Let's Go——！”
　　只是两人才刚踏出一步。
　　“啊，正好赶上了！”
　　用声音拦住了他们，由比滨结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气质温柔、脸上带着平和而稳重的笑容，人妻感十足的年轻美女。
　　“小悠，小穹……阿勒，小雪呢？”
　　“她去执行委员会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摸了摸有外人出现就迅速躲到了自己身后的穹的脑袋，天空寺悠朝由比滨太太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夫人你好，欢迎参加这次总武高的文化祭，希望您能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天。”
　　“太官方了吧？！”由比滨结衣忍不住吐槽。
　　“是啊是啊，被这么冷漠地对待的话，太太我可是会哭的喔？”手指放在眼角旁，由比滨太太假哭似地抽噎两声，双眸水润、楚楚可怜地看向天空寺悠。
　　“至少、至少……至少叫声妈妈吧！”
　　“那也太亲密了吧？！”接连吐槽两个自己最重要的人，由比滨结衣瞬间有种心好累的感觉。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呵呵笑了两声：“那我还是叫阿姨吧。”
　　由比滨太太皱起一对柳眉，神情严肃地道：“那就各退一步吧，叫我姐姐。”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我无所谓，毕竟您长得非常年轻，乍一看确实很像结衣的姐姐……不过这样，为难的就是结衣了喔？”
　　由比滨结衣反应过来，连忙挡在母亲和男友中间，气呼呼地道：“就是就是！哪有人的男朋友叫自己母亲姐姐啊！辈分全乱了好吗！”
　　“唉，这么说来也是……”由比滨太太叹了声气，放弃似地垂下眉眼，有些幽怨地道，“那好吧，只要别把我叫成老太婆，随便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知道了。”
　　天空寺悠不禁松了口气——和这么有童心的长辈说话，距离感真的很难掌握，还得小心别被她掌握住对话节奏。
　　毕竟这种人啊，最喜欢看年轻人被调戏后的害羞反应了。
　　“那由比滨太太，您接下来是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假如你们不嫌弃我的话，就拜托你们陪我这老阿姨逛逛学校啦～”
　　恢复正经之后，由比滨太太温柔地微笑着，视线望向天空寺悠身后的银发女孩。
　　“这孩子，是你的妹妹？”
　　“是的，她叫穹。”
　　知道春日野穹怕生，天空寺悠就简短地这么介绍一句，也没有勉强让她出来打招呼。
　　双手扶着膝盖，由比滨太太俯下上半身，目光和春日野穹平视，笑容和蔼可亲：“头发好漂亮啊，简直就跟人偶一样可爱呢！”
　　“……”
　　春日野穹反射性地低下头，看着鞋子和影子，陷入半晌沉默。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跟医生护士以外的大人说话了。
　　虽然很想无视对方释出的善意，就这样以哥哥为盾牌逃避陌生人的接触，但在后退一步的动作即将踏实之前，春日野穹忽然想到了早上的事情。
　　她不能一直躲在悠的保护伞下，安安稳稳地做着只属于他的干物妹。
　　怕生也好、不敢接触外面世界也好、害怕兄长会和其他家人一样离自己而去也好——总是这么懦弱又无能的话，在他倒下的时候，又有谁能够成为他的支柱？
　　团子吗？雪之下吗？还是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前女友？
　　……不，只有自己了吧。
　　颤抖的心缓缓坚定而起，春日野穹捏紧了天空寺悠的衣角，随后缓缓放开，从他身后一步步走了出来。
　　深呼吸中，她挺起了胸膛，倔强地扬起脑袋。
　　小腿肚在隐隐抽搐，而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慢慢地将视线，笔直对准面前的人影，看清楚她的眼睛。
　　像是决定，要开始面对一直以来逃避的那些事物。
　　——春日野穹从未忘记那份心情。
　　自十二岁那年失去双亲开始，就是他在为自己遮风挡雨，为自己付出了本应青春的时光，无怨无悔地将这段人生送给了她。
　　天空寺悠做到了兄长该做的所有事情——坚强、自信、稳重、温柔、严厉，不曾被困难击倒，几乎无所不能。
　　像是未曾落下的骄阳一样，那片永夜尚未笼罩头顶，就被他的光芒驱散殆尽。
　　每次打完工回家，自己永远都能从他脸上看到欣喜满足的笑容——那几乎成为了她的存在意义，她失去了所有家人后，继续活着的理由。
　　所以……
　　因为有站在身前的他，如今的春日野穹，才能心情平静地站在太阳底下。
　　因为有撑在身后的他，如今的春日野穹，才能若无其事地身处人群之中。
　　那么现在，该轮到她了。
　　“谢谢夸奖……我、我是春日野穹，天空寺悠的妹妹！”
　　站在天空寺悠身前，春日野穹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猛然低头鞠躬。
　　似乎有些用力过猛，银发散乱地拍在脸上，看上去略显仓皇。
　　她用力抓起膝盖上的裙摆，庆幸着自己没有咬到舌头，再缓缓地直起腰来，努力绷紧神经，读稿一样生硬地说着：
　　“虽然不知道悠以后会不会真的跟团子……结衣姐结婚，不过，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了，由比滨太太。”
　　说完，春日野穹缓缓呼出口气，暗自握紧了沁满汗水的手心。
　　心脏在狂跳，呼吸也有种窒息般的急促，却在用令人惊讶的速度飞快平复下来；接着，名为勇气和自信的事物开始涌上。
　　她不禁露出微笑，在整理散乱的头发时，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
　　“……做到了。”
　　这是第一步，正式朝着外面世界踏出的第一步。
　　尽管只是非常微小、毫不起眼，换作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一步。
　　但从这一刻开始，那个不愿离开家门、总是躲在被窝里等着兄长回来的废柴妹妹，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因为她决定，要成为天空寺悠的力量。
　　因为她决定，要成为兄长任何时候都能依靠的支柱。
　　她要从现在开始踏出家门，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所有困难，而非等他伤痕累累了，才送上一句毫无用处的安慰和关心。
　　她会证明这一点，用接下来的所有时间。
　　——春日野穹，绝对不是天空寺悠的累赘！
　　……
　　“嗯？小悠，你是不是哭了啊？”
　　“什么哭？我才没有哭！只是心灵的汗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而已。”
　　“这是什么昭和时代的老套借口啊……”
　　“悠还是一样，老是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给感动……”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们兄妹间的深刻羁绊，我确实感受到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两人，由比滨太太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穹的头顶。
　　虽然有些瑟缩，却没有被拒绝。
　　忍住了将银发女孩抱在怀中搓揉的冲动，她收回手，不禁感慨起来：“怎么办，突然好想生个二胎啊……”
　　由比滨结衣无语地眯起眼：“妈妈，我都十七岁了你才说这个……”
　　“开玩笑的，你爸也不一定有那种精力呢。”太太随意地摆了摆手，手掌扶着光滑的脸颊，双眼打量起自然而然地抱住天空寺悠手臂的春日野穹。
　　“穹酱，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嗯，没关系。”
　　她那平淡的应对，又让天空寺悠不由仰面朝天，似乎想对全世界宣告他的妹妹已经彻底长大了一样。
　　幸好还是忍住了。
　　“那，穹酱，跟你商量一件事。”由比滨太太摆出了非常认真的表情，眼里闪烁着强烈的光彩。
　　“哪天悠小弟和结衣结婚了，你可以叫我妈妈吗？”
　　“呃……”春日野穹顿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本来是想要直接拒绝的，但看了眼天空寺悠、又看了眼脸蛋涨红满是羞耻的由比滨结衣，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撇开了脸，含糊不清地嘟嚷着：
　　“我考虑一下，到时候再说吧……”
　　“当然，不强迫你的。”由比滨太太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转头面向自己的女儿，瞬间变脸，“那你们还在磨磨蹭蹭什么？赶紧给我把结婚日子决定好，钱我来出！难不成还要等我把民政局搬到你们面前吗？！”
　　“所以说妈妈你太急了啊！！！真是的！”受不了似地大声吐槽完，由比滨结衣鼓起泛红的脸颊，快步走到天空寺悠的身旁，强硬地拉过他另一只手。
　　“小悠、小穹，我们别管这个来闹事的老太婆了！自己逛吧！”
　　“等等！”由比滨太太连忙认输加转移话题，连消带打地缓解女儿的羞愤，“好啦，不说就不说了。你们有特别想去逛的地方吗？我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有趣的摊位，不都去体验一次总感觉有些可惜呢。”
　　“正好，我们也打算从这里开始把所有的摊位都逛过一次。”
　　歉然地对由比滨太太笑了笑，天空寺悠拉着妹妹和女友的手，转身朝走廊那端热闹的景象走去。
　　他气势高涨地道：“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玩什么，全都交给我吧！”
　　△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校园，因为停车场已被占满，雪之下母女便在校门前的广场处下车。
　　“自己去附近找地方休息，要回去了我会打电话给你。”这么吩咐完司机后，雪之下太太朝阳乃看去，“那么，要打电话给雪乃吗？”
　　“嘿嘿，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摆手挥散鼻尖的车尾烟，雪之下阳乃露出了坏笑，“不急着打电话，先去他们应该在的地方看看吧！”
　　“你还是这么恶趣味呢……”雪之下太太无奈地叹了声气，张开扇子扇了两下，慢条斯理地道，“别玩过头了啊，找不到他们的话，先去把那部电影看完也无所谓。”
　　“知道啦，跟我来吧。”
　　面带轻快的笑容，雪之下阳乃领着自己母亲朝特别大楼走去。
　　大约五分钟后，她们站在空旷冷清的走廊上，看着灯暗门锁的教室门，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竟然谁都不在社团教室啊……可恶，难道你们都去约会了吗！”
　　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啧了声嘴，有些忿忿不平地跺了下脚。
　　雪之下纱织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扇子掩嘴，雍容淡雅的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文化祭才刚开始，雪乃急着想跟男友约会恩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倒不如我才觉得意外，你凭什么能肯定他们这时候还会待在社团教室里呢？”
　　“没凭什么，只是难得判断错误而已。”阳乃凝眉想了想，思考着他的行动模式和雪乃的行为逻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信心满满地道：
　　“班上的事情暂且忙完后，他们现在应该会去视听教室，准备看自己拍的电影！”
　　“真的吗？”雪之下纱织狐疑地挑起了眉，“你怎么确定？”
　　“不能确定，但我认为他……他们会这么做！反正过去看看，就像母亲刚才说的，要是扑空了还能顺便达成其中一个目的，怎么样都不亏。”
　　这么说着，雪之下阳乃已经转身准备下楼，朝教学楼的方向出发。
　　雪之下太太在她身后摇摇头，扇子后的叹息逸散在冷风中。
　　“明明只要打电话给雪乃就好，这孩子真是……”
　　然后没好气地拉高音量：
　　“阳乃，给我慢点！我穿木屐走不快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太的考验与担忧
　　虽说是人妻，不过由比滨太太不仅外貌年轻、就连性格都活泼地像个风华正茂的少女，相处起来半点大人的架子都没有，就像一位温柔又开朗的大姐姐，混在他们三人之间完全没有违和感。
　　本来还有些拘谨的春日野穹，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隔阂，安心地跟在天空寺悠身边逛起了文化祭。
　　二楼的班级全是二年级，除了教室特别分开的Ｊ班以外，六个班级摊位联合起来，将整个走廊布置成了祭典的模样，人潮从头到尾塞得水泄不通，沸腾的喊声与笑声几乎要从走廊上飞出去，让整片清澈如洗的冬季高空跟着热闹起来。
　　二年A班的摊位是射击场，不过因为有危险物品管制条例的关系，他们连威力最弱的橡皮筋枪都不能用，就把用来发射子弹的道具改成了……
　　弹弓。
　　讲道理，弹弓比橡皮筋枪还要危险好吗？会玩的人连世界政府的旗帜都能打得穿啊！
　　心里这么吐槽着，为了不给其他班的同学造成困扰，天空寺悠并没有上场，只是在旁边看着另外三人嘿嘿哈哈地射着架上的物品。
　　春日野穹瞄准的是小型猫布偶，灰色的毛看上去有点像雪浓，可惜没有它那么听话，明明打中了好几次却都没倒下，估计是力道不足的关系。
　　由比滨结衣瞄准的是粉色闹钟，然而和她身旁的母亲一样，弹弓发射的弹力球别说打中了，基本上就没打到架子前。
　　要不就是方向错误，要不就是用力过小，恼怒之下咬牙用力射的一球还差点飞到A班同学的脸上，险些没被赶出去。
　　“怎么那么难啊……”拉弹弓拉到手臂发酸，由比滨结衣一脸颓丧地垂下肩膀，百发不中之后，她已经打算放弃了。
　　反正架上的奖品也不吸引人，这种摊位体验一下乐趣就完事了，根本没必要非得打到东西嘛！
　　自我安慰完后，她望向身旁的母亲——虽然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打中，可这位年过三十的太太却相反地怡然自得了起来，正享受着用弹弓啪啪乱射的感觉。
　　脸上带着孩子般淘气的笑容，还会随着动作“嘿！”、“哈！”地出声，那副与年龄不同的反差感，令旁边不少男学生都愣愣地投来目光… …虽然他们看的可能不是脸，而是每次发射时都会颤动出波纹的丰满弧线。
　　由比滨结衣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逼母亲把为了方便活动而脱下来的大衣重新穿了回去，成功收到了不少遗憾和怨念的目光。
　　切，谁管你们啊！
　　相较之下，她的小悠自始至终都没往母亲这里撇上任何一眼，根本不在意熟女的身材有多诱人，简直就是全天下最绅士的男性了！
　　将视线朝天空寺悠投去的中途，由比滨结衣注意到春日野穹那边的动静。
　　虽然被长袖洋装包裹着，却不难看出其纤细线条的白皙手臂正缓缓向身后，手指捏着弹力球和弹弓皮筋，手背肌肤绷紧到能看清底下的淡青色血管，整个娇小的身躯很明显地用上了全力，却稳定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别小瞧……专业的游戏玩家啊！”
　　右眼紧闭着，她对准面前的猫咪玩偶，娇脆的嗓音发出一声轻喝。
　　啪！
　　柔软的指尖猛然松开了球，随着皮筋击打在空气中的声音，蓝色的球形光影倏地从弹弓中飞掠而出，眨眼间跨越了数米距离，精准击中了猫咪玩偶的额头。
　　晃了晃、左右摇摆了两下……最后，猫咪玩偶还是倒在了架子上，四脚朝天的模样像在向她表示臣服似的。
　　春日野穹缓缓放下弹弓，半眯着眼吐出一口气，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切，废了我那么大的劲，你还不是得倒……虽然不是悠给的药的话，我大概也没能力做到这种事吧。”
　　后面那声呢喃，被四周轰然响起的掌声完全吞没。
　　“啥？怎么了？”
　　从专注状态中清醒，春日野穹茫然地看着四周，还没反应过来，上半身就陷入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
　　脑袋传来被RUA的感觉，还有由比滨结衣兴奋过头的喊声：
　　“好厉害啊小穹！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诀窍吗？简直就是神射手啊！”
　　“不，就跟玩枪战游戏一样，只要身体条件达标，多练几次就行了啊……”
　　春日野穹茫然地眨眨眼，有些发愣地回答之后，恍然回过了神。
　　她连忙从那充满罪恶的怀抱中脱离，飞速躲到了天空寺悠身后，对擅自擒抱自己的巨胸怪物警惕而戒备地瞪视着，像只受到刺激而不再信任人类的野猫，浑身炸毛。
　　“我是悠的妹妹，很厉害是正常的……但那也不代表你能随便抱我，用你那对下流的东西挤压我的脸！”
　　“诶？这两者之间有逻辑关系存在吗……”双手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由比滨结衣一脸无辜地扁起嘴。
　　由比滨太太也放下了弹弓，和周围目睹了『小女孩帅气射倒猫玩偶』这场景的观众们一同拍着手，有些感叹地笑了笑：“果然年纪大了，玩这种游戏没有你们年轻人厉害呢，打了十几颗都没射中一个。”
　　由比滨结衣不满地转过头：“妈妈，我也是年轻人啊！”
　　“你是比较笨的那个啊～”
　　由比滨太太漫不经心地从女儿身旁走过，完全无视了她气鼓鼓的表情，站到天空寺悠身前，笑眯眯地注视着他，温柔的大眼睛眨了眨，语气充满了装嫩的味道。
　　“呐呐呐，人家有个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帮忙射下来吗？”
　　微微探出的身子，最突出的部分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缓缓转头，由比滨结衣难以置信地瞪向母亲——竟然有人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对着女儿的男朋友撒娇，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就算他是你未来的女婿，你也不能和他靠那么近啊！你又不是那种心宽体胖的大妈！
　　“可以啊，您想要哪个？”
　　在她准备再次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之前，天空寺悠从由比滨太太手中接过弹弓，然后站到了由比滨结衣的身后，微笑着说：“我和结衣一起帮你射下来。”
　　“……诶？我、我吗？”
　　直到被他握住了手，由比滨结衣才从愣神中回过魂来。
　　闻着他越靠越近的味道，彼此的肌肤也亲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她不禁慌乱地红起脸，浑身僵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脑浆在其他人的注目下渐渐沸腾，根本没办法从这突变的事态中冷静下来。
　　“等、等等，小悠你自己一个人射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啊？”
　　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把弹弓强硬地塞进那细腻温暖的掌心中，天空寺悠在她耳畔轻声道：
　　“一个人射太无聊了，正好看你很不熟练的样子，顺便手把手教你一下怎么射。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讨厌？”
　　“没、没有……不讨厌……”
　　就算由比滨结衣再蠢，脑子再怎么不好用，本能也制止了她说出『那你为什么不手把手教母亲，这样不是比较快吗』这种废话。
　　细弱蚊蝇的声音渐渐融化成发烫的吐息，由比滨结衣不禁放软了身体，向后依偎进他的怀中，不过上半身逞强似地挺得笔直、表情也尽量保持着严肃正经，绝不让其他同学看了笑话。
　　——又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了，不过就是跟铁达尼号一样被从身后抱住了而已，她才不是那么容易就倒戈卸甲的女孩子呢！
　　“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很好，虽然不懂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上战场的表情。”天空寺悠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拿起弹力球缠进皮筋里，捏着她的手指、一起缓缓向后拉开。
　　“太太，你还没说你想要哪个奖品呢。”
　　“就那边的发圈。”由比滨太太伸手一指，顺便用工作人员听不见的音量抱怨，“说实在的，那东西根本打不到吧？不是找东西将它竖起来，而是就这样摆在了架子上，总感觉很像是拿来凑数的呢……”
　　“正常来说也不会去打那种东西的吧……”春日野穹默默吐槽着，同时站到了那两人身后，视线紧盯着他们下方仅隔着一小段空隙的地方，似乎正在预防着某种情况发生。
　　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绅士接触的天空寺悠，自然懒得理会妹妹那充满警惕的尖锐目光，将弹弓瞄准了架上突起两公分的发圈，脸上露出些许沉思之色。
　　“太太要的是发圈……结衣要的是那个粉红闹钟，这样的话，需要这个角度和力道……”
　　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由比滨结衣忍不住偏过头，愕然开口：“小悠，你该不会是想——”
　　“记好这个手感……虽然大概没什么用啦。”
　　在他的轻笑声中，弹弓忽然上抬了一段距离，而后皮筋猛然一弹，裹挟着奇妙的力道，橙色的球形光影飞射而出。
　　“射空了？”一声惊叫忽地响起。
　　然而看似射空的弹力球，却旋转着打在了置物架的柱子上，接着是木板、螺丝……乓乓乓乓，经过一连串眼睛都看不清的神奇反射后，失去动能的弹力球才缓缓停下了身影，滚落在地。
　　和它一同掉下来的，还有一个发圈、一个闹钟。
　　当然，架上也有不少物品成为了弹力球的『借力点』，倒的倒、翻的翻、歪的歪，像是有个调皮孩子弄乱了人家精心摆好的摊位，看上去一片狼藉。
　　天空寺悠却不甚在意，放下弹弓和女友的柔嫩小手后，转头对已经看傻眼的A班同学歉笑着道：“只要那个发圈和闹钟就好了。好歹我们也买了那么多球，只带走这两个，应该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吧？”
　　说实话，哪怕有着能射下架上所有商品的实力，他也不想自以为帅气地秀翻全场，进而破坏人家的摆摊体验。
　　文化祭就是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才好玩，要不是未来丈母娘拜托、又懒得分两次把东西射下来．天空寺悠才不会做出这种鹤立鸡群的事情。
　　就算做了，也要懂得收敛、谦虚，才不会为自己招惹没必要的敌人和恶感。
　　从A班同学略微颤抖的手中接过两样奖品，天空寺悠先把闹钟给了由比滨结衣，然后才把发圈交到由比滨太太的手上。
　　“这算合格了吗？”
　　他轻叹口气，笑容带着陪长辈胡闹似的无奈。
　　“哎呀，被发现啦？”
　　略显俏皮地眨了下眼，迎着他『你说呢』的视线，由比滨太太接过发圈，朝他悄悄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眯成月牙的柔和双眸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满意与愉快。
　　“当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除了一个缺点之外，你已经让人满意到说不出话来了呢。”
　　天空寺悠不禁好奇地问：“什么缺点？”
　　由比滨太太用力一挺胸，振振有词：“还没让结衣改姓天空寺这点！”
　　“……”
　　无语地沉默了下，天空寺悠下意识揉了揉眉心：“迟早会的，您别那么急啊。”
　　“没办法，毕竟越优秀的男孩子，越容易吸引更加优秀的女孩子呢。”
　　由比滨太太摇了摇头，温柔而慈爱地看了由比滨结衣一眼，又将目光转回了他身上。
　　无奈似地弯起唇角，她让嗓音轻轻地落在两人间的空气中。
　　“自己的女儿能打几分，我比谁都要清楚……或许只是我担心过头，但总有一天，要是出现了比她还要高分的女孩子，并且同样被你所吸引的话，她——”
　　“这点，您确实是担心过头了。”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之后，天空寺悠就没打算听完。
　　径自打断了太太的话，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天空寺悠转身朝由比滨结衣走去，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然后牢牢地十指交扣。
　　只有一句不容任何置疑的话语，透进了由比滨太太的耳膜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深刻痕迹——
　　“无论出现多少高分少女，由比滨结衣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满分，谁也取代不了她的地位！”
　　“……”
　　沉默下来，凝视着他宽厚而笔挺的背影，以及和女儿站在一起的模样。
　　由比滨太太将发圈套到了手腕上，手掌托着光滑紧致的脸颊，半垂下眉眼，忽然心事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怎么办啊老公……”
　　她呢喃道：“咱们家那个除了胸以外没什么优点的女儿，真的能配上这种帅得不行的男人吗……”

第一百五十章 逐渐汇聚的暗流
　　A班之后，B班做的是猜谜大赛、C班和D班合办鬼屋，E班则是卖现做的造型气球。
　　带着三名不同大小的女性，天空寺悠每个摊位都进去逛了一圈，倒是颇为享受——猜谜大赛时由穹和结衣上台，不出意料地拿了个安慰奖回来，因为下场开始还要一段时间，只能放弃由他进行复仇战的打算；
　　鬼屋时则被她们推到最前面，像是老母鸡领着小鸡那样一路走到最后，期间自然少不了尖叫、咒骂和推搡、熊抱种种混乱的情况，黑暗又狭窄的空间中，都不知道是谁的柔软挤到自己手臂上，出来时身上都能闻到属于她们的香味。
　　被工作人员用羡慕的眼神送走时，天空寺悠还没说些什么，由比滨太太就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似地露出微笑：
　　“少年，身材不错嘛。”
　　……懂了，在混乱中偷摸他二头肌、腹肌的犯人就在眼前，正毫无羞愧感地自首着。
　　除了对太太活泼的性格表示无奈之外，天空寺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后是E班的手工气球，因为可以自己买气球、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做一些简单造型出来，一行四人就占了一张桌子开始动手，然后砰、砰、砰……
　　喜闻乐见的三连炸之后，天空寺悠主动折了三只小动物送她们，手法熟练到E班的同学都忍不住问他：
　　“天空寺同学，你连这个都会吗？”
　　把小狗的尾巴打个结抽出来，随手交给了身边的由比滨结衣，天空寺悠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嗯，以前到处打工时学过不少技能……都是为了谋生，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就被太太拜托着将过去当打工战士的经历说了出来。
　　倒没什么不好说的，毕竟辛苦归辛苦，那也都是他作为兄长自豪而骄傲的人生，无怨无悔也无任何自卑。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过一遍而已，身边却不知何时围了越来越多人；等他将自己在暑假前的人生挑挑拣拣地大致说完，以由比滨母女为首的女性们抹泪的抹泪、哀叹的哀叹，甚至还和不少男性一起对自己投向怜爱的目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搞得他好像什么感动日本的十大励志人物一样，全身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冒出来了，就差没尬到用脚趾当场抠出一张价值十四亿日圆的青眼白龙来。
　　懒得去管之后又会引起什么风波，天空寺悠直接拉着同样双眼水汪汪的春日野穹离开E班，在F班的走廊外等由比滨母女跟上来。
　　“接下来去我们班看话剧吧，我还挺期待正式上场的户冢会是什么模样呢。”
　　虽然从未被户冢彩加掰弯过，但天空寺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名友人不化妆、不打扮都比班上大部分的女性还要漂亮了，一旦女装上场那还得了？基本上无论男女都会被他通杀一片吧。
　　“嗯，下一场开演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由比滨结衣看了眼手表，随后抬起脸，对天空寺悠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吗？”他奇怪地问。
　　“呃……”她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词，视线频繁地来回在班级门口和天空寺悠的脸上。
　　只是还没等由比滨结衣想好该怎么对他说『即兴演出』的事情，班级内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当即三步并作两并地冲了过来，似乎怕秘密被不小心暴露出来一样，强硬地夺走了谈话的节奏。
　　“结衣，你们终于来了啊。”
　　“……终于？”
　　天空寺悠微微皱眉，狐疑的目光盯在了三浦优美子的侧脸上，若有所思。
　　三浦优美子也没露怯，气势汹汹地朝他瞪眼挑眉：“不然呢？结衣之前就跟我说过了会带你们来看演出，我在教室里等她很久了有问题吗？”
　　天空寺悠嘴角勾起冷笑：“我问你什么了吗？何必那么激动，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
　　“啧……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似乎是顾虑到旁边还站着一位成年人，以及一位拉着天空寺悠的衣角、目光正逐渐不善起来的银发女孩。
　　难得压下了那股气焰，金发双螺旋钻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一杠到底，而是在不爽地咋舌一声后，目光转向由比滨太太那边，好声好气地打起招呼来。
　　“您是结衣的姐姐吧？初次见面，我是三浦优美子……”
　　天空寺悠在想，大概只有这种时候，自己才能看见这家伙的拘谨和礼貌吧？
　　可惜，完全没有反差萌的感觉。
　　……
　　等由比滨太太乐呵呵地解释完自己的身份后，四人在三浦优美子的带领下，鱼贯地走进F班的教室。
　　前台是拉上布幕、灯光昏暗的舞台区，后方则是已然坐了不少观众的座位区，这两者之间还像模像样地拉起一条红线做出分隔，似乎是想营造出真正的音乐厅布景。
　　柔和的古典乐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地从音箱中流淌而出，宛如藤蔓般延伸向教室的每个角落，空气好像因此而沉静庄严了起来，令座位上的观众们下意识放轻了聊天声音，都怀着期待而安稳的心情等待幕布拉起。
　　将四人带到座位上后，三浦优美子便赶着回后台帮忙了。
　　和还有时间约会玩乐的他们不同，她已经在班里忙了一整个上午，早就累到什么都不想抱怨，只等着待会的即兴表演能够足够有趣，多少缓解一下工作累积的疲劳。
　　猎物已然落网，就算结衣偷偷提醒了他又如何？到时候还是得在大家面前无台本演出！
　　嘴角露出冷笑，三浦优美子对后台的演员们打了个手势，他们瞬间就领会了意思，有些紧张、有些期待、还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趁这最后的准备时间再次对起事先改过的剧本。
　　座位区。
　　“悠，我感觉那个金色双钻头对你很有意见的样子。”
　　“你的感觉没错。”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从我跟结衣交往之后就是这样了，她讨厌抢走了好友的我，我也讨厌她那莫名其妙的脾气……不过她的能力还不够做我对手，所以我通常都懒得理她，免得被说成欺负女孩子，也让结衣夹在中间难做人。”
　　“竟然会有女孩子讨厌悠……”春日野穹用一种【游戏人生动画竟然出了第二季】的口吻，满脸震惊地喃喃道，“难道不是那种表面看上去处处针对，其实暗地里喜欢得不行，只是因为你是好友的男朋友才故意凶你的发展吗？”
　　“就叫你少看那些扭曲的狗血剧了。”天空寺悠无语吐槽，“就算真的是，那也只能说她自讨苦吃……不只是她，我现在对其他的女生都没兴趣，再喜欢我也没有用。”
　　“是是是，知道你专情啦～”春日野穹晃着小腿，调侃似地笑了笑。
　　因为由比滨太太就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听着两人说话的缘故，她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下去，而是打量着二年F班的教室一圈，又忽然开口：
　　“悠，你平常坐哪？”
　　“左数第二排，上数第三列。”天空寺悠指向了自己的座位位置，虽然目前已经被分隔用的红线所占据。
　　春日野穹有些讶异：“这么中间？我还以为你坐主角专用位置呢。”
　　“你哥哥我只是有点不普通的普通人而已，还远远算不上主角呢。”天空寺悠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
　　春日野穹眯眼享受了一下后，掰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玩弄起他的手指：“就你遇到的那些事，根本没人比你更像这个世界的主角了吧… …不说这个了，多跟我说些和学校有关的事情吧。”
　　天空寺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就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他将笑意藏进了眼眸深处，若无其事地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并用着温和而愉快的语气，向妹妹缓声诉说起了与总武高有关、学生在学校里会遇到的种种事情。
　　直到剧场开幕的音效声响起，教室内的灯光猛然熄灭之后，两人才和其他观众一样同时噤声，望向面前逐渐被强光灯聚焦的舞台。
　　而在这短暂的寂静氛围中，身后蓦地传来了被手指戳弄的感觉。
　　天空寺悠没有转头，只是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怎么了？”
　　由比滨结衣同样用气音回答：“你要小心……”
　　“她想整我对不对？我感觉得出来，你就放心好了。”
　　以三浦优美子那蹩脚的伪装和演技，他闭着眼睛堵起鼻孔都能察觉到不对，再稍微观察、分析、联想一下，就能大致猜测到她想做什么，根本没有任何被整的可能。
　　不过考虑到这位金螺旋双钻头小姐，此前确实为文化祭的准备付出了许多；再加上想在班上整蛊自己，没有其他同学们的同意应该是做不到的这个前提。
　　天空寺悠只是无奈地叹了声气，就当是参与班级集体活动吧……除非他们做得太过分，不然他是打算全力去配合这次的演出。
　　将想法告诉由比滨结衣后，脖颈处感受到了她放下心的吐息。
　　“嗯，大家都能开心就好……晚点再跟你说之前班上发生的事。”
　　在耳畔轻笑了两声，正当天空寺悠以为她要收回身子的时候，灼热的呼吸忽然缩短了距离。
　　黑暗中，湿润的牙齿轻轻咬上了他的耳垂，还未来得及感受那电流般传来的酥麻感，温软的唇瓣便包裹住了肌肤与神经，带来异样的快gǎn。
　　“哈姆～”
　　舌头与唾液黏着的水声缠mián着传进耳里，热度和鼻息一同涌上，伴随着她既害羞又调皮的窃笑：“嘿嘿，不要轻举妄动喔，小心被穹发现……”
　　“我已经发现了。”
　　女孩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色团子，是什么给了你，只要灯光暗下来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发现的错觉呢？”
　　一旁，由比滨太太也把脸凑了过来，用气音笑着说：“是啊，本来以为你只是在跟他咬耳朵，没想到是这么大胆的『咬耳朵』啊～妈妈稍微对你改观了噢。”
　　由比滨结衣：“……”
　　就像是偷情被抓到现行的纯情少女，她已经满心羞耻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默默地把身子缩回去，然后拒绝母亲充满鼓励的拍肩。
　　下意识地，天空寺悠摸了摸残留些许湿润的耳垂，那份和她脸蛋相同的灼热尚未退去，弄得他都有些躁动不安了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有点兴奋了。
　　想起目前还在工作中的雪乃，天空寺悠不禁面色古怪地想着：
　　‘这到底是被传染了，还是她们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啊……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这么爱玩偷袭？’
　　“怎么，很喜欢被这么挑逗吗？”打断了他的思考，妹妹略有吃味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我还以为悠有多绅士呢，结果竟然是个喜欢玩这种PLAY的变态，对你太失望了！ ”
　　听到这句话，天空寺悠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哪里变态了？变态的是你结衣姐好吗！我只是坐着没有动……”
　　话才说到一半，椅子就被踢了一下，熟悉的手指随之搭在了腰间软肉上，捏一捏、扭一扭，充满了威胁意味的暗示。
　　天空寺悠停下话语，嘴角微微抽了两下。
　　……果然，女友之间都是有共通性的啊。
　　还没等他感慨完，前方的音箱便响起了自然柔和的乐音，彻底压过了教室内的所有声音。
　　同时强光灯移动，彻底照亮了舞台边缘缓缓现身的银发『少女』，担当旁白的学生在黑暗中缓缓张口，用咬字清晰的温润嗓音，将观众们扯进了故事的世界之中。
　　“少女曾听说过，森林的边缘是死神阿德勒的住所……”
　　众多目光聚焦之中，二年F班的舞台剧，《阿德勒》——就此展开。
　　△
　　“需要接您的时候，还请提前二十分钟通知我。”
　　“知道了。谢谢你，佐田小姐。”
　　“请您注意安全。”
　　和司机道别后，结城明日奈独自来到了总武高，仰头看着面前装饰花俏的校门招牌。
　　“还好妈妈突然有事来不了，要不然去哪她都要问，又烦又妨碍我找人啊……”
　　这么嘟嚷着，脸上却不禁露出笑意。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扭转手腕、脚腕，放松着全身关节，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从未有过的绝佳！
　　随后，像是准备去打个胜仗的将军一样，少女大步迈开修长的双腿，神采奕奕、目光凛凛地踏入了陌生的校门中。
　　“那么，先去他们教室找找看好了！实在找不到就打电话请他们来接我，虽然突然了些，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不欢迎即将转学过来的朋友吧？”
　　栗色长发宛如飘扬的大氅，在身后被风吹得扬起。
　　结城明日奈没有犹豫，对照完地图后，笔直走向了那栋热闹非凡的教学大楼。
　　……
　　视听教室。
　　“他们大约一小时前就来看过，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从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情报，雪之下阳乃不禁一拍额头，龇牙咧嘴起来：“果然还是来太晚了吗？要不干脆别管什么惊喜，直接带着妈妈过去找他们就好了……”
　　雪之下纱织淡淡地瞥她一眼，懒得去管这位想太多又没有用的女儿，走到工作人员面前，神情温和地确认起接下来的电影排程。
　　交了四百日圆入场费之后，她径自走入了漆黑的视听教室之中，只给阳乃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吩咐。
　　“看完电影之后，打电话问雪乃现在在干嘛，我们去找她。”
　　“咕呜，知道啦～”
　　虽然有些不甘，雪之下阳乃还是认输似地垂下了肩膀，有气无力地跟着她走进了视听教室之中。
　　……
　　就像无数条支流即将汇入大海。
　　在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第一百五十一章 班级上的即兴演出（六千五百字）
　　话剧的剧情其实很简单，或者说有些套路。
　　毕竟只是由学生所主导、不过半小时的演出而已，哪怕原作的剧情再怎么有深度，也得取其精华浓缩剧本才行，不然一天演不了多少场、也容易让观众们感到不耐烦。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心思活跃、机敏活泼的村民少女，某天听说了死神阿德勒的故事，好奇心之下作死穿过了禁区，跑到森林边缘寻找它的住所，却正好看见摘下鹿头面具的死神真容。
　　发怒的死神当即就要拿起镰刀砍了她的头，却被少女急中生智地一通忽悠，最后并没有夺走她的性命，而是和她一同踏上了寻找死亡场所的旅途。
　　随着时间流逝，一人一神在旅行途中见识到了各事各物，有和敌人碰撞的惊险、也有拯救他人的温馨，他们走过了乡村也走过了都市，曾在阴影中咒骂着对方的缺陷，也曾在篝火前诉说着彼此的过往。
　　感情越发深厚的同时，人类与死神也体会到了所谓活着，就是快乐和悲伤并行的故事。
　　当初死神没有夺走少女的性命，是因为知道她最多活不过七天，秉着想要观察她的想法才没有立刻下手；然而到了最后，哪怕知道自己明天就会失去性命，少女脸上的笑容却仍未失去，依旧执着地想带它去最美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死去。
　　早已爱上少女而不愿夺走她性命的阿德勒，选择在第八天独自离开，前往凡人追不上的世界尽头，独自面对其他死神即将带给自己的惩罚——改变凡人命运是大忌中的大忌，它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死神迎接真正的死，形神俱灭。
　　于是在四季常开的花田之中，阿德勒坦然地闭上眼，准备让昔日同僚砍下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的失职做出负责。
　　却在这时，听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嗓音。
　　少女为了救下阿德勒，试图把行刑的死神撞开，却被对方轻易地砍成重伤；愤怒的他想也不想地挺身反击，经过一番激烈的死斗之后，总算把前来处决它的死神团队全都消灭干净，却也付出了油尽灯枯的代价。
　　结局，濒死的死神和少女依偎在世界最美的花田中，互相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并立下转世要一起活下去的誓约之后，就这样安然幸福地闭上了双眼，花瓣埋葬了两人的身体，全剧终。
　　——这个剧本是全班都知道的，更别说经过了好几次的彩排，天空寺悠自然对其剧情滚瓜烂熟，甚至知道他们下一句台词都会说些什么。
　　而现在，他作为观众在台下正式地欣赏着同学们的演出，虽然知道了后续情节的发展，可观看体验却意外地没有打多少折扣，同样能随着这场话剧的进行而心情起伏、连连感叹。
　　‘没想到海老名姬菜那个腐女，竟然能写出如此细腻的感情戏啊……果然同性之间容易出真爱吗？’
　　‘啧啧，户冢戴上假发也太好看了吧？虽然没有穹和雪乃漂亮，不过这样一打扮，别说台下的观众了，我看从今天起，我们班上至少会有四五个人对户冢产生非分之想……而且大部分都是男性。’
　　'喔，主角念错台词了，不过很临场反应挺不错的嘛，观众都没察觉到……户冢的台风也很好，不枉我下课给他开了几次小灶，有我的十分之一功力！’
　　‘后面的树在动啊，一点都不专业，而且好像还背对着观众在悄悄聊天……我要是导演就安排情节砍了他们了。’
　　虽然在意的地方都不在话剧本身的剧情上，不过总体来说，天空寺悠还是很沉浸其中的。
　　但他也没忘记，三浦优美子想要整自己的事情，一直都在等着她突然发难。
　　只是等啊等的，不知不觉，剧情已经走到了尾声。
　　花田中，死神阿德勒已然束手就擒，而户冢扮演的少女也站到了舞台边缘，准备随时扑过去来次标准送头……
　　“奇怪，怎么还没动作？”
　　天空寺悠微微皱眉，双手环胸抖了抖脚。
　　他这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剧情还在四平八稳地推进着，完全没有想要整个好活的前兆。
　　难不成要等落幕了才动手？
　　顾虑到这是正式演出，她谨慎一些确实情有可原，天空寺悠便按下性子，看着户冢总算冲了出去，用肩膀轻飘飘地撞上了带头的行刑死神，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躲了开来。
　　“凡人也想阻拦死神的裁决？不自量力！”
　　随着一句中二的冷喝，镰刀无情挥下，用慢动作缓缓地砍向跌坐在地的村姑版户冢。
　　可在那之前——
　　本来应该瞪大眼、呆呆地任由这幕悲剧发生的阿德勒同学，猛然从地上爬起，奋勇地推开了楚楚可怜的村姑户冢，挺起被裹胸部缠平的胸口，让镰刀一划而下。
　　“呜啊——”浮夸的惨叫声中，女扮男装的主演摇晃着无力倒下，还逼真地咳了两声血。
　　“阿德勒！”户冢连忙接住她的身体，还很小心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你为什么要为了将死的我……”
　　鹿头面具歪到一边，阿德勒努力抬起了头，挤出微笑，满脸深情地念出台词：“我是你的死神，你的性命是只属于我的，谁也夺不走。 ”
　　“阿德勒……”
　　“无聊。”黑袍遮住了浑身上下，好似随时都会举起火把发起圣战的死神冷笑一声，再次抬起了手中的镰刀，对准地上的两人，“这次就把你们两个一起砍了！”
　　“不、不准对她下手……”阿德勒虚浮地举起了手，似乎想做出无谓的反抗。
　　然而在下一瞬，她却猛地将手腕九十度一弯，笔直地指向了台下第一排座位的天空寺悠，早就找准了目标似地不偏不倚，嘴里还中气十足地干嚎着：
　　“有谁、有谁能够拯救我们既可爱又纯洁的户……村姑妹妹啊！”
　　“我只是一介将死的死神，而能够保护他的英雄，到底在哪里啊～～～”
　　哪怕主演的眼睛还盯着天花板，天空寺悠也知道，这几句话就是在对他说的。
　　“……真会玩。”嘴角微抽，他忍不住轻声吐槽。
　　至于其他观众则在短暂的惊讶后纷纷反应了过来，这并非什么演出事故，而是演员们的刻意整活。
　　却没有因为这番突兀的出戏行为而感到不满，反而还颇为兴奋地鼓噪起来，像是一摊死水开始有了起伏。
　　“这是即兴表演吗？还是剧本上本来就有的？”
　　“我朋友刚看过上一场，也没听他说过有这个环节啊……又不是百货公司常有的英雄舞台，还要叫观众上去打败坏人。”
　　“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说实话，这个剧本实在有些老套，我看中间就知道后面的剧情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整活环节……”
　　“怎么，你也想上去拯救村姑吗？”
　　“也？”
　　“是啊，说实话我都有些动心了，那个女主角是哪班的学妹啊？好可爱，好想跟她认识……”
　　“不，就算声音听不出来，光看喉结也知道那是学弟在男扮女装吧？”
　　“那不是更好？！”
　　“……呃，好像也对。”
　　“白痴，就说是整活了！你没看到那个死神都已经指好了人，在等他上来吗？啧啧，看他那呆傻的表情，估计现在才发现自己被整了吧？真是可怜……”
　　天空寺悠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转头问向春日野穹：
　　“我看上去很像是被吓傻的模样吗？”
　　“不像，虽然有点蠢蠢的。”春日野穹伸出温热的小手，啪的一下夹住他的双颊，黑暗中的淡色双眸却十分明亮，有些像猫的瞳孔。
　　“所以，你要上台吗？”
　　“对方都邀请我了，总不能当作没看到吧？”
　　这么说的同时，旁白也适时响起，大意就是让某人赶紧上台接戏，否则楚楚可怜的村姑就要葬身镰下了。
　　舞台上的户冢彩加也看了过来，略带无奈、歉意地苦笑着，却还是保持着搀扶阿德勒的姿势。
　　晶莹水润的大眼睛眨了两下，那眼神，像在期待着他能赶紧上来，缓解眼下这个僵持的局面。
　　就算能无视这场闹剧，天空寺悠也不能无视好友的请求——更何况，已经对结衣说了会全力配合他们的演出，他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就是劳苦功高的后勤人员还得被逼着上台演出这点，让人想到就有些小不爽而已。
　　“我马上回来。”
　　轻叹了声气，天空寺悠在万众瞩目之下起身，顺手揉了揉由比滨结衣头上的团子，迈步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越过红线的瞬间，用比树獭还迟缓的动作挥下镰刀的行刑死神猛地精神一振，警惕似地向后撤步，镰刀尖直指过来，振振有词地喊：
　　“来者何人！此地死神办事，闲杂人等擅自接近，小心性命不保！”
　　天空寺悠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表演。
　　这口吻，直接从维多利亚时代跳到了江户剧啊……
　　左右看了看，没人偷偷在幕后给自己一把武器——倒不如说他们全在幕后乐呵呵地看戏。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能空着双手上台。
　　“只是个路过的卡面来打而已。”
　　听见这句随意过头的回答，行刑死神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那你的腰带呢？”
　　“喂，死神还看假面骑士的啊……”
　　“哈哈哈哈——”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看来知道假面骑士的学生不在少数，听到吐槽都有些乐了。
　　天空寺悠也懒得吐槽了，走到户冢彩加身旁，先把他从阿德勒身旁拉开、拍拍他的长裙，然后才关心地问。
　　“没事吧？还好我赶上了，真是『千钧一发』呢。”
　　“呃，没、没事……谢谢你，陌生人。”
　　被他用温柔关怀的眼神盯着，目前比起少年更像少女的户冢似乎有些害羞，脸颊在聚光灯的映照下红通通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娇艳。
　　可惜，看多了美少女害羞表情的天空寺悠，半点要被掰弯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故作安心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喂！”被无视的阿德勒同学差点摔在地上，撑起身来之后不满地皱起眉，“有事的是我好吗？你就不来关心我一下？”
　　天空寺悠白眼一翻：“我是来救村姑的，又不是来救死神的。”
　　然后嫌弃地挥了挥手，代替她站到行刑死神面前。
　　“行了，这里我来处理，你还是赶紧收拾自己的后事吧……都说自己将死了，可别苟延残喘地活到下一季啊。”
　　“你这家伙！信不信我砍死你啊！”
　　阿德勒同学愤愤地咬起牙关，手里的镰刀捏得死紧，眼睛睁大地瞪着他，一副很想当场倒戈、和其他死神一起围殴过去的模样。
　　这所学校里，确实不是所有女生，都会因为他的长相与实力而对他敬爱有加。
　　这位性格外向的阿德勒同学就是一例，虽然两人平常接触不多，不过相处态度就跟关系友好的普通同学一样，能正常的聊天、也能像这样开玩笑着吐槽对方，没有因为他是全国剑道冠军或成绩全校第一而区别对待。
　　“你打得赢我再说吧，区区话剧部的主将，不够我一根手指打的。”
　　“好，我倒戈了。”主演毫不犹豫地道，下一刻直接满血复活，站到了对面的死神团队中，气势汹汹地盯着天空寺悠，脸上露出冷笑。
　　敌人一下子从三个变成了四个，而他身后只有一名纤细柔弱的『村姑』。
　　台下的笑声更热闹了，像是在看一场喜剧表演。
　　户冢彩加似乎被笑得有些窘迫，躲在他身后偷偷扯了两下他的衣角，悄声道：“悠，这要怎么结尾啊，按照原剧本吗……”
　　“别担心，我比你们更懂演戏。”自信满满地这么说后，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对着眼前的送葬团队朗声道：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要阻止的不是死神，而是随心意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清朗凛然的嗓音像是一层帷幕，扫过了整间教室的瞬间，便彻底将所有笑声踩在脚下，不容许任何轻慢。
　　“……”
　　台下的观众不禁愣在原位，然后不自觉地将目光全都放在了他身上，好似被他那瞬息入戏的严肃表情给吸引住一般，不约而同地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正面面对着他的演员们，此刻感受到的魄力则更加强大，一个个都张嘴结舌地发着愣，还得等他一声轻咳发出提醒，才赫然清醒地回过神来。
　　“区、区区一个人类，还想阻止我们死神刑法队向罪人进行裁决吗？！”
　　领头的黑袍死神有些底气不足地喊着杂鱼的台词，他身后的手下们也闹哄哄地附和着。
　　其中甚至包括了原主角阿德勒……还真是一群杂鱼啊。
　　天空寺悠忍住了吐槽的欲望，正想继续说些冠冕堂皇的台词时，有人从幕后丢了一柄塑胶剑过来，在地上打着旋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转头一看，金发双螺旋钻头正好消失在背景板后。
　　‘这是让我赶紧收尾的意思吗……知道整不到我了就果断调整计划，这女人还挺聪明的嘛。’
　　嘴角好笑地扯了扯，天空寺悠收回目光，蓦地脚尖一踢，塑胶剑转着神奇的弧度向上飞起，然后在半空中被他右手稳稳握住。
　　啪、啪、啪——
　　哪怕道具简陋，这番潇洒而帅气的动作，自然能赢得台下一片掌声。
　　“管你们是裁决还是私刑，是死神还是可疑团体……前进或后退，只有一个选择。”
　　掌声中，天空寺悠慢慢抬起剑尖，笑容逐渐从嘴角消失，眼神锋锐地盯着那四人。
　　“而我会全力以赴，保护站在我身后的所有人。 ”
　　死神团队：“……”
　　明明只是塑胶剑，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竟然从剑刃上看到了寒光闪过，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从心底莫名浮了上来，好似被砍到就真的会受伤一样。
　　仿佛猪栏里待宰的肉猪，谁都不敢率先出声，生怕一开口就会被那把塑胶剑给砍成两半。
　　沉默就这样持续了数秒钟，忽然间，阿德勒同学主动脱离了死神团队，若无其事地跑到天空寺悠身后。
　　然后动作果断地捂住胸口，啪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谢谢你，陌生的剑士……请你守护好、这位美丽而善良的村姑吧……噗呃。”
　　奄奄一息地说完后，她偏开脑袋开始装死，不敢去看另外三位死神充满谴责的目光。
　　‘这个卑鄙的家伙！’
　　‘不愧是话剧社的主将，见风转舵的本领也是主将级别的啊！’
　　‘怎么办，我也想投敌了……’
　　看穿了他们心有顾忌的神色，天空寺悠维持着凝重而端正的表情不变，用只有台上听得见的声音开口道：“怕什么呢，我又不会真的打。不过就是演戏而已，你们这么畏畏缩缩的要怎么收尾啊？”
　　“真、真的吗？”领头的死神有些犹豫地举起了镰刀，“那我们，来了喔？”
　　“当然是真的，我又没兴趣对自己的同班同学下手……”天空寺悠顿了顿，忽然又问，“对了，要是不小心弄坏了道具怎么办？”
　　小兔子一样，领头的死神无辜地眨了眨眼：“呃，有做备用的出来，只是几把的话还……”
　　“那就好。”
　　偏了下脑袋，不让台下的观众看见自己的表情。
　　天空寺悠冲着他们灿烂一笑。
　　“这是你们计划中的即兴表演吧？那就用尽全力地打过来，给我拿出百分之百的演技和气势吧……不然，我可不保证不会误伤到你们喔？”
　　剑尖压低，说话间，他已经摆出了起手式。
　　好似感受到了死亡威胁，死神团队忍不住发出悲鸣。
　　“好、好可怕！”
　　明明是笑着说出了这番话，可听见的人全都感受到了声音中的冰冷与无情，像是真的有死神从身后探出了镰刀，勾住自己的脖子一样。
　　谁都没有胆子怀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吓唬他们——只是在油然而生的恐惧中，高高抬起了手中的镰刀，黑袍遮掩下的脸上满是悲壮之色，边喊着边向他冲了过去。
　　“大言不惭，受死吧！”
　　“呜啦！”
　　“神明保佑！”
　　天空寺悠差点没绷住表情：“你们TM是正经的死神吧……”
　　然后迎着毫无配合地扑来的三人，他猛然踏前一步，手臂用力挥出，好似连空气都要撕出缝隙那样，刺耳的破风声短促响起。
　　单手剑三连击剑技——「锐爪」！
　　啪、啪、啪。
　　三下脆响，在谁也看不清的剑技轨迹之中，他从三人的包围中信步穿过，四样东西同时高高飞起。
　　脚跟站定，三把镰刀头、一把断裂的剑身这才纷纷落地，四散在舞台的边缘。
　　“死神不过如此。在欺负良家妇女之前，还是乖乖回地狱修练身心吧。”
　　缓缓转过身，他淡淡地看了眼三道呆立在那、看着手中武器发呆的黑袍身影，随手丢下断裂的剑柄。
　　接着，望向同样傻在舞台上的阿德勒同学与户冢彩加，天空寺悠露出了感慨颇深的微笑。
　　“死神、少女，我能感受得到，你们之间有着至死不渝的感情。”
　　“但也正因如此，你们才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并非去寻找葬身之地，而是去寻找能够存放记忆的家，无论何时都能回想起来……”
　　“嘛，我个人是比较喜欢这样的故事结尾啦。”
　　温和愉快的嗓音，清晰无比地在舞台上响起。
　　然而谁都没有回答，也没有人接他的台词。
　　整个教室里的时间恍若停止流动，只有他一人在这安静的世界里，姿态洒脱地转身离场。
　　“毕竟，死亡不是爱情的死因，遗忘才是啊。”
　　在他的示意中，布幕缓缓落下，舞台陷入了黑暗。
　　本次演出到此结束。
　　只是谁都不记得，那个做出了魔术般的『即兴表演』的少年，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台词。
　　……
　　不知不觉，手里已经拿了一堆小吃。
　　前往二年F班的路上，结城明日奈实在忍不住那些摊位传出来的香气，本来只是想买个小吃尝尝鲜，结果不管看哪个都非常美味的样子，左挑右选着，一不注意就把它们全部买下来了。
　　“嗯，我会吃完的，只要把近期的运动量加大就不会胖……”她默默安慰着自己，然后用力咬了一口大热狗，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嗯～好吃！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去庙会之类的地方逛过了啊。”
　　同学们约去烟花大会或庙会庆典玩的时候，她都在补习班或者家里死命学习，基本上没有太多和这些有关的回忆，更遑论那玫瑰色的青春。
　　所以难得有这个可以在文化祭上大吃特吃、放开手脚的机会，结城明日奈自然不可能忍住，心里还在想着要趁母亲不在的时候，把以前没吃到的份全部补回来！
　　不过也才吃完两三份小吃，她就抵达了位于教学楼二楼的二年F班教室，连忙把东西收拾一下、擦擦嘴角舔舔嘴唇上的酱汁，确认模样不会太过失礼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换上了礼貌亲和的微笑。
　　接着，上前跟刚走出教室门的金发双螺旋发型少女搭话。
　　“不好意思，请问……”
　　“啊？”对方的注意力似乎有些涣散，没有正眼看向她，只是反射性地做出了回答，“是来看话剧的吗？不好意思，上午的最后一场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等到下午了，时间表在这。”
　　“诶？”
　　呆呆地眨了眨眼，结城明日奈还没反应过来，金发双螺旋钻头就把一张传单塞进了她手中，然后踏着梦游般的步伐，拿起门外的招牌转身进了教室。
　　喀啦啦——
　　看着眼前关上的教室门，明日奈不禁微张开嘴，满脸的茫然。
　　“话剧结束了？可我要问的事情，不是这个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结城明日奈的惊愕
　　莫名其妙吃了一个闭门羹，傻站在F班教室门前半晌后。
　　结城明日奈并没有就此气馁，很快又去找了其他人了解情况——这次非常顺利，刚好问到了一个正和同伴谈论著F班话剧的总武高学生，脸上那大为震撼的表情，和方才那个金发双螺旋钻头的恍惚之色有几分相似。
　　“说真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只是想要搞个即兴的搞笑表演……但从那个人上台开始念台词之后，整个剧场的氛围就变得完全不同了啊……”
　　“我到现在还忘不了他正经起来、拿剑对准那些黑袍男的气势……就算只是待在台下，我都有种被利刃指着的毛骨悚然感，实在太可怕了这演技……”
　　“正常人有办法拿一把道具剑在一秒之内砍断三个道具镰刀吗？反正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你们惊讶什么啊？想也知道这是F班事先安排好的桥段，只是作秀而已啦！那个天空寺悠实在太会表演，才让你们产生了他厉害到能一砍三的错觉～”
　　“可他是全国高校生剑道冠军啊。”
　　“团体战而已，都是多亏了其他人吧？”
　　“可他打败过剑道部的绯村部长，甚至能劈断他的竹刀。这其他人就做不到了吧？”
　　“啧，那就算他有点实力好了，竹刀会断明显是个意外吧？年久失修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懂了，你是悠黑？”
　　“……你丫的，真爱粉丝？”
　　在那两人把她想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并且当场和对方撕破脸、准备来一场友好的粉黑对决之时，结城明日奈已经悄悄离开了原地，避免自己卷入这种无聊的纠纷中。
　　再去附近找了几个人问了下情况，尽可能地减少情报中的误差之后，她才离开了F班，边嘴里咬着糖葫芦边沉思起来。
　　“不久前，天空寺君参加了他们班话剧表演的即兴演出，并用精湛的演技征服了所有观众……”
　　“不仅如此，他还用一把单手剑，一瞬间砍断了三名对手的武器……听说是安排好的桥段？但也有人说那三把镰刀根本就是被硬生生砍断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扎实。”
　　“谢幕之后他就带着一堆女性离开教室，有人好奇追上去问也没得到回答，F班那边更是统一回答节目效果，谁都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大致上就是这样，有用的情报其实不多，能让结城明日奈在意的点只有两个。
　　第一是他迅速挥出三连击，砍断三把武器的事情。
　　假如真的不是作秀的话，那他曾在那个游戏中长时间游玩，并且实力不比自己低的说法，就变得更有可信度了。
　　这可不是明日奈在空想臆测，将两边强行扯上关系。
　　在那个虚拟实境的游戏中，单手剑的三连击剑技——「锐爪」，正好带有削减武器耐性的特性，属性达标甚至能在PVP中直接破坏对方的武器。
　　而像她这种对本命武器如臂指使般的熟练，只要现实中的身体素质够好、就能把大部分的剑技都还原出来的重度玩家，一旦握上了武器，顺手使出游戏中的剑技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吧？
　　毕竟上次的全国大赛，结城明日奈就用了不少次「星屑飞溅」和「四倍痛击」，那眼花撩乱又精准无比的突刺总能令对手防不胜防，一晃眼就失了分数。
　　不过当时『刀剑世界』尚未公测，兄长也没有去看比赛，所以谁都不知道——竟然会有选手在这种全国性的大型比赛上，儿戏似地拿网游中的技能跟对手交战，甚至还借此取得了胜利。
　　就像有人用天马流星拳打倒了泰森一样，现在想想确实是挺夸张的。
　　“可惜，如果能亲眼见证、或者看看纪录视频的话，就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用了「锐爪」，从而证实他同为玩家的身份了……”
　　结城明日奈微皱起眉，柔美清秀的脸蛋略显凝重地沉了下来，专心致志地思考着。
　　“就算真的用了，仅凭塑胶道具就能做到那种地步，他或许会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厉害啊……”
　　不对，现在可不是管他厉不厉害的时候了！
　　结城明日奈赶紧摇了摇头，把莫名热血起来的战意摇出走廊外——她是来找人相认，又不是来打架的。
　　而她在意的第二件事情，就是眼下天空寺悠的行踪。
　　根据路人们的情报，他在话剧结束之后就直接从后门离开了，和被小吃拖住脚步的自己只间隔了不到十分钟的距离，看似加快脚步就能追上。
　　然而她一不知方向，二对总武高也不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或许总能找到，但那想必得多花时间和心力到处去绕；不幸的话，说不定绕着校园走上一整天都看不见他的人影。
　　所幸有个粗暴而简单的方法，可以立刻解决这件事情——那就是打电话，直接摇人指路。
　　所以结城明日奈此刻真正在意的点，其实是在别的地方。
　　“据说正带着家人和女友一起逛文化祭？还真是会享受啊，天空寺君……”
　　哪怕知道自己跟他不过只是普通的朋友，一丝酸味和不满还是抑制不住地涌上了心头，活像个吃醋的小女友一样——但偏偏又不是！
　　那种跟空中楼阁一样的好感和醋意，让结城明日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又生不起任何拒绝与否定的心思，到最后，也只好自顾自地烦闷起来。
　　“哼！算了，既然这样！”
　　眸中寒光一闪，结城明日奈蓦地张开了嘴，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贝齿，温柔秀美的脸蛋难得露出了凶狠之色。
　　然后，一口咬住了剩下的糖葫芦串。
　　化悲愤为食欲，她打算先把手中的食物全部吃完，再动身去找那个明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却忽然觉得他就是个可恶的负心汉的家伙！
　　不顾来往行人投来的奇怪目光，结城明日奈就这样低着头，在走廊的阴影处优雅而快速地消灭着一袋袋路上买的小吃。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耳朵忽然抖了抖，她听见了熟悉的名词从自己身前经过。
　　“雪乃说了什么？”
　　“他们在体育馆，那边正在进行音乐社团的演出，她要负责维持现场的运作……小悠悠也在，晚点似乎还会上台的样子。”
　　“喔？那他会什么乐器？”
　　“目前只听过钢琴，是超出职业的水平。”
　　“也就是说，无论演技还是琴技，都是与年龄不符的超高水平吗……天空寺悠，这孩子确实不错。”
　　“哼哼～那是自然！要不然他何德何能，当得上你女儿的男朋友啊？”
　　“说的也是……不过阳乃，这跟你无关吧？你干嘛要替他这么自豪？”
　　“咳，没什么，我只是替妹妹的眼光感到骄傲而已……嘛，赶紧过去看看吧！希望这次不要再错过了。”
　　在声音离开一段距离后，结城明日奈猛然抬起头，表情混杂着惊讶和疑惑。
　　动作俐落地收拾好垃圾，她若无其事地混进了人群当中，目光遥遥地锁定了那两位女性的背影，跟着她们一同前往貌似是体育馆的方向。
　　同时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吸收着方才收到的庞大信息量。
　　“雪乃……小悠悠……”
　　说话的两人是雪之下家主和雪之下阳乃，差点成为自己兄长的岳母和妻子的存在，两家聚会那时见过，结城明日奈自然认得。
　　雪之下雪乃，雪之下阳乃的妹妹，和由比滨结衣一样，自己在京都之行交到的新朋友；虽然回去之后就没有再联络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她的名字。
　　至于那个小悠悠……
　　难不成就是天空寺悠？
　　他跟雪之下阳乃的关系这么好吗？！竟然都叫上昵称了，那我也……
　　——不对，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啊！
　　“天空寺君是雪之下同学的男朋友！？”
　　这才是最令她震撼的情报。
　　“真的假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念着，结城明日奈不禁回忆起京都之行时，那两人彼此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
　　却是不管怎么想，都想像不出他们亲密交往的模样。
　　所以跟他还有他的家人们一起逛文化祭的女孩子，指的就是那位外冷内热、又容易被挑衅的雪之下雪乃同学啰？
　　“不是，为什么不是由比滨同学啊？明明当初，她就已经在追天空寺君了……”
　　结果一个月过去，却被自己的好朋友横刀夺爱，成为了三角关系中的牺牲者？
　　我的天，这就是总武高的爱情故事吗……想要的总是得不到，不想要的却阴错阳差获得了所有……
　　越想越扭曲，结城明日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姣好的脸蛋有些纠结起来。
　　……头好痛，是不是就不该今天来这一趟的，我都遇到了什么啊。
　　“算了，还是到现场看看情况吧……说不定其中有什么我不了解的误会在。”
　　她还是不喜欢先把事情往坏处想。
　　重重吐出一口气，结城明日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注意力从那错纵复杂的恋爱关系中脱离出来，去想些有趣的东西放松一下。
　　这么说来……
　　听她们刚才的谈话，天空寺君似乎会上台演奏钢琴？
　　结城明日奈不禁露出了期待的表情，连带脚步都不自觉地雀跃了起来，随着那两人一同走下楼梯，迫不及待地朝教学楼门口走去。
　　“他会弹奏谁的名曲呢……不，如果是他的话，不是找些冷门难练的曲子耍帅，就是自己写一首超好听的曲子臭美吧？”
　　自然而然地这么猜测着，哪怕自己根本不了解多少有关天空寺悠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浓浓的怀念笼罩了结城明日奈的胸口，让她的心脏微微紧缩，传来了痛感。
　　——很奇怪。
　　明明满打满算只在京都认识了他三天，理所当然地没有见过他弹琴的模样、也没听过他手指底下流窜而出的琴声。
　　但莫名其妙的，却有淡淡的熟悉旋律从脑海深处奏起，上面好似模糊地署着他的名字，还没听清一起哼，．它又像坏掉的八音盒一样，旋律渐渐扭曲、直到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怀揣着难以言明的悲伤与悸动，结城明日奈咬紧了唇瓣，加快脚步，随着雪之下母女进到了体育馆中。
　　……
　　看完话剧从班级中离开，摆脱了那些好奇心旺盛的观众后，天空寺悠还没想好接下来是要往上还是往下，来自雪之下雪乃的电话就帮他做出了选择。
　　“介意上台表演吗？”她嗓音依旧清冷凛然，却又藏着不为人知的柔和。
　　“为……”
　　没多想，天空寺悠反射性地就要开口调戏她，先营造一下气氛再说。
　　可动作微顿了下，他悄悄瞟了眼好奇地盯着这边看的由比滨太太，并没有心虚地转过头去，而是将『为了你，我当个小丑都愿意』这句土味情话憋回了喉咙中，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吗？”
　　“体育馆这边在举行音乐社团的成果发表，有个团体突然上不了台、其他组合也没办法移动行程，只能想办法去补上那一段时间。”
　　雪之下雪乃轻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让人觉得她累到没精神，嗓音简短而有力地解释着。
　　反正她相信，自己不管怎么说他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那就毋需多言。
　　“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没有让她失望，天空寺悠的表情立刻认真下来，看了眼由比滨结衣她们，有些惭愧地询问道：“顺便一提，穹、结衣、由比滨太太也会一起过去，体育馆里应该还有位置吧？”
　　“……果然来了吗？”
　　愣了下，心情有些复杂地低喃一声后，雪乃的音量恢复正常，平淡如常地道：“位置当然还有，想怎么挑就怎么挑，随便她们。然后天空寺君，你就走员工通道进来帮我，我到时候会跟你说具体计划……”
　　“好，等我，很快就到。”
　　通话完毕，天空寺悠将手机收机口袋，转身面向三位女性，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正如各位所见……抱歉，我们可能要先去一趟体育馆了。”
       （群：488749799）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带着她们来到了体育馆，门一打开，一股强烈的音浪便迎面袭来，狂热的欢呼随之击打在身上，简直就像走进了正举办着演唱会的武道馆一样，门里门外如同两个世界。
　　“唔，你们学校的轻音部这么强的吗……”
　　像被音浪后推了两步，春日野穹有些难受地捂住了耳朵，躲到了天空寺悠的手臂下：“该不是会是那种以武道馆为目标，每个人看似普通，其实都超强的高中生乐队吧……”
　　“没错，还得加上全员都是可爱的女孩子的设定。”
　　随口补充了一句，天空寺悠将目光从台上收了回来，忍不住随着歌词轻哼起“滑滑蛋～”的歌词，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轻轻晃了下，似乎想跟观众席那些狂热粉一起挥舞手臂，为轻音部的美少女们打起CALL来。
　　然后扳着脸干咳两声，顶着其他人的微妙表情和好笑目光向前走去，强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几人从观众席后方绕到了后台，走上了位于二楼的总控制室。
　　几名挂着委员会成员臂章的学生在那焦急地踱着步，偶尔往楼下的舞台盛况看一眼；拿着手机的学生面色沉重，礼貌却又不快地对着电话说些什么；虽然场面看上去还算稳定，但每个人脸上的不安和烦躁却同样显而易见。
　　只有作为委员长的雪之下雪乃依旧稳如泰山，恍如定海神针一般站在控制室的中央。
　　黑发被束成了干净俐落的长马尾，她神情淡然平静，手上的行程表像是一根指挥棒，同着寒风般凛冽的嗓音，俐落地驱使起那些无头苍蝇来。
　　“受伤了就别勉强他们，我们有半小时，够展开危机应对的方案了……但还是派人去对那些玩过头的家伙进行强烈谴责，并向学生会提出削减他们社团经费的请求。”
　　“紧急公告别急着发，宣传部先拟出草稿来，之后听我命令行事。”
　　“订便当的人呢？你不用管这边的工作，先帮所有工作人员订好午餐，我们估计要在这边看一阵子情况了。”
　　井井有条地给他们找了动作的方向后，又有人面带不解地问她：“委员长，那段节目空缺该怎么办？虽然只有十分钟左右，不过午餐时间通常是体育馆最多观众的时候，总不能让台上空着或放音乐糊弄过去啊……还是要拜托轻音部的人留下来，请她们撑一下时间？”
　　“不用，如果事情顺利的话……”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话还没说完，就和走廊上出现的天空寺悠对上视线。
　　她微微一顿，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嘴角渐渐弯起，露出一抹让面前的委员会成员不禁愣住的浅笑。
　　“会有人来帮忙的，不用太过担心。”
　　话音才落，天空寺悠便推门走了进来，礼貌性地对室内其他人微笑点头招呼后，和雪之下雪乃四目相接。
　　温情在彼此的目光中流动，好似对方的想法都成了透明的便签。
　　于是也无须废话或招呼，他单刀直入地问向正题：“简单说下事情经过吧。”
　　雪乃迅速道：“半小时后上场的嘻哈社成员，因为在社内打闹过头而送进了保健室，看情况估计是赶不上演出了。”
　　“打闹过头？”天空寺悠不禁面色古怪，有些难以理解，“都知道快上场了，他们还在做什么啊？”
　　雪乃扶着额角，头疼似地用拇指轻轻揉起眉心，无奈道：“据说是社员之间玩摔角想缓解紧张情绪，结果一不小心就打出了真火来，已经有好几个人去保健室疗伤了。嘻哈社又是个小社团，主要成员送医了就没人可以上场，当然只能取消节目……”
　　“用摔角来缓解紧张？他们是白痴吧！”
　　发自内心地骂了句后，天空寺悠这才恍然察觉，控制室里还有其他委员会的成员存在，当着他们的面骂人似乎有点影响不佳，传出去也不好听。
　　“咳咳，抱歉，刚才那句当我没说。”
　　尴尬地笑了笑，天空寺悠果断换了个说话方式。
　　“他们是看文化祭不用学习就没带脑子过来吗？没事整这一出，还要让幕后人员替他们擦屁股，简直找死啊！真得庆幸这里的主事人不是我，否则让我知道他们的班级姓名，这群傻嗨该进的就不是保健室而是千叶医院了！”
　　劈哩啪啦地说完，天空寺悠双手一摊，叹息道：“当然，以上只是开玩笑的。毕竟我为人温柔友善，怎么会那么不讲道理呢？”
　　“……”
　　没人回答他，委员会的成员们就像回想起了某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一样，默契地暂时失去了听力，纷纷转开视线去做自己的事情，或者开始装忙，
　　经他这么一吓，估计也没人敢把现场的谈话给说出去了——谁让他认识这里的所有人呢？
　　雪之下雪乃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手臂抱在胸前，拿他没办法似地轻声叹息：“好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就是为了解决眼下的事态，我才请你过来帮忙。”
　　接着望向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由比滨等人，微微点头后，她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突然把他叫来，耽误了你们逛文化祭的时间。”
　　“没事没事，小雪这边更加重要！我才要说你辛苦了呢！”
　　由比滨结衣连忙摆手，接着在胸前握起小拳头，眼里满是期待，兴致盎然地道：“而且难得有这机会，就让文化祭滚一边去吧！我现在只想听小悠的钢琴独奏！”
　　天空寺悠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哪里难得了，你想听我随时都可以弹给你听啊……”
　　“那不一样！这是大场面，大场面才有的感动你懂吗？！”
　　“啊，是是是……”天空寺悠懒得反驳。
　　手掌轻抚胸口，雪之下雪乃安心似地微微一笑：“你觉得没问题就好。”
　　至于春日野穹，她只在视频里看过兄长在秋季展演中的表现，自然不会拒绝抛下文化祭来听现场版的机会。
　　最后，雪之下雪乃朝由比滨太太看去，整个人看上去拘谨了不少，态度也变得颇为谨慎。
　　“那个，结衣同学的母亲，方便我称呼您为由比滨太太吗？”
　　“当然，别把我叫老就可以啦～”
　　由比滨太太温和地笑了笑，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与天空寺悠的身上扫过，手掌轻掩嘴角的弧度，语气颇为亲近地道：“你就是小雪吧？结衣在家里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情呢，还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态度热情的，差点让我以为她是不是改为喜欢女生了啊。”
　　雪乃不禁讶异转头：“这……真的吗？”
　　不敢回应她的视线，由比滨结衣小脸泛红，掩盖害羞似地喊了句：“妈妈！这种事不用说也可以啦！”
　　“诶～”由比滨太太眨眨眼，很是无辜地扁起了嘴，“可是我没说错吧？你在家里谈小雪的事情频率比小悠还高，搞得妈妈都不清楚你到底在跟谁交往了。”
　　“就！说！了！”
　　随手挡住了女儿恼羞成怒的攻势，由比滨太太眼角余光一撇，不经意地观察着雪之下雪乃的表情。
　　即使自己这么说了，这位黑长直美少女的眼神却也没有任何变化，看向女儿的目光甚至变得更加温柔和煦，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感情。
　　像是太阳底下的精美冰雕，明明没有融化半点，可又奇妙地平易近人，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吗？其实没有那回事？
　　对自己的直觉非常有自信的由比滨太太不禁困惑地想着。
　　“结衣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庆幸能够在这所学校和她相遇。”
　　雪白的肌肤同样染着些许红晕，雪之下雪乃强忍着赧然，认真说完这句话后，迅速躲开了返身抱过来的由比滨结衣。
　　接着边一手挡住她凑近的脑袋，边对由比滨太太微微低头：“剩下的招呼还请容我留到工作结束后，接下来我要跟天空寺君一起准备待会的演出，最多只能帮你们安排体育馆的前排座位，实在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事情……”
　　“这就够了啦～”由比滨太太故作活泼地眨了下眼，手指轻轻戳在脸颊上，偏头笑了起来，“不用在意我们也没关系的，我们就在观众席等演出吧！难得的文化祭还要这样忙前忙后，真是辛苦你们了。”
　　看了眼身旁的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发自内心地不觉得辛苦，甚至有股动力从心底涌出，正缓缓驱散着体内积累的疲劳和僵硬。
　　记得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说法……不仅仅是男生，对女生来说也是相同的吗？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不辛苦，这是我该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
　　雪乃那边和由比滨太太沟通完时，天空寺悠这边也结束了和妹妹的对话。
　　“穹，跟着你结衣姐姐，不要乱跑。晚点哥哥耍帅给你看！”
　　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要是再把我当成三岁小孩照顾，你今晚的床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好吧，乖乖在台下等我。”天空寺悠迅速认输，伸展起手指，有些感叹地道，“话又说回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弹钢琴吧？要不我买台雅马哈回家放着好了，有事没事就能弹个琴给你和雪浓听，增加生活情趣。”
　　“家里放不下吧，最多就买个电子琴。”
　　“那不如搬家？我的存款已经够买一栋别墅了，高级公寓的房间更不在话下。”
　　天空寺悠突发奇想，开玩笑似地这么提议——反正花系统的钱，他一点心疼的感觉都不会有，网络公司也逐渐上了正轨，日后钱只会越来越多，那不如多买些房产放着。
　　想住就住，不想住也能拿来投资，除了处理手续非常麻烦以外，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为了弹钢琴就买房子搬家？别说蠢话了，钱多到没地方花也不是这样……”才刚吐槽到一半，春日野穹就像突然醒悟到了什么似的，视线变得冷冰冰，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听说男人有了钱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买房子金屋藏娇……”
　　天空寺悠赶紧示意她降低音量，免得让那两人听到产生误会：“我才没那么想！你别把你哥哥想成那种人啊……”
　　春日野穹狐疑地打量着他：“真的吗？你真的没有换个更大的房子之后，和两名女友同住一个屋檐下，买一张超大的床天天和她们大被同眠的想法吗？”
　　“……”天空寺悠陷入沉默。
　　他的脸皮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纠结到底是名声重要，还是不对妹妹说谎的坚持重要。
　　也没等他回答，春日野穹便鄙视性地呵了一声，扭开小脸。
　　“男人！”
　　就算是她家的悠，除了节操和责任心无比坚挺之外，其实也和外面那种天天想着开后宫的雄性生物没什么不同嘛！
　　然后最可怕的是，只要他有那种想法，还真不是没有达成的可能性……
　　脑海中浮出那样的未来，春日野穹不禁皱起细眉，神情凝重地沉思起来。
　　“好了，就拜托你们帮我照顾好穹，在观众席上等我回来吧。”
　　将由比滨母女和妹妹送离控制室后，天空寺悠转头对雪之下雪乃道：“既然要我弹钢琴拖延时间的话，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当然，设备随时都能帮你拉上台。”毕竟还有其他人在看着，雪之下雪乃撇开了其余心思，迅速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中。
　　“宣传部门，将紧急公告的草稿改为节目替换，不用特地夸大宣传，写完后印出来贴在墙上每张节目表的旁边，再去论坛上发表通知。”
　　“因嘻哈社偶遇紧急事态而无法如常演出，故十二点十五分的节目，变更为侍奉部天空寺同学的单人钢琴独奏，如有不满敬请原谅——大致上照这样写就好。”
　　“然后其他的人，现在跟我去器材室那边进行演出准备……”
　　命令才刚做下，就有通电话打了过来。
　　朝成员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动作，雪之下雪乃皱着眉去旁边接起电话，没多久忽然瞪大了眼，神情迅速转变，有些复杂地朝天空寺悠看了一眼。
　　“怎么了吗？”
　　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天空寺悠走过去的同时，无声地问。
　　犹豫了下，雪之下雪乃轻咬樱粉色的柔软唇瓣，手指盖在话筒上，朝他低声开口：
　　“妈妈她们来了，现在问我在哪里，要来找我……还有我的男朋友，说一些话。”
　　“……”
　　天空寺悠一时哑口无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的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结衣和阳乃的中路对线
　　事已至此，天空寺悠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跟双方家长见面已然成为定数，不确定的只有事态的发展……
　　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又或许会发展成自己想像中最糟糕的情况。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没有退路的——嘛，他本来也不打算后退就是了。
　　“我知道了，那就让她们过来吧。”
　　错愕的情绪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天空寺悠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可是……”
　　还想说什么的雪之下雪乃，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没必要再替他担心了。
　　正如天空寺悠先前所说，那是他的责任。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担负起来的责任，这是三人认同过的事实。
　　——可做错事的人，并非只有他而已。
　　“好。”
　　简短的回答中，雪之下雪乃同样做好了准备，眼神和他相似的平静而凛实。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习惯了站在他身边。
　　过去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未来也会同他去面对任何困难。
　　只因想要好好守护，那个成为了自己恋人的男孩。
　　这样的爱情虽然沉重，却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仿佛有他在身边就能无所不能，不再是过去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总有一天，就算真的要忘记这一切，她也能——
　　这样的念头浮现的瞬间，仿佛喉咙被大手抓住，她的意识被短暂的窒息和疼痛所掌控。
　　“雪乃？”
　　在天空寺悠微皱起眉来的关心目光下，雪之下雪乃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扭开脸，神情平静地对电话再次开口：
　　“我们在体育馆这边，半小时后天空寺君要上台演出，在那之前都没有空……看完演出你们来后台找我们就行了。”
　　说完，手机收起，她飒爽拂开肩上的长发，向前踏步，只让天空寺悠看见侧脸的洁白。
　　“走吧，我们去准备待会的演出事宜。”
　　话语中没有任何动摇。
　　……
　　“总算到了。”
　　跟随着雪之下母女，好似在玩着真人潜行游戏的结城明日奈来到了体育馆，并且幸运地一路都没被发现。
　　应该是一场人气极高的表演刚结束，不少学生带着满足和潮红的面色鱼贯而出，嘴里还在讨论著刚才的演出有多么棒、吉他手贝斯手有多可爱之类的话题。
　　正要和那两人一起进体育馆时，她看到了有戴着臂章的学生跟着人群快步走了出来，在布告栏上贴了一张传单后，便急急忙忙地离去了。
　　“这个是……”
　　凑近一看，是预定节目变更的通知。
　　大意和雪之下母女方才讨论的内容差不多——嘻哈社的成员不克演出，所以临时替换成侍奉部的天空寺悠同学，进行一场十分钟左右的钢琴演奏。
　　结城明日奈当然知道侍奉部，京都之旅那时，她就问过那三人『侍奉』的意思了，听上去是个非常有趣的小社团……
　　如果可以的话，她转学之后想要加入这个社团，或者说一定要加入才行！
　　毕竟母亲不给她转到除了国际教养班以外的班级，要想靠近天空寺悠的话，不主动创造别的条件是很难办到的。
　　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那个人竟然真的要上台演奏钢琴！？
　　虽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小情报，但哥哥那边却完全没有提到过……
　　果然，想了解更多的他，还是得自己去接触一番才行。
　　视线从公告上离开，结城明日奈走进了昏暗的体育馆中，暂且在门口四处张望起来。
　　室内只有舞台上亮有灯光，台下的能见度全靠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支撑，却也没有到摸黑的地步。
　　她迈开脚步，绕着观众席转了半圈，很快便再次看见了比自己早来一步的雪之下母女——以及由比滨结衣的身影。
　　似乎是雪之下阳乃主动找过去的，由比滨结衣颇为慌张地站了起来，双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五个人坐在同一排座位上，看上去应该在聊家常。
　　“认识的啊……也对，毕竟由比滨同学和雪之下同学是朋友。”
　　结城明日奈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现在就上去跟她们打招呼。
　　她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前排有人能防止自己被忽然看到，又不会彻底遮挡自己观察的视线。
　　下一场表演缓缓开始，结城明日奈的目光却没有放在台上，思绪缓缓飞向了没有终点的远方，乘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半空中载沉载浮。
　　“我，有来过这里吗……”
　　或许要在半小时后，她才能脱离这种现实与虚幻错位的失重感吧。
　　……
　　“雪之下太太会看晨间剧吗？最近那个男演员有新出的戏……”
　　“抱歉由比滨太太，因为平日还要帮忙丈夫工作上的事情，我没有时间去了解晨间剧……”
　　“这样啊？那没关系，我跟你说下剧情喔……”
　　或许沟通是每个中年妇女都必备且点满的技能，两位初次见面的人妻坐在一起，没多久便和乐融融地聊起天来。
　　相反地，由比滨结衣瑟瑟发抖着，平日活泼好动的她，现在甚至一个字都不想说，仿佛被蛇给盯上的青蛙一样，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至于原因，当然就在旁边那个不坐母亲旁边，特地跑过来挨着自己的女大学生身上。
　　“怎么啦团子酱？我们也像妈妈们那样，友好地聊个天如何？”
　　雪之下阳乃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眼里满是戏弄他人的愉悦，像是在发泄着一整天扑空下来的烦闷。
　　不过似乎是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懦弱了，由比滨结衣忽然吸了口气，随后抬头挺胸，朝雪之下阳乃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然可以啊！阳乃小姐，你要聊什么？”
　　这么问着，她心底却明白，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也就她和他而已。
　　而现在这种情况，理所当然地会谈到他的事情。
　　“我们小声点，别让她们听见。”
　　似乎是看出了由比滨结衣的想法，雪之下阳乃在嘴前竖起食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毕竟小悠悠和小雪乃的秘密，不能让她们知道，对吧？”
　　“……”
　　短暂的沉默过后，由比滨结衣悄悄捏紧了拳头，收起脸上的假笑，认真地盯着她看。
　　“阳乃小姐，你是明知道这点，却还是故意带母亲过来的吗？”
　　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没这打算，我只是先前顺口提了句而已，谁知道她偏要来。”
　　由比滨结衣不由一愣：“诶？真的吗？”
　　“爱信不信。”
　　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她淡淡瞥了满脸狐疑的由比滨结衣一眼，语气微冷：“在说我之前，你先检讨一下自己吧。”
　　“明知道雪乃和他的关系不能公开，作为『正牌女友』，却还是带着自己的母亲来学校找他……啧啧啧，杀人还要诛心，我们家雪乃跟你有什么仇吗？”
　　眼睛眯成了幽暗的月牙，雪之下阳乃朝她发出了嗤笑。
　　“看上去像朵白莲花，结果比谁还要心机婊，说的就是你这种女孩子吧？团子酱。”
　　“你——！”
　　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由比滨结衣咬紧唇瓣，瞪着身旁的雪之下阳乃，握住的拳头正微微发抖。
　　此时此刻，她再也感受不到对这位年长者的畏惧和敬意，怒气不断从心底涌上，很想愤怒地大声回击，却又在开口前，一股深深的悲哀涌上心头。
　　“……”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由比滨结衣缓缓低下头，看上去像是准备认输、为此忍气吞声的模样，甚至连半句反驳都不敢说出口。
　　只是没等雪之下阳乃无趣地撇撇嘴，比起同情或怜悯，更像是哀叹着可悲现实的嗓音，却轻轻地响了起来。
　　“阳乃小姐，你搞错了几件事。”
　　“……什么？”
　　由比滨结衣深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红、鼻头有些酸痛，即使如此也倔强地抬起了头，和雪之下阳乃对视着。
　　突然被人说成心机婊，当然会难过、会委屈、会愤怒，甚至连往常那苦笑应对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气到想哭的感觉。
　　然而，看着面前的她，怒意却渐渐地没有那么旺盛了。
　　由比滨结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就算能用这种话来指责自己，现在的雪之下阳乃，也找不回过去的幸福、恋情，只能在场外不断做着无用功，不断失望也不断伤心着，伤害他人的同时也在伤害着自己。
　　上次小悠收下手链的事情，并没有将那份空洞弥补多少——至少在他的视线之外，她依然像是充满裂痕的玻璃雕像，玻璃碎片落下之时，对着其他人发泄着自己被抛弃的悲伤与怨恨。
　　同为女性，喜欢着同样的人，由比滨结衣只觉得她说不上来的可怜。
　　——然后总有一天，小雪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由比滨结衣缓缓闭上眼，随后再次张开，双眼清澈而平静，宛如笔直连接蓝天的无波海面。
　　没什么好怀疑的。
　　有他们两人在，无论如何，小雪都不会走上和『前女友们』相同的道路。
　　就算小悠做不到，她也会避免这样的未来出现……因为，她有着和爱情相同重要的东西存在。
　　那就是小雪和阳乃小姐，这两人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
　　“首先，我妈妈并不是我叫来的，只是她强行要来，我阻止不了而已。”
　　由比滨结衣平静地开口：“这确实是我没有能力的错，但并不是我刻意想要营造出这种情况的……我不会去做任何会让小悠为难的事情。说到这种地步，你应该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吧？”
　　“……嘁，还是一样能说会道嘛。”
　　这次换阳乃陷入半晌沉默，慢慢转开了目光，她没有去看那双仿佛能看见自己倒影的眼睛，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你之前说，我们这些前女友不懂他的难受，只会让他受到越来越多折磨吧？”
　　这是在迪斯尼游乐园中，离开咖啡厅的包厢前，由比滨结衣曾经说过的话。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就算会让自己受伤，也不想做会让他受到伤害的事情……”
　　雪之下阳乃轻轻叹了口气，双手环胸、手指轻轻点着臂弯，似乎是在强忍着焦躁跟它说话。
　　“明明我们的心情没有任何差别，你却先怀疑是我在背后搞的鬼，我为此不爽骂你几句，有问题吗？我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由比滨结衣道歉得十分干脆，却没有任何就此退步的打算，眼里的光芒反而变得更加明亮。
　　“可除此之外，我还有想让阳乃小姐明白的事情！”
　　迎着雪之下阳乃转回来的目光，她不含任何退却、掷地有声地道：“不管要面对什么困难，不管未来会有多少考验，我跟雪乃都会和小悠一起面对、并且跨越的——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羁绊，比普通的恋人还要牢固一百倍，绝对不会被区区的失去记忆或失去感情给破坏！”
　　“并不是我愿意和小雪分享小悠，又或者是小雪必须忍受小悠劈腿……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刻意压低的嗓音，此刻却包裹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像是要一举贯穿对方的耳膜与心脏。
　　“正因为我们打从心底接受了彼此，所以才做好了三个人一起前进的觉悟！所以，那种为了独占小悠而特地刺激小雪的事情，我和你不同，是永远不会做的！”
　　“呵。”
　　即便如此，雪之下阳乃也没有半分动摇，只是嫌弃似地撇了撇嘴，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只会说些漂亮的大话。果然能够接受男友劈腿的女孩子，脑子都不太正常呢。”
　　“因为小悠是特别的，小雪也是特别的，你当然不懂。”由比滨结衣立刻回答，“这是属于我们的恋爱，不需要你这个局外人多嘴！”
　　“局外人？”雪之下阳乃扬起了眉，怒极反笑地瞪向她，眼底有着锋锐的寒光，“很好，现在的后来者都这么嚣张了是吗……”
　　说才说到一半，还没等她放下手臂认真起来，聊得尽兴的太太们总算是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探头过来疑惑地问：
　　“怎么了吗？吵架？”
　　“阳乃，发生什么事了？”
　　雪之下阳乃一扯嘴角，眼睛冷冰冰地瞟了不甘示弱地仰起头的由比滨结衣一眼，忽然换上了往常的轻松笑容，对母亲摆了摆手：
　　“没什么，只是在帅哥的问题上起了争执而已……没想到我跟团子酱的观点，竟然有这么大的不同呢。”
　　她说过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空寺悠着想——这句话绝非谎言。
　　因为无法阻止母亲的行动，所以时刻陪在她身旁，随时都能给他们打掩护。
　　因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很难瞒得住，所以尽管内心会非常不爽、有种在帮助情敌的感觉，但雪之下阳乃其实是打算站到他们那边，想办法缓和天空寺悠即将遇到的修罗场。
　　哪怕是被由比滨结衣一波跳脸的现在，她也没有愤而改变这个念头的打算。
　　只是在为了他着想而已，谁都一样。
　　“对我来说，他也足够特别……别以为只有你不同，区区的『后辈』。”
　　将母亲那边应付好后，雪之下阳乃用只有由比滨结衣听得见的声音，面无表情地道。
　　舞台上的灯光猛然大亮，随着司仪的介绍，下一个表演团体走上台来，准备开始他们的演出。
　　……
　　谁也没有注意到，春日野穹缓缓抬起了头。
　　游戏机的画面停在暂停的字样上，电子冷光映照着她半边可爱精致的小脸，看上去好似多了几分人偶般的无机质，衬得双眸更加灵动俏皮。
　　“恋爱中的女孩，不管几岁都会变成傻子吗……真是的。”
　　在身边的纷争总算告一段落后，她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小鬼大地感慨起来。
　　不过说到底，若不是她隔在太太们和那两个人之间，就由比滨结衣和雪之下阳乃那种『吵架』力度，再怎么压抑声音也绝对瞒不过去，势必会让太太们听到一些不妙的内容的。
　　所以才说她们傻。
　　光顾着中路对线了，完全没注意到家长随时都有可能过来GANK。
　　耸了耸肩，春日野穹低头将视线重新放回了游戏机上，脸上却莫名神采飞扬，嘴里哼起小曲，一副充满了优越和自豪感的模样。
　　“切，一群人口口声声说着要替悠着想，结果最后在暗处守护着他的，还是我这个妹妹啊～”
　　至于台上的表演？
　　完全没有看的必要，只要等悠出场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雪般的琴音
　　随着时间过去，涌入体育馆的人潮越来越多。
　　或许是宣传部的奔波起到了效果，又或许是邻近中午，有些人买了小吃就想找个地方边看表演边吃午餐。
　　落语部的表演结束后，春日野穹收起手机，抬头四处张望，周遭的椅子上都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好似让整个体育馆内的空气密度骤然上升了一样。
　　在表演语表演衔接的空档中，能听见四处都有压不住期待的议论声。
　　“听说天空寺同学要上台表演？”
　　“你没看到门口的海报吗？论坛上也有写，因为嘻哈社临时没办法上台，文化祭委员会就请了天空寺同学来帮忙……”
　　“赞美嘻哈社！又能听到秋季展演那时的琴声了吗？”
　　“据说那次的影片流传出去后，还有音大的教授来找天空寺同学，说能够保送他上音大呢……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真的假的，这么好的机会……啊，不过以天空寺同学的成绩，连东大都能随便上，好像也不需要音大的保送呢。”
　　“表演什么时候开始啊？我已经等不急了。”
　　“快了快了，就是下一场。”
　　哪怕被热闹的人潮包裹其中，此刻的春日野穹，却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无庸置疑，全都拜这些谈论著她家兄长的声音所赐。
　　充斥于她内心的满足和自豪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把鼻子翘得比天高、露出一脸『天空寺悠就是我哥，怎么样，羡不羡慕？』的嚣张表情。
　　听陌生人称赞自己兄长，果然比听兄长回家自吹自擂还要爽！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吗？……嗯，好像又有那里不对。
　　“穹酱，悠小弟他真的拒绝了音大保送吗？”
　　旁边的由比滨太太忽然好奇地看了过来，同样投来视线的还有她身旁的雪之下太太。
　　春日野穹先干咳两声缓解紧张，旋即调整好端正的坐姿，云淡风轻地道：“是这样没错，虽然他只跟我提了一句……嘛，反正悠什么大学都能考上，根本不需要别人保送，同意了才奇怪吧？”
　　由比滨太太眯起了眼，温和地笑着调侃：“哼嗯～有这么厉害的哥哥，穹酱还真是幸运呢。”
　　春日野穹卷了卷垂落肩头的发尾，下巴微微仰起，继续漫不经心：“一般吧，有我这样的妹妹，悠才该感到庆幸。”
　　由比滨太太忍着笑意，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温柔的包容力，像是在看着十岁的小朋友正双手插腰，骄傲地说着我父母是超级英雄一样。
　　“不过穹酱，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喔？”
　　春日野穹愣了一下，目光从天花板转到了太太如少女般年轻活泼的笑脸上。
　　“什么事？”
　　“你说悠小弟什么大学都能去吧？哼哼，异议阿里！”
　　由比滨太太举起一根手指，一脸恶趣味的得意表情：“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他考不上女子大学！”
　　“……”春日野穹眨了眨眼，然后一脸奇怪地反问，“这不是当然的吗？而且就算人家不收他，他也能用助教啊教授之类的身份进去吧？只是要多花一点时间而已。”
　　“唔唔，说得也是……”由比滨太太沮丧地垂下脑袋，一副被打败的样子，看得另一边的由比滨结衣都忍不住捂脸叹气。
　　为什么自家的母亲会这么小孩子气啊！就不能和小雪的母亲一样，当个雍容成熟又文雅的人妻吗？
　　“能得到周围如此广泛的认同，看来他的本事是真的不小呢。”
　　雪之下太太轻轻点头，这么评价的同时，用张开的扇面遮住了微弯的唇角，不经似地问：
　　“这么有人气的样子，他在学校里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对呀！”瞬间复活的由比滨太太跟着双手一合，脸上充满了想要聊八卦的兴奋，“长得帅又会弹钢琴，这种人在我们那个年代根本就是少女杀手，听说每天都会被约出去告白呢？悠小弟是不是有经历过这个时期啊？”
　　“！”
　　这一瞬间，由比滨结衣头上的团子差点蹦了起来，冷汗从额上滑下，浑身如临大敌似地绷紧。
　　——是危险的信号！
　　要是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话，绝对会有人先说『不过他已经跟我家的孩子交往了所以没问题』这样的话来，接着是『嗯？他不是跟我家的孩子……』『不，是我家的孩子才对……』『……』，在片刻的死寂之后，彻底掀起修罗场的腥风血雨来！
　　为了小悠，得赶紧转移话题才行！
　　“呃，那个……”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回家也懒得说给我听吧？”只是由比滨结衣才刚出生，春日野穹便语气平淡地开口，然后指向了布幕尚未揭开的舞台。
　　“比起这个，悠要上台了。”
　　话音才刚落下，灯光照亮舞台的同时，鲜红的剧场幕布也缓缓上升，伴随着司仪轻柔的广播音：
　　“感谢落语社给予了我们逗趣而富含哲理的演出，而接下来，他的琴声让那个秋天下起了温润的春雨，曾经感动了全校师生的演奏，如今跨过一个季节而来，又会在这个冬天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唯美景色呢……”
　　无须提醒，掌声如雷般地响起，观众们不约而同地摒息以待，将气氛推向GC的同时，让舞台成为了期待的中心点。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只有一架钢琴的舞台上时，由比滨结衣边随气氛鼓着掌，边低头对春日野穹附耳道：
　　“小穹，干得漂亮！我的反应比较慢可能派不上用场，接下来就靠你主攻了！我从旁辅助！”
　　“哼，这种事不用你说。”春日野穹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哼了声，“悠由我来保护，你们派不上用场无所谓，别给我拖后腿就行了。”
　　“明白！”也不在意她高高在上的语气，由比滨结衣笑着回答。
　　就在这时，一名俊秀少年从后台走出，漫步至灯光汇聚的舞台中央。
　　仿佛月亮勾引着潮汐，原先衰落不少的掌声，又如巨浪般汹涌地拍了过去。
　　而他没有拿起话筒，只是如过去那般轻描淡写地向着观众鞠了一躬，旋即坐到了纯黑色的钢琴前，打开钢琴盖、伸展起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和其他学生并无不同，只是穿着总武高毫无特色的西式校服。
　　可那笔挺的身姿、修长的手脚、淡漠的神情、肃穆的气质，却像是一套高级燕尾服熨贴在他身上，恍惚之间好似来到了国家级音乐厅——
　　而走上台的，无疑就是一名国家级水准的钢琴师。
　　“平民出生，没有受过任何才艺教育，也能有这样的气质吗……”
　　心湖泛起了一丝波澜，美眸中异彩连连，雪之下太太仰头注视着台上那人，饶有兴致的笑意始终挂在嘴角，逐渐加深。
　　论外表，他是一名真正的美少年，举手投足便能让女生心动；论气质，干净而平稳，自信却又内敛，谁也无法不对他心生好感；论才华，学习成绩在自家女儿之上，据说钢琴还不是他最擅长的技能；论人望，刚才的讨论热度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
　　身世虽然平庸，但这种人本身就能靠自己打造出显赫家底，门当户对用在他身上才叫浪费。
　　至于最重要的人品问题，她相信雪之下雪乃，不至于看上一个斯文败类。
　　这种乍一看全方位无死角的完美少年，雪之下纱织活了○○年，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除了不姓雪之下以外，她感觉这个人已经没什么缺点了——只要他对雪乃的感情够深，那就算他们提前同居了，自己或许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先给他们订婚了再说。
　　当然，这些都是要等她亲自和天空寺悠对话、考校之后，才能做下定论的事情。
　　“满意归满意，不过雪乃那孩子，真能驾驭得住这种人吗……”
　　想起小女儿稍显别扭的性格，雪之下纱织扶着脸颊，不由得替她担心了起来：“回去教她几招驭夫术好了，毕竟越聪明的男人，真要外遇起来也越难发现，第一次谈恋爱的雪乃很容易就被糊弄地找不到边啊……”
　　如果雪乃能像阳乃那样八面玲珑、心机深沉，习惯将男人玩弄于手掌心上，那她也没必要这么杞人忧天了。
　　……等等，不对。
　　阳乃那边好像也没有多顺利的样子，真要说谈恋爱的话，两个女儿都是初心者，是那种一旦真心喜欢上了，就很容易被高段位的男性耍得团团转的类型啊！
　　不禁皱起了细眉，心念流转之间，雪之下太太暗自做下决定。
　　此间事了，势必要开一场雪之下家女性限定的家庭会议了！
　　作为母亲，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见女儿们和各自喜欢的对象幸福生活的场景……
　　“——”
　　流畅的琴音抚弄着耳畔，将雪之下纱织的心神拉了回来，再次定睛于台上那名俊秀沉稳的钢琴师。
　　在完全安静下来的体育馆中，清脆而孤独的乐音慢慢响起，一键一键由慢至快，从台上至台下，并逐渐覆盖住所有听众的身心。
　　像雪一样的落下。
　　因为是独奏，所以每个琴音的衔接都清晰无比，旋律干脆不含丝毫婉转，刺骨的吓人；听久了甚至不由得往门口看去，好似外头突然下起了暴风雪，将孤冷严寒的空气填满了体育馆的角落。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愿意逃开，反而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哪怕抱着双臂发抖，也不愿错过任何落下的雪花。
　　除了寒冷，似乎还有其他东西包裹在琴音之中。
　　雪还在下，渐渐没至脚踝，坐着不动感觉自己好像雪人，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烟。
　　只是没多久，他忽然放缓了节奏，手指绵缠在黑白琴键上，像是雪总算停了下来。
　　朦胧而灰白的天空，银庄素裹的世界，不变的只有厚重积雪和冻人空气。
　　他忽然停了下来。
　　全世界都没有了声音，所有人好似在这瞬间被拉高了视角，摒住呼吸，俯瞰着那片寂静而冰冷的雪白景色。
　　然后轻快张扬的旋律，就这样拉着他们迈入了下一阶段。
　　身边的乌云渐渐散去，一缕阳光从耳边开始发烫。
　　于是，雪开始融化。
　　最初还在逞强著，对抗着，不愿那么轻易就改变自己；然而阳光始终陪在它身边，明明只是安静地绽放光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却在不知不觉间消融殆尽，将整个冬天染上了雪化的色彩。
　　解冻的河川冲刷着土壤，沾水的路面反射着湿润的光影，枝梢落雪，雪下的梅花艳丽绽放。
　　收尾是安宁而欢快的旋律，像是外头依旧寒冷、自己却躲在被炉里听着火锅冒泡的声音，平凡而幸福的味道让人不禁放松了下来，随着音符轻轻摇摆起身体。
　　冬天还未过去，雪已经不再下了。
　　尽管如此，它仍在土壤、在河川、在路面、在屋檐，即使失去了原有的冰冷，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因为有它，阳光才有了温暖整个冬天的意义。
　　仿佛在低语着这样的感慨，最后一道音符清脆落下，悠悠响彻在体育馆内，余音绕梁不绝。
　　天空寺悠站起身，阖上琴盖。
　　先对着全体静默的观众抚胸欠身，又对着观众席的某处灿烂一笑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俊秀优雅的钢琴师便转身走进后台的布幕中。
　　在他身后，只有如雷鸣般持续良久的轰然掌声，填满了雪化后的晴朗世界。
　　“高超的琴艺加真挚的情感，仿佛只为了她而成曲的独特旋律……”
　　雪之下太太轻抚胸口，那抹心神震动的余韵在心间挥之不去，有种比起震撼、被他所折服的意味更浓一些的感觉。
　　她深呼吸平复情绪，享受似地眯了眯眼，很想向旁边的由比滨太太分享一下自己的慨然和感想，不过转头一看，却又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懂一首曲子的内核与艺术性，大多数人都是觉得好听就完事了，听完之后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感慨——这没什么不好，雪之下太太更不会因此而看低他人，只是兴趣爱好不同，多少有些失望而已。
　　“呼，既然都听完演奏了～”由比滨太太鼓完掌后，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温婉成熟的脸蛋露出了雀跃笑容，“那就该继续和我们的钢琴小王子，一起逛文化祭啦！我想去吃炒面～”
　　“那我们也……”雪之下纱织望向雪之下阳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前辈，你这是带人来开家长会了吗？
　　虽然没有聊得太过深入，不过由比滨太太已经知道了，雪之下母女的目的同样是天空寺悠。
　　至于原因为何，大概是女儿跟他同社团的关系吧？
　　再加上那位小雪现在是跟天空寺悠一起行动，找女儿的同时顺便见他一面……嗯，这很正常。
　　当然，就算心里有着其他猜测，成年人也会暂时选择装傻，没有证据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天空寺悠的演出结束之后，一行五人从椅子上起身，穿过那些仍有些兴奋、沉醉的观众们，朝后台的方向走去。
　　“终于，要来了吗……”
　　由比滨结衣看着那两位太太的背影，擦了擦手心沁出的冷汗，贝齿轻轻咬在了唇瓣上，漾出一抹粉白相间的色泽
　　心情越发的忐忑，但步伐没有半分迟疑，宛如初次踏上战场的新兵。
　　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修罗场提前爆发，将事态掌控在天空寺悠预期的范围内——从现状来看，还好，她至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即使没有帮上多少忙，甚至作用还不如春日野穹，不过由比滨结衣有着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智商，不拖后腿制造混乱就算成功；
　　同时也相信着，她的小悠能够摆平眼前的所有困难；区区劈腿被家长抓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盲目的信心又如何，只会当啦啦队又如何。
　　这就是由比滨结衣的恋爱方式。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由比滨结衣都会站在天空寺悠身后，成为他的支撑。
　　一如他过去，那样支撑着自己一般。
　　……
　　体育馆的后台并不是很安静，有人在进进出出地忙活着，有人背靠墙壁抓时间扒着饭，也有人蹲在地上调适器材，像是齿轮一样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为了不给这些辛苦的工作人员带来困扰，她们便放弃了跟探病似地进去组队找人，而是派了春日野穹上去。
　　没多久，天空寺悠就带着春日野穹和雪之下雪乃走了出来。
　　他看到容姿端丽，雍容典雅的雪之下太太时，先是不解地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恍然的表情，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您就是雪乃的母亲吧？初次见面，我是和她同社团的天空寺悠。”
　　“初次见面，女儿平日受你照顾了。”收起扇子，雪之下太太温和地笑了，眯起着丝毫不见皱纹的眼角，饱含深意地打量着他，“没有提前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主要还是想趁这机会和你好好聊一聊，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怎么会，只是聊个天的时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为您虚席以待的。”
　　这么说着，天空寺悠同时和她身旁的雪之下阳乃对上视线。
　　‘初次见面？不知道是谁上个初次见面，就把人家的女儿从她面前拐走呢。’——那略带嘲讽的目光，似乎表达出了这种意思。
　　天空寺悠本来是不打算理她的，倒不如说现在满心都是雪乃和结衣的事情，除了穹以外他谁都懒得理会。
　　可不知为何，或许是某种深藏于心底的本能忽然翻起了泥沙，又或许大脑暂时失去了功能——简称暂时性脑瘫，他偏头对阳乃说了一句：
　　“阳乃小姐，你也好久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雪之下阳乃呆了半晌，才在母亲疑惑转来的目光中，嘴角抽搐似地扯了两下，又朝他呵呵假笑起来，语气带刺地道。
　　“我吗？是啊，除了还没把喜欢的男人弄到手以外，过得算是挺不错的吧。”
　　“阳乃，这种事就不用说出来了！”
　　雪之下太太责怪地拍了阳乃的手臂一下，同时心里不禁疑惑——这态度，难道他们两人之间有仇？
　　就算是抢走妹妹的仇人，也没必要说出这种话吧？那可不像阳乃的作风。
　　另一边，雪乃也悄悄地扯了扯天空寺悠的衣角，朝他投去不解的眼神。
　　“没事，就是突然傻了下……”
　　天空寺悠揉着眉心，头疼似地浅浅吐了口气。
　　现在后悔也没啥用了，他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来回看着面前的两位太太。
　　“站在这里说话会打扰到其他人，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我带你们去朋友的摊位上休息一下，顺便吃个午饭？我请客。”
　　“客随主便。”雪之下太太温文尔雅地点头。
　　至于由比滨太太，像个什么都没想的少女一样随波逐流，勾着女儿的手臂轻快笑着，让人完全看不透她的想法。
　　就这样带着一脸担心的雪乃、像是在备战状态一样神情严肃的穹、从不爽到若有所思的阳乃，还有故作镇定的结衣，以及两位看似年轻貌美的太太，天空寺悠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前进。
　　不管前方有没有修罗场在等着他，至少……不能让其他学生听见他们的谈话才行。
　　……
　　体育馆内，人流来来往往，结城明日奈却还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她的灵魂像是被那场独奏给关在了过去，直到现在仍无法挣脱，不断地寻找着离开的钥匙。
　　好听吗？好听。
　　熟悉吗？他弹琴的模样非常熟悉，可弹的曲子非常陌生，
　　明明是那么灵动而完美的钢琴曲，比她过去听过的任何音乐都要震撼人心，然而莫名的，结城明日奈却完全无法沉浸其中，甚至越是体会到其中包裹着的情感，心脏传来的疼痛就越是剧烈。
　　那是他为了某个女孩而做的曲子。
　　那不是为了自己而做的曲子——没有来的，她能够如此认定，然后自顾自地被悲伤、委屈、醋意等情绪而弄得窒息。
　　“果然……京都那次，绝对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拼尽全力让自己从恍惚中恢复清醒，结城明日奈用力地咬住了唇，涣散的瞳孔中重新亮起坚定锋锐的光芒，指甲在握拳中死死地抵住了掌心。
　　一定有什么。
　　一定忘了什么。
　　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定有什么自己不该忘记，和他有关的事情，曾经发生过！
　　“……等着我，我很快就能想起来的。绝对。”
　　毫无动摇的嗓音轻轻落在空气中。
　　她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泛起的泪水，深深吸了口气，起身离开座位。
　　在自己恍神的期间，那几个人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天空寺悠又在什么地方。
　　不过在打电话找他之前，结城明日奈想先在学校里一个人走走，等平复好现在的心情，再用最万全、最冷静的姿态去和他见面。
　　身后，有两位学生凑在一起看着手机屏幕，嘴里不时传来兴奋的喊声。
　　“刚才的你录下来了吗？真的超好听的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弹钢琴听到快哭了……”
　　“第一次？你是不是秋季展演那时没来啊？”
　　“嗯？我确实那天请假了……”
　　“来来来，我们粉丝会早就把那天的表演剪成了精华版，和这次的完全不分轩轾，都一样好听！……话说上次那首曲子，天空寺同学好像把它取名为《春雨》，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
　　“取名？也就是说，这两首都是他原创的？太强了吧？！”
　　“惊讶什么，天空寺大人无所不能！好了好了，静下心来，我没戴耳机就直接外放给你听了……”
　　随后，如春天降临般带着万物复苏气息的琴声响了起来，周围听到的人都不禁纷纷侧目，然后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只是这时候的结城明日奈，早已独自走远，离开了体育馆。
　　……
　　一年级的教室就在一楼，带着身后天下第一可爱的妹妹、美少女、美大学生、美妇人等六名女性，天空寺悠一路吸引着目光，笔直地前往一色彩羽和立华奏所在的一年A班。
　　途中，他还重新打开了系统面板，确认不久前从雪之下雪乃身上得到的状态技能。
　　「隔墙无耳」：选定以自身为中心的一个区域，在该范围内，所有与宿主相关的谈话与动作都不会引起他人注意，也不会被任何已知形式记录下来。
　　简单来说，就是曾经帮他潜入度假庄园的「你看不见我」的群体版，正好适合拿来跟岳母们边坐下来吃饭聊天，边摊牌自己脚踏两条船的事情。
　　说真的，天空寺悠已经不只一次怀疑，这破系统就是看情况给自己奖励——需要去度假庄园找人就给潜入技能，不想让外人听见谈话内容就给这种针对性的隐密状态，服务品质极佳，简直比吃饭有人喂还要贴心。
　　然后也是这种贴心的系统，一步一步，害得自己落到如今在各个女人间死命挣扎的境地。
　　“狗系统，你到底是来害我的还是帮我的啊？”关掉系统面板，天空寺悠暗自叹息了一声。
　　理所当然，系统又陷入了装死般的沉默中。
　　似乎是误会他正因为接下来的谈话而感到困扰，雪之下雪乃若无其事地将肩膀靠了上来，态度坚定地悄声道：
　　“放心，有我在！”
　　要不是怕被发现，她这时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想让他安心下来。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用眼神让她别担心自己。
　　一年A班的教室很快就到了，虽然是中午最热闹的时段，不过门外并没有多少排队的人潮，很快就轮到他们几人入场。
　　“欢迎光临！——等，为什么会是前辈啊！”
　　才刚用甜美的语气这么高喊着，小学妹又立刻面色一变，用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害羞的不满表情瞪向他，晶莹水润的樱色唇瓣扭成一团，说不上的娇俏可爱。
　　“怎么？让我有空就来关照一下生意的人不是你吗？”
　　双手环胸，天空寺悠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打量着她的装扮，然后一脸勉强地点了点头：“嘛，还算适合，但果然还是女仆装更好。”
　　“明明超适合的好吗！前辈这个大se狼，女仆控！”单手插在被燕尾服勒得极细的小腰上，一色彩羽朝他龇牙咧嘴着，但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生气。
　　“我是有让你来，但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最忙的时候来啊！这样人家不是没机会用跟学长聊天当理由顺理成章地偷懒再让你请我吃东西了吗？前辈这个笨蛋，不会看空气！”
　　“我说这位学妹，你的小心机也太多了吧……”天空寺悠无语地看着她，差点不知道该从何吐起槽来。
　　因为某个伟大意志不想让学妹们放福利给路人角色看的关系，原本要做女仆咖啡厅的一年A班改成了相反的执事咖啡厅，里面无论男女都穿上了帅气而修身的执事服，虽然包得紧紧半点没露，可那份吸引力却不比女仆咖啡厅还要来得低多少。
　　就比如他面前的一色彩羽，亚麻色的及肩长发被绑成了飒爽的马尾，纤细白皙的后颈、晶莹小巧的耳廓，再加上充满男孩子气、却又掩盖不住娇俏身段的装扮——明明是想要打扮成美少年的模样，但作为美少女的魅力却又更上一层楼。
　　也难怪一色彩羽会被安排到门口接待顾客。这副又帅又可爱的模样，辅以她最擅长的撒娇攻势，就算是自己可能也扛不住诱惑，被她拉进店里消费吧？
　　“……前辈，能别这么一直盯着人家吗？”
　　似乎是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的时间有些久了，一色彩羽微微鼓起了泛红的脸颊，视线稍显别扭地望向别处，小小声地嘟嚷着。
　　“你要是不小心迷上人家的话，请直接说出来，人家会犹豫一下后再好好拒绝你的啦。”
　　“……不用你拒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对因为门窄的关系而落在他身后的雪之下雪乃道：“雪乃，你说对吧？”
　　“嗯？你说什么？”雪乃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以上的谈话，全都是在「隔墙无耳」的状态中进行的——范围限定他们两人。
　　所以无论是他和一色彩羽的对话，还是小学妹脸红起来的模样，都没有让近在咫尺的雪之下雪乃察觉到半点奇怪，甚至忽然跟她搭话，她还会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怎么说呢，延伸用法非常多，但他努力不让自己发散性思考，进而拿这状态去开发一些刺激的玩法。
　　没错，只是用来跟岳母们摊牌的而已。
　　天空寺悠深深地吸了口气，嫌麻烦直接用「明镜止水之心」扫空了脑内所有杂思，同时收回了「隔墙无耳」的领域圈。
　　“没什么。”对雪乃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回一色彩羽，“我们有七个人，你们的座位够大吗？”
　　“诶？七个人？”
　　一色彩羽疑惑地眨了眨眼，旋即把头探出门外。
　　然后，就这样张着嘴愣在了原地，有些呆滞地喃喃道：
　　“前辈……你这是带人来开家长会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迟来的修罗场（上）
　　出现在一色彩羽面前的，除了两位学姐、一位妹妹、一位姐姐以外，就是两个分别和她们的女儿长相相似、以至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太太。
　　跟在天空寺悠身后，简直就像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来学校参观一样，整条走廊上就他们最显眼了啊！
　　该怎么说呢……
　　惊讶逐渐转为了认清事实的感慨，一色彩羽的内心此刻只剩下一个想法。
　　——真不愧是天空寺前辈！
　　“别发呆了，赶紧带我们去座位。”
　　额头被天空寺悠弹了下，一色彩羽总算回过神，边“知道啦知道啦～”这么嘟嚷着，边朝那几个人微微低头充作招呼。
　　接着换上一抹营业式的帅气笑容，她单手抚胸、单手虚引，小幅度地欠了欠身，将美少年执事该有的风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少爷小姐们来的正好，我们唯一一张大桌的客人才刚离开，请跟我过来吧。”
　　几人顺着指引鱼贯而入的同时，由比滨太太还有些激动地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COSPLAY咖啡厅呢……原来被叫做大小姐是这种感觉吗？好棒啊！”
　　“好好～妈妈，改天我会带你多去几家的……现在先冷静！”
　　一年A班教室内可以说是热火朝天，穿着执事服的服务人员在几乎没有空位的餐桌边来回忙碌着，不时都能听见向着后台高喊的声音；虽然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却意外地没出现多大问题，整体运作得非常顺利。
　　天空寺悠张望了圈，隐约能看到穿梭在人群中的银发娇小身影，也不知道A班这样的盛况，是不是拜那位准学生会长所赐。
　　来到教室后方由几张课桌拼成的长方形座位，按照天空寺悠、由比滨结衣、春日野穹、由比滨太太、雪之下太太、雪之下阳乃、雪之下雪乃这样的座位顺序围围坐下后，一色彩羽先行告退。
　　“这段时间我都得站在门口招客，各位可以先看看菜单，待会会有其他服务生来为你们点单的。”
　　她看了天空寺悠一眼，虽然心中有着很多疑问，不过直觉发出了警告，在这种氛围中和他搭话就等同于把自己送入战场，聪明的女孩子才不会做那种傻事。
　　礼貌性地欠身之后，一色彩羽果断地转身离开，回到教室门前继续站岗，然后用眼角余光偷窥着那边的动静。
　　“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只要别浪费食物就好。”
　　餐桌旁只剩下他们几人，天空寺悠将菜单往前推去，一脸轻松地笑着说。
　　“嗯嗯，那我就敬谢不敏啦～”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高中的文化祭上吃东西呢……”
　　这么说着，两位太太同时伸出了白嫩紧致的纤细手掌，将两张菜单拿了起来。
　　没有挑选多久，她们便把菜单交到了相反的方向——雪之下阳乃和春日野穹的手上。
　　至于为什么春日野穹不是坐天空寺悠身边……这是由比滨结衣悄悄拜托她的。
　　至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说得很明白，穹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勉强答应她将自己和兄长隔开。
　　从母亲那里接过菜单，雪之下阳乃看完后，交给了雪之下雪乃。
　　由比滨结衣那里也接到了春日野穹递来的菜单。
　　然后不知道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两名少女之间的心有灵犀，她们在看完菜单之后，同时向着天空寺悠递出手掌——
　　“天空寺君……”“给，小悠……”
　　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不禁一愣，面面相觑半秒后，又默契地准备收回手，让对方给他菜单。
　　只是在这么做之前，对面的两位太太也同时朝这边开口。
　　“等等，先别动。”
　　“难得出现了这么有趣的『巧合』，可不能就这样放过啊。”
　　同样的语气平和，同样的眼神温柔。
　　但在两位太太的眸底，却隐约闪过了意味不同的精光。
　　“天空寺君，你会接过谁的菜单呢？”
　　张开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雪之下太太只用眼睛露出了饶有兴致的微笑：“只是个小测验而已，别太放在心上，顺从你的心意去做选择就是了。”
　　“是啊，悠小弟。妈妈可是非常相信你的喔～”由比滨太太手抚脸颊，微微偏头，嘴唇故作可爱地微微噘起，“就算只是个小测验，不过两个女孩子之间你会选谁，答案应该显而易见吧？”
　　“……”
　　除了她们以外的声音，好似在这瞬间完全消失了一样。
　　空气忽然变得紧绷，就连呼吸都开始刺耳了起来。
　　天空寺悠下意识地摒住气息，总感觉自己像是犯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侦探从人群中给揪了出来，准备接受正义的审判。
　　明明态度不含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可笔直投来的两道目光，却带着不容躲闪的气势钉在他的脸上，正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变化。
　　『你要是真喜欢我家女儿，这时候该选谁就不用犹豫了吧』——太太们似乎在用笑意向他传达着这句话。
　　说真的，他还以为审判之刻会等午饭吃完才拉开序幕。
　　没想到太太们那么急不可耐，连菜都还没开始点，只是抓到了一个小把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试探出他的态度了。
　　嗯，也就是说，自己在太太们的心中还是挺有地位的吧？不然也不会急着想要让自己站好队了。
　　心中自我解嘲了一句，天空寺悠维持着淡定的微笑，正准备挺起胸膛、正大光明地拿走两人手上的菜单时。
　　啪、啪。
　　悬在半空的手忽然落下，将两张菜单同时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坐在他两侧的少女们，打破了紧绷的气氛和沉闷的空气，同时转移了太太们的注意力。
　　雪之下太太微微眯起了眼，将充满威严和压迫力的目光移向了自家女儿。
　　“雪乃，不是让你先别动吗？”
　　“……”身体小幅度地轻颤了下，雪之下雪乃抱着手臂，视线下意识地望向地面。
　　可下一刻，她蓦地用力咬住了唇，似乎在对抗着某种本能似地，直到嘴唇都被她咬到发白，才缓缓抬起了好似有千斤重的脸蛋，倔强地和母亲对上目光。
　　“我无法理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同时，由比滨太太也疑惑地望向由比滨结衣。
　　“为什么？难道你怕他不选你？”
　　“不是那个问题……你们这么做，就没顾虑到我跟小雪的心情吗？”
　　由比滨结衣在膝盖上握紧双拳，挺直背脊，目光平静且认真地看着母亲。
　　“我们是朋友，不是情敌，请不要拿这种无聊的小测验来影响我们的感情！”
　　不含任何玩笑的声音重重落下，沉淀在哑然无语的默然中。
　　由比滨太太不禁睁大了眼，有些发愣地注视着面前忽然陌生起来的女儿。
　　半晌后，她才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许愧疚：“说的也是啊，恶趣味一涌上来就忍不住，完全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呢……抱歉，结衣。”
　　雪之下太太同样沉默片刻，看了雪之下雪乃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垂落下来：“……确实，仅靠臆测而擅自做出行动，实在是不怎么理智。”
　　“抱歉，就当我们刚才什么也没说吧。”
　　她再次抬眸，对天空寺悠笑了笑，温文尔雅的嗓音却宛若深海，听不出任何明显的起伏和感情。
　　“这餐就让我来请吧，毕竟雪乃能成长到和我对峙的地步，应该与天空寺同学你脱不开干系。”
　　“……您过奖了。”
　　不动声色地从惊讶中脱离出来，天空寺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应了一句，随后像个无事人一样将两份菜单整理起来，然后拿在手上。
　　氛围就这样渐渐回归平和，虽然还是没有人主动说话，却不像刚才那样杀机四伏了。
　　隔着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再次望向彼此，不由得同时庆幸地松了口气，露出一抹劫后余生般的苦笑。
　　‘结衣，对你刮目相看了喔。’
　　‘小雪才是，鼓起勇气了呢！’
　　至少这第一关，她们成功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保护了自己的恋人。
　　尽管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么做最多也就吸引一些火力、拖延揭露真相的时间而已——但总比在旁边唯唯诺诺地帮不上忙，只能看着他在两位太太的夹击下变得狼狈不堪要好。
　　如果天空寺悠打算当个缩头乌龟，那她们或许也会选择抵死不表态，只用关系暧昧糊弄过去。
　　然而现在，天空寺悠已经说了他会负责，甚至准备在两位母亲面前说出『她们两个我都喜欢』这种话，堂堂正正地承认自己就是个劈腿男。
　　那么作为女朋友，她们还能怎么做？
　　——雪之下雪乃要站在他的前方，守护好其实不那么坚强的他。
　　——由比滨结衣要站在他的后方，支撑住其实很容易倒下的他。
　　桌底下，有两只手悄悄伸了过来，拉住他的衣角。
　　感受到了衣角传来的力量，天空寺悠微低着头，双眼认真扫视着菜单上的内容，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弧度，露出一抹被她们打败似的温柔微笑。
　　‘真是的，明明只要在旁边看我表演就好了，非要这么多此一举……’
　　真的把我当易碎品对待了吗？将我的男性尊严放哪里了啊？
　　这种修罗场我随手就能解决，可别看扁我了！
　　不顾胸口渐渐膨胀的温暖与满足感，天空寺悠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抱怨着。
　　——然后，都被这么对待了。
　　同时喜欢上她们两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不专情又如何，花心又如何，外在的评价又如何。
　　那些事情，全都没有和自己的女朋友们在一起来得重要！
　　“那我叫服务员过来，开始点餐了？”
　　放下菜单，天空寺悠抬起头来，神采奕奕、自信飞扬地望向对面的太太们。
　　那到底是劈腿男的开战宣言，亦或包裹着更加复杂的深意……
　　至少现在，这点谁都不知道。
　　只是在这句话落下，太太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身后就出现了一道银白如雪的身影，羽毛般的话语轻柔落下。
　　“悠前辈，你们决定好要吃什么了吗？”
　　“嗯？！”
　　天空寺悠吓了一跳，下意识收回了「隔墙无耳」的状态，转头看去。
　　手中拿着点菜板，立华奏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银发被束成潇洒帅气的长马尾，燕尾服下的前胸看不见任何起伏，配上那股不食人烟般的透明气质，比起美少年执事，她更像是一名乔装打扮的贵族公子。
　　而那轻轻柔柔的嗓音，还有纯净透亮的淡金眸子一往如常，带着不明显的困惑注视向他。
　　“怎么了吗？还是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咳，没有，已经决定好了。”
　　暂且不管为什么立华奏可以那么自然地走进「隔墙无耳」的隔离范围内，也不确定她刚才有没有从后面看到结衣和雪乃同时牵住他衣角的画面。
　　天空寺悠拿着菜单，在把大家刚决定好要点的菜色告诉她之前，先是上下扫了她的打扮一眼，而后微笑着赞赏道：“立华，执事服很适合你……或者说，左右看来也没比你更好看的了。”
　　“是吗？”立华奏眨了眨眼，点菜板轻轻遮在了嘴唇上，双眼如猫般浅浅眯了起来，流露出了直率的开心色彩。
　　“谢谢，悠前辈。虽然大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总觉得他们都是在安慰我，还老是摸我的脑袋……”
　　“不是安慰，你要再对自己有自信一点！”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天空寺悠温声鼓励起来，“你天生丽质，基本上是所有打扮百搭，我认为你可以私底下尝试看看除了执事以外的装扮，说不定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款。就比如……”
　　“咳咳！”
　　话还没说完，两道非常明显而冰冷的干咳声从旁响起，充满着最高死刑的警告意味。
　　“……比如，我们先来点餐吧。”
　　忘了重开「隔墙无耳」的状态，天空寺悠抬手擦了擦被两侧冷漠的视线给盯出来的冷汗，不敢再多废话，直接用最快的速度对立华奏说了一遍菜名。
　　“好的。”
　　不仅记忆力强，立华奏的手速也是快得飞起。
　　几乎是他说完了所有菜名的同时，她就已经在板子上写好了菜单，然后准确无误地再对天空寺悠复述了一遍。
　　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AI娘的感觉。
　　等立华奏轻巧地穿过人潮、如精灵般的身影消失在后厨的方向，天空寺悠也收回了目光，坦然迎向了那一桌或冷漠、或鄙视、或嘲讽、或挑眉等等不同表情，并且全部无视，只对两位太太介绍道：
　　“那是我们学校的下任学生会长，也是我非常器重的后辈……之一，常跟雪乃、结衣她们一起来我家玩，和我妹妹关系同样不错。”
　　虽然她只来了两次，和穹的关系也只有在打游戏的时候还算不错而已。
　　不过没人反对，天空寺悠自然不会特地解释。
　　“这样啊……”
　　似乎是看穿了他对立华奏只有『爱惜』而无『爱情』的事实，雪之下太太轻摆着扇面，并不打算理会他和学妹之间的事情，转而用温和平静的嗓音，再次打开了话题：
　　“天空寺同学，离正式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呢？”
　　“当然，悉听尊便。”
　　天空寺悠大方地点头微笑，同时用眼神暗示那两人安心下来，自己能够应对这个场面。
　　于此同时，雪之下太太也轻轻瞥了眼由比滨太太，并从对方那边收到了『你先请』的友善目光。
　　“那么首先……”
　　雪之下太太没有客气，猛地一合扇子，嘴角浅笑敛起，直接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在意的事情。
　　“刚才那首钢琴曲，是你个人原创的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迟来的修罗场（下）
　　“当然，应该说我在台上弹的曲子，都是我凭着自己当下的心情现写出来的。”
　　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天空寺悠点头回答。
　　“现写出来的……”
　　讶然地喃喃复诵，雪之下太太用扇子遮住了丰满柔软的唇瓣，眼神渐渐流露出了明显的欣赏之色。
　　“天空寺君，我相信你不会在这时候夸大其词……也就是说，你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就写出一首结构完整、抑扬顿挫、情感丰沛，与经典相比毫不逊色的钢琴曲来吗？”
　　“过奖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被太太这一通吹的，天空寺悠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
　　“我本身的琴艺只有一般水准，和那些职业大师比只能说是相形见绌……不过在以乐器传达情感这方面上，倒是有几分不弱于人的自信，这也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方面。”
　　在场大概只有雪之下雪乃听得出来，这家伙的话只有一半能信，剩下的不是谦虚以对就是故意藏拙。
　　不过她也没打算去拆穿他的掩饰，只是将目光悄悄从母亲身上转到了姐姐那边，暗自警惕着，防止她突然做些奇怪的举止出来。
　　“你没必要那么谦虚，对雪之下家来说，才能无论强弱都不是评价你这个人的标准，态度和品行才是最重要的。”语气温和，雪之下太太朝他微笑道，“我见过像你一样堪称妖怪的天才，也见过舍弃强大的才能去追逐自己梦想的孩子，无论他们最后有没有成功，这样的存在总是令人敬佩的。”
　　“是，所以我将来也不打算往钢琴的专业上发展。”态度忽然端正起来，天空寺悠从口袋中拿出名片夹，贴着桌面将名片推了过去。
　　“虽然规模不大，但我目前在经营一家网络技术公司，成立至今也完成了不少案子，这才是我未来准备努力的方向。”
　　他也没忘给由比滨太太一张，正要收起名片夹的时候，感受到了雪之下阳乃无比和善的注目，只好再递一张名片过去。
　　“「缘空网络技术公司」吗……我记住了，希望未来能有合作的机会。 ”
　　看完名片便轻描淡写地收了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有什么成就，雪之下太太继续问道：“回到音乐的话题上吧。既然那是你原创的曲子，已经想好曲名是什么了吗？”
　　天空寺悠有些疑惑：“曲名？这个倒是还没……”
　　“那就别犹豫了，用你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心里所想的人作为曲名吧。”
　　“……”
　　欣赏着他骤然哑口的模样，雪之下太太不出意料地轻笑了声，扇子啪地一声收了起来，慢悠悠地解释道：“我的艺术鉴赏力还算不错，听得出这是你为了某人而做的曲子……或者说，正是因为你的琴声传达出了足够强烈的情感，哪怕只是没有半句歌词的纯音乐，我也能从中听出某人的影子，以及你对她的满心思念。”
　　天空寺悠面色古怪，依旧没说半句话。
　　“还不承认吗？”
　　微眯了下眼，雪之下太太蓦地转头，望向一脸莫名的雪之下雪乃：“雪乃，你就没听出来？”
　　“听出什么……”
　　愣了半晌，雪乃猛地反应过来，不由讶异地朝他望去：“刚才那首曲子，是为我……”
　　“行吧，那就叫《冬雪》好了。”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看着雪之下太太的眼睛回答：“虽然并非特地为了雪乃而做，不过这首曲子的整体基调，确实是以我对她的印象来组成的。”
　　“嗯，我的感觉果然没错呢。”雪之下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诚挚地称赞道，“非常美妙的一首曲子，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情的告白也不为过。”
　　天空寺悠便坦然地接受了这句赞美。
　　“说到底，为什么小雪乃你会听不出来啊？”
　　一旁，雪之下阳乃单手撑着脸颊，好笑中略带酸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妹妹，阴阳怪气地问：
　　“我和妈妈都知道那首曲子就是为你而弹的，而你这个当事人、还是离舞台最近的家伙，难道就没有半点自觉吗？”
　　“因、因为我当时在想着事情，后台也有很多要忙的工作啊……”
　　罕见地慌乱起来，雪之下雪乃有些委屈地解释几句后，悄悄瞥了眼天空寺悠，渐渐红着小脸低下头，不自在地拨弄了下颊边的长发。
　　然后．才小小声地蹦出了一句：
　　“……谢谢，我很开心。”
　　“哈啊……”
　　天空寺悠也不禁搔了搔脸颊，被她这副娇羞可爱的模样弄得心里微痒，却又不好真的做些什么，只能忍着。
　　“不客气，反正真的不是特地为你弹的……只是演奏的时候心里想着你，然后就这么弹了出来而已。”
　　“好、好了，别再说了！”
　　长发完美地遮住了通红的耳朵和侧脸，雪乃抿紧了柔软的唇瓣，在桌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像是警告又像是撒娇。
　　那股恋爱酸气直接扑鼻而来，这饭桌雪之下阳乃真的是一秒都待不下去，却又不好拍桌愤而离席。
　　于是眼珠子一转，她笑眯眯地插嘴道：“对了小雪乃，我这里有录下来的音频喔？想不想要啊？”
　　“敬谢不敏。”
　　雪之下雪乃瞬间恢复冷静，抬起头将浏海拨到一旁，神情平淡地对她道：“相对的，委员会那边有品质最高的音档，需要我给你一份吗？”
　　“啧！”
　　阳乃撇了撇嘴，又用不爽的目光看了天空寺悠一眼，不再说话。
　　“你……”
　　明明平常都会当作没看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泛起了一股奇妙的情绪，嘴巴微微张了开来，差点和不久前一样，没忍住向她搭话的冲动。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在意起她？
　　还没等天空寺悠厘清这种感觉，由比滨太太的声音便从旁响起。
　　“真好呐～我们家结衣就没有吗～”
　　童颜的太太捧住脸颊，一副得不到糖吃的小孩模样，噘着晶莹小巧的嘴唇在那喊。
　　由比滨结衣满脸羞耻，试图伸手捂住她的嘴。
　　“妈妈，别这样啦！我又不需要……”
　　“是不需要，还是不想要？”
　　仿佛能看穿一切，由比滨太太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却不容逃避。
　　由比滨结衣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道：“想、想要是想要，但跟小悠说的话，他随时都会弹给我听的啊……”
　　“这原本是只属于我的权利。”
　　被两位大凶夹在中间，春日野穹淡淡地补充一句。
　　“随时都会，吗？”由比滨太太确认着她的表情，忽然露出安心的笑容，意有所指地松口气道：
　　“那就好～毕竟未来还是得两个人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到时别说一首，让悠小弟每年生日都专门做首歌送给结衣，好像也挺浪漫的呢！”
　　“是啊，是挺浪漫的。”
　　明明这句话并不是特地对谁说的，雪之下太太却擅自接过了话头。
　　她再次张开了扇子，遮住唇沿，似乎在扇面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不过在这首《冬雪》之后，天空寺君还会为了雪乃做曲的吧？还是说，只有这一次？”
　　被太太用冰冷的视线凝视着，天空寺悠忽然有种，长大后的雪乃正威胁着自己说出实话的奇妙感觉。
　　“呃，当然不是……”
　　“对了！”还没等他说完，由比滨太太忽然双手一合，脑袋偏在了斜倚的手掌上，笑意盎然地道，“不如现在就编首歌送结衣吧！我记得有那种钢琴APP，可以直接用手机进行演奏……曲名就叫《爱衣》如何？”
　　雪之下太太眉头一挑，总算将目光转向了身旁，语气温和地道：“由比滨太太，现在是吃饭时间，这个提议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吧？”
　　由比滨太太也转过了头，像是感觉不到那双眼中透出的压迫力和高高在上的威严，有些天然地朝她眨了眨眼。
　　“会吗？还好吧！反正菜都还没上，就听悠小弟弹首歌给结衣打发时间嘛。”
　　“艺术可不是所谓的打发时间。”
　　知道这种说法说服不了对方，雪之下太太立刻改口：“时间地点不适合，那种手机程序弹出来的音乐也不会好听。”
　　“无所谓啊，我就想听听他会送结衣什么样的曲子。”
　　“确实，那倒是挺让人期待的。”
　　“唔？”由比滨太太有些惊讶地看着雪之下太太认同点头的模样。
　　然而下一秒，这位和服美人眯起了月牙似的眼睛，扇骨抵住精巧的下巴，小孩子似地稍显得意地道：
　　“毕竟像那样深情满满、与告白无异的曲子，估计是没办法复制了吧？在这样的前题下，他将如何弹出用来歌颂友情的钢琴曲呢？这一点，实在令人不得不感到好奇。”
　　“哼嗯，原来如此啊……”
　　小声嘀咕着，手掌轻轻贴上了光滑的脸颊，由比滨太太同样眯着眼打量雪之下太太，眸底闪过一抹不服输的光芒。
　　她忽然叹了声气，满脸惋惜地道：“确实，结衣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呢。”
　　雪之下太太微微皱眉，才刚露出不解的表情，又见由比滨太太摆出一副失落的模样，嘴角却好几次忍不住向上弯起地说着：
　　“毕竟他和结衣的关系都那么深厚了，事到如今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弹琴告白，确实有些不合适啊。”
　　顿了顿，她还煞有其事地补充一句：“老夫老妻之间的乐趣，根本不在这种浮夸的东西上呢！”
　　“……”
　　雪之下太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视线具有力量，在这一瞬，天空寺悠或许已经被冻死了好几次。
　　啪！
　　扇子再次打开，遮掩住了和服美人的下半张脸。
　　像是在闭眼调整心情，雪之下太太半晌后才睁开眼，没有再去看面前的天空寺悠，而是对由比滨太太道：
　　“冒昧问一句，令千金可有交往对象？”
　　由比滨太太将眼睛眯成了细线，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呢……难不成你们家的小雪同学，也在跟『那个人』交往吗？”
　　“……”
　　对话在短暂的凝滞后，矛头忽然一转，理所当然地指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雪之下太太的语气瞬间冷下，甚至稍显严厉：“既然不想让我们用小测验来试探你们，那我就直接问了——天空寺君，你应该是在跟我们家的雪乃交往吧？”
　　由比滨太太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认真地盯着天空寺悠的脸：“悠小弟，你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我们家结衣的事情吧？”
　　“……”
　　雪之下阳乃没有说话，只是托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旁观着那片肃穆而凝重的氛围。
　　春日野穹也不打算介入，只是随时做好了带兄长离开这两个大龄妇人的准备，根本不打算管她们会怎么想。
　　至于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知道现在不是她们说话的时候，只是再次伸手牵住他的衣角，让他知道，她们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可下一刻，她们的手却被他牵了起来，牢牢地包裹在掌心中，并且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上。
　　面对太太们的直问，天空寺悠早已不需要任何犹豫，神情坦然地开口回答：
　　“正如两位看见的那样，敝人天空寺悠目前，正在跟你们的女儿同时交往中。”
　　两位太太：“……”
　　那骤然深邃而恐怖的目光，令天空寺悠有一瞬心脏紧缩、呼吸困难了起来——并不是被太太充满威严和冷漠的气势给吓到，而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雪乃被送去国外、结衣被迫转学，两人都在家长的命令下离开自己的未来。
　　正因不愿迎向这样的未来，所以他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去守护弥足珍贵的现在。
　　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任由剑尖抵住了自己胸膛，不闪不避地看着两位太太的眼睛，态度沉稳地道：
　　“照理来说，再怎么无耻的家伙，也不该当着女方母亲的面说出这种混帐话来……
　　不过站在我的角度上，我对她们的感情、她们对我的心意，并不是那种需要躲躲藏藏、虚情假意地掩饰，并且难以启齿的事物。
　　哪怕对两位母亲有着说不完的歉意，我也不会让我们三人的关系成为谎言！”
　　在彻底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天空寺悠松开了少女们的手掌，并再次朗声宣言：
　　“我在和你们的女儿同时交往中，并且会和她们一直交往下去，哪怕要当个无耻的混帐家伙也无所谓——请相信我，我会用上这一生的所有努力，去带给她们相同且永远的幸福的。”
　　“……”
　　话音慢慢地溶解在无声的餐桌上，仿佛这附近的空气全都被排空一般，难以忍受的燥热开始弥漫而起。
　　这番真情实意、文采斐然的誓言，似乎没有让太太们有半分感动，甚至像在看小孩子说着『长大后要嫁给xx！』的玩笑般，根本提不起劲认真对待，只觉得无比好笑。
　　然而他脚踩两条船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却又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特别是那副正气凛然、宛如英雄般不愧不怍的嘴脸，就像在说着同时跟两个女孩子交往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我们幸福你们就别多嘴一样。
　　先是荒唐，而后愤怒，再来失望。
　　“雪乃，跟他分手。”雪之下纱织冷冷开口，不给任何反驳的余地。
　　“恕我拒绝，母亲。”雪之下雪乃平静回答，眼神如冰般坚定凛然。
　　“结衣，你怎么想？”由比滨奈央沉下了脸，示意女儿想好再回答。
　　“这就是我的决定。”由比滨结衣认真开口，说出早已想好的答案。
　　接着，她们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结衣：“妈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雪乃：“正因为彼此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一同挣扎了无数次、难过了无数次，我们现在才能为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感到庆幸，并且绝不后悔。”
　　紧随两名女友其后，面对怒意如寒风般凝结的雪之下太太，还有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由比滨太太，天空寺悠再次出声：
　　“我并不想拿对女儿的关心与爱护，威胁两位一定要接受我们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一定会给结衣和雪乃带来幸福。”
　　他无奈地摊开双手，像是手牌尽出、只能耍赖的老千，在荷官的面前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会用行动证明这个未来。至于现在，我也只能嘴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希望能让你们的心情多少舒服一些而已。”
　　啪！
　　扇骨清脆地敲在桌上，雪之下太太眼神尖锐地盯着他，那气势仿佛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行动？话语？别说笑了！天空寺同学，不管你做得再好、理由再如何正当，一旦你选择了脚踏两条船，就等同于将雪乃她们一生的价值，当作只有你人生的一半！”
　　“你以为你是谁？人上人吗？”
　　天空寺悠平静地笑着回答：“抱歉啦，就算您把人生价值这样的大帽子扣在了我身上，我也不会因此愧疚地和她们分手——毕竟我谁也不是，只是想和她们在一起的男朋友而已。”
　　“好，那你就不怕其他人会怎么看你吗？”指了指A班教室内的其他客人，雪之下太太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
　　语气严厉却不激动，像是要靠不断的提问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算你不怕，要是她们同时和你交往的事情传了出去，其他人又会对她们怎么想？同侪间的非议，乃至于未来整个社会、双方亲戚间的闲言闲语，这些事情你都考虑过吗？你有想过，她们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压力和痛苦吗？”
　　“当然，您说的这些全都是我曾经苦恼的事情。”
　　仿佛急流中巍然不动的礁石，天空寺悠神色不变，忽然朝春日野穹招了招手。
　　然后在雪之下太太等人充满惊愕的目光中，一份大概有数十页的计划书，出现在了桌面上。
　　将小包包的拉链拉起，春日野穹无语似地叹了口气：“……全天下，大概也只有悠会干这种事了吧？”
　　只是这么嘟嚷着，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扬起，像是在佩服着那个又傻又渣的笨蛋兄长。
　　“你、这是……”
　　等两位太太将呆滞的视线放到计划书的封面上，天空寺悠才推了推鼻梁，好似有无形的镜光从他眼前闪过。
　　他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十指在桌上交叉，用推销员般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嘴上说说当然谁都不信，所以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将我们三个交往之后会遇到的难题、克服的方案、以及规避风险的种种准则列了出来。
　　相处的模式大致上也会照上面所写的进行，并且最后面还有我目前为止的人生规划，包括将来会买多大的房子、该怎么处理结婚的问题、孩子以后要随谁姓这些，都是可以一起讨论的……”
　　滔滔不绝的话语，驱散了空气中的所有紧绷与凝重。
　　像是产品报告会上的经理，天空寺悠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起来，丝毫不顾除了春日野穹以外的人完全凝固的表情。
　　因为他比谁都要明白，自己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不想用言弹催眠太太们，又知道光靠嘴说服她们把女儿交给自己实在不太可能，轻小说里也没写开后宫之后，要怎么搞定女朋友的父母们——
　　既死板得像个老实人，又没有那种无论谁都能信任自己的威严，还不懂得装傻装暧昧糊弄过去的他，到底该怎么通过太太们的修罗场，得到两位女友的家人认可？
　　天空寺悠从未放弃过思考，那是他赖以维生的本能。
　　偶然碰到意外，用生命来证明自己对她们的爱吗？
　　别说会不会有那种巧合了，天空寺悠根本不愿拿她们的安危当作获得认可的筹码，更不想让她们因为担心自己而悲伤哭泣。
　　还是将势力培养到能够媲美四宫家的地步，正大光明地娶好几个老婆？
　　这倒是谁都不会有意见，毕竟所谓的『上流圈子』有不少人都在这么做，不时都能听到嫡生、妾生、私生子这类传闻，也没见过有人大惊小怪——要说开后宫，日本高中生算什么，那些老爷们才是最肆无忌惮、荒那啥无道的一群人。
　　可是时间不够啊！
　　就他现在的底蕴，要是敢说自己未来想建立天空寺家族，准备娶好几个老婆、生一堆继承人，现在不过是交两个女朋友算得上什么这些话，怕不是当场被两位太太连环巴掌伺候，从此列入黑名单中不再往来。
　　思来想去，像他这么笨的家伙，也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了。
　　“说实话，我必须感谢两位没有在听到我和她们正在交往之后，带着女儿甩头就走，这才让我有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完一个段落，天空寺悠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自信神采缓缓消失，有些沙哑地咳了两声。
　　见状，春日野穹立刻递了瓶麦茶过来——旁边的由比滨结衣还在发愣呢，自然只能由她代劳。
　　用麦茶润润嗓子之后，他接着说：“『高中生而已交两个女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谈个恋爱而已关你们什么事情』，『就算否定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也能想尽办法在私底下和对方见面』，甚至于私奔到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去……这些理由和借口我全都想过，可就算真的成功了，那又能如何呢？”
　　眼睛像是安静闪烁的星河，声音如同卸下了变声器，再也不见刚才那滔滔不绝的自信。
　　只是单薄、诚挚，发自内心地如此恳求。
　　“我的目的并非跟她们交往，进而满足我自己的欲望。而是要让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要让我的女朋友们能够获得幸福，迎来谁也不会受伤的结局，仅此而已。”
　　迎着两名太太缓缓抬起，沉默而复杂的视线，天空寺悠再次拉起了少女们的手掌，一字一句认真地道：
　　“所以，这是我的感情。”
　　随后，他朝桌上翻到最后一页的计划书投去目光。
　　“那是我的现实。”
　　天空寺悠放下了手，朝太太们微微一笑，做出最后的总结。
　　“或许你们现在无法认可我，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让这样的感情，成为谁都能接受的现实。”
　　“虽然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想，不过如果你们听不惯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词的话，我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似乎是不打算再继续装成好孩子，天空寺悠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已经无耻到了清爽的地步。
　　“我喜欢雪之下雪乃，也喜欢由比滨结衣！想跟她们永远在一起，不想让其他男人碰她们一根手指！”
　　“抱歉，这就是我的自私。”
　　尽管这样的心情，从最开始的那次任务就已经有了。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将其化作完整的话语，并且言词分明地向他人倾诉。
　　——是啊，天空寺悠就是那种自己占有欲超强，却还能对其他女孩子花心的渣男。
　　他平常是个专情的人，但要是同时有了多个喜欢的对象，也能说出『她们我全都要』这种混帐话来。
　　真遗憾，原来他没有自己认定中的那么高风亮节啊。
　　既然如此，就算当初没有让系统回收感情，会不会也……
　　好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又好像某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从心底萌芽升起，不受控制地开始生根蔓延。
　　天空寺悠环视桌旁一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微咬着唇、表情略显微妙的雪之下阳乃，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正好在这时，那位娇小的银发贵公子也端着餐点走了过来。
　　因为一直有在注意身周，这次在她踏入影响范围圈前，天空寺悠就收回了「隔墙无耳」的状态，转头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
　　“谢谢，我来就好。”
　　“不，我来。”她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坚定，“我是服务生，你是客人，我来服务你就好。”
　　“好吧。”天空寺悠没有太过坚持，很快就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她动作轻巧稳固地将餐点放到桌上的模样，力气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大。
　　“后面还有，请稍等。”
　　微微欠身，在转头离开之前，立华奏依旧表情平淡，心中却升起了不少疑惑。
　　为什么除了穹和悠前辈以外，她们的表情都那么奇怪？
　　而且气氛也好沉闷，桌上那本看上去像是计划书的东西又是干嘛的啊？
　　可惜，现在是工作中，她也不习惯对别人的事情追根究柢。
　　所以好奇归好奇，立华奏还是果断地迈开了脚步，准备去端下一道餐点过来。
　　“……为了脚踏两条船，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立华奏一走远，雪之下纱织便用不含任何感情的嗓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紧蹙的眉心被扇端抵着，冰冷如刀的视线和雪之下雪乃有几分相像………或许就是这样遗传下来的。
　　真该说不愧是母女吗？
　　“抱歉，我就是这么麻烦的家伙。”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该说的话他都说了，那些伪装和试探也没必要用到现在，便这么直白地反问了她：“还有，难不成您认为您的女儿，并没有让我这么认真以待的价值吗？”
　　“……”
　　刺骨的寒气瞬息间暴涨，已经不是冰之女王可比了——这种程度，大概能被称为冰之女神吧？
　　总而言之，自己好像让太太更加生气了。
　　不过事已至此，就算再怎么惹恼这位太太，估计她也不会比『发现女儿的男朋友是个花心男』还要生气。
　　所以老实说，天空寺悠现在已经懒得去在意她的心情，打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反正真要反对自己跟雪乃在一起，雪之下太太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拿出来，也不差言词不敬这一项。
　　天空寺悠满不在乎地身处这场暴风雪中，可身边的某位女朋友却忍不住替他着急了起来，从桌底伸手捏了下他的大腿，低着头小声说：
　　“你干嘛要故意惹她生气？母亲还愿意坐在这里，就代表事情还有得谈，要是因为这句话就气得离开的话……”
　　“不会啦，你放心好了。”天空寺悠有些无奈。
　　“那你就做些让我放心的事情！计划书的事也没跟我说，之后跟你算帐！”她不满地噘起嘴巴，像只生气的猫咪一样轻拍他的大腿，又渐渐沉下了嗓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跟我母亲闹翻……”
　　“我说过，那不是会让你幸福的选项，所以我不会做。”天空寺悠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掌，然后抬起头，望向脸色没有丝毫缓和的雪之下太太。
　　“我刚才说过头了，对不起。”老实地道歉后，他旋即又道，“可您所重视的掌上明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雪之下太太挑了挑眉，扇子刷拉张开遮住嘴唇，摆出了一副准备挑刺的表情。
　　“是吗，有多重要？”
　　天空寺悠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春天不能没有樱花，秋天不能没有枫叶——就是这么重要。”
　　“可樱花和枫叶迟早会枯萎。”
　　“只要春天还在，秋天还在，她就还在。”
　　“哦？夏天和冬天就不要她了？”
　　“请给我一点时间，去找到开得最美的她。”
　　“开得不美就不要了？人老珠黄就不找了？”
　　“那个时候我也跑不动了，正好和她埋在一起。”
　　“你有殉情倾向？这样怎么给她带来安全感？”
　　“……到了隔年春天，我会从土里爬出来，无论多少次都要看见她的盛开。”
　　“然后夏天冬天就要让她一个人过？美其名曰找她，可你懂她在土里的孤独吗？”
　　天空寺悠嘴角微抽，忍不住瞪向了正悠闲地轻摇桧扇，略显得意的雪之下太太。
　　从没见过这么文青的杠精！
　　他懒得继续奉陪这位太太，于是直接扔了大招出来——
　　“可是太太，我在脚踏两条船。”
　　所以不管春夏秋冬，我们身旁都有另一个人陪啊！
　　“……”
　　扇子停滞在半空，雪之下太太微睁大眼，彻底被天空寺悠的奇葩思路和无耻回答给震惊到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要脸，但没想到你竟然能这么不要脸啊！
　　至于雪之下雪乃，早就因为羞耻心和无力感放弃了理会这两人，只是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和由比滨结衣一起把餐点放到了各自的身前。
　　“……越会说话的男人，越不值得相信，这句话果然有几分道理。”
　　雪之下太太合起了扇子，雍容精致的面容重回平静，语调不冷不热。
　　她忽然扭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从头到尾诡异地沉默着的另一位女儿。
　　“阳乃，你也来说些什么。雪乃识人不淑，非要和这种花心的男人在一起，你总不能眼睁睁地放着不管吧？”
　　“……嗯？”
　　被母亲喊了这么一下，雪之下阳乃才从沉思中回过了神，脑袋离开了支撑的手掌。
　　先是瞥了母亲和天空寺悠各一眼，接着看了看餐桌周围，又百无聊赖地把头靠回手掌，就这么懒懒散散地支着。
　　她小声地嘟嚷道：“跟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嘛……不愧是小悠悠，这点小事果然难不倒他。”
　　这就是嘴遁的威力吗？还是理性分析派的胜利？
　　反正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甚至有人已经在自顾自地吃起蛋糕来，一副完全不把刚才的对峙当作一回事的模样。
　　本该对天空寺悠大肆挞伐的两位太太，现在也只剩下自家母亲还在微弱挣扎着，甚至沦落到了要找自己当帮手的地步……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才好。
　　没办法，毕竟她家的小悠悠，就是这种容易出人意料、意外性百分百的家伙啊。
　　说真的，第一次看到母亲被人正面驳倒，阳乃不仅半点意外都没有，反而有种看好戏的乐呵感。
　　甚至恶趣味一起，还想对亲妈这么说：
　　“呦～母亲呐，您不是还要让雪乃跟他分手的吗？怎么被说个几句，掏出一张计划书来就偃息旗鼓了呀？平常命令我们的威严和强势到底去哪了呢～”
　　不过她脑袋没坏，这种事当然心里想想就够了。同样敬爱母亲的她，也绝不会去说这种目无尊长的话来。
　　“嗯，说些什么啊……”
　　雪之下阳乃眯了眯眼，在身旁那隐含着催促的期待目光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现在，母亲要自己表态站队，和她一起谴责那个宁愿脚踩两条船、也不愿回头找永远都在等着他的前女友的可恶家伙。
　　自己该怎么做，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了吧？
　　手指轻搔着自己眉心，阳乃半闭起眼，漫不经心地撇嘴道：“首先，真要说的话，你的女儿才是主动成为第三者的那一个。”
　　雪之下纱织：“？”
　　“你没听错，是团子先跟他交往的。要不是那边那个傻团子主动说要三人成行，估计他也不会真的做出劈腿这种事……那家伙的道德洁癖和自制力，可比你想像的要强得多啊。”
　　雪之下纱织：“？？”
　　“再来，虽然我个人是很讨厌花心又风流的家伙啦，不过这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吧？比如那啥家的家主，不就娶了三四房给他生儿子吗？你不也习以为常地接受了，参加贵妇沙龙的时候更没听见有人对他们家的事情闲言闲语，对吧？”
　　雪之下纱织：“……”
　　雪之下阳乃用力叹气，忽然撑起身子，正视着母亲愣在位置上的模样。
　　“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废物想要一次抱两条大腿，这种事当然谁都不能接受，冷嘲热讽是理所当然……可你看你女儿的男朋友，他像是癞虾蟆还是废物？都不是，他甚至写出了劈腿计划书来，还在里面附了普通人大概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户头金额。”
　　她耸了耸肩，平静又颇有条理地继续道：“有才能又有行动力，这种人花心了点又如何？更别说他简直该死的专情，这学校有个叫夏川的痴女老缠着他，点点头就能滚床单的事情，他偏偏固执得跟茅坑石头一样，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总比那些把女性当成交易品或生产机器看待的大老爷要好吧？”
　　话语一顿的间隙中，雪之下纱织终于忍不住，像是被网站突然背刺的作者一样，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阳乃，你到底是……”
　　不只是她，就连听到这番话的天空寺悠等人，也不禁惊讶地投来视线，像是第一次认识雪之下阳乃这个人一样。
　　“怎么，我站在道理上讲话就这么奇怪吗？还是你们认为我只会跟小雪乃、小悠悠唱反调？一群过份的家伙！”
　　阳乃气呼呼地鼓起脸颊，故作凶狠地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没好气地道：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啊，要是妈妈再冷酷、多像个大家族的家主一点，别老是那么关心女儿的个人幸福，你们认为她会在意这种小事？早就计算着要怎么发挥出小悠悠的最大利用价值了好吗，谁管你脚踏几条船啊……反应那么大才奇怪。”
　　“我？你说我奇怪？”
　　雪之下太太睁大眼指着自己，都顾不着维持从容淡雅的表情了：“我哪里奇怪了？雪乃才十七岁，不想把她交给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又没说不正常，我们爱的就是这样的妈妈啊～”阳乃连忙改口安抚好母亲，接着又说，“不过相对的，小悠悠那边除了渣了点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雪之下纱织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想了想，雪之下阳乃朝天空寺悠看去，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柔软的唇角不由得弯起一道弧线。
　　没有包裹任何特殊的感情，她只是这么淡淡地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道：
　　“普通的家庭出生，读着只是普通的学校，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却想让雪之下家的女儿和其他女孩共享男友，除了脑袋彻底坏掉、又或者狂妄自大到该送去精神病院的家伙以外，应该没人敢这么大胆了吧？”
　　“道德良俗、常识仑理、门当户对……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他的阻碍，通常来说应该去认输、去放弃，去做一些我们认为聪明的选择才对。”
　　阳乃笑着偏头，用往常那令人熟悉的语气，对他提问：“那么，为什么你不这么做？”
　　天空寺悠下意识回答：“只是通常来说该这么做，就去拒绝的话，我想我肯定会非常后悔。”
　　“因为不是经自己思考之后才得到的答案，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其他人来说，这里的拒绝指的应该是『拒绝由比滨结衣三人同行的提议』。
　　只有他知道，他在说『明明还在任务期间，却不拒绝由比滨结衣的告白』这件事。
　　那是天空寺悠不断思考、努力挣扎之后得出的答案，是无论要承受多少后果、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
　　意义就存在于此。
　　“所以说啊，你们都在为了自己的理由而行动。既奇怪又不奇怪，只是这样而已。”
　　将目光从天空寺悠脸上收回，雪之下阳乃双手一摊，对母亲无奈地道：“这些家伙都十七岁了，不是什么听之任之的人偶，我们也没办法控制他们的想法… …与其和他们站在对立面，倒不如去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扇子都忘记张开，雪之下太太反射性地问。
　　雪之下阳乃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一个圈，一个一，火车过山洞——她比出了这样的手势。
　　“生命安全问题。”
　　所有人：“……”
　　“怎么这样看我？我担心的没错吧？”毫不脸红地迎着他们古怪而沉默的目光，雪之下阳乃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谁让现在的高中生这么自由，简直就跟发情的野兽一样，动不动就擦枪走火……”
　　“所以在此，我建议没收小雪乃的独居权，免得她哪天就开始带男孩子回家过夜！”
　　“哈啊？！我才不会这么做——不对！”
　　话才说到一半，雪之下雪乃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由皱眉一瞪，咬着嘴唇露出了羞恼的表情。
　　“姐姐，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
　　阳乃吹着口哨，别开脸颊：“撒～你在说什么呢？姐姐我听不懂喔～”
　　“你还装傻……”
　　“雪乃，阳乃说得对。”没等她说完，母亲严厉而平静的嗓音，就带着不容违抗的意志响起。
　　“你想跟谁交往我或许管不着，但那栋公寓房是我名下财产，我有权可以让你搬离那里……文化祭结束就把行李收拾好，回家里住吧。”
　　“妈、妈妈！”回不回家里住不是重点，现在的雪之下雪乃耳根通红、脸颊发烫，只想赶紧解开误会，“你别听姐姐乱说，她别有目的！我发誓，我从没想过要带天空寺君回去过夜……”
　　“别有目的？阳乃又能有什么目的？”
　　“这……”
　　“是啊是啊～姐姐我那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被小雪乃怀疑了好伤心，哭哭～”
　　“你这人……那边的，笑什么笑？好笑吗！？结衣，帮我捏他！”
　　“收到！……捏哪里啊？”
　　“反正别捏大腿就是了，他根本不会痛。”
　　“明白，那就传统的腰间软肉……咦？小雪，你怎么知道捏小悠大腿他不会痛的？”
　　“……”
　　中午时分，一年A班人来人往，熟食和热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聊天声络绎不绝。
　　由于每个座位距离相近的关系，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听见隔壁桌的谈话内容。
　　然而在教室的最后方．却有一桌七人位被所有人自然而然地忽视，存在感比挂在教室后方的字帖展示还要稀薄。
　　既没有人朝那里投去目光，更没有人对他们的聊天内容感兴趣；哪怕差点被打闹中的少年少女给波及到，顾客与执事们也都视若无睹地从旁经过，谁也没有发现到任何不对劲。
　　就在这隔墙无耳的前提下，天空寺悠总算度过了他第一个修罗场，并且完成了人生中颇为重要的一个成就。
　　「当着两位母亲的面，表示我要跟你们家的女儿同时交往，并且成功获得对方同意。」
　　虽然远远没有同意那么乐观，不过无论是雪之下太太还是由比滨太太，都没有再对他脚踏两条船这件事发表意见。
　　或许是拜女友们的坚定信念所赐，又或许是他的诚意（指几十页的劈腿计画书）打动了对方，也有可能是雪之下阳乃的高论彻底稳定了局面。
　　但无论如何，至少他过了岳母这一关，可以继续和结衣、雪乃两人交往了。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做出牺牲……喔等等，忘了算进雪乃的独居权。
　　总而言之，这件事暂时落幕，结局是皆大欢喜，没有比这更好的发展了！
　　天空寺悠暗自松了口气，看着面前和乐融融的午饭时光，不由得悄悄露出了笑容。
　　‘如果任务一直没有完成，或许就这样跟她们结婚、真的建立起天空寺家族来也不错啊……’
　　他在计划书里写的那些，就是以自己永远都完成不了任务为前提，去规划和那两人在一起的未来。
　　因为天空寺悠的『喜欢』，从来都是全力以赴。
　　不管总有一天会不会消失，只要当下是喜欢的，那么便认定自己未来也会这么喜欢下去。
　　这到底是过于专情还是单纯的害怕失去，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入剖析自己的恋爱倾向。
　　只要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就足够了。
　　‘所以，终究还是得完成任务啊。’
　　要不然前三次的努力、前三次的割舍、前三次的喜欢，都将成为一张毫无价值的答卷。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目光一转，望向了雪之下阳乃。
　　他总感觉她又开始在谋划着什么了——不是夺走雪乃的独居权那么简单，而是某种对她来说更加重要、值得去仔细思考的事情。
　　不仅如此，自己的反应也非常奇怪，像是过去与现在的割离感在逐渐消退一样，面对雪之下阳乃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在意她的表情、去关注她这个人。
　　至于起因，大概也只有最近每天都在做的那些『回忆梦』了吧？
　　正可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不，应该说，在彻底解决系统这个大M烦之前，自己永远都在波涛之上起起伏伏，没有可以平静下来的时候。
　　天空寺悠暗自叹了口气，刚想重整心情，就看到了桌底下又伸来两只小手。
　　一只纤细修长，冰凉无骨，仿佛由最高级的玉石雕砌而成。
　　一只温暖柔软，娇小滑润，就像是热度恰到好处的肉包子。
　　它们静静垂在自己身侧，其主人则若无其事地跟对面的母亲聊着天，好似不知道该往哪放手，就随便找个地方摆着了。
　　忍不住眯眼笑了起来，天空寺悠也跟着直起了腰，抬头挺胸，桌底下则不动声色地牵住了那两只小手，将体温连同自己的心意，一同传递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再害怕结束，也不再害怕告别。
　　因为有她们牵着，所以无论前进后退，自己都不会是孤单一人。
　　‘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一定会比过去更加美好的吧……’
　　怀揣着难以言明的悸动，天空寺悠不禁感慨起来。
　　下一刻，雪之下阳乃忽然拍桌起身，指向他藏在桌底下的部位，向母亲义正词严地大声道：
　　“妈妈，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偷偷亲密接触！雪乃的手都快碰到他的大腿了！”
　　“什么？”
　　雪之下太太的眼神立刻犀利了起来，扇子遮掩着嘴唇，只有那对凌厉的视线冷冰冰地扫向天空寺悠。
　　“你们的胆子可真大啊，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这么做……”
　　“……”手都还没松开，天空寺悠百口莫辩，只能伏首认罪。
　　看着某位幼稚的女大学生满脸幸灾乐祸地坐下的模样，他忽然悟了。彻底悟了。
　　想要有美好的每一天，第一件事——
　　就是彻底远离雪之下阳乃的恶趣味啊！
　　……
　　用餐期间，由比滨结衣悄悄地问向母亲。
　　“妈妈，你为什么就问我一句『怎么想』的啊？我以为你会更生气的。”
　　“生气？为什么，没必要吧？”
　　叉子轻轻拨弄着面前的意大利面，由比滨奈央眼里含笑地瞥了过去，慢悠悠地道：“虽然女儿犯傻，非要跟人共侍一夫，但至少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找到了未来金龟婿，不是吗？再说了，又不是我的男朋友被分走，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诶～你这么说总感觉好不重视我啊。”由比滨结衣鼓了鼓嘴，心情复杂地说，“开明是件好事啦，但这么快就接受了我们三个在一起的事情，会让我有种你懒得管我的错觉耶。”
　　“不是错觉，傻女儿。自从你在被窝里为他哭了一整夜，又因为他而故意不去上学之后，我就懒得管你的感情生活了。 ”由比滨奈央伸出手指，笑着戳下了她气球般鼓起的柔软脸颊，“而且有雪之下太太在，我什么都不说，其实才是最重视你的选择啊。 ”
　　“诶？为什么啊？”由比滨结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很简单的分析喔。”
　　由比滨奈央举起一根手指，清了清喉咙，头头是道地开始讲解起来。
　　“要是雪之下太太强行让小雪和悠小弟分手，那么最后获胜的人就是你。
　　要是小雪和她母亲闹翻了，我也可以居中协调，让你在这场感情战争之中获得主导地位。
　　要是最后皆大欢喜，雪之下太太同意了你们三人的关系，那我也不吃亏——毕竟跟谁都没有起冲突，女儿不会想要离家出走、又能从女婿那里获得好印象，最重要的是，还能得到另一位冰雪聪明、文雅漂亮的女儿啦～”
　　说完，由比滨结衣呆然的目光中，由比滨奈央挺起了丰满的前胸，满是得意地哼笑一声。
　　“怎么样？这就是主妇的智慧喔！只要什么都不做，交给别人出头，吃亏的就永远不会是自己！”
　　“这和主妇无关吧！”
　　在彻底搞懂她到底说了什么之前，由比滨结衣忍不住这么吐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刺穿心脏指的是这个？？
　　一年A班，教室角落。
　　红茶的芬芳在琼鼻前氤氲，黑丝双腿优雅地交叠而起，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的美丽。
　　仿佛从禁断书库中走出来的魔女，黑发少女轻抿起有着樱花色泽的丰润唇瓣，长而微卷的睫毛优雅垂落，沉静且神秘的氛围笼照在她的身上，宛若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
　　不少从她身旁经过的游客们都忍不住回头张望，目光不是落在那巧夺天工的精致脸蛋上，就是在丰腴紧绷的大腿、鼓囊起伏的制服前襟上流连，那股清纯而又性感的魅力，不论老少男女都难以抵抗欣赏的本能。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黑发美少女已经烦燥得快要爆炸了。
　　桌底下，黑色小皮靴的脚尖抵着地面，悬空的脚跟正不断小幅度地抖动着，连带被黑丝包裹着的肥美大腿肉都颤出了细细的波纹。
　　看似成熟文静的脸蛋下，其实早就牙关紧咬，如深渊般漆黑的怒火静静在那双红宝石的眸子中燃烧着，好似随时都会朝着某个方向射出火线一样。
　　“愚蠢的学弟哟，你都知道我在暗示你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聊天啊？！为什么还不赶紧去三年级的教室找我！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稍微给我识相一点啊！”
　　臀部在椅子上烦躁地左右挪动着，她恨不得冲上去抓住某人的衣领，对着他那张除了帅以外一无是处的蠢脸大声咆哮，口水喷到他脸上也无所谓，就是想发泄一下胸口这股无处喷发的怒火。
　　气得她胸都涨了好几个尺码！
　　霞之丘诗羽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非常简单。
　　从早上留下传单开始，她就靠着笔记本掌握了天空寺悠的行踪，并且一直遥遥跟在他的身后。
　　他去视听教室看电影，她就在外面等着；
　　他跟女朋友和乐融融地逛学园祭，她就边拒绝那些烦人的搭讪，边漫不经心地走过那些摊位；
　　他在话剧舞台上表演，她也付了门票钱进去看。
　　刚才的钢琴独奏，散场的掌声也有她的一份；
　　然后是现在，为了进来一年A班查探情况，她甚至在外面等了十分钟的座位！
　　——搞什么啊混帐家伙！
　　真当我是你的狂热跟踪粉了吗？！
　　“该死的家伙……”
　　气到发抖的手指让茶杯中的液体晃出了地震的感觉，她又连抿了两口茶下肚，试图平复自己越来越烦燥的心情。
　　没办法，手中的笔记本并不是未来日记，无法预判天空寺悠的行动，只能追在后面监视。
　　要想提醒他小心『拿剑试图刺穿他心脏的少女』，霞之丘诗羽就得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前往三年A班，然后在他抵达之前赶回摊位，扮成占卜师将这个情报传递出去。
　　如果能有选择，她也不想当谜语人啊！
　　可笔记本上的警告，却让她连半点尝试别种方法的心思都不敢有。
　　比如弄到他的联络方式，然后寄恐吓短信过去……不过这么做会被相信才有鬼，甚至很有可能被那家伙直接报警带走。
　　人类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只能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说到底，要不是自己在这所学校里没有半个可以信任的人，她何至于亲自下海和天空寺悠接触……
　　远远地观察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跳进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中啊！
　　“要是能回到暑假那时，我绝对会把那个随便跟踪别人的家伙腿打断，取什么材啊……好奇心害死猫，你永远不知道你跟踪的到底是普通人还是轻小说主角！”
　　最后一口红茶喝干，霞之丘诗羽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缓缓吐出一口热气，然后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
　　“哼嗯……和女朋友们的母亲摊牌了吗？看那和乐融融的模样，应该是成功了吧？”
　　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又朝后方的七人座抬眼看去，她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心中再次给天空寺悠打上了负面标签。
　　这种脚踩两条船还这么光明正大的渣男，就算再怎么有才华，也只有那种神智不清、容易被骗的女生才会死心踏地地喜欢上吧？
　　哪怕最开始被温柔又完美的他所骗，但在知道了他所做过的事情、又跟那么多对象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的情况下，聪明的女孩子早就明哲保身地和他拉开距离了，而不是甘愿牺牲自己的感情、委曲求全地成为他的女朋友『之一』。
　　放在恋爱小说里，写出这种剧情的都是三流作者，写着四流的书！
　　“讲道理，明明虐恋三角恋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嘛……”
　　这么摇头感慨着，霞之丘诗羽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动作僵硬在原地。
　　——大胆猜想一下，如果她们是受到了他『身上的东西』所影响，所以才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他、愿意成为他的女朋友，甚至愿意为此放弃许多东西呢？
　　阴谋论！
　　她不由悚然惊住，用力搓了搓双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有些发抖。
　　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他下一个目标，被和这本笔记本相同神秘又可怕的东西给操控思想，最后落到跟那几个女人一样的悲惨下场！
　　——不要！那样的未来才不要啊！
　　“有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的吗……”
　　脑筋飞速转动着，同时强破自己冷静下来，双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他们又是大声谈论劈腿的事情、又是做在桌底下牵手这个从后面看完全一清二楚的举动，却不论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奇怪情况。
　　不过连世界重制这件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了，有个偷情不会被发现的魔法什么的，好像也不值得奇怪？
　　想到这点，霞之丘诗羽下意识竟把刚才担心的事情抛到脑后，饶有兴致地猜测起他身上到底会有多少特殊能力。
　　终归还是个小说家，对这种超乎常识的存在不可能不感兴趣的！
　　就这样，续了三杯红茶之后，霞之丘诗**算等到了他们起身去结账的时候。
　　“呼，真是让我好等……”
　　悄悄松了口气，看着那群人离开教室，她随之起身结帐，遥遥挂在那群显眼的家伙后方，保持着随时能做出应对的距离。
　　来到楼梯口，看着他们似乎早有目的地、毫无犹豫地向上走去的身影，霞之丘诗羽先是一愣，旋即心里激动了起来。
　　“不容易啊，你总算知道要来找我了！快，就这样别停下脚步，快点走到三楼！”
　　然后在他们朝三楼的阶梯踏上一步的那瞬间，她就会掉头就跑，从另一侧的楼梯直奔三年A班教室！
　　那边先前就布置好了，距离和时间也对她有利，感谢老天爷！一切终于要照着计划开始进行啊——
　　等了一整个上午的她，现在大概快跟知道小说大热卖的时候一样兴奋了。
　　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霞之丘诗羽加快脚步拉近了双方的距离，隔着一小片人潮和他们一起上了楼。
　　期待的眼神随着阶梯不断攀升，再三阶就到二楼，两阶、一阶……很好，就继续这样往上！
　　你们二楼所有班级的摊位都逛过了，总不可能还要再逛一次吧？
　　现在走上二楼，绝对是要去三楼找那个故意给你扔下传单、藏头露尾的猥琐家伙吧？
　　像是粉丝看着偶像拿起麦克风上台，已经准备好要为他的歌声欢呼一样，霞之丘诗羽用充满信任和期盼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踏上二楼之后，天空寺悠就这样毫无迟疑，走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接着头也不回地经过，带着身后的亲友团朝空中走廊的方向走去。
　　霞之丘诗羽：“……”
　　缓缓停下脚步，在一二楼的楼梯间，她的气息缓缓凝结，好似化作了一尊美人雕像，眼神呆滞地看着他已经走远的身影。
　　如果情绪能又颜色表现出来，现在的她，估计全身上下都是蓝黑相交的色彩——蓝是对自己错付信任的悲伤，黑是沉淀得越来越深、几乎快要狂躁起来的杀气。
　　楼梯间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在楼梯间面无表情、眼神却透露出深沉悲伤的她，那萧索灰暗的阴影笼照在她身上，令部分感性的男性都不由心中微微一痛，不禁替她感到哀伤。
　　是被男友抛弃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如稻草人吸引了鸟群般的目光驻留，没过多久，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试图上前和这位容姿秀美、身材诱人、又纯又欲的顶级美少女搭话。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雕像忽然活了过来，并且满脸暴怒地将手中的笔记本摔在地上，还用那能让人舔骨折的黑丝长腿用力地踩了两下。
　　艳丽的黑发随着怒气，张牙舞爪地飘散起来。
　　“那个，狗、屎、家、伙！”
　　“……”
　　对笔记本泄愤了半晌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懒得去在意身边投来的惊恐愕然目光，捡起毫无破损的笔记本、拍了拍上面的灰，神情冷艳地走上了楼。
　　……
　　“唔嗯～虚拟游戏研究社，是往这边走吧？”
　　心情平复好之后，结城明日奈也没有急着去找天空寺悠，而是边悠哉地逛着文化祭、边朝着社团大楼的方向走去。
　　她还记得兄长拜托她的事情，看看时间，那个天下第一武道会差不多也该开始了，现在过去正好可以看看情况。
　　当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是不会下场欺负小朋友的！
　　将吃干抹净的食物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结城明日奈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确认了虚拟游戏研究社所在的位置后，她快步走了快去。
　　虽然这个社团因为规模不大，所处的社团教室不仅小又偏僻，但或许是因为〈RECT〉的虚拟潜入头盔名声太大，又或者是虚拟研的宣传足够到位。
　　等结城明日奈抵达之后，那边已经挤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看上去还是这条走廊上最热闹的一个摊位。
　　“来来来，每五百日币就能体验一次完全潜入游戏『刀剑世界』的乐趣！并且只要再付五百円挑战擂台，打赢擂主取代他的地位，再坚持守擂一个回合，就能获得我们虚拟研特别准备的超精美礼品！喜欢玩游戏、热爱打斗爽感的你千万不要错过啊！”
　　远远就听到了他们的宣传声音，结城明日奈不禁皱了下眉头。
　　“守擂？不是武道会吗？付费又是怎么回事？”
　　怀着疑惑，她走到人潮最后端，用温柔而礼貌的微笑对每个人说：“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我有事找这个社团的人。”
　　长相漂亮、态度亲和就是最佳的开路利器。
　　没过多久，结城明日奈就成功脱离了人群，踏进虚拟研的社团教室。
　　结城浩一郎借出的头盔总共有四顶，他们似乎将两顶拿来进行体验活动、两顶拿来打擂台战，还有两台液晶屏高挂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上，让观众能够看到两种不同的游戏画面。
　　从ID的名字上来看，用的都是兄长给的测试帐号没错。
　　结城明日奈环视一圈，没看到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不禁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游戏发布会那么正式，但一个小社团能把摊位布置到这种程度，足以证明他们确实是很重视这次的展出。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明显是擂台战的那片区域被帘子围了起来，别说观众了，就连上台的玩家都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她很快就找到了虚拟研的社长，同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您就是明日奈小姐吗？您好，在下平日多受您兄长照顾了。”
　　语调有些刻意的古风，标准宅男气质的虚拟研社长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道：“为表感激，等文化祭结束后，可以让在下请你吃顿饭吗？”
　　习以为常的，结城明日奈微笑着回答：“抱歉，我约好要跟男朋友共进晚餐了。”
　　“那还真是可惜。”
　　似乎同样也被拒绝习惯了，虚拟研社长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知道她的问题后，开始向她解释了起来。
　　“本来已经计划好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流程、并且也向执行委员会申请活动许可了，但在下等人上午尝试执行了一次，却发现无论场地、人手、赛制，都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就可以运转起来。”
　　“活动过程中各种错漏百出，我们又是一群怕麻烦的游戏死宅，所以干脆把武道会改成了比较简单的擂台赛，这样也方便每个游客都能上台玩玩、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在比赛上。”
　　“至于帘子，因为有女性玩家觉得戴上头盔后，现实中的身体被那么多人围观着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我们特地去找了几个过来，用以保护玩家们进入游戏后变得毫无防备的身体。”
　　“门票钱？结城学长没对您说吗？收门票这个建议就是他提出的，并且作为借设备的代价，我们这次的摊位所得要分一半给他……不过我们都不是那么在意金钱的人，能够让大家享受到虚拟游戏的乐趣、并且和来自不同地方的玩家们共襄盛举，那才是我们花大力气举办这次活动的宗旨！”
　　镜光闪过，虚拟研社长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握拳喊出了这番激昂的话。
　　“这样啊……”
　　结城明日奈刚要给他一个敬佩的眼神，就看到了另一边的游戏体验区，有个长相还算可爱的少女摘下了头盔，似乎对刚才的游玩过程有些意犹未尽。
　　一名虚拟研的社员立刻凑了上去，两人聊了几句，少女拿出手机和他互换了LINE的ID。
　　等少女离开了虚拟研，那名社员仰头站原地闭目沉思，忽然高举手机，缓缓地转过身来。
　　接着，一脸骄傲地沐浴在其他社员眼红到出血的忌妒目光中。
　　“……这就是你们的共襄盛举？”
　　稍显困惑地笑了笑，结城明日奈歪头看了虚拟研社长一眼。
　　目光非常含蓄地表达出了鄙视意味。
　　“只是一些社员的个人举止而已，请勿上升到整个社团。”
　　他推了推眼镜，表情依旧平淡死板，似乎颇有底气的模样。
　　额上却缓缓滑落了一滴冷汗，看上去像是被狮子盯上的小动物，有些瑟瑟发抖。
　　“算了。”
　　结城明日奈无奈地叹了口气，懒得和交情不深的人计较，根据兄长的提点大致上检查了一圈设备后，转头对虚拟研社长道：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也看得出来你们都很爱惜机器。我回去会告诉哥哥的。”
　　“非常感谢。”
　　结城明日奈抬头看了眼擂台赛的屏幕，现在已经要开始下一场比赛了，因为用的是特殊的测试帐号，每个登入者用的虚拟形象都是随机，能选择的只有性别。
　　两边都是男的，左边那个应该是虚拟研的擂主，假想体的动作十分熟练；右边的还有些生疏，或者应该说第一次玩这种全息式深入虚拟游戏，尚在习惯着假想世界中的一切，
　　左边那人也没急着开始比赛，反而还走过去细心地教导对方一些基本知识，比如施放剑技、活动身体的要诀。
　　“虽然说是擂台赛，但任何有关游戏的事情，我们虚拟研的人都不会放水。”
　　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虚拟研社长适时地在旁讲解：“绀野同学是我们社实力最强的玩家，从她担任擂主到现在已经赢了几十场，从来都没有人被挑下来过。”
　　“全胜无败的玩家吗？”柳眉一挑，结城明日奈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跃跃欲试的神采逐渐亮了起来，“这么欺负顾客，你们就不怕有人抗议？”
　　“我们虚拟研做事，何需外人道也！”
　　一脸淡然地说出了霸气满满的话，虚拟研社长又补充一句：“而且赢归赢，绀野同学可是有好好地给每位参赛者游戏体验，尽可能地让他们玩够了之后，才将擂台赛赢下来的。”
　　“这么厉害？没有一定实力的人可做不到这种事啊。”
　　语气带着满满的敬佩，结城明日奈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果然，就是要来这种比赛，才有机会跟平日碰不见的高手一决高下呢！”
　　“……”
　　虚拟研社长推了推眼镜，忽然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像是瞳孔中亮起了流星般的辉芒，又带有利剑般的锋锐气息。
　　好似整个人突然从温柔的大小姐变成了身经百战的战士，剑刃出鞘，锋芒毕露地让人不由退避三舍。
　　“我说，我也可以上去玩吧。”她忽然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排队。”
　　虚拟研社长没有多问，直接在名单里加上了结城明日奈的名字。
　　等那位绀野同学又压着决斗时间，将三名挑战者送了下去之后，结城明日奈走进了布帘后。
　　注意到这边的场景，某社员走过来疑惑地问：“社长，那是结城学长的妹妹吧？”
　　“是这样没错。”
　　“结城家的大小姐……机器是他们家开发的，应该会比我们几个用得还要熟练才对。绀野酱不会输给她吧？”
　　“在下不知道。”镜片闪过冷芒，露出底下微微眯起的深邃眼睛。
　　“不过就算是那位结城学长，私下比试的时候，也毫无反抗之力地输给了绀野。”
　　那还只是绀野本人，而不是绀野目前正在住院的妹妹，那个大概是整个游戏里最强的玩家……不过这件事就没必要对外人说了。
　　虚拟研社长推了推眼镜，面色深沉地看着屏幕左方的假想体。
　　“真的假的？！”某社员惊讶地睁大了眼，旋即稍微放心地道，“既然如此，对面就没有了熟悉设备的优势，单论实力的话，绀野酱应该稳了……”
　　“这也不好说。”虚拟研社长拿出手机，用飞快的手速点开网页查询，然后将屏幕转向了某社员，“你看。”
　　“有什么好康的吗……”社员凑过脑袋，倏地拉高声音，不敢置信地道，“高中女子组全国西洋剑冠军？！这位大小姐这么厉害的吗？”
　　虚拟研社长收回手机，点了点头：“而且估计会比想像中的厉害很多，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绀野没有的强大气场……这一局，估计是来者不善啊。”
　　谈话间，两个假想体已经在屏幕中对望着彼此。
　　……
　　假想世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无论是风拂在脸上的触感，还是脚跟用力踹向泥土传来的反馈，甚至连呼吸、气味、味觉，都完美还原了出来。
　　再次踏入了这个世界中，结城明日奈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却有些不满地皱起眉来。
　　“这种随机的假想体，果然很难适应啊……”
　　还好没有因为觉得有趣就选了男性的假想体，不然实力大概发挥不出三成来……游戏太真实也是有缺点的啊。
　　这么感慨完，她将视线放到了对面从地上站起的单手剑士身上。
　　“你好，我是擂主绀野。”
　　似乎有些内向，他略显腼腆地朝她笑了笑，没有说太多话，给人的态度却非常温和友善：“那个，需要我替你讲解一下这个游戏的玩法吗？”
　　“不用，我是老手。”操控着不熟悉的假想体，结城明日奈从腰间拔出了细剑，往旁边随意地划了几下，“这个游戏我应该比你熟悉，只是突然手痒了才上来挑擂的而已，不用太顾虑我的。”
　　“诶？”绀野明显愣了下，旋即恍然，“啊，你该不会是结城大哥的妹妹……”
　　“是的．我叫结城明日奈，请多指教。”
　　明日奈原地小跳了两下，忽然朝他笑了笑：“绀野同学，你是女生吧？用男性的假想体，不觉得不适应吗？”
　　“你、你怎么知道！？”绀野顿时惊讶地后退两步，甚至慌张地低头四处检查起来，像是想找出暴露自己真实性别的破绽。
　　结城明日奈连忙安抚她：“只是个人的感觉而已啦！怎么说呢……握剑的姿势和动作，都跟男生有着微小的差距，大概也只有我看能得出来吧？”
　　“这、这样啊……”像是松了口气，绀野慢慢从慌张中冷静了下来，小声地解释道，“那个，为了陪我妹妹玩游戏，我在『刀剑世界』创的号也是男性……只要习惯了就没什么，所以你能看出来，我觉得好厉害……”
　　“没什么，经验而已。”结城明日奈笑道，“待会打完给个好友位吧？到时候我们用原本的假想体再打一次，这样才过瘾！”
　　“好的……”绀野悄悄地收回惊讶的目光。
　　明明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为什么她总感觉面前的不是什么大小姐，而是渴望和强者对决的战斗狂呢？
　　嗯，应该不是错觉……毕竟她都说是手痒了才上来，证明这个人不仅是个PVP老手，而且实力可能非常强。
　　那种灼热如太阳的自信光芒，绀野只在妹妹身上看过。
　　“啊诺……”手掌握在剑上，绀野试探性地看着她，“需要给你一些时间熟悉假想体吗？”
　　“不用，打一打就能熟悉起来了。”
　　右手一滑，结城明日奈拉出了游戏菜单，似乎根本没打算聊太多话的样子。
　　“直接开始吧，要用什么方式决胜负？生死、半血还是一击？”
　　“都是老手的话，生死战吧……”拔出单手剑垂在身侧，绀野抿着小嘴嘟嚷一聚，“这是在赶时间吗？第一次碰上那么急着开打……”
　　两人已经站到了决斗准备的范围内，结城明日奈正好可以听清她的低语，不由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毕竟我很久没遇到一个能和我平分秋色的对手了。刚才听你们社长说你很强，所以才有些迫不及待。”
　　“啊，我、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抱歉！”绀野连连低头弯腰，无比局促地在身前搓着双手。
　　还好她用的男性假想体属于清秀的那类，不然一个壮汉表现得像个内向的女孩子，那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很可怕的。
　　“而、而且，我也不是很强，至少比我妹妹弱多了……”
　　“是吗？那可真是让人期待啊。”
　　记下了这个情报，结城明日奈熟练地点开了申请决斗的视窗，随手甩了过去。
　　“打完我还有事情要做，现在，就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啊，我明白了……”
　　绀野点击接受，随后执起单手长剑，岔开双脚，摆出了泛用的技能准备姿势。
　　没有多少破绽，结城明日奈暗自点了点头，『不是很强』果然只是个自谦词……至少这样的架式，比兄长那个自称开服元老的老玩家还要有水准多了。
　　是必须认真以待的对手！
　　“对了，擂台赛不限制使用技能，最高连击的技能只要会用都能用出来哦。”绀野忽然想到了这点，连忙提醒道。
　　“这样啊，那可就太好了。”
　　结城明日奈露出笑容，握着细剑，本来要使出基本突刺的手腕转了转，并且慢慢地侧过身子。
　　“不过这样的话，你能一直赢下去也不是什么怪事了。假想体的优势、技能熟练度的优势、还有习惯了这个擂台赛的比赛机制……别说第一次体验虚拟潜行游戏的新手了，一般内测玩家恐怕也没办法在这里打赢你吧？”
　　“那、那个……”绀野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瑟缩，却又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道，“毕竟比赛就要出全力，不管是什么狡猾的伎俩都得用上，全部条件都利用起来并且获胜的人，才能被称作胜者……”
　　结城明日奈轻松地笑了笑。
　　“放心，我没打算责怪你，倒不如说还挺高兴的。”
　　头上的巨大倒计时正在走入尾声，而她不松不紧地握着剑柄，缓缓抬起细剑的剑尖，上半身宛如即将冲刺一般渐渐压低。
　　“毕竟这样的对手，赢起来才值得高兴呀。”
　　“——！？”
　　仿佛被无形的尖锥锁定，拂在脸上的空气也变成了一柄柄尖刃。
　　绀野瞳孔骤缩，下意识撤开了中规中矩的握剑姿势，摆出了和妹妹对战时的全力架式。
　　心脏传来被捏紧般的压迫感，像是只要分心一瞬，自己的胸口就会被刺穿一样——但这怎么可能？！
　　对面的结城家大小姐，竟然强到这种地步了吗……
　　“所以小心了，为了成为胜者，我也不会留手！”
　　倒数计时悬挂在两人中间的上方。
　　三……
　　二……
　　一。
　　“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决斗正式宣告开始。
　　锵——
　　单手剑分秒不差地亮起了技能光辉，然而在绀野朝对方迈开脚步之前，她因惊愕而睁大的黑色眼眸，却逐渐被一抹灿亮而凛然的线型光芒所填满。
　　‘好、好快！？’
　　那像是一道流星，平行着地面，瞬息间从远而近，仿佛时间也被它跨越过去一般。
　　一路掀起了沙尘和暴风，并且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
　　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虚拟研社长与某社员同时陷入了沉默，脸上相似地没有任何表情。
　　半晌后，某社员才悠悠开口。
　　“社长，那是什么？”
　　“RECT社的千金，结城家的大小姐，高中女子组全国西洋剑冠军。”
　　“还有呢？”
　　“随机的假想体，新手细剑，没有任何限制的技能。”
　　“除此之外？”
　　“比流星还快的直刺，然后在把敌人打浮空的瞬间，虐杀般地往她身上刺了无数剑，不给任何反抗余地的直接打成碎片，决斗结束后还露出了无比清爽的愉快表情。”
　　某社员转头，深情地凝望着虚拟研社长镜片后的眼睛。
　　“社长，别说了，我们退坑吧。”
　　社长用颤抖的指尖推了推眼镜，平淡的语气带着强烈的意志：“放心，像那种怪物，已经不会再有第二……第三个了！”
　　话才刚说完，头上屏幕便显示连接中断，『怪物』伸着懒腰从布帘后走了出来，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
　　“哈啊～真是惊险呢，要是出手再慢一点，被反击到就糟糕了……”
　　虚拟研社长、某社员：“……”
　　决斗时间不到十秒，并且全程碾压他们之中最强的玩家、打得她连还击都做不到，竟然还敢说什么惊险、糟糕？
　　这种喜欢阴阳怪气的家伙，要不是她长得漂亮，非得线下PK一次，让她知道……等等，现实之中还是打不过的样子。
　　好吧，那没事了。
　　“怎么啦？我有哪里奇怪吗？”
　　结城明日奈眨了眨眼，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果然，动作还是很不标准的吧？我知道的，但这也没办法啊！用的不是自己的假想体、武器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把，实力发挥出七八成就是最多了啊。”
　　“……”
　　因为已经麻木到说不出任何话，虚拟研社长和某社员干脆保持着沉默，任由面前的少女做着世界首富说自己不会赚钱这种凡尔赛的行为。
　　另一边的布帘忽然掀开，怯生生地走出一名带着眼镜、苍白瘦弱的波波头少女。
　　“绀野同学？”
　　结城明日奈看到她，立刻露出温柔亲和的微笑，正要朝她打招呼的时候。
　　“噫！”少女发出了微弱的悲鸣，身形一闪，又躲回了布帘后。
　　结城明日奈就这样抬着手，尴尬地僵在原地。
　　半晌后，她缓缓转头，脸颊微微抽着、笑容十分微妙。
　　“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两人重重点头。
　　嘴角的笑容收起，结城明日奈眯起了眼。
　　两人又立刻摇头，为了活命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结城明日奈心累地叹了口气，也没打算和他们计较下去——游戏都玩完了、兄长交代的事情也顺便做完了，是时候该出发去找天空寺悠了。
　　“那就这样，祝你们摊位越办越好，我先去忙别的事情啦～”
　　整了整柔顺的栗色长发，结城明日奈朝他们随意地摆了摆手，朝门口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柔柔弱弱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
　　“那、那个，你打赢了擂台，不守擂吗……有奖品的……”
　　结城明日奈半回过头，不在意地笑着：“不了，我可不知道要怎么控制实力给其他人游戏体验，还是让绀野同学当这个擂主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了外面的人群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只是来帮朋友看看摊位的，你们不用跟进来也无所谓啊……”
　　……
　　天空寺悠有些无奈地回头。
　　现在，不只是他家妹妹和两位女友，就连两位太太和一位姐姐也开始跟着他一起行动。
　　本以为谈完话、吃完饭，大家差不多就要该散伙了，他也表明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办法负责带太太们继续逛文化祭。
　　却没想到她们照样跟了上来，继续声势浩荡地和他一起，从教学楼的空中走廊走到社团大楼的深处。
　　倒也不是说从太太那边获得了交往许可权后，就急着踢开她们去和她们的女儿约会啦……
　　只是由比滨太太还好说，雪之下太太是穿着和服出门的，走在两位雪之下家的大小美人身前，带来的注目率何止是二加一的级别，他还得时不时转头回答太太们有时调皮、有时戏弄、有时刁钻的问题……
　　心累啊！麻烦啊！
　　我的文化祭绝对不可能这么沉重啊！
　　天空寺悠开始怀念起，上午还没见到任何一位太太的时候了……
　　“我傍晚才要开始煮饭，现在还不急着回家喔。”手掌贴着光滑的面颊，由比滨太太笑意盎然地说，“所以结衣去哪我就去哪～除非你想拆散我们母女俩，但我相信我们家未来的女婿是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由比滨结衣在她身旁，用已经放弃到绝望的无力眼神看着他。
　　天空寺悠呵呵干笑两声：“当然、当然……”
　　“虽然我还得回去处理工作，但不巧司机还要晚点才能抵达，所以就暂时跟着雪乃她们一起行动了。”扇子轻轻在手上拍了拍，雪之下太太朝他温和笑着，娇艳的嘴唇弯起了浅浅的弧线，“这样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吗？还是说，我们雪之下家的人不配出现在你身边？”
　　“妈妈……”雪乃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却被雪之下纱织的淡淡一瞥完全压了下去。
　　“您言重了。倒不如说因为夫人的存在，反而让我感到些许自惭形秽，都快不敢出现在走廊上了啊。”天空寺悠努力抑制着嘴角抽搐，意有所指地讽刺道。
　　雪之下太太却完全不在意，啪的一下张开桧扇，漫不经心地说：“那就没问题了，你放心吧，我会尽量藏在阳乃和雪乃身后，不给你带来太大的压力。”
　　“……”
　　带着一脸头痛的表情，天空寺悠在人群外围停下了脚步。
　　然后一手无奈地扶着额头，另一手指向虚拟研究社外面这群围观人潮。
　　“我现在要进去这个社团，你们想跟我一起人挤人，浑身沾满臭汗吗？”
　　“……”
　　身后的几名女性瞬间陷入了沉默，表情各自僵硬了起来。
　　没多久，春日野穹果断转身，朝楼道间的阴影处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啊，小穹等等我～”在追上春日野穹之前，由比滨结衣用询问的眼神看了雪之下雪乃一眼。
　　雪之下雪乃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接着站到了他身旁，目送春日野穹、由比滨母女离开虚拟研社办前方。
　　“小雪乃要留下吗？那我也……”阳乃刚想跨出一步，就被雪之下太太拉住了衣角，往回扯。
　　“你陪我一起去休息，我可不想挤进这堆人群之中。”
　　“啧，果然会是这种展开啊……”
　　很快，原本热闹的七人团队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天空寺悠低头朝身旁看去，她也仰眸看了过来。
　　两人默契一笑，小拇指在身侧轻轻地碰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好了，走吧。”
　　天空寺悠刚要走进那堆围观群众里替雪乃开路，就被她扯住了衣角。
　　那相似的动作，再次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遗传。
　　“我来吧，你跟在我身后。”
　　这么说着，她从口袋中拿出臂章套上，随后面色一肃，对前方的人群高声喊道：
　　“不好意思，文化祭执行委员会现在要进行视察，麻烦各位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她手臂上的委员长臂章后，自觉地缩起身子，让出一条笔直通往社团教室内的坦途。
　　天空寺悠跟在她身后，小小声地说：“这样好吗？我记得你不喜欢滥用权力。”
　　“是不喜欢，所以我这么做有三点依据。”
　　她的侧脸清丽而端正，一如清晨中盛开的水仙花：“一是虚拟游戏研究社申请的活动，因为有电线走火的危险、所以在委员会那边的纪录上是必须重点观察、加强巡逻的对象，我只是顺路过来执行勤务的。”
　　“二是你的目的，如果是答应了你那朋友照看他的摊位，那么包括设备的安全检查、使用方式是否正确这些，应该都在你的负责范围内吧？既然这样，我作为委员长护送你进去并无不妥，更别提滥用权力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声音，不再继续往下说。
　　天空寺悠发现了这点，不由得好奇地问：“那第三点呢？”
　　雪乃直视着前方，似乎想维持着表情平静，但雪白肌肤泛起的红润还是一样明显，嘴唇也有些扭捏地抿了起来。
　　“……想帮到你的忙，让你夸奖我、什么的。”
　　那是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之中，比蚊子叫还要细微的害羞声音。
　　但她知道，身后的那个人绝对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
　　“虽然现在有人看着，什么都不能做，不过……”
　　很快，他也用在这样的环境下，同样特别清晰的声音笑着说：“谢谢你啦，雪乃。真是帮了大忙，摸头摸头～”
　　“别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她有些别扭地哼了一声，长发一甩，遮住侧脸不让他看。
　　可天空寺悠还是能感觉得到，就像猫高兴了会翘起尾巴一样，现在的雪乃明显心情不错。
　　两人走出人群，很快就找到了戴眼镜的虚拟研社长。
　　“你们的设备安全疑虑比较大，特别是四台大功率机器同时使用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电线走火之类的危险。”
　　面对外人，雪之下雪乃的语气总是平淡又不容质疑，不算冷漠却又让人难以亲近：“请让我再检查一次你们的插座和插排，是否有在按照学校规定使用。”
　　“明白。某社员，你带委员长过去。”
　　社长推了推眼镜，让某社员带雪之下雪乃去检查线路后，镜片后的深沉目光转向了天空寺悠。
　　“天空寺同学，您是陪着委员长来的，还是……”
　　“来帮朋友看个摊位而已，看来你们弄得还不错嘛。”天空寺悠环视了虚拟研的摆设一圈，好奇的视线从人满为患的体验区扫到了空无一人的擂台区，不禁挑了挑眉，却也没有马上开口询问。
　　“朋友？”虚拟研社长那张平淡如僵尸的脸，难得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你说的朋友，该不会是……”
　　“就是结城浩一郎，浩哥。借你们头盔的那个死宅大学生。”天空寺悠笑了笑，“不是不放心你们，就是让我有空过来看看，你们有啥问题也能顺便解决……这台机器，我大概是跟浩哥同个时期开始用的，应该比你们还要了解才对。”
　　“……这样啊。”虚拟研社长抿住唇，鼻梁骨跟冒了油似地不断推着眼镜，刺眼的镜光乱炸。
　　因为天生面瘫、眼神又藏在了厚镜片底下，天空寺悠并没有察觉到他复杂又微妙的心情，而是指着擂台区问：“你们把武道会改成了擂台后，就变得这么无人问津了吗？”
　　“不，并不是这样……”沉默了数秒，似乎思考着说词，虚拟研社长缓缓地开口道。
　　“其实，我们这里来了个强力的挑战者，他取代我们的擂主后，就不断虐杀着后面上台挑战的新手们，不给他们任何游戏体验。久而久之，自然没有人想要在上台被他血虐了。”
　　天空寺悠闻言不禁皱眉：“还有这种垃圾玩家？你们怎么不直接把他赶下台来？需要帮忙委员会不是随时都能过来吗？”
　　“不，立下的游戏规则就要遵守，这是我们虚拟研的尊严！”
　　社长用力地摇了摇头，平淡的脸部忽然绷出了如大理石般的坚毅线条。
　　“被人闹场是我们实力不足的错，现在就打算等他在上面待腻了，再重新招揽顾客来挑战擂台。”
　　“这样啊。”天空寺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闻到了说谎的气味，却没有从那张死人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波动，自然也不知道这位社长到底在隐瞒或者欺骗他什么事情。
　　不过说到和『刀剑世界』这款游戏有关的强力挑战者，天空寺悠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就是远在黑百合学院的结城明日奈。
　　她大概是那款游戏里唯一一个能和自己五五开的超强玩家，如果全力全开的『亚丝娜』成为擂主的话，那除了自己以外，自然不可能有人把她给挑下台来。
　　视线望向用两片布幕围起来的擂台区，天空寺悠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放弃了那个擂主是结城明日奈的猜想。
　　毕竟第一，在隔壁市读书的她没事不会来总武高参加文化祭。
　　第二，虚拟研社长用的是『他』（かれ），现在擂台区屏幕上出现的假想体也是男性，基本上就和『她』（かのじょ）分别开来了。
　　最后，结城明日奈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以她的性子最多手痒上台打一场，然后为了不给他人造成困扰而主动离开，怎么样都不可能故意闹场。
　　想到这里，天空寺悠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而后对虚拟研社长道：
　　“我帮你们把他赶下来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这家伙，答应得也太快太果断了吧？
　　察觉到天空寺悠眼中疑惑之色越来越浓，虚拟研社长推了推眼镜，在这十二月末的冬天额冒汗水。
　　却也没有跟他解释打算，而是恭恭敬敬地伸手，朝布幕后的座位虚引而去：“拜托你了，他真的造成了我们很多困扰，请将那个强大到不像人的家伙打败。”
　　“……我知道了。”
　　凝实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眼镜男，虽然还是接下了这个委托，天空寺悠却一步三回头，盯得虚拟研社长头上汗水越来越多，几乎要在那张死板的脸上流成瀑布。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布幕后，虚拟研社长忽然虚脱地扶住膝盖，摘下眼镜用衣领擦干头上的汗水。
　　“这个视线的压迫力……”
　　还没感慨完，他猛地抬起了头。
　　模糊的世界中，有个人从布幕后探出脑袋，正直直地盯着这边。
　　他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先是指了指眼睛，再遥遥朝自己比划两下——做完这些后，他才重新把头缩了回去。
　　虚拟研社长：“……”
　　这是在警告他，【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看着】的意思吗？
　　妈的，为什么结城前辈身边都是这种怪人啊……
　　虚拟研社长心好累，好想玩游戏。
　　“他去哪了？”雪之下雪乃检查完电源回来，只看到身影萧索、站在原地的虚拟研社长，却没看到自己男友。
　　“替我们出征去了。”他用沧桑的嗓音回答，同时指了指上面的屏幕。
　　雪之下雪乃抬头看去。
　　苍翠的草原上，一道穿着布衣的身影渐渐凝实，而他对面的男性假想体则像是等待已久一样，缓缓地站起身来。
　　……
　　与此同时，教学楼通往社团大楼的空中走廊。
　　霞之丘诗羽已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并打定主意，今后不再为了与天空寺悠有关的事情而生气。
　　她都已经遇到了那么糟糕的情况、被那么糟糕的笔记本给缠上了，何苦还要因为他人而气坏自己的身子呢？
　　太宰治不是说过吗？
　　『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是件不理智的行为。』
　　……好像不是太宰治说的，不过无所谓。
　　遥遥跟着他们的脚步，来到了虚拟研社办前。
　　霞之丘诗羽站在远处观察着，直到看见他们兵分二路，两个人进社团教室、其他人在走廊上休息待命之后，才深深吸了口气，迈着黑丝大长腿走了过去。
　　‘我认识她们，她们不认识我……’
　　不知道为什么，霞之丘诗羽的心情有些紧张了起来。
　　首先遇到的是银发双马尾的可爱少女。那是天空寺悠的妹妹，是对他来说远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家人。
　　笔记本上甚至写有「兄妹二人即为彼此的存在理由」这样的话，估计全世界的兄妹，也只有他们夸张到这种地步了吧？。
　　在自己下意识朝她望去的时候，春日野穹也看了过来，两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接着，春日野穹的视线自然向下，看向霞之丘诗羽的胸口。
　　“……”
　　目光收回之后，有个人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
　　霞之丘诗羽不禁好笑地抿了抿唇——果然还是小孩子，完全不会掩饰那羡慕忌妒恨的目光呢。
　　和妹妹擦肩而过后，她迎来了天空寺悠的现任女友。
　　是从初中时期就暗恋着他，告白失败后直到高二才恢复到朋友关系，前三次任务不是背景板就是败犬担当的由比滨结衣。
　　这次任务好不容易上位了，却还不是笔记本认定的第一女主角呢……这颗粉色团子，真惨。
　　“？”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同情视线，由比滨结衣疑惑地转过头来，然后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沉思。
　　霞之丘诗羽没等她回想起自己是谁，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进。
　　由比滨太太，不认识，笔记本上也没多少她的情报，所以略过。
　　雪之下太太，不认识，不过两个女儿都被某人拐走、出的两次考题又被他轻松解决，简直就是命中犯天空寺……当母亲也太难了。
　　最后则是雪之下阳乃。
　　在场唯一一个容貌与身材可以和自己比肩，并且笔记本上记录的最多、也是最让人不知道该敬佩还是该可怜的女大学生。
　　天空寺悠的第一任女友，从过去追到未来的记忆苏醒者。
　　也只有她，成功反抗了这个重制过三次的世界。
　　“……”
　　心情瞬间慎重了下来，霞之丘诗羽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并且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因为笔记本上写着，雪之下阳乃的观察力和敏锐程度并不亚于天空寺悠。
　　天空寺悠是什么？是连世界都要为他重制三次，不断去交女友的轻小说主角，文武双全堪称万能的怪物。
　　能被笔记本拿来和他相提并论的家伙，想也知道绝对不好惹。
　　像是要在沉睡的狮子面前走个来回，压抑着紧绷的肌肉和狂跳的心脏，霞之丘诗羽保持着相同的步调，轻轻拨弄着飞扬的黑发，神情自然地和她擦肩而过。
　　一公尺、两公尺。
　　她悄悄松了口气。
　　“等一下。”
　　“！？”
　　气又憋了回来，背对着那道声音，霞之丘诗羽的脸色宛若窒息一般发紫。
　　她下意识地顿住身形，表情迅速变化，藉由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至少要表面上地露出平静。
　　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请问……”
　　“妈妈，司机刚才打电话跟我说他已经在外面绕很久了，希望我们能给他一个详细的上车时间。”
　　“好吧，等天空寺君出来我们就回去……所以告诉司机，让他在附近多绕几圈。”
　　“知道啦～”
　　雪之下阳乃拿起手机，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刚才和她擦肩而过的长发美少女，已经走进了虚拟研的社办中，那声“请问～”好像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不过同为黑长直，同样长得漂亮，为什么雪乃的胸部就能那么平呢？”
　　根据亲身经历，小悠悠喜欢的可是巨喵美少女啊！
　　若不是被神明大人逼迫一定要找个人交往，估计雪乃是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的吧？
　　刚想幸灾乐祸地咧开嘴角，阳乃蓦地又想起了自己目前的情况，于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臭着一张脸打电话去了。
　　至于成功脱离避免和他的女友们接触的霞之丘诗羽，则努力沿着人群缝隙走到角落，在难得的空旷之处松了一口气。
　　“虽然就算被搭话了也没什么，我跟她们无冤无仇的，根本不用怕会发生什么事……”
　　但自从被这本笔记本缠上之后，她似乎变得敏感又谨慎了起来，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一定要做好准备才能行动。
　　稍微轻松了些，霞之丘诗羽踮起脚尖，没在社办内看到天空寺悠的身影，便习以为常地掏出了笔记本，准备看看他这段时间里又干了什么。
　　翻看内页，一行字顺着她的心意缓缓浮现。
　　「下午一点二十八分，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走进虚拟游戏研究社的社团教室……」
　　「下午一点三十一分，天空寺悠答应虚拟游戏研究社的社长，将结城明日奈从擂主的位置上打下来……」
　　“什么嘛，只是过来玩游戏的吗……”
　　霞之丘诗羽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阖上笔记本，感慨着自己又浪费了一次时间。
　　正打算转身离开去外面找个好地方继续跟踪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结城明日奈，游戏，从擂主的位置上打下来……”
　　她记得，结城明日奈是天空寺悠第二任女友，两人是在网络游戏中认识的……
　　血色逐渐从脸上褪去，霞之丘诗羽缓缓抬头，睁大眼望向擂台区的屏幕画面。
　　两名男性假想体面对面的站着，一个手里拿着细剑，一个腰间挎着单手剑，似乎正在说着话，不过没有声音传出来。
　　而她知道，其中一个男性假想体的背后，是名为结城明日奈的少女——一个曾经在网络游戏中，和天空寺悠组队共同度过了许多难关的栗发细剑使。
　　“说起来，『她将刺穿天空寺悠的心脏』……没说是在现实还是在虚拟游戏里刺的啊。”
　　霞之丘诗羽忍不住放心地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病娇呢？
　　不用去冒着风险阻止一场命案的发生，真是太好——
　　“个头啊！这不是更难阻止了吗？！”
　　浑身气不打一处来，霞之丘诗羽又忍不住把笔记本摔到地上，满脸扭曲地用力踩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亚丝娜？好战的母暴龙罢了
　　自从第二次任务结束之后，天空寺悠就没再登陆『刀剑世界』这款游戏了。
　　和老婆没了兴致也跟着没了这种原因无关，他只是想跟结城明日奈的人生彻底切割开来，从此各自安好而已，也没对她曾经说过的诺言——主动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抱有期待。
　　不过辗转至今，当初的理由早已变了样，京都见过的那次面又让他们多了一番交集，天空寺悠自己的心态也不复当初。
　　至少他现在不玩这个游戏的理由，只是因为单纯的没时间和没动力而已。
　　似乎更加精美的电子光从眼前流淌而过，虚拟和现实之间的界限模糊一瞬，不过在正式登陆之前，眼前跳出了一方系统框。
　　「该机体仅能登陆测试帐号，请玩家选择性别：男／女。」
　　天空寺悠不禁挑眉：“哟，还能选性别啊？真不错。”
　　如果外面没人在看，他或许会选个女角尝尝鲜，捏捏看到底真不真实。
　　不过为了避免明天学校内流传『某天空寺饥渴过头，玩游戏只为那啥女体化的自己』这种谣言，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选了男性帐号，在武器选择栏那边又选了单手剑。
　　系统框消失，电子光加速流逝，旋即异样的凝实感降临。
　　眼前一暗一亮，风和日丽的大草原出现在自己面前。
　　似乎是为了擂台赛而特地做的地图，这里明明是位于艾恩格朗特一层郊外的新手草原，可不仅远处的城墙，就连那些到处游荡的可爱小野猪也不复存在。
　　明明是熟悉的场景，却又寂寞到令人陌生。
　　天空寺悠就这样悲春伤秋了一会儿，很快就重整心态，打量起自己身上的装备。
　　标准的新手装，武器也在腰间实体化了，道具栏里没有其他东西，很明显，这单纯就是为了打擂台而特化的场景跟帐号。
　　既然这样的话……
　　天空寺悠迅速打开了人物栏和技能栏，果不其然，能力值每个都是无限，技能栏也是全解锁的状态，跟开了挂似的。
　　至于人物目前的形象，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性假想体，没有需要去注意的地方。
　　“无限制格斗吗？老手打起来是舒服了，不过这对新手并不友好吧？”
　　他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果不其然，虚拟研碰上了内测老玩家，只要他们这边最强的擂主被踢下去了，那些连技能都不会放的路人自然不可能打赢这个来踢馆的家伙。
　　那种光有技术没有人品的败类，还真是到处都是啊。
　　心里不屑地嗤笑一声，天空寺悠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对面，那个从他上线开始就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的男性细剑使。
　　“你就是擂主吧？不，应该说，不用从擂主位置上下来的闹事者？”
　　“……”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晌，眉间轻皱，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凶狠如饿狼的眼睛深深注视着自己，仿佛有道嗜血的光芒闪过。
　　握剑的大手正用力到微微颤抖，但那绝非紧张，而是期待和强者一战的兴奋与渴望。
　　“嗯？原来是这样吗……”
　　渐渐收起了轻蔑的眼神，天空寺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很快就想通了一件事。
　　这家伙，估计不是故意踢馆的，而是想在这所学校里找到能跟他一较高下的对手。
　　简单来说，就是突然手痒的武痴——这么一想倒是情有可原了。
　　“嘛，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来虚拟研找麻烦，都已经赢下一场了，就这样领了奖品乖乖退场不好吗？”
　　“……”
　　对方还是没有想要跟自己对话的意思，双眼睁大似铜铃，似乎想靠晢压迫感让他心生畏惧。
　　可惜，天底下能让天空寺悠感到害怕的人，就只有妹妹和女朋友而已——而这名男性玩家，当然不在范围之内。
　　毕竟，谁会对注定的手下败将心生畏惧呢？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铁了心要跟我打一场啰？”
　　转了转手中的单手剑，天空寺悠散漫地笑了笑，垂着眼皮悠悠开口：“自我介绍一下，天空寺悠，虚拟研社请来的帮手，基本上是这款游戏最早入驻的玩家吧？”
　　似乎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惊讶，那个粗旷大汉不禁睁大了眼，被络腮胡围满的香肠嘴微微张开，却在说话之前硬生生停了下来。
　　天空寺悠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有什么不想暴露本音的理由吗？比如其实是个萝莉音什么的……算了，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
　　天空寺悠继续说：“如果你是恶意来虚拟研的摊位搞破坏，我会给你一顿教训再请你退场。如果你只是强到找不到人打架，那么等我让你退场之后，我会告诉你这个游戏的最强公会在哪，你回去上线找他们挨个挑战就好，记得别报我的名字。”
　　“……”
　　“别不以为然，里面有个跟你同样使用细剑的女孩子，大概也就比我弱那么一点而已。”
　　“！？”
　　男性假想体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
　　没有去管他的反应，想起过去打游戏的那段日子，天空寺悠不禁抬起眼，露出一抹稍显怀念的笑容，就连语气都不自觉地轻快了起来：
　　“那家伙是个标准的暴力狂加双面人，不仅极度暴力好战、打起架来也半点女孩子的风格都没有，简直比母暴龙还要凶狠……要不是她从进游戏之后就没打赢过我，我大概会选择绕着她走吧？那个ID叫亚丝娜的细剑使，就是这么恐怖又麻烦的家伙，我建议你唯独不要去挑战她。”
　　“……”
　　喔？果然被燃起战意了啊。
　　看着在自己说完了上面那番话后，眼中蓦地燃起火光、杀气显而易见地暴涨的粗旷大汉，天空寺悠不由得恶趣味地笑了笑，很期待看到这家伙兴冲冲地去找亚丝娜，结果被反被暴打一番、怀疑人生的模样。
　　嗯，如果是亚丝娜被他暴打……虽然不太可能，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吧。
　　“喂，要来打个赌吗？”
　　天空寺悠忽然扬起剑尖，直指着面前战意高昂、看上去恨不得马上登陆游戏杀上一盘的络腮胡大汉，轻佻地抬眉道：“要是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刀剑世界』里的各种高级任务和稀有道具的获得方法，保证只有我知道。”
　　“要是我赢了你，你不准把今天的谈话内容说出去，回去上线后更不能向其他人提起我的存在，要去挑战那个叫亚丝娜的细剑使前也必须通知我一声……嗯，大概就这些。”
　　迎着他惊讶而不解的眼神，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用担心我会言而无信，因为我基本不玩那游戏了，再好的任务和道具都对我没有价值。然后，你也不用想着先同意赌约，输了的话就反悔这种事。”
　　他和善地笑了起来，随手将生死战的决斗邀请发了过去。
　　“我不喜欢被骗，更不喜欢有人对我发根本做不到的誓——所以，连这种小小的赌约都无法遵守的人，就算要让他在这款游戏里待不下去、甚至是在现实中找他这个人麻烦，我也不会有任何心里负担的。”
　　“怎么样，要同意这个赌约吗？”
　　渐渐沉下了嗓音，天空寺悠语带讥诮地嘲讽道，“只会玩游戏、不懂人情世故的小菜鸟，就这样直接打也没问题喔？放心，我能体谅你的。”
　　根据他的观察，无论是不是战斗狂，对方都是忍不了激将法的那种人，哪怕不用「言弹」也能轻易地算计到他。
　　“……”
　　果不其然，对方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按下了接受决斗，身上本来高涨的杀气和怒意一瞬间收敛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那把被缓缓拔出，似乎比往常更加锋锐、更加森冷的细剑利刃。
　　男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平抬起细剑，侧身前俯。
　　于是所有的杀气、气势、怒气这类无形的事物，全都凝结在那不过一点的剑尖上，好似连空气都被吸收了过去一般，如锥般的恐怖气场就此成形，并且牢牢地锁定了自己这边。
　　天空寺悠不禁讶异了下，旋即双眼眯起，感兴趣地弯起嘴角的同时，也彻底的认真了起来。
　　“有点本事，看来先前还是我小看了你……”
　　光凭气势来看，亚丝娜还真比不上这家伙——应该说，就连浩哥手下那个号称全游戏最强的公会，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跟这种家伙同台竞技的。
　　气场一弱，光是站在对面就会下意识地心生恐惧，那还怎么打？
　　至于最重要的实力，光从这家伙握剑的姿势、身体的总协调性来看，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比浩哥强就是了。
　　天空寺悠不禁庆幸起自己的未雨绸缪。
　　幸好让他同意了那个赌约，要不然任由这种家伙去游戏里虐浩哥和亚丝娜，他可能会忍不住感到愧疚——毕竟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路人，要坑也不能坑得太过分。
　　和其他人一样，哪怕对明日奈的感情已经被系统收走，天空寺悠也没办法将对方单纯地视作陌生人，总会想多少关照一下的。
　　——「0：05」。
　　头上的倒数只剩五秒钟，天空寺悠能看得出来，对方的肌肉已然完全绷紧，只等着离弦踏出的那一刻，要让那把细剑贯穿自己的心脏。
　　而他也抬起了手中的单手剑，从后方抡到身前，斜斜地指着对面那络腮胡大汉的脖颈。
　　“全力攻过来吧。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话音落下，倒数同时归零。
　　「决斗开始！」
　　砰！
　　像是试图震碎空气，刨**皮的蹴击带来了强大的反作用力，在那道沉闷声响传来之前，天空寺悠的眼底便映满了流星般的光芒。
　　细剑最上位剑技——「闪光穿刺」！
　　“我草……怎么这么快？！”
　　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惊愕的情绪才刚涌上，天空寺悠手中的单手剑便划出了新月般的弧度。
　　乓！
　　沉重的割裂声突破了空气的掣肘，湛蓝色的光芒从下至上，狠狠崩飞了流星般的突击。
　　单手剑最上位剑技——「新星升天」！
　　在属性等同的情况下，只有判定一样强的剑技才能挡住对面的攻势！
　　白色的技能光碎成了散片，而单手剑上的蓝色依旧明亮，此时决斗才刚正式开始一秒钟！
　　狠狠地握紧了剑柄，天空寺悠瞳孔猛缩，和络腮胡大汉在极近的距离中对视着，同样深沉而漆黑的眼眸带着无尽燃烧的战意。
　　没有犹豫，手腕一转，蓝色的弧形紧随着劈下。
　　刷——
　　第一连击打碎了对方自杀般的突刺，而剩下的九连击，自然是要在他空门大开陷入僵直的瞬间，干净俐落地把这家伙切成碎片！
　　只是力气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天空寺悠就看到络腮胡大汉猛地用力踏向地面，强迫让那庞大的身躯短暂浮空后……
　　嗡——
　　鲜红色的技能光效，几乎没有间隔地闪烁而起。
　　‘用剑技取消剑技的僵直，果然他也会这招……’
　　心里默念着，天空寺悠强行更改手肘下沉力道，湛蓝色的光芒忽然一变，金色剑芒不弱分毫地刺入眼帘。
　　然后，对上了试图割开自己胸口的细剑。
　　「四倍痛击」vs「逆轮」！
　　磅——！
　　砰——！
　　尖锐而沉重的碰撞声压迫着空气，像是有小鞭炮在两人身前炸开一般，反作用力同时崩飞了两道身影。
　　“呼……”
　　脚步轻盈地踩在草地上，天空寺悠持剑后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而络腮胡大汉则用跟他那庞大的身躯不相符的动作，一连三四个单手后空翻卸开力道，在远处潇洒地甩了甩手腕。
　　决斗才开始五秒钟，猛然撞在一起的两人又迅速分开，遥遥望向彼此。
　　动态视力不够的人，甚至都看不清楚他们在那一瞬间做了什么，又用了什么剑技。
　　“我承认，你是我在这游戏里见过最强的人。”
　　对峙了半晌，天空寺悠忽然开口，神情沉着地朝络腮胡大汉道，“无论反应速度还是出手速度，甚至就连zhàn斗智商都比她强上不少……要是我再大意一点，或许真的会被你先抢下一城吧。”
　　“……”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似乎变得和善了不少，嘴角也得意似地微微弯起。
　　但在这时，却又听他语气微妙地道：
　　“不过，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
　　“不管是运动时的生涩感，还是跨步、挥剑时的习惯动作……”
　　“！？”
　　天空寺悠摸了摸下巴，狐疑的目光好似一把凝实的利剑，笔直刺向了看上去越来越紧张、甚至开始咬起下唇的络腮胡大汉。
　　……讲真，这么粗旷的汉子做出这种扭捏的动作，实在给他带来了不少视觉冲击。
　　于是心中的猜测化作肯定，天空寺悠用实锤的语气向他……或者说她，郑重问道：
　　“你，其实是女的吧？”
　　“……”
　　似乎是戳到了痛处，又只是单纯地不想解释。
　　络腮胡大汉再次握紧细剑，气势如拔山倒树，咣咣咣地朝天空寺悠冲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了改写命运，霞之丘诗羽开始挣扎
　　现实，虚拟游戏研究社中。
　　霞之丘诗羽站在这间社办的最角落，不顾身旁的学生频频对她投来的惊讶目光，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抵着下巴，正一脸烦躁地啃着拇指指甲。
　　虽然这动作既粗俗又不卫生，但由黑丝长腿巨喵美少女来做的话，也同样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恐惧和慌张在脑中缠成了一团乱麻。
　　霞之丘诗羽在这一刻，忽然能体会碇真嗣在登上EVA之前的心情了——尽管真要说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可并不妨碍她强调此刻事态的严重性。
　　——跟她现在遇到的危机相比，第三新东京市毁灭算什么啊！
　　“啧！”
　　指甲啃到都能见肉了，霞之丘诗羽只好放下拇指，改为咬住唇瓣。
　　她再次了翻开笔记本．反覆看着白纸上的内容和屏幕上的画面，脑袋飞速运转到甚至隐约传来发烫的感觉。
　　台上逐渐白热化的战斗，笔记本上「你的未来将一同坠入深渊」的深黑字迹。
　　两者就像组成了一道看不见底的漩涡，将她一步步拉扯向昏暗无光的未来。
　　就算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但就是这样的未知，才让她心脏狂跳着无法控制、像是蒙着眼在林间小路上漫无目的乱走。
　　“快想想，在他的心脏被刺穿之前，一定还有办法……”
　　丰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霞之丘诗羽再次用深呼吸压下混乱不安的情绪，漂亮文静的面容上血色开始褪去，但那股凛然而凄美的模样却令其魅力更甚，仿佛身处危机四伏的战场中，死撑着不愿屈服于敌将的女骑士般。
　　随着思维在脑海中迸出了电火花，清亮柔媚的眼底光芒逐渐消失。
　　她低垂着头，好似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嘴里含糊不清地快速呢喃着：
　　“我不能赌其他的可能性，也不能心存侥幸，要将天空寺悠在游戏里的心脏被刺穿的那一刻，视作我的人生就此结束般重要……”
　　只有这样，才能压榨出大脑的所有潜力，在无数的选择中找出最正确的那一条。
　　“他现在在游戏里，虽然看上去占了上风，结城明日奈根本攻不破他的防御，不过这反而是最危险的状况……”
　　一旦掉以轻心被她找到了破绽，那自己势必连及时阻止的机会和反应都不会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改写失败，然后莫名其妙地赔上未来。
　　“我对机器并不精通，那两人的战场更不像是一般人能介入的，所以从内部做出干涉并不理想。既然在现实世界，就要做现实世界中能做到的事情，去阻止那两人继续战斗。”
　　要怎么做，才能让在虚拟实境游戏中对决正夯的那两人，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从而规避某人心脏被剑刺穿的可能性？
　　要怎么做……
　　等等！
　　仿佛木屑燃起了火星，一道灵光闪过脑海的瞬间，彻底烧断了那些如乱麻般的其他选项，只留下最清晰的那条康庄大道，在面前无限地延伸开来！
　　“这么做不就好了吗？！我竟然还烦恼了那么久……”
　　霞之丘诗羽满脸自嘲地勾起嘴角，竟然没有瞬间就想到这个最简单方法，她果然是关心则乱了。
　　接着没有犹豫，她左右张望了下，凭直觉和自己的眼力找上了站在擂台区前方的眼镜男。
　　“你就是虚拟研的社长吧？”
　　“你是……”被迫从那精彩纷呈、甚至可以说是史上最强对决的画面中移开视线，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眼里的不满在看见身后少女的瞬间被惊讶和茫然取代。
　　“霞之丘诗羽学姐？为什么像您这种人物会在这……”
　　“原因不重要，我问你一件事！”霞之丘诗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焦急的语气与蕴含着强烈意志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牢牢地架住了虚拟研社长的脖子。
　　“那个头盔有内建安全措施吗？比如突然断电了，里面还在战斗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虚拟研社长张了张嘴，才刚犹豫着要不要说，对面的黑长直学姐就立刻眯起了眼，那冷漠而充满杀意的神情，好似下一刻就会直接扭断他的脖子，然后去问向下一个人。
　　他不禁浑身颤抖了两下，压抑住体内莫名升起的兴奋感觉，快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快速说道：
　　“报告学姐，危险当然不会有，R社生产的NERvGEAR早就通过了全套安全措施的检验，紧急用电池和防脱离措施我们也都亲身测试过了没有问题，只要遇到任何会影响玩家游戏的意外状况，都会先停止假想体的活动，然后强制登出……”
　　“懂了，也就是万事OK对吧？”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霞之丘诗○总算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只被她倾国倾城般的开朗笑颜魅惑了数秒，虚拟研社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语气冷静地反问：“您为什么样这样问？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吗？”
　　看在这人态度不错、回答自己问题也很迅速果决的份上，霞之丘诗羽暂且压下急着转身的念头，勉强回答了句：“是啊，毕竟里面有……”
　　看向擂台区，她正要指着天空寺悠说“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受伤”这句话，随手给他带来一个小麻烦当作『回礼』的时候。
　　站在不远处，看着游戏屏幕的雪之下雪乃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奇况，忽然将目光转了过来。
　　那清澈分明的大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并在看清她的身影……或者说身材后，这样的疑惑瞬间转为警惕和质疑，一副准备上前问话的模样。
　　‘啧，都忘了还有他的小女友守在旁边……’暗中啧了声嘴，霞之丘诗羽迅速将抬到一半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指向左边的擂台区布帘。
　　“有我的朋友在。她叫结城明日奈，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
　　用眼角余光确认着雪之下雪乃表情稍缓，似乎降低了对自己的警惕级别，霞之丘诗羽用笔记本抹了抹掌心沁出的汗水，有种正在进行碟战任务的紧张感。
　　毕竟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要是被这位文化季执行委员给发现的话……那基本上就能宣告万事休矣了。
　　别说会不会受到阻止，哪怕只是被拖延到个一秒钟，都是霞之丘诗羽现在承受不起的风险。
　　“没事就好，谢谢你的回答啦。”
　　“能帮上学姐的忙再好不过。那么作为谢礼，能否请您陪在下吃一顿饭就好……”
　　没听清楚那个眼镜男说了什么，出于礼貌敷衍地扔下一句道谢后，霞之丘诗羽按捺着心中的焦急，身形云淡风轻地朝门口走去，迅速离开了虚拟研社办。
　　她当然想现在就冲过去切了天空寺悠的网线，用脚踩在他脸上，然后大声读出笔记本上的内容，让他明白到底是谁从深渊中救出了他。
　　可惜不能。
　　后者有笔记本的限制，前者的话……现在仍盯着她的背影不放的雪之下雪乃，就是阻拦在面前的栅栏。
　　对于自己的武力值，霞之丘诗羽可以骄傲地说，基本为零。
　　所以拿胸前那堆无用的赘肉想想都知道，当着雪之下雪乃和虚拟研的面拔他网线的成功率，绝对不到一成；而且无论成不成功，事后都会被他们抓住审问，让自己陷入最不妙的境地中。
　　一名作家，在写出一篇小说的开头时，理应同时想好它的结局和过程好坏。
　　既然无法当着他们的面阻止决斗的进行，又因为上前询问问题而导致雪之下雪乃盯上了自己，霞之丘诗羽也只能暂时离开虚拟研，去外头另寻办法。
　　至于跟他们好好沟通，拜托他们先将擂台赛停止，否则天空寺悠将会遇到危险？
　　谁会去干这种没效率又麻烦的事情啊！
　　反正霞之丘诗羽试过了，哪怕把笔记本摊着放桌上，母亲也看不见其中的内容，转头更是直接忘了这本笔记本的事情——毕竟记忆操作和死守秘密，可是『无形的掌控者X』最擅长的招数之二。
　　要是没办法让他们亲眼看见最切实的证据，所谓的『危险警告』，也只是精神病美人的疯言疯语而已。
　　就算过得了眼镜死宅社长那关，雪之下雪乃也不会轻言相信她的话；而霞之丘诗羽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信任了。
　　“只剩下直接切断总电源的方法了吗……可是鬼知道社团大楼的供电室在哪里，又要怎么关啊！”
　　迅速穿过了热闹的人潮，在安静不少的走廊上踏着用力的步伐，她微微低头让长发垂落，将纠结而苦恼的表情藏在了阴影中。
　　“要不然偷偷回去，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冲过去拔线，再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跑……”
　　跑个鬼，除非她有橄榄球员的身材，不然绝对是当场人赃俱获的下场。
　　边祈祷着某人的心脏别那么快就被开洞，霞之丘诗羽边翻开了笔记本，试图从这个诡异道具身上找出一线生机，不然她也只能躺平等死了。
　　却没想到，这一看就发现了生机所在。
　　「下午一点三十五分，你向伊芥翟南询问了有关设备安全性的问题……」
　　「下午一点三十六分，天空寺悠察觉到了结城明日奈的身份……」
　　「下午一点三十七分，你离开了虚拟游戏研究社，准备前往位于地下一楼的配电室，那里的门锁久坏未修，切断电源的方式就在墙上……」
　　「检测到编纂者已经找到了改写命运的方式，特别给予一次性奖励：毫无违和感（状态）。」
　　「毫无违和感（状态）（一次性）：扭曲所有目击者的认知基础，由宿主所做的任何行为、造成的任何影响都将成为毫无违和感的事实……」
　　「任务完成在即，请编纂者继续努力，扭曲下一篇章的命运。」
　　“编纂者？还真是有够中二的称呼啊……”
　　迅速扫完了上面的内容，霞之丘诗羽忍不住冷笑一声，嫌弃似地撇了撇嘴。
　　即便如此，她脸上的烦躁和慌张也在不自觉间化作了安心，并且脚下非常老实地加快了步伐，朝着地下一楼走去。
　　现在的霞之丘诗羽，也只能无条件地相信笔记本上的内容。
　　既然改写命运的方程式都已经由某个伟大的存在建立好了，她很快就将脑海中纠结的问题，从即将坠入深渊的未来转到了眼前的笔记本上。
　　“那条三十七分的，和其他纪录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在教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完成任务……”
　　“但问题是，『存在X』有那么好心吗？是见我要失败了才提醒我，还是见我快成功了才提醒我？……可恶，这要是往阴谋论上想的话，完全没完没了啊！”
　　深呼吸平复烦躁的情绪，霞之丘诗羽逆着他人好奇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走下楼梯。
　　“再来，是那个叫状态的东西……类似于游戏中的技能吗？一次性的话……就跟法术卷轴一样？”
　　出道前为了搜集资料，她什么小说都看过，自然知道这方面的一些知识。
　　行走间她看了眼笔记本，试探性地在心中说：
　　‘使用状态。’
　　「已使用。」
　　一行漆黑的字体回答了她，又瞬间消失。
　　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异样，霞之丘诗羽左右看了看，忽然用力踹了一脚墙壁，恶狠狠地咬牙道：
　　“去你的狗屎命运！”
　　虽然脚被反作用力震得有点痛，不过好在心情舒爽了不少——就像用一个小时写出了四千字完全不用修改的草稿一样，顿时有种念头通达的感觉。
　　爽完了之后，霞之丘诗羽满脸畅快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接着才观察周围人群的反应。
　　……嗯，完全没有反应，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就像不会有人在意被风吹动的灰尘，和没开启状态时的感受完全不同，这种走到哪都不会有人注意自己的体验……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呢？
　　“果然，这笔记本不是开玩笑的啊。”
　　一番感慨过后，深深的恐惧旋即涌上心头。
　　霞之丘诗羽不禁用力咬住了丰满的嘴唇，努力抑制着从体内深处传来的颤抖。
　　“这东西是真的有力量。除了能改变我们的认知外，绝对还能做到更加可怕的事情……”
　　很多事情，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感受得到其中的恐怖。
　　比如蹦极，比如上台演讲，比如截稿日和发卖日的前一天……
　　叶公好龙的故事到处都是，人类就是那种不受过一次伤，就不会对恐惧真正放在心上的生物。
　　从拿到笔记本到现在，霞之丘诗羽已经经历得够多了，然而前仆后继地向她袭来的各种未知，却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
　　越往下走，体认到的恐惧也就越加深刻入骨。
　　“这样的话，天空寺悠这么万能的原因也找到了，他绝对也能从『存在X』那边获得奖励……别说什么全国冠军的剑术、可以发光的料理，说不定就连这个堪称隐身的状态，都被他用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事……”
　　下意识地钻紧了衣领，沉溺在越发复杂黑暗的幻想中，霞之丘诗羽面色铁青地走到了地下一楼，昏暗阴森的楼道中，铁门虚掩的配电室出现了面前。
　　想起自己还处于「未来即将坠入深渊」的危机中，她先是有些恍神地愣在原地，旋即用力摇头甩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注意力彻底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扫了眼笔记本的内容，确认天空寺悠还在跟结城明日奈缠斗、尚未分出胜负之后，霞之丘诗羽抬头对摄像头摆了个鬼脸，接着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配电室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夭寿啦，主角打女人啦！（12/55）
　　假想世界。
　　仿佛被野猪群大肆蹂躏过，原先青翠肥美的草原已然一片狼藉。
　　而造成这副惨况的罪魁祸首，正是从东边打到西边、北边打到南边的两名剑士。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剑刃卷起的裂风不停肆虐。
　　剑技光效如同烟花般四处绽放，可在那璀璨艳丽的碰撞中，是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指向对方要害的致命攻击。
　　细剑如雨，绵延不绝。
　　片剑如山，巍然不动。
　　锵——！
　　手腕用力顶起，天空寺悠再次防下了男性细剑使不知道多少次的突击，又忽然偏头，险险躲开了差点给自己脸颊刺青的剑尖，额上不禁滑下一滴冷汗。
　　“不对劲……”
　　这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在他思维电转之间，一击未果的细剑使做出了体操般的受身姿势，轻盈的脚步迅速掠过了草皮，那庞大的身躯宛若一头风之精灵，在半空中便卸开了所有反作用力，并且稳稳落地。
　　接着不依不挠，像是誓要追杀渣男到天涯海角的病娇女，他没有任何休息的打算，持着细剑再次朝天空寺悠冲了过来。
　　他只能被迫执起单手剑，皱着眉头挡下那一波波快如闪光的攻势，感受着对方比初次交锋那时灵敏了不知道多少的动作，已经无法再像先前一样游刃有余了。
　　“不对劲啊！”
　　就像总算习惯了不熟悉的身体，渐渐将他应该有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一样，擂台赛内无限制的体力成为了对方的优势，而自己则是帮他找回状态的试刀石。
　　本来随时都可以结束战斗的，但拖到现在，天空寺悠发现自己的胜率竟然在逐渐下降——哪怕他已经拿出了七成实力，依然找不到可以突破这片剑光的机会！
　　为什么路边一个挑擂的络腮胡大叔可以强到这种地步？都快跟开了挂的他打得不相上下。
　　为什么这个络腮胡大叔的动作越来越少女？比如习惯内八还有打一打差点撞到胸口时的羞涩。
　　为什么这个络腮胡大叔的进攻和冲刺身姿那么熟悉？就像自己已经见过了无数次他挥舞细剑的模样，并且曾为此深深感动与赞叹过一样。
　　“所以说，这太不对劲了啊！”
　　天空寺悠紧咬牙关，心中如此大喊。
　　面前的络腮胡大叔被他一剑崩飞，可自己也因为游戏中的身体不如现实中强壮，单脚悬空、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这个姿势，没有任何剑技能够取消僵直，只能在接触地面的时候透过受身来重整身体。
　　而半空中的络腮胡大叔，并没有错过这个短暂的机会。
　　他猛地眯细了铜铃般的大眼，忽然取下腰间的剑柄，泄愤似地往天空寺悠的方向用力丢去。
　　没有技能光效，哪怕使不出技能，天空寺悠随手一挥也能将其挥开。
　　但在手掠过眼前的瞬间，电流般的危机感倏地从脊髓处涌上，三个字骤然出现在脑海中。
　　“中计了！”
　　天空寺悠下意识瞪大了眼睛，黑瞳缩成针孔，看着面前被手臂挡住的风景。
　　耳朵代替了眼睛，将这一刻的情报全部收入脑海中。
　　在对面。
　　听见了踏碎草坪的脚步声。
　　踢见了衣摆飞扬的鼓噪声。
　　听见了突穿空气的破风声。
　　也听见了灌注全部力量在这剑之上，轻盈却又沉稳的吐息声。
　　随后，是一道压抑了许久，总算获得了将其全部爆发出来的机会——仿佛要用这一击，将虚拟的世界全部打碎，连无形的障壁都要一举突破的清脆喊声。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充满英气，而不失少女的娇柔。
　　划破长空，却又如此悦耳地响起。
　　“果然……”
　　往草地上倒去，却因为扔来的细剑剑柄而来不及调整姿势，天空寺悠只能勉强抬起没有任何效果光的单手剑，试图化作盾牌挡在身前。
　　挥出的手臂缓缓落下，他总算看见了那道朝自己突穿而来，比太阳还要耀眼，宛若星屑落地一般的璀璨光芒。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人能使出这般美丽而危险的剑技。
　　在他的记忆中，也只有一人的速度能够让他都来不及反应。
　　那是一名栗发细剑使，是他曾经的线上同伴，曾经的网恋对象……
　　也是曾经的女朋友。
　　对他来说，声音和光芒都是无法忘记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未曾改变。
　　缓缓眯起了眼，天空寺悠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比起过去，竟然已经强了这么多吗……真了不起啊。’
　　心中的叹息落下之际。
　　细剑带着尖锥般的烈风，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八连击突刺系上位剑技，「星屑飞溅」！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乎是一瞬，天空寺悠的假想体就绽开了八道伤痕，猩红的效果光在身上闪烁着。
　　“嗯？”
　　哪怕总算成功打中了他，细剑使却也没有任何放松的余裕。
　　她眉头一皱，发现天空寺悠竟然用毫无剑技光芒的单手剑剑身，将瞄准要害的刺击都偏斜开来了。
　　‘你果然很厉害啊，天空寺君……’
　　结城明日奈不禁弯起嘴角，心脏中仿佛涌出了莫名的热流，让她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不过，胜利的还是我！’
　　若非擂台赛中的道具全都是无限耐久度，这把单手剑早就破成碎片，而眼前这名男人也会被她一举爆☆杀。
　　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一击取胜，他也被自己打得浮空了，剩下的血量婉如风中残烛！
　　细剑使再次握紧剑柄，手腕一缩，其他剑技的效果光无间隙地亮起，随着自身猛然吸气而大放光芒。
　　“最后一击——”
　　只要这击命中，胜利就是属于自己——
　　“还好，你把我打浮空了啊。”
　　他带有笑意的磁性嗓音，在身前温柔响起。
　　短暂的错愕，让结城明日奈错失了立刻做出应对的机会。
　　“打得不错，不过你没机会了。”
　　与话音落下的时间近乎重叠。
　　布满伤痕、向后倒去的假想体，脚上忽然亮起了湛蓝色的光芒。
　　细剑使的瞳孔猛缩而起，试图强行取消剑技进行防御。
　　然而，天空寺悠的动作比他更快。
　　下一刻，脚尖划出勾月般的轨迹，重重地踹在了细剑使的小腹上，并且毫不留情深陷下去。
　　“走你！”
　　体术，「弦月」！
　　“噗呃！”
　　一声气绝般的闷哼中，细剑使向后倒飞而去，几乎和天空寺悠同时落地，甚至还多翻滚了好几圈，浑身狼狈地沾满草屑。
　　“呼、呼……”
　　风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
　　残破不堪的草原上，两个人仰面朝天，只有头上巨大的倒计时在缓缓前进。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会用上全力，击垮结城明日奈
　　假想世界中，并没有所谓体力一说。
　　在体力条、饱食度这两项数值未见底前，无论怎么战斗、无论怎么活动，身体都不会感觉到疲累，状态也不会有任何下降——尤其在这为擂台赛专门建立出来的特殊区域中，他们可以真正地放开手脚，从早上打到黑夜都不停下来。
　　但相对的，精神造成的影响将更加明显。
　　比如会因为一场大战而气喘吁吁，比如会因为恐惧而冒出冷汗——只要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在那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就会忠实地在假想体上呈现出来。
　　“哈——好险，差点挂掉了呢。”
　　捂着猩红效果光尚未消失的狼藉伤口，天空寺悠缓缓从草皮上坐起身，苦笑似地扯起嘴角。
　　似乎完全不在意已经转为红色的血条，更将只剩一分钟的倒计时视若无睹。
　　他好似彻底放弃了这场比赛，用闲聊般的口吻对远处的敌人道：“我说，Asu……结城同学，我该先欢迎你来参加总武高的文化祭吗？”
　　声音在宽阔的草地上回荡。
　　他知道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对话，所以也没遮遮掩掩，态度十分自然地向那位『名不符实』的细剑使搭话。
　　当然，这样的随意也是伪装出来的——实际上，天空寺悠现在非常紧张，甚至隐约有种胃在抽搐的感觉。
　　因为不知道络腮胡大叔就是明日奈的他，刚才，似乎说了很多不妙的话出来啊……
　　希望能就这样把话题转移开来，天空寺悠不由暗自祈祷着。
　　可出乎他意料的，结城明日奈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是立刻对那些话做出质问。
　　而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假想体大概有八块腹肌的小腹，然后眼角泛泪、恶狠狠地瞪向他。
　　“竟然连女孩子的肚子都踹，而且还踹得这么用力！天空寺君，没想到你是这种男人！”
　　“？？？”
　　天空寺悠直接满头问号，却在说话之前瞬间扭开视线，不敢去看那大汉噙泪的恐怖模样。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明日奈……不过，现在的她实在辣眼睛。
　　“什么叫我连女孩子的肚子都踹？你这是不打算讲道理了吗？”
　　“我怎么就不讲道理了？！”
　　“先不说你现在这模样跟女孩子有一个次元的差距，你刚才拿剑刺我的时候也没留手吧？而且游戏里打架谁还管这个啊，要找碴直说好吗！”
　　结城明日奈顿时急了，蒲扇般的大掌用力一拍草地。
　　“你是在听到我的本音之后，才动脚踹我的吧？也就是说，你明知道我就是结城明日奈，却还是毫不留情地踹了我的小腹！找碴的人是你才对吧！”
　　没等他回答，鸭子坐在地上一副柔弱的模样，结城明日奈捂住小腹，有些委屈地抽噎起来。
　　“呜呜，太狠心了……你知道小腹对女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吗？要是里面的器官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
　　“算我拜托你了，别用那副外表说这种话啊……”
　　已经懒得吐槽这种毫无诚意的假哭了，天空寺悠有气无力地仰头向后，手掌做支架撑着地面。
　　“还有，小腹对男性也很重要好吗？我都没计较你刚才那几剑都是往我的肾戳来的……”
　　“那是不小心的！谁让你要挡住心脏啊！”
　　“那你知道心脏对男生有多重要吗？！”
　　薄唇闹别扭似地往旁一扭，结城明日奈不满地道：“哼，小气鬼！游戏里戳个几下又不会怎么样。”
　　天空寺悠出于礼貌看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你这么光明正大地搞双标，就不觉得害羞吗……”
　　“咕……”
　　似乎是没话可说了，她发出了有些不甘心的声音。
　　天空寺悠则望向头顶上的悠悠白云，在这番态度自然的对话间，嘴角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
　　单听嗓音的话果然只会觉得悦耳和怀念，再也没有想要自戳双眼的恶心了。
　　还记得，两人只是队友关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边跟她拌嘴，边跟她一起到处冒险，在那人烟稀少的地图上留下痕迹。
　　合作解过的任务、共同杀死的怪物，并肩欣赏的异世界风景，甚至是方才那场毫无保留的真剑厮杀……
　　一切都像过了好几年般遥远，眼见相片已然泛黄，却又在短短的数分钟内恢复了往昔的色彩。
　　明明情况并不怎么乐观，天空寺悠却还是无法抑制打从心底泛起的愉快情绪。
　　即使没有了恋爱情感，那十七天的经历，依然是十分多彩且珍贵的回忆——也是属于自己，不会被系统夺去的宝物。
　　像这样的感慨，因为有五次任务，所以也会在他的人生里出现五次吧？
　　“天空寺君，你就没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吗？”
　　随云絮飘远的心神，被少女温柔好听的嗓音拉了回来。
　　结城明日奈似乎放下了被踢小腹的事情，语气突然回归正常地问。
　　刷——
　　天空寺悠能听见她起身的动静，不过因为实在不想多看络腮胡大叔发出美少女声音的场景，所以干脆没有低头。
　　他依旧懒洋洋地望着天空，连单手剑都放在了一旁，好似要等时间走到尽头，让自己自然而然地输掉这场决斗。
　　“好奇的地方嘛……当然有，比如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对虚拟研做出那种事，还有选男性假想体上台，又是因为什么奇怪的癖好……”
　　说到这，便被她满是羞恼地打断：“才不是癖好！只是不想被你马上发现，才特地用男性假想体来伪装的而已！”
　　天空寺悠不禁反问：“测试帐号就算选女性也是随机模样的吧？你干嘛非要这么多此一举？又为什么不想被我发现？”
　　“因、因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先是含糊地嘟嚷几句，最后才自暴自弃似地大声道。
　　“好啦，我自首！我就是想趁机试试看用男性的假想体玩游戏会有什么感觉，谁知道会随机到这个大叔形象，还以为是绀野酱的头盔的话，就能用和她差不多的男性假想体玩了……”
　　“哈，你也真是够倒楣的。”也没有取笑她的打算，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过能理解，因为我也想试试看用女性假想体玩游戏是什么感觉，只是台下还有认识的人在看着我，我的脸皮又不是很厚，所以才放弃了这么做。”
　　“别说得好像我很厚脸皮一样好吗？”结城明日奈没好气地道，接着又自己解释了起来，“至于为什么不想被你发现……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那个虚拟研社长应该没乱说话吧？”
　　“放心，他为了帮你打掩护，把你塑造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邪恶玩家。”天空寺悠有些好笑地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你的声音吓到反应慢半拍……结城同学，你应该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把一堆挑战者打到毫无游戏体验吧？”
　　只是这次，他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然而尚未低头去看她的表情，顺着风声，如幽灵般的飘渺嗓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带来阵阵寒气。
　　“结城同学、结城同学的叫，真是让人不快啊……我等了你好久，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主动解释呢，天空寺君。”
　　“……”
　　天空寺悠浑身僵硬起来，好似有人拿枪指着自己的脑袋，维持着最先的姿势不敢乱动。
　　看着这样的他，结城明日奈不禁轻笑了声，却有种头发落在了刀刃上，轻巧地断成两截的轻薄感。
　　“标准暴力狂？极度好战？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模样？简直跟母暴龙一样？嗯？你说说这是谁呀？”
　　“……”
　　天空寺悠保持自己应有的缄默权，然而结城明日奈显然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又恐怖又麻烦？见到最好绕着走？这些是哥哥跟你说的，还是你对我的评价呢？你说啊，我又不会生气，为什么不好好解释一下呢？”
　　她质问的语气十分温柔，但就是这样，话音中的那份寒冷与怒气才更加明显，像是下一刻就会突然变脸，狠狠地剜开自己的胸膛一样。
　　“……”
　　天空寺悠看着白云，眼里多出沉思之色，仍在保持沉默。
　　“现在还想装傻，已经晚了。”
　　嗓音忽然平静下来，没有带上任何的起伏。
　　站到他两米前，结城明日奈轻声开口：“天空寺君，能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为什么，我明明没在游戏里见过你任何一面，你却对我那么了解？”
　　“……唉。”
　　像是走到了陌路的囚徒，天空寺悠低下了头，忽然叹气一声，拿起剑站了起来。
　　结城明日奈的目光跟着上抬，从未离开过他的表情。
　　“为什么，我明明没跟你交过手，你却说我从来没有赢过你、甚至对我的招数那么熟悉？”
　　这一次，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没有为什么，只是这样而已。”
　　事实上，天空寺悠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
　　直接坦诚过去的事吗？还是想办法糊弄她呢？
　　结城明日奈出现得太过突然了，又是在这种只有两人独处的特殊情况，哪怕是以天空寺悠的机智，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往哪条路走。
　　不知道她的目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回想起了什么，这叫他怎么临机应变啊？
　　坦诚过去就是把明日奈也拖下水，可犯了傻逼对一个『陌生人』说出那些话的现在，又等同于把自己逼进了末路，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
　　还不如继续打架。
　　打架最快乐了。什么话都不用说，以拳交心就能完事，没交到心也无所谓。
　　反正现在先用决斗应付过去，等回到现实，在明日奈面前直接坦白自己跟雪乃的关系后，和雪乃一起讨论要怎么处理这个第三位女友。
　　虽然按照先来后到，结城明日奈是夏川真凉的前辈，得排第二才是。
　　不过比起前女友，还是现女友重要的多，地位顺序不能乱——所以主要得照顾到雪乃那边的心情，别自己乱做决定比较好。
　　心里有了底，天空寺悠忽然抬起片手剑，指向了自己面前站定的络腮胡大汉。
　　“好了，倒计时还没结束，让我们继续决斗吧！”
　　可对面的细剑使却毫不领情，眼神更是渐渐冷了下来，像是两柄锋锐的冰刀。
　　“不打算回答问题吗？”
　　好似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天空寺悠已经无法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任何情绪了。
　　心中微微触动，他下意识放低了身态，语气转为诚恳：
　　“不是不回答。而是就算回答了，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目光交接，像在空气中碰出了无形的气旋，两人的头发开始飘动，地面上的草根逐渐弯下了腰。
　　天空寺悠没有退让，像是想用这番真挚的态度感化她似的，一字一句慢慢地道：
　　“结城同学，不论你猜到了什么，但我真心建议你，不要再纠结下去了。”
　　“……”
　　对方瞳孔猛然缩起，天空寺悠像是没发现一样，继续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忽视那种像是忘记了什么、必须要想起的感觉……这样对你来说，绝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虽然这种说法，违背了他曾在伤停时间对她说过的诺言。
　　不过现在，结城明日奈还有救。
　　且不论雪之下阳乃、夏川真凉这两个主动前来接触，又和他的生活圈十分靠近的前女友；结城明日奈不仅在隔壁市上学，平日更是没有机会可以接触到自己，完全能直接展开一段新的人生，离开他去寻找能够永久持续下去的幸福。
　　谁还没有谈过两三次恋爱呢？区区初恋，忘了就算了吧。
　　——这也是现在的他，想对雪之下阳乃和夏川真凉说的话。
　　自己就是一个坑，好不容易出去了就别再回来——现在还来得及的话，天空寺悠是真的不想让这位网友陷入跟她们一样的境地。
　　包括在外面等着的雪之下雪乃，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自己也是绝对不愿她把过去的事情回想起来的吧？
　　和系统作孽无关。
　　因为他知道，现在有多幸福，最后被记忆和情感撕扯的就会有多痛苦。
　　那样的痛苦，虽然不是他能控制的，但还是希望越少人经历过越好，能少一人是一人。
　　所以现在，看着她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模样，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敛起所有表情，眼神平静地执起单手剑。
　　“那这样吧，刚好决斗还剩最后一点时间。”
　　“你打赢我，我就把能说的事情都跟你告诉你。我打赢你，你就当刚才无事发生，放下过去、放眼未来，别再给自己徒增烦恼了。”
　　为了不再多出一位受害人。
　　从现在开始，他会用上全力，击垮结城明日奈。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绝对不会原谅你
　　“……”
　　话音落下之际，好似整个假想世界都被按下暂停键。
　　风声隐匿，白云静止，空气以结城明日奈为中心，开始凝结了起来。
　　时间只陪着沉默走了不到五秒。
　　“最正确的选择？少在那边自说自话了！”
　　那压抑着怒气的少女嗓音，仿佛要点燃起整片草原，乌云散去的高空都在回荡。
　　“你以为，我会对你言听计从吗？”
　　“！？”
　　天空寺悠不自然地鼓动喉头，努力压抑着表情变化。
　　……这句话，是当初在伤停时间的告别前，结城明日奈对他说过的。
　　应该，是巧合吧？
　　“天空寺君，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我什至想不通，为什么你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那种话来……”
　　她低着头，每字每句都像从齿缝间迸出般用力，却又带着几分难过和不解。
　　“你知道我是怀着什么心情过来找你的吗？你知道刚才和你决斗时我有多开心吗？”
　　质问未停，细剑缓缓抬起。
　　却没有如刚才那般稳定地停在半空，反而随着逐渐低沉的语调，越发颤抖了起来。
　　“就像被困在游戏里好久，总算找到了登出键一样，你知道我被那种模糊虚幻的感觉困扰多久了吗？”
　　“你知道我听你说出母暴龙那些话的时候，虽然不爽到很想立刻揍你一拳，但更多的，却是终于发现真相的安心吗？”
　　手背爆出了明显的青筋，结城明日奈的语气也越发激烈而急促。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里有多害怕，你不知道我对你那莫名其妙的好感感到有多不安，你也不知道为了见到你解开这一切的谜题，我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和牺牲……”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你自认为的『正确选择』，想让我把这一切全都当作没发生过，就这样把我的努力、你的事情、把我们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都扔进垃圾桶吗？！”
　　仿佛有暴风从脸上吹过，沉重又尖锐的逼问令天空寺悠不由耳膜发痛。
　　“我不知道，我想我也不必知道。”天空寺悠甩了甩头，抛开那点动摇，摆出了剑技的准备姿势，“反正只要我打赢你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你的自说自话才要到此结束！”结城明日奈喝断了他的声音。
　　接着深吸一口气，一道叹息比羽毛还轻的落在了地上。
　　“我们的戒指，还在。”
　　“哈啊？！怎么可能！”
　　试图前冲的动作顿在原地，天空寺悠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明明确认过了，戒指早就被那家伙给销毁……”
　　看着结城明日奈脸上缓缓露出的冷笑，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戒指的事情不是真的，自己被套话了！
　　可那样的话，她又是怎么知道戒指的事情……
　　“那家伙是谁，晚点我再问你。”
　　细剑重新恢复稳定，结城明日奈定定地注视着他，双眸坚定而充满了杀意。
　　“如果不是玛大修女提醒了我，我不会知道她那边的任务，都是需要两个人一起进行的。”
　　“也不会知道，原来我的道具栏深处还有一枚已经被销毁的戒指，证明了我曾经跟某位男性玩家结过婚。”
　　“更不会花好几天的时间，去比对每个头盔的登录纪录……最后，找到了那个曾经说没见过我，却多次和我在同时间上下线的你身上。”
　　“遇到这种事情、做了那么多调查，你还想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结城明日奈踏前一步：“天空寺君！”
　　天空寺悠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脸颊肌肉微微抽搐。
　　这种行动力和观察力，简直比雪之下阳乃还可怕……
　　等等，不对啊！
　　“戒指销毁了，可是没销毁完全。明明发生过的事实已经消失，结果登陆纪录连改都没改，就这样留下了一堆线索……”
　　天空寺悠瞬间明白了。
　　狗系统，我不信你真的有这么废物！
　　你他妈绝对又是故意的，老子迟早要淦死你这二五仔口牙！
　　“不，就算没有这些线索，凭着心中留下的那点奇妙古怪的感觉，我迟早也能怀疑你、找到你……”
　　然后，像这样和你见面，然后被你这种态度给气得半死吧？
　　结城明日奈面无表情地前倾身子，和刚才的他一样，摆出了前冲的预备姿势。
　　那只爆出青筋的大手，似乎藏着无匹的怒气。
　　“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
　　天空寺悠一时间说不出话。
　　而他这短暂的思考，似乎被当成了否定般的默认。
　　“是吗？我明白了。”
　　失望似地，叹息轻轻落下。
　　结城明日奈合起了眼，浑身怒意和气势一瞬间消失不见，那充满压迫感的空气好似突然恢复了正常，草原上一如往常风和日丽。
　　下一刻，异变徒生。
　　“绝对，不会原谅你。”
　　伴随着轻柔的嗓音，白色的光开始亮起。
　　从细剑剑尖，一直蔓延到了手臂上，甚至没有就此停下，而是逐渐包裹住了结城明日奈的身体。
　　“就算我忘了很多事情，也只有这个念头绝对不会忘。”
　　过剩强烈的光芒像是太阳一样，彻底将络腮胡大汉的假想体吞没，只有少女诉说着什么的话语，宛如出鞘的利剑般清晰传出。
　　似乎是被无形的光芒缠绕住手脚，天空寺悠只觉得身体变得沉重，甚至连趁机发起偷袭都做不到，只能用力眯起眼睛，防止眼睛直接被闪到失去功能。
　　他张开了嘴想说什么，却又在下一刻，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天空寺君……不对，悠君。”
　　那像是将存在于过去的心意与回忆，突穿了时间，将其带到了现在的光芒。
　　所以在光芒退去之后，那名栗发细剑使，才会如此违反常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吧？
　　天空寺悠缓缓放下手臂，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满目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她。
　　“亚丝……娜？”
　　——「Asuna」。
　　笔直而柔顺的栗色长发，优雅又可爱的鱼尾公主辫缠在侧边。
　　红白相间的女性剑士服无比飒爽，白色长袜与短裙间组成了绝对领域。
　　手持闪烁着翡翠光芒的锋锐细剑，凛然而专注地注视前方的橙色眼眸。
　　还有在白色露指手套上，左手无名指盛开着水晶之花的精美钻戒。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空寺悠完全无法理解，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么，就由我亲自过来取。”
　　取什么？难道你也有系统？为什么你能做到这种离谱的事情？
　　“唔！”
　　脑中闪过众多疑问的同时，眼前好似出现了片刻的杂讯，令天空寺悠不由捂住微微刺痛的眼睛和脑袋，接着勉力抬头，望向面前的细剑使少女。
　　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一样拿剑指着自己，满含杀意地蓄势待发。
　　然后，倏地消失在了眼前。
　　“喝啊啊啊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悠君，我来见你了（三合一）
　　将心意灌注在剑上，像是要把面前阻拦自己的事物全部吹开般咆哮起来。
　　剑尖向前。
　　意识前所未有地集中，好似在这瞬间，就连时间的脚步也被自己拉住。
　　‘悠君……’
　　亚丝娜默念着他的名字。
　　明明随着大腿猛力踹向地面，周围的景色像是被拉长一样变得混淆模糊，他那惊讶到呆滞的面庞却依然清晰，深深地倒映在视网膜上。
　　她忍不住弯住嘴角，即使牵起嘴角肌肉的速度也慢到吓人。
　　原理什么的并不清楚，现在的结城明日奈，只有思考脱离了时间长河，在岸上悠悠地注视着假想世界中的他，还有瞬间冲到了他身前的自己。
　　恐怕，他还没有发现吧？
　　不知何时，心意的光芒揭开了所有虚伪，强硬地矫正了所有被扭曲的真实。
　　站在那里的已不再是随机用的假想体，而是和现实中的他相差无几的俊秀少年。
　　他身上穿着的也不再是校服或新手装备，而是一套简洁俐落的黑白剑士服，纯黑色的单手剑，以及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和自己同款的水晶钻戒。
　　那大概，就是「Haru」没错了。
　　是天空寺悠在『刀剑世界』中的假想体形象，是曾经与自己共同冒险过的网友，也是曾经和自己在游戏里结婚的……线上夫妻。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暂时也还没回想起过去的经历，但亚丝娜同样可以无比肯定地做下这样的结论。
　　那就是这段旅途的终点站，是解开所有谜题的解答，也是她试图取回的东西。
　　‘这样就……结束了！’
　　思考在短暂的恍神间，猛然撞回了身体。
　　速度的疾驰感笼罩所有感官，全世界的声音像是在这瞬突破了静谧的水面，所有杂乱的资讯一股脑地向着脑袋输出。
　　身周模糊的景象，唯独清晰的他。
　　被拉长的咆哮声，风凛冽刮过耳畔的噪音。
　　近乎窒息的鼻前，因为速度过快，甚至能感觉得到头发被用力向后拽的疼痛感。
　　然而在白光的帮助下，亚丝娜依然突破了空气带来的阻碍，猛然探出了璀璨如流星般的剑尖，狠狠地朝天空寺悠的胸膛袭去。
　　她能看到，天空寺悠下意识抬起了手腕，似乎是想要阻挡。
　　只是哪怕他的反应再快，也依然赶不上超出了系统限制的自己。
　　“不会再迷茫了。”
　　在京都做的噩梦，每每醒来时流下的泪水，对虚伪的记忆和错乱的现实总是会害怕地抱起双臂。
　　“不会再错过了。”
　　莫名其妙地在意起他，莫名其妙地关注起他的事情，又莫名其妙地在游戏中发现了破损的戒指，从而开启追上他和过去真相的旅途。
　　“这一次——”
　　所以，现在才会站到他面前。
　　微微弯起了嘴角，亚丝娜蓦地眼神一凛，再次用力撞开了身前的空气，整个人好似和细剑化作一体，将两人的距离缩短至零。
　　“换我，来到你的身边！”
　　因为，这是约定好的……
　　我没有忘。
　　白色光芒逐渐衰弱，锋利而笔直的剑尖，非常顺利地碰到了他的前襟。
　　只要刺进去，失去的那一切都会回来——不需要任何根据，亚丝娜便如此坚信着。
　　所以哪怕要刺穿心爱之人的胸膛，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就在这瞬间——
　　深红色的六角警示框，遮挡住了他的脸庞。
　　「检测到外部电源中断供应，开始连接备用电池，假想体停止动作。」
　　“什么？！”
　　亚丝娜惊愕地瞪大了眼。
　　明明只差一寸就能刺进去了，可当警示框跳出来的时候，那比火车还快的速度、突穿空气的刺击、与之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却像是开玩笑的一样，全都静止在了半空中。
　　整个世界，就这样被按下了暂停。
　　‘外部电源被切断了……可是怎么会！？头盔和插座我都检查过了，明明不是那么容易就松脱的啊！’
　　心里不敢置信地大声喊着，身体和意识被彻底切断的亚丝娜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一个提示框跳了出来。
　　「即将强制下线，请玩家做好准备。10、9、8……」
　　倒数像是心跳，在无声的虚拟世界中不断走动，并且即将归零。
　　亚丝娜愣愣地看着前方，浑身缠绕的白光随着停滞越发黯淡，握着剑的手也不自觉地放松力道……只是在自认为在这么做着，假想体依然毫无反应。
　　‘……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透过半透明的警示框，朝近在咫尺的天空寺悠看去。
　　明明还张着嘴，却连半句话都对他说不出口。
　　不再那么激昂的心情，沉淀在脚下，又开始失望、不安了起来
　　——被强制下线之后，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呢？
　　他会继续装傻吗？
　　还是会跟刚才说的一样，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自己，就算没有分出胜负，好歹也满足了自己特地转学过来的心愿。
　　然后自己，还有将剩下的记忆全部找回来的机会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靠近他。
　　就连此刻的光芒能不能再次出现，结城明日奈也不知道。
　　所以……
　　沉淀落地的心情，猛然从脚边，燃烧起了无边的热量。
　　“——别开，玩笑了！”
　　黯淡下来的橙色眼眸再次亮起，灿烂如天边最耀眼的夕辉。
　　炽白色的重放夺目的光辉，一路从脚底升起，恍如火焰在她身上燃烧。
　　被静止的假想体，开始渐渐地颤抖起来。
　　“正因为不知道未来，所以我的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珍贵！”
　　紧咬牙关，就算要咬碎牙齿也无所谓。
　　握紧剑柄，就算要握断手指也无所谓。
　　——因为有了想要到达的地方。
　　结城明日奈用力仰起了脖颈，死死咬着牙齿，狠狠地瞪向前方。
　　“不放弃！”
　　哪怕脑袋发热到快要炸掉，哪怕感觉意识的边缘正在发黑，也要冲破所有妨碍自己前进的束缚。
　　身体动不了的话，让剑动起来就好。
　　“我绝对，不会放弃！”
　　——相信自己，勇于面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人。
　　他曾么说过。
　　——想要什么就勇敢伸出手，坚持下去总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他也曾这么说过。
　　所以……
　　“我现在，就要见到悠君！”
　　不容置疑的咆哮，响彻在草原上。
　　被凝固的空气中，剑尖再次获得了刺穿规则的力量，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坚定而平稳地刺入了天空寺悠的胸膛中。
　　记忆的大门正在松动，看着面前所爱之人的面庞，结城明日奈咬紧了嘴唇，鼓起全身的力气，伸直手臂，将全身心都灌注在
　　区区的游戏设定、区区的虚拟、区区的现实……
　　“别拦着我，给我滚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断伸长的剑刃，伴随着太阳般强烈的光芒，缓缓地没入了面前的假想体胸膛。
　　提示框已然消失。
　　倒计时也已经归零。
　　四周都是如千米海深般的庞大压力，呼吸和肌肉都像填入了水泥般无法自由动弹。
　　明明是假想世界，脑神经却像在燃烧一般刺痛着。
　　明明是虚拟游戏，挣脱束缚的撕扯感却无比真实。
　　好难受……
　　即便如此，也要前进。
　　因为——
　　“悠君已经等我很久了，我们很早之前，就说好了啊。”
　　她轻声开口，狰狞的表情缓缓松弛下来，温柔地微笑着凝视他。
　　“已经说好了要想起他……”
　　“已经约好了要去见他……”
　　“我还没跟他说，我完成诺言了呢……”
　　全身都在不断地颤抖着。
　　在完全静止的世界，完全静止的空气中。
　　剑刃延伸的光芒，已然没入了他的胸口。
　　身体产生崩裂，她无所谓。
　　剑身出现裂痕，她不在意。
　　就算水晶钻戒崩碎，化作白光融入了剑尖当中，她也只是将嘴唇咬出了血，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过，深深地注视着他已然完全静止的眼眸。
　　或许他的意识，已经随着强制下线离开了这个假想世界。
　　或许他早就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他而努力。
　　即便如此，还是要说给他听。
　　“就算会忘记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想起你。”
　　“就算会失去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爱上你。”
　　“虽然迟到了不少……不过，悠君。”
　　“我来了喔。”
　　温柔的话语轻落在地。
　　“这次换我，在未来等你。”
　　温暖的剑尖未曾停下。
　　直到最后，结城明日奈的眼里都只有他，只有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手掌无法触及，那就靠剑刃；剑刃也达不到的话，那便豁出所有。
　　于是无尽蔓延的白光，随着剑尖彻底崩碎，豁然照亮了两人的身影，恍如初生的朝阳划破黑暗，渐渐地周围虚幻起来的景色完全覆盖。
　　而当光芒熄灭。
　　那抹安下心来的满足微笑，也消失在了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之中。
　　……
　　稍早一点的时间。
　　现实，虚拟研社办中。
　　体验虚拟游戏实境的人潮不增反减，社团大楼的最末端却十分热闹，不少人边在游戏区排着对，边看着上方的两个屏幕。
　　最开始体验区的观众比较多，因为看着和自己同样是新手的人在那边乱跳乱挥、尝试着使用剑技，不仅感觉非常有趣，还可以提前熟悉一下游玩方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耍猴看。
　　不过渐渐地，随着几道惊呼声响起，越来越多的观众都不禁将目光转到了旁边擂台区的屏幕上，满脸惊愕地看着那你来我往、十分激烈，眼睛差点都跟不上他们动作的真剑对决。
　　应该说，只能看得清他们身形腾挪、杀机重重的交锋场面，至于更深一层的刀光剑影，动态视力不好的就当特效看了。
　　即使如此，配合音响中连绵不绝炸响的金属碰撞声，带来的刺激感也宛若动作大片，令人不禁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太强了吧……这真的是现场对决，不是什么提前做好的动画片吗……”
　　“你刚才没看到吗？左边那个是天空寺同学，他可是全国高中生剑道冠军，厉害是正常的……”
　　“问题是另一边的大叔吧？为什么他体型这么庞大，速度还能这么快啊……感觉天空寺同学好像在被他压着打，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可是你看大叔打这么猛，也没对天空寺同学造成半点伤害吧？说不定是天空寺同学在故意让他呢。”
　　“让一个络腮胡大叔？天空寺同学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嘘！小声点，雪之下同学在旁边看着呢……”
　　“话又说回来，我怎么感觉那个大叔有点……娘娘腔的感觉？你看，他冲刺前都会摆出一个内八的姿势……”
　　“该不会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游客们的议论声纷纷不绝。
　　至于虚拟研社长和某社员，此刻正在默默捡起自己的三观，把它更新完毕之后重新安装了回去。
　　仰着头，某社员面色沧桑地开口。
　　“社长，你刚才说，像明日奈小姐那样的怪物，不会有第三个了？”
　　虚拟研社长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道：“人外终究有人，在下不过是只井底之蛙，当然会有见识浅薄的时候。”
　　“是喔……”某社员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拆他的台了。
　　毕竟这位社长看上去虽然瘦骨如柴，但衣服底下其实藏着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对付自己就跟抓只鸭子一样，不给他面子就等于不给自己的屁股面子……
　　所以某社员改口问：“社长，真的有人类可以不开挂就强到这种地步吗？这可是完全潜入式游戏啊，就算身体素质差了点，光靠这种程度的身手，他们也能在异世界里顺利存活、甚至直接成为佣兵了吧？”
　　游戏宅大多也是小说宅。
　　作为『刀剑世界』中的一名玩家，某社员在游戏里苦练身手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等哪天不小心穿越到了异世界，可以靠游戏里的剑技混得风生水起。
　　存活下来只能说是前提，主要还是想碰到那种当大家都是剑术学院里的小菜鸡时，只有他一个人拿出艾恩格朗特流剑术，在决斗中轻松淦爆了那些嚣张的贵族前辈们，同时收获巨喵美少女芳心的情节。
　　也就是说，得先成为天空寺悠那种人才能穿越。要不然就凭自己上去打擂台一秒钟就会被赶下来的实力，大概被淦爆的人就是他了……
　　想到这点，某社员只好抹着泪水，放弃了过去的幻想。
　　毕竟他是普通人，不是怪物啊！
　　“别小瞧人类了，我们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虚拟研社长看着他好似突然成熟起来的表情，镜片后露出难得温柔的眼神，姑且这么安慰道，“游戏中没有身体能力限制，活动起来也会比现实更加轻松，像单手五圈后空翻这种动作，练一练还是能做到的。”
　　“就算他们在游戏里强的跟怪物一样，出来后也是和我们差不多的普通人类。”
　　“社长……”浑身轻颤了下，某社员缓缓扭头，眼里充满着真挚的感情。
　　虚拟研社长也默默地凝视回去，嘴角不明显地勾起了弧度。
　　两人就这样无视了身旁的雪之下雪乃，深情地对望起来。
　　然后，某社员幽幽开口：
　　“可就算你这么说，现实里的社长也打不过他们吧？”
　　“……”
　　虚拟研社长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蓦然推了推眼镜。
　　“某，文化祭结束后，你留在社办别跑，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讨论讨论。”
　　“诶？我可以拒绝吗？”
　　“那现在就去厕所聊个天。”
　　“……”
　　说实话，雪之下雪乃并不是很想介入这两人之间的空气。
　　不过看了看时间，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抱歉，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打完？”
　　虚拟研社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在对自己说话。
　　“最晚大概就是决斗时间结束，也就是三分钟后吧……到时候还没有人血条先见底的话，就是血量最少的那方输了。”
　　“这样吗……”雪之下雪乃微微皱眉，视线重回屏幕上的战斗。
　　虽然自家男友看上去像是在被动挨打，但熟悉他的雪乃知道，他只是还没完全认真起来而已，应该还在试探着对方的底细。
　　很有他风格的谨慎，但问题就是太拖时间了……
　　“真是的，不会忘了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在等他过去吧？”
　　双手抱肘盘在胸前，雪之下雪乃无奈地轻叹一声。
　　她对男友这种爱玩的性格实在没辄，老是希望他正经一些，口头上的教训又说不过他……真想让他乖乖听自己的话，估计不付出一些代价是做不到的吧？
　　不由自主地，脑中闪过各种和『代价』相关的场景，不少都带着马赛克。
　　雪乃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冷静，无视逐渐发热起来的脸蛋，暂且将那些画面赶到了思考角落。
　　‘毕竟，那样的未来迟早会到的……’
　　深呼吸平复躁动的心跳，雪之下雪乃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勉强皱着眉看了下去。
　　她对打打杀杀没有半点兴趣，虽然男朋友挥剑的模样非常帅气，但第一，这不是他本人的形象，第二，对面的络腮胡大叔，说直白点就是长得太辣眼睛，哪怕挥舞细剑的模样有种艺术性的美感，但同时也带来了粗蛮和娇柔冲突在一起的强烈视觉冲击，实在令人不忍卒睹。
　　虽然雪之下雪乃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中之人和外表完全不符，其实是个美少女的关系。
　　根据刚才某位莫名其妙的学姐所指认，现在操控络着腮胡大汉的角色、正和自家男友拼剑厮杀的家伙，就是他们在京都结识的黑百合女子学院学生，和他同样夺下了全国冠军的结城明日奈。
　　对于她为什么会来总武高、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玩游戏，雪之下雪乃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就算不知道原因也无所谓。
　　唯独令她难以理解的是——想跟同等级的对手较量就算了，为什么结城同学偏偏要选这种……粗旷过头的形象啊？
　　该不会是真的什么奇特的嗜好吧……
　　“快看！”
　　突然有人一声惊叫，将雪之下雪乃又不禁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定睛过去，正好看见天空寺悠被细剑连续捅了好几次，却在下一刻反过来一脚踹飞对方的场景。
　　下意识的，雪之下雪乃将两个假想体替换成那两人真实的模样——
　　结城同学拿剑捅了天空寺君胸口，天空寺君反过来狠狠踹了她的小腹，看上去非常痛的样子……
　　呃，怎么说呢……
　　还好是游戏。
　　她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嘴，身后依然有着好事的观众在解说着。
　　“糟糕，虽然天空寺同学及时反应过来，可是血条大输啊……而且时间也只剩一分钟了！”
　　“你怕什么！他只是还没认真起来而已，以天空寺同学的实力，哪怕就剩十秒钟也能秒杀对方的！”
　　“可是你看，天空寺同学根本没打算认真的感觉啊？他甚至放下了剑，直接坐在地上跟对方聊起来了……”
　　“真的耶……天空寺同学到底在干什么啊？那个人都已经提着剑走过来了……”
　　“我倒是挺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那两个人其实是认识的吗？为什么就只有人物的声音没有放出来啊，好可惜……”
　　和部分观众一样，雪之下雪乃其实也很在意自家男友，现在到底在跟结城明日奈说些什么。
　　她不是很懂唇语，所以只能从他的眼神和表情判断——
　　这家伙应该是已经认出了结城明日奈的身份，并且正在调侃她的角色形象，所以对面那人的表情才会越来越难看。
　　明白了这点之后，雪之下雪乃轻轻捏起下巴，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温柔笑容。
　　“很好……放着外面的女友不管，在游戏里跟女孩子聊天聊得挺忘我的嘛？”
　　果然，像这种习惯到处拈花惹草的轻浮男，等文化季结束之后，得和结衣一起好好地『教育』他才行呢。
　　“……”
　　一旁，见到她这副笑容的虚拟研社长，立刻逃难似地拉着某社员往角落退去，确认已经退到了不会被迁怒的距离后，若无其事地擦了擦镜片上的汗水。
　　‘天空寺和雪之下……据说他们对外澄清了情侣的谣言，可就这副模样看来，貌似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那种好似老婆撞见丈夫正在对其他人妻献殷勤的温柔微笑，虚拟研社长用胸肌想都能知道，某人回去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想归想，为了自己和某社员的人身安全，他果断摆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在雪之下雪乃冷冰冰的眼角余光中强迫自己遗忘前十秒钟的记忆，接着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屏幕上的战斗场景。
　　这一看，虚拟研社长却不由愣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已然扭转的命运（三合一）
　　本以为丧失战意的天空寺悠重新站了起来，持剑面对着真身为结城明日奈的络腮胡大汉。
　　然而此刻的细剑使，却浑身散发出了与方才完全不同、打从心地发出的杀气。
　　好似平举至身侧的并不是游戏中的一样道具，而是真真实实、用来杀死他的锋锐细剑。
　　——发生了什么？这是被调戏过头，结果真的发火了吗？
　　脑中浮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恍如流星落地，夺目的白光忽然从那柄细剑上亮起，并逐渐覆盖住了假想体粗旷的身型。
　　看着这一幕，人群不禁骚动了起来。
　　“好强的光，原来还有这种剑技吗？”
　　“怎么感觉像是变身的前兆啊？难道他要变成魔法大叔了吗？”
　　虚拟研社长还在惊讶中，就感觉到了某社员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不远处的雪之下雪乃也将疑问的视线投了过来。
　　虽然心里同样觉得不敢置信，他还是立刻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只有剑技存在的这个世界里，应该是没有类似『闪光术』的技能存在的……擂台赛上也没办法用任何道具才对。”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光？
　　正当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心生疑惑之时，结城明日奈身上的光芒越发强烈，到最后甚至像投了一颗闪光弹出来似的，屏幕直接被染成了一片刺目的雪白，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观众们赶紧移开视线，挡住差点被闪瞎的眼睛。
　　“好刺眼！到底怎么回事啊！”
　　“出BUG了吧？这游戏能做到这种事？！”
　　“这样还怎么看比赛……”
　　而就在光芒骤亮，议论持续热烈了不到五秒的这一刻。
　　猝不及防地，随着跳闸似的啪啪声接连响起，整栋社团大楼猛然暗了下来，所有人工光源连同那刺眼的白光一起消失无踪！
　　寂静一瞬之后，更加纷乱和惊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停电了！？”
　　“好像是这样，连外面走廊的灯也没有了……是不是这里电用太多跳闸了啊？”
　　“不过还好，现在是下午，不会太黑。”
　　不少人往外看去，虚拟研的社员也非常迅速地拉开了窗帘。
　　随着阳光照亮了室内，尚未成形的惊慌情绪便开始消弥，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不满。
　　外头还是天光正亮的午后天空，哪怕社团大楼的灯光全部熄灭，也不过是让可见度降低了一些而已，根本没必要为此担心受怕。
　　雪之下雪乃也是在短暂的惊讶后，迅速恢复冷静，以凛然且严肃的眼神望向了虚拟研社长。
　　眼镜男也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委员长，正常的社团教室里是不会有紧急电源的，要恢复电的话，得去配电室重新打开总电源才行……还有，我们有仔细确认过用电量，就算同时使用四顶头盔和两个屏幕，也不可能因为用电过度而造成整栋大楼跳闸，这一定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停电。”
　　雪之下雪乃点了点头：“知道了。主因之后再调查，现在就……”
　　还没吩咐他派人前往配电室，灯光又突然接连亮了起来。
　　整次停电来得十分突然，过程也就十秒钟左右，甚至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电力就已经恢复了。
　　连虚惊一场都算不上的小意外。
　　然而雪之下雪乃却不禁皱起了眉，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电恢复得那么快，是配电室那边有人在控管着，还是……”
　　只是在她深入思考之前，旁边的体验区就传来了略带担忧的声音。
　　“那个，我朋友还在玩游戏，要是突然断电，应该不会就这样困在游戏里吧？”
　　虚拟研社员连忙回答：“不会不会！各位放心好了，游戏头盔是绝对安全的，哪怕是在突然断线的情况下……”
　　后面的解释跟虚拟研社长对她说的差不多，看到体验区上的游客一脸懵逼地摘下头盔的模样，雪之下雪乃便转回了视线，朝擂台区后的布帘望去。
　　上方的屏幕已然一片漆黑，似乎要重新开始游戏才会亮起游戏画面……这也就代表着，天空寺悠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游戏才对。
　　缓缓吐出一口气，压抑住心底泛起的忧虑和不安，雪之下雪乃神情平静地走了过去。
　　不过没走几步，她就听见了布帘后传来窸窣的动静，接着自家男友从中探出脑袋。
　　“怎么回事？”
　　……
　　天空寺悠摘下头盔，捂着还有些发疼的脑门，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下。
　　暂且不管结城明日奈的事情，他很快起身离开了擂台区，先是疑惑地环视一圈除了吵闹了些、没有多少异常的虚拟研社办，随后望向了自家女友。
　　“我游戏玩到一半就突然被说要强制下线……看起来也不像是停电的样子，是头盔插头被人拔了吗？”
　　“不，大概在十五秒前，整个社团大楼突然断电，并且在十秒钟后迅速恢复，暂时还不知道原因。”
　　不明显地安下心来，雪乃语气冷静地解释着，同时走到了他身前。
　　按捺着伸手抱住他的冲动，她微微低下头，神情严肃地悄声说：“虽然这么怀疑别人不太好……不过这件事，我认为有人为的可能性，并且某个人的嫌疑非常大。”
　　毕竟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不用多加思考，雪之下雪乃的脑内便自然而然地跳出了两团脂肪……不对，是霞之丘诗羽的身影来。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停掉整栋大楼的电，但是光凭用焦急的语气问“停电之后里面的人会不会有事”，以及问完之后匆忙地跑出去这两项举动，就足够雪之下雪乃将那位学姐列入最大嫌疑人中了。
　　把自己的猜测和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天空寺悠之后，他也微微蹙起了眉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霞之丘学姐吗……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晚点会去调查。你晚点有空也用委员长的权力去保安室那边调监控出来，谁不同意就直接打电话给平冢老师。 ”
　　“好。”雪乃轻轻点头，微微一顿后，忽然问，“你跟结城同学关系不好吗？你认识霞之丘学姐？”
　　“哈啊？我跟亚丝……我不认识霞之丘学姐，不过之前在楼梯间见过，她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天空寺悠不禁一愣，旋即满脸无辜地耸耸肩。
　　“这样啊。”雪乃了然点头，然后朝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称呼名字了啊。”
　　皮笑肉不笑指的就是她现在的表情，清澈分明的眼底毫无笑意，整张精致的小脸上透出了无尽的冷漠。
　　要不是附近还有人看着，天空寺悠敢保证，她绝对会拿出女友的威严，把他训到土下座认错为止。
　　偏偏天空寺悠又不好解释……或者说最好的应对方法，就只有直接坦白『和阳乃她们一样，她是我前女友』这句话而已了。
　　不过想到断线前的最后一幕，他暂且放下了这些问题，连忙改口问：“你有在外面看着我们战斗吧？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最后从结城同学的剑上亮起光芒，等整画面都被光遮住之后，外面就停电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雪乃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你该不会想说，停电是结城同学身上那道光导致的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天空寺悠在意的不是这个。
　　也就是说，后面亚丝娜变身、朝自己刺出那快到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的一剑的场景，并没有让其他人看见啰？
　　两人的谈话没被听见，她手上的钻戒也没被人看见……虽然有种作贼心虚的感觉，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后该面对的，就是摆在面前的问题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被细剑顶住、差点就要被刺穿心脏的胸口，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布帘后。
　　比如，那道好似突破了游戏限制，不仅将亚丝娜整个人强化到连他都打不过地步、甚至可以把不该存在于测试帐号上的角色具现出来的光芒，到底是什么？
　　当然，排除结城明日奈本身具有超能力的情况，天空寺悠拿人体无用副组织集体想也能知道——连被删除的水晶钻戒都出来了，那锅肯定得扣在系统头上，除了这狗系统以外绝不另做他想。
　　再来，是霞之丘学姐的事情。
　　楼梯间的退避、小径上留下的传单，还有出现在虚拟游戏研究社，一个三年级的高冷女神通常不会踏足的社团里……
　　她不仅直接指出了结城明日奈的身份，甚至在询问断电是否有危险之后，离开社办没多久便出现了整栋大楼跳电的状况。
　　简直就是在对人说：“不在场证明算什么，案子就是老娘犯的！就是我想拔了天空寺悠的网线！”
　　或许是根本不在意被人发现，又或许是……她想用这种过激的方式提醒自己，过去找她？
　　天空寺悠轻挠着眉心，沉吟了半晌后，在心中初步做出决定。
　　‘晚点就去三年A班的教室找霞之丘诗羽，直接问她有何贵干！ ’
　　至于雪乃那边的搜证还是要进行的，如果真是霞之丘诗羽切了整个社团大楼的电，导致自己和结城明日奈被强制登出的话……
　　嗯，只有短短十秒，更没造成什么损失或伤亡；别说自己了，学校也没办法对她怎么样。
　　性质严重的恶作剧，给的惩罚最高也就停学一段时间而已……而据他所知，霞之丘诗羽已经保送了早稻田大学文学系，停不停学根本无所谓，更别说学校绝对狠不下心来对付那种优等生。
　　霞之丘诗羽，根本不怕被人找到证据。
　　“所以，是计算好了一切才犯案的吗……看来这位跟踪狂，比当初还要聪明许多啊。”
　　手指离开了舒缓的眉心，天空寺悠眯了眯眼——对方都这么大费周章了，那他倒要看看，这位跟踪狂学姐到底想找到做什么。
　　“跟踪狂？”听到了他的低喃自语，雪乃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那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才刚开口，布帘后面就传来了起身的动静。
　　天空寺悠转过头，边说着以前在车站被黑丝老女人尾随的事情，边看着结城明日奈捂着额头从擂台区走了出来。
　　她有些迷茫地张望四周，很快就将视线锁定在了天空寺悠身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露出了明显安心的表情。
　　这瞬间，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身侧的少女散发出了幽冷的寒气。
　　……以前还没发现，原来雪乃是这么容易吃醋的女孩吗？
　　似乎没注意到雪之下雪乃的表情，结城明日奈快步上前询问：“天空寺君，这是怎么回事……是电源被拔掉了吗？为什么我们会突然被赶下线啊？”
　　“社团大楼跳了十秒的电。”
　　简短地解释完原因后，天空寺悠眼神古怪地打量起她。
　　结城明日奈被这眼神看得很不自在，不禁悄悄退了半步，微红起脸，笑得有些尴尬。
　　“天空寺君，怎么了吗？有话想说的话，可以不用顾虑没关系……”
　　雪之下雪乃也一脸疑惑。
　　这次换天空寺悠被看得很不自在，不过他心怀坦荡、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便神情自然地回答：“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便的话，能跟我们一起过来吗？”
　　他朝身边的女友递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只是有想要了解的事情，并不是想当着她的面劈腿。
　　雪之下雪乃立刻了然，先是用高傲如猫的不屑眼神回应自己并不是那种醋缸子，接着表情缓和下来，端庄有礼地向结城明日奈微微点头：
　　“结城同学，你接下来还有事吗？”
　　结城明日奈犹豫了下：“没、没有了，如果说逛文化祭不算事情的话……”
　　雪之下雪乃露出微笑。
　　“那能否跟我们一起行动一段时间呢？不必紧张，只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而已，毕竟结城同学难得远道而来，我们作为总武高的学生总不能失了待客礼数。”
　　“这个……”
　　结城明日奈犹豫了下，来回看着两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但最后，她却苦笑着道：“抱歉，我现在头有点晕，可以让我去休息一下吗？”
　　这并非谎言。
　　自从脱下头盔，回到现实世界之后。
　　结城明日奈不仅没有了看到下线警告提示框之后的记忆，现在脑袋也有种运转过度、变得晕呼呼的感觉，好似连续读了一整天的书，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又有些昏昏欲睡。
　　她也无法思考这是为什么，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让疲惫的脑袋放空一阵子。
　　“这样吗……那让我们带你去保健室吧。”雪乃愣了愣，很快回答，“保健室老师是女生，今天整天都会在那边执勤的，你可以放心休息。”
　　“谢谢。”
　　结城明日奈轻轻点头，不经意似地看了天空寺悠一眼。
　　虽然感觉自己忘了很多事情，但唯独一点，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天空寺君，果然曾经和我在游戏里结为夫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一起行动……’
　　那现实里，他也是我的……男朋友吗？
　　——而这些问题，也只能等两人独处的时候，再去问他了。
　　……
　　社团大楼，地下一楼，配电室。
　　按照墙上的说明切断了总电源，又在十秒后重启。
　　为了小心起见，她还特地用上手帕，不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指纹。
　　做完这些，霞之丘诗羽才拍了拍手，悠哉地带上了配电室的门，重新回到阳光普照的一楼。
　　她伸了个懒腰，莫名有种死里逃生的轻松感，嘴角抑制不住爽朗笑容。
　　理所当然，那些惊讶和疑惑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从楼下走上来的自己，更不会去怀疑刚才的停电与她有关。
　　霞之丘诗羽继续向前走，没有回虚拟研社办观察他们的反应，而是直接离开社团大楼。
　　不多时，她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路人目光
　　霞之丘诗羽立刻反应了过来，那个跟戴了未来道具『石头帽』一样的状态，已经从自己身上消失了。
　　毕竟是一次性，任务一完成，被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能拿到永久的就好了……”
　　这么惋惜地叹了声气，霞之丘诗羽很快就转移了念想，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笔记本上。
　　翻开内页，里面『改写失败，你的未来将一同坠入深渊』的字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新的内容。
　　「命运已然扭转，新的故事由你开启。」
　　「编纂者，未来依旧多舛，万不可掉以轻心。稍有不慎，便将与众人一同万劫不复。」
　　「……只是从此刻开始，似乎已能窥见完美结尾的末影。」
　　「《第一节》圆满落幕，《第二节》尚未开幕。」
　　「请耐心等待时机。」
　　这些就是正文，下面还附着一排小字。
　　「恭喜编纂者完成任务，发放奖励：写作技能小幅度提升。」
　　「提示：在第二节开始之前，请尽量避免与天空寺悠见面。」
　　霞之丘诗羽是从上慢慢往下看的，看完正文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嘲笑。
　　“只会故弄玄虚……看来某位伟大的存在文笔也不怎么好嘛，至少比我差多了。”
　　接着豁然发现，它竟在任务完成之后给了自己奖励？！
　　好耶！
　　霞之丘诗羽有些激动了起来，手里拿着笔记本，眼里满是欣慰的光芒。
　　自己这么辛苦地跑上跑下，并不是在打白工，也不是单纯地受人所迫……光是知道这点，今天的一切郁闷全都有了意义。
　　毕竟其他方面暂且不提，笔记本给的奖励可不是故弄玄虚，那种隐身似的神奇状态，已经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看到『写作技能小幅度提升』这行字时，霞之丘诗羽才半点怀疑也没有，下意识地就有种不虚此行的满足感。
　　那可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啊！
　　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奖励，有什么怀疑和舍弃的必要呢？
　　“哼哼～”
　　没错，她自信而骄傲，对自己的写作才能深信不疑，有时甚至连编辑那边所谓的「能让你笔力进步的技巧」都不屑一顾，认为自己迟早会成为岛国最强的女作家——
　　但在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面前，霞之丘诗羽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介凡人，自视甚高只会让自己成为笑话，不如放平心态，坦然地去接受来自『上方』的奖励。
　　“不过说是小幅度提升，又能提升到什么程度呢……”
　　强压下心中的欣喜，她开始疑惑起这个问题，并带着笔记本朝三年级的楼层走去。
　　拿了自己的书包，和其他同学说自己要早退之后，霞之丘诗羽便准备离开学校了。
　　至于还没来A班找自己的天空寺悠？
　　哈！先不说任务都完成了，已经没有当面提醒他的必要了。
　　哪怕笔记本不提醒，没事她也不打算和那个麻烦得要死的学弟接触——反正两人又没有真的约定要见面，就算鸽了他也无所谓，和自己被他鸽了一上午一样，对吧？
　　嘴角不禁溢出愉悦的弧度，霞之丘诗羽步履轻快地走出校门．很快就把天空寺悠的那堆破事扔到脑后，神清气爽地望向远方的晴朗高空。
　　没错，这么好的天气，就该想些好的事情！
　　“正好，假如写作技能真的提高的话，回去就赶紧把第四卷写出来吧～嗯，干脆这几天都请假好了！”
　　——不用见到天空寺悠，还能写出更好的作品，一石二鸟！
　　怀着如此雀跃的心情，黑发少女的窈窕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校门的拐角处。
　　总武高内，文化祭的氛围依旧热闹。
　　……
　　送结城明日奈去保健室的路上，天空寺悠并没有问到太多东西。
　　主要还是她不太想回答，哪怕是见到了由比滨结衣，也只是礼貌地对她打了声招呼，用有些疲累的表情表示自己不愿多说。
　　他也只能放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和众人一起送她去保健室休息，并打算等文化祭结束之后，再和雪乃她们一起去探望她。
　　因为找不到时机的关系，天空寺悠也没来得及对她们说结城明日奈的事情，只能暂且搁置。
　　而接下来，就是要去三年级找那位重大嫌疑人，霞之丘诗羽学姐了。
　　不过在那之前，雪之下太太的司机似乎总算脱离了堵车，过来接她们母女俩了。
　　众人便送她们到校门口，只是在离开前，雪之下太太将若有深意的笑容转向天空寺悠，并朝他勾了勾手。
　　“方便说个话吗？就我们两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太太不叫甜言蜜语，那叫战略沟通
　　在由比滨太太和雪之下阳乃感兴趣，两位女友加一位妹妹充满担心的目光中，天空寺悠和雪之下太太来到了黑色轿车旁。
　　本想若无其事地跟过来的雪之下阳乃，被母亲一记轻描淡写的斜眼给赶回了妹妹身边；司机非常识相地拉下车窗，在这个距离之下，他们两人用普通的音量说话，其他人确实都听不见。
　　“您想跟我说什么呢？”
　　跟随着太太包裹在和服之下的婀娜身段前进，待她停下身转过来的瞬间，天空寺悠率先问道。
　　虽然语气毫无不敬，可在长辈开口之前便先夺走了对话节奏，这本身就是一件没有礼貌的事情。
　　雪之下纱织挑了挑纹得细致的柳眉，蓦地抬起合拢的桧木扇，往他身上打去。
　　不过由于身高问题，又是穿着和服不方便将手举太高，所以只能往他肩膀上轻拍一下，视作惩戒。
　　“虽然不能对平民出身的高中生要求太多，但你应该明白，你从现在开始必须承担起的责任。”
　　天空寺悠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惊讶：“……作为雪之下家的夫婿，不可堕其门面及礼数？”
　　“既然明白，你刚才是故意的吗？”太太微笑着，温柔的眉眼中却透出了危险的气息。
　　“不，只是习惯了这么做而已。”天空寺悠从善如流地低头，迅速把心态放到了乖巧女婿的位置上。
　　见他沉默着等自己发话，太太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你和雪乃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话，今后就要去习惯这方面的应对……哪怕家族要事都是由阳乃那边负责，未来可能也是她的丈夫掌握大权，但这并不代表，你将来还能以『天空寺』的名头继续肆意妄为。”
　　“铭记在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微微颔首，天空寺悠认真地看着她回答，那眼神坚定到让人说不出半句怀疑他的话来。
　　而这番试探，也不是他第一次面对了——早在游乐园和阳乃约会那时，他就被雪之下太太说过相似的话。
　　要想娶雪之下家的女儿，就得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虽然不如作为长女的阳乃沉重，可雪乃身上也有她无法逃开的家族重担；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雪之下家的二小姐，无论迎娶亦或入赘，想和她在一起就必须要有成为雪之下家族一份子的自觉。
　　所以当初是什么回答，天空寺悠现在自然会怎么回答……甚至有所成长的他，现在还学会了举一反三，尽善尽美地堵住所有漏洞。
　　“您大可相信我的实力潜力和学习力，不出几年我就能将「缘空网络」经营得有模有样，而非成为依附着大家族的吸血虫。并且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中，无论雪之下家未来想要往哪方面拓展业务，在我的帮助下必然都能如虎添翼……觉得难以置信吗？无所谓，请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会将这方面的资料写成论文送到您桌上的。 ”
　　他再次摆出了产品报告会上的敬业态度，不过这次，俊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在对着亲戚炫耀自己的长处和成就的青年。
　　时光飞逝，哪怕真要说的话连半年都尚未过去。
　　天空寺悠也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说空口说理想，或者动用超能力应付长辈的普通少年了。
　　他们想要现实，就给他们现实；他们想要未来，就给他们未来；他们想要金钱，就给他们看见金钱；他们只看实力，那就秀出自己的实力。
　　在长辈们的眼里，说十句话，或许都比不上一张财产证明。
　　他比谁都明白这个事实。
　　可以说他至今为止做的努力、累积的家底，全都是为了让太太们安心交出她们的女儿而准备的。
　　在交女朋友这件事上，天空寺悠从未含糊过。
　　“是、是吗……我明白了。不必那么大费周章，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雪之下太太有些受不了他这种态度，啪的一下张开扇子，遮住了文静柔美的下半张脸，略感棘手地轻叹了口气。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才试探了个开头，他就像知道了自己想说什么，用堵住水坝一般迅速且严密的行动封住了自己的嘴，本来想好的说词都成了无用武之地。
　　那毫无弱点可言的正面回击，也比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还要难对付。
　　“姆……”
　　总感觉被这位后辈占了上风，雪之下纱织莫名不甘心地在扇子后微微噘起了唇瓣，眯起的双眼不善地扫视一脸疑惑的天空寺悠。
　　不过她转念又想，被压在身下有什么不好的？这就是他聪明而谨慎的表现啊！
　　作为雪之下家的未来女婿，日后操持大业、繁荣家族后代的顶梁柱，能力越是让自己这个丈母娘惊讶，甚至感到自愧不如，那自然是越好的。
　　雪之下太太顿时释然地绽开嘴角。
　　至于心性，那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是午餐时的坚定态度，还是现在胸有成竹地对未来做保证，都能看出这个人想法复杂的同时，却又单纯到令她不禁发笑。
　　因为他不抄捷径，不会用任何甜言蜜语来糊弄自己，眼里看着始终是认定好的美好未来，并且借此来和自己等价交换——聪明的他应该可以选择更好的方法，却还是像个老实人一样面对着自己，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希望自己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透过表面，看进内核。
　　也只有在和雪乃相关的事情上，天空寺悠才给她一种十七岁高中生，既莽撞又天真的感觉。
　　这没什么不好，雪之下太太反而很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倒不如说是欣赏，并且满怀期待。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花心了。
　　好，就用这点来敲打敲打他！
　　免得日后他太过目无尊长，连带着雪乃也被他拽着胳膊肘向外！
　　“咳哼。”
　　将发散的思绪收拢回来，雪之下纱织轻咳两声，半闭起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天空寺君，我之前说过了，你的才能并不是我同意你和雪乃交往的关键——能否带给我的女儿幸福、能否一生都不背叛她，才是我作为母亲最在意的事情。”
　　他楞了下，旋即回答：“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
　　话才刚开口，雪之下纱织便猛地睁开了眼，恍若暴风雪平地席卷而来，上位者的压迫感冷冷地罩住了他。
　　“你们感情好我知道，我也相信雪乃能从你身上获得幸福……但你知道，你自己做出了什么愚蠢的决定吗？”
　　“……脚踏两条船。”抿了抿唇，天空寺悠平静地和她对视，不卑不亢。
　　扇子被缓缓合拢，轻轻在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掌上拍了两下。
　　“确实，大家族的男人三妻四妾，这在上流圈子里早已司空见惯……虽然我们雪之下家从未有过先例，但要是雪乃自己不介意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说到这点，雪之下太太就很想掐死自己的大女儿。
　　竟然在我最需要有人撑台的时候，转头就去妹妹和妹夫那边拆我的台……很好，枉我曾经为受恋情所苦的你出谋划策，你这个背叛者！
　　决定了，哪天阳乃带男朋友回来，非得用现在两倍的力度去刁难他们才行！
　　心底暗暗咬牙着做下决定，脸上不过是眉头轻跳，雪之下太太继续用温柔下来的语气，缓缓说着：“可你真的能保证，从今以后都能平等地对待她们吗？”
　　“日本不允许重婚，你要让谁成为你的法定妻子？另一个人又该如何？难道她就活该委屈自己成为情人吗？”
　　天空寺悠：“……”
　　眼见他沉默下来，雪之下太太执起扇子，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上。
　　像是要对这里发问似的，温文尔雅的悦耳嗓音带着沉重的力量。
　　“未来她们都怀孕了，你作为丈夫，真的能顾全两位妻子在备孕期间的敏感心情和身体状况吗？”
　　“就算不说那么远，你在学校里的公认女友，只有由比滨同学一个吧？哼，竟然让我们家的雪乃成为你的情人，胆子倒是不小……”
　　“那么，你现在都没有办法公平对待她们两人了，未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是私底下补偿雪乃，让由比滨同学在旁边看着，还是就这么宠爱着由比滨同学，让雪乃默默坚强？”
　　雪之下太太收回扇子，摇了摇头，软而薄的唇角浮出了不知嗤笑还是苦笑的弧度。
　　“无论怎么做，你的心都没办法分成两半。同时喜欢两个人，就必然会有一个人受到伤害……更别说尝过劈腿的快乐后，男人的自制力就会直线下降，到时候还是不是两个人可不好说呢。”
　　“天空寺君，这些都是你们未来必定会遇到的问题。抛开那些长篇大论，你能用自己的话语告诉我，该怎么让那两个人获得等同的幸福吗？”
　　她微仰着头，却像在俯视一样盯着他的双眼。
　　雪之下家的家主，此刻才显现出了其该有的气度和威严。
　　明明只是如闲聊般的温和语气，可清晰断然的字句咄咄逼人，仿佛一柄软刀子架在了脖子上，不给人喘息空间地迫近着，充满压却又站在了正理上，让人无从反驳、只能俯首听之。
　　未来无法测定，幸福并非金额——即使如此，雪之下纱织也言之凿凿地如此逼问，冷然且凛冽的目光锁定在天空寺悠的脸上，半点愧疚或心虚的变化都不可能放过。
　　“……没办法的吧。”
　　他却在沉默半晌后，说出了令她惊愕的话来。
　　“什么……”
　　“我说，没办法平等的，永远都没办法。”天空寺悠无奈地耸了耸肩，对微张唇瓣的太太叹息道，“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和她们交往后，我就能给予她们同等的爱这种话吧……那也太傲慢了，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到这种事情。”
　　在太太准备讲话的时候，他伸出手，很有礼数地制止了她，然后继续说自己的。
　　“我是人类，会偏心，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更喜欢谁……会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愧疚，也会抱着补偿的心态去和她们相处，就算知道这对她们的伤害更大。”
　　“很抱歉，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办法完美地做好一件事。”
　　天空寺悠笑了笑，坦然地看着雪之下太太，并未因她的恐怖眼神而有所动摇。
　　“哪怕能力再强，谈起恋爱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最多，也就是努力让她们露出笑容，从现在到未来，去弥补她们受到的所有伤害罢了。”
　　高级轿车的车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冷风。
　　雪之下纱织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看着后照镜那群高中生们目送自己的身影，手指不自觉地抚摸起桧木扇柄。
　　接着，忍不住叹了声气，扶着肌肤光洁的额头，露出一副被打败的样子。
　　“『所以您可以常常来探望雪乃，假如她有露出半点不开心的模样，尽管带着保镳来打我好了，我绝对不会还手』……现实到能够拿出格式严谨的未来企划书来，又天真到能够把这种话信誓旦旦地说出口。”
　　“天空寺悠这个人，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对吧对吧～”本来被母亲强行拉上车，表情还有点不快的雪之下阳乃听到这句话，立刻扬唇绽放笑容。
　　与有荣焉似地哼哼两声后，她忽然眼珠子一转，脑袋往前座探去，状若好心地提议道：“反正你也拆散不了他们，不如暂时不管那边的情况，一切交由时间来决定？”
　　雪之下纱织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看来你对你妹夫很满意的样子啊。”
　　“嗯……”阳乃抿唇皱眉，一本正经地道，“一半不满，一半满意吧！单就他这个人，只要相处久了，应该都不会有人讨厌他。”
　　“还真是意料之外的高评价……”没有听出阳乃的话中音，雪之下纱织忽然张开扇子，轻搭着扬起笑容的唇瓣，“那么阳乃，你什么时候才要把你男朋友带回来呢？我可是很期待见到他啊。”
　　“这个嘛……”不知为何，阳乃忽然心虚地游移视线，手指卷着胸前的发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雪之下纱织不禁挑眉：“怎么了？难不成是失败了？那可是第一个收到你手工礼物的男人啊。”
　　“不，不是失败了，只是情况比较复杂……”想了想，阳乃摆出了无所谓的表情，摊手耸肩，“放心好啦，多亏这次带着你来，我心里已经有计划了……不过要一段时间后才能正式开始实行，现在只能等待时机。”
　　她也望向了窗外，朝着渐行渐远的校门，缓缓眯出了雪狐般的轻快笑容。
　　“到时候，绝对会把男朋友带回家给你看的。”
　　前座的母亲像好奇的小孩子一样，眨巴着眼把头凑了过来：“什么计划，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
　　“参考你的头。”阳乃不失礼貌地把这位人妻的脑袋给推了回去，“就算现在说了，你迟早也会忘记的吧。所以还是不说了。”
　　“什么意思？”雪之下纱织皱眉，不满地抿起嘴，“你在质疑雪之下家主的记忆力？”
　　阳乃翻了个白眼，嘴角撇出不屑的弧度：”连那时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还敢说自己记忆力好……”
　　雪之下纱织双眼猛瞪，扇子啪地合起：“阳乃，给我把话说清楚！”
　　“略略略，我什么话都没说～”
　　黑色轿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
　　寒风在窗外呼啸，母女俩因为一件小事而掀起的争吵声，也只有专心开车的司机和挂在后照镜上的猫咪玩偶，听得到了。
　　……
　　送走了两个带麻烦，天空寺悠转头和女孩子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你跟母亲说了什么？”
　　“对未来的保证，还有说好要让你们永远幸福。”
　　“也就是说，又到了小悠最擅长的甜言蜜语时间？”
　　“讲那什么话，对丈母娘能叫甜言蜜语吗……那叫战略沟通。”
　　“悠，你身上的渣男气息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你的错觉，没有人比我更纯洁了。”
　　“谎言呢。”
　　几人聊天聊得非常开心，正准备肩并着肩，重新回到被祭典般的热闹氛围包围着的教学楼时。
　　手掌贴着肌肤光滑的脸颊，由比滨太太微微歪着头，眯起的双眼略显困扰，却语气幽幽地朝他们开口：
　　“我说几位，这里还有位丈母娘没离开喔……这样的差别待遇，太太我觉得很不好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魔女的占卜
　　由比滨太太只是抱怨一下而已，并没有像雪之下太太那样，又把天空寺悠抓去旁边教训一顿。
　　她似乎不打算对女儿的感情生活多做置喙，就像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着天空寺悠他们再次回到了热闹的文化祭中。
　　她们玩她们的，天空寺悠还有事情要做。
　　和雪之下雪乃等人说一声后，他径自前往位于三楼的三年A班，那里确实是一间占卜摊位。
　　用黑帘子架出了几个神神秘秘的小帐棚，整间教室的装潢也是一副故弄玄虚的中二风格，来往的学姐们更是戴着尖顶的巫师帽、穿着凸显身材的魔女装扮；不过游客反倒是女性和情侣比较多，没看见多少像他一样的独身男性。
　　天空寺悠神情自然地走了过去，等一位学姐上前招呼他时，便直接开口问：“我想请问一下，霞之丘诗羽学姐在吗？”
　　“霞之丘？”这位魔女打扮的灰发学姐拉了拉弧形的帽沿，歪头露出沉思之色，“嗯……说起来确实好久没看见她了，明明之前还说随时都会过来替班、要我们帮她留个摊位呢……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啊。”
　　有人经过听到，好心地回答了她：“伊蕾娜同学，霞之丘同学已经早退了喔。”
　　灰发少女顿时瞪大了明亮的琉璃瞳：“早退了？！可恶啊，她都能早退了那我还留在这里干啥呢……”
　　“为了那颗被你摔碎的水晶球啊。别抱怨了，赶紧加油打工吧～”取笑个几句后，路过的学姐也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啧——”不爽地啧了声嘴，灰发少女睁着一双死鱼眼看回天空寺悠的方向，浑身上下散发出了有气无力的怠惰感，“喏，听到了吧？她已经回去了，你找她有事吗？有事的话，留言费承惠五百日圆。”
　　天空寺悠嘴角一抽：“你们这里的留声电话是镶金的吗……”
　　“哼，由我这么可爱的美少女替你传话，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五百日圆已经算你便宜了啦！”
　　她先是自傲地拍了拍平坦的胸口，随后目光一扫他的领结，像是找到了可趁之机，缓缓露出了藏狐般的阴险笑容。
　　“哟，竟然还是个学弟？很好，学姐我都帮了你那么多忙，那看在这国家独有的前后辈文化上，再收你一千日圆的咨询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
　　“……”
　　“嗯？后辈君，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在打劫喔，像我这么清廉正直又漂亮的魔女怎么会打劫普通人呢？只不过是合理地要求报酬而已啦，合理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干嘛急着替自己辩解。”
　　话说外表这么漂亮，内心却这么屑的女孩子，竟然真的存在吗？
　　天空寺悠默默地盯着灰发少女如精灵般精致又可爱的五官数秒，旋即转头就走，毫不犹豫。
　　“谢谢前辈的帮忙，既然霞之丘学姐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等、等等！”果不其然，肩膀马上就被一双小手用力拍住……力道大到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女孩子。
　　不过天空寺悠也没在意那么多，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往教室外迈步，硬拖着身后的少女前进。
　　“好、好强的力量？！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怪物存在吗……啊啊啊，后辈君你等等！一千日圆不收了，就五百円的占卜费！五百就好！本魔女亲自为你占卜，绝对值回票价，实在不行就当是资助一下迷途到异世界的魔女旅者吧！”
　　天空寺悠缓缓停下脚步，神情古怪地转头回去：“迷途到异世界的，魔女旅者？”
　　“没错，这就是我今天的设定！”
　　灰发少女立刻绽开了笑容，自豪似地挺起了中学生程度的胸膛，似乎是想凸显出上面挂着的六角星胸章。
　　“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像这样对转变的身份抱持着强烈的认同感和敬业态度，同时又如冬季盛放的梅花般坚毅且凄美的美少女，到底会是谁呢？——没错，就是我！”
　　“啊……是是是，我明白了。请带路吧。”
　　无语地撇撇嘴，天空寺悠不感兴趣地转开视线，懒得再和这位活泼过头的学姐聊天。
　　他当然有看见门口的『占卜一次，两百日圆』的招牌，不过看在对方回答自己问题时干脆利落的份上，这五百日圆就当是做个善事吧……老话一句，反正来都来了。
　　于是，天空寺悠就这样跟着欢欣雀跃的魔女小姐，进到了三年A班教室内部。
　　占卜用的小空间大概有八个左右，都被黑色帘子遮掩的严严实实，隔音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耳畔有着古老而神秘的音乐流淌，教室内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那碎碎细语、低头交接的模样，看上去比起占卜场所，更像是一处谐教基地……墙上还画着一个滴血的魔法阵，更像了。
　　收回观赏的目光，天空寺悠进到其中一处小隔间中，拉开椅子坐下。
　　不多时，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名刻意把帽沿压低的魔女探身进来，坐到了水晶球后，故作低沉地向他开口：
　　“这位客人，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对她帽子底下的灰色长辫视若无睹，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道：“恋爱运吧。”
　　他心里在意、且无法掌控的事情也就这个了。
　　“恋爱吗……真是年轻的烦恼啊。”感慨完后，魔女将手放到了水晶球上，白净的小手跟搓螺旋丸似地乱挥起来，嘴里也故弄玄虚地嘟嚷着什么。
　　“让我想想，占卜的魔法啊……咕哩咕哩，摸呼摸呼……哈！未来的画面，出来吧！”
　　天空寺悠在对面看得满头黑线。
　　他们这个摊位到底有没有经过职业培训啊？要演也拜托演得有诚意一些好吗……
　　在他不抱任何期待的注视下，一声轻喝过后，灰发魔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的手从依旧透明的廉价水晶球上收回，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画面，天空寺悠能感觉得到有一对略显复杂的目光，正从尖顶帽下探出、意味不明地打量起自己的脸庞。
　　“怎么了吗？难道是不好的结果？”天空寺悠也不在意，半翻着白眼随口问。
　　“不，也不能算是不好啦……”灰发少女干咳了两声，目光左右游移起来，似乎正在努力编著说词，“该怎么说呢……你的未来充满着不确定性，哪怕放眼望去一路荆棘，但反过来说，只要把荆棘劈开了不就是一条坦途了吗？！没错，就是这样！”
　　“……”惊讶地微张开嘴，天空寺悠愣愣看着下巴仰起、头头是道的她。
　　等灰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撇去眼角余光，似乎对他这样的反应感到惊讶又庆幸，正想继续编下去的时候。
　　他才忽然露出微笑，满脸认同地点头道：“确实，就跟人被杀会死是一样的道理呢。”
　　“没错没错，所以我说……等，这不是废话吗！？”
　　“你知道就好。”叹了口气，天空寺悠站起身，将五百円硬币放在了桌上，“谢谢伊蕾娜学姐的回答，我会给五星好评的，再见。”
　　“什么啊你这瞧不起人的敷衍态度！”灰发少女忿忿地鼓起了嘴，掏出袖子中像是玩具一样的魔杖指了指他的背影，最后却还是像放弃了给他来一计阿瓦达索命似的，没好气地将其拍在五百円旁边。
　　“虽然有违我的准则……算了，那边的少年！看在这五百円的份上，最后送你一句忠告！”
　　天空寺悠没有回头，只是掀开帘子走去的动作缓了缓。
　　灰发少女认真地说：“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不要去害怕改变，你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天空寺悠无奈地坍下肩：“结果还是这种鸡汤文式的废话吗。”
　　她皱了皱鼻子：“给我听进去就是了！这可是灰之魔女的忠告啊！”
　　“还真是够简陋的别称……知道了，多谢你的忠告”
　　天空寺悠摆了摆手，掀开布帘，走出了昏暗而神秘的占卜空间。
　　……
　　回到还在逛文化祭的众人身边，雪之下雪乃赶紧擦了擦沾着棉花糖丝的嘴角，朝他关心地问：
　　“怎么样？有说什么吗？”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同时用手指示意她嘴角上还有：“听说是早退了，有种畏罪潜逃的感觉……但也不能确定，只能等她来学校之后再问，这之间我会拜托人盯着她的。”
　　“这样啊……”说话的同时，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尔后发现他眼神莫名地盯着自己的嘴唇，一脸很想尝尝看棉花糖味道似的表情。
　　“咳咳。”气质清冷的少女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脸颊，雪白的肌肤默默红了起来，用剩下的棉花糖挡住他的视线，“霞之丘学姐那边问不到什么……接下来就要去问结城同学了吧？”
　　天空寺悠收回目光：“嗯，等文化祭结束，她应该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春日野穹在旁边安静听着，手指牵住他的衣角，娇小而稚嫩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由比滨结衣带着由比滨太太回到了三人身边，两人手上还拿着刚出炉的薄烤饼。
　　“啊，小悠，欢迎回来～”边笑着打招呼，她边将咸口的薄烤饼递给了他，“有买你的那份喔……那么，事情办好了吗？”
　　“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情况。”将对雪乃说过的话对她说过一次后，天空寺悠咬了口薄烤饼，又烫又香的口感弥漫在齿缝间，“晚点我们要开个社团会议，会说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比较重要的事情？”由比滨结衣微微歪头，皱眉苦思一番，很快便释然地放松表情，“嘛，应该和社团大楼的停电有关吧？”
　　她目前知道的情报只有两个——结城明日奈是天空寺悠曾经的网友，两人正好在虚拟研里打了一架；霞之丘学姐认识结城同学，行为举止非常可疑，很有可能是让社团大楼停电的凶手。
　　没有联想到更深一层的地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由比滨太太还在这里，天空寺悠不方便跟她说太多，又没有和雪乃那样光靠眼神就能沟通的默契。
　　所以才打算在文化祭结束之后，以社团会议为由把那些东西摊开来说。
　　天空寺悠最擅长说实话了，甚至已经习惯了遇事就想坦白，不论是多么糟糕的事。
　　毕竟他现在除了说些实话，也没有多少能做的事情。
　　“社团会议？”一旁，由比滨太太眨巴着温柔和蔼的大眼，嘴里咬着蓝眉口味的薄脆饼，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妈妈我也可以参加吗？”
　　“妈妈，你不要来凑年轻人的热闹啦。”随口说出了很伤中年妇女内心的话，由比滨结衣同时用询问似地望向天空寺悠。
　　毕竟她大概率是要跟自己的母亲一起回家的，总不能在开会的时候把母亲关在走廊上吹冷风吧？能参加的话，自然还是一起参加比较好。
　　天空寺悠犹豫了下，却对她摇了摇头，又朝由比滨太太歉意道：
　　“抱歉，其中不只包括我们的私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由比滨结衣微愣，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和我们一……有着很大关系的那件事吗？！”
　　她强行改口的模样，让由比滨太太微微眯起了眼，深沉的目光来回扫着表情都有些僵硬的他们。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将发现默默地放在了心上，由比滨太太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重新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手掌轻拍了两下天空寺悠厚实的胸肌。
　　“没关系的。就如结衣所说，我这个中年人还是少参与你们的事情比较好，容易碍事。”
　　“我可没有其他意思……”
　　由比滨结衣小声嘟嚷，同时用惊讶且疑惑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天空寺悠。
　　“抱歉，真的没有半点觉得您碍事的想法，而且奈央太太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中年人。”
　　苦笑着解释后，天空寺悠发自真心地称赞道：“只要发型再年轻一些，说您是二十五岁的大姐姐也不会有人怀疑，这点我想一路上遇到的大家都是相同的想法。”
　　“哎呀，那确实……老是被叫成结衣的姐姐，作为一位全职太太来说，真的有些困扰呢～”由比滨太太很受用地笑开了花，手掌又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敲了两下，才轻轻呼了口气出来。
　　“好啦，客套话就说到这边。”
　　语气蓦地沉淀。
　　她睁开笑眯眯的双眼，整个人的态度忽然认真了起来．清澈分明的眼底出倒映天空寺悠的脸庞，眸光恍若实质地凝视着他。
　　“放心，我待会就会回家煮饭了，你们想玩到多晚都没问题，记得向家里报个平安就好。”
　　“不过，在这之前……悠小弟，你能向我保证一件事情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专属于他们的后夜祭
　　不知不觉，落日西沉。
　　灿亮光球逐渐没入远方的深橙色海面，稀薄云层被染得金黄一片，像是一层层刚烤好的薄脆饼。
　　总武高校内，延烧了一整天的火苗，并没有因为暗沉下来的天色而冷却熄灭。
　　中庭处，篝火渐渐燃起，后夜祭的前哨徐徐展开。
　　班级众人则边感慨着一天经历的种种，边收拾着摊位和一整天积累下来的垃圾，四处都能看见一番欢愉后的疲累与满足，同侪之间的凝聚力更是隐约牢固了许多，玩闹笑声在窗外的暮色下丝毫不减。
　　正中央用数张课桌拼成的大桌上，有平冢老师犒劳同学们的披萨炸鸡高热量组合大餐，而她自己则拿着一盘食物、一瓶一番榨啤酒坐在窗边，像是下班去居酒屋借酒浇愁的社畜一样自饮自乐着，成功在身周制造出了学生们不敢靠近的真空圈。
　　“呐，等一下你们要去跳舞吗？”
　　“当然啊！一年一次的篝火舞会谁不去啊？”
　　“说得好像你能找得到人跳舞一样……”
　　“跳土风舞碰机会啊，去年有好几对情侣就这样牵手成功了……”
　　不少人谈论起了稍晚篝火舞会的事情，谁会找谁跳舞、谁又准备偷偷去向谁告白等等。
　　天空寺悠并没有参与进去，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吃晚餐，帮忙将东西收拾好后，他就准备前往侍奉部和妹妹会合。
　　不过才踏出教室门，他就和刚去厕所把公主装扮换下来的户冢彩加迎面碰上。
　　“悠，你不参加后夜祭吗？”户冢彩加看着他拎起书包的身影，不禁好奇地问。
　　“没办法，我妹妹还在等我呢。”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他对围着篝火跳舞、在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这种事并不感冒，只打算和妹妹跟女友们去侍奉部吃个晚餐之后，就各自送她们回家了。
　　“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回教室了，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帮我回答一下吧。”
　　“可以啊……不过我还以为以由比滨同学的个性，会想跟你去跳一场篝火舞呢。”
　　户冢彩加这么说着，同时朝教室内的景象看了过去。
　　后方桌椅处，由比滨结衣还在和三浦优美子她们聊天，手里收拾的动作慢如摸鱼，似乎根本没有跟天空寺悠一起离开的打算。
　　天空寺悠耸肩道：“她想去的话我随时都可以陪她去，反正后夜祭会持续到晚上九点，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嘛，说得也是啦。”
　　户冢彩加认同地点点头，和天空寺悠挥手道别之后，转身进了教室。
　　他则拿出手机给结衣发了条先去社团教室的消息，随后孤身沿着五彩缤纷、热闹嘈杂的二楼走廊，往特别大楼的方向走去。
　　小树林笼罩着森冷的夜色，只有几道烛火般的路灯规律排列着，拉出一条越远越安静的死寂道路。
　　手机收到了结衣『了解～』的讯息，忽然亮起的屏幕在黑暗中特别显眼。
　　虽然两人是班内公认的情侣，不过在学校里，她其实更常和朋友待在一起，和天空寺悠也就偶尔聊天、共进午餐一同放学什么的，看上去甚至不像情侣，而是一对关系好的异性朋友。
　　和其他班对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结衣那边似乎也常常被问，诸如他们是不是在假交往、又或者谈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其实天空寺悠有恐女症什么的问题。
　　……所以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得到，他曾被由比滨结衣拉到楼梯间的阴影中，非常热情地亲了好几分钟。
　　摸了摸嘴唇，天空寺悠忽然想起了由比滨太太。
　　……不，当然不是说由比滨太太也对他的嘴唇做了什么。
　　而是由比滨太太那时对他说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中。
　　“如果真的喜欢她，一生最多只能让她哭三次……否则，请负责地离开她，不要用同情去面对未来。”
　　天空寺悠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也能感受得到由比滨太太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当下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发自真心地想让她安心地将结衣交给自己。
　　然而独自走在幽冷安静的小路中，他却不由得再次反问起内心，去思考着由比滨太太为什么特地对自己说这句话。
　　是看穿了自己什么，还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女儿？
　　是警告，亦或恳求？
　　“真要说的话，只算这次任务，我已经让结衣哭过两次了啊……”
　　第一次是在小巷中和她坦承未来会出轨的事情，第二次则是委托雪之下成为女友之后，她消沉地请假在家哭了一天。
　　也就是说，要是再让结衣哭一次，自已就该负责任地和她分手？
　　“开什么玩笑啊……”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喃喃自语着，“别说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没理由再让她哭了……就算有，那也跟同情无关，而是因为我喜欢她。”
　　因为喜欢，才愿意去伤害。
　　同情就会远离、负责就会离开，那是他之前做过的事情……现在就不同了。
　　他喜欢着由比滨结衣、喜欢着雪之下雪乃。
　　所以才能鼓起勇气，哪怕会伤害到她们，也要将那样的幸福延伸到未来。
　　——如果他喜欢雪之下阳乃，或许会再次对她告白，即使眼前的任务尚未结束。
　　——如果他喜欢结城明日奈，或许会为追上来的她，感动到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
　　——如果他喜欢夏川真凉，或许会为她的执着不放而感到怜惜，哪怕千折百难也要守护好外强内弱的她。
　　如果……没有如果，这就是他的现实。
　　至少在面对那两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会同情与负责。”
　　站在侍奉部的门外，看着里头亮起的温暖灯光。
　　天空寺悠微低着头，渐渐将紊乱的心绪绑成一条麻线，收紧，回归平静。
　　“因为喜欢，所以才要好好把握，直到最后。”
　　放弃什么的，早就做不到了。
　　他露出笑容，拉开教室门，和最喜欢的女友与妹妹抬手打招呼。
　　“怎么样？都送来了吗。”
　　将香喷喷的外卖整齐地摆在桌上，雪之下雪乃转回头，朝他温柔一笑：“都送来了，就等你和结衣呢。”
　　天空寺悠将门带上，歪头松了松领结，一副刚到家就邋遢下来的丈夫模样。
　　雪乃无奈地白了一眼，又抿起嘴小小地笑了下，神情愉快地继续摆弄着餐具碗盘。
　　天空寺悠的老座位上，春日野穹晃着小脚，吃着雪之下雪乃买给她的薯片，漫不经心的目光撇向外头。
　　“外面好吵啊，是在庆祝什么吗？”
　　“是篝火舞会。”
　　春日野穹明显一愣：“篝火舞会？我看中庭那边燃起了火光，还以为是将情侣全部扔进火堆里烧死、专门用来祭祀邪神的庆典呢。”
　　听着这套标准的仇恨现充言论，天空寺悠不禁好笑地揉起她的小脑袋：“怎么，想过去看看吗？你应该没亲眼见过后夜祭和篝火舞会的模样吧？”
　　“很热闹？”穹努力仰起下巴，晃着脑袋，像只蹭着他掌心的小白猫。
　　雪之下雪乃悄悄挪来视线，似乎有些羡慕、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天空寺悠敢肯定，她羡慕的对象肯定不是自家妹妹。
　　“是啊，很热闹。”
　　“那我不去了。”春日野穹回答地十分果断，“动画里看看就好，实际体验还是饶了我吧，我也不会跳舞。”
　　“篝火晚会的重点从来都不是跳舞……不过算了，你开心就好。”
　　天空寺悠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同时问向雪之下雪乃：“那你呢？要去跳个舞吗？”
　　雪乃摇了摇头：“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如果没有你们的话，现在就已经回去了。”
　　负责后夜祭的和负责文化祭活动的并不是同一批人，她这个委员长既然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后面自然没有需要费心的事情，想回家休息还是留在学校都随她心意。
　　一年级文化祭那时，雪之下雪乃就是帮忙班上的收尾完后，第一个离开学校的人。
　　“留下纪念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跟随主流，去那种人挤人的地方自找麻烦。对吧？”
　　她露出了清爽的笑容，说出来的内容却意外的阴沉。
　　“说到底，跳土风舞要被那么多心怀不轨的男生摸手就算了，站在那就会被不熟或根本没见过面的男生邀请跳舞，不论拒不拒绝都会被更多的女生敌视——篝火晚会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当初会议上我就很想否决了，这种为了少数人一时的欢愉而生产出大型垃圾与空污染的愚蠢活动，早就该把它排出总武高的传统之外。”
　　“啊，好好好，我知道了。”天空寺悠赶紧制止她充满怨气的碎碎念，“结论就是，你很讨厌篝火晚会？”
　　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抿着嘴撇开脸：“嘛，可以这么说。”
　　“那要是我邀你去跳舞呢？”
　　动作僵了下，她有些无奈地转回视线：“……笨蛋，那不就只能另当别论了吗？”
　　确实。
　　有天空寺悠在，什么男生的骚扰、女生的敌视都不复存在，可以安心地享受火焰的跃动和祭典般的气氛。
　　最重要的是，和男友相处的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宝物，怎么可能讨厌呢？
　　“我想也是。”天空寺悠笑了笑，也没真的打算要带她下去跳舞。
　　毕竟两人的关系不能公诸于众，就连牵手都要小心翼翼了，更何况跳舞。
　　等由比滨结衣过来的这段时间，三人将小小的社团晚会现场布置好，开始随便聊着什么来打发时间。
　　“对了，天空寺君，结城同学的事情……”
　　雪乃忽然提到了这件事，用稍显复杂的目光看向了他。
　　送走问完话就离开的由比滨太太后，他们几个又在文化祭里逛了几圈，等雪乃和穹都玩够了，才出发去找头晕休息着的结城明日奈。
　　可等众人到了保健室，却从保健老师那边得知了她已经不告而别的事情——只有『身体好多了，谢谢各位的照顾，下次来总武高的时候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这句话留了下来，LINE上也没有发来任何通知的讯息。
　　说实话，她这么做实在有些没礼貌，毕竟是事先约好的事情，又让大家特地为她跑了这一趟……
　　不过除了春日野穹外，另外三人其实都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离开就离开了吧，总是会再见面的，想聊天的话也能主动发讯息给她……比起这个，还是天空寺悠要在社团会议中说的事情比较重要。
　　“你们应该已经都猜到了，不过详细的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本人不在，我也不知道能说多少。”看着她不怎么明朗的表情，天空寺悠靠了过去，用两只手掌夹住了她小巧柔软的脸蛋，认真且温柔地注视着她。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太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已经没有别人了，我保证。”
　　“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微闭起眼，雪乃轻叹了声气，挣脱他的手掌，反过来握在掌心中，用力攥紧。
　　肌肤的温度，像暖泉一般流淌在两人心中。
　　“不论你说不说，有些事情都不会改变。”她轻声道。
　　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道：“喜欢你才说的。这种事就不该瞒着喜欢的人，不然哪天为了她而吵架，不觉得会很后悔没早点说吗？”
　　“你最开始可没有这么豁达。”抿起优美的唇瓣，雪之下雪乃松开他的手，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交给由比滨同学决定吧，反正我是不想说什么了。如果她生气了，你要负责安抚好她。”
　　“当然，看我的吧。”话才刚说到一半，春日野穹就面无表情地挤开了两人过近的距离，然后一个小跳跳上了天空寺悠的大腿，淡色眼眸直直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女。
　　“哼……当着我的面还这么亲密，你们真的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啊。”
　　“那、那个……”这时才反应过来似的，雪乃顿时脸蛋泛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胸前的长发，“没有要无视小穹你的意思，只是不小心就……”
　　春日野穹忽然用棒读的语气大声道：“啊，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到我了！是手机吗？”
　　雪乃立刻收起所有表情，用严寒的目光瞪向天空寺悠。
　　他脸颊一抽，赶紧把春日野穹给抱了下来，然后浑身正气地从椅子上站起，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都能发琴的野兽吗？自己看，口袋里连手机都没装呢！”
　　坐在他的正前方，雪乃睁大眼睛愣愣地看了制服裤子数秒，这才满脸通红的移开视线，有些羞恼地咬牙道：“看、看到了！我知道是平的，拜托你别用这种姿势对着女孩子好吗？！下流的家伙！”
　　“哪里下流了，又不是近距离……”
　　又是话才刚说到一半。
　　“呀哈啰！让各位久等啦～”
　　元气满满的由比滨结衣推门进来，满面笑容的她正要跟长桌旁的那三人打招呼时，却看到了妹妹满是无辜地坐在一边，而男友正叉腰站在他脸蛋通红的女友身前、一副随时要拉下裤裆的流氓模样——这种令人大脑瞬间空白的景色。
　　“……”
　　呆滞数秒后，她眨了眨眼睛，确认并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也没有开错教室门，更不是突然走到了奇怪的世界线。
　　于是，由比滨结衣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忽然更加灿烂，整个人散发出了光芒万丈的温柔气质。
　　“小～悠～”
　　感觉到了巨量的杀气传来，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天空寺悠缓缓后退：“虽然这台词非常烂俗，但还是请你听我解释。”
　　“小～悠～”
　　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她维持着悠扬欢快的语调，晃着轻松可爱的步伐，将沉重的书包转成了风火轮，一步步朝天空寺悠的方向前进。
　　“等等我呀～你为什么要逃呢～”
　　“废话，谁看着别人抡著书包冲上来还不跑的啊！？”
　　“嘿～小悠好聪明，确实是这样呢——那你还不赶紧给我站住！变态！色魔！强制犯！泰迪狗！接受制裁吧！”
　　“所以说是误会啊！我只是想证明我的清白……”
　　“你有本事也对平冢老师这么证明清白啊！”
　　“……抱歉，那实在有些困难。”
　　“那还不赶紧给我站住！”
　　侍奉部的吵闹，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地回归和平。
　　专属于他们的后夜祭，这时候才正式开始。

第一百七十章 篝火舞
　　窗外传来十分热闹的声音。
　　有土风舞特有的旋律，也有人们欢欣鼓舞的笑声，篝火燃起的炭烤味似乎透过清凉的晚风，吹入了侍奉部被暖气捂热的室内。
　　灯光驱散了夜晚带来的寒意，墙角的无线音响流淌出温柔的古典乐音。
　　像是一家人的聚餐，侍奉部内的四人围着长桌、吃着外卖，随口聊着无足轻重的小事。
　　在这温馨的气氛中，众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和思考，自然而然地向对方露出笑容，甚至都察觉不到夜色渐深。
　　直到杯盘狼藉，窗外也不再那么热闹之后，他们才开始收拾起空碗盘和餐具，垃圾全部打包起来放外面，将侍奉部重新整理回一尘不染的模样。
　　等事情都差不多做完了，众人面面相觑，气氛莫名沉默了下来。
　　“……好了，开始社团会议吧。”
　　没有太多迟疑，天空寺悠起身打破了半凝固的空气，当着两名女友一名妹妹的面走到了白板前，回身面对着她们。
　　“今天要讨论的点有两个，一个是霞之丘学姐，一个是结城明日奈……有人有意见吗？”
　　哪怕执笔的姿势再端正，白板笔书写的声音还是会刺耳到让人忍不住皱眉。
　　天空寺悠快速在白板上写下了两个名字，确认着那两名少女敛起笑容、蹙眉认真的模样。
　　当然不会有人有意见。
　　毕竟所谓的社团会议，其实就是天空寺悠的自白时间，会有意见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哪怕再怎么不想听，但只要是和他相关、能够更加了解他的事情，在座的两名少女都愿意洗耳恭听。
　　在角落玩手机的春日野穹更没打算插嘴，眼睛盯着萤幕，耳朵却没有放过半点从那里传来的字句。
　　“首先是霞之丘学姐……”
　　七月曾在车站被她跟踪，甩掉之后再也没有交集，楼梯间被忌讳似地避开、小树林里捡到三年级的摊位传单、突然出现在虚拟研又做出了奇怪的举止… …
　　不必顾忌会被他人听见，天空寺悠这次说得巨细靡遗，将自己发现的细节、当时感受到的心情等等，全都绘声绘影地向她们诉诸于口。
　　就连早就知道了九成内容的雪之下雪乃也听得十分专心，偶尔还会露出不敢相信的惊讶表情——虽然这反应，已经比容易大惊小怪、胡乱惊呼的由比滨结衣要冷静了许多。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还会跟霞之丘学姐扯上关系……”
　　解释完一段落，由比滨结衣有些感慨地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没跟她说过半句话。”天空寺悠满脸无辜地摊开手，并且立刻表明自己的清白，“不论现在和过去都是，甚至一次都没有正面看过她，基本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了……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我根本没有头绪。”
　　雪之下测谎机很负责任地点了点头，表示天空寺悠并没有说谎。
　　“嘛，那就学姐来学校之后，我们一起去问问她吧。”
　　由比滨结衣很快释然，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上，甚至开始思维发散了起来：“往好处想，说不定学姐是未来人，为了拯救即将遇到危险的你们，才故意停掉了整个社团大楼的电！什么都不说就离开的原因，或许跟小悠你一样，是被某种神秘的存在下了禁言法术吧？”
　　雪之下雪乃扶着额头，忍不住吐槽：“结衣，你这哪是往好处想？分明都是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猜……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 …”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越说越没底气，不自觉地咬起唇瓣，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天空寺悠。
　　“……虽然不能保证，但我想应该不会这么夸张才对，暂且继续把她当变态跟踪狂看待吧。”
　　作为超自然事件的亲身体验者，天空寺悠略显尴尬地干咳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保证道：“反正无论如何，我对待学姐的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没了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再靠近她了。”
　　面对他这拳拳一片的赤诚之心，由比滨结衣先是一愣，忽然故作害怕地缩起肩膀，紧紧地抱住了雪之下雪乃的手臂。
　　“价值榨干之后直接扔掉吗？！小悠好冷血……”
　　“是是是，我冷血，只对你们热血好吗。”天空寺悠没好气地随口回答，由比滨结衣却一副更加害怕的样子，把整颗脑袋都埋进了雪乃的胸前。
　　“小雪你看，他不仅冷血，还对我开黄腔！”
　　有些无奈地轻拍着她的脑袋，雪乃同时不解地问：“开黄腔？我怎么没听见？”
　　“就是只对我们热血啊！男人说的热血，不都是指那个……”
　　由比滨结衣抬起头，在雪之下雪乃粉嫩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顺便揉着脸颊，诚实地发表出感想：
　　“只是看上去平平的而已嘛，其实超级柔软的，还很香呢。”
　　“……那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啊。”
　　嘴角微微抽搐着，雪之下雪乃低头瞪向靠在自己胸前的由比滨结衣，脸上不知道是气还是羞得通红一片，很快就恢复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把她嫌弃似地推到一旁。
　　“天空寺君，你别管她，继续说。”
　　懒得理由比滨结衣似的，雪之下雪乃将目光转向了他。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霞之丘学姐的事情大概就这样，接下来是结城同学。”
　　或者说，这才是必须要说的事情。
　　“之前不是说阳乃小姐是第一位，而夏川真凉是第三位，雪乃是第四位吗？”
　　“第二位是谁，应该不用我特别说出来了。”
　　雪乃、结衣：“……”
　　两人看着他沉默下来，眼神都有些复杂，不再有任何玩笑打闹的余裕。
　　天空寺悠试探着系统的禁忌边界线，最后将语言组织了起来，缓缓地解释道：“大概是从开学到秋季展演吧，时间不到一个月，而且大部分都是在游戏里见面的……京都回程的时候，她不是主动过来找我说些奇怪的话吗？那应该就是受过去已经消失的记忆所影响，今天来总武高或许也是为了找我，证据就是擂台上开打那时… …”
　　他说话速度不快，但条理分明、言简意赅，态度冷静地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没几分钟就把能透露的情报全都说完了，只留下两张好似还没从愕然中回过神的表情。
　　悄悄呼出一口气，天空寺悠抬起眼，谨慎地观察起那两人的反应。
　　“真的只有这样，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们也不必担心会发生什么，『又有个突然恢复记忆的前女友过来找我』的桥段——除了雪乃以外，我真正交往过的只有三个人而已，你们也知道了那三个人到底是谁，就这么简单而已。”
　　说完这些话，他高举双手，摆出了任君摆布的姿势：“虽然是不可抗力，但总体来说还是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我愿意接受女友的惩罚。”
　　女友们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似的。
　　天空寺悠心里明白，大部份女生听起自己男友提起前女友的事情，心里绝对会很不痛快，在意过头的人甚至很容易郁郁寡欢，开始怀疑起他是不是想要重续前缘。
　　哪怕理由光明正大，也没有任何比较或留恋的感觉，但永远别小看女孩子的心思敏感程度。
　　所以这时及早认错堵住她的嘴，让她从无话可说到慢慢消气，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小悠曾经和结城同学交往过的事情时，还是有点受到打击了啊。”
　　不多时，由比滨结衣忽然苦笑一声，手指轻轻摆弄着头上的两颗团子，声音在夜暮中听上去更加温柔。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从京都那时候开始，结城同学就察觉到了不对、并且努力地想把你给『找回来』吗……看来，你们在那段时间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呢。”
　　“……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缓缓把手放下，天空寺悠平淡地道。
　　看着那样的他，雪之下雪乃忽然开口：“就算是过去的事，就算发生过的事情全都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消了……对拥有记忆的你来说，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一切吧？不是随口敷衍就能忽略的重要经历吧？”
　　“啊？那是……“天空寺悠不禁一愣，还以为她是想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连忙就要替自己解释一番。
　　可那双葬青涩的眸子里，却闪烁着让他哑口无言的认真目光。
　　“就连现在，就连我，你也会在未来的时候，说一句『那只是过去的事情了』而已吗？”
　　“……”
　　当然不是。
　　然而这么回答的话，就和刚才不以为意的自己形成矛盾了。
　　因为雪之下雪乃并不特别，在她前面，还有三名女孩子做过和她差不多的事情、被他差不多地喜欢着。
　　过去会怎么做，现在就会这么做……说实话太伤人，但说假话，又会被雪之下雪乃瞬间看出来。
　　侍奉部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地望着彼此，试图将心意从眼底传递向对方的心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次换由比滨结衣率先打破沉默。
　　她用往常一般的欢快声线，径自介入了无言对视中的那两人之间。
　　“算了算了，反正结城同学也不在场，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不如想想我们现在能做的吧～”
　　“现在能做的？”缓缓收回了目光，雪之下雪乃揉了揉瞪到酸涩的眼睛，疑惑地问向似乎真的不在意他和结城同学的过去的由比滨结衣。
　　“现在的话，只有把东西拿去垃圾场丢弃、然后各自安全地回家这两点而已，你还想去哪里？”
　　“嘁、嘁、嘁！”由比滨结衣半闭着眼，一脸老娘天下无双的模样摇晃着手旨，故作姿态地道，“小雪你还是不懂啊，外面的篝火不是熄了吗？”
　　“是熄了没错……”对她想说什么没有任何的指望，雪之下雪乃无奈地眯起了眼。
　　果不起然，由比滨结衣忽然握拳，元气满满地喊：“可是我们心中的火焰还没熄啊！什么时候都能跳起篝火舞，什么时候都可以跟小悠撒娇，这才是恋爱中的少女。对吧小悠？”
　　“当然！”接收到她转过来的视线，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打出配合，“不然我们就在这里跳舞跳到尽兴再回去吧，手机里就有音乐，篝火也能用视频或动图模拟出来。”
　　“……”
　　雪之下雪乃来回看了他们好几眼，最后放弃似地垂下脑袋，轻搔起紧皱着的眉心，唇缝间流露出一抹叹息。
　　“随便你们吧。”
　　于是，两人迅速搭建好了小型篝火晚会所需要的东西。
　　首先是最重要的篝火，由天空寺悠的手机负责这个主要位置，他甚至直接调了飞航模式，避免篝火受到外力因素而熄灭或干扰。
　　再来是音乐，由由比滨结衣的手机负责，资源是在YouTube上找的，已经开启了洗脑循环。
　　至于放置篝火的高台，则是天空寺悠从后方的杂物区拉出来的桌子。他本来还想多拿几张桌子搞得豪华一些，却被雪乃冷冷地瞪了一眼，像是在警告他别给负责善后的人找麻烦。
　　于是一张课桌被摆在了侍奉部的最中央，上面有一部手机，手机里有一座正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影响，隐约还能听见旁边传来的喧哗声
　　没办法，简陋归简陋，但至少有了点气氛，能围着它跳舞就不错了。
　　就这样，一切都在春日野穹微妙的目光中，准备就绪。
　　“还真能闹……”撇撇嘴，她低头继续玩着手机，
　　不知为何，春日野穹却也不急着回家休息，反而觉得留在这旁观他们相处的场景，其实还挺有趣的样子。
　　总比兄长不在时，冷冰冰地没有一点人味的空旷屋子要好。
　　她虽然已经习惯了，却永远都不会喜欢上那种感觉。
　　“嗯……本来是要先跳互相交换舞伴的土风舞，不过考虑到我们人数就三个，换来换去好像很快就腻了。”
　　由比滨结衣深思了数秒，忽然拍手提议：“决定了，临时更改方案吧！”
　　“小雪先和我跳，等我们跳完，小悠你再同时跟我们两个人跳，这样大家都有享受到啦！”
　　说完，她露出一脸『怎么样，我聪明不』的灿烂笑容。
　　天空寺悠还没来得及深思，便先反射性地问：“你们两个人先跳？那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干什么？”
　　“跟空气跳啊。”由比滨结衣理所当然地道。
　　天空寺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向前进吧，小雪
　　将社团教室中央清出空间，四人分两队站在『篝火』旁。
　　没错，只打算玩手机旁观的春日野穹，也被天空寺悠强行拉下了台当舞伴——他可不想看着两位女友亲密无间地跳着舞，自己却在一旁和空气转圈圈。
　　那也太悲惨了，不是他这位人生赢家该做的事情。
　　“事先声明，虽然我健身环玩得不错，SOS团舞或是极乐净土也能跳两下子……”皱着眉让他牵起小手，春日野穹有些别扭地扭着薄唇，不情不愿地道，“不过我从来没跳过什么篝火舞，别指望我能配合得多好……”
　　“没事，跟哥哥跳舞还需要在意这些吗？”天空寺悠笑着低头，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浏海，“随着音乐摆动身体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也是，那就交给你了。”春日野穹眨了眨眼，脸上安心似地绽放出小小的笑容，掌中的手心更加柔软且温暖地回应了他。
　　“那要开始音乐啰～”由比滨结衣高声宣布着，随后一点屏幕，强烈的节奏感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和不久前他们从窗外听见的舞曲相同，似乎是某种民族乐曲改编而成，像是沙漠里旅人随手拍打出的淳厚节拍，又像是古老的部落用笛声奏出的悠远。
　　虚拟的篝火在燃烧，偶尔能听见火花炸响的劈啪声。
　　“一、二、三……二、二、三……”
　　“结衣同学，你这边跳错了，女方的话是这样……”
　　“啊，原来如此……谢谢啦小雪！不过你明明跳的是男方舞步，却感觉好熟练的样子呢。”
　　“这个啊，一年级体育课不是都要学土风舞吗？为了不和男生牵到手，我从那时开始就主动加入男生的队列，刚好我们班又是男少女多……所以虽然也会女方舞步，不过还是男方这边的比较熟练。”
　　“不愧是小雪，难怪会被称为冰之女王呢……”
　　两位女孩子边跳着老套的舞步，边随口聊着天，同时以手机里的篝火为中心，慢悠悠地踏着圈子。
　　老实说，完全没有那种围着篝火跳舞的热闹气氛，更别说享受其中了……最多只能分散一些注意力，别继续挂心在刚才的对话上而已。
　　不过或许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事，兄妹俩那里倒是玩得比她们开心许多，好几次都差点没注意、去撞到摆在中间当篝火的桌椅，足见他们的动作之激烈和专心程度。
　　嗯……这么说或许还有些收敛。
　　不知不觉，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停下了聊天，呆滞地看着那对兄妹摆出来的各种奇妙姿势，微张的小嘴都惊讶到忘了合起。
　　“穹，要来了——空中转体接陀螺转圈！”
　　手掌细致地牵引着她的动作，天空寺悠将娇小的银发女孩向上一抛，裙摆飞舞之间，灯笼裤洁白亮相，翻过一圈又如黑色蝶翼般轻巧落地，接着十分神奇地自转起来，似陀螺般优雅而灵动。
　　同时也伴随着女孩不知是兴奋还是痛苦的悲鸣声。
　　“哪家高中会跳这种篝火舞啊啊啊啊——呜恶，头好晕，好想吐……不过够刺激，再来一次！”
　　“哈哈哈哈，这次换这个——超高难度双人舞，掌中飞燕！”
　　天空寺悠愉快地大笑几声，又捞住妹妹纤细的腰间，将她向上一抛，让足底落在自己的手掌上，稳稳地拖住了四十几公斤的她。
　　这次穹可顾不着跳舞了，赶紧抱着头发出惨叫：“呜哇哇哇，要撞到了！等一下，真的要撞到天花板了啊！”
　　仰头看着她的裙底，天空寺悠好心提醒：“放心，你没那么高。”
　　“……”
　　颤抖瞬间停止，上方的灯光好似被弥漫出来的深沉黑气给逐渐掩盖，而不是她那遮掩得牢牢实实的灯笼裤内衬。
　　春日野穹忽然冷声开口：
　　“悠，你听过一个从天而降的腿法吗？”
　　“什么？”
　　“——夺命剪刀脚！去死吧，这是你质疑妹妹身材的天罚！”
　　“呜哇，等等！这样很危险啊！”
　　看着他们亲密无间、欢快自然地打闹着的模样，两名跳着正统篝火舞的少女都不禁羡慕了起来，动作也越来越不标准、越来越随意。
　　当然，像那对兄妹一样的杂技动作还是算了。别说她们做不做得到，首先裙子底下没穿安全裤就是一道障碍。
　　哪怕是穿着保暖裤袜的雪之下雪乃，也没有在这些熟人面前空中转体导致走光的耻度。
　　如果只有他的话，或许勉强可以……
　　“小雪。”挚友的悄声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时至今日，雪之下雪乃越来越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血液流动。
　　即使刚才又冒出了奇怪的想法，她依然能不动声色地问向由比滨结衣：“怎么了吗？”
　　“你真的做好了，和小悠道别的准备了吗？”
　　“诶？”
　　意料之外的正经问题，令雪之下雪乃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随后，她不自觉地偏开视线，看向脚边行动迟疑的影子。
　　“……我不知道。但从知道了真相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只是，还没完全做好，对吧？”
　　由比滨结衣确认着她的表情，眼神逐渐温柔了下来，稍微苦笑了声。
　　“说实话，虽然不知道那之后会不会记得现在的想法……不过，我其实有过喔。”
　　她字句清晰，像要把声音留在雪之下雪乃心底那样地说着。
　　“等小雪和她们一样失去记忆，就可以独占小悠到最后这件事——我不只一次的想过，还为此感到深深的庆幸和骄傲，像个胜利者一样呢。”
　　“……”
　　动作不自觉地顿在原地，愣了数秒后，雪乃才赶紧让手脚跟上音乐的节拍，动作却不由凌乱了几分。
　　而后她微睁大眼，目光带着不解、被背叛似地住事着面前的挚友，放轻的声音像在叹息。
　　“结衣同学，为什么……”
　　“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还是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不知不觉，开始由由比滨结衣主导舞步。
　　她拉起挚友的雪白手臂，让她转了一圈后，才从绸缎般的亮丽黑发间听到一声细微的回答。
　　“……都是。”
　　由比滨结衣轻笑了声。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追上的身影，你们却能在短短的几周，甚至几天内就抱住了他的手臂。”
　　似乎早有预料，她的回答迅速且自然。
　　“所以，过去的我应该很不甘心吧？不，就算是现在也很不甘心。”
　　“明明我比小雪还要先来，明明我都已经喜欢了他这么久，凭什么就该将小悠分享出去——这样的心情有多强烈，现在幸灾乐祸的想法就会有多浓郁呢。”
　　“……”
　　望着她无比坦然的神情，雪之下雪乃渐渐低下了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像是有莫名的酸楚堵在了喉咙里，让自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起来。
　　愧疚吗？委屈吗？要责怪由比滨结衣吗？
　　那天在由比滨家门前，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不对，已经变得不同了。
　　“对不起。”
　　篝火传来的劈啪声，在耳畔骤然变得清晰。
　　雪之下雪乃缓缓抬起了头，认真而平静地看着她温柔明亮的眼睛，像倒映着摇曳的火光。
　　“我喜欢天空寺君，不想因为任何人而跟他分开……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放弃喜欢他。”
　　即便是朋友，即便能够体谅她的心情。
　　但喜欢他这件事，雪之下雪乃从未后悔过。
　　——恋爱是战争，恋爱是自私的游戏。
　　狡猾也好，后来者也好，如果连这些都无法跨越，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他所依赖的人？
　　像在对着数秒前的自己，雪之下雪乃轻声而坚定地道：
　　“我是他的女朋友。不论何时，一直都是。”
　　忽然抬起手臂，雪之下雪乃让由比滨结衣被迫转了一圈，接着伸手捞住了向后倒去的她，将头低了下去。
　　鼻息相触，她们在极近的距离内望着彼此，没有人率先躲开视线。
　　“这里，跳错了喔。”
　　她忽然笑了起来，嘴角不服输似地扬起，露出一抹轻松而使坏的浅笑。
　　由比滨结衣则愣愣地睁大眼，像是为这张罕见的表情而傻在原地，眼里全是雪之下雪乃的笑容。
　　接着，她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好帅……现在换我脚踏两条船，还来得及吗……”
　　“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开玩笑的啦！”
　　猛然惊醒回神，由比滨结衣赶紧压下这莫名其妙的心动，脱离她的怀抱站直身子，强作平静地感慨道：“虽然知道小雪会这么说，但这么强势的态度，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
　　“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雪之下雪乃微微歪头。
　　舞曲已经迈入最后阶段，她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引领着挚友不怎么熟练的步伐。
　　由比滨结衣有些尴尬地哈哈一笑：“是啊，只是看你还没真正做下决心的模样，想着要推你一把，才多嘴说了这些话而已……应该没造成反效果吧？”
　　“如果让我难受算是反效果的话，那就有。”拿她没办法似地叹了口气，雪乃无奈地道，“就算只是开玩笑，那些话也太……”
　　“不是开玩笑的喔，那都是我的真实心情。”
　　由比滨结衣和她对上视线，嘴角浅浅地弯着，声音很轻：“……可就算这样，我也想让你们两个都能获得幸福。”
　　她忽然向前倾身，凑到了雪乃的耳畔，温软的呼吸拂动着鬓发。
　　“这么止步不前的话，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获得不了，必须得改变才行。”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连当个胆小鬼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小雪，只能靠你了。”
　　“你要去成为小悠的英雄，要陪着他到最后，直到你们两个都能得到幸福为止。”
　　由比滨结衣向后退步，平静地露出笑容：“我是想让你鼓起勇气，才故意说了那些话。”
　　雪之下雪乃咬住唇瓣，定定地注视着她：“你是想催促我做出选择，主动和他道别吧？”
　　“这么认为也没错，不过说法稍微讨人厌了点呢。”
　　她不禁苦笑起来，乐曲总算走到最后，两人停下脚步，双手在垂落时自然分开，目光凝视着彼此的身影。
　　由比滨结衣说：“雪乃，快点结束这次的『任务』吧。要让小悠前进才行。”
　　雪之下雪乃说：“就这么想要让我失忆？”
　　“是啊，就是这样。”
　　由比滨结衣开朗地笑了起来。
　　“赶紧失去记忆、忘了跟小悠交往过的事情……然后再一次的，不会分开的，重新在一起吧！”
　　不敢置信似地，雪之下雪乃摇头叹息：“明明忘了对你更好，偏偏要自找麻烦……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由比滨结衣一拍胸口，振振有词地道：“因为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都不想放弃啊！”
　　“……”雪之下雪乃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起来，“嘛，这点倒是彼此彼此。”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底不再有任何犹豫和怯弱，就这么飒爽地笑着说。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为了不让你偷跑成功，我会用比姐姐还快的速度，找回和你们经历过的所有记忆。”
　　由比滨结衣伸出了手：“约好了？”
　　雪之下雪乃伸出了手：“嗯，约好了。”
　　分开的两人，再次以小指相勾了起来。
　　扛着已经被各种姿势跳到没有力气的春日野穹，天空寺悠走过来和她们打了声招呼：“你们要换舞伴吗？”
　　“要啊要啊，我先来跟小悠跳！”由比滨结衣立刻松开了小指，兴高采烈地朝天空寺悠跑去。
　　雪之下雪乃反应极快，扯住了她的衣领，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天空寺悠身前，俏脸泛红地干咳两声。
　　“不好意思，请让我先来……结衣，你刚才有几个舞步都跳错了，我现在跳一遍给你看，你好好记着。”
　　“？？？”由比滨结衣难以置信地瞪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她，像是亲眼目睹了dio强吻jojo的艾莉娜。
　　“可是小悠也没打算要跳传统的篝火舞啊！想怎么跳就怎么跳，为什么还要学小雪啊？！”
　　“谁说他没打算跳的？”雪之下雪乃朝天空寺悠疑惑歪头，藏青色的眸子无辜地眨了眨，“天空寺君，你说呢？”
　　“我？我说……”
　　由比滨结衣根本没打算让他说。
　　“先来后到，小雪才应该在旁边看着呢！”
　　她直接绕过雪乃的防守，冲到天空寺悠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得意洋洋地摆出了宣示主权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偏偏让他的手臂陷在两团柔软的棉花糖之间，看得雪之下雪乃眉头直抽，脸上缓缓露出了抽筋般的笑容。
　　“直接动手是不是有点犯规了呢？结衣同学。”
　　“男女朋友做这种事哪里犯规了？”这么理所当然地说着，由比滨结衣拉着他回到桌边，正要伸手按下音乐的重播键。
　　只是啪的一下，她的手臂被雪之下雪乃牢牢抓住，寸进不得。
　　“好巧，我也是他的女朋友呢。”
　　轻飘飘的嗓音悦耳落下，雪之下雪乃挤开了由比滨结衣的身体，并单手拉下他的衣领，蜻蜓点水地啄了嘴唇一下。
　　“……门票费是我先付，先来后到，你就在旁边等等吧。”
　　“什、什么！？小雪你竟然……我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个样子啊！”
　　像是亲眼见到了小猫咪超进化成了会勾引主人的猫娘，由比滨结衣惊愕地石化过后，一脸悲愤地指责起她。
　　而雪乃则是顶着越来越红润的脸颊，轻描淡写地仰头看向天空花板，同时抱紧了他的手臂。
　　虽然不够深邃，但还是很柔软的。
　　“我也不记得你有教过我什么……这或许就是女人的本能吧？和你的不甘心一样呢。”
　　“咕呜……”发出了幼犬般的低吼，由比滨结衣高高鼓起了脸颊，忽然双目泛泪地瞪向天空寺悠。
　　“小悠，明明是我刚才先说的，对不对！”
　　天空寺悠无辜地眨了眨眼。
　　雪之下雪乃也抬头看他，平日那凛然而冷静的模样不复存在，只有略显不安和柔软的目光缱绻着他的脸庞。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让我离开吧？”
　　还没等天空寺悠回答，由比滨结衣就再次贴了上来：“区区kiss而已我也能啊！小悠，张嘴！”
　　雪之下雪乃双眸一瞪，连忙抬手挡住她的进攻：“已经晚了，你别过来。”
　　“偏要过来！”纠缠之间，由比滨结衣还不忘申冤，“小悠，小雪在试图分化我们的感情啊！”
　　雪之下雪乃目光如电地扫了过去：“天空寺君，你应该知道要站哪一边吧！”
　　“当然是我这边！”
　　“不，是我这边。”
　　呜哇呜哇地扯着对方的脸颊，两人蓦地同时转头，目光带着笑意、却又不容逃避似地对他发起质问：
　　“天空寺君／小悠——快说，你要选哪一边！”
　　“啊？这个……”
　　享受着两人的柔软，哪怕被拉来拉去也爽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天空寺悠，视线有些为难地游移起来。
　　雪乃和结衣不禁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眯起眼睛，散发出了即将惩戒渣男的危险气息。
　　只是在真的做出行动之前，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转头一看，娇小可爱的银发少女正幽幽地注视着她们，淡色眼眸昏暗无光、毫无感情，嘴角则冷笑似地勾起了僵硬的弧度。
　　“那还用问，当然是选我这一边。”
　　呵呵一笑中，她的声音冷澈入骨：“我说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还敢这么对悠上下其手，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踏进我家的门了是吗？”
　　两人额冒冷汗，同时结巴了起来：“不，不是那样……先听我们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赶紧、立刻、现在，给我从悠身上下来——！！”
　　安静到好似身处另一个世界中的特别大楼，猛然炸响了好似要叫醒整片夜色的巨大喊声。
　　随后则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
　　就结论而言，侍奉部的第一届篝火晚会……
　　还算是挺热闹的，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我走？
　　——姓氏里带『夏』这个字，就代表自己与冬天不合吗？
　　不知道为什么，夏川真凉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人家可是充满活力的『夏女子』，和整个冬天格格不入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即使这么自嘲着，内心也没有半点轻松下来的感觉，反而更加的空虚落寞，仿佛藤蔓失去支架，杂乱地散落在地。
　　因为不想见到那些熟悉自己的人，所以等开幕式结束之后，夏川真凉便以病假为由，提早离开了J班，像个坏孩子一样四处游荡起来。
　　她曾想过直接回家，但靠近校门数次，最后却还是像个可悲的地缚灵一样，边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边在校园里流连着，祈祷着某人能够主动来找自己。
　　虽然，那基本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真是个笨蛋……”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么骂自己了。
　　从早上飘到晚上、从教学楼飘到小树林，她最后在一处隐蔽性极好的小凉亭中，抱膝望着天色逐渐黯淡的模样。
　　并不是不喜欢孤独，可想着另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的孤独就变成了寂寞。
　　寂寞像空气缺少了氧，窒息到让人难以忍受，就连小口呼吸都是一种痛苦。
　　“……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别奢求太多吧。”
　　放弃似的叹息，轻轻落在了森冷的风中。
　　银发少女将脸蛋埋进了膝盖中，缓缓收紧双臂，纤细的肩膀轻轻颤抖着，好久好久。
　　忽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抹着眼睛起身，朝凉亭外走去。
　　——既然已经被讨厌了，他也不会因为世界改变而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又有那么多女孩子可以给他幸福，自己的存在连章鱼烧上的柴鱼片都不算。
　　那不如干脆一点，暂时不去见他、想他、念他、管他；待数天后，且看他会不会在意自己。
　　不在意的话，那就顺他的心意，马上离他离得远远的。
　　转学也好，回挪威也好……
　　只要自己不在了，只要自己彻底告别过去、真正的『自由』了……
　　他就会开心了吧？
　　“这就是阿悠内心期望的发展……我知道的。”
　　除此之外，自己只会不断给他带来麻烦和恶感而已。
　　挤压着脸颊肌肉，夏川真凉释然似地露出笑容，对着明明没有下雨、却有雨滴落在草地上的深色夜空，轻轻哼出了笑声。
　　她离开了繁杂的林间小路，下意识地转动脚步，朝二楼亮着灯光的侍奉部走去。
　　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体比过去强壮了很多，哪怕在外面吹了一整天的冷风，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哪怕四周漆黑一片没有路灯，也能看清脚下的石板路，不至于一头栽进灌木丛中。
　　明明自己并不擅长运动，真要说的话也是名病弱少女，可最近上体育课的时候，却感觉比往常要轻松了不少，认真起来还能轻松破掉之前的纪录，差异感十分明显。
　　因为是非常莫名其妙的转变，所以夏川真凉没有多想，自动将原因归咎到天空寺悠身上——估计是交往的那段期间，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才让她的身体素质有所成长吧？
　　至于具体方法是什么，夏川真凉也不在意。
　　反正确认过了，贞操的证明还在，不是那种亲密交流就能一起变强的设定，那就无所谓。
　　……是的话，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他负起责任来才行。
　　“要不然，我其实也没有死缠烂打的资本啊。”
　　站在特别大楼底下，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唯独二楼亮起的温暖灯光，不禁笑了一下。
　　这时候的他，应该和两位女友跟妹妹玩得非常开心吧？
　　或许是在社团教室内吃着晚餐，又或许是在玩着妹妹带来的游戏机……
　　侍奉部也是属于他们的容身之处，和那个自己曾经去过、充满了温暖的天空寺家一样，只要身处其中，就不会再感觉到孤身一人的寂寞。
　　所以，自己也不该踏足那个地方才对。
　　“祝你们，玩得愉快。”
　　夏川真凉轻声说着，呼出一口略带颤抖的白烟，缓缓转过了身。
　　……这一整天的文化祭下来，想必他们都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了吧？
　　所以还是一样，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离开了特别大楼，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期待，楼上的他能看见自己落寞远去的背影，然后邀请她上来一起取暖。
　　这样的话，或许自己就能直接踢开一整天的不安和消沉，继续厚着脸皮待在他身旁。
　　……可惜，期待终究不会成真。
　　就像她以为自己能在决赛圈里待到最后，却因为今天忍不住说了那句话而自顾自地开始退缩起来一样。
　　孤独而安静的空气，陪着她一路走到了中庭。
　　有人在那里收拾着剩余的篝火，也有不少情侣在各个角落腻歪，将学校当作夜晚的公园一样散发着贺尔蒙。
　　夏川真凉沉沉地叹息一声，抬起没有多少力气的手掌，用力搓揉了两下脸颊。
　　直到冷冰冰的肌肉被她搓到发红，她才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走了过去，并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台阶坐下，撑着脸颊对着夜空发呆。
　　或许会有人问——
　　都已经失望了无数次，为什么还要留在学校，不干脆一点离开呢？
　　好问题。
　　她忽然低下视线，用冷漠而嫌弃的目光瞪向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情侣，直到他们一脸羞愧地逃回教学楼，才面色稍霁地轻哼一声，然后转向下一对目标，继续瞪。
　　呼呼呼～发泄心中的幽怨及郁闷，果然还是得靠猎杀情侣这活动啊……
　　“啊咧，夏川同学？你不是早退了吗？”
　　听到有人朝自己搭话，夏川真凉收起了低沉阴冷的笑容，漫不经心地偏过头。
　　是班上的同学。
　　“是啊，不过身体好了点后又回来了。可惜刚好错过了文化祭，没有帮上各位的忙，真是抱歉。”
　　“别在意，身体比较重要。”这位热心的同学犹豫了下，指了指教学楼，向她提议，“班上应该还剩下一点炸鸡，你要去吃吗？”
　　“不了，我不喜欢吃那类食物。”夏川真凉收回目光，用毫无表情的侧脸散发出别来管我的冷漠态度。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喔。”
　　热心同学很识相地转身离开，不过看那不断回头、一脸担忧的样子，或许回教室就会找老师来关心自己吧？
　　真是麻烦。
　　无声叹了口气，夏川真凉微微转过头，用尽量礼貌的语气回答：“知道了，我家司机就在外面等着，谢谢乃木坂同学的关心。”
　　“诶？”颇感意外地愣了下后，这位乃木坂同学安心地笑了起来，抚着胸口道，“这样啊，那就好！”
　　“那么，明天见，夏川同学！”
　　对自己礼貌地鞠了一躬，她才用特别淑女的姿势快步跑开，也不再频频地担忧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模样？
　　“真是傻……”
　　脸颊压在手掌上，夏川真凉望回眼前的中庭，半眯着双眼嘟嚷了句。
　　不过就是和平常没有交集的同学搭了句话，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又不是和单恋的对象……
　　虽然很丢脸，不过夏川真凉自认，要是哪天天空寺悠主动关心她了，她也会高兴到像是狗儿被主人摸头喂食一样吧？
　　这么一想，好像就没道理说刚才那个人了。
　　怀着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明朗起来的内心，夏川真凉不再用眼神射杀情侣，而是呆呆地望着澄澈却又深邃的夜空，让自己被这片安静的黑暗完全包围。
　　不再多想，不再考虑，只是像想要融进墨水般的颜料一样，靠着旁边冰冷而坚硬的石台，彻底忘了时间的流逝。
　　可惜，这样的独处持续不了多久。
　　似乎是到了离校时间，教学楼里开始有不少人背著书包鱼贯走出，前往校门的途中，看到了独坐在中庭边缘的自己。
　　有些视若无睹，有些带着好奇的目光远去，也有些男生在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过来和自己搭讪。
　　“那个，夏川同学……”
　　“抱歉，我想静静。”
　　赶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有什么烦恼吗？我可以当你的垃圾桶……”
　　“我的烦恼就是日本的垃圾桶太多了，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分类呢。”
　　“夏川同学，今天的文化祭……”
　　“我今天早退，也不感兴趣。”
　　“嘿，女人……”
　　“嘿，雄性生物，知道这是什么吗？能直接向附近的派出所传出求救讯号的高级防狼警报器。也就是说，只要你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会按下它。滚，懂？”
　　“……”
　　短短十分钟内，她都不知道自己赶走了多少个想在这祭典的余韵中，对失意少女下手的青春野狼。
　　要不是实在不想对那些搭讪的家伙认输，夏川真凉早就换个位置发呆了，何苦待在这里招惹那些苍蝇蚊子。
　　“唉……算了，回家吧。”
　　只是兴致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看着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的灭，走出校门的学生也越来越少，夏川真凉一脸无趣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回家之后，要做什么呢？
　　……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墙上的照片全拆了吧。
　　如果能忘了他，那么从此之后海阔天空，不必再为谁牵肠挂肚、也不用管到底失去了什么记忆；如果忘不了他，也能给自己一个理由继续赖在他身边，哪怕会被他越来越厌恶。
　　“不过说到底，就算那时忍住了，以后再遇到相同的事，我还是会忍不住说出来吧……”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嘴角嗤笑似地弯起，却又略带苦涩。
　　不知道第几次后悔早上的冲动发言，也不知道第几次对那样的他感到不满，越来越觉得自己活该被他和他妹妹讨厌，然后心情就这样逐渐沉重了下来，挣不脱自我厌恶的漩涡。
　　她明白，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不好意思，请问……”
　　正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身后却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又！是！个！搭！讪！的！混！帐！
　　“嘁！”
　　夏川真凉再也抑制不住不耐烦的心情，用力啧嘴的同时，神色冰冷地瞪了过去。
　　“真是烦人啊！请你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再来搭讪好吗？别以为天——”
　　话还没说完，她就缓缓张大嘴巴，石像般愣在了原地。
　　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面前，熟悉的俊秀少年也有些懵然地眨了眨眼，视线左右确认她骂的人除了自己不会有其他之后，缓缓抬起食指，礼貌而不失尴尬地比向校门。
　　“呃，那我走？”
　　……
　　侍奉部的篝火晚会结束后。
　　因为特别大楼里的垃圾袋都被收走的关系，所以他们在离开前，还得把垃圾全都带上，回家再进行分类。
　　“没有东西留在里面吧？”
　　关好灯火与所有电器，向着众人询问过后，雪之下雪乃最后走出了一片漆黑的侍奉部，并将大门锁上。
　　楼道间安静而昏暗，只有几盏惨白的灯泡照亮前路。
　　下楼时，天空寺悠走在前方，怕黑的春日野穹紧紧牵着他的手，两名女友自然只能落在后面。
　　这正和由比滨结衣的心意。
　　肩膀悄悄贴了过去，她对着挚友的耳朵低声道：“雪乃，之前说的那个……”
　　“等等！”雪之下雪乃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然后拿出手机，迅速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这里太安静，我们说悄悄话一定会被他听见，用手机交流吧。」
　　屏幕照出的电子光，映出了她泛着粉色的白皙面颊，还有隐含赧然的认真眼神。
　　无声地用力点头后，由比滨结衣同样拿出手机，用比她还快的手速回复讯息。
　　「总感觉小雪比早上还要积极呢～所以，你想好要用什么方式奖励小悠了吗？」
　　「还没，但我认为不只要奖励，还得给他一点小惩罚……虚拟研那时，他为了跟结城同学玩游戏，基本上忘了我们还在外面等他。」
　　「什么？？？太过分了！！难怪你们这么晚才出来，我还以为是你为了跟小悠独处久一点的才……没想到是这样！(／‵Д′)／~ ╧╧」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结衣。」
　　「咳咳，小雪，你听我解释……总而言之，先来讨论要什么时候、给小悠什么样的惩罚和奖励吧！都快离开学校了！」
　　「你根本没打算解释吧……」
　　虽然听到了身后有些诡异的声响，不过回头看了眼，发现只是少女们在用手机聊天之后，天空寺悠也没有过多在意，继续牵着妹妹在前面走着。
　　离开特别大楼，走出幽暗静谧的小树林，和离开教学楼的众多学生们一同经过中庭，将在校门前汇流、并陆续分流至各个街道或等待已久的车上。
　　不过在那之前，天空寺悠注意到了那个银发垂腰的纤细身影。
　　她孤独地坐在中庭角落的石阶上，整个人像是被雨淋湿的小波斯猫一样，浑身散发着灰暗的脆弱与凄凉感，却又骄傲地不愿让人触碰。
　　至少从她身后经过的这段路程，天空寺悠就见到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两个上前搭讪的男学生，然后继续看着夜空发呆。
　　“那家伙，在那里做什么呢……”
　　天空寺悠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两名还在盯着手机、脑袋凑到一起的女友们，忽然将手中装着垃圾的塑料袋交给了穹。
　　“看到个熟人，帮我拿一下，我去打招呼。”
　　天色已晚，夏川真凉又是个在外独居的美少女，还没有能一起回去的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放着她不管，多少还是得上前关心一下的。
　　所以没想太多，天空寺悠顶着春日野穹的疑惑目光，径自朝远处的夏川真凉走去。
　　黑夜笼罩了她苗条的身躯，仅有微不足道的光源从上方照亮了那头柔顺亮丽的银色长直发，却能美得像银河泻地、顺着晚风在身后轻扬。
　　他想了想，为了避免多余的误会，决定用比较礼貌的口吻进行搭话：
　　“不好意思，请问……”
　　话还没说完，夏川真凉猛地转头，劈头盖脸地就是对他一顿痛骂：
　　“真是烦人啊！请你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再来搭讪好吗？别以为天——”
　　天空寺悠：“……”
　　冬季冷风卷过了两人间的沙尘树叶，却卷不走骤然降临的尴尬沉默。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在月夜里闪耀光辉
　　尴尬持续了数秒，随着夏川真凉深呼吸平复起情绪，勉强露出从容的微笑而结束。
　　她轻轻卷起胸前的银色发丝，视线望着什么都没有的斜前方，悠悠开口：“哟，真是稀客啊～你不跟你的亲友团一起回去，过来找我做什么呢？”
　　然后话才刚说出来，夏川真凉就后悔得想要抱头大叫，在心中疯狂跺脚，恨不得踩死三秒前的自己。
　　‘白痴吗我？！有嘴就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偏要继续跟他阴阳怪气啊！’
　　还好面前没有豆腐，要不然她说不定得直接撞死在上面。
　　冰释前嫌的机会就在眼前，没有勇气主动去找他就算了，现在语气这么带刺，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吗？
　　——不要啊！这种事情不要啊！
　　就连回家撕他照片什么的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他的自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残似的举动啊！
　　‘现在也只能祈求一道雷把我劈回过去了……！’
　　夏川真凉满眼希冀地望向天空，却发现那稀薄的乌云正好散去，一抹灿亮的银光倾泻落地，温柔而安静的圆月好似让整个夜晚都亮了几分。
　　她的内心却满是发冷的凄凉，眼神逐渐黯淡无光，扯起嘴角，放弃似地呵呵笑了两声。
　　“只是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而已。”奇怪地看着面色迅速变化的她，天空寺悠没有太过在意，神情自然地问，“这么晚了，不打算回家吗？”
　　“当、当然，要回去了……”
　　天空寺悠指了指身后：“一起走？”
　　“诶？”夏川真凉猛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了他。
　　这是她自刚才开始，第一次正视自己。
　　天空寺悠能看见，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被月光染上了晶莹色彩，里面混杂着惊喜和不安的情绪，像是被人突然买走了所有火柴的小女孩。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讨厌我了……”
　　天空寺悠疑惑地反问：“讨厌？你哪来的根据？”
　　“因、因为，我说了那些话啊！”
　　难得地慌张起来，她的眸光剧烈晃动着，好似一名急于解释的小孩子，口齿不清地找着说词。
　　“你看，先是不分场合地对你嘲讽一通，又在说完话后之后自顾自地离开……你妹妹都明显讨厌我了，更何况是本来就不想看见我的你……”
　　“你先冷静，说话都出现逻辑问题了。”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天空寺悠有些无奈地道，“首先，本来就不想看见你的人是我妹妹，你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当然会让她更讨厌你……但我想你大概也没什么所谓吧。”
　　毕竟夏川真凉可是勇到当着穹的面试图强吻他之后，还能来自己家里作客的厚脸皮人物。
　　“再来，我不觉得那些话是嘲讽，只是用稍微尖锐的语气说出了事实而已。”
　　早上的那番对话，天空寺悠自然没有忘记。
　　『反正到最后，你和雪之下同学交往的事实都会抹去，谁也不会记得你劈腿的事情。我说得对不对？』
　　『对你来说可能无所谓的事情，恰巧就是我们最害怕的未来。』
　　她是站在前女友的角度上，对自己发出了这番一针见血的质问——所以即便在当下，天空寺悠也只是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半点为此恼怒的想法。
　　因为夏川真凉说的没错，因为自己确实曾这么认为过。
　　“放心吧，我还没小气到，被人指出内心想法就要去讨厌对方的地步。”
　　天空寺悠轻叹了声气，低头看向她微微发愣的脸蛋，语气认真地说：“虽然还不到醍醐灌顶，幡然悔悟的地步，但我也要感谢你，指出了那些我一直不愿去面对的事情。”
　　“哪怕世界有所改变，曾经交往的事实也不复存在……只要你们还记得我，逃避就是最不负责任的选择。”
　　逃避雪之下阳乃的相认，逃避结城明日奈的追寻，逃避夏川真凉的执着。
　　每次任务结束之后，天空寺悠总想就这样事了拂衣去，哪怕她想起来了、哪怕她找过来了、哪怕她跟上来了……
　　他也在撇清著自己与她们的关系，只想对着那迟早会断裂的未来付出所有，然后跨入下一个谁也不必负责的阶段。
　　这有错吗？他可不这么认为。
　　因为没有系统在后面搞事的话，逃开一切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现在，有人告诉了他。
　　那些未来并没有断裂，而是成为了和现在连接起来的过去。
　　无论怎么逃避，那些女友们都怀揣着强烈的心意，试图再次贯穿自己的心脏。
　　于是曾经的想法，渐渐动摇了。
　　‘有人在等着自己的话，那么仅有一次也好，试着回头吧。’
　　尽管现在还做不到，但天空寺悠，愿意为了她们再次做出改变。
　　他回头看了眼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等自己的那三人，安心地笑了笑，再次将视线转了回来。
　　“所以啰，夏川。别那么杞人忧天，有想说的话直接对我说就好了……好歹在记忆里，我们关系很好，怎么样都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和最开始在公寓见面时的别扭不同，天空寺悠坦然和夏川真凉对上视线。
　　而她陷入了半晌沉默，清亮如月光的眸子闪烁了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地微微张开嘴，又有些哽咽地抿起了唇。
　　轻轻吸了口气，夏川真凉忽然转过身，用那头柔顺笔直的银发面对着他，手臂在脸上胡乱地抹了几下。
　　“……说这些话，就不怕她们生气吗？”
　　“我又不是在对你告白。”天空寺悠双手一摊。
　　“我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回答？”
　　天空寺悠既无奈又认真地道：“抱歉，我已经有其他喜欢的人了……至少现在，我没办法接受除了她们以外的女孩子。”
　　当然也包括男孩子……嗯，这点应该不用特别补充吧。
　　“哈，这算是未来成为渣男的宣言吗？”
　　她不禁嗤笑了声，却听得出颤抖的声线渐渐变得轻快的模样：“果然，恋爱就是一团狗屎，男人全都是喜欢出轨的渣渣呢。”
　　“或许是吧。”天空寺悠也笑了起来，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反正未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呢。”
　　或许，他会再次喜欢上所有的前女友，沉溺在她们的感情之中无法自拔，从此左右逢源、三心二意，成为一名毫无节制的后宫之主。
　　又或许，他会为了由比滨结衣而拒绝所有人，并彻底断绝和她们之间的所有来往，专注在永远不会离开的女友身上，成为一名专情的三好男人。
　　也有可能，他会干脆……
　　“我明白了，也就是那回事，对吧？”
　　蓦地，飞扬于空的长发，像是月下倾落的银河。
　　夏川真凉忽然回过身，嘴角挑起一抹自信而轻慢的笑容，毫不在意泛红的眼眶，就这么笔直地看向天空寺悠。
　　那阴沉颓丧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她整个人就像彻底活过来了似的，在月夜里闪耀着独特的光辉。
　　“什么？”这次换天空寺悠发愣。
　　因为下一刻，她忽然一手叉腰，一手扯开了制服领口，大喇喇地露出那片雪白与沟壑的同时，腰腿联动摆出了一个颇为奇特的姿势。
　　然后，旁若无人地高声开口：
　　“阿悠，Kono夏川真凉——有一个梦想！”
　　在这朗朗夜空之下，她神情清爽地如此喊着，语气带着莫名的兴奋。
　　“……哈哈。”天空寺悠已经能想到她后面的台词了，忍不住扶着额头，失笑似地叹了声气。
　　果不其然，她的下一句话就是——
　　“我，要让你迟早离不开我。”
　　“既然谈恋爱会衍生出那么多麻烦，不如跳过那种垃圾感情，直接让你成为我的东西，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像是解开了奥数题的文科生，摆着乔鲁诺姿势的夏川真凉得意洋洋地说着，丝毫不顾近处就有三个人听见了她的声音，并且齐齐面色一变，黑着脸走了过来。
　　天空寺悠则摁了摁眉心，有些苦恼地叹息一声：“那个讨厌恋爱的真凉又回来了啊，还以为过去多少改变了你一些呢……”
　　她摇头说：“是改变了啊。从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夏川真凉，成为了只喜欢你的夏川真凉哟。”
　　“那可真是荣幸……嗯？”
　　察觉到不对的瞬间，天空寺悠不禁瞪大了眼，错愕地望向了面前脸蛋泛红的她。
　　“你这语气……难不成恢复记忆了吗？！”
　　“这个嘛——”夏川真凉眨了眨眼，忽然扬起一抹坏笑，双手俏皮地背在身后，凑到了他身前，嗓音魅惑地吹向他的耳畔：
　　“可不好说呢，要不你来猜猜看？猜对有奖喔～”
　　“那算了，我不猜。”天空寺悠果断后退。
　　“诶？真是个无情的家伙！”她不满地鼓起了嘴，脸上的潮红却更加深邃，异样的喘息似乎逐渐明显了起来。
　　接着浑身一抖，像是在抑制着某种冲动，夏川真凉用力抱住了胸口弯下了腰，喉咙中发出略显苦闷的声音。
　　“唔——！”
　　“怎、怎么了？”突然肚子痛？还是心脏病？
　　还没等天空寺悠惊愕完，就听她一本满足地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像条蛆一样左右扭动了起来：“哎呀，就算是这么冷淡的阿悠，人家的身体还是会起反应呢～糟糕，好像觉醒什么糟糕的兴趣了，诶嘿嘿～”
　　“……”
　　嘴角肌肉不断跳动着，天空寺悠向后退了几步，顺手把正好赶来的妹妹拉到身前，表情难看地躲在了她身后。
　　妈的，我都没想到这家伙能变态到这种地步……虽然罪魁祸首好像是我，但谁知道她的性格比想像中的还要扭曲啊！
　　“不是变态，是黄金精神！”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夏川真凉一脸严肃地纠正道，“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是JOJO带给了我继续前进的勇气！”
　　“你以为荒木老师听见这句话会开心吗……”
　　“当然会，因为JO爱世人，不分贵贱、不分男女、不分贫富。”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不分正不正常。”
　　“你还知道你不正常啊？！”
　　没有理会天空寺悠的吐槽，夏川真凉将视线转向挡在他身前的三名女性，端详了数秒后，素手轻扬肩上秀发，游刃有余地对她们露出笑容：
　　“我想，诸位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名柔弱的少女，独自走夜路回家吧？”
　　反正无论她们怎么回答，自己都跟定那个人就是了。
　　——虽然只是渺小的勇气，尚不足以照亮前方昏暗未知的终点。
　　不过，夏川真凉已经做好了觉悟。
　　所谓的觉悟，就是那在漆黑的荒野之中，开辟出一条理应前行的道路。
　　‘只要不被讨厌，我就能继续前进——直到，他愿意回头为止。’
　　夏川真凉轻松笑着，深深吸了口冬季夜晚清澈爽朗的空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是平淡一片的舌尖上，好似泛起了丝丝甜味。
　　没错，不是卑微地等着他临幸自己。
　　而是在遥远的未来，让他再次喜欢上那个又麻烦又别扭的夏川真凉，并且做出承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孤独一人。
　　或许，这才是前女友该做的事情吧？
　　……
　　深夜，高级公寓中。
　　照亮黑暗房间的手机屏幕上，不断更新著来往的讯息。
　　结衣：「可恶，都是小凉害的，结果什么都没做就各自回家了啊！好不容易才想好的惩罚跟奖励……」
　　小雪：「说到底，有小穹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吧？她肯定会阻止我们的……」
　　结衣：「说的也是……那怎么办？明天找机会吗？还是假日？」
　　小雪：「说到这个，结衣，我有一个想法……」
　　小雪：「虽然很对不起你，以后要怎么补偿都没问题，但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只有这次就好……」
　　结衣：「……」
　　结衣：「不用这么低声下气啦，小雪。我们都是他的女朋友，对吧？」
　　结衣：「不论是你还是他，我都想看见你们获得幸福的模样——所以，我会应援你的！」
　　结衣：「小雪，小悠就交给你了，加油！」
　　小雪：「嗯，交给我吧。」
　　不多时，屏幕光源消失，手机在黑暗中被轻巧地放到了床头柜上。
　　棉被被高高拉起，一声轻叹从被褥底下传出。
　　似乎带着些许不安，却很快就被凛然而坚定的低喃所取代。
　　“我绝对……会改变这一切的……！”
　　时钟滴答滴答地转着，强风在窗外寒冷呼啸。
　　△
　　明明是半夜，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无声地亮起了讯息提示。
　　雪乃：「这么晚了还发讯息过来实在抱歉，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睡眠。」
　　雪乃：「天空寺君，十二月二十四日，你应该没有预订吧？」
　　雪乃：「圣诞夜，要来我家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即将到来的圣诞夜
　　十二月末，清晨的寒风像是刮刀掀开了肌肤，带着令呼吸都能刺痛起来的冷彻。
　　从早上开始，穹顶就被层层灰云笼罩，手机上显示着「-3℃，雪」，然而屋檐和铁栏杆都蔓延着霜花的晶莹了，却偏偏不见今年的初雪落下，将整座城市染上银庄素裹的秀丽。
　　不过对某人来说，今天会下雪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他的天气预报不曾失误过，区别就在于什么时候成真而已。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下也是今天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能力也只能让他记得要多带一把伞防雪而已，用处其实不大。
　　“呼、呼……”
　　结束了一天的晨练，天空寺悠呼着白烟小跑进了家门，那浑身散发热气、充满强健活力的模样，好似夏天的花在冬天绽放，和这条瑟缩安静的街道景色格外不同。
　　大门关上，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路直上二楼的妹妹房间。
　　咚咚咚，喀——
　　“穹，起床了！你不是说寒假后要去上学吗？给我从现在开始习惯早起！”
　　“唔喵……烦死了，我知道啦……所以快把棉被还给我！很冷的啊！”
　　“我才讲你两句你就说我烦！我只希望你能够作息规律正常，整天看你反覆熬夜……”
　　“停停停，别一大早就开老妈子模式好吗……你早餐做完前我会下楼的，再给我五分钟……”
　　“好，做完早餐没看见你人，我就把你的暖气关掉、棉被抽走，窗户打开，知道了吗？”
　　“悠是魔鬼……”
　　暂且不管半死不活地在床上挣扎、还用棉被把自己裹成蓑衣虫的妹妹，天空寺悠快步下了楼，先用「焕然一新」给自己杀菌一番，随后才踏进厨房绑上围裙，开始做起早餐来。
　　没有特地加快速度，等他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到了餐桌上，身形纤细、肌肤白皙的妹妹才揉着眼睛爬上椅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什么。
　　“真是的，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再习惯不就好了……那么急着调作息，放假后还不照样颓废度日……”
　　“你倒是挺理直气壮的啊？”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我没让你陪我出去晨练就算不错了，再敢抱怨，你上学后的作息就跟我同调，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健康的学生生活！”
　　“哼，你以为我会怕？”
　　春日野穹不屑地冷笑一声，仿佛不把他这个哥哥看在眼里似的，伸出筷子夹走盘中的煎蛋。
　　“大不了不抱怨就是了。想让我早起，我就哭给你看！”
　　接着用最硬气的态度，讲出了最怂的话。
　　“真是个咸鱼妹妹啊……”
　　天空寺悠无奈地摇头叹息，也懒得继续跟她计较，就这样开始用起今天的早餐来。
　　——文化祭结束之后，发生了许多复杂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首先当晚，春日野穹回去之后，忽然提出了复学的要求，说什么想去总武高读一年级。
　　哪怕从第三学期开始也无所谓，反正插班考试什么的她随便都能过，只要寒假后能跟他一起上学就好了。
　　这对天空寺悠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惊愕的情绪完全大过了惊喜。
　　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之后，他强忍着难以言明的感动与释怀，为了不在妹妹面前哭出来，笑着答应她会办好所有的手续，让她做好再次成为学生的准备。
　　——大概有三四年了吧。
　　那个脆弱如玻璃，不愿踏出家门的一步的女孩，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强大到能够面对过去的伤痛，向着阳光满溢的世界迈出跨越的步伐。
　　这也代表着，天空寺悠从小到现在做的努力，总算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泪腺竟然这么脆弱，只因为这份小小的满足感，就偷偷在厕所尽情地流了五分钟的无声眼泪，出来时才恢复成平时拥有钢铁之心的他。
　　然后等夜深人静之时，天空寺悠就搬了个小凳子，独自坐在灌满冷风的房间阳台上。
　　边喝着姜汁汽水，他边对月亮诉说着妹妹自父母双亡之后的改变，还有自己始终期盼、却直到如今才忽然实现的愿望之一……
　　那时的感动，他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
　　至于为什么喝的是姜汁汽水……
　　无论前世今生，天空寺悠都没有沾惹不良习惯，酒也仅止于应酬；所以想要发泄一下惆怅的情绪，又不想借酒消愁，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姜汁汽水最对味了。
　　他现在每天都在期待着，春日野穹通过总武高的插班考试，换上高中制服在镜子前转圈圈的那个场景，为此还特地买了一台全新的单反相机，专门拿来拍摄妹妹用的。
　　除此之外，大概就是结城明日奈转学到二年J班，还有霞之丘诗羽请了一周假的事情吧？
　　前者转学理由不明，后者请假理由也不明；结城明日奈没有半点想跟他们打好关系的意图，想问话也全都被巧妙地躲避开来，霞之丘诗羽更是连人在哪都不知道，据说甚至没在家里待着，想接触也无处下手。
　　或许只是错觉，不过天空寺悠总觉得那两个人的行动，全都默契地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和自己拉开距离。
　　但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
　　霞之丘诗羽暂且不提，结城明日奈那边明显是有什么隐情，才会明明一副已经恢复记忆的样子，却依旧对他们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
　　不过在主动深入了解之前，雪之下雪乃就建议他先按兵不动，别那么急着跟结城明日奈翻案对质——既然她什么都不想说，那便暂时观望一阵子情况，直到手里有着她的把柄或弱点再一击制胜，较有效率的同时还能断绝对方所有后路。
　　好似猫蹲在老鼠洞前，没有十足的成功机率就不轻易出爪一样，着实让天空寺悠有些眼界大开，越听越有种对她改观的感觉。
　　并非他想不到这种决策，也不是小瞧了雪之下雪乃的智商……
　　只是满脸认真地帮他想完坏主意，事后却揉着眉心自我反省起来的她，真的是比做错事蹲在墙角里消沉的小猫还要可爱的生物，令人不由心生怜惜、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反正那两人的事情，天空寺悠全权听取自家女友的建议，自那之后便没有再和结城明日奈说上任何一句话，哪怕身处同一间学校也形同陌路，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虽然，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再逃避『前女友』带来的问题。
　　说到前女友，自文化祭之后，天空寺悠就再也没有见过雪之下阳乃了，又不好去问雪乃她现在在做什么，只能将这份好奇压在心里，偶尔拿出手机、不经意似地看看她有没有传讯息给自己。
　　至于夏川真凉，这名似乎已经正常起来的痴女小姐每天满脸笑容，看上去并没有想对他继续下手的打算，也不打算当着雪团二人的面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只是像个频繁出现在背景故事里的路人女学生一样，不明显地活跃在他们几人的小团体之间。
　　值得庆幸的是，她因为心理压力造成的味觉丧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治好了……现在虽然还是不喜欢吃饭，却随身都会携带水果补充营养，午餐什么的也与各种水果有关，看上去比雪之下雪乃吃得还要健康。
　　唯一让人满头黑线的是，只要天空寺悠在场，夏川真凉必然会掏出一颗樱桃，也不马上吃下去，先是用灵活的粉色小舌rerorerorero个半天，接着含进嘴里数秒，再对着两名女友小姐炫耀似地吐出被绑成漂亮蝴蝶结的樱桃梗，暗示着什么的意味十分明显。
　　为此，有段时间的侍奉部，女孩子们的饭后水果永远都是樱桃，若无其事的表面下腮帮子永远都在微微鼓动，被他问了在干嘛也永远都红着脸不愿承认。
　　然而他连垃圾桶都不用翻，就能看见里面一堆被用废、断裂的道具，足见她们的好胜心到底有多高涨。
　　至于女友们的樱桃梗训练成果，天空寺悠私底下也用自己的舌头确认过了一遍……咳咳，该怎么说呢。
　　反正还是没自己厉害就是了。
　　不过夏川真凉这么挑衅她们，也难怪入社申请书会被雪之下雪乃压着，迟迟不给通过。
　　简直就是自作自受的最佳典范啊。
　　以上，大概就是自文化祭到今天——十二月二十四号为止，天空寺悠所经历的事件概况。
　　仔细回想起来，虽然不明所以的事情还有很多，未来的道路也不甚明朗，却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平和感觉。
　　“悠，你在发什么呆呢？”
　　见他饭吃一吃筷子忽然停了下来，春日野穹不禁细眉微蹙，开口将他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是在想，要不要动些手段把你安排到一年A班里。”重新动起定格的手臂，天空寺悠神情自然地夹起米饭，脸上朝她笑道，“一色和立华都在的话，你适应的会比较快，也不用担心被人排挤什么的。”
　　真要说的话，那两名学妹在班上的人缘，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毕竟整座总武高里，最坚定的『立华派』就是一年A班。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以天使大人与其副手为中心，剩下的都是敬爱她的亲卫队们吧？
　　没什么好奇怪的，那名有些天然呆、却又始终率直地为他人着想的银发少女，便有着无论男女都想保护她的强大魅力。
　　唯二的同龄朋友就那两人，春日野穹可以说是十分幸运，至少杜绝了被校园霸凌的可能性。
　　“动些手段？这就是大人世界的阴暗面吗……”她咬着筷子咕哝着，淡色眼眸轻轻抬起看了他一眼，“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小事一桩！”天空寺悠拍胸道。
　　“好，那就拜托你了。”闻言，春日野穹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地用力点头后，对他露出了灿烂如花的可爱笑容。
　　“悠，为了我的校园生活，对那些人使用各种肮脏的手段吧！”
　　失笑似地扬起嘴角，天空寺悠收拾起空碗筷，朝厨房转身走去。
　　“我会去拜托立华她们的，你也记得寒假的时候要让她们多来家里玩玩，顺便请一色告诉你学校里的各种事情……你应该有她们的联络方式吧？”
　　“诶？”春日野穹愣了下，旋即别扭地扁起了嘴，“什么啊，要我主动约她们过来吗？而且你是对奏有什么意见，为什么就不能问她了……”
　　“问她你只会知道食堂的哪种麻婆料理最好吃而已啦！”
　　他无奈的声音从厨房中响起，伴随着水流冲洗的动静：“放心吧，只要你暗示来我们家能吃到前辈亲手做的料理，哪怕不主动去邀请，她们都会自己找机会过来的。”
　　“说的也是。”春日野穹总算放下了心，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饭菜，端起碗筷快步冲到了厨房，撒娇似的，故意和他挤在小小的水槽前一起洗碗。
　　两兄妹开始分工合作，春日野穹负责洗，天空寺悠负责擦干摆在架子上，和乐融融又有种小小温馨。
　　“对了，穹，我今天晚上有人约了，晚餐你要叫外卖还是我先煮好放着？”
　　“你煮吧，没有什么想吃的外卖……不对，你给我等一下。今天几号？”
　　“1224……”
　　“圣诞夜？！传说中的○爱六小时……”
　　“噗！咳咳……就叫你少去访问奇怪的网站了，别随便说出那种会被消音的词啊！”
　　“谁管你那么多。那，会回家吧？”
　　“呃，应该？”
　　“……碗你自己洗了，我去睡回笼觉。”
　　“等等，穹！只是要去雪乃的公寓开火锅派对而已，结衣也会在的啊！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既然这样，我也能过去的吧？”
　　“那个，雪乃托我给你带句抱歉……”
　　“啧，我才不需要坏女人的道歉！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随便搞你们的3○派对去吧！悠什么的人家不管了！！”
　　“喂，所以说等等，穹——继续说那种消音词的话，小心变成真凉那样的痴女啊！”
　　“……”
　　吵闹的声音一路从厨房蔓延到二楼，偶尔还能听见砰砰砰的跺脚声，以及某人假到不行的痛呼。
　　今日的天空寺家，依旧充满了和平的气氛呢。
　　……
　　高级公寓中。
　　确认出门的准备没有问题，在全身镜前调整了下襟前的领结后，雪之下雪乃轻轻点头，拎著书包准备离开房间。
　　只是裹着黑色长筒袜的小脚还没迈出几步，又哒哒哒地迅速走回了床头边；明明附近没有任何人存在，拉开柜子的声响却被小心翼翼地刻意放低。
　　紧抿起柔软的唇瓣，雪之下雪乃看着柜子里躺着的长方形包装，脸蛋如煮熟的虾子般红润，却又故作正经地呢喃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话：
　　“只是护身符而已……我们才十七岁，要懂得洁身自好……只是护身符而已……”
　　至于放在柜子里的东西到底还能不能被称作护身符，她早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这种事情了。
　　深深吸了口气缓解脸上的燥热，雪之下雪乃合上柜子，为防万一还加了个锁上去，这才关上了房间的灯，朝客厅走去。
　　“第一次网购这种东西，待会得把纪录全部删掉才行，要不然会有被姐姐发现的可能……唔，虽然用法是知道了，但看网络上的说法，好像还要进行什么灌水检查吧……”
　　像在考虑着什么人生大事一样，她逐渐撇开害羞，郑重其事、若有所思的低喃起来。
　　“要去问结衣吗？不，还是算了，问了的话总感觉好像非要对他那么做似的……只是个护身符而已，我才没有那种打算呢。”
　　“没错，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脚步一停，雪之下雪乃忽然抬起头，遥目眺望漫着些许雾气的窗外。
　　高楼下的城市街景，像是被冻住似的萧索孤单，却又格外剔透的美丽。
　　——冬季欲雪的天空，明天，会放晴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孤独也不寒冷的东京街道
　　今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
　　上午半天的正常课程，下午结业式完才能放人，再来就是为期两周左右的寒假。
　　而在此之前，期末考试也已经顺利结束，成绩排名就这样大方地贴在了布告栏上——当然只有每个年级的全校前一百，更后面的部分就属于『隐私保障范围』了，不能贴出去伤害差生们的自尊。
　　日本学校，期末考试并不是结束，在那之后，他们还得继续上一段时间的课。
　　不过没了考试也检讨完了考卷，只等着放假的学生和老师们，基本上已经把每天的上学当成了同学聚会，根本没打算认真上课。
　　往日那些痛苦的语文数学全都变成了自习和电影鉴赏，有些老师甚至还同时开放了室内派和室外派活动，让想休息和想运动的学生都能得到满足。
　　所以现在哪怕是上课时间，偶尔也能听见学生们奔走吵闹的声音，这让习惯了秩序和安静的教师不禁皱起眉头，可又顾虑到没多久就要放假了，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念个两句，放任学生们在这段时间内发泄着沉重的学习压力。
　　毕竟是千叶市偏差值最高的市立高中，平常学习得有多认真，现在就会玩得有多疯狂，越是邻近假期就越是如此。
　　踏着湿气略重的沥青路面，天空寺悠晃了晃没装半本书的书包，将其随意地半挎在肩上。
　　气温来到了零下，街上的稀疏行人无不缩着脖颈、用厚重的冬装抵御寒风侵袭，那几片无奈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冻得发红，让本就匆忙的脚步看上去更显狼狈。
　　如此一对比，他的异类感就越发显眼了。
　　看上去就很单薄的制服外套，敞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衣领，以及那不畏寒风的笔挺身姿，精神飒爽的俐落短发，都没有因为肃杀的严冬而瑟缩半分。
　　天空寺悠就这样大喇喇地走在年末的都市街道上，无视那些纷纷朝自己投来的惊讶目光，悠悠地看着口中吐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作缱绻缠绕的白烟。
　　那种别人都冷就我不冷的感觉，确实不错——最重要的不是特立独行，而是不受拘束的自由感。
　　某些时候，自由就是强大的最好证明。
　　区区的零下气温，对他如今的强大体质来说并不算什么，当然是怎么方便活动怎么穿，不必为大衣或者围巾这些东西所掣肘。
　　然而，路上和他汇合的由比滨结衣却不这么想。
　　“真是的，感冒了怎么办啊！”
　　像个爱操心的小媳妇，由比滨结衣边不满地鼓着嘴，边擅自帮他扣好了扣子。
　　天空寺悠无奈地看着她：“没有那种可能，我就算裸体冬泳都不会感冒了，更别说……”
　　由比滨结衣却根本没打算听他的话，甚至连眼睛都不抬，语气满是敷衍地道：“好好好，知道你很强壮了，好棒好棒～来，头稍微低一下喔。”
　　等他一脸不愿地低下头，她摘下自己的围巾，踮脚在两人的脖子上绕了两三圈。
　　最后红色的布料落在了各自的肩膀上，围巾像是倾斜的圆环一样，套住了他们之间的空隙。
　　“嗯，这样就好了！”
　　满意地眯出笑容，她拉高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计划得逞的低笑声闷闷响起：“嘿嘿，双人围巾～好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呢！”
　　轻嗅鼻前围巾带来的芬芳，天空寺悠斜眼看向她，眼神透露出了些许幽怨。
　　“我懂了，原来你不是怕我冷，而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才这么做的啊……”
　　“才没有呢！别把你的女朋友想像成那种坏女人好吗？”
　　惩罚似地，由比滨结衣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像是要喀擦一下折断，却只给他带来了风衣也束缚不住的丰满挤压。
　　“想要跟你试试看双人围巾，看你穿那么少又怕你着凉——这两种心情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可是结衣，这样戴只会更冷而已吧？风都从中间灌进来了。”
　　“这种冷就靠浪漫和爱撑过去吧。”
　　天空寺悠低下头，用脸颊轻碰她冰凉的侧脸，低声在她耳畔说：“……我是无所谓，就怕你感冒了，笨蛋。”
　　“笨蛋是不会感冒的，虽然我才不是笨蛋！”这么抗议着，由比滨结衣拉起他的手掌，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中，随后才轻噘起红润小嘴，得意似地哼哼两声。
　　“这样就好啦～小悠的手又大又温暖，抱着你就跟抱着暖炉一样，根本不怕感冒！”
　　天空寺悠不禁一愣，旋即满脸认同地点头：“确实，估计全世界都找不到比我还大还热的人了。”
　　“是啊是……嗯！？”由比滨结衣刚想附和，猛然反应了过来，皱起小鼻子审视起他的表情，“小悠，你刚才是不是在对我开黄腔？”
　　虽然就算是的话，自己也没打算对他做什么啦，反而还会忍不住开始幻想，那种又热又大的东西到底有多热多大……
　　请别误会，这里指的只是热狗而已。据说全世界最大的热狗足足有两百零四米呢！
　　“傻结衣，我是那种人吗？”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装满了无奈的温柔。
　　天空寺悠旋即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你今天打算就这么上学吗？”
　　前往车站的路上，学生和上班族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换成了别种意味，却又比平常更多了些许不以为意。
　　“毕竟，今天是圣诞节的前夕嘛！”
　　由比滨结衣晃了晃他的手臂，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别说是早上了，我一整天都想跟小悠待在一起，被说成黏人精也无所谓！”
　　“是吗？”半张脸埋在了围巾中，天空寺悠低头看她。
　　绑成团子发型的粉色秀发，白皙精巧的耳廓，圆润透红的面颊，看上去柔软而温热的樱色唇瓣，还有长长睫毛下一眨一眨的明亮大眼，共同组成了这名可爱又率直的女孩。
　　大衣口袋中，她的手指和自己的紧紧缠在一起，好似要捂热整个冬天那样，肌肤的触碰间产生出了无尽的热量，就这么直达心底。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缓缓抬起视线，愉快地望向这条既不孤独也不寒冷，零下三度的东京街道。
　　“好巧，我也是。”
　　……
　　越是靠近车站，圣诞节的氛围便越来越浓。
　　店家墙上贴着喜庆的红色广告单，大小不一的圣诞树搁在橱窗内，就连车站里都少不了各种象征着圣诞的物品，彰显出岛国人对这个节日的重视程度。
　　毕竟无论是肯德基还是小旅馆，这两天的业绩都是平日的数倍，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这次了——而事实上，不仅情侣之间，许多家庭也会去买一顿大餐（通常是炸鸡全家桶）来庆祝圣诞节。
　　哪怕它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个没有宗教意义的商业民俗活动而已。
　　“这里到了晚上，应该会变得很美吧？”
　　走进车站之前，由比滨结衣莫名感慨了起来，忽然间变得没什么精神。
　　天空寺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行道树的树干上已然布置好了各式各样的灯饰，沉默地妆点了整座车站。
　　即使现在还不怎么起眼，甚至多少影响到了原先的景观，不过等天色暗下，五颜六色的绚烂灯光纷纷亮起，骤然让整条街道、整座城市变得如梦似幻，流光溢彩的瞬间。
　　或许熙来攘往的旅客们，都会觉得自己来到了童话世界吧？
　　“那等火锅派对结束，我们一起来车站约会？大概九点左右，不想搭火车的话，我也可以租车载你们兜风。”
　　刷卡进站，天空寺悠开玩笑似地提议道。
　　由比滨结衣讶异地望向了他：“小悠你有汽车驾照了？！不是还没满二十岁吗？”
　　虽然400CC以下的摩托驾照16岁就能考取了，可自家男友，总不想会用摩托载她们两人去兜风吧……
　　先不说违不违法，她们对他呈两面包夹之势，三人就这样挤在一台小小的摩托车上，奔驰于夜晚的东京街道——那场景也太奇怪了点，根本没有半点浪漫元素啊！
　　还好，天空寺悠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随后一派自信地道：“虽然没有驾照，不过86能不能上山还得看我心情——我的驾驶技术大概就是这么厉害。”
　　暑假那时他就开过雪之下阳乃的车，技术自然是老司机级别的稳。
　　那个女人根本不管他有没有驾照，发现他会开车后就时不时让他来开，自己则坐在副驾驶上愉快地喝着红酒——没被警察拦下来真的算他们幸运。
　　“那还是算了，无照驾驶是不行的啦。”
　　放弃似的，老实孩子由比滨结衣叹了口气，身体不自觉地靠他更近了些。
　　低垂下来的脸蛋，似乎藏着一些不愿让他发现的小情绪。
　　“而且今天也没办法，毕竟是答应好的……明天的话，又不知道能不能一起……”
　　“结衣？怎么了吗？”
　　很奇妙的，明明自己听力很好，可当她靠着自己小声嘟嚷什么的时候，天空寺悠却总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不过很快，由比滨结衣再次抬起了脸，轻描淡写地露出笑容：“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想到，我好像有帮你准备圣诞礼物喔！”
　　天空寺悠一脸疑惑：“突然想到是怎样？好像又是怎么回事？”
　　眯眼哼笑着，由比滨结衣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肩膀，力道轻得像幼犬撒娇：“这其中有无法对小悠解释的复杂原因，总而言之，你就好好期待着吧！”
　　“唉……知道啦。”天空寺悠状若无奈地耸了耸肩，“真是的，女生就是喜欢所谓的惊喜，一点也不干脆俐落。”
　　话才刚说完就被她踩了一脚，骂了句不解风情的家伙。
　　在那之后，由比滨结衣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阴影，笑容和往常一样开朗明亮。
　　想着反正晚上火锅派对的时候就能获得解答，天空寺悠并没有过多在意，和她一起乘上了电车，前往总武高所在的稻毛海岸站。
　　边欣赏着起雾的车窗与车内吊牌上的广告，边和身旁的女友聊着最近又有什么艺人闹婚外情，不知不觉，温柔的乘务员广播便提醒他们该下车了。
　　跟着下车的基本都是总武高的学生，两人也没有避嫌的打算，自顾自地将脸蛋埋在围巾里继续聊着天，热气都呼在了对方的脸上，更不在意嘴唇随时都能彼此触碰的极近距离。
　　“所以说啊，小悠你如果要搞婚外情的话……”
　　“没有这个如果，我要结婚的话肯定是把你们全都娶了，然后从此洁身自好，二心二意地对你们好！”
　　“好好好，你先安静，只是打个比方啦！比方说喔，未来我们两个都跟你结婚了，可是你在某天下班去居酒屋放纵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高中曾经和你有过一段感情的小凉，你们就这样喝着酒聊起天来，然后趁着酒意……”
　　“等等，剧情是不是太套路了点？你倒不如说我在公司面试秘书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来应征的真凉呢。”
　　“在意的是那里吗？！”
　　就这样聊着聊着穿过了校门，没有像之前一样刚好遇到雪之下雪乃和夏川真凉，两人便直接换了室内鞋走上二年F班，一路上紧紧缠绕着彼此的围巾和手指也被迫分了开来。
　　别说车站了，总武高和F班教室内的圣诞装饰也不遑多让，同学们在聊的话题也大多跟圣诞有关。
　　有谁要出去约会，有谁要去把电影院的单号座全部买走，又有谁试图开启圣战、去旅馆讨伐那些准备开启性○六小时的情侣们……
　　“人间，又污秽了呢。”
　　幽幽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天空寺悠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旋即神情微妙地扯起嘴角往后看去。
　　“你怎么又来了……”
　　夏川真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手指轻绺着颊边秀发，像是没看见他无语的表情，面色沉痛地继续说：“说到底，圣诞节是耶稣的生日吧？还是忌日？嘛反正不管怎么样，既然是这么重大的节日，我们不应该收敛起所有不敬和杂思，在这一天献上所有虔诚和感恩吗？为什么反而要让性欲大爆发呢？难不成耶稣想看到的就是这种yin乱的画面？嗤，那圣诞节的主色调就不该是红色，而是白氵——”
　　话音未落，天空寺悠直接抬手盖住她的嘴巴，然后在她伸出舌头舔自己掌心之前收了回来。
　　“好了，再说下去别说过不过得了审，基督徒会先把你挂上十字架的。”
　　“我可是在帮基督徒说话喔？”
　　夏川真凉眼神妩媚地抛了个媚眼过来，又瞬间恢复了正经的表情。
　　“一到圣诞节就开始发情，甚至还设计出了○爱六小时这种名词，理所当然地用钱和欲望灌满这样的节日——真要说的话，日本人才该被基督徒讨伐吧？”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拇指比了比门口，“要上课了，请回你自己的教室去。”
　　“还有十分钟嘛，多聊个几句又不会怎么样。”她有些不满地鼓起嘴，却还是听话地朝教室门走去，只是一步三回头，显得十分不舍的模样。
　　至于其他同学，早就对这样的光景见怪不怪。
　　毕竟最近几天，夏川真凉有事没事就来F班找天空寺悠唠嗑，却同样和由比滨结衣相处得非常融洽；所以等最初的惊讶过后，哪怕她表现出了和对待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态度，也不会再有人闲得没事去八卦他们之间的互动了。
　　为了避免给他们带来困扰，夏川真凉还特地给出了解释：
　　天空寺悠是她唯一谈得来的异性友人，他们几人在拍摄影片的期间，也结成了非常牢固的纯洁友谊。
　　所以她和雪之下雪乃一样，在支持着那两人交往的同时，也会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希望大家不要让无端的谣言和误会破坏他们的友谊——
　　总而言之，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拜此所赐，天空寺悠也省了再去辟谣的麻烦，更是明白这女人为了接近自己，究竟设想到了多周全的地步。
　　……她真的没有恢复记忆吗？
　　直到如今，天空寺悠依然无法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了，阿悠，你今晚有空吗？”离开前，夏川真凉忽然问。
　　天空寺悠没好气地道：“当然没空，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是吗？那真可惜。”
　　莫名其妙的，夏川真凉嘴角弯起笑意，若有似无地瞥了教室后方一眼，才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F班教室。

第一百七十六章 欧诺类雪之下！
　　上午的课程和前几天相差无己，不是自习就是看影片，天空寺悠便按照以往的惯例，靠读书来打发掉这段时间。
　　这次他看的是法国作家的名著，《追忆似水年华》。
　　这种意识流文学作品——而且还是原文版，上面满满的都是法文——一般人是真的看不下去，光是翻页就会觉得头晕。
　　不仅要具备充足的法文水平，还得耐得住性子去共感主角的内心世界，才能在中盘的时候逐渐获得阅读的乐趣，认同其身为文学巨作的本质所在。
　　至于天空寺悠的法文，由于没有获得过相关的技能，所以并不算多么精通，至少在口语方面差了不少——凭借着达人级的「学习」技能，能用不到十小时的时间从零开始，成功锻炼到通读法文小说的地步，他已经很满足了。
　　反倒是强烈推荐了这本书，并试图成为他法文老师的雪之下雪乃，对此十分的不满意。
　　“我的要求不多，你就不能稍微笨一点吗？或者请表现得像个碳基生物。就算再怎么喜欢你，和外星生物交往这种事多少还是会让人心生抗拒的。”
　　能用高姿态说出这种话的清冷少女，却常在无人的楼道间红着脸偷亲上来，又或是紧紧地将他抱住、把脸埋在胸膛上深呼吸，等个一两分钟才若无其事地分开。
　　那些动作，都像是要把他的痕迹刻在身体里一样用力；那些情感，也像是轻挠着他心底的小猫爪子一样可爱。
　　除此之外，晚上通话聊天时，雪之下雪乃的声音总会比平日要温柔娇气，听得他耳朵发痒。
　　没有了往常那些凛然冷静的模样，她只是像个单纯又天真的小女孩一样，谈到自己喜欢的小说情节时便语气振奋、滔滔不绝；觉得哪段带有作者个人的偏颇意见时，就闷闷不乐、蛮横地连连批判。
　　睡前要挂电话了，她还会恋恋不舍地哼出鼻音，却又打从心底抱持着期待，对他笑着轻声说：
　　“明天见，天空寺君。”
　　以前的自己说过什么早就忘记了，现在的天空寺悠只觉得，她真的很讨人喜欢。
　　不惹人生厌，纯净聪颖又直率的美，那是只属于自己的宝物。
　　每日每夜都能感受到胸口不断膨胀的心意，装了许多与她有关的回忆，想起便有温暖从中满溢。
　　即便是中午，在楼梯角落打电话跟她说些事情的时候，天空寺悠都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口中呼出的白烟似乎都有她的轮廓。
　　“亲爱的，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希望你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能够先用上不会招人误会的开场白。”电话那头的轻柔嗓音无奈地叹了声气，却和他一样，按捺不住语调里的笑意。
　　“怎么了吗？有事的话，传讯息应该会比较方便吧？”
　　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行，我的耳朵会向我的手指抗议，它要的是你，而不是毫无感情的对话框。”
　　“少油嘴滑舌了。”早已听腻这种话的雪之下雪乃，如坚冰一般毫不动摇，“中午会去侍奉部吃饭吗？”
　　“说『去』而不是『来』，就代表你现在还在教室，待会也没打算去侍奉部吧？”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闲散地靠在墙壁上，天空寺悠不禁嗤鼻：“开玩笑，平常都是我给你奖励的好吗？”
　　“……呵呵，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尔后扬起的笑声中，充满了薄冰般的危险意味。
　　“我明白了，今天晚上的火锅派对，就请你好好地期待着吧。”
　　然而天空寺悠不仅没有立刻求饶，甚至继续用挑衅的语气对她说：“哼，话说得这么大，你到时可别让我失望啊。”
　　“放心，不会的。”
　　雪之下雪乃冷笑几声，听得天空寺悠一脸开心。
　　别误会，就像小学男生总是惹喜欢的女生生气一样。
　　他故意刺激雪之下雪乃，也是想看到她的各种反应——或娇羞、或气恼、或好笑，他只是想看见其他人不知道的她，想将所有模样的雪之下雪乃都收在心里，一个人独占这些美好而已。
　　——所以，并没有在期待着她能一举突破羞耻心，对自己做出什么刺激PLAY的邪念。
　　这种肮脏污秽的想法，他……脑子里虽然装了很多，但是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的！
　　“言归正传吧。中午我会跟结城同学和夏川同学一起吃饭，你呢？”
　　这么稀奇的组合？
　　天空寺悠不禁眉头一挑，有些在意了起来。
　　不过考虑到之前雪之下雪乃说过，J班老师让她带转学生的结城明日奈熟悉学校，再加上夏川真凉那爱凑热闹的性格，这三个人一起午餐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大惊小怪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于是暂且放下了多余的心思，他语气平常地道：“和户冢一起去食堂吃散伙饭啊。毕竟有两周左右不能见面，我们平常也不会约出去玩，趁这时间得好好聚聚才是。”
　　雪乃半是叹息半是调侃地道：“又是户冢同学？你的同性朋友还真是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别人了呢……”
　　“怎么，吃醋了吗？”
　　“我还不至于吃男生的醋。”这么冷淡地回答后，她忽然问，“由比滨同学呢？”
　　天空寺悠有些奇怪：“她不是在群组说了，今天要跟三浦她们吃饭吗？”
　　“不，我的意思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许忧虑和谨慎的意味。
　　“她很期待吗？今天晚上的火锅派对。”
　　“应该吧？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有多讨厌。”
　　天空寺悠皱眉沉吟了下，回想起今天早上的结衣，却也变得不自信了起来。
　　“嗯……总感觉好像藏着什么心事，要我去问问吗？”
　　“不用，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早有预料，雪乃有些低沉地叹了口气，“你别在意，并不是什么大事……今天过去大概就没问题了。”
　　“能和我说吗？”
　　天空寺悠语气认真，却听她忽然轻松地笑了笑，反过来调侃道：“笨蛋，女朋友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告诉你这个男朋友呢？要记住，你现在可是在脚踏两条船啊。”
　　“这又跟脚踏两条船有什么关系了？我只是多少想提个建议……”
　　“不需要你的建议，反正你迟早会明白的。”
　　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话头后，她又放缓了语调，柔声道：
　　“那就这样，放学后见。”
　　没等对面做出回答，雪之下雪乃便径自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轻轻呼出一口气。
　　“等一切结束后，再好好对结衣道歉吧……”
　　尽管心情低落，充满愧疚，但唯独没有后悔。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中只剩坚定的凛然，还有一往无前的信念。
　　雪之下雪乃拜托由比滨结衣的事情，非常简单。
　　那就是，让自己独占天空寺悠一天——或者说，一个晚上。
　　这对同样是他女朋友的结衣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过分的请求。
　　……不过，结衣应该也猜到了自己想做什么吧？
　　所以才那么干脆地答应了自己，并且配合着隐瞒天空寺君。
　　从最初见面时开始，雪之下雪乃就知道，由比滨结衣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哪怕知道自己可能会偷跑、哪怕自己说出了那么狡猾的话，她依然毫不犹豫，将对情侣来说十分重要的圣诞夜约会，让给了自己。
　　要是换成雪之下雪乃，恐怕得犹豫好久，才能勉强逼着自己答应下来吧？
　　所以刚才，听到他说结衣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其实暗中松了口气，甚至为此感到了几分庆幸。
　　‘太好了，她并不是无所谓……只是不想让我介意，才故作无事的模样。’
　　对她来说，由比滨结衣和天空寺悠相同的重要，都是她除了家人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人。
　　坦然地去帮助他们，坦然地被他们帮助，并且坦然地承认自己有愧于人。
　　这是过去的雪之下雪乃做不到的事情，也是如今的她为之自豪的成长。
　　正因如此，前往未来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弥补今天的由比滨结衣。
　　“所以，我不会忘。”
　　捂着胸口，她低声对自己发誓。
　　随后迈开步伐，回到了J班教室。
　　后排的三张桌椅已经被拼成了一张大桌的模样，主要劳动者的夏川真凉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朝她露出了虚假而灿烂的笑容。
　　“雪之下同学，欢迎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同班同学拼桌吃饭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懒得看她一眼，雪乃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便当的同时淡淡地道：“自己凑过来的家伙，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夏川真凉笑容不改，语气却带上了明显的刺：“好不好不知道，至少我现在无忧无虑～哪像某位年级美少女啊，眉间都快挤出皱纹了呢，真是让人心疼。”
　　“那也跟你无关。”
　　“我没说跟我有关啊？只是在等着看好戏而已。”
　　“说到好戏，你过去似乎也上演了不少出呢。那副狼狈的模样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边才是，毕竟你迟早会成为下一个我——而那个时候，我会妥善地将你更加狼狈的表情给记录下来的。”
　　“梦话就请在梦里说吧。”
　　“彼此彼此，乐观过头可不是好事。”
　　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剑刃毫不留情地朝对方劈砍而去，又迟迟拿不下势均力敌的对手。
　　明明两人都没有看向对方，可无形碰撞的火花，却将空气烧出了焦灼的味道。
　　“呃，那个……”
　　夹在中间两人中间的结城明日奈一脸尴尬。
　　虽然完全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明明看上去关系完全不好又为什么要一起吃饭，但考虑到自己在新学校里比较熟的就这两位了，她姑且还是干笑着圆起场来：
　　“对了，两位都有带便当过来吧？是自己做的吗？我的话是家政妇帮忙准备的，虽然有想自己做，可惜不太能早起，还想着这次寒假一定要苦练厨艺呢。”
　　收起凛冽冷漠的氛围，雪之下雪乃拿出自己的便当，顺着结城明日奈给的台阶下：“嗯，我在外面独居，三餐都是自己做的。”
　　“诶～好厉害啊～”双手合十地感慨着，结城明日奈随之望向夏川真凉，“夏川同学呢？”
　　“我的啊，是工厂做的喔。”
　　她神秘地笑了笑。
　　“诶？”
　　在结城明日奈惊讶的目光下，夏川真凉从口带里掏出一包果冻饮料，自得似地在眼前晃着。
　　“威○in的最新品，既营养又美味，还可以节省大量用餐时间呢～”
　　“是、是这样啊……”嘴角微微一抽，结城明日奈略显困惑地歪了下头，“夏川同学，难道你每天的午餐，就只有果冻饮料吗……”
　　“有什么不妥吗？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并不是很喜欢吃饭，所以习惯用果冻饮料补充营养、代替进食了。”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随意地解释过后，忽然笑眯眯地望向了雪之下雪乃。
　　“结城同学也不必担心我会不会营养失衡，至少人家的身材发育都很完美，比某些正常吃饭的人要好很多呢。”
　　“……”
　　结城明日奈完全不敢接话，只是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雪之下雪乃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她的反应非常平静，这派淡然自若的模样，反倒让夏川真凉的挑衅看上去十分幼稚。
　　“先吃饭吧。我用餐不习惯说话，还请两位体谅。”
　　不以为意似地打开了便当盒，雪之下雪乃执起筷子，径自低声说了句我开动了。
　　结城明日奈回过神，也连忙打开自己的便当盒，准备在这尴尬又沉默的气氛中开始享用午餐……虽然被那两人害的，现在的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好吧，我道歉。”
　　好似所有伪装突然消失，夏川真凉突兀地朝雪之下雪乃低头道歉，语气十分诚恳。
　　却也不管她的反应，抬起头后，夏川真凉边转着果冻饮料的瓶口，边收起了所有刻意的挑衅和针对态度，漫不经心地说：
　　“本以为多少能试探出你目前的打算，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忍，反而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虽然不愉快，但也只能老实认输了呢。”
　　“恭喜，雪之下同学，是你赢了。”
　　结城明日奈：“……”
　　什么赢不赢的，这两人，又要开始谜语人模式了吗？
　　她含着筷子，努力减少自身的存在感，乖巧地做好背景板该做的事情。
　　“抱歉，一直都是我赢。”
　　直到口中食物咽下喉咙，雪之下雪乃才缓缓开口，平淡地回答了夏川真凉：“我大致明白你的目的，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你做再多小动作都只是无用功而已，根本无法影响到我们。”
　　“不，你不明白。”夏川真凉却摇了摇头，捉弄似地调皮笑着，“我才没什么目的呢，至少现在是这样。”
　　雪之下雪乃不禁皱起了眉，总算正眼看向了她：“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因为闲得没事做，想找人吵架？”
　　“只猜对了一半。”夏川真凉举起一根手指，“另一半，是因为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微微眯着眼，嘴角的笑容倏地消失，转换成了无比认真的表情。
　　“雪之下雪乃，你是打算在今天结束一切吗？考虑到今晚是圣诞夜……你，又想做到什么地步？”
　　“……”
　　藏青色的眼眸泛出了一缕波纹，雪之下雪乃微微抿起唇瓣，沉默地注视向她。
　　……也对，夏川同学并不知道，结城同学也是前女友的其中一员，所以才把话说得这么含糊，用这种浅显的暗示来质问自己。
　　结城同学那边大概也是相同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恢复过往的记忆，但能够肯定的是，结城明日奈同样不知道『前女友们』的事情——毕竟她什么都不说的话，这边也没有义务将情报透露出去。
　　既然不知道实情，那她会对夏川同学现在说的话感到一头雾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唉……”
　　看透了这些事后，黑发少女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叹出。
　　收回目光，纤细的手指执起双筷，她身姿端庄、清雅淡然地继续用餐。
　　“是或不是都跟你没有关系，只要期待着明天就好——然后，记住现在的每分每秒。”
　　“记不住的话，你再怎么问也只是白费力气。”
　　这句话，雪之下雪乃同样在心里对自己说。
　　所以，她会比谁都要深刻地记住这份期待明天的心情。
　　——绝对，要去改变他所认为的结局。
　　“你……”
　　夏川真凉看着她愣了半晌，忽然泄愤似地用力吸了口果冻，成功把自己给呛到了。
　　“噗咳咳咳……啧，可恶的家伙！我竟然在你身上看到了JO家的黄金精神和觉悟光辉，肯定是我一时眼瞎了……而且，要是我能提前知道那么多事情，现在绝对能做得比你好……”
　　听到那声不甘心的嘟嚷，雪之下雪乃抬起眼帘，难得朝她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要是。事实证明，我现在就做得比你好多了喔，夏川同学。”
　　抹了抹湿润的唇角，夏川真凉嗤笑似地挑起眉梢：“就你？我已经能想像得到你醒来之后躺在床上哭泣干呕的模样了。”
　　雪之下雪乃惊讶地捂住小嘴：“啊啦，原来你这么悲惨过吗？真是抱歉……”
　　“欧诺类雪之下！等我完全想起来了，非要在你耳朵旁不断复诵我们亲热的过程！”
　　“夏川同学意外的小孩子呢，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苛刻了……”
　　“哈哈，希望你也别对自己的身材那么苛刻。”
　　“……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你以为我会怕？有本事就来啊？”
　　“……”
　　作为一名旁观者，结城明日奈还没吃到第三口饭，眼前那两人又开始争锋相对地嘲讽起彼此来了。
　　她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还是听不太懂她们在吵什么，不过看她们的表情就能猜到，想必是件非常无聊又没意义的事情吧？
　　而且，明明看上去吵得很凶，她们却又一副根本没打算动真火的模样……
　　这到底是互看不顺眼，还是另类的感情好呢？
　　想着想着，结城明日奈很快就放弃了思考，继续当个乖巧的旁观者，除了干饭啥都不做。
　　只是偶尔，她的脑中会冒出一个十分奇妙的念头，毫无根据地——
　　‘或许，我也该加入她们？’
　　……
　　午休一段时间后，结业式开幕，又在下午两点左右结束。
　　和户冢彩加挥手道别，同时也约好了寒假期间两人找个一天去市立网球场打个球，见由比滨结衣还有很多话想跟三浦优美子她们说，天空寺悠便拎著书包，率先前往侍奉部了。
　　不过才刚抵达特别大楼没多久，他就收到了雪之下小姐的通知讯息。
　　「改在车站集合，我们一起去买食材。」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叫声老婆你敢答应吗
　　离开学校时，天空寺悠还在想，为什么不就近一点，在校门口集合就好。
　　后来在车站看到孤身等着的雪之下雪乃，他才反应过来——如果由比滨结衣不在的话，就他们两人从校门口并肩离开，肯定又会招惹一片闲言闲语。
　　车站见面虽然也有风险，不过有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在，只要能混进人流当中，他们受到注意的概率就会大幅降低，也不用担心会被围观议论什么的，相处起来比校内还要轻松许多。
　　……其实只要不做太过亲密的动作，保持着一段距离，在校门口集合也无所谓的。
　　毕竟片也拍过了，解释也给过了，有心人都知道他跟雪之下雪乃关系很好，还是她好友的男朋友，现在还在乱嚼口舌的人，就只剩那些吃瓜不嫌水多的好事群众——而他们掀起的言论，并不能被称作谣言，只是些闲言碎嘴而已，根本不必在意。
　　不过雪乃那边主动考虑周全，天空寺悠自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甚至还觉得有些亏欠于她……只恨自己跟雪乃都太引人注目，和所谓的校园明星基本相差无几，不像一些普普通通的漫画男主角，和再多的女孩子搞搞暧昧、到处亲热都不会有人在意。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总武高的学生们太闲，天天都有人把校园论坛当成社群网站的水区，在上面高谈阔论。
　　无声地叹了口气，天空寺换上笑容，朝公车站牌下方的黑发少女走去。
　　“哟，久等了。”
　　她就这么身型笔挺地站在那，小小的一张脸被围巾遮得文静可爱，藏青色的眸子看似冷淡、却专注而期盼地眺望着人流，铅粉似的黑发柔顺贴伏在纤细的背脊上，整个人美得像是罗浮宫最珍贵的水晶雕塑。
　　听到声音，女孩四处逡巡的目光，总算抓住了他的身影。
　　于是寒冰安静融化成了温水，薄而软的唇瓣自然扬起弧度，像是猫渐渐缓下了弓起的背脊，尾巴不自觉地扫起了地面。
　　“没有很久，我也是刚到而已。”
　　她笑着说，声音没有常见的冷淡凛冽，只有和煦温暖的柔情。
　　“台词这么标准的吗？”天空寺悠舒心地眯了眯眼，忍住轻揉她脑袋的冲动，笑着问。
　　“标准？”雪乃微微歪头，有些不懂他在说什么。
　　天空寺悠从她身旁经过，她也跟着回身，没有任何示意，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并肩往车站走去。
　　“我的意思是，男女生约会的时候，不都该是男生对迟来的女生说出这句台词吗？”
　　“唔，或许是这样吧……”她沉吟似地捏住下巴，忽又扬起一抹捉弄的笑，眼底发亮地看向他。
　　“不过先说出女主角台词的人，可是天空寺君你喔？虽然不能算你迟到，但我在这里诚心建议你，可以把刚才的台词再说一次、并且说得更完整一点。”
　　“哈啊？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建议说出——”天空寺悠微微一顿，然后扭捏着身子，用雪之下雪乃的嗓音故作娇气地道，“『对不起亲爱的，让你久等了～人家不小心耽搁了一下～』——这种话吗？”
　　他冷笑一声，把模仿得维妙维肖的女音改了回去：“别天真了，我辈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干这种有辱尊严的事情！”
　　“你的尊严就跟掉在地上的金平糖一样没价值……”
　　脸色跟反胃一样难看，雪之下雪乃皱着眉以手掩嘴，目光冰冷地斜瞪着他：“还有，以后不准用我的声音说话……说真的，这已经超越恶心，到达了恐怖的地步。”
　　“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这么做就是了。”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有趣，天空寺悠笑着保证。
　　“真的是……”无语地轻叹口气，不过多少听出了他没有敷衍自己的意思，雪之下雪乃也没有再多做计较，表情缓和了下来。
　　两人站在月台上，一起望着目前还空荡荡的铁轨。
　　“结衣呢？她不打算一起来吗？”
　　“嗯，我们去公寓附近的超市采购，那边应该不会遇到同校的学生……除非运气不好，恰巧碰见夏川同学。”
　　“真要遇上了，我觉得就不是运气的问题……”
　　电车来了，掀起少女绸缎般的秀发，清新的味道里夹杂幽幽的馥郁，天然的纯净里混合着宛如玫瑰初开的诱惑。
　　天空寺悠故意落后两步，第一次觉得呼吸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怎么了吗？”
　　“我喜欢你的味道。”天空寺悠早已放弃了对雪之下雪乃说谎。
　　“……变态。”她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秀发，用眼神指使他占领前方车门边的位置，自己则站在他的对面，隔着不会被他闻到味道的距离，“大庭广众之下也能发情，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呢，天空寺君。”
　　“和场所地点无关，只与人有关。”一本正经地纠正过后，天空寺悠又补充了句，“还有，美的欣赏并不限于视觉，猛男也是有权力细嗅蔷薇的，您着相了啊雪之下同学。”
　　下午的人潮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乘客上来后，气阀声嘶嘶响起，电车缓缓关上了门。
　　稍微嘈杂起来的环境中，雪之下雪乃扬起嘴角，朝他露出了看透一切的笑容，骄傲而自信地道：“说这么多，你不过是在掩饰你对我心动的事实吧？要不是在电车上，很想现在就抱住这么完美的我，对吧？”
　　“你别乱说！”
　　天空寺悠登时睁大了眼睛，像个被父母误会的小孩子一样，急忙地辩解道：“我才没有掩饰，是真的对你心动了啊！不信你来听听看我的心跳，我向来是敢动敢承认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的回答吗？！”
　　见他就要伸手环抱自己，雪乃赶紧推开他靠过来的胸膛，神色莫名有些闪躲。
　　等他退回了车门边，她责怪似地瞪着他状若无辜的脸庞，微咬起柔软的唇瓣，奶白肌肤泛着羞赧的红润。
　　“做事请分一下场合，你就这么想让我们文化祭的努力全都白费吗？”
　　心中闪过了由比滨结衣的身影，她努力不让自己去在意周围可能会投来的目光，故意表现出了恼怒和生疏的冷漠态度。
　　“当然不，如果不是有信心不会被人发现，你以为我会这么无谋吗？”
　　天空寺悠神情认真地道，同时用眼神示意她看一下车厢内的情况。
　　在「隔墙无耳」这个比意料之中还要方便好用的状态下，根本没有人往他们这边多看一眼，就连正对面的座位上，同样穿着总武高校服的学生也对他们视若无睹。
　　“这是怎么回事……”
　　悄然抬起的视线仔细扫完周遭，雪之下雪乃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心里才刚冒出疑惑，又迅速反应了过来。
　　——所有的奇妙事件都与他有关，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而她知道，与非常识相关的事情，他在向她们做出解释之前，都必须经历无数次非常痛苦的试探，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所以在他试图解释之前，雪之下雪乃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放弃似地叹息道：“反正在外面别这么做，等回到公寓……抱一下还是可以的。”
　　“明白，雪乃小姐。”眼神温柔持续不到三秒，他很快又嘻皮笑脸了起来，“等等，这不公平啊？明明你平常对我是想亲就亲，怎么到我这就只能抱一下了？”
　　雪之下雪乃朝他投去冰冷的视线，随后别扭似地冷哼一声，转头望向了车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
　　“笨蛋，连谦词和客套都听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年级第一的。”
　　嘲讽般的语气落在地上，却藏着几分少女不愿言明的娇羞。
　　两人总能瞬间明白彼此话语中的意味，就算是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雪乃……”
　　愣愣地注视着她发丝间若隐若现的绯色耳廓，天空寺悠下意识摒住呼吸，总感觉胸口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
　　然后心脏带动着血管扩张，血液就这么开始加速流动，在体内横冲直撞地奔涌着。
　　‘糟糕，这就是羊入虎口的感觉吗……’
　　他暗自甩了甩头，靠「明镜止水之心」瞬间消除那涨满胸口的强烈冲动，才没有借着「隔墙无耳」之便，直接在电车上用力抱住这名纤细又可爱的害羞女孩，不顾她的心情宣泄这份怜爱。
　　明知道不该对心中纯洁又凛然的她有那种幻想，又得顾虑到大概晚上派对开始前才会抵达的由比滨结衣……
　　但天空寺悠依然，忍不住期待起和她在公寓里独处的时光。
　　……
　　似乎是特地为了附近的居民服务，高级住宅区的中央坐落着一家不起眼的小型超市，里面的商品种类虽然不多，可基本上全都品质优良、价格实惠，没有任何核污染食材，也能在这找到一些连锁超市里不会有的高级干货。
　　雪之下雪乃平时就是在这里买食材带回家煮的，自然对此轻车熟路；也因为从未在这间超市中遇到其他同学的缘故，她不自觉地放松了神经，在外刻意保持的距离感，逐渐被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所消融。
　　“因为当日就能吃完，我们先去即期品和特价区看看，挑选食材的方面你应该比我更专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还有，我知道你很有钱，但也别大手大脚的花，买些火锅用的日常食材就好了。”
　　牵出一台购物手推车，毫不犹豫地向超市深处前进的同时，雪之下雪乃也像个小媳妇一样叮咛着天空寺悠，似乎很怕他直接去冰柜拿龙虾螃蟹鲍鱼这堆东西放进车篮里一样。
　　而他虽然没有意见，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明明都还没嫁进来，怎么你就先替我开始操持家计了啊？”
　　“只是不喜欢铺张浪费而已。”
　　对他的调侃早已习惯，雪之下雪乃边低头挑选着食材，边神色平淡地回：“以你的性格，肯定是看到什么食材好吃就直接扔进推车里，丝毫不顾价钱和吃不吃得完，结果逛完超市去柜台结帐后才发现，不小心一次就买了好几万円的东西——所以婚后必须由我来管帐，放心，不会吝啬到让你天天吃泡面的。”
　　像是对此抱持着十分坚定的执念，她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自己对结婚后的预想，丝毫不给天空寺悠反驳的余地。
　　将垂落的黑发勾到耳后，雪之下雪乃忽然转头问：“牛肉猪肉喜欢哪个？”
　　“……都吃。”
　　“好，那就各一份。”
　　从特价专柜中拿起两盒肉品放进车篮，她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进。
　　落在后方，天空寺悠神色微妙地看着她曼妙而挺翘的腰臀曲线，然后渐渐的，拿她没办法似地笑了起来。
　　加快脚步，他小孩子一样凑到了她身边，语气莫名雀跃。
　　“各一盒不够啦，我一个人吃都吃不饱。”
　　“我知道，只是这种价位的买一盒就够了，我也不喜欢吃太廉价的食材。”
　　“那就好～对了老婆，我可以买点高级货回去吗？我们交往后的第一次圣诞，总不能太寒酸吧？”
　　雪之下雪乃淡淡扫了他一眼，微皱起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能太多，去吧。”
　　天空寺悠立刻拜头就谢：“谢妻隆恩！”
　　她用眼神表示嫌弃：“装模作样。”
　　“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没抗拒嘛～”
　　仗着这附近只有他们两人，天空寺悠轻佻地扬了扬眉，随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笑容满面地朝海鲜专柜的方向走去。
　　要不是场合不对，雪之下雪乃绝对要把这家伙训到主动土下座。
　　“那个笨蛋，真的很喜欢调戏女孩子……”
　　用冰冷的视线目送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她用鼻音哼了声，手背被抹了抹被亲的地方，面色清冷地推着手推车朝下一个肉类专柜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雪之下雪乃忽然拿出了进到室内就收回包里的围巾，团团缠住了自己的脸蛋。
　　然后低头捂面，双手好似要把自己给捂窒息一样的用力。
　　“啊啊啊啊啊……果然还是好难为情，为什么他的脸皮就能那么厚啊！”
　　泄愤地用脚跟踏着地面，围巾下的脸蛋早已热到像是发烧一样，一波波的羞耻感不断冲击着神经，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躲在谁也看不到的超市角落里，她发出了濒死般的微弱叫声，过了好久才解下围巾，仰起脸不断对空处深呼吸着，还用手扇着风，试图让通红滚烫的脸蛋迅速降温。
　　——只是就连这样羞耻而扭曲的感情，都打从心底，泛出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味道。
　　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少女抚平了微弯的嘴角，让推车接着向前。
　　“不过，妻子吗……”
　　迟早得习惯的吧，这个称呼。

第一百七十八章 败犬们啊，联合起来吧（并不
　　午后的光影穿过枯枝，阴影细得像看不见，从少女透亮晶莹的银发上扫过。
　　夏川真凉在超市前停下脚步，透过窗玻璃，她能看见里面那两人宛如新婚夫妻般，并肩在货柜前挑挑选选的模样。
　　偶尔转头望向对方，脸上都是自然流露出的暖意和亲昵。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在原地伫立数秒之后，缓缓挪动脚步，躲到了停车场的屋檐下，背靠上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真好呐……不管看几遍都觉得好羡慕，能够获得那样的幸福。”
　　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夏川真凉猛灌了几口，将喉中泛酸的气味冲进了胃袋，像个没事人似地抹了抹嘴。
　　然后，眼底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不怀好意的笑容挂在嘴角。
　　“哼哼哼……既然这样，是时候该反派千金出场，给这对即将迈入大结局的男女主角最后一次试炼了！”
　　没错，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啊！
　　破碎的幸福重新组合起来，才会更加坚固的不是吗？！
　　屋檐阴影在她脸上遮出了邪恶的假面，灿蓝色的眸子狠戾地眯了起来，身体自动摆出了迪亚波罗的骚气姿势。
　　“没错，反派是我夏川真凉da！”
　　不顾路过的行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她自娱自乐地这么喊着，怀揣要去找那两人麻烦的高昂兴致，转身朝超市门口踏出了坚实的脚步。
　　一步，两步。
　　再次踏进了午后阳光中，她却慢慢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地面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夏川真凉忽然仰起了脸蛋，用力地叹出一口气。
　　“仔细想想，以前的我真的是个白痴呢……继续这么做的话，不就跟那个人没什么两样了吗？”
　　自己的父亲，夏川良治，可以说是一位彻头彻尾的人渣。
　　他将所谓的感情视为筹码利用，除了一己私欲从未考虑过；为了能够飞黄腾达，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原配去政治联姻，并且强行拆散了她们母女俩，直接导致自己从那时开始，就无比憎恨着与爱情相关的任何事物。
　　直到如今，破碎的幸福依然无法愈合，空洞还是存在于她的人生中，总是等不到被温暖填满的那一刻。
　　——据说，人总是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怨恨着父母强迫自己用功念书的人，最后也会给自己的孩子报上无数个补习班；被迫放弃梦想继承家业的人，最后也会为了不让小时候的痛苦全都白费，反手就将相同的痛苦施加在孩子身上，让这样的连锁代代相传下去。
　　哪怕说着『我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但随着年数增长，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犯下了相同的罪行。
　　怨恨，不甘心；忌妒，报复心；自暴自弃，幸灾乐祸……
　　夏川真凉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这种负面想法，更不介意成为一名恶事做尽的坏女人。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有不能跨越的底线存在。
　　“闪闪发亮的幸福光辉啊～都亲眼见到了这种美好的事物，也只有人渣才会想要去熄灭它吧？”
　　她拨开嘴角黏着的发丝，遥遥注视着超市内的那两人，脸上假面像是颜料遇水溶解，渐渐绽放出了苦涩却又释然的微笑。
　　当然做不到啊，和那种YIN荡又不诚实的父亲相同的事情。
　　——比起那些恋爱脑，夏川真凉果然更憎恨擅自破坏他人幸福的家伙。
　　因为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着吧？ 『真爱』这种东西。
　　并不只是彼此喜欢那么简单，而是愿意为了对方的人生豁出所有，愿意为了彼此的幸福做出改变，哪怕这之间过程既痛苦又漫长。
　　只要未来有对方的身影出现，那便无所畏惧。
　　她并不讨厌，反而憧憬着那样的爱情……所以才想守护，所以才不愿再去破坏。
　　“那么，恶役是时候也该退场了。”
　　最后留恋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夏川真凉垂下目光，嘴角挑起自认为帅气潇洒的笑容，从容地转过了身。
　　随后，将不甘的泪水从脸上抹去，她深深吸了口气，望向乌云重重的灰色天空。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一定要成功啊！”
　　让这片天空放晴，那就是你的目的吧？
　　——或者说，是所有喜欢着他的人的目的。
　　‘我做不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了啊，雪之下。’
　　自嘲似地笑了笑，夏川真凉旋即迈开脚步，特地选了一条不会被谁看见的小巷，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
　　过去的自己，曾经拥抱过那样的幸福光辉吗？
　　过去的自己，曾经是他眼里独一无二的真爱吗？
　　过去的自己，曾经也跨越了憎恨的深渊，在晴朗的天空下看见无比美好的景色吗？
　　哈，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算了吧。
　　反正现在，即使背对着不属于自已的幸福，胸口也能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温暖。
　　这样就好。
　　这样的结局正适合除了捣乱什么都不会的自己。
　　只是下次……
　　或者从现在开始的每分每秒……
　　要是你们之间的幸福光辉消失不见的话……
　　我就会像曾经说的那样，身体也好心灵也好，让他彻底成为我的东西！
　　梦想尚未褪色，如今的夏川真凉，依旧屹立于大地之上！
　　……
　　“小凉！”
　　忽然间，有人叫住了正要往小巷里钻的自己。
　　吓到似地轻颤了下身体，夏川真凉惊讶回头，由比滨结衣就站在不远处的超市阴影里，踏着轻快的脚步朝自己走来。
　　“团、团子酱？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灿烂地笑着到：“当然是跟着你来的啊。太好了，果然被没有发现呢！”
　　“这孩在子一脸放心地说什么啊？！”
　　夏川真凉嘴角抽搐，看着松口气似地拍着胸口的她，还是忍不住拉高了声音：
　　“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你竟然跟踪我？”
　　“呃，我不觉得小凉有立场指责我耶？”
　　由比滨结衣微微歪头，稍显困惑地挠了挠脸颊，又苦笑着说：“而且小凉，你早就把坏事做尽了吧？怕你妨碍小雪他们所以跟踪你，我会这么想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夏川真凉咬牙瞪着一脸无辜的她，但最后却是什么狠话都放不出来，只能像个被论破的超高校级JO厨一样，满脸绝望地跪倒在地。
　　“可恶，无法反驳……”
　　“嘛，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啦。”由比滨结衣连忙上前搀扶，顺便亲昵地抱住了她的手臂，“我们现在可是站在同个立场上的队友，忘记过去的所有不愉快，好好相处吧！”
　　“难道你以前都把不愉快记在心里，只把我当成表面朋友吗……”夏川真凉幽幽地道。
　　“才没有那回事呢，只是想要跟你比以前更好的意思啦！”由比滨结衣赶紧解释，随后想到了什么，又不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话又说回来，我真的对小凉刮目相看了喔？一开始还以为你会真的进去妨碍小悠他们约会，没想到你最后宁愿哭着离开，也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跟了过来……真是太感人了！”
　　“别说的那么恶心，我可没有做什么值得被你称赞的事情……话说你这家伙，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抱有信任吗？”
　　露出有些反胃的表情，夏川真凉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斜了傻笑中的由比滨结衣一眼。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禁上下打量起她来，眼神诡异地问：“等等，团子酱……你作为他的正牌女友，就这样放任他跟雪之下约会，自己在外面跟我这个败家之犬一样看着？”
　　没等由比滨结衣回答，夏川真凉飞速转动脑袋，将不断冒出来的猜测脱口而出。
　　“今天是圣诞夜，情侣们约会打○的日子，你不仅没有跟着阿悠一起行动，甚至还一副要替雪之下保驾护航的模样……也就是说，你把他让出去了？不，根本没有这必要才对。照理来说你们只会一起庆祝圣诞夜，哪怕要○炮都可能会两个人一起来，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还没说完，由比滨结衣就打断了她的话。
　　“那个，小凉，女孩子还是尽量别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啦。”
　　“呃……抱歉，习惯了。”
　　“然后，你也不用猜了，我直接告诉你吧！”由比滨结衣转过头，笑着对她说，“没错喔，今天的小悠是小雪的！她说想跟他一起过圣诞夜，虽然我是同意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就跟过来在后面看着，等他们进公寓之后就会回去了吧。”
　　“她为什么……”疑问出口没多久，夏川真凉就自己想到了答案，“果然，是想今晚就完成『任务』吧？”
　　由比滨结衣没有回答，但那表情基本跟默认没什么两样了。
　　努力整理着有些混乱的思绪，夏川真凉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了，不过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啊……团子酱也是，不论雪之下最后有没有成功，孤男寡女又彼此相爱的两人过圣诞夜，用○头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吧？你就不介意他被人捷足先登吗？”
　　“所以说用词文雅一点啊……”头疼似地扶着额角，由比滨结衣无奈叹气后，不以为意地道，“嗯，不在意喔。只要小雪能完成她的目的，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夏川真凉微张着嘴，好似在看着陌生的另外一人，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由比滨结衣。
　　“……等等，你该不会在这之前，就已经跟他偷尝过禁果吧？！”
　　就像用过的卷发棒不介意给闺蜜用一样，所以她才会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不不不，还没有啦！就算想要也找不到机会，所以根本没办法做！”由比滨结衣微红着脸辩解，手臂下意识加大的力道，让夏川真凉差点没惨叫出声。
　　就算包子再大再软，被用力夹住也是会痛的……更别说，还有风衣跟罩子这些东西挡住。
　　脸颊微抽，夏川真凉勉强挤出声音：“所以……别说什么不在意，想说谎也找点好的理由好吗。”
　　“……”
　　沉默了半晌，由比滨结衣渐渐放松了身体，嘴角笑容弧度淡了下来。
　　“是啊，其实在意的不得了呢。”
　　她微微转头，明明看不见超市内的景象，眼底却还是亮出了温暖而明亮的光。
　　“好想现在就上前跟他们搭话，好想跟他们一起火锅派对，就算真的要和小雪一起在圣诞夜登上大人的阶梯，我也不会觉得讨厌或委屈呢……会有这种想法的我，大概早就坏掉了吧。”
　　“不过，那也无所谓。”
　　由比滨结衣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仅有决绝的眼眸，装着远处街道向前延伸的景色。
　　“小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小雪想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们，就只是这样而已。”
　　哪怕其中没有自己的身影也无所谓，因为她相信，那两个人也不会单独抛自己而去。
　　看着她这副表情，夏川真凉傻眼似地无语了一段时间，才摇着头说：“……真是服了你们，一个个都为了他这么舍身取义，不如组成『天空十字军』去讨伐那该死的『神明』吧。”
　　“诶嘿嘿～”由比滨结衣露出了【你不也是一样，还敢说我呢】的笑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希望神明住得比埃及近呢，不然我们只能等暑假再去讨伐祂了。”
　　“在那之前，我们得想办法超越天堂才行吧。”说了几个跟JOJO有关的梗，夏川真凉心满意足地将话题拉回正轨。
　　“嘴上这么说，团子酱，你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吧？”
　　“是啊，那你要安慰我吗？”
　　由比滨结衣歪过头，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像在期待着什么。
　　夏川真凉也没有犹豫太久，深深吸了口气后，豁出去似地用力一挥手：“行吧，看在今天我们都是败者的份上，两个人一起玩到明天！绝不输给那两个只会亲亲我我、又要乱七八糟地搞一整夜的家伙！”
　　由比滨结衣同样兴高采烈地举起手，笑容满面地高呼道：“好！今晚就是女子会的时间，让我们嗨起来吧！耶——”
　　“不过事先说好，我基本上没有和朋友相处的经验，更别说借宿或留人过夜，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完全不明白……”先是给她浇了盆冷水，夏川真凉旋即兴致盎然地提议道，“还是我们来开个JOJO专场？五部动画加起来看到明天都看不完呢……”
　　“不要，那也太无趣了！”果断地否决了她的建议，由比滨结衣想了想，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忍不住双手一拍，合十着抵在下巴上，低声坏笑了起来。
　　“嘻嘻，干脆把阳乃小姐和明日奈同学都一起叫过来吧？这样我们就能聊小悠的话题聊一整夜了，隔天早上还能去小雪家突袭，吓死他们！”
　　“喂，这样真的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吐槽到一半，夏川真凉蓦地顿住，察觉到了她话中的不对劲之处。
　　“等等，你要邀请阳乃那女人过来我还能理解……这又关结城同学什么事了？”
　　“……啊。”
　　反应过来的瞬间，由比滨结衣僵在原地，脸上渐渐浮现出『糟糕了死定了完蛋了』的铁青面色。
　　于是夏川真凉缓缓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神开始游移起来的她，片刻后，以近乎确认的语气开口：
　　“该不会，结城明日奈也是……”
　　△
　　离开了超市，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手中各提一个装满食材的购物袋，慢悠悠地朝她所住的高级公寓走去。
　　路上，天空寺悠忽然打破了两人默契维持的安然沉默，用随意的语气开口道：
　　“雪乃，你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她疑惑地偏过头，正好撞见他无奈而温柔的眼神。
　　“三个人的圣诞派对是骗我的，其实结衣根本不会过来，对吧？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着你
　　近在咫尺，他的声音与眼神，都柔和地让人想沉浸进去，在那片温暖中放弃思考。
　　然而胸口紧缩而起的此刻，雪之下雪乃却忽然不敢看他，只微咬着唇偏开了目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下意识拉起围巾充作掩饰，沉闷响起的问句比起真心感到好奇，更像是转移话题的手段。
　　毕竟，早在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瞒不了他太久——雪之下雪乃喜欢的人可不是笨蛋，相反的，他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都比自己要好上许多，往往能见微知著、管中窥豹。
　　除此之外，就像她了解天空寺悠一样，他也同样了解雪之下雪乃这个人。
　　两人的谎言和心事在彼此之间，可以说是形同虚设的。
　　所以这么明显的事情，天空寺悠不可能看不出来，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而已。
　　即便如此，那也比雪之下雪乃预料的时间早了太多，以至于她都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就像正偷看着喜欢的人的内裤，对方却突然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大声斥责自己的男孩子一样，羞耻感完全盖过了惊愕，不敢抬头去面对他的视线。
　　“从中午的对话开始察觉到苗头，逛完超市之后发现结衣还没联络我，就差不多确定了。”
　　将购物袋换到另一只手上，天空寺悠摸了摸她小巧的脑袋，看着那张似乎在强作平静的清丽侧脸，笑着说：
　　“我们可是男女朋友啊，这么拐弯抹角就是为了跟我共度圣诞夜，妳也太害羞了吧？”
　　“……和害羞没有半点关系。有点羞耻心的女孩子都说不出口的吧，这种话。”
　　放弃了什么似地叹了口气，雪乃拿开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轻描淡写地撇过目光：“再说了，我和你直话直说之后，你要怎么应付小穹那边？”
　　“啊……”
　　天空寺悠不禁一愣，倒是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自家女友当然知道，他讨厌说谎，对待妹妹尤为诚实。
　　只要春日野穹主动询问，并且不是重要到绝对不能说的事情，天空寺悠都会选择如实以告——
　　就比如今早在餐桌旁的对话，假如雪之下雪乃之前发来的是想和他共度圣诞夜的讯息，那么一被问起晚上要去哪跟谁做什么，他就会将这件事情直接告诉她，既不说谎也不找任何借口。
　　一来，是对妹妹习以为常的坦诚；二来，也是对女友的重视和尊重。
　　和女朋友约个会也要遮遮掩掩的，在外面是没办法，但在家里、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家人，天空寺悠可不想让雪之下雪乃继续受到这种委屈。
　　说他庸人自扰也无所谓，反正女友们都知道，他就是这种既麻烦又矛盾的男朋友。
　　……当然，和女友单独过夜这种事情，让穹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天空寺悠也不难想像。
　　早上经历的苦头，大概只能算是开胃菜的程度吧？
　　虽然不是不能应对，但想必要比现在多费一番功夫，才能将试图当电灯泡的妹妹给安抚下来。
　　这么一想，就能明白雪乃的用心良苦了。
　　不只是为了掩饰害羞，她还考虑到他的性格与处境，才特地用自己最讨厌、也是最不擅长的谎言，将他给拐了出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过夜……
　　彻底反应过来之后，天空寺悠忍不住再次打量起身边的黑发少女。
　　好似自己的目光有着温度，那洁白小巧的耳根上，渐渐浮起了一抹诱人的红晕，冷静而镇定的表情开始出现动摇。
　　在雪之下雪乃想说些什么之前，天空寺悠忽然深深吸了口气，表情随之一变。
　　“雪乃，你竟然为我着想到了这个地步……太伟大了8！”
　　他热泪含眶，声音都因为感动而微微颤抖，一副要当街拥抱她的模样，张开双手靠了过去。
　　“哈啊？你到底……”
　　好似有陌生人冲过来用中文对自己说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态度还热情到了诡异的地步。
　　雪之下雪乃一脸错愕，看着他深情款款地朝自己走来。
　　然后下意识地，她后退了半步。
　　像是还觉得不够放心，又接连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雪之下雪乃才摁了摁紧皱的眉心，没好气地瞪着他说：
　　“演技太浮夸了，我也没做什么说得上伟大的事情，赶紧给我恢复正常。”
　　“雪乃，我的雪乃。”天空寺悠直接充耳不闻，大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给她逃离的时间。
　　继续专注地看着她那藏青色的漂亮眸子，像是要把眼底的满腔情感全都传递过去。
　　“对我来说，你的贴心比砸到牛顿头上的那颗苹果还要伟大啊！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好了，到此为止。”
　　强忍住拍开那双手的冲动，雪乃用力抿起柔软的嘴唇，似乎想绷紧脸以冷漠的表情郑重警告他．只是瞪着瞪着，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让气氛稍微轻松一些，但把情话说得那么恶心还是算了吧……再有下次，我就直接用胶带贴住你的嘴了呦。”
　　明明笑容和善，语气却是认真地散发出了危险的味道。
　　“咳咳，那种玩法还是算了。”
　　天空寺悠赶紧收回嘻皮笑脸的态度，顺便松开了她的小手，一本正经地道：“比起情话，你更喜欢实际的行动吧？放心，我以后会少说多做的。”
　　“那就好……等等，并不是不让你说的意思喔？就是别那么矫情做作，只要自然一点……啧，算了！”
　　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雪乃苦恼了片刻后，自暴自弃似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都察觉到了，那我就老实说吧……”
　　“结衣确实不会来了，她将今天的你让给了我，不管是火锅派对还是在我家留、留宿，都只会有我们两个。”
　　明明说之前已经用深呼吸平复过情，然而话音落下之后，脸上还是泛起了火烧般的红晕，全身就像掉进火炉似地发热，目光也又羞又慌地游移四处。
　　葱白手指轻卷着胸前的长发，雪之下雪乃故作镇定的模样，比平常可爱了大概3.14倍。
　　“果然是这样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让天空寺悠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所措似地搔了搔脸颊。
　　“虽然只是猜测，不过雪乃啊……”
　　他顿了顿，看着她睫毛垂落、仿佛在静待审判一样的表情，也不禁认真了下来，轻声地问：
　　“你特地选在圣诞夜这么做，并不只是想跟我度过一个浪漫的二人时光吧？”
　　又不是急色的男子高中生，一般的约会也就算了，雪之下雪乃可不会为了让他留宿一晚，不仅大费周章地编出了那种谎言，甚至还事先跟由比滨结衣对好口供。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猜测的余地。
　　天空寺悠知道……或者说，现在站在她的身前，大致上就能感觉得出来。
　　雪之下雪乃打算在今天结束『任务』，她想借这次的机会，将他的『委托』彻底完成——然后，向自己的女友身份做出告别。
　　道里他都懂，但问题是，她是哪来的理由和依仗，这么笃定地认为今天就能解决系统给的任务？
　　那可是他前段时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做不到，最后只能选择暂时搁置的事情啊！
　　还是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又不会真的对她下手，根本不用怕什么『性○六小时』？
　　如果真是这样，天空寺悠只能送她一声冷笑——天真，这种想法实在是天真过头了。
　　自从得到了双方家长认证，开始这段幸福又忙碌的女友成双的日子后，他其实已经渐渐忽视了系统的存在，专心享受着和女朋友们打情骂俏、天天亲热的日常生活。
　　而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再如何矜持的男人都会受不了诱惑，最后与合适的对象共赴云霄。
　　天空寺悠自然也不例外，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吃掉由比滨结衣的准备，只是暂时没有那个机会而已……对于雪之下雪乃，虽然知道她迟早会忘了自己，不能趁人之危地对她下手。
　　但那样的坚持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脆弱的像杜○斯最薄的新产品，被牙签一戳就破。
　　真要和雪之下雪乃孤男寡女地共渡圣诞夜，天空寺悠无法保证，不会将系统啊、任务啊、前女友什么的全抛到脑后，热血冲脑地直接推倒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她，就这样登上了大人的阶梯。
　　因为喜欢着她，所以理智时想用尽全力去保护她；感性时想用尽深情去融化她；兽性时想用尽方法去占有她。
　　上次任务在温泉旅馆里让夏川真凉『发声练习』的时候就说过了——在系统宿主之前，天空寺悠还是一名男人啊！
　　很显然，我们家可爱的小雪乃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以为已经计算好了一切，实际上不过是引狼入室罢了。
　　天空寺悠暗自摇了摇头，脑中迅速想好了说词，准备告诉她完成任务的机率和失身的风险完全不成对比的事情。
　　然而半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少女那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目光就看了过来，藏青色的眸子像是温水逐渐凝结成冰，倒映着比上方的乌云还要阴沉的天色。
　　“天空寺君，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是在知道一切后果的前提下，才做出行动的。”
　　悦耳的嗓音铿锵凛冽，字句都包裹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决意。
　　天空寺悠不禁哑然了下，接着故意反驳道：“就算可能无法完成任务，反而先结衣一步和我发生关系，你也无所谓？”
　　似乎是早就想好，雪之下雪乃的回答也毫无犹豫：“怎么可能无所谓？当然是先让你对我负责，再去向结衣道歉……不过这方面的事情，我可不会写份计划书跟你详细讨论。”。
　　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她脸上的严肃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虽然进度确实有点快，不过，谁让我们的情况那么复杂呢？因时制宜，用弹性的手段去处理事情，这也是你身体力行地告诉过我的。”
　　天空寺悠惊讶地看着她，黑发少女则将手轻轻放在了胸口上，垂眸平缓地呼出气息，试图让加快的心跳回归往常。
　　寒风卷过，黑发在白里透红的精致面颊边散乱飞舞，只有那纤细苗条的身子依旧笔挺，不弱分毫地站在天空寺悠的身前。
　　“既然已经知道了该怎么结束，再拖下去，也只会让未来要面对的痛苦越来越膨胀而已。”
　　呢喃着，雪之下雪乃抬起眼，和他四目相对。
　　葱白手指将围巾拉下，樱色唇瓣抿成了直线；虽然有些紧张，却没有任何颤抖。
　　“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害怕……因为早就答应过了，我会拯救你的一切，不管要付出任何代价。”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着你，天空寺悠。”
　　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将自己健全的三观和良好的道德压在心底，计划出从今晚到明早的各种事情呢？
　　单纯的责任感，可没办法让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啊……
　　看着沉默下来的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忽然噗哧一声，手掌抵住精巧的下巴，老神在在地笑了起来。
　　“怎么，吓到了吗？是因为我主动想邀你发生关系，还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该怎么结束你的『任务』？不，应该两者都有吧。”
　　“……”被说中了内心想法，天空寺悠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没有等他回答，少女嘴角上扬的弧度，好似又多了些许挑衅。
　　“都让女生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软弱到现在就转身回家吧？还是要把结衣叫过来？如果你真的对自己那么没信心的话，要这么做我也无所谓喔？”
　　内心繁复的思绪尚未平复，又被这么劈头盖脸地嘲讽一通，天空寺悠很难控制嘴角的抽搐。
　　“……激将法没用的，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软脚虾吗？”
　　“那你为什么停下脚步？已经能看见公寓了喔。”
　　强忍着体内的羞耻和紧张，雪之下雪乃潇洒地撩开了肩上的长发，露出一抹神清气爽的帅气笑容。
　　“还是要我对你保证，我不会做出任何侵犯你的举动，哪怕男女独处也会保持好社交距离，以高中生该有的健全行为度过今晚？”
　　这么害怕的话，不如直接取消火锅派对吧？反正我也不可能把你强行拖进我房间里，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天空寺悠，她的眼神像在这么嘲讽着。
　　然而凛冽如冰的双眸深处，却藏着几分羞赧和不安，捏着购物袋提手的手掌也不自觉地用起力来，樱粉色的唇瓣被咬出浅浅的凹陷。
　　“……”

第一百八十章 这个下药，它非常正经
　　结果最后，天空寺悠还是跟着雪之下雪乃回公寓了。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面对着即将完结的恋情，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做好分离的准备……
　　做出选择的永远只有自己，哪怕让雪之下雪乃成为女朋友这件事是交给她来决定的，天空寺悠依然认为，最后还是得独自一人去迎接那个重制前凝固的世界。
　　不只是他，恐怕就连系统都从未想过，竟然会有『目标』主动想要帮『宿主』完成任务，做这种自杀一样的事情吧？
　　毕竟失去了记忆，就好比那段时间的自己死了一样，现在的所思所想、现在心中怀抱的感情，全都会被重制后的世界所杀死，变成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作为前例的妹妹，知道姐姐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有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雪之下雪乃理应对此感到更深一层的恐惧才是，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带着他回到独居的公寓中。
　　……不过有着复活的先例在，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就是了。
　　“进来吧，这是你的拖鞋。”
　　拎着购物袋打开大门，如雪般精致秀气的少女从鞋柜中取出了一双蓝色室内拖鞋，在他身前放好后，又将脱下的小皮鞋放进鞋柜，那双被闷了数个小时、裹在黑色丝袜中的小巧玉足总算获得了解放，并迅速套进了猫咪毛绒拖鞋中。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目光，雪之下雪乃强忍着回头的冲动，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随后顶着微热的脸颊，若无其事地朝厨房走去。
　　“……竟然准备得那么周到吗。”
　　天空寺悠轻轻吸了口气，神情有些微妙地穿上拖鞋，也把自己的制服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空余的位置，顺手把门关上，跟着她的背影前进。
　　弯腰脱鞋时勾勒出的腰臀曲线，像是刚摘下的半熟桃子。
　　小脚从皮鞋中解放出来时，若有似无的味道钻入鼻尖。
　　干净而整洁的屋子里，有属于少女的淡雅芬芳。
　　门关上的那一刻，这里就成为了两人世界。
　　看着面前少女轻盈摇曳的脚步，校服裙下笔直修长的大腿，还有双手手掌能轻易箍住的柳腰。
　　从后面直接抱上去的话，那手感一定会非常美妙的吧？像是要将她揉碎般收紧双臂，埋在她天鹅般优美纤细的脖颈间，深深地汲取着属于她的柔软和香气……
　　‘才刚踏进就发情了吗？我这个人还真是糟糕啊……’
　　在心中谴责着自己，天空寺悠晃了晃脑袋，将脑中无法抑制、不断冒出来的粉红气泡全都晃出了意识。
　　「肌肉控制」虽然没办法控制由海绵体、血管、筋膜和皮肤组成的那东西，不过可以藉由绷紧大腿肌来影响血液的流向，避免出现理智控制不了身体反应的情况。
　　“我来帮忙吧。”
　　为了转移注意力，天空寺悠主动开口，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打开了冰箱、准备把食材分类放进去的雪乃身边，目光环视了一圈没有任何污渍的厨房。
　　明明每天都要煮饭给自己吃，她这厨房却像新建的一样，干净到了洁癖都挑不出毛病的程度——嗯，是个当老婆的好料子。
　　边这么想着，他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火锅底料？昆布香茅蒙古麻辣海鲜起司牛奶番茄蔬菜都可以，还分清油跟牛油，不过那种需要大火熬煮数十天的老火汤是没办法了，只能简单准备一下。”
　　“你的简单定义是不是有些奇怪……”稍微无语了下，雪之下雪乃手抵下巴面露沉思，“清淡一点的如何，你应该也不喜欢吃辣吧？”
　　“还行吧，反正能吃。”天空寺悠开始从袋子里找刚买的食材。
　　“说到吃辣，大概从九月开始，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喜欢吃辣了呢，明明以前都没什么兴趣的……”
　　天空寺悠动作一顿，面露无语地抬头看她：“……好问题，但你确定要在我们独处的大好时光中说这个吗？”
　　“怕我吃醋？放心，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她像猫一般慵懒地微笑起来，好似能看见有尾巴在身后调皮地晃了晃，“游乐园那时我不也没有生气吗？比起听姐姐加油添醋，我更想听你亲口说以前发生的故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哪怕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雪乃依然固执地追问下去：“但总该发生过一些我没听过的事情吧？还是说，那些都是不好意思让我知道的事情？”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眼睛，确认里面只有单纯的好奇和想要知道更多的执着后，被打败似地长叹了口气。
　　“……知道了，反正不好说的地方阳乃都说过了，剩下都是琐碎的日常故事，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吧。”
　　“很好！”在暗处小小地握起拳头，雪乃不禁扬起了得胜般的开心笑容。
　　察觉到自己失态，又赶紧干咳两声恢复镇定的模样。
　　“放心，今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你把三名前女友的事情全都说过一遍。”
　　天空寺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带我进屋就是为了探听这些事吗？”
　　雪之下雪微微歪头，不解地问：“要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话说出口没几秒，她就反应了过来，雪白的肌肤再次染上了娇艳的红晕，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却又想不到任何反驳和理直气壮地谴责他的话。
　　毕竟房间柜子里锁着的那个小盒子，证明了她确实别有用心……或者说，确实想到了更深一层的事情。
　　“不是要用锅底吗？还不快点去，这些食材也交给你处理了。”
　　嗓音冰冷地这么命令着，她一甩铅粉似的黑色长发，转身朝卧室走去：“我去把校服换下来。”
　　“好的～”天空寺悠有气无力地拉着长音，目送她逃跑似地离开厨房，没多久就响起了关上卧室门的声音。
　　从地上站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深深将犹带着清新香味的空气吸进了肺中，接着环顾和自家完全不同的料理环境。
　　“嗯……普通的火锅应该做不出爆衣料理吧？食材也准备得不太够……”
　　有些可惜地嘟嚷着，他转头望向墙上的围裙，又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
　　“搞得一副我会住进来的模样，是不是厕所里还准备了我的牙刷牙杯啊？真的是……”
　　摘下挂在猫咪围裙旁的十成新天蓝色围裙，将绑带系在腰间，天空寺悠打开了水龙头，顺手拿过放在炉子上的鸳鸯锅——应该是她特地为了今天买的。
　　可惜她家的炉灶是电磁式，天空寺悠还是更习惯用瓦斯炉，火力方便控制、调料炒起来也比较香。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在家吃火锅重要的通常都不是味道，而是那种彼此吃着同一锅食物的亲密和温馨感。
　　心情莫名地愉快起来，天空寺悠轻哼着小曲，关上水龙头，将水八分满的锅子放在了炉子上，打开电源。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在女朋友家做饭，感觉还是挺新鲜的啊～对了，都忘记还有这个。”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先确认雪之下雪乃还在卧室里没出来，随后从书包中拿出了一瓶精致的水晶小瓶。
　　许久未出场的「生命灵药」，来自异世界的神奇物品，包治百病的同时还能强身健体，目前还有六滴。
　　天空寺悠本想趁这次机会给那两人一起下药的，不过情况有变，结衣的份也只能等下次让她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再给了。
　　“放火锅里会被稀释掉，还是混进饮料里会比较好呢……”
　　打开水晶药瓶的盖子，他再次露出了准备干坏事的邪恶笑容。

第一百八十一章 撩与被撩
　　上半身是盖至腰臀的米白色针织毛衣，下半身是尽显长腿端直优美的紧绷牛仔裤，还有最后收尾的可爱猫咪毛绒拖鞋。
　　总是潇洒垂在身后的长发用蓝色发圈简单束了个低马尾，仅仅是发型的改变，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了许多，好似才刚结婚不久的温柔人妻。
　　“怎么了吗？”她站在厨房门口，轻轻捏着毛衣衣角，微垂着脸半抬视线，有些忐忑地问。
　　“嗯……该怎么说呢……”
　　从莫名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天空寺悠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沉思似地将目光转到了地面上，而后用一种莫名笃定的语气说：
　　“……想娶回家一样的可爱啊，你。”
　　“……你就不能好好称赞人吗。”雪乃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却能看见她嘴角抿出了小小的笑意，害羞着开心了起来。
　　天空寺悠很快就转过了身，没有多看她居家风的打扮。
　　他怕自己心跳快得控制不住，又不想用系统给的状态，抑制住这种油然而生的悸动和喜爱。
　　从厨房的窗外遥遥看去，冬季的午后还剩不少阳光，稀疏晒进的光斑碎影好似组成了『白日宣淫』这四个字，似乎在警告着他不要冲动。
　　觉得自己稍微冷静点了，天空寺悠拿起桌上的蓝色猫脚印马克杯，递给了绑着围裙走来的雪之下雪乃。
　　热气从茶色水面上袅袅而起，清甜而微辛的气味钻入鼻尖，仅是闻着就有种全身发暖的感觉。
　　“我自己做的姜茶，喝点袪寒吧。”
　　“我换衣服也没多久吧，这快就泡好了……”双手接过马克杯的同时，雪之下雪乃疑惑地打量起他，“等等，你没有给自己泡吗？”
　　“没有，我又不怕冷。”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转身开始处理剩下的食材。
　　“你待会给我泡杯红茶就可以了，要最好喝、里面充满了爱情的那种，别的我可不接受啊。”
　　呼着热气的小嘴微微一顿，雪乃透过白烟直盯着他，奇怪似地眨了眨大眼。
　　“啊啦，那不就是我平常在侍奉部里泡给你的吗？要求可以再高一点的喔。”
　　天空寺悠不禁挑起了眉，有些好笑地反问道：“真的？那为什么我都没喝出来？”
　　“昨天的红茶我放了十颗糖，你喝出来了吗？”
　　“？？？我味觉失灵了？不是完全没加糖吗……”
　　看着茶面上倒映的自己，雪之下雪乃微微垂眸，平淡说道：“确实没放，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甜。”
　　“不过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给你泡的每杯红茶，里面都放了好多我喜欢你。”
　　“……”
　　厨艺臻至完美级的天空寺悠，在这一刻，差点没被菜刀切到手。
　　他缓缓扭头，像条缺氧的金鱼一样，用难以言喻的窒息表情望向淡然而立的美少女，张了张嘴却没办法马上说出话来。
　　半晌后，才被打败似地叹息一声，背影莫名地落寞起来。
　　“可以啊，学会反撩了……我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
　　“过奖了，还需要再向你多多学习呢。”
　　平静的表情总算泛起波澜，得逞般地轻笑几声，雪乃重新呼呼地吹着热气，等茶面稍有降温，才试探性地小饮一口。
　　确认不会烫到舌头后，她便放开胆子呼噜噜地吸啜着，像猫钻进了温暖的被炉里一样，脸上渐渐眯出了放松慵懒的恬静微笑。
　　“嗯，很好喝。谢谢你。”
　　“不客气，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好画面，尊死了。”
　　天空寺悠故作虔诚地朝她拜了两下，于是少女小脸微红，背过身去不让他用目光调戏自己，捧着温暖的马克杯继续喝着热姜茶。
　　脸颊和心脏都暖暖的，浑身像是浸泡在幸福的热水中，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茶的缘故……不过两者好像也没有分开的必要。
　　他若无其事的声音忽然响起：“对了，我在里面偷偷下了药。”
　　“……”喝茶的动作顿住，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慌张地问，“什么药？”
　　“哼，一种能让你浑身发热、血液加速的药。”
　　天空寺悠冷笑一声，悠哉等着雪之下雪乃无法继续维持平静，放下马克杯气恼地来逼问自己。
　　撩人不成反被撩，他的自尊心可不允许自己接受这难得的失利！被说卑鄙也无所谓，势必要扳回一城！
　　“……是吗。”
　　却没想到，雪之下雪乃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背靠在冰箱上，继续慢悠悠地喝着渐凉的姜茶。
　　那双眼始终注视着他站在菜板前的身影，眸中好似浮有氤氲而朦胧的光芒。
　　“……那个，雪乃小姐？”
　　许久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天空寺悠流畅地将火锅食材处理装盘的同时，忍不住再次开口。
　　“怎么了？”
　　“你就不能再有所谓一点吗？”
　　“你是说你给我下药这件事？想要我害羞又慌张地质疑你竟然是那种人？”
　　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的想法，这次换雪乃小姐不屑地冷笑一声，从容不迫地道：“搞清楚，是谁在听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擅自却步？又是谁始终不敢正眼看我，像个初恋的小男孩一样目光躲躲闪闪的？”
　　“……”
　　天空寺悠没有说话，只是刀光骤然变快，泄愤似地迅速分解着剩余的食材。
　　手指摩娑着马克杯上的猫脚印，雪之下雪乃继续补刀：“我听得出来你没骗我，正因如此才放下了心……就算你真的下了药，那也绝对是对我身体有益的药，故意说的不明不白只是想要吓我而已。”
　　最后，她笑着说：“天空寺君，演技再好也藏不住你的别有用心呢。”
　　天空寺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个了解自己又太过聪明的女朋友，竟然是这么讨厌的事情吗？”
　　雪之下雪乃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有个充满魅力又太过花心的男朋友，才是比这个更讨厌的事情喔。”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本想故作严肃、气势汹汹，却又在眼里装着对方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噗哧笑了出声。
　　“哈哈……”
　　“嘻嘻……”
　　傻子一样的男女笑声，在厨房里响了半分钟左右，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马克杯捧在脸前，雪之下雪乃轻抿着杯口。
　　白嫩的脸颊透着娇艳的红润，好似连发丝间的耳根都发烫了起来。
　　她凝视着正在清洗菜刀的天空寺悠，像在看着许久许久之后的未来，如梦幻泡影般闪过眼帘。
　　【某个假日的午后，他笑着对自己说，要做一顿不输米其林高星的法式套餐，犒赏一对平日辛苦工作的夫妻。
　　而她只是期待地笑着，悄悄准备好了饭后要给他的礼物，想着还未出生的孩子、想着每年都有的蜜月旅行、想着白头偕老摇椅暖阳……
　　想着好多和他有关的幸福，迫不及待地迎接未来的每分每秒。】
　　“真好……”
　　嘴角漾起了恬静安然的浅笑，雪之下雪乃缓缓闭上了眼，将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收在心中，不让自己忘记这样不甘又痛苦，不安又害怕的心情。
　　毕竟，那是催促着自己往前进的原动力。
　　哪怕前途未卜，也要跨过这些障碍，去和那样的理想未来相遇才行。
　　“总有一天会离开，但总有一天还是会相遇的。”
　　低喃声吹皱了三分满的水面，掀起一阵阵苦笑似的波纹。
　　“能够真心这么相信的人，真的很厉害啊……”
　　……
　　食材搞定放进冰箱，汤底也在炉子上用小火煮着。
　　暂时没有事情要做的两人来到了客厅，桌上放着两杯刚泡好的红茶，和沙发上的他们一样，面对面沉默地望着彼此。
　　良久，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神情颇为凝重地道：
　　“现在才下午四点多，大概六点吃晚餐，这段期间之内，我们要做什么来打发时间？”
　　双手放在膝上，雪之下雪乃如大小姐般文静典雅地斜倚双腿，背脊挺直、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
　　“啊啦，这时候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她轻偏了下脑袋，薄而软的唇瓣，缓缓扬起一抹动人心弦的妖艳微笑。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请赶紧开始吧，天空寺君。”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啊
　　于是这个下午，天空寺悠光给她讲故事了。
　　从暑假第一次见到雪之下阳乃开始，他尽量都挑游乐园那天没告诉她们的事情说。
　　比如心情方面——刚获得租借男友任务时的雀跃和忐忑，在心底暗暗吐槽雪之下阳乃时的无奈与不爽，还有真的获得了钱财的安心及振奋。
　　他终于能省去大量的打工时间，直接给予妹妹一个可以安心宅在家里、不必天天等着自己晚归，还能随便氪金玩游戏的生活环境。
　　那个时候的他，无疑是十分感谢『神明』的。
　　而如今，天空寺悠也曾经想过，只要自己别喜欢上那些『女朋友』们，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需要烦恼和纠结的事情，更不会天天想着要把狗系统踩在脚下调jiào成R○Q，一切都会变得比现在要轻松自在的多。
　　“那你后悔了吗？”安静听着的雪之下雪乃，用温暖的眼神看着他问。
　　“后悔了就不会继续明知故犯吧？”天空寺悠双手一摊，叹了口气，“喜欢就是喜欢，我可不擅长否定自己，要怪就怪你们太有魅力吧。”
　　“我们……呢。”雪之下雪乃微微眯起了眼。
　　“是你让我说的，生气的话我就不说实话了。”
　　她露出了温文尔雅的笑容：“怎么会，我是那种会因为你夸奖别的女人就吃醋生闷气的家伙吗？”
　　“我觉得是。”
　　“……别废话了，继续吧。”
　　又比如生活中发生的各种小事——约会的时候去了各种川菜餐厅尝辣，每次雪之下阳乃都只吃一两口，接下来就笑嘻嘻地看着他吃到满嘴通红。
　　两人还去了水族馆、滑雪场等等地方玩，像个普通的男女朋友一样打闹闲逛，结果在他以为幸福的时光会就这么持续下去的时候，雪之下阳乃突然消失，逼迫他前往游乐园做出最后的选择。
　　“从这点看来，你们还真不愧是姐妹啊……”说到这，天空寺悠忍不住感慨，“都是靠一些小手段将我带到某个地方，然后凭着自己的意志，引导任务走向终点……区别就在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而她只是想认真跟我谈恋爱而已。”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就直接说出来这点，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她端起红茶浅啜一口，语气平淡，但似乎已经在心里把这笔帐给记了下来，“还有，天空寺君，有一点我很在意。”
　　天空寺悠愣了一下，旋即举手发誓：“我保证，我没有跟她做接吻以上的事情！要去酒店跨过那条线之前我就自己离开了，甚至连出浴的场景都没看到。”
　　“我不是要说那个……虽然也很在意就是了，但我相信你并非那种会被下半身控制的人。”放下茶杯，雪之下雪乃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除了游乐园以外，我们去过哪里吗？”
　　“去过哪里？”疑惑地重述着，天空寺悠不解歪头，“你是指学校以外的地方？”
　　“……那当然。”
　　“秋游和车站都不算？”
　　“是我的表达方式有误吗？那我重问一次。”雪之下雪乃眉头微动，好似在压抑着渐升的怒气，手掌在膝盖上缓缓握起了拳头，不过语气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
　　“自从我们交往之后，除了游乐园那天之外，我们还有共同外出过其他地方吗？”
　　后半句的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迸出的，这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大提示。
　　天空寺悠却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和声音一起传递出来的讯号，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皱着眉问：
　　“也不包括这栋公寓，结衣的家，我家？”
　　“……”
　　装潢温馨典雅的客厅，骤然陷入了冻结般的沉默
　　没多久，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口气，打破这片平静。
　　“天空寺君，你的脑袋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没用呢，不如切下来当今天的火锅材料如何？”
　　她露出了抽筋似的灿烂笑容，并用和善的语气说着恐怖的话：“虽然煮过之后我会直接冲进马桶，不过你剩下来的地方，我会好好进行分割再放进冰箱保存的。”
　　那声音，仿佛诉说着真理般的平常，却又隐藏着毫无温度的杀意。
　　“毕竟人类没有了脑袋，是活不下去的呢。”
　　就算知道对方只是在吓唬自己，根本没打算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抱着手臂抖了两下，脑海中浮现了五等分后的自己。
　　三名前女友，两名现女友刚好够分……不对，如果加上穹的话，得六等分才行。
　　四肢加脑袋，最后是躯干；一人一份悠，少女乐无穷……
　　天空寺悠赶紧挥散脑中不仅不血腥，反而还有些喜感的分尸画面，面色尴尬地咳了两声。
　　“咳哼……亲爱的，我说刚才是装傻，你能原谅我吗？”
　　“能，谁让我是你亲爱的。”出乎他意料，雪乃十分干脆地点头同意，“不过你又欠了我一次，这点没问题吧？”
　　“完全没问题，谁让我自己作死呢。”天空寺悠双手一摊，接着说，“所以，你是想说我们约会的次数太少了吧？”
　　“有吗？”这时候的她却偏过脸，开始装傻了起来。
　　看着少女冷着表情，若无其事地望向空无一物的地方，眼角余光却不时朝自己撇来的模样。
　　天空寺悠不禁抽了抽嘴角，最后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觉得我们约会的次数太少了，像什么动物园、猫狗展览会、海边什么都没去过，想想就觉得可惜啊。”
　　“真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雪乃立刻把头转了回来，嘴角矜持地抿着微笑，眼神却像个期待出去玩的孩子一样闪闪发亮。
　　“海边什么的无所谓，动物园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我对猫狗展览会挺感兴趣……请别误会，并不是特别喜欢猫狗，只是没见过想要去增长见闻而已。”
　　“知道啦。”像是要将对面沙发上充满了期盼和雀跃的她刻在心里，天空寺悠轻轻眯起了眼，嘴角的弧度变得格外柔软。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别想着完成任务了吧，我们寒假到处约会去。”
　　如果任务完成了，你忘记了我、我也不喜欢你了。
　　约会什么的……不就做不到了吗？
　　雪之下雪乃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因此，再次微咬着唇沉默了下来。
　　“……”
　　两人隔着一张玻璃茶几沉默了许久，天空寺悠淡笑着不说话，而她则缓缓低下了头。
　　那才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渐渐沉淀到了地面，好似积雪一般厚实而冰冷淹过脚跟。
　　忽然间，她不容反驳地开口，像是命令：“天空寺君，过来一下。”
　　同时挪动身子挤近角落，让出了沙发上的其他空位。
　　天空寺悠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端坐在原位上，表情疑惑：“你要做什么？”
　　“你过来就是了。”
　　清冷悦耳的嗓音依旧平静，却能感觉到其中灌注的沉重力量：“先前说了欠我那么多次，都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吗？”
　　“……知道了，过去就过去。”
　　仗着不论她做什么自已都能反守为攻的自信，天空寺悠叹息着起身，坐到了她身边犹有余温的位置。
　　似乎任性起来的雪乃小姐才接着命令：
　　“身体朝那边，躺在我大腿上。”
　　“……你说什么？”
　　愣了愣，一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模样，天空寺悠愕然望向了她藏在发丝阴影下的精致脸蛋。
　　却见她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失落和阴郁，神情自然地从桌下的抽屉中掏出了一根包装还没拆的掏耳棒，然后边拆着包装，边微微翘起嘴角，似乎颇为开心的模样。
　　“你在犹豫什么？”发现他还呆在那边没有任何行动，湿润柔软的唇瓣又迅速抿成了一直线，严厉冰冷的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还是说，我的男朋友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答应了女朋友的话却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不是，躺你大腿是奖励又不是惩罚，我没说我做不到啊……”
　　来回打量着她和掏耳棒，天空寺悠张嘴欲言又止，难得脑袋混乱到无法厘清现在的情况：“可是雪乃，难不成……你想帮我掏耳朵？”
　　“是又如何？”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承认了。
　　他难以理解地问：“现在？那么突然？在我说出了那种话之后？”
　　雪乃无所谓地道：“那种话？你是指对未来丧失了希望，宛如人生败犬般毫无自信的发言吗？”
　　“……”
　　没等天空寺悠反应过来，她扯下天空寺悠的领口，半强迫地让他脸朝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笨蛋，就是为了改变这样的你，我今天才做了那么多准备，当然不可能随便一句话就让我产生动摇。”
　　之所以说是半强迫，是因为天空寺悠真想反抗的话，现在就换她脸朝内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了。
　　而他现在正和雪乃说的相反，在这措手不及的动摇之中，如人偶一般任由她摆弄着，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试图起身。
　　“等等，雪乃……”
　　“不会等的。”
　　强硬地打断了动作和话语，雪之下雪乃双手掰正他的脸颊，低着头凝视向他。
　　那垂落的黑发好似无限蔓延的牢笼，让他的手脚完全无法动弹；藏青色的眸子则紧紧锁住了他的灵魂，让他的意识完全无法分心。
　　近在咫尺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吻下去。
　　她轻轻抿起樱花色的唇瓣，用呼吸一般的微弱声音说着。
　　“已经不会再等了，知道吗？有关你的事情，我一刻都等不下去。”
　　在他睁大的眼睛中，雪之下雪乃淡淡笑了起来。
　　正如扬起的雪花般绝美，却又随时都会融化般的哀怜。
　　……
　　冬季的天色暗得很快，外面已然是一片灰暗，接近夜色的深沉。
　　客厅墙上挂着的古典时钟，正滴答滴答地转着指针。
　　“哼哼～哼哼哼～哼嗯～”
　　天空寺悠已经放起了反抗，像个咸鱼一样侧躺在充满香气的柔软大腿上，任由女友边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边愉快地掏着自己的耳朵。
　　当然，因为每天都在用「焕然一新」的缘故，不论鼻屎、耳垢、指甲垢还是包○垢他都不会有，所以哪怕雪之下雪乃已经很用心挖了，甚至挖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就差没直接把掏耳棒整根塞进他的耳洞里，也没有半点耳屎碎屑背掏出来。
　　“这也太干净了……结衣和小穹平常都有帮你掏耳朵吗？”她微微噘着小嘴，有些不甘心地问。
　　“没有，你是第一个侵犯我耳朵的人呢。”
　　天空寺悠恶劣地呵呵一笑，像是要回敬方才被她摆弄的仇，语气颇为轻快地道：“不过可惜，我有能够随时清洁身体的特殊能力，你再怎么挖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乖乖地放弃吧～”
　　“这样啊。”掏耳棒重新塞进了他的耳朵中，雪之下雪乃笑得阴沉，“那干脆把你的耳膜挖出来好了。这个有点痛，你忍一下。”
　　“忍个头。老婆，我开玩笑的。”
　　虽然自认脸皮很薄、自尊心很强又很不服输。
　　不过向喜欢的女孩子认输，对天空寺悠来说永远都不是问题。
　　“别以为甜言蜜语就能让我原谅你的一切。”
　　说出了很像名言的话，雪之下雪乃却也冷哼着收回了掏耳棒：“把头转过来，我看看另外一只耳朵。”
　　“看吧看吧，反正都没有就是了。”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转身后，目光中映入了少女被毛衣掩盖的平坦小腹。
　　鼻尖钻入的馥郁清香变得更加浓厚的瞬间，无所谓的心态彻底消失，他表情略显僵硬地有了反应，赶紧摆动脑袋。
　　“那个，雪乃啊……”
　　“别吵我，也别乱动。”
　　可惜，他家的雪乃小姐正在努力寻找耳朵中的污垢，聚精会神地不愿被其他事情分心。
　　张了张嘴，天空寺悠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有必要提醒她吗？
　　人家雪之下雪乃可是做了要逆推他的心理准备，才邀请他这个功能正常、血气方刚的男性进到独居的公寓中，或许还在床头放好了安全道具、就等两人生米煮成熟饭逼他负责到底呢。
　　哪怕不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到底该拒绝还是该接受她，此刻的天空寺悠依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吃雪之下雪乃的豆腐，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多嘴提问反而是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情qù。
　　“我悟了，谢谢茄子。”
　　于是天空寺悠再次放弃了挣扎，甚至更进一步地伸出手，环抱住她细致可人的腰间。
　　然后把脸埋进了她温暖柔软的小腹上，像是要回归母亲的怀抱一样，深深吸了口气。
　　“嘶、呼……这样的味道，闻到老死都没问题啊……”
　　“突然说什么傻话？”挖耳朵的动作被迫打断，雪之下雪乃不满地皱眉瞪他，看着他耳朵泛红、似乎非常满足的侧脸。
　　过了好几秒，才因为小腹逐渐升起的热度和奇妙的搔痒感，猛然反应了过来。
　　“你、变态——！”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沙发上的战争
　　就算在此之前表现得一副游刃有余，随时都能慷慨就义、献身沙场的模样。
　　然而不过是把脸埋在她的小腹上，天空寺悠就被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地推下大腿，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当然，他的反应和受身极快，就算撞到了桌腿也不觉得疼痛，甚至还有余裕在心里瞎想着：
　　‘这种可爱又娇羞的反应，果然……真正未经人事的纯洁少女就该是这样啊！ ’
　　不过别误会，并不是说结衣和雪之下阳乃她们都是不知羞耻的老污女，身心都被他弄得不纯洁了。
　　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比较，面对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雪之下雪乃的反应真的要比其他人，更像是一名初次面对越发浓烈的欲望、初次准备和男友靠近那条禁忌边界线的少女。
　　那种发自内心的青涩慌乱，给天空寺悠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
　　……毕竟仔细想想，他的女朋友们似乎都比正常人要大胆许多。
　　雪之下阳乃，一个二十岁的大姐姐，其他的先不提，敢于正大光明地将高中少年带进酒店这点就已经非同小可了。
　　结城明日奈，充满了包容力又不畏惧尝试的女孩子，无论是在游戏里和现实中，都能迅速习惯并且做出配合，偶尔还会反客为主，尝试一些她在网络上看到的撩拨手法。
　　夏川真凉，虽然最开始只是个嘴强王者，明明喜欢诱惑他，可等到真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僵硬紧张地不敢动弹，也就温泉旅馆的最后那夜主动了些，成功触碰到了前几位都尚未踏足的领域。
　　而由比滨结衣，看上去容易脸红、容易害羞，傻傻地颇为单纯的模样，然而她不仅那方面的知识量无比丰富，更是经常主动来找他耳鬓厮磨、眷恋于与他在肢体碰触间产生的暖意与温情。
　　无论是拥抱时幽怨渴望的眼神，还是接吻时灼热躁动的吐息，都说明了她的大胆程度甚至在雪之下阳乃之上，好似急着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御膳房大厨。
　　要不是苦于没有机会迎接最完美的第一次，需要顾忌的事情同样很多，估计两人早就坦诚相待、每天都随机挑一个地点干柴烈Huǒ了吧？
　　脑子里想着别的女人，天空寺悠脸朝地面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同时故作痛苦地在地毯上翻滚起来。
　　“你突然……做什么啊……”
　　“我、我才要说，你突然做什么！”
　　白净秀气的小脸此刻一片通红，雪之下雪乃双手捂着自己小腹，神情有些慌乱、挺翘的鼻尖微微皱着，眼睛气恼地瞪了过去，似乎想扳起脸教训他一番。
　　可看到他像是被这一推给撞受伤的模样，心下又不禁担忧了起来，异样的旖旎更是让羞怒的反应逐渐变得软化，没多久就开始后悔起自己这番过激的举止。
　　那可是她的男朋友啊。
　　不是别人，而是已经打算要把自己交给他的男朋友……真到了正戏的时候，难道自己还得把他给踢下床吗。
　　地上，天空寺悠没有发现她变化复杂的表情，继续装着虚弱的模样，无辜地申起冤来：“我只是听你的话，翻身让你掏耳朵的同时，顺手抱了你一下而已啊……”
　　雪之下雪乃缓缓吸了口气，嗓音沉着地道：“才不只是这样吧？轻轻抱也就算了，你不仅抱得那么用力，还对着女孩子的小腹深呼吸……被突然做了这种变态行为，正常女生都会忍不住反抗的。”
　　“这样就算变态的话，你平常偷亲我又算什么……”
　　“别混淆视听，你要是事先说一声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态度冷硬地这么说着，她向天空寺悠伸出了手：“好了，起来吧。”
　　见女友似乎没打算跟着自己胡闹，天空寺悠也懒得继续演戏了，有气无力地搭上手，让她将自己拉回沙发上。
　　“知道了，下次会直接说的，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喂？！”
　　话还没说完，柔软小手上传来的力道猛然增加一大截。
　　对雪之下雪乃毫无防备、又因为前倾的缘故维持不了平衡，天空寺悠猝不及防地身体一歪，就这么一脸错愕地倒了下去。
　　安静的客厅中，猛然响起了重物陷入沙发中的沉闷声响。
　　“你……”
　　在扑到向椅垫倒去的她身上之前，天空寺悠就勉强用膝盖和手肘撑住了身子，绷紧腹肌，悬空在少女纤弱娇柔的身躯正上方。
　　好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禁低下头，有些懵然看着将自己强硬地拉过来后，就老老实实地躺在沙发上、抿唇不说话的清纯美少女。
　　铅粉似的长发凌乱，蛛网般散落在沙发与地面之间。
　　精致白皙的小脸从精致的锁骨，到粉嫩的耳根都蔓延着越发娇艳的绯红色。
　　蜷缩的指尖、放松了所有力气的手掌，投降一般放在脑袋两侧，随着呼吸轻微颤抖。
　　男性的阴影笼罩在她精妙完美的身体曲线上，米白色的毛衣掀起了一截羊脂般的柳腰，隐约能见小巧可爱的肚脐探出头来。
　　裹着牛仔长裤的长腿僵硬地缩起，她比往常看上去更加纤细、柔弱，好似一只白玉瓷器，只要身体稍微用力地压上去，就会在那无瑕的肌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她的形状也会因自己而改变。
　　“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明呈现着将她推倒在沙发上的姿势，天空寺悠却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站在受害人的角度上问了这么一句。
　　“……”
　　视线不敢和他对上，雪之下雪乃像个放弃了抵抗的女骑士，面无表情地安静盯了地毯数秒，这才缓缓闭上了眼，轻叹口气。
　　“把你推倒在地是我的错，不能因为原因在你身上，就擅自原谅了我自己。”
　　“呃……”天空寺悠不禁脸颊微抽。这理由，确实很有雪之下雪乃的风格。
　　“所以为了公平，你就想让我推倒你一次？”
　　她轻轻点头，抿了抿柔软而湿润的樱唇，耳根已经红得像秋季最美的晚霞。
　　发丝和沙发皮革之间摩娑出了诱人的声音，那毫不反抗、再无平日凛然模样的娇弱表情，另天空寺悠心脏直跳，呼吸也在不自觉间带上了粗重的热度。
　　不过他还能维持着平静，苦笑似地吐槽：“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先不提我根本没打算推倒你，就算是现在这样，也是你强迫我成为现行犯的吧？你又不是那种会在电车假装被痴hàn袭击来威胁上班族给钱的女高中生。”
　　“放心吧，现在这样的状况，我想告你也是告不成的。”她似乎笑了下，然而鼻息还是渐渐乱了起来，双腿膝盖不自觉地轻蹭着，平坦的胸膛能看见明显的起伏。
　　“忘了说，除此之外……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
　　带着仅存的勇气，雪之下雪乃弱弱地说完这句话后，好似不敢面对现实一样，彻底将头转向了椅垫。
　　那张小脸埋进了发丝和沙发间的阴影中，只给他留下后颈、锁骨，还有耳朵上弥漫的娇艳红润。
　　“……”
　　这大概就是，所谓『清音、体柔、已推倒』的美少女了吧？
　　双眼愣愣睁大着，天空寺悠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身下已然放弃了所有反抗、等着他去细细品尝所有美好的清纯美少女。
　　心脏不由自主地再次加速起来，只觉得越发口干舌燥，像是下半身被埋进了沙滩中，上半身不断受到太阳烘烤一样。
　　那种令人脑袋发晕的燥热感，在男性本能的催促之下，逐渐化作了深入意识的兴奋剂。
　　他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手，从她的脑袋开始，指尖捻着毫无分岔的柔顺发丝，轻轻地抚摸了下来。
　　她浑身轻颤，一瞬的紧绷之后，又渐渐地放松了下来，蜷缩的指尖与膝盖缓缓舒张。
　　“雪乃……”
　　天空寺悠俯下身体，用比往常还要沙哑低沉的嗓音，对着她的耳畔轻声说：“我喜欢你，可是在这之前，我也对她们说过同样的话，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
　　“……我知道。但至少现在，我不会去在乎。”
　　纤长卷翘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她缓缓睁开了明亮的双眼，望向他充满渴望，却又像顾虑着什么而强忍冲动、变得复杂沉痛的面庞，眸中不禁泛起了柔和的波光。
　　“笨蛋，早就来不及了啊。”
　　少女的手掌缓缓抬起，轻轻贴上了他发烫的脸颊。
　　她说：“天空寺君，从我们两个接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必须要对我负责了……不，无论是失去记忆，还是失去感情，我们都注定要为彼此负责的吧？”
　　“所以，为了不去背负更深的责任而选择逃避，为了不让事态变得那么糟糕而选择止损……那对我来说，一定才是最糟糕的选择。”
　　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但这样的话，就代表我得连同她们一起负责……我不想让你的男朋友变成渣男。”
　　她也无奈地叹了声气：“抱歉，虽然情有可原，不过已经是了。”
　　天空寺悠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好啦，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吗？”
　　两人四目对视着，雪乃忽然轻笑起来，将他的脸拉向自己，羞涩又坚定地吻在了嘴角。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而现在，我用行动来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我愿意让你负责，那你呢？有这个勇气吗？”
　　雪之下雪乃再次松开了手，安然地闭上了躺回沙发，任由男人的呼吸从轻到重，逐渐接近了自己。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誓。
　　只是像在瓷器上留下了自己的印鉴一般，张开了湿热的唇齿，轻轻咬上了她的锁骨。
　　“唔嗯……”
　　而后，少女的嘤咛，逐渐埋没在了窸窣作响的动静中。
　　……
　　窗外，属于冬季的夜晚缓缓降临。
　　然而时间也才下午五点多，夏季的话这时天还亮着，尚未到情侣能够狂欢的时刻。
　　客厅沙发又离房间有一段距离，厨房中还有火锅汤底在炖煮着，无论时机还是地点都不怎么合适。
　　于是诸多制约之下，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偷尝禁果，就这样登上大人的阶梯；而是将表皮啃得干干净净、彼此都气喘吁吁之后，暂且熄灭了干柴上的火焰，各自去浴室清洗一番。
　　毕竟是高级公寓，有两套浴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这之间的过程，为了避免和谐，请各位自行想象。
　　其中一间的浴室中，换好睡裙的雪之下雪乃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余韵未消、满脸潮红，狼狈而又动情的模样，令她不禁呆然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似地恍惚起来。
　　“我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就是成长带来的冲击吗？
　　哪怕没有踏入那临门一脚，只是和心爱的对象彼此赤果触碰，从羞耻到逐渐放开去享受鱼水之欢的过程，就让自己看上去变得比过去还要成熟、娇媚，成为了像是姐姐那样的成年人……
　　“哈啊……有些风景，不跨过门槛永远都想象不到呢。”
　　低声感慨了一句，她忽然打开水龙头，啪刷刷地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捧水，冷却着犹有余热的双颊。
　　擦干脸，雪之下雪乃又拉开了睡裙领口——原先穿的那件毛衣已经被他脱了，现在在洗衣篮里静静呆着，除了有点皱以外没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手法还是很温柔的，或者说熟练？
　　三两下就能把人剥成小白羊，还能在过程中不断撩拨、挑逗，提高自己的期待感，让人在享受过程的同时，又会忍不住想——
　　他这么多女朋友还真不是白交的。
　　重重地叹了口气，雪之下雪乃皱着眉头，确认起白皙肌肤上的紫红色痕迹。
　　分布在锁骨、后颈、耳朵，他不知几次将唇落在这些极为敏感的地方上，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
　　雪之下雪乃已经不愿回忆那时的自己，到底发出了多么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还好是一个人住，高级公寓的隔音又并非普通酒店能比，那些下流的事情只有他知道而已……
　　想到这，她总感觉耳畔开始响起了婉转吟哦的回音，耳根再次不受控地发热起来。
　　“……算了，最近就拿围巾遮着吧。”
　　摇摇头，心里打定主意要记得矫正他这跟幼犬一样的习惯，雪之下雪乃顺着视线往下看去。
　　虽然被睡裙遮掩着，不过在平原、小腹、大腿的各种地方，都盛开了鲜艳的紫红色花朵。
　　她对天空寺悠的怨念正不断积累着，哪怕胸口早已被幸福的温暖填满，却还是不禁在心底抱怨着他。
　　某个色狼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一路留下吻痕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让她用脚……
　　“这就是发情的男人吗？真是可怕。”
　　雪之下雪乃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还能闻到身上属于他的奇特味道，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已经能渐渐习惯并且平静了下来。
　　明明没有跨过那条界线，但总感觉自己好像丧失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那或许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整理好心情，她走出浴室，望向客厅中正在整理战场——也就是沙发的天空寺悠。
　　“怎么样，还能走路吧？”
　　见她走来，天空寺悠立刻停下了打扫的动作，满脸关心地扶住她的手臂。
　　“当然能走路，别把我看得太脆弱好吗？”雪之下雪乃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过去，挣脱他的搀扶，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听说丧失处女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你可以等到那之后再来关心我。”
　　“噢噢，知道了。”天空寺悠憨厚似地挠了挠头，嘴里却在嘟嚷着，“切，真不知道是谁完事之后腿软到要帮忙扶着去浴室的……”
　　尖锐而羞恼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你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向现在道别的理由
　　不仅一下从接吻跨步到坦诚相见的关系，甚至还做了那些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比预料之中还要少儿不宜许多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还以为自己会暂时不敢面对他，姑且先害羞个一阵子的。
　　幸好，他那依旧欠揍、神色如常到让人不快的模样，让自己浮躁的心情迅速稳定了下来，反而渐渐忘了方才与他纠缠的旖旎画面，开始感慨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说，那种攀上云端般的悦乐，如果靠的不是手和嘴唇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比如说，某人的EX咖喱棒，虽然没有官能小说上写的『热得烫手』，不过至少比教科书上画的还要大了不少，而且确实坚挺……
　　比如说，床笫之事并不是只有正常的男女结合，听他所说，光是双腿就有十种以上的玩法可以取悦男性……
　　枉她曾被称为『雪百科』，结果在这方面的知识堪比白纸，只能懵懵懂懂地任他摆布，到后面甚至有过短暂的失神、气喘吁吁地躺在沙发上好久，像个被玩坏的人偶一样。
　　别说女孩子的矜持，在那一刻，自己就连做人的尊严都丧失了吧？
　　“耻辱……”
　　微微咬起牙根，背对着天空寺悠，雪之下雪乃有些恨恨地低喃一声，用手背抹了抹发烫的脸颊。
　　这笔帐她记下了，迟早会讨回来。
　　毕竟雪之下雪乃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屈居人下、甘愿俯首这个词。
　　……不过，不是现在。
　　压着裙摆，坐到了对面那张没有受到任何污染的沙发上，雪之下雪乃拢了拢犹带湿气的长发，望向窗外黯淡下来的天色。
　　她低喃道：“已经晚上了吗……”
　　“再半小时汤底就能煮好了，敬请期待吧。”天空寺悠适时插嘴一句，同时将手中的芳香喷雾放在桌上，趴到沙发边嗅了两下。
　　很好，味道去得差不多了……
　　天空寺悠不禁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家女友喜欢干净，所以在她去洗澡的期间，一直在努力把沙发和地毯上的残留物清理得不留痕迹，免得干了之后散发出奇妙的臭味。
　　真要说的话，这也得怪他精力太过旺盛。
　　没办法，积累了一周没有清仓的弹匣，又被往日清冷而纯洁的女友用那种涩力全开的恍惚神情亲脚上膛，一旦开火，m1917美国制史密斯维森都能变成勃朗宁M2HB重机枪。
　　所以自己遗留的弹坑，当然要自己解决。
　　“还是你已经肚子饿了？”他抬头望向对面的雪乃，“现在就开动也没问题，虽然味道没办法达到最完美的程度，不过火锅嘛，倒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了。”
　　“不必，慢慢来吧。”
　　雪之下雪乃摸了摸小腹，感觉也没饿到忍不了这半小时。
　　毕竟没有真的运动起来，一直在动手的天空似悠不好说，反正只动脚的她，除了颤抖的余韵尚未散去、身体还有些用不上力以外，其实没有消耗太多的体力。
　　她轻轻吐了口气，忽然朝男友招了招手：“都清完了？过来。”
　　“怎么了？”
　　天空寺悠立刻起身绕过桌子，殷勤地像是雪乃小姐的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把人家的纤纤美足都用了那更别提，该有的表态绝不能少——他也不认为讨好刚亲热过后的女友，是件丢人的事情。
　　娇俏地白了眼故意摆出讨好表情的他，雪乃侧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后的位置。
　　“坐在这里，抱着我。”
　　天空寺悠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很快就了然地点了点头，开始动身。
　　他同样侧坐在沙发上，背部靠着扶手，将少女毫无反抗、温软纤细的身子收进了怀中，双手牢牢抱着她手感极佳的腰间。
　　“这样？”
　　“嗯。”她从鼻尖轻哼了声，微微扭动身体将姿势调到最舒服的位置，好似将他当成了大型靠枕，浑身放松地缩进了他无比温暖的怀抱里。
　　安定下来之后，像是小猫撒娇一样，雪乃用后脑蹭了蹭他的胸膛，手掌则覆着他放在自己小腹的双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吃饭前，就这样度过吧。”
　　“好。”
　　她叹息似地轻声说，他也轻声应答，嘴角弯着浅笑。
　　用力抱了抱清秀可爱的女友，他的下颔抵着着她的脑门，不时疼爱似地摩娑两下那头香喷喷的发丝。
　　客厅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随后，天空寺悠也跟着闭上了眼，想像着两人从过去到现在相遇的所有场景，并将其编成随心所欲的谱子，悠悠地哼了出来。
　　“♪～～”
　　简单的旋律，毫无伴奏的音符，带着温暖又充满情感的轻快，陪伴在相拥的两人身边。
　　没有边际的幸福就这样荡漾开来，随着同步的呼吸缠绕在心尖，附着在彼此触碰的肌肤上。
　　好似随时都会睡去，雪之下雪乃轻点着脑袋，嘴角却自然而然地扬起弧度，精致的小脸散发出了幸福又安然的光辉。
　　天空寺悠哼着歌，偶尔侧过头欣赏她的脸蛋。
　　温婉而又优雅的冰系少女，当发至内心地感到幸福的时候，笑起来的模样像是整个天空都为她而放晴。
　　他舍不得这样新雪初霁般的笑容消失，所以哼着好似永远不会完结的小曲，让时间也为他放慢脚步，难以言喻的幸福都要从旋律间满溢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去看墙上时钟的话，只有窗外更加深沉的夜色能说明时间在向前流动。
　　“真奇妙呢……明明只是做了比接吻更进一步的事情而已，却感觉离你近了好多，不再那么遥远。”
　　纤巧的长睫毛下，是缓缓睁开的藏青色眸子，湖水一般的清澈。
　　她转过身，淡淡扫了他一眼之后，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换个姿势继续躺着。
　　“原本很遥远吗？”
　　随口这么问着，天空寺悠干脆把少女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吻了下她的前额。
　　雪乃缓缓收紧双手，带着幽香的气息呼在了他的颈边：“是啊，远到我一直在害怕着，随时都会失去你。”
　　“这样的时光迟早会消失，这样的幸福迟早会遗忘……明明只是想完成你的委托而已，但不知不觉就越来越无法满足，面临失去的恐惧让我迟迟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只是在平铺直述着心中想法似的，没有任何遗憾与失落。
　　即便如此，天空寺悠还是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想让此刻的心跳声能够清晰地传递过去。
　　只是心中有愧，他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仅有少女温柔悦耳的嗓音，成为了安静空气中的主旋律。
　　“我知道你会想说，反正我都那么喜欢你了，迟早会像姐姐一样回想起来，没必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但我害怕的，恰巧就是这个。”
　　“我不想要单恋你，也不想要对下次什么都不知道的结衣提出分享男友的请求，更不想要主动去找你，却听见你说『抱歉，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这种话来……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回想起来，不要去喜欢你会比较幸福呢。”
　　雪之下雪乃松开了手，捧起了他的脸颊。
　　那双眼眸稍显湿润，有些无力地笑着说：“但我想，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无论几次我都会再次喜欢上你的吧？”
　　“天空寺君，我比你想像中的还要脆弱、没用，一想到那么悲惨的未来，就开始让自己不去面对了。”
　　哪怕真心告白了无数次，哪怕不介意和由比滨结衣共享男友，哪怕母亲都不再反对他们的恋情，哪怕完成他委托的心意从未有过动摇，哪怕打从心底地认为没有比他更理想的男友……
　　只是因为她不敢放手，命运便停下了脚步，再也不向新的世界线迈进。
　　也就是说，雪之下雪乃，才是应该做出选择的那一个人。
　　“对不起，只要我还喜欢着你，你的委托就永远无法完成。”
　　她看着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常见的冷淡、镇定或自信，而是虚幻缥缈到随时都会消失的脆弱，伴随着快哭出来的笑容。
　　“毕竟想也知道，迟早都会抛弃我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我的『理想男友』呢。”
　　“雪乃……”
　　直到这一刻，天空寺悠才彻底明白了她的心情，
　　尽管曾经有过猜测，但如今看着面前真情流露的少女，那些纠结、痛苦、不甘与无奈的情绪依旧像个尖锥一样，深深地刺进了他毫无防备的心脏。
　　她没有流泪，却露出了比大雨滂沱还要深沉的悲伤。
　　那都是为了自己，也是自己害的。
　　天空寺悠紧紧咬住了唇，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愧疚、后悔的模样，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嗓音平稳地从喉咙中发出。
　　“可是，你信誓旦旦地说了要在今天完结这一切……”
　　雪之下雪乃从不说谎，而她那时的自信和坚定，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感觉。
　　所以，她真的找到了突破那份矛盾心态的方法了吗？
　　“说起来，也得多亏她们。”
　　重新低下头，脸颊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雪乃忽然话题一转，悠悠说着。
　　“如果不是夏川同学的表现，或许我会继续害怕着光有感情却没有记忆的未来，不敢踏出任何一步。”
　　“……是啊，说什么都不放弃，我可是被她那种精神感动了好几次呢。”愕然似地愣了一下，天空寺悠不禁发出苦笑。
　　嘴角微微弯起，她继续用回忆似的口吻说着：“如果不是结城同学，或许我会继续放任着越来越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出现，就因为想要和你在一起，放任你明明在意、却又为了我强行不去在意的举动。”
　　天空寺悠没什么底气地道：“也不是强行不去在意啦……结城同学都在躲着我走了，我总不能把她堵在墙角，逼她开诚布公、老实地放弃我吧？”
　　雪乃摇了摇头：“为了你转学过来却做出这种反应，不就代表里面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吗？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而那也是不主动改变就无法解决的问题。”
　　“没必要知道吧？那毕竟是她的事……”
　　“和你有关的事，我都想知道。”
　　“……明白了。”
　　听着她柔软而又坚定的嗓音，天空寺悠放弃似地叹息道。
　　雪乃轻笑了声，嗅着他胸膛的味道，鼻息哼出了满足的气音。
　　“再来，如果不是姐姐带着母亲过来，我或许也没办法彻底做下决心、直接走到这一步呢。”
　　“和她们都有关？”天空寺悠疑惑地挠了挠她的下巴，被她反过来握住了手指，摩娑着粗犷坚硬的指节，最后十指相扣。
　　“很简单的道理——我不想输给她，输给明知道过去是虚假的、回忆只有自己拥有的，却依然在这些痛苦中奋起反抗，为了得到你而不惜弄出那么多小手段、甚至对妹妹恶言相向的雪之下阳乃。”
　　视线稍微投向远方，雪乃自言自语似地呢喃起来：“她能做到的事情，我会做得比她更好……所以，我想告诉姐姐，就算我忘记了天空寺君、天空寺君也不再喜欢我了，我们也能用最快速度重新在一起，不会落到和她相同的境地。”
　　“……光听这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很讨厌你的姐姐呢。”
　　天空寺悠无奈地笑了笑，一副看透了她的表情：“但其实，你只是为了不让她继续难过下去，才做出了逼我『找回过去、负起责任』的决心吧？”
　　“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我只是不想在幸福美好的未来里，每天都要提防有只偷腥猫在背后伺机而动，那个偷腥猫甚至还是自己的亲姐姐而已。”
　　雪乃略显别扭地说着，可渐渐地，嘴角又塌了下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许释然。
　　“或许……就跟你说的一样吧。”
　　“她是我最喜欢的姐姐，也是我从小到大都在试图超越的竞争对手……就算要让她因为失恋而大声哭泣，我也不想再看见她为了那些无法弥补的过去，将现在和未来全部舍弃的模样。”
　　她望向天空寺悠，目光从脆弱如纸到凛然如刀，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在他心底最深处：“所以，我要和你在未来相见——如果连这样的信心都没有的话，我又怎么能赢过姐姐、让她自惭形秽地放弃呢？”
　　他沉默半晌，忽然开口：“前面那句话，结城明日奈也说过……她差点就做到了。”
　　如果那个时候，结城明日奈恢复了记忆，真的对他说出『说好的，我来了喔』这句话……
　　自己还能像现在，心里只装着怀中的小女友，毫无动摇地和她共度圣诞夜吗？
　　天空寺悠无法保证。
　　毕竟，他早就为那些前女友们动摇了不知道几次。
　　“是吗……”雪乃垂下眸光，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这样的话，如果她真的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或许会比姐姐还要难对付吧。”
　　证据就是她自己。
　　“什么意……”
　　哔哔哔——！
　　天空寺悠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了厨房中传来计时器鸣叫的声音，便将小女友放在了沙发上，起身走向厨房。
　　“汤炖好了，要说什么边吃边聊吧。正好有些饿了。”
　　“嗯，我来帮忙。”
　　无声地叹了口气，旋即拿起桌上的发圈将头发绑成方便活动的马尾，雪之下雪乃跟在他身后进到厨房。
　　两人合作将电磁炉、装满热汤的铁锅、各种生鲜肉类都摆到了桌上，又拿了碗筷添上两碗白饭，这才并肩坐到一起，对着面前丰盛的火锅飨宴双手合十。
　　““我们开动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圣诞礼物是什么呢？
　　窗外夜色浓郁，散发出药膳清香的汤底在锅中咕噜沸腾着，白烟缭绕。
　　明明说了剩下的话边吃边聊，可在两人夹料放进锅中、等着食材煮熟，然后蘸着酱配饭吃下去的这段过程里，却是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像是全心全意扑在了吃饭这件事上，默默地进食着。
　　锅内的动静、碗筷的碰撞、咀嚼的声音好似都被屏蔽在另一个世界，唯有安静过头的空气绑住了两人，隐约能够听到无声的噪音在耳畔嗡鸣。
　　“……”
　　将一片过水三秒的和牛裹着米饭吞下肚，油脂在淀粉的吸收下变得爽口，浓厚的肉味于口中扩散开来的瞬间，浑身毛孔骤然舒张，每一口呼出的热气都带着满足的叹息。
　　闭眼默默享受着味觉炸弹般的美味，天空寺悠抿了抿唇，悄悄掀开眼皮看向雪之下雪乃。
　　她优雅而安静地用着餐，美味当前依然能不骄不躁、手法熟练且迅速地夹起锅中的肉片。
　　随后小嘴微张，唇瓣晶莹沾着些许诱人的油光，手指将垂落的秀发勾到耳后，湿润鲜红的口腔探向了筷子上的米饭和肉片。
　　含入、咽下，小手轻掩嘴唇的同时，脸上飘起了莫名的潮红，浑身像是通电般地轻微颤抖，沉浸许久之后，她才放松身体，眯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看来味道很合她意，就算真正由自己动手制作的只有汤头部分，但姑且还是做出了春○料理的效果呢……
　　不对，现在才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啊！
　　现在的雪之下雪乃在想什么，天空寺悠完全猜不出来。
　　虽然照理来说，应该要由还没说完话就被计时器打断的自己来重新开启话题才对，然而等开始吃起晚餐后，他却发现曾经想问的那些问题，都能从自己对她的了解中找到答案。
　　为什么她认为恢复记忆的明日奈会比阳乃还难对付？
　　——因为明日奈成为了总武高的学生，只要有心平日都能跟他见面；两人还是同班同学，要是以『情敌』的身分相处，不免会发生许多尴尬。
　　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出那些话？
　　——就是为了让他醒悟过来，让他深刻地去明白，雪之下雪乃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去做出这种改变。
　　希望他别再像前几次那样，将失忆后的她们放在一旁不管，嘴上说着这是为她们好，其实只是没有勇气回头，承认自己是个不敢面对前女友的懦夫而已。
　　至于最终目的，大概就是让他努力和『神明』对抗，即使任务结束也要继续喜欢着她吧……
　　毕竟雪之下雪乃，或者说其他人都不知道。
　　收回感情这件事，是自己主动向系统提议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天空寺悠垂下目光，从锅中捞起一勺浮着油沫的汤，配着米饭稀哩呼噜地扒进口中。
　　两人份的火锅很快就被分食干净。
　　吃得比往日还多的雪之下雪乃，此刻正抚着微凸的小肚子在客厅绕圈消食，视线偶尔撇向墙角做瑜珈的垫子，但不知道是考虑到了什么，最后还是靠着这点微不足道的运动量去抵抗涌上喉咙的饱腹感。
　　至于将剩下的七成火锅全部消灭干净的天空寺悠，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松地将碗洗完，擦着手回到客厅，然后蹲下身子，抱住了雪之下雪乃肉不多、却很有弹性的小屁股。
　　别误会，他可不是饱暖思那啥，刚吃饱饭就想将自家女友在性的意味上吃掉。
　　“听这声音，看这肥度……大概有四个月了吧？”隔着睡裙，天空寺悠将耳朵贴在雪乃的小腹上，表情认真、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雪之下低头看着他，并没有马上生气，反而眼神温和而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露出了充满母爱的笑容。
　　“你想死吗？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你同归于尽，用殉情来为我们恋情画上完美句点的念头喔？”
　　“真的假的，你别吓我啊……”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安心吧亲爱的。后半句话是假的，我还没有那么病态呢。”
　　也就是说前半句话超级认真。
　　天空寺悠讪笑着站起身，双臂将她纤细的背脊环进怀中，然后像抱住了玩偶的小孩一样在客厅随意晃荡着，偶尔让她双脚离地，跳舞似地在半空中转圈。
　　“……真是拿你没办法。”
　　眼底闪烁的冷意逐渐消融，化作满眼微醺般的柔情，雪之下雪乃跟着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任他牵引着自己的舞步，安心而惬意地享受这幼稚却充满温度的接触。
　　和他相拥的时光，哪怕呼吸都成了一种难得的幸福。
　　熟悉却又好似变得有些不同的客厅，没过多久便到处都是这对情侣的脚印。
　　天空寺悠松开了她，低下头，便和那抹恬静而愉快的轻笑相遇。
　　“还生气吗？”
　　“这次就原谅你吧，毫无自觉的祸首先生。”她毫无力道地白了他一眼，手掌又不经意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随后微鼓起嘴，警告似地将目光上抬。
　　“以后除非是重大节日，否则别把东西煮得那么好吃……还有，之前也说过了，大学毕业之前我不想怀孕，我们两个都要做好预防措施才行。”
　　“我是真没想到这两件事还能扯到一起的……”
　　天空寺悠不禁失笑，看着她耳根泛红却依旧率直认真的模样，暗自松了口气。
　　有经验的渣……帅气男生都知道，当女孩子生气时没有沉默，反而一脸假笑的时候，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了濒临爆炸的边缘。
　　这时候就别说话了，你的声音只会给她的怒火倒油，最好还是闭上嘴，以亲昵的动作表达自己对她的爱意。
　　像是往火堆盖上棉被灭火一样，哪怕她反抗着让你滚，也要不顾受伤用宽阔的胸怀去安慰她。
　　——以上，出自《新好男人的自我修养》，哪里有卖我也不知道。
　　为了能更安全地调戏女朋友，天空寺悠可是做了不少功课，务求安全生产、规范操作、永续经营等种种要点落实，让她又气又笑就算成功。
　　而且，说实话。
　　比起先前或凝重或哀伤或沉默的氛围，他更喜欢像现在这样，惹她生气、讨她开心，无忧无虑地将她抱在怀中，和她心有灵犀地相识一笑，不用言语就能知道彼此爱着对方的感觉。
　　像是嘴里含着永远化不了的糖，每分每秒都能尝到永远腻不了的甜意。
　　想让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念头浮现脑海的瞬间，天空寺悠不禁为随之而来的熟悉感叹了声气。
　　“天空寺君。”
　　听见雪乃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被她发现，赶紧将略显黯淡的表情整理好。
　　只是转过头才发现，她根本没有看向自己这里，而是站在落地窗前，仰头望着阳台外的风景。
　　“好像下雪了呢。”
　　天空寺悠走到她身旁，视线跟着投向昏暗一片、看不出任何色彩的高空。
　　起初还是不明显的雪花，需要落在栏杆上才能看见几滴融化后的水渍。
　　只是渐渐地，有雪白的棉絮轻摇飘落，落在屋顶、落在墙角、落在窗棂，开始在这座城市之上，编织出一身晶莹剔透的银装。
　　“天气预报总算成真了吗？白色圣诞啊……”天空寺悠喃喃着，随后低头望向像个小孩子一样，往窗玻璃哈气的雪之下雪乃。
　　她伸出葱白手指，似乎想在那片雾气上写字，只是暂时想不到要写什么，抿着薄而软的唇瓣沉思片刻。
　　不多时，娇嫩的指尖划开冰冷玻璃上的雾气，一把简单的相合伞迅速勾勒而出，底下写着『悠』和『雪』这两个字。
　　随后顿了一顿，雪乃缓缓收回下意识要继续写些什么的手指，略显恍惚地注视着这幅小学生涂鸦似的『画』。
　　“虽然有些对不起结衣，不过现在，就让我再自私一下吧……”
　　垂下眼眸，嘴角才刚弯起一抹弧度，她就从玻璃上看到了身边男人，正面带笑意地偷窥着自己的模样。
　　“咳咳！”
　　赶紧将相合伞和名字擦掉，雪之下雪乃敛起表情，欲盖弥彰似地干咳了两声。
　　“话又说回来，天空寺君，你有准备圣诞礼物吗？”
　　天空寺悠好心地没有揭穿她：“当然有啊。”
　　手背抵着精致小巧的下巴，雪之下雪乃微微偏头，如瀑长发便倾泻而落。
　　“那……要来交换礼物吗？”
　　迎着那双明亮柔和的藏青眸子，天空寺悠微笑点头：“好。”
　　给女友的圣诞礼物，他自然没打算在这上面整活，而是正经地为雪乃和结衣各准备了一份相同种类，却又款式不同的『好东西』。
　　自从得到了「神奇的交易」这个状态后，天空寺悠其实每天都有在跟系统交换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像生命灵药那种逆天的宝物更是再也没出现过。
　　但是偶尔，还是能换到一些平常见不到，或者说现实世界里根本不会有的物品。
　　“来，这个给你。”
　　从包里拿出一个雪花纹样包装的长方形盒子，天空寺悠伸手示意她现在就可以拆开来看看。
　　雪之下雪乃眼尖，能看到他的书包中还有一个包装比较可爱的粉红色盒子，莫名安心地笑了笑后，轻轻将包装上的胶带撕开。
　　那是一条项链。
　　银亮的链条下，悬挂着一枚晶莹剔透、通体洁白的雪花，正中心还嵌有苍蓝色的宝石，闪烁着毫无杂质的光辉。
　　令人惊异的是，明明项链放在朴素的礼物盒中，也看不出盒子里有任何机关存在，却依旧有股细不可察的淡薄雾气包裹着整片雪花，并在塑胶盒盖上凝出了肉眼可见的明显痕迹。
　　“这是……哪里买的？”
　　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雪之下雪乃试探性地碰了碰雪花，入手温暖如玉，完全没有看上去那样冰冷刺骨的感觉。
　　“我自己做的，材料……来源地说不出来，剩下的你就当奇幻故事听吧。”
　　天空寺悠将项链拿了过来，雪乃便配合地将长发拢到胸前，露出那截白净颀长的脖颈肌肤。
　　边给她戴上项链，他边随口解释着：“冰雪巨龙的蛋，会将附近的石头全都转化为『雪胆石』。因为是为了孵蛋而诞生的素材，所以具有将寒气转化为热量的神奇功能。”
　　“因缘际会得到之后，我将它刻成了雪花状，并且在中间嵌了一枚同样是偶然获得的『苍星石』，只要有它在，就可以使用魔力将雪胆石转化的寒气一举释放出来，冻结敌人……不过这个世界没有魔力，你就当它是装饰好了，整条项链也只有抗寒这个功能而已，别抱有太多的期待啊。”
　　“……”
　　别说期待了，雪之下雪乃现在，实在很想将自家男友送到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又是冰雪巨龙又是魔力的，他异世界轻小说看入魔了吗？
　　再怎么超乎现实常识也要有个限度啊！
　　她轻轻捻起胸前的链条，看着自己在窗户上的倒影，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从最开始的愕然、不信、无奈，逐渐转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踟蹰。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向他确认心中的疑惑，生怕自己无心的问题又要让他受到『神明』的禁言惩罚。
　　……不过听他语气，没有半点开玩笑戏弄自己的感觉。
　　再说了，先前盒盖上的雾气，还有现在戴上项链之后、自己莫名开始发热的身体，似乎都已经证明了，她的常识范围还是不够大，或许在别的世界之中，真的有那种超乎现实的东西存在……
　　至于他是怎么拿到的，『神明大人』足以成为解释一切的理由，根本没有多问的必要。
　　深深吸了口气，雪之下雪乃决定不去追究更深一层的真相，微笑着对他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哪怕天空寺悠其实是异世界人，前世或许还是个实力高深的大魔法师。
　　那个和自己在沙发上亲热过的他，如今都只有总武高的年级第一、她的此生挚爱这些身分而已。
　　其余的，对雪之下雪乃来说并不重要。
　　“嗯，你喜欢就好。”
　　欣赏着戴上项链之后越发具有魅力的少女，天空寺悠按捺不住升起的冲动，忽然将雪之下雪乃揽进怀中。
　　模仿着吸血鬼的姿势，他低头啃向那片白腻软嫩的颈肉，舔舌氏、吸口允，在上面留下了又一道浅红色的痕迹后，才满足地放开了紧咬住樱唇，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她。
　　迎着雪乃羞中带怒的瞪视，天空寺悠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圣诞快乐。我的圣诞礼物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温暖的圣诞节
　　“……当然有，你在这里等一下。”
　　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这么回答之后，捂着脖子刚被种印记的地方，转身朝卧室走去。
　　在关上卧室门之前，她忽然回头看他，眸中好似泛着异彩。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愣了下：“什么？”
　　“除了胸口和大腿，你还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耳朵跟脖子上留下了许多你的『印记』……但你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些印记迟迟无法消退、最后被其他人看见的可能性。”
　　清脆悦耳的嗓音，柔和而肯定地道：“总是在为了我考虑的你，绝对不会因为一时意舌乚忄青迷，就做出会给我带来困扰的事情。”
　　“那是因为……”天空寺悠张嘴想要回答，却不知为何说不下去，发不出任何声音。
　　雪乃便代替他说出了答案，语气平静地像是检察官陈述着犯人的罪行。
　　“因为你知道，今晚过后的一切都会被『神明大人』重置。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这些痕迹，你送给我的这条项链，甚至是晚点可能会做的那件事情……所有发生过的事实，在明早就会化作梦幻泡影，睁开眼便消失不见。”
　　因为你相信我，会在今晚完成你的委托。相信我们即将迎来别离。
　　雪之下雪乃感觉得出来，哪怕已经在努力克制着了，他依然忍不住想要发泄内心那股说不出口的情绪。
　　自己身上的吻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
　　半晌后，她对着沉默的少年笑了笑，轻松愉快地转过身子。
　　缓缓阖上的房门隔开了两人的目光，只有一句话轻飘飘地留了下来。
　　“将这样的信任保持到最后吧，男朋友君。”
　　喀。
　　客厅中，天空寺悠和关上的那扇门一样安静。
　　……
　　明明只是拿个圣诞礼物而已，她却过了十分钟都还没出来。
　　天空寺悠坐在沙发上，遥遥望着少女的卧室房门，心里不免生出直接闯进去看看她在做什么的想法……他的耳朵尖，听得出来她并没有锁上房门。
　　只是情侣之间还是要有尊重的，哪怕是夫妻都不能做出这种无视对方心情的举动，对于注重礼节又性格正经的雪之下雪乃来说更是如此。
　　但要是她的性癖相反的扭曲，更喜欢自己强硬粗暴一点，就在房间里等着自己闯进去的话……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暗自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五的想法。
　　这时，好似已经关上一小时的房门总算发出声音，缓缓敞开的门后，有道人影谨慎地踏出步伐。
　　“久等了。”
　　眼底倒映出她全部身影的那一刻，天空寺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似看到了星尘龙在自己面前变成了十六七岁的绝美少女一样，嘴巴惊讶地张大，眼睛也瞪得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
　　“怎、怎么样……会很不适合我吗？”
　　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还有比雪乃更适合穿圣诞迷你裙的女孩子存在吗？
　　心中这么回答着，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精巧的锁骨和雪白的香肩上，于胸口处停留了不到一秒，又接着向下扫去。
　　方才说出了那番凛然而自信话语的少女，此刻正羞赧地偏过视线，似乎很没安全感的模样，手掌不时拉着过短的红色棉布、白色绒边的裙摆，膝盖也不自觉地内合弯曲，看上去随时都会蹲下来做出防御姿态。
　　然而再怎么拉，也藏不住暴露在空气中的凝脂肌肤，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遮遮掩掩，反而让那份清纯又娇怯的魅惑力更加明显，将天空寺悠体内熄灭一阵子的火苗再次点燃了。
　　‘可恶，这次是真的有点糟糕啊……’
　　这么想着，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下意识站了起来——嗯，站了哪里就自行想像吧，反正写不出来。
　　他眼里带着欣赏，语气十分正经地说：“超级适合！不过我觉得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就站在那里吧，我给你仔细康一康。”
　　“需要改进的地方？是指哪方面……”雪乃疑惑歪头，有些不自信地拉了拉红白色的圣诞裙，端详着自己身体片刻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凌厉地抬起目光，恍若实质地停下了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上前的脚步。
　　“你想做什么？”
　　他一脸无辜，离她只差几步，却像隔着一片没有排入废水的东京湾。
　　“帮你量一下身材啊。”
　　“用手？”
　　“总不能让我用脚吧……”
　　似乎已经忘了害羞，她冷着脸命令道：“现在，后退……再退，靠着沙发。好，就在那边看着。”
　　确认天空寺悠离自己差不多三米远，雪之下雪乃回房拿手机了出来，对他乖乖站好没有乱动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就这样开始滑起了手机。
　　靠着沙发，天空寺悠一脸莫名其妙地等了她将近两分钟，才忍不住开口询问：“雪乃，我的圣诞礼物难道不是穿着圣诞服的你吗？”
　　“我……你想太多了，我才没有那么不知廉耻呢！”脸颊白皙的肌肤染上了粉色，她可爱地白了他一眼后，低头继续按着手机。
　　“这个圣诞礼物本来是我要跟结衣一起送你的，不过我从她那边得到了同意，现在先由我送给你，之后结衣会再送你一个不一样的。”
　　“你们两个一起准备的？到底是什么啊……”
　　还没问完，一道熟悉的电子音乐声就从她的手机钟传出。
　　天空寺悠几乎瞬间听了出来，这是之前网络上流行过一阵子的《极乐净土》，以独特的舞步、鲜明的节奏感，还有前卫的歌词在ACG界迅速走红，各种弹幕网站上有关它的翻唱和翻跳也是数不胜数。
　　虽然还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不过对宅文化稍有了解的人，大都看过这首曲子的MV。
　　……那么问题来了，基本上和宅文化无缘的雪之下雪乃，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放《极乐净土》给他听呢？
　　难道是结衣……
　　也没有给天空寺悠猜测的时间，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口气，表情迅速平静了下来，只是脸蛋上的如醉红晕却越来越深。
　　“给你的圣诞礼物就是这个，什么都别说，安静看完就是了。”
　　优美平缓的前奏结束的瞬间，伴随着强烈起来的鼓点，将黑发束成高马尾的圣诞服少女轻拍双手，随后踏起了熟练而标准的蝴蝶步。
　　「月明り升る刻、灯る赤提灯……」
　　客厅内，音乐十分魔性，场面有些诡异。
　　沙发前，天空寺悠跟看傻了似的，愣愣地看着少女轻盈扭转、翩翩起舞，潇洒而自信的模样。
　　由于受到的冲击过大，他甚至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脑子完全空白，只是呆呆地欣赏她的舞姿。
　　并不是说雪乃跳得不好。尽管欠缺体能，她的运动神经依然一等一的发达，又像是精心学过了这首曲子一段时间，舞姿可以说是非常标准，没有任何能够挑出缺点的地方。
　　但，该怎么说呢……
　　天空寺悠从未想过，在这段充满曲折、一言难尽的人生中，竟然会遇到女朋友跳《极乐净土》给自己当圣诞礼物的一天。
　　尤其跳的人还是那个有着「冰之女王」称呼的雪之下二小姐，这种魔幻过头的场景，要是让其他人看见的话，大概会直接开始怀疑人生吧……
　　嗯，雪之下阳乃除外，她大概会非常兴奋地掏出手机，把这段画面录下来永世流传吧？
　　想到这，天空寺悠不禁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这样不为人知的雪之下雪乃，全日本、全世界，乃至于全部的平行时空，只有现在的自己才能看见。
　　渐渐地，他摒去了多余的想法，神情柔和地欣赏着少女半分搔首弄姿的感觉都没有，认真而帅气的凛然舞姿。
　　那是她强忍着羞耻心，献给自己的特别礼物。
　　而专心致志地跳着舞的雪之下雪乃，自然不会发现。
　　他的目光基本锁定在了下方，随着舞步跃动的迷你裙，白皙紧绷的大腿，还有不时探出头来的黑色蕾丝布料……
　　反正和晚餐前穿的那条是不同类型的，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故意不穿安全裤，然后换上这条来诱惑自己。
　　努力压抑着被撩拨得越来越火热的内心，直到音乐结束，少女停下动作，平坦的胸膛轻微起伏、站在原地调顺稍显急促的呼吸之后，天空寺悠才真心地鼓起掌来，一个人的掌声却奏出了如雷般的喝采。
　　“好看，好涩！雪乃天下第一，无人能出其右！”
　　“说句好看就够了。”
　　拿他没办法似地叹了口气，雪乃却也不禁抿起双唇，露出一抹小小的开心笑容。
　　“……这是你的圣诞礼物，你能满意就好。”
　　“何止满意，简直都快满出来了。”若无其事地这么笑着说，天空寺悠双手张开，怀着满腔的炽热和兴奋，准备将她抱个满怀。
　　雪乃却轻飘飘地闪了过去，边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薄薄汗水，边将束起的高马尾解开，甩了甩凌乱不少的长发，轻轻吐出一口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呢。”
　　“然而真正越来越大的东西，你却视而不见。”
　　“请别用那么幽怨的语气说出下流发言。”
　　雪之下雪乃横了他一眼，又俏脸泛红地扭回视线。
　　“给我忍着，这是对你之前为了跟结城同学决斗，而忘了我们还在外面等你的惩罚。”
　　“不是吧？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啊……”像个饥渴得不到满足的野兽，天空寺悠长声哀号了起来。
　　雪之下雪乃懒得理他，她也听得出来，自家男友并不是真的急着想要做那种事，只是在故意逗弄着自己而已。
　　他心中还有最后一道门槛没有跨过，而在那之前，或许都没办法突破那层膜，真真正正地推倒自己吧？
　　不对，不是没办法。而是不敢。
　　因为对他来说，那就代表着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无论是否又要被『神明』逼着和其他女孩子成为情侣，也要厚着脸皮让她再次成为他的女朋友——就是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然而，雪之下雪乃对此嗤之以鼻。
　　这才不是什么负责，只是胆小懦弱的渣男心态而已——难道自己用脚帮他做了那种事，任他吻遍全身上下的所有地方，强忍着害羞和胆怯与他坦诚相见。
　　任务完成之后，他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认为自己依然纯洁、没有必要对她负起责任吗？
　　毫无意义的双标！
　　所谓的年级第一，充其量就是个喜欢自己骗自己的傻子而已，恐怕只有没长脑袋的虫子才会致死不渝地爱着他吧？
　　心绪千回百转，雪之下虫乃轻叹了口气，站到了凝着冰霜的窗户前。
　　她忽然开口：“天空寺君，我们出去看雪吧。”
　　“诶？这么突然？”
　　天空寺悠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那穿着圣诞迷你裙的身姿从后方看，依旧无比诱人。
　　“嗯，不过我穿成这样也不可能下楼，所以在阳台看就好。”
　　这么说着，她打开了落地窗的锁，推开窗户。
　　仿佛能冻结呼吸的干冷寒气立刻涌了进来，和客厅中的暖气互相抗衡着，雪之下雪乃却毫无感觉地脱下了毛绒拖鞋，赤着脚走了出去。
　　天空寺悠下意识要拦住她：“等一下，你这样会感冒的——”
　　“不，很温暖喔。”
　　黑发如绸缎般飞扬，她半转过身，双手捧起飘摇落下的雪花，朝他露出了纯净而喜悦的恬淡笑容。
　　“你送我的项链非常有用，就算穿得这么单薄走进户外，就算赤脚走在和冰块差不多的地面上，我也感受不到多少寒冷……”
　　“所以，谢谢你，天空寺君。”
　　雪之下雪乃满足地笑着。
　　清脆悦耳的嗓音在雪夜下，温柔地撞击着天空寺悠的心房。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圣诞节，是这么温暖的节日啊。”
　　……
　　落地窗隔绝了温暖与冰冷的世界。
　　两人走出室外，靠上阳台的栏杆，遥遥望着白雪纷飞的深沉天空。
　　起初还是并肩，不过天空寺悠怕还没吸收完「生命灵药」的她会冷，还是去客厅拿了外套，自己从身后抱着她，让外套能够盖住两人的身体。
　　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相拥着，任雪落在肩膀上，呼出口的白烟彼此交缠着，消失在无边界的雪夜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誓言被雪冻结，无法传达
　　雪纷纷落下，妆点着东京五光十色的夜景。
　　虽然还不到银庄素裹的地步，也称不上是『白色圣诞夜』，但照这样的雪势继续下的话，明早起来，或许一推窗就能看见真正的白色圣诞节。
　　从栏杆外飘进来的雪，细细绵绵，逐渐在盖住两人的外套上堆积。
　　“要是我们在这里站个一整晚，估计明天就有人能从那边看到一只雪怪了。”
　　这么笑着说，天空寺悠指向了对面的公寓大楼。
　　虽然距离远了一点，眼力没有他好的大概什么都看不清楚。
　　“雪怪你自己当，我等等就进屋了。放心，会记得帮你扫雪的。”
　　摇头叹息一声，怀中的少女又缩起了纤细的肩膀，像只爱撒娇的小猫一样，将温热柔软的身体塞进了他的怀中。
　　嗅着他的味道，被他的温暖所包覆，雪之下雪乃舒心地呼出一口气，轻轻眯起了眼，面前的城市雪景都好似闪烁着壁炉般的温暖火光，令人心醉神迷。
　　当然，必须得无视压在自己腰上的定海神针——太过在意的话，此刻的温馨浪漫气氛就要浪费掉了。
　　天空寺悠这边，倒是察觉到形状姣好的桃子微微绷紧，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作为一名绅士，他还是得为自己辩解一下：“将女朋友的完美身材抱在怀里，不留一丝空隙地紧紧贴着，这要是还没反应，我就得去做检查了。”
　　“我又没怪你，只要别乱动就好了。”没有回头，她对着空气无奈地白了一眼，将他的手臂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男朋友是这种下流的家伙，真是让人困扰呢。”
　　“就说了是正常反应，男人都是这么下流的嘛……”天空寺悠先是不满地嘟嚷两句，随后愣了一下，莫名地坏笑起来，“还敢说呢，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将我的手放在你胸部上，我都不知道——”
　　“那是我的小腹。”
　　雪之下雪乃的嗓音，和刚从云层中落下的雪一样冷。
　　天空寺悠迅速没了声音，又感觉气氛怪紧绷的，赶紧干咳两声缓解氛围：“……那啥，主要还是我没有用力，不抓个两下根本不知道这么柔软的触感到底是什么。”
　　“天空寺君……”
　　她柔软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渐渐没入肉中。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摔下楼去。这样的姿势正好方便我使用过肩摔。”
　　求生欲极高的天空寺悠立刻严肃起表情：“Yes，your Highness！”
　　——虽然有坚硬的支撑杆顶着，你根本摔不动我啦～
　　心中的腹诽自然不会说出口，天空寺悠抬起视线，望向其实不怎么好看的夜晚雪景，眼神和语气相反的平静淡漠。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少女，偶尔吐气吹开飘来的雪花，努力保护着她柔顺美丽的头发不被肮脏的雪水玷污。
　　他怕她会冷，可她的体温却比自己要高，更是毫不在意扑面而来的凛风冬雪，到头来也只有自己在那边瞎忙活，独自和寒意入骨的白色圣诞夜对抗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和自己不同，无法冷静下来享受风景的心情，雪之下雪乃微微仰起了脑袋，不过被他的下巴给压住了额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即便如此，她依然声音温和地问：“你在害怕什么？”
　　“什么？”
　　“你在害怕着什么，不过和『任务』无关。”
　　低回脑袋的时候，她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肯定，像是已经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淡淡地笑着说：“告诉我吧。不是神明大人禁止透露的『秘密』，而是你心中的烦恼，你能说却不想说的那些事情。”
　　“……都知道我不想说了，怎么还让我说呢？”天空寺悠微微苦笑，像是被女友任性地要求着却毫无办法的可怜男友。
　　“我想分担你的痛苦，就算除了听你说话以外什么都办不到也无所谓。”
　　拉起他放在小腹上的手掌，雪之下雪乃将十指扣了上去，紧紧握住了那比自己大了不少的手掌。
　　然后转过了身，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轻声说：“……至少让现在的我，多做一些女朋友该做的事情吧。”
　　“……”
　　天空寺悠默默低下头，将脸埋进她颈后的长发中，沉沉地叹了口气。
　　“真是狡猾啊，没想到我的雪乃竟然变成了这样子。”
　　——这种说法，不就让他没办法再继续逞强下去了吗？
　　雪之下雪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淡然而骄傲地笑着说：“即使我完美无暇、毫无缺陷，堪称上帝最完美的人间造物，但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而普通的女孩子，谈了恋爱当然就会变得狡猾。”
　　毕竟还得跟容易花心，又不喜欢说实话的男朋友斗智斗勇——她在后面还补了这一句。
　　天空寺悠感动地亲了她额头一下：“亲爱的，我就喜欢你这臭不要脸的性格。”
　　感觉腰间被狠狠掐住，他连忙将话题转回了正轨。
　　“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你在害怕什么。”她没好气地道，捏着他软肉的手松了开来，自然而然地环上他的腰间。
　　“让我想想……”
　　神情认真地沉思一会儿，天空寺悠缓缓抬起视线，望着孤独落下的雪花们，轻声开口：
　　“我大概，最怕的就是感情恢复吧。”
　　对于这个答案，雪之下雪乃并没有感到意外。
　　“姐姐，结城同学，夏川同学……”
　　呢喃着，她的语气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冷静：“天空寺君，你是怕再次喜欢上曾经和你交往过的那些人，就像害怕她们恢复记忆、找你再续前缘那样吗？”
　　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手指下意识地玩弄起她的长发。
　　“只有阳乃一个还好，现在欠下的情债那么多，要是哪天感情恢复了，以我这优柔寡断又顽固老实的性格，不就只能对你们所有人负责了吗？”
　　“我倒是没看到你有多老实。”雪乃拍开了他从头发摸到锁骨边的手指。
　　老老实实地摸回她的黑发，天空寺悠略显自嘲地笑了声：“打个比方好了，小孩子去糖果店，当然会想要把自己喜欢的糖果全部打包带走——然而真的这么做的话，无论店家还是父母，都会狠狠地教训不懂事的他一顿吧？”
　　“问题就在这里……我不会将我看上的糖果让给任何人，就算要花光身上的所有积蓄，我也会把它们全都带回家好好品尝。”
　　因为他对她们的喜欢，向来都是想要与子偕老的喜欢——也就是所谓『以结婚为前提的认真交往』。
　　所以，若是恢复了失去的那些感情，天空寺悠就再也无法拒绝雪之下阳乃的执着……
　　再也无法放任结城明日奈和他保持距离的古怪……
　　再也无法忽视夏川真凉在身后等待自己回头的身影……
　　他会肩负起所有记忆和恋心，将三位女友全部追回身旁，想尽办法也要让她们获得幸福——更别说，现在还有雪之下雪乃与由比滨结衣这两位女友。
　　暂且不提他区区一个普通高中生有没有能力脚踩五条船，也暂且不提四方家长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更别说系统还没滚蛋、最后一个任务都不知道是什么类型……
　　这么做对她们来说到底好不好，才是天空寺悠最在意的事情。
　　“和我在一起，你们不一定能幸福。那倒不如藉由『神明』的力量，经历一阵子的短痛之后，彻底离开我、忘记我，去追寻属于你们的，不会消失也不会被改变的幸福。”
　　天空寺悠平静地道：“对我来说，你们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才是最好的结果。因为这样一来，不再喜欢你们的我，就不会再固执地将这份责任往自己肩上扛了。”
　　就能理所当然地和她们告别，心安理得地当个不负责任的懦夫了。
　　话音落下，雪之下雪乃稍稍推开了他，然后轻轻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
　　没有任何疼痛，真要说的话只是带有声响的抚摸而已。
　　却像是直接将天空寺悠打懵在园地，让他双眼不禁睁大，愕然地看着眸光如水、神情复杂的她。
　　“雪乃……”
　　“抱歉，虽然我大概猜得出你的想法，但真的听到之后，还是有点忍不住怒气。”
　　毫无歉意地这么说着，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一口气，悦耳柔软的嗓音，忽然换上了平日那不容侵犯、凛冽正义的锋芒。
　　“首先，虽然作为你的女朋友，我不是很想说这种话……
　　不过天空寺君，你并不是小孩，我们也不是糖果——作为一名才学兼备的青少年实业家，就算你将整间糖果店买回家，每周七天轮着吃不同口味的糖果，只要展现出相应的实力，又有谁能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
　　“所以你这例子完全没有举出来的必要性，担忧这方面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
　　冷静而理性地分析着，她的语气却莫名的重，似乎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天空寺悠倒也不是不能明白——能和结衣分享男友是因为她心里有愧，作为后来者毫无怨言的关系。
　　但面对其他人，尤其是自家姐姐，雪之下雪乃怎么可能大方地将男友分享出去？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先来的人只有由比滨结衣；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异性，也只有她们两个而已，其他的人就和『插班生』一样，是介入他们三人之中的外来者。
　　即便如此，雪之下雪乃也不打算收回前言，继续定定地注视着天空寺悠的眼睛，打从心底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再来，你凭什么靠你自己的想像决定我们的幸福？”
　　她蓦地向前一步，将天空寺悠向后推去。
　　“你有什么资格擅自认定，你喜欢着我们、我们喜欢着你的未来，注定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她再次向前，将没有任何反抗的天空寺悠推到落地窗上，然后伸手拉下他的衣领。
　　“你又为什么能借此擅自在我们中间划出一条分界线，最终顾影自怜、自我感动地试图疏远我们？”
　　天空寺悠低着头，眼神无奈而认真，像是想靠大道理来说服她：“并不是想像，而是跟公式推导一样，未来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谎言！”
　　雪之下雪乃猛然拉高音量，柳眉倒竖、银牙用力咬起，白皙双颊腾起了烈焰般的红潮。
　　从回家到现在第一次，她打从心底地对天空寺悠这个人感到了愤怒，气到声音都不自觉地多出几分颤抖。
　　“连你自己都不信的借口，你还想拿来敷衍我吗？！”
　　“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你还想装成理性的懦夫到什么时候？”
　　“对女朋友说谎，就是你所谓的负责任吗？！”
　　“回答我，天空寺悠！”
　　“……”
　　连接两人的外套落在地上，冬雪不断累积着棉絮似的脏污。
　　寒风凌乱了她的长发，那双藏青色的眸子，却在雪里摇曳着不灭的灯火。
　　灼灼目光好似雪地反射着烈阳，刺目到天空寺悠下意识避开了脸，就连回答都不像刚才那么有底气。
　　“我只是，在做正确的选择而已。”
　　“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让错误变成正确，而我运气向来不怎么好，所以只能尽量朝正确的道路走去，就算偶尔犯错、偶尔歪曲……只要没有弄错正确的目标，至少不会铸下追悔莫及的大错，这样哪里错了吗？”
　　“当然没错。毕竟这种想法，我以前也有过呢。”
　　雪之下雪乃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已然缓颊。
　　只是没等天空寺悠松下提起的那口气，少女又猛然将他的脸扳了回来。
　　眼睛恐怖地瞪大、脸上毫无笑意，就这样一字一句地冷冷开口：
　　“别跟我开这种幼稚的玩笑了。你以为现在的我，是因为谁的关系才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
　　“告诉我『执着于正确并非好事，真正的聪明者会选择坚持自己的正义，然后保持弹性、随机应变』这件事的你，应该比谁都要明白才对——
　　对过去、对现在来说正确的选择，放在未来，却有可能会成为后悔一生的错误！”
　　像是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她重重地说完这番话后，气势和怒意逐渐从那张涨红的小脸上散去。
　　双目对视，锋利如刀的眸光闪烁着，缓缓地，泛起了哀伤怜爱的波纹。
　　她的手指从他的脸颊边，缓慢而不舍地滑落嘴角，最后脱力似地垂到了身侧。
　　“……自欺欺人就到此为止了，去想想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好吗？”
　　从他身旁经过，雪之下雪乃打开了落地窗，任由暖气融化了肩上的雪沫。
　　走进屋内，隔了一扇窗户背对着他，她忽然再次开口。
　　“其实，我也有一件害怕的事情。”
　　“……”
　　即便他傻站在原地没有回答，雪之下雪乃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我也怕你恢复遗失的那些感情，然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复杂的男女关系，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所有人。”
　　雪之下雪乃知道，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只要是为了她们好，只要有『放她们自由』这个借口存在，这个笨蛋就会去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她回过头，盯着他看不出表情的侧脸，恳求似地这么说：
　　“对我发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事情，都别这么做。好吗？”
　　“……”
　　雪还在下，仿佛要让整个东京淹没在惨白色的巨浪中。
　　寒风凛冽，似乎裹挟着更加强大的威力，扑向了在阳台上沉默站着的那名少年。
　　而他像是被雪埋没。
　　誓言尚未出口，就在雪下冻结成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ノ下的誓言
　　隔绝了雪夜，两人都进屋后，外套和头发上的雪融化于客厅的暖气中。
　　然而气氛却宛如窗外的寒风吹进了室内，冰冷的沉默在角落蔓延，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低着头都像在沉思事情，谁也没有率先望向对方，更没有任何开口聊天的欲望。
　　雪之下雪乃是在沉淀自己又怒又哀的心情，而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对天空寺悠说什么。
　　至于天空寺悠，并不是被少女这番真情流露的怒吼给吓住，更不是因为愧疚或者畏缩种种情绪而不敢去缓和现在的气氛，才打算冷处理的。
　　他是真的在想事情。
　　想着雪之下阳乃不惜和最爱的妹妹对立，也要让那份记忆延续至今的执着。
　　想着结城明日奈满怀怒火与喜悦，将追寻而来的意志化作剑刃朝自己刺来的那一刻。
　　想着夏川真凉几番试探与进攻，最后在熄灭的篝火前对自己笑着说，要让他永远离不开自己的模样。
　　想着雪之下雪乃扳着他的脸说的那些话，想着她面对自己提出的可笑要求，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凛然眼神。
　　想着由比滨结衣、想着春日野穹……
　　他想了很多的人，也想了很多的事。
　　雪之下雪乃说得没错，她准确地猜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如果任务完成之后，大家恢复了交往时期的记忆，他让系统收回的感情也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那么面对这种谁都无法选择的修罗场难题，在她们彼此伤害、在她们被自己伤害，在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之前……
　　天空寺悠会干脆带着春日野穹离开千叶市，甚至是直接离开日本，到上一世的祖国找个三线城市定居下来改名换姓，重启没有了系统、也没有了女朋友的，只属于他的全新人生。
　　他相信，爱情并不是那么难以割舍的事物。
　　时间能冲刷所有离别与伤痕，反正和她们交往最久的也就两个月左右，大概花个一年的时间去淡忘就差不多了吧？
　　到时候，不会再有人喜欢自己、也不会再有人因为成为了他的女朋友，而露出失望、痛苦、悲伤、迷茫的表情。
　　这就是男子汉的决断。
　　既然无法处理，那就全部舍弃。
　　他当然明白，这是最差劲的不负责任——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无情总比多情好，不是吗？
　　……然后她说了，这些都是自欺欺人。
　　这并不是天空寺悠真正想要的未来，只是他自认为聪明，擅自为她们着想的Ture Endding而已。
　　那样的世界，即使没有了他，痛苦依然无法消失；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省了处理感情问题的麻烦。
　　就算乐观一点，别老在那边杞人忧天——他所担忧的事情全都不会发生，恢复记忆的人也只有雪之下阳乃一个，第五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从此脱离系统成就美好人生……
　　他能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由比滨结衣交往、结婚吗？
　　他能果断拒绝雪之下阳乃等人，再无视此刻希望他负起责任的雪之下雪乃，只因为这么做是最正确的，就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部一笔勾销？
　　……正如她刚才所说，天空寺悠没有资格那么做。
　　事不过三，而相同的错误他犯了四次。
　　连续四次喜欢上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并且为此纠结着、痛苦着，却又打从心底地不觉得后悔。
　　简而言之，他活该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都已经成为了她们的英雄，如今却还想拿着懦夫的理由退场，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别说要成为顶天立地、让妹妹为之骄傲的男子汉了，这样的他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原始人都能踩在他脸上骂一句“你哪还算是人！”。
　　所以，只能再次质问自己的内心。
　　天空寺悠缓缓闭上了眼，忍受着胸口郁结的烦躁和沉闷，强行冷静下来去问自己问题
　　只是脑袋空白下来的那一瞬间，某位灰发魔女说过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浮现于脑海中。
　　『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不要去害怕改变，你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裙摆晃动，光洁的大腿映入下意识睁开的眼中。
　　“我去泡茶……泡好茶后，给我你的回答。”
　　意识从思绪中回归，天空寺悠听着她怒气全消、只对他温柔的平和嗓音，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无庸置疑，雪之下雪乃是个好女孩。
　　身材方面，虽然前置装甲略平，但无论形状颜色还是弹性，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更别说那令人爱不释手的白嫩肌肤，柳腰长腿，任谁来都愿意舔到骨折。
　　性格更别说了，外冷内热、独立自信又贤淑聪颖，却不失少女特有的羞怯娇弱。
　　而过去那些遭人诟病的小问题，也早在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之中，被他改变了不少。
　　现在的雪之下雪乃，除了对待外人会习惯性地保持冷淡之外，几乎挑不出任何会让人讨厌的缺点，就连那自大臭美的模样都给人一种怪可爱的感觉。
　　最后的最后，她还能为了自己男友，抛开独占欲去给他一记当头棒喝，让他正视那些已经『分手』的女朋友们。
　　甚至像是不在意他会脚踏多条船似的，从背后用力推着他前进，并否定了他转身逃离、拒绝一切的选择。
　　能独占当然想要独占。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喜欢到无法自拔的那个人啊！
　　只要ta能觉得幸福，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无论是他还是她，自然而然就能明白，彼此都有着这样的愚蠢心态。
　　……不过，即便如此。
　　即便要怀抱着丑恶且自私的想法，即便会被世界上的所有女性唾弃。
　　即便那和他曾经自豪的专情，曾经坚持的正义背道而驰。
　　天空寺悠再也无法否定——他想独占女朋友的现在，以及哪怕忘了现在的未来。
　　“是啊……”他双手握拳，嘴角勾起，自嘲却又释然地低笑出声。
　　“她答应做我的女友，被我抱过、亲过、摸遍全身过，那不管她怎么想，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记不记得这一切也都无所谓，她这一辈子都必须属于我才行……”
　　“我，就是这么自私的混帐啊。”
　　放弃自己喜欢的人，那是自以为英雄的傻瓜才会去做的事情。
　　而现在，本来就不是英雄的天空寺悠，再也不想做傻瓜了。
　　他要当个聪明的混帐，去喜欢那些喜欢着他的女孩子们；去为那些已然褪色的回忆，重新染上谁也夺不走的美丽色彩。
　　或许这个决定，会成为让他未来追悔莫及的错误选择也说不定。
　　但套句荒木老师说过的话——
　　所谓的觉悟，就是为了不愿放弃的重要存在，而舍弃本应前行的光明道路，义无反顾地踏上布满荆棘的荒野。
　　至少现在的天空寺悠，因为爱着她，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她。
　　“茶泡好了……你那什么表情？”
　　将两杯热腾腾的红茶端到桌上，雪之下雪乃微微蹙起眉，有些困惑地打量着少年忽然粗旷起来、充满了男子汉气息的面部线条。
　　看上去确实比刚才那副消沉郁闷的模样要清爽多了，不过……还是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想通了一切的表情。”收起装模作样，天空寺悠不怕烫地端起红茶，浅啜一口后，微笑着对她说。
　　“雪乃，你有没有后悔过喜欢上我？”
　　“怎么突然问这个？”
　　讶异地眨了眨眼，黑发少女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略感无奈地摇摇头后，身子坐回沙发，青葱手指捏起了茶杯。
　　粉嫩湿润的樱唇微噘着，她边小口地吹凉茶水，边半闭着眼、语气平淡地道：“想也知道，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后悔喜欢上一个无法专情于自己的人吧？”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要是往常，天空寺悠会在这时苦笑一声，不免有些失落。
　　只是现在，他喝着女朋友给自己泡的高级红茶，却能脸皮极厚地露出自得的笑容。
　　“后面还有个但是，对吧？”
　　懒得理他似的，雪乃头也不抬。
　　“放心，没有但是。”
　　“雪乃姐姐，我错了，拜托你给个但是吧……”
　　“姐、姐姐？”
　　故作冷淡的少女忽然有了反应。
　　故作撒娇的奶音传入耳朵的瞬间，雪之下雪乃不禁浑身一抖，如电流通过全身、为神经带来了酥麻的爽感。
　　好似一名嗜虐体质被满足的抖S，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放下茶杯，语气愉快地道。
　　“很好，既然你都这么拜托我了，那么可怜的悠弟弟，就让姐姐我就给你一个『但是』吧～”
　　这次换天空寺悠的表情变得复杂。
　　“雪乃，你该不会喜欢玩姐弟PLAY吧？这可不兴玩啊……”
　　爱开玩笑的男友说的话，雪之下雪乃向来是无所谓的。
　　“但是。”
　　她只是看着天空寺悠的眼睛，仿佛彻底安下了心来一样，语气轻快地道：
　　“和你相遇、和你交往，乃至于和你分别、和你重逢——只要是由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我都心甘情愿。”
　　感动瞬间涌上了喉头，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爽朗地笑了起来。
　　“在这点上，我们的意见惊人一致呢。”
　　“那是当然。毕竟这么完美的我，你怎么可能后悔与我相遇？”
　　“你长得漂亮，你说的都对……不过在真的做下决心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存在。”天空寺悠稍微敛起笑容，认真地看着雪之下雪乃。
　　“当你回想起是你让一个纯洁无瑕的少年变成厚颜无耻的后宫王时，你会不会想要回到过去，变成类似背后灵的存在，用各种威胁和诱惑，试图操控着他走回正轨呢？”
　　雪之下雪乃又叹了口气，似乎根本没打算正视他这个问题。
　　“首先，你的本性就是这么的厚颜无耻，请不要把这个黑锅扣在我头上……如果可以，我也想要让你只看着我一人啊。”
　　“对不起。”天空寺悠非常老实地低头，却像个无赖一样没有多少诚意。
　　强忍住把红茶泼到他脸上的冲动，雪之下雪乃抿了口放凉不少的茶水，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淡。
　　“再来，我没兴趣改变已成定论的过去……就算改变了，那回到正轨的未来也不属于我，何必多此一举。”
　　“什么啊，你还是有认真思考过的嘛。”天空寺悠露出高兴的笑容，不过被俏脸泛红的雪乃瞪了回去，“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自己想去！”
　　茶杯用力放在托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泰戈尔曾经说过，错误经不起失败，但是真理却不怕失败……只要你相信自己做的事情就是真理，那么再多的问题最终都能迎刃而解。”
　　目光凌厉地教训几句后，雪之下雪乃被他委屈又老实的模样逗笑了，不禁放弃似地叹息一声，揉了揉脸颊。
　　“更何况，有问题能够去克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算了，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
　　身体放松下来，目光再次和天空寺悠接触。
　　这一次，两人隔着一张冰冷的茶几，却没有雪下贴着彼此时的紧张与沉闷。
　　她渐渐扬起了欣慰的笑容，藏青色的眸子像是冬季最晴朗的天空，倒映着他散去阴霾的双眼。
　　“那么，能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嗯。”
　　郑重其事的，天空寺悠缓缓将肺部的空气全都吐了出来，随后，目光坚定地注视向面前的女友。
　　仿佛要把声音凝结成实体，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这句誓言，天空寺悠会从现在贯彻到未来。
　　会从大雪纷飞的冬天，贯彻到暖阳融雪的春天——这就是他想做的事情。
　　“嗯～虽然好像不够深情，还有一些进步的空间……不过决心倒是感受到了，不枉我为了你费了那么多口舌呢。”
　　手指将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雪之下雪乃抿起薄而软的嘴唇，满意笑道：“那么明天早上，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呃……当然，希望你别赏我一巴掌就好了。”天空寺悠干笑了两声，似乎真的有点怕那样的未来出现。
　　无奈地摇摇头，雪之下雪乃看着他，忽然将身子凑向了前方，隔着茶几伸出双手。
　　天空寺悠领会到了她的意图，也跟着探出了上半身，却意外地和她的双唇错过，随后感觉到耳垂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雪之下雪乃就这样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颈，脸上带着无比满足的笑容，在他耳畔轻声诉说着。
　　“天空寺君，我喜欢你。”
　　“我发誓，这样的感情，我绝对不会忘记。”
　　“最后——”
　　顿了顿，她咬住了他的耳垂，任性地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齿印。
　　才笑着说：
　　“别让我等太久了，我最理想的……男朋友。”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可直接结算任务奖励。12月25日上午6时为止不进行结算，系统将自动进入结算时间。」
　　「注意：结算过程不可逆，一旦选择进入结算，直到世界修正完成为止，无法离开结算空间。」
　　熟悉的系统提示框跳了出来，随着少女馥郁幽香的黑发，一同映入了天空寺悠睁大的眼帘。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刹车卡住的特斯拉，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
　　这……这就完成任务了吗？
　　雪乃只说了三句话，就让系统为她花了十八万……不是，就直接完成了系统给的那莫名其妙的理想男友任务？
　　所以和我怎么说无关，作为目标的女孩子怎么想，才是完成认务最重要的指标吗……合理归合理，但天空寺悠还是有些无法释然。
　　这到底是系统扛不住美少女的魅力，还是雪乃已经摸透了系统的运作方式，知道怎么做才能打开系统的后门啊……
　　满脑子胡思乱想，天空寺悠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少女就松开了双手，安然自得地坐回沙发上。
　　“虽然只有三成试探的打算，本意还是想告诉你我心底的想法而已……”
　　她缓缓将左脚压在了右脚上，圣诞短裙下的大腿白得像在发光，却又夹出了昏暗的神秘领域。
　　手肘压着膝盖，双手交握地抵在下巴上，雪之下雪乃露出了仿佛知道一切、碇司令般的智慧微笑。
　　“不过看你这表情，任务已经完成了吧？”
　　“你竟然真的……”
　　若是不把注意力放在她勾人诱惑的翘脚动作与秾纤合度的优美身材上，天空寺悠或许会因为过度惊讶而愣住，数秒都无法回过神来。
　　不过现在，他只是眨了眨眼，佩服似地苦笑一声后，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
　　“估计神明大人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会这么聪明啊。”
　　“啊啦，这只是基本的推理而已喔？My Dear（亲爱的）。”
　　飒爽撩起肩上的长发，雪之下雪乃神色淡然地扬起下巴，根本藏不住俏脸上那抹孩子气的小小得意。
　　窗外的雪还在下。
　　阳台地板堆起了一层薄薄白毯，不过屋内这对情侣都没心思去在意和对方无关的事情，就连空调吹出暖风的噪音，都被他们隔绝在了两人世界之外。
　　然后照理来说，这时候的天空寺悠应该对雪乃说些情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希望她在没有自己之后也能过得好好的，又或者是藏起自己的失落，故作轻松地和她享受最后的独处时光。
　　但问题是……
　　女朋友都知道自己完成任务了，也知道分别的时候要到了，现在还这么做的话，岂不是矫情他妈给矫情开门，矫情到家了吗？
　　谁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没遇过这种情况啊！
　　还是只要微笑就好，靠微笑就能糊弄过去了吗？
　　“咳嗯……”
　　作茧自缚的尴尬中，虽然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天空寺悠还是清了清喉咙。
　　看着这样的他，雪之下雪乃无奈地笑了笑，主动开口：“任务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短暂的分别了吧？具体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啊……”天空寺悠满是感动地看了她一眼，暗自松了口气。
　　对他来说，今晚的雪之下雪乃简直是地上最温柔的女人。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回答，雪乃便轻抚着白皙精巧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猜测起来：
　　“在我看过的科幻作品中，大部分都有这样的场景——主角完成了『伟大存在』的要求，又或是满足了某个关卡的攻略条件之后，世界就会忽然暂停，只剩下主角，也就是天空寺君你能活动，接着你会被送到类似管理员房间的地方……”
　　“？？？”心脏猛地一跳，出于某种不妙的预感，天空寺悠赶紧制止了她，“等等等等，你再继续猜下去的话，我会怀疑你开了全知全能的千里眼啊！而且剧透是很危险的！”
　　“危险？我只是以虚拟作品为基础进行猜测而已，难不成『神明大人』会因为我猜得准而对我做些什么吗？”
　　雪乃微微歪头，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眼底却有着针对某种存在的嘲讽和冷意。
　　“说个设定都有问题的话，那些科幻小说家可没办法活那么久。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应该不会小气到跟我计较这个吧？”
　　“那可不好说，有种死法叫『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建议你还是谨言慎行一些比较好……”天空寺悠摁着眉心，那无力吐槽的模样和平时的雪乃有几分相似。
　　“虽然那家伙应该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但是万一，它真就因为这几句话而对你的记忆动手动脚的呢？”
　　就算有着各种bug和看上去像是故意的漏洞，系统毕竟还是能暂停时间、改变世界的伟大存在——要是它真在暗地里对雪乃的记忆做些小动作，天空寺悠别说阻止了，甚至还不一定能察觉得到。
　　所以，要以绝大的恶意去揣度那个不干人事的狗系统，避免哪天落到了它的坑里还傻傻地一无所知。
　　他所担忧的事，天空寺悠希望雪之下雪乃也能明白。
　　“……嗯，你说的有道理。”
　　从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关心和警惕，犹有余裕似的笑容渐渐敛起。
　　雪乃微蹙着眉，低头轻叹了口气：“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确实该谨慎一些……我还是少说话吧。”
　　“也没那么严重，说不定只是我杞人忧天而已。”随意地摆了摆手，试图挥散沉闷下来的气氛。
　　天空寺悠态度轻松地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明天早上六点之前，我随时都能回报任务，然后在暂停下来的世界中，前往某个地方跟那家伙见面，结束这一次的恋爱旅程。”
　　“所有人的记忆、发生过的事实，也会在那之后全部改变……嗯，能说的大概就是这些。”
　　或许是已经被雪乃提前猜完的关系，能说的部分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
　　天空寺悠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望向面前面露沉思的清丽少女，视线扫过她穿着圣诞短裙的魅惑身姿，忽然感觉小腹有股热度渐渐涌了上来。
　　嗯，红茶里当然没加爱与汉方的绝伦○药或者粉红花这种东西，就算加了其实也对他没多少用处……
　　纯粹是他想通了某些事情之后，开始想通其他的东西了……咳咳，比如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这样啊……”
　　不知道他脑中在转动着什么肮脏的念头，沉吟半晌后，雪之下雪乃双手环胸，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流程大致明白了。那么，你打算现在就去回报任务吗？多余的道别应该是不用了，反正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把『现在的我』找回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蓦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雪乃，以前的我，总在害怕着分离、害怕着失去，却又逞强著让自己成为能够挺胸面对一切的英雄，独自一人时才敢放声哭泣。”
　　他的嗓音低沉，表情黯淡，仿佛时间太短被妻子丢出门外的丈夫，就连脚步都略显虚浮。
　　“我经历了三次，三次都不敢拖到最后一刻才结算任务，生怕自己拖得越久，离别时的痛苦就越刻骨铭心……”
　　绕过茶几，天空寺悠朝雪之下雪乃走去，深邃哀伤的黑眸注视着她，好似那就是属于他的唯一救赎，是夜空中唯一的星子。
　　“可是现在，因为有你，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就像是不眠不休地读了一周的书，对期末考满怀自信的考生一样，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无比深情、温柔的嗓音，宛如共振着耳膜，将深厚的情意传入心底。
　　“你让我改变了，变得更爱你了。”
　　“……”
　　这什么土味情话？
　　明明是应该感动的场景，雪乃却像是末梢神经被挑动了一样，瞬间警惕了起来，悄悄地挪动屁股，往沙发角落退去。
　　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她从天空寺悠的眼中渐渐看出来了，那缓缓流淌而出、肮脏污秽的欲望。
　　“你，你想做什么？”
　　小白羊缩起身子，光滑粉嫩的脚趾在地毯上挪动，然而大灰狼的距离，已经不剩半米。
　　“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好似要融化整个千叶市的积雪，天空寺悠露出了爽朗阳光的笑容。
　　“我只是想要在这一切结束之前，珍惜和现在的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而已。”
　　然后在她起身逃跑之前扑了上去，将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等一下，你先等一下……”长睫毛慌乱地颤抖着，雪乃推了推天空寺悠的手臂，却发现身体开始发麻酥软，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从锁骨到耳朵的白皙肌肤迅速染上了鲜艳的红晕，脸蛋如同煮熟的大虾般滚烫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头被大野狼叼在口中，徒劳无功地挣扎着的柔弱小羊。
　　“不是不让你做，但你别这么突然啊！给、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气氛也是很重要的……”
　　“再给你一分钟做最后的心理建设，至于气氛，亲一亲就有了。”
　　天空寺悠难得霸道了起来，完全无视那跟挑逗差不了多少的挣扎，将少女滚烫发软的身体牢牢收进臂弯，抱着她朝卧室走去。
　　步履仿佛奔赴战场一样的坚定，心跳好似擂鼓般在她耳畔急促奏响着，尽显那迫不及待的热血沸腾。
　　他忽然低下头，发自内心地深情说着：“雪乃……你的人生、你的孩子，哪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都会负责到底。”
　　“这是完事之后才会说的话吧？！而且给我做好保护措施啊！”
　　“我知道，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态度而已。”
　　天空寺悠缓缓抬起视线，仿佛在望着无尽未来的远方，轻声道：
　　“毕竟这句话，我估计还会对其他人说吧……曾经的喜欢，和现在的喜欢并没有区别呢。”
　　所以要从现在开始改变一切的话，他未来大概……不，是绝对会成为对多名女性下手的渣男，过着每天爬上不同女人的床、对着她们甜言蜜语浓情密意的生活。
　　除非女友们主动离开化身渣男的自己，否则天空寺悠，已经做好了要让家族开枝散叶、子孙繁茂的准备。
　　既然已经决定负责到底，那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明知那是歪曲错误的道路，依然选择顺从内心的欲望而坚定向前——这么做，比他想像中的还需要更多的勇气。
　　“……真是的，现在说这种话，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差啊。”
　　雪乃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抚上他的面庞，身体轻微的颤抖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忽而仰起了脸，那灼热而粗重的鼻息缠绕在男人的肌肤上，细若蚊蚋的声音从湿润的唇中吐出，好似在轻吻着下颔：
　　“拜托，让我去洗个澡……我不想让第一次，有火锅的味道。”
　　天空寺悠不禁挑眉，低头笑着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洗吧……放心，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满脸羞怯之色的雪乃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面色一变，挣扎的幅度猛然大了起来。
　　“等一下，进度太快了！一起洗澡什么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不行！”
　　身怀点穴技能，天空寺悠只是轻轻戳在了她的胳肢窝上，就让她再次软成一滩烂泥，下意识地捂住嘴，抑制着情不自禁的清吟。
　　“亲爱的，我们又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只是洗澡而已有什么好准备的？老实说刚才我就应该跟着你进去，负责地帮你洗掉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东西。只是那时候，心里还有些放不开而已……”
　　她有气无力地拉着他的衣领：“不，你现在也放太开了……我、我……反正你先放我下来！就算要一起洗澡，也要等做完那种事情之后再说……”
　　“不放，一起洗澡可是情侣之间的情趣，不仅能了解彼此的身体，也是办正事前不可或缺的前xì。”
　　“但问题是——唔！”
　　唇瓣封住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樱唇，在她瞪大眼怒瞪着自己的时候，天空寺悠用脚轻松地转开门把，带着怀中娇俏可爱的小女友进了浴室，顺脚把门带上。
　　透过门板的声音略显沉闷，其中有着少年充满关怀的坏笑，还有少女羞恼慌乱的喊声。
　　“怎么样，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不要！我、我……我自己脱！”
　　“那你帮我脱？看我这腹肌还有人鱼线，是不是很诱人啊……”
　　“够了！天空寺悠，你，现在给我转过身去！说好只洗澡，不准动手动脚的！”
　　“好吧好吧，女友最大……反正你也逃不掉了（小声）。”
　　“咕呜……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家伙啊……”
　　当关系彻底迈开了新的一步，眼前的未来将无比开阔。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仔细探听也太不识趣了，就请留给他们当做情侣之间的小秘密吧！
　　——反正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第一百九十章 擅长作茧自缚的傻瓜
　　同一时间，楼下的房间中。
　　“之后的事情交给你了，乔鲁诺，替我向大家问好……呜呜呜，不管看几次，这句话都真好哭啊……布姐，ARRIVEDRCI（意大利语：再见）……”
　　刚看完JOJO第五部倒数第二集，夏川真凉正在为升天的布加拉提抹泪，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了起身的动静。
　　她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唯一的友人拿起包包，穿上外套，似乎打算出门。
　　“团子酱，你要去哪里？”
　　夏川真凉随口问了一句，顺便拿起遥控器切到了最后一集。
　　她没有多想，下意识认为由比滨结衣只是要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东西。
　　虽然桌上的饮料零食还有很多，不过配JOJO吃的嘛，多买几个备着也不足为奇。
　　“我去楼上，很快回来。”
　　“喔，那你路上小心……不对！”
　　遥控器差点没拿稳，夏川真凉猛地回头看向已经取下门链、打开大门的由比滨结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你要去找阿悠他们？！”
　　像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由比滨结衣微微歪头，坦然自若地道：“是啊。不过不会打扰他们的啦，只是去把圣诞礼物送到门前而已，连电铃都不会按的！”
　　“把圣诞礼物送到门前，还连电铃都不会按……？”
　　将身体完全转回来面对她，夏川真凉一脸的难以理解，尖锐的话语连珠炮似地从口中吐出。
　　“你是去自残吧？也不想想现在几点了，要是他们刚好在沙发上大战，喊出来的声音那层楼都听得见，站在外面的你不就成了最悲惨女主角了吗？简直比声优老公把女工作人员带回家滚床单的女歌手还要惨，至少人家在外面开演唱会，而你……”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啦！”
　　好不容易才从枪林弹雨中回过神，由比滨结衣连忙抬手求饶，苦笑着说：“先不提小悠在这方面还有很多顾虑，小雪那么容易害羞、性格又正经，就算气氛到了，估计最多亲个几下就会把他推开了吧？小悠更不是那种会被下半身控制、强行去推倒小雪的人，根本没必要担心他们会情不自禁。”
　　“嘛，是这样没错啦……”想想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夏川真凉的表情也逐渐舒缓了下来。
　　“而且我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给了他们圣诞夜的两人世界喔？真要说自残，这才是真正的自残吧？”
　　在胸前挥了挥拳头，由比滨结衣轻松笑道，“所以，送个圣诞礼物而已没什么的，谢谢小凉担心我啦～那么，我去去就回！”
　　“才、才没有担心呢！只是不想看到你做傻事而已。”
　　有些脸红地扭开脸，下意识地做出了教科书级别的傲娇反应。
　　等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夏川真凉才把头转了回去，盯着门板皱了皱眉，又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担心她做什么呢……自己都没多少余裕了。”
　　屋内再次只剩自己一人，她环顾着静悄悄的四周，忽然开始觉得有些不适应——或者说，感到了寂寞。
　　明明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独自一人，如今不过多了一位可以带回家的朋友，习惯了十几年的孤独竟然就这样背叛了自己，现在想想还真是够可笑的。
　　有句话说得很对：只有孤独才能无懈可击。和人产生联系，就会产生弱点。
　　……不过啊，既然都已经有了母亲和阿悠这两个弱点，再多一个团子酱，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夏川真凉缓缓吐出胸腔中的空气，忽然弯下身子，从桌底掏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文具店买的，一本五十日圆。
　　她翻开笔记本，前面密密麻麻写了几十页，连接空白页的末尾则是「12月24日」，不过这个标题下还没有任何内容。
　　“虽然只是最后的挣扎，不过电子流派都能创造奇迹了，谁又能说我做不到呢……”
　　这么呢喃着，夏川真凉提笔便写，写的是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比如跟着那两人去超市，最后像个恶役女主一样黯然退场的心情；比如和由比滨结衣组成了败犬同盟，在家里开JOJO鉴赏会的经过……
　　比如为了在世界改变之后保有和他相同的记忆，而把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以日记的方式全都记录下来，并逼迫自己养成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哪怕某天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能借此来告诉自己曾经发生过的全部。
　　夏川真凉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也不知道笔记本能不能完整地保存下来，更不知道会不会如自己猜想的那般，『这次任务』的记忆将被『神明大人』全部修正。
　　但总比躺平等死要好吧？
　　好不容易和他拉近了距离，好不容易快把忘记的过去想起来了，她才不要一觉醒来，又回到最开始那种仿佛失去一切的自闭模样。
　　所以趁着由比滨结衣上楼，夏川真凉开始奋笔疾书，在日记本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排排优美字体，每字每句都像在对着未来的自己说话。
　　忽然想到什么，她动作一顿，幸灾乐祸的笑容浮于嘴角。
　　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空，夏川真凉像是要透过遥远的距离，去偷窥某位比自己还悲惨的女大学生现在在做什么。
　　“雪之下阳乃那家伙，估计会比我还担心受怕吧？好不容易获得的优势，好不容易恢复的记忆……这要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再失去一次的话，以后回想起来绝对会被气得吐血呢～”
　　不过她应该不知道，雪之下雪乃打算在今天结束一切吧？
　　或许还想好了一堆计划，打算圣诞节拉他出来约会、又怕他会因为两名女友而拒绝自己呢。
　　夏川真凉摇了摇头，笑容逐渐变淡，只剩下些微的自嘲。
　　这样也好，无知就是一种幸福。
　　不用像她们两人一样，不勉强自己去忘记这件事的话，心情总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难受起来，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嘛，总而言之，希望一切顺利吧！”
　　阖上日记本，把它和笔塞回了桌下的柜子，夏川真凉毫无形象地躺倒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没有将半点动静传下来的天花板，逐渐陷入恍惚的思绪中。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
　　是跟团子酱说的一样，正和雪之下雪乃健全地相处着；还是彻底化身成野兽，抛下那么多喜欢他的女人，只和她一起偷吃禁果……
　　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像起来，这样那样的画面闪过脑海，带来的只有烦躁的心情和试图冲上去的冲动。
　　夏川真凉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对由比滨结衣说那些话。
　　毕竟她与她都是，擅长作茧自缚的傻瓜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与此同时，雪之下阳乃
　　依旧是那个夜晚，雪之下家。
　　将容量越来越大的word保存关闭，雪之下阳乃重重呼出了一口气，面带疲惫地用力靠上椅背。
　　高级人体工学椅呈一百二十度向后倒去，稳稳地撑住了她成熟紧致的姣好身材，睡衣底下没有支撑的白皙球体轻晃了晃。
　　探手拿起桌上的高脚杯，雪之下阳乃晃了晃其中的红宝石色酒液，轻嗅那扩散而出的微醺香气，试图平复心中的烦躁和郁闷。
　　“已经圣诞节了吗……”
　　“要是中途没发生那么多超出常理的事情，我现在早就和小悠悠在酒店里亲热，从今天到明天、从晚上到早上，都在跟他为爱鼓掌吧……”
　　欲求不满似地叹了声气，她轻抿一口香甜顺滑的红酒，莫名的苦涩却在舌尖处流淌。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一深想，就会发现人生处处都是难关，唯有不幸两字能成注脚。
　　首先，交往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而且还是白色圣诞，就这样与自己失之交臂。
　　明明有著论及婚嫁的男朋友，亲都亲了摸都摸了就差跨过最后一步，结果现在，她却只能一个人在家里喝酒解闷。
　　更气人的是，自家男友现在估计正和妹妹与妹妹的朋友一起过着圣诞，享受着她没有享受过的时光和节日。
　　就连『女朋友』这个身分，认同的人也只有她自己而已，无处可以申冤、无处能够抱怨，只能乖乖独自吞下苦果——
　　试问，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悲惨的女主角吗？
　　没有了吧！
　　“搞得我跟怨妇一样！”
　　发泄似地猛灌一口红酒，脸颊蓦地腾起一抹红晕。
　　她把酒气和空气全都呼出了肺部，微张湿润的唇瓣，眼神迷离地着天花板。
　　忽然，嘿嘿地傻笑一声。
　　“真要以为我遇到的全是坏事，那可就太天真了啊～”
　　没错，阳乃酱还有余地！
　　比如那三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是彼此成就，其实更像是彼此牵制。
　　家族联姻确实没必要在意太多，然而他们谈的是多线恋爱，是互相认同的三角关系，那么恋情发展的难度自然会大大提升。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三人行最重要的就是谁先谁后——两个人都喜欢又如何？你只有一张嘴，一根那东西，总得按照喜欢的顺位去雨露均沾吧？
　　做不到并列第一，被排到第二位的人自然会心生不满，这是花心男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
　　而自家妹妹那个纯真又正经的死板性格，首先，绝对不会答应三人睡一张大床，做那种银乱出格的事情！
　　真要到了共度春宵的时候，估计只会选择将机会让给由比滨团子，自己则到门外，边害羞地听着墙角，边情不自禁地○○起来吧？
　　虽然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该怎么○○……
　　话回正题，这样看上去毋庸置疑就是由比滨团子的胜利了，对吧？
　　其实不然。
　　因为就观察来看，以由比滨团子对待自家妹妹的温柔和包容程度，她不仅不介意三个人一起来，或许还会在旁边帮忙小悠悠攻下缺乏经验也缺乏知识的小雪乃，就这样爱情和姬情双丰收，成为最圆满的人生赢家。
　　反正对由比滨团子来说，与其放挚友在门外一个人听墙角，倒不如将夺走他童贞的机会让出去，以退为进、尽显大妇风范——但这就和小雪乃的想法冲突了。
　　而小雪乃的尊严，也不会允许友人给予她这种施舍似的帮助，到最后两人推来推去，都想让对方先上，结果谁都上不了，就这样一直拖下去。
　　以小悠悠那说得好听是绅士，说得难听是懦夫的性格，估计也不会主动出击，于是三人的关系就此陷入一段时间的泥淖，迟迟都无法向前迈开脚步。
　　所以，才给了雪之下阳乃周旋其中的余地。
　　“哼哼，恋爱就是头脑战，你们的情报已经被我看透了啊～”
　　她从容不迫地轻笑几声，仿佛胜券在握的智者，和方才那幽怨孤苦的模样判若两人。
　　当然，三角关系的看破和分析不算什么，真正上得了台面的，是她在不久前的文化祭上，察觉到的事情。
　　雪之下阳乃还记得，他在自己带着母亲到体育馆的后台找他的时候，主动和自己打了招呼，并在后面接连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关心，眼底的神色明显有异。
　　那并非虚假的客套说词，亦或顺带一提的问候。观察力敏锐的她，面对爱人时更是能洞察秋毫，不放过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哪怕他极力隐藏，试图装作若无其事，雪之下阳乃依然能够大胆做出猜测——
　　或许，暗地里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小悠悠，让他找回了曾经发誓要永远陪着自己，将谎言扭曲的关系化成现实的那份温柔、那份情爱。
　　不过碍于小雪乃和眼下的任务，他才抗拒着不愿承认，强行抑制住感情不来见自己。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和母亲一同离开总武高的时候，雪之下阳乃才会说出那番话——
　　『放心好啦，多亏这次带着你来，我心里已经有计划了……不过要一段时间后才能正式开始实行，现在只能等待时机。』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男朋友回家来见你的。』
　　其自信，就是源于那次的观察结果。
　　想到这里，雪之下阳乃就不禁上扬嘴角，心情雀跃地摇晃着红酒杯。
　　“没错，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必须得好好把握住才行啊……”
　　虽然『任务』会影响她和小悠悠复合的过程，不过也就一点而已，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的性格了。
　　只要他的感情没有消失、只要他心底还是爱着自己的，剩下就是撕开他的伪装和矜持，强行让他面对女朋友已经等他很久的事实了。
　　再接下来，不管是往那三人的关系横插一脚、彻底成为主导一切发展的正宫娘娘，还是暗中先将他调jiào成自己的形状、确保他再也离不开自己，自己也有理由要求他负责到底之后，再想办法让小雪乃那边的任务赶紧完成，把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拉回正轨。
　　无论想做什么，雪之下阳乃都有了底气，有了打开局面的自信——她可是完美潇洒的雪之下大小姐！
　　当初能用一句话让小悠悠来轻井泽找她，现在就能用三句话找回两人过去的亲密无间！
　　……当然，最重要的前提，还是小悠悠的感情真的回来了。
　　那是她唯一无法控制的事物，也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勉强不来、苦情牌打完了也没有多少进展的最大阻碍。
　　被拒绝，被疏远，被敷衍……
　　恢复记忆之后，迎接她的并不是寻回依靠的温暖满足，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而去的绝望与痛苦。
　　那样的感觉，雪之下阳乃再也不想体会了。
　　“所以明天，一定要确保计划能够成功！”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雪之下阳乃将剩下的红酒一口气喝干，酒杯用力顿在桌上。
　　随后直起身，拿出锁在隐密抽屉里的日记本，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
　　大约是从一周前开始。
　　为了在下次的『任务』中保有记忆，她将所有和天空寺悠有关的事情、自己的种种想法，全都写在了这本笔记本上，生怕哪天一早醒来，又摸着头发在那边莫名其妙地哭着。
　　当然，她无法确定小悠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小雪乃的「理想男友」——就现在这胶着的状况看来，大概没几个月或几周的时间办不到吧？
　　除非有个巨大的情绪转折点忽然出现，但那可能性太小，雪之下阳乃也懒得多做猜测。
　　她同样无法确定，在『任务』完成之后，神明大人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将和两人有关的事物全都消灭干净，再改变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记忆。
　　不过例外，是存在的。
　　那把木梳便从过去留存到现在，并且成为了自己恢复记忆的契机……既然如此，为什么日记本就不行呢？
　　就好似面对着无法抵御的天灾，已知未来或许是满目疮痍，那就该用尽手段为自己做好生存的准备，能上多少保险就上多少保险。
　　日记本只是其一，云端网盘里的各种资料、曾经查询过的纪录、为他做手链时留下的边角料和瑕疵品，全都是雪之下阳乃的保险。
　　她要在这场『天灾』之后，成为第一个走到他身旁的人！
　　确认该写的都有写上去后，雪之下阳乃将日记本重新锁回抽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起纤细的腰肢和线条优美的大腿。
　　“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晚就早点睡吧！记得小悠悠有晨练的习惯，明天早上就去他家门前堵他，试探果然还是要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有用啊！”
　　嘴角挂着孩童般的期待笑意，雪之下阳乃往单薄的睡衣上披了一件厚外套，接着拿起手机走到窗户前，拉开窗户，任由凛冽的风雪从外灌了进来。
　　远目望去，沉默肃杀的东京夜景，也在用缓慢的速度穿上雪白色的大衣。
　　现在天色暗沉看不清楚，不过想必到了早上，掀开窗帘就能看见那片朦胧的阳光下，雪景无限蔓延开来的美景。
　　其中有他存在的话，就算是气温零下的圣诞节，也能变得比每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都要温暖的吧？
　　目光明亮地遥望远方，雪之下阳乃安静笑了起来，心中期待着明日太阳能依旧升起，恋情能如往常般顺利。
　　忽然起了兴致，她拿起手机、单手比划出V字，喀擦一声，给自己跟昏暗的雪夜拍了张照片。
　　随后发给了妹妹和他，关上窗户脱下外套，将暖气的温度调高，就这样躺倒在了床上，闭目休息起来。
　　十分钟后，雪之下阳乃再次捞起了手机，看着两个聊天栏都没跳出已读的字样，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都不读不回……”
　　明明通常这时候，不论小雪乃还是小悠悠都会在十分钟之内读取讯息的啊……回覆倒是不一定，那两人的脾气就是这样。
　　不过小悠悠也就算了，能体谅他想跟自己避嫌的心情。
　　然而小雪乃就算讨厌自己，也会礼貌性地已读讯息，接着要嘛视而不见，要嘛冷嘲热讽……
　　应该是两人都正好突然有事，没空去看手机上的讯息吧？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雪之下阳乃愿意体谅雪之下雪乃。
　　“居然不理会姐姐给你发的自拍照！小雪乃，你翅膀真的硬了呢。”
　　不爽地扁起柔软的嘴唇，雪之下阳乃眼神冷冽，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只是忙音响了很久，却始终都没有人接听。
　　她没有犹豫，又用LINE打给了天空寺悠，半分钟后，得到的还是相同的结果。
　　“……”
　　表情缓缓消失，雪之下阳乃沉默地放下手机，平静看着屏幕上自动进入转接状态的画面。
　　似乎是窗户没关好，夹杂寒雪的冷风在她身侧盘旋，那双棕色眸子就像北极冰层下封存的琥珀，透出了无尽冷意。
　　“应该，不会是我想像的那样吧……”
　　圣诞夜，作为情侣的男女二人都失去联络的情况，有坏没好——区别只在于到底有多坏。
　　而雪之下阳乃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仅有零星半点的苗头，她也不会疏忽大意地错过。
　　当『他们该不会正忙着滚床单而没空接自己电话』，这样的念头从心中浮现的瞬间，她就已经从床上蹦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出外出服，开始脱下睡衣。
　　现在冲去妹妹独居的公寓，来得及阻止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雪之下阳乃没有闲暇思考这种事情，只是因为想做，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行动了。
　　不过在她把睡衣脱下，准备穿上黑色蕾丝花纹的内衣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阳乃，你还醒着吧？”
　　雪之下阳乃停下动作，糟糕的预感又浮现了出来。
　　犹豫了下，她还是选择开口回答：“……妈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隔着门板，母亲温柔又充满威严的嗓音透了进来：“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需要你立刻过去帮忙处理。睡衣换一换就出门吧，尽量快一点。”
　　“这……”
　　听见这句话，阳乃的表情不由变得扭曲。
　　——这也太不凑巧了吧！难道就连命运，都要阻止我去抓他们两个的奸吗？！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维持冷静，用着稍显不情愿的慵懒口吻回答：“诶～我都已经躺下了啊。你和爸爸呢？应该没那么早睡吧？”
　　母亲无奈地发出叹息，似乎在为着远处辛苦工作养家的丈夫而感到惋惜。
　　“阳乃，你爸他出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以的话，多少关心一下父亲的行踪吧。”
　　“不用管他也没问题啦，现在还是小悠悠比较重要……”小声地啧嘴，雪之下阳乃嘟嚷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揉着脸纠结半晌，经过一番挣扎和激烈的理性感性碰撞，雪之下阳乃最后还是败给了责任心和母亲的威严——
　　她不可能放着事业不管，去抓一个还没实锤的奸。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忿忿不平地用力跺脚，她将华贵精致的内衣丢到一旁，随便找件保暖内衣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梳妆打扮。
　　只是拎起公事包要离开房间前，雪之下阳乃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恶狠狠地瞪了眼窗外的辽阔雪夜，仿佛在对着某人发出警告。
　　“小悠悠的处男只能是我的！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做了那种事，要不然的话……”
　　至于这个要不然后面是什么，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了。
　　灯光暗下，门板阖上，随后是快步走下楼梯的声音。
　　这个夜晚，笼罩着整片东京的雪，还在继续下着。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结城明日奈试图回想起来
　　结城家。
　　“下雪了啊……”
　　朝窗外伸出手，结城明日奈看着棉絮般的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那抹冰凉沁入肌肤后，又像从未出现过般消失无踪。
　　只有几滴残留在手心中的水珠，可以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
　　“就算是小小的雪花，也能成为覆盖整座城市的大雪呢。”
　　——积累的一切不会消失，总有一天，会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心中闪过的种种念头，随着窗户关上，隐没于大雪纷飞的冬夜中。
　　擦去手心上的水渍，她看了眼摆在床头边的虚拟头盔——《刀剑世界》在今天会举办特殊的圣诞活动，只要打倒随机出现的BOSS〈圣诞老人．尼古拉斯〉，就能获得各种稀有的道具和素材，经验量也非常庞大，可以让攻略组一下子和普通玩家拉开距离。
　　像亚丝娜这样的练级狂人，理应不会错过这次活动才对。
　　结城明日奈收回目光，有些无力地向后倒上床铺。
　　“现在的我不是亚丝娜，而是结城明日奈啊……”
　　手臂盖在额头上遮出一片阴影，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双眼被明亮而不刺眼的日光灯占满，却照不出心底最深处的迷茫。
　　“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从总武高文化祭那天开始，结城明日奈就一直在纠结着这件事。
　　她依稀记得，自己为了寻找消失的游戏伴侣，也是为了突破那仿佛让整个人生都成了一场游戏的虚假迷雾，强行说服母亲让自己转学到总武高，并且在文化祭的游戏摊位上，成功遇到了那个强得过分、又让人无比怀念的单手剑士。
　　没错！是他，就是他！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那时的激动，那时开心到快要哭出来的感觉，结城明日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像是体内缺少的那一块拼图，总算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并非单纯地满足与欣喜可以形容的感情。
　　迷雾中寻见的那份真实，也让她隐约想起了不存于过往记忆中的那些事情。
　　只是门看见了，却不知道钥匙在哪，看不到后面本应属于她的风景。
　　……或许，她曾得到过钥匙，并且成功地打开了那扇门。
　　结城明日奈当然没有忘记，那时的自己在激动之下，似乎牵动出游戏中隐含的神秘力量。
　　白光随着强烈的心意亮起，「亚丝娜」直接复写了游客帐号，并且以超出角色能力值上限的速度和力量，朝着对面的天空寺悠发起攻击。
　　而在那之后的事情，结城明日奈就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最后一幕画面，停留在自己执剑朝他胸口刺去，他的本体角色同样复写了游客虚拟体，两人的手上也出现了成对的水晶戒，而他满脸惊愕地看着自己、来不及做出反抗的模样。
　　“果然，悠君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可是，先不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什么都回想不起来的话，我根本没有理由靠近他、了解更多的事情啊……”
　　她拉过旁边的玩偶，将脸蛋深深地埋了进去，苦闷的抱怨声从中传出。
　　“像是心意凝结的光芒，突破了系统限制的奇迹，再次消失的戒指……还有，亲眼看见他时的难受和开心……”
　　本以为这番行动能让一切释然清楚，结果更多的谜团随之出现，乱麻般缠绕在自己身上，让她越发动弹不得。
　　他应该知道什么，其实只要去问他就好了……
　　可结城明日奈憋着一口气，就想靠自己走出那层迷雾。
　　虽然记的不太清楚了，但她知道，自己似乎跟某个人做过约定，会用自己的力量去想起一妾。
　　那个人，大概就是天空寺悠了吧？
　　所以谁都能问，就是不能问他。
　　说来有些羞耻，之所以不敢接近他、故意和他保持距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自己无疑是喜欢他的，但这种没有根据的喜欢，却不足以成为她介入他和由比滨同学之间的原因——先不提成为第三者、横刀夺爱这种事，就算要表达心意，也得等遗失的那些东西全部找回来才行吧？
　　可要是待在他身边的话，结城明日奈怕自己会忍不住做些什么，更不想成为电灯泡、看着他和由比滨同学亲密相处的场景。
　　所以只能保持距离了。见不到总比天天见他然后用软刀子折磨自己要好，现在不过是回到了还在黑百合学院上学的日子而已，结城明日奈并不是忍耐不了。
　　“但还是好想，跟他打好关系啊……”
　　如此呢喃着，结城明日奈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先点开了兄长传来的讯息。
　　总之就是头盔检查过了，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数据也没有任何被调整过的痕迹，至于心意化作的白光、角色复写的情况更像是她的无稽之谈，从科学角度上来说找不到足以让人信服的证据。
　　唯一奇怪的地方，大概就只有擂台赛的录像中，那曾经持续了两三秒、几乎要闪瞎所有观众的强烈白光了吧？
　　但即便如此，技术部那边给出的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不出原因。仿佛有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阻止了他们去探寻真相，整个RECT的程序员团队都只能束手无策。
　　“果然还是不行吗？哥哥真是没用……”
　　摇头叹息着，顺手将结城浩一郎的头像扔到了最下方，她打开设为置顶的天空寺悠的头像。
　　里面只有寥寥几句没什么营养的客套对话，最新一句是上周他问自己有没有时间出来，跟他们三人一起喝个下午茶，而自己则拿兄长的女仆装照片被母亲发现、她得帮忙掠阵为理由而拒绝了。
　　自那之后，天空寺悠就再也没有发给自己任何一封讯息。
　　“真是狠心的男人……不，这里应该说他有节操才对吧？”
　　苦笑着摇了摇头，结城明日奈点开聊天栏，明明什么都没想，手指却不受控地打出了几个字。
　　『突然想见你了，能出来一趟吗？』
　　然后愣愣地看着那条讯息数秒，又红着脸迅速删除，将手机丢到一旁，缩头乌龟般将脑袋塞进了棉被中。
　　“我这个笨蛋，到底在做什么啊……”
　　呼吸在阴暗沉闷的空间中变得急促，缺氧一般的晕眩感让她不禁敲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小腿在床铺上泄愤似地用力踢了起来。
　　这动静似乎被刚好从门前经过的母亲发现，很快就有敲门声响起。
　　“明日奈，你又在打电动了吗？这都几点了，就算放寒假也不能松懈，还不快准备寒假补习的功课去！”
　　“知道啦——你放心，我现在就要睡了！”掀开闷热的棉被，明日奈仰头高声回答，又小声地哼哼几句。
　　“同一件事要啰嗦几次啊，我又不是拿不到第一……”
　　“我才讲你一句你就说我啰嗦？！看来我最近是真的太放纵你了……”
　　“糟糕！”
　　吐了吐舌头，在暴怒的母亲去楼下拿钥匙开锁前，结城明日奈就迅速关上电灯，假装自己已然入睡，母亲还不至于非要把她挖起来骂人。
　　因为到时候自己就能用缺乏睡眠为理由发挥不良了。
　　只是偷偷掀开了棉被的一角，望向窗外的雪景，结城明日奈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对着自己发起誓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一定要赶紧回想起来……为了能够正大光明的，靠近喜欢的人！”
　　微渺的月光好似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少女的决意百折不饶，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咔！
　　这一次，门外响起的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装睡，给我起来！”
　　“zzzzzzzz……”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由比滨结衣想要守护
　　叮咚。
　　只隔着一个楼层，不到半分钟，由比滨结衣便抵达了雪之下雪乃所在的十一楼。
　　这栋高级公寓，每个楼层都只有一个住户，确保了不会有闲杂人等出没在自家门口附近。
　　再加上监视器的存在，由比滨结衣可以将圣诞礼物放心地放在门口，不怕被其他人偷走。
　　嗯，除了神明之外……她也只能祈祷在任务结束之后，神明别没收自己的圣诞礼物。
　　“果然很安静嘛。”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踏着高级的红色地毯，由比滨结衣边环顾着四周，边朝挂着『雪之下』门牌的大门走去。
　　都是因为夏川真凉在自己临行前说了那些话，她现在才下意识地集中精神，一副想听见他们说话、又或者是做了什么的声音的样子。
　　但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他们什么都没做的关系，整个十一楼静悄悄的，安静到让人有些害怕。
　　由比滨结衣不禁为此感到安心，又莫名惋惜地松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复杂的心情出现。
　　“那么，放下礼物就赶紧离开吧！”
　　踏着轻快的步伐，她来到冰冷坚硬的大门前，从包包中拿出了两个精心包装的牛皮纸袋。
　　一个装着围巾，一个装着手套。
　　都是由比滨结衣亲手为他们织的，上面各自缝了两人的名字，颜色和图样也都是他们喜欢的款式。
　　她给自己织的则是毛帽，可以完美覆盖团子发型，同样也有属于自己的颜色和团样。
　　为了这三样东西，由比滨结衣每天被迫将读书时间压缩到一小时，十一点睡觉前都在和毛线共舞。
　　请了母亲指导、看了各种教学影片、又花钱买了一堆材料和样品，不断尝试、不断努力，饶是如此也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诞生出这三件最完美的作品。
　　灌注着她对他们的心意，灌注着她对未来的期许。
　　“虽然我也想独占小悠……但我们三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未来，我也不讨厌喔。”
　　轻声说着，由比滨结衣将两个牛皮纸袋放在了门前，自己则戴上粉红色的毛帽，看着闭合的门板露出笑容。
　　“小悠，小雪，你们在做什么呢？”
　　“其实我现在，好想破坏你们的两人世界啊。”
　　即使无人听闻，她依旧用着温柔轻快的语气诉说着：“好想让你们知道我就在离你们很近的地方，好想让你们知道我其实不想被排除在外……我真的好想，跟小雪和小悠一起面对各种困难呢。”
　　可是，我做不到。
　　她看也没看旁边的门铃，只是往发冷的指尖呼出热气，搓了搓手。
　　“我好想什么都不管，尽情地任性一回，就像小穹那样让小悠凡事都只为了我考虑……可是不行，就连小穹都为了他而努力改变家里蹲的性格，我又有什么资格闹脾气呢？”
　　“所以，我同意了小雪的要求。不哭也不闹，更没有在今天之前想尽办法独占小悠、不管怎么样先把能做的事都做过一遍，再把小悠让给小雪……”
　　“这是最成熟、最正确的做法了吧？希望小悠你知道后，能摸着我的头夸奖我呢。”
　　不知何时，口中吐出的气息再也无法温暖指尖，公寓外的凛冽风雪好似吹进了十一楼的走廊，渐渐带走了身体的温度。
　　由比滨结衣搓了搓冻红的鼻尖，将帽沿稍微拉了下来。
　　只是手指离开毛帽的瞬间，便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无力地在身侧垂落。
　　“我真的、我真的……很努力了啊……”
　　“我知道、我配不上小悠，所以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变强……就算期末考只考了班上前十五名，就算现在还只会做口味普通菜色固定的便当，就算我知道喜欢小悠的人都比我优秀了好多……”
　　那低声诉说的柔和嗓音，逐渐带上了脆弱的哭腔。
　　“我也在努力，想要成为能够支撑着小悠身后的好女人。”
　　“就算要跟其他人分享小悠也无所谓，就算小悠没时间跟我约会也无所谓，就算小悠为了去见其他人而抛下我也无所谓……只要是小悠的愿望，我都想要达成。”
　　“但是为什么，明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却还是要承受这种痛苦呢……”
　　抽泣着，即便如此，由比滨结衣依旧迅速振作了起来，没有让情绪太过崩溃。
　　“或许是我太爱你了吧……嗯！没关系的，我已经渐渐习惯了。”
　　“只要你能看见我的努力，这点小委屈是击不倒我的！”
　　眼泪落在地上，她赶紧擦了擦脸，眸中泛着泪光，却能露出无比开朗的灿烂笑容。
　　“真讨厌，本来是不打算哭的……毕竟人家是知道的，你一直都有看见我的努力，也为了我付出很多很多，为了我做出了很多艰难的选择。”
　　“能成为你的女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只是圣诞夜不能陪着你，不能和你说话，确实有点让人难受。”
　　颤抖的嗓音逐渐稳重下来，就像海面不再掀起波涛，深沉而平静。
　　“所以小雪，你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改变小悠！”
　　“一定要……和他一起获得幸福！”
　　手掌轻轻贴上了冰冷的门板，她低下头，虔诚地祈祷着：
　　“神明大人，请不要再给小悠多余的试炼了。”
　　“请给他，还有喜欢他的女孩子们一个完美的结局吧！”
　　低声说完，由比滨结衣直起了身，脸上只有未干的泪痕，轻松地笑容再次浮于脸上。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圣诞快乐，小悠、小雪！”
　　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大门，似乎能看见门板后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她深爱着的男人，一个是她重视着的友人。
　　随后，由比滨结衣潇洒地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按下了电梯键。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悲惨，因为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幸福。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因为更伟大的是主动选择分别的那女孩。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因为在自己和他交往之前，他就交过三任女友。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愚蠢，因为如果换作是喜欢的那个人，也会做出和自己相同的事情。
　　她只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由比滨结衣是天空寺悠的女朋友，不论要牺牲什么、不论要付出什么，好不容易获得的温暖，她绝对不会放手。
　　过去是，未来是，现在也是。
　　就算神明大人也要抹消自己的记忆，由比滨结衣无论何时，都会为了成为天空寺悠的女朋友而努力。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了一切真相之后，依然选择了爱上他。
　　“如果没有人能成为小悠的英雄，那就由我来！”
　　那是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只有从未忘记过『喜欢他』这件事的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论发生什么，这一次，都不会让他露出过去那习惯了分别，强忍着失落和痛苦的表情！
　　由比滨结衣缓缓深吸一口气，举步踏进了电梯。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扶正歪了一边的毛帽，眼神坚定地道：
　　“小悠，就由我来守护！”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空寺悠潇洒地做出告别
　　隐约听到了窗外鸟鸣啁啾，那是清晨特有的旋律。
　　天空寺悠缓缓睁开了眼，就像一台性能级好的电脑，迷蒙的视界和呆滞的思绪不到三秒便恢复清晰，并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用力打了个哈欠。
　　冬季太阳起得晚，天还没亮，遮上窗帘的房间内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视力好就是任性，只要稍微习惯黑暗，很快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电子钟上显示的时间。
　　“十二月二十五日，早上五点五十分……我还真是会挑时间醒啊。”
　　反应过来之后，天空寺悠不禁苦笑。
　　他偏过头，浑身赤果的少女像只小猫般缩在棉被里，只有白净如雪的细肩、精致诱人的锁骨，还有那张安然恬静的可爱脸蛋露在外面，每个细节都完美到我见犹怜。
　　为了不吵醒劳累过后熟睡的她，天空寺悠并没有坐起身来，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开少女侧脸上的发丝，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睡饱一点，做个好梦。」”
　　“……”
　　他不知道「言弹」能不能对睡着的人起作用，不过雪乃的呼吸声好像更沉稳、平和了些，哪怕自己用她的头发逗弄她的脸颊，长而卷的眼睫毛也没有任何颤动。
　　“我老婆真可爱。”
　　天空寺悠忍不住窃笑一声，重新钻回棉被里，轻轻抱住了她温热而纤细的嫩滑躯体，让她能靠着自己的胸膛，睡得更香。
　　女孩就像白玉雕成的宝物，无论背脊亦或手臂，哪怕纤瘦到骨头隐约可见，摸起来的手感依旧是一等一的完美。
　　他又忍不住亲了下她红润的唇瓣，棉被底下升起了些许动静，不过他选择了克制欲望，不对她动手动脚的。
　　昨晚的一夜疯狂，哪怕天空寺悠已经很大程度的手下留情，将满足的标准降到了三成了，初经人事的少女依旧扛不住猛烈的进攻，连他的十分之一体力都没耗尽就丧失了战斗能力。
　　从最开始的羞怯、疼痛、享受，再到中段的惊讶、失神、难以置信，接着开始威胁、怒瞪、咬着嘴唇求饶，直到最后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力量，只剩下本能配合着他。
　　就连收尾的洗澡都要天空寺悠抱着她去，像是清洗洋娃娃那般替浑身无力的她洗掉头发、脸上和身上各种地方留下的狼狈痕迹，再把她擦干抱回床上。
　　看着精疲力尽、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雪乃，天空寺悠当然满心惭愧，连连向着双眼无光的她发誓下次会记得在她求饶的时候停下来，差点没被她赶出房间。
　　没办法，作为一名正值青春期的童真怪物，面对雪之下雪乃这样的极品美少女，自然是想实践出真知、印证过去在各种资料上看到的知识，同时也想让女伴能在完美的技巧中享受到升天般的快乐。
　　所以才不知不觉越做越过分了。他检讨，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不过说到技巧……
　　虽然之前没有提过，不过在任务完成之前，系统其实给了自己很多奖励。
　　破亿的金钱奖励就不说了，相比起最初那小气巴拉的模样，现在的系统就跟中了彩票似的毫不手软，光是今晚给的钱就超过了前几次任务加起来的总合……
　　这么比较有些对不起前三名女友，但事实就是如此，要怪请怪越来越不公平的狗系统吧。
　　并且除此之外，他还获得了数种达人级技能，两种完美级技能，以及一种感觉非常好用的状态。
　　达人级技能都是诸如钓鱼、裁缝、锻造、化学、物理等生活系技能，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好久没出现的「学习（达人级）」。
　　已经积累了三个达人级学习的他，自然是立刻将其超量叠放，召唤出梦寐以求、希望能比写轮眼还强的完美级学习。
　　至于效果如何，天空寺悠暂时还体会不出来。
　　毕竟他平常就已经过目不忘、思绪敏锐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观摩复制，要想知道完美级学习到牛逼到了什么地步，估计还得等天亮后找个机会去试试。
　　除此之外，「写作」、「茶艺」、「手工」这些也已经累积到能够合成完美级的程度，天空寺悠自然没有犹豫，完美级技能库一下子就丰满了起来，不像最开始那样有个完美级「演技」就自豪得跟什么一样。
　　而另外两个直接获得的完美级，一是「合气道」，他家雪乃学来防身的武术，可惜防不了最大的色狼——没错，说的就是他自己。
　　第二个则是「房中术」，也可以说是寝技大全，当然不只有姿势，还有诸如调养、药膳、按摩、中医等各方面的知识。
　　自从获得「舌技」这种不正经的技能之后，天空寺悠就知道，这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技能列表里。
　　果不其然，就像系统特地为了他的需求而服务似的，这个房中术当下就被天空寺悠应用在晚上的密切交流中，让本来光看影片就把技巧学得七七八八的他，成功让可怜柔弱的少女叫苦不迭，承受了身体无法承受的欢愉。
　　至于得到的那个状态，当然也跟雪之下雪乃有关。
　　「测谎基（状态）：
　　你可以感觉到说谎的气息，无论是多么精湛的演技都逃不过你的感知。
　　注：用舌头接触测谎对象的肌肤，能让你读取到对方当下所隐瞒的事情。」
　　明明她是只属于自己的测谎姬，却给了他这种状态……天空寺悠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不过这状态确实不错，至少比「拥有BGM的男人」要有用多了。
　　毕竟和雪乃不一样，天空寺悠判别他人是否说谎，基本上靠的都是分辨对方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然而总有些无法靠这种方式辨别谎言的人存在，更别说透过电话交流时，只要那人的演技不是太差，他要辨别出对方是否在谎言，还是有点难度的。
　　天空寺悠并不在意有人对自己说谎，但要是能知道对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话，那无疑是交流的一大助力。
　　至于后面那个布加拉提进化版……除非真有那个必要，而对象又是自己的喜欢的女孩子，不然天空寺悠死都不会去舔的。
　　脑海里转着和系统有关的事情，怀里抱着大战过后瘫软沉睡的女友，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来到了早上五点五十九分。
　　收起技能面板，天空寺悠心情平静地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像这样的离别，还真是第一次体会到呢。”
　　他低下头，鼻息轻轻吹动她的刘海：“要说的话昨晚都已经说完了，现在说了你也听不见，就这样离开吧。”
　　嘴角噙着微笑，他的手指留恋地在她背脊、锁骨上游移，偶而从飞机坪落下，掀起了一阵细腻的鸡皮疙瘩。
　　“唔嗯～”
　　她紧皱起眉头，发出了小猫被骚扰时的困扰嘤咛，反过来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将脑袋顶在他的胸口上，紧致弹性的大腿也伸了过来，跨在他的腰间。
　　天空寺悠此刻的心情却只有温馨和平静，任由她各种柔软的部位如八爪鱼缠在自己身上，只是将她抱进怀里，让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半点空隙。
　　“按照约定，我会很快过来找你的。”
　　手抚着她柔顺黑发的后脑勺，天空寺悠轻声说：“不过在那之后，你专情的男友就会消失不见，变成了劈腿你姐、你的两个同学的超级渣男。”
　　“到时候，就请毫不留情地骂我吧。”
　　秒针即将转到了十二点的位置。
　　天空寺悠缓缓闭上了眼，带着毋庸置疑的满足与安然，将那句话作为道别、以及再次相见的暗语：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雪之下雪乃。”
　　‘系统，结算任务。’
　　话音落下的瞬间。
　　在系统做出回答、世界随之暂停之前，有个提示框忽然跳了出来。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感觉同调（特殊）。”
　　那是和平常的奖励提示完全相同的模板，但在天空寺悠的耳旁，却响起了说出这句话的温柔女声。
　　并非系统自带，只有生硬、虚假感觉的电子音，而是一道非常柔和，令人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悦耳嗓音。
　　“这……”
　　天空寺悠惊讶地眨了眨眼，只是还没等他对此提出疑问，灰色的波纹就猛然扩散至整个世界，包括指针、包括枕边人的鼻息心跳，一切一切的事物都随着时间停留在了原地。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一次，我要任性地决定我的未来
　　什么也没有……这种说法已经过时了。
　　在这除了一片荒凉的地面外，貌似非常热闹的世界。
　　意识回归之际，天空寺悠便四处张望了起来。
　　首先看见的，肯定是那片被三等分的天空。
　　「阳之光玉」占领其中三分之一的区域，强烈的阳光驱散了冰冷死寂的氛围，只是强度似乎有些控制不当，被强光照射到的土地明显的干裂不少。
　　「雨之光玉」也占领了其中三分之一的区域，斜风细雨温柔地打在身上，给人一种沁凉舒爽的感觉。就是雨像一直都没停过的样子，放眼望去，乌云下的土地大都成了一片泥泞。
　　至于上次获得的奖励——「夜之光玉」，则十分平静地将太阳、小雨从自己的领域中驱散，没有半片乌云，夏季的星座高挂在天上，凉风宛如从川面上吹来。
　　而天空寺悠正好就站在这三种光玉幅射而出的领域接合中心点，左侧是太阳、右侧是小雨，后方则是夏夜。
　　一边热一边冷，身后还不断有风吹来，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天空寺悠不禁抽了抽嘴角。
　　“好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凉世界，怎么就变成这种离谱的样子了啊……”
　　无奈叹了声气，不想继续承受『三角攻击』的天空寺悠，选择踏进了整体感觉最舒爽的「夜之光玉」领域范围中，盘腿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亮一样高挂在头上的「夜之光玉」似乎高兴地抖了两下，然后对着另外两颗光玉晃了晃圆滚滚的身体，有种炫耀的感觉。
　　它也成功激怒了「阳之光玉」。
　　左边领域内的光芒猛然大放，充满光与热的射线炙烤着大地，就连空气都开始扭曲模糊了起来。
　　相反的，「雨之光玉」看上去不以为意，继续在自己的领域内下着永远不会停止的小雨——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夜之光玉」的夏夜领域内已经渐渐有雨水渗透了进来，凉爽舒适的空气也多了几分潮湿，随着时间过去，地面上的湿痕明显地扩张开来。
　　……真是够诡异的。
　　不管这些光玉有没有自我意识，对天空寺悠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主宰了这个空间的混账家伙。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面前的老旧屏幕上。
　　不过这一次，没有愤恨、没有悲哀、没有逃避、没有绝望，他只是笔直地看着代表系统存在的液晶屏幕，懒散地用手撑着脑袋，蓦地露出笑容。
　　“嘿，伙计，还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吗？”
　　知道它不会理会自己，天空寺悠在心里代替它回答。
　　——第四次任务结束时再见吧。我绝对，会笑着跟你打招呼的。
　　所以现在，他要来履行约定了。
　　“狗系统，因为有你来到我身边，我才有机会能够认识雪乃这样万中无一的女孩，并且和她交往、做了必须要负责一辈子的事情……”
　　他状若诚恳，脸上有着感激的微笑：“虽然很想把你的○○拉出来塞进○○里再将你踢进热油滚滚的火锅里烫掉你应该没有的○○然后再把你打到脱肛，不过我不是火锅店长，你也不是熊家长和熊孩子，我也只能对你这么说了——”
　　这句话，他不再阴阳怪气，而是发自内心地脱口而出：
　　“谢谢你，让我和那么美好的爱情相遇。”
　　“……”
　　面对老是保持缄默权的狗系统，天空寺悠自然得不到答覆。
　　所以一番自言自语过后，他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摆摆手让它开始流程，
　　系统：“任务结算开始。”
　　“喔喔喔！各位，开始了啊！”
　　piapiapia！
　　第一次以这么放松的心态迎接任务结算，天空寺悠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像是看着小丑表演一样，嘲讽意味十足地鼓起掌来。
　　系统：“任务目标：成为雪之下雪乃的理想男友，过程依宿主表现给予奖励。任务已完成。”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虽然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如果不是雪乃那么温柔，估计同时交两个女友这件事，就会让我直接卡死在这个任务上吧？”
　　系统根本没有理它，就像个无情的广播机器：“获得奖励统计：……”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金钱、技能和状态的奖励统计。
　　令人目不暇给、眼花撩乱的名单滚滚而下，天空寺悠百无聊赖地看着系统陈列完，然后跳到了下一阶段。
　　“使用时间：三十七天。”
　　“结算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雪之光玉」。 ”
　　“下一个目标——暂无提示，请宿主耐心等候。”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语气恨铁不成钢：“又是耐心等候！我说高木……不是，系统老弟啊，都最后一次了，你怎么还是这套三板斧呢？就连十代都不会一直用元素英雄对敌啊……”
　　嗯？等等。
　　吐槽到一半，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闭上喋喋不休的嘴，皱眉仔细回想起来，凭借过目不忘的完美记忆力，天空寺悠十分确定，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给的那个特殊奖励「感觉同调」，怎么没有出现在系统的奖励列表上？’
　　这狗系统虽然BUG频出，比如说好清除的记忆会恢复、说好抹消的东西还会存在，但唯独给他的奖励这方面，一直以来都十分靠谱可信，也从未有过缺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忍不住开口问：“狗系统，你……”
　　看着液晶屏幕忽然亮起雪花，黑白画面渐渐染上了色彩的场景，天空寺悠下意识闭上了嘴，龇了龇牙。
　　他最讨厌的环节，黑历史重播与伤口上撒盐的恶趣味节目，又要开始了！
　　“虽然心态不同了，但还是有心理创伤的啊……”
　　嫌弃似地啧了声嘴，想问的事情也憋回了肚子里。
　　不过转念一想，天空寺悠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首先，说出来不一定能获得好处，反而会白白给系统一次自我修正的机会，等同于给敌人送盐。
　　再来，那道通知奖励的女性声音言犹在耳，他又仔细回想起了「感觉同调」这个状态的说明，两相结合之下，天空寺悠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虽然毫无根据，不过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只要将其利用得当，或许能在最重要的时刻，将其派上用场！
　　这么思考的时候，屏幕上开始播放以他为主，多名女孩为辅的第四部动画。
　　天空寺悠立刻端正坐姿，专注地望向屏幕中的自己。
　　从京都回来后，对任务和未来的迷茫，以及由比滨结衣的主动。
　　“啧啧，那个时候的我真狼狈啊……真亏结衣能喜欢上这种除了帅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忍不住评价道。
　　再来，目睹结衣为了自己而努力和穹打好关系的模样，送她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将心中藏着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啊……要不是结衣正好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说了那句『只要你也喜欢我，无论未来会遇到多少麻烦，我都有信心可以跟你一起跨越』，我估计会越来越一厥不振吧？也撑不到和雪乃交往了。”
　　天空寺悠扶着脸叹息，第四次任务最开始的自己到底有多没用，他再次有了深刻的认知。
　　还好，人总是会改变的。
　　回家后第一次向妹妹崭露的软弱表现，代表着自己从最开始那个故作坚强的重生少年，真正褪下了自认为英雄的伪装，开始像个普通人一样对他人敞开心扉。
　　“当时觉得很丢脸，不过现在看来，所谓的男子汉并不是永远完美、坚强的存在，那只是单纯的机器人而已……”
　　看着躺在妹妹大腿上的自己，天空寺悠双手环胸，认同地点了点头，“能屈能伸，能软能硬，能刚能柔，才是一个男子汉必备的品格！”
　　接下来还有许多画面，一幕幕地从屏幕上闪过。
　　明明是雪乃的主场，可他的人生中到处都由比滨结衣的影子，和她笑过、吵过、拥抱过，自始至终都被她的温柔支撑着，才能不断向前、一路走到至今。
　　也有着阳乃她们的画面，虽然份量并不多，可天空寺悠看着看着却发现，和自己相遇的她们，几乎没有露出多少真心的笑容，最常见的都是苦闷且迷惘的表情。
　　“真想把屏幕里的那家伙拖出来打一顿……”怀着愧疚，天空寺悠嘟嚷着。
　　要不是对结城明日奈和夏川真凉的感情都还没回来，他现在估计就不只是愧疚这么简单了。
　　往下看去，还有不少穹、一色和立华她们的画面，就连两位太太的脸都出现在了屏幕上，只是数量锐减，一晃眼就过去了。
　　最后，就是天空寺悠的女朋友，专属于他的测谎姬，睡像十分可爱的雪之下雪乃。
　　屏幕上满满都是她的画面，那样的记忆和经历当然没有任何苦痛与悲伤——证据就是，他脸上不自觉流露而出的温柔微笑。
　　天空寺悠还记得，她在特别大楼的走廊上，忍受着他将她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的举动，只因他难得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天空寺悠还记得，面对自己突然其来的『交往请求』，她迅速察觉到了他的无助、并且毫不犹豫地接下那份委托的凛然眼神。
　　天空寺悠还记得，她在两人交往后越来越容易害羞的反应，以及害怕着告诉结衣交往的事情会影响她们的友谊，却从没想过放弃他这个选项的坚定模样。
　　天空寺悠还记得，她在游乐园约会时的可爱表情，偶尔娇羞、偶尔兴奋、偶尔故作正经，明明越来越喜欢他，却还要用委托来掩饰自己心意的别扭性格。
　　在那之后，她越来越直率，越来越主动，甚至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吻自己。
　　那因为喜欢着谁而愿意让自己不断改变的模样，无论要看多少次，天空寺悠都会忍不住深深地为她着迷。
　　最后的画面，就是他和雪乃在高级公寓里共度的那个夜晚——十八禁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是让天空寺悠不禁松了口气。
　　很好，狗系统还知道保护他们的隐私。
　　动画快速流转，在定格于两人相拥入眠的画面之前，镜头忽然切换。
　　头上戴着粉色毛帽，由比滨结衣站在门前，轻轻放下了两个纸袋。
　　她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像是在对着屏幕前的他说话一样，笑得非常温暖。
　　“圣诞快乐，小雪、小悠！”
　　“……”
　　天空寺悠骤然陷入了沉默。
　　第四次的人生动画鉴赏，虽然依旧很多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不过如今心态早已不同的天空寺悠，全程都是放松心情、笑着看完的，甚至不时还能对自己吐个一两句槽。
　　可在这段画面跳出来之后，他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渐渐消失。
　　天空寺悠缓缓低下头，说不出任何话，双拳紧紧地握着。
　　浓浓的歉意堵在了喉咙里，却又觉得愧疚于她的自己是个混蛋，根本没资格口头道歉。
　　——自己在屋内和女友翻云覆雨时，另一位女友拿着她准备好的圣诞礼物，默默将其放在门前，祝福着他们能够进展顺利。
　　这种对旁人来说伤胃的场景，对天空寺悠来说就像是钝刀不断在心脏上来回切割，心痛到甚至开始窒息。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即便如此，天空寺悠自己也清楚地明白。
　　就算当时他知道由比滨结衣就站在外面，他也不能拉她进屋，破坏雪之下雪乃为了帮他完成任务、特地做好各种准备的圣诞夜约会。
　　所以看着屏幕中转身离去的少女，涌上的心疼和愧疚才让他越发不知所措。
　　“虽然她明天大概就不会记得了，不过……”
　　深深吸了口气，天空寺悠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眼神坚定而平静。
　　“结衣，我已经不会再犹豫了。”
　　从今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自己所爱的人因为悲伤而哭泣——如果是现在的他的话，能做到这样的事。
　　不多时，画面定格在自己和雪乃相拥入睡的场景上，随后屏幕渐渐回归雪花闪烁，系统冰冷无情的播报音再次响起：
　　“时间线收纳完毕。”
　　“任务执行时间：11月19日至12月25日。”
　　“期间与目标人物产生的所有联系将由系统回收，其余会以合理方式更改发展轨迹，使已发生过的结果不产生变化，并除宿主外皆不保留相关记忆。”
　　“回收完毕后，系统将自动送宿主回归现实世界。”
　　“确认剥离宿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
　　“使不得！”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天空寺悠伸出了手，眼神尖锐地瞪着它，“我有说要让你收回我的恋爱情感了吗？没做过确认就想对我的情感动手动脚，我是宿主还是你是宿主啊？”
　　“……”
　　系统没有发出声音，但看上去像在沉默地表示无语。
　　天空寺悠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没有沾多少灰尘的裤腿，神情冷淡地俯视着它。
　　“系统，这一次，我不仅不让你收回我的感情，也请你把我以前让你带走的那些感情还回来。”
　　系统总算发出了声音：“感情一旦剥离就无法复原，宿主确认过的。”
　　“我还确认过阳乃她们的记忆不会复原呢，结果是什么样，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吧？”
　　天空寺悠不屑地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且你说无法复原的感情，这里就有一个——难道说我每天做的那些梦，都是阳乃她以手环做媒介靠超能力来催眠我，最后让我不知不觉重新喜欢上她的吗？”
　　面对着系统，那些无法向雪乃坦白的话，终于能在这一吐为快了——
　　“你知不知道，要是雪乃今晚没有带我回家，明天圣诞节我就要准备去找阳乃摊牌了？这份感情我从文化祭就一直忍到了现在，忍得那么辛苦，然后你跟我说无法复原？”
　　他朝系统狠狠地比出了一根中指，难得说了一次母语：“傻○，我可去你○的。”
　　“……”
　　似乎根本没料到这种情况，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雪花屏不断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正当天空寺悠以为只是系统计算的过程久了点，其实正在准备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时。
　　听上去温柔、但半点感情也没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世界线已经回收结束，世界修正程序完毕……修正中止。”
　　“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伤停时间』，需要启动吗？”
　　“哈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捂住额头，像是错愕又像是嘲笑般扭动嘴角。
　　“竟然选择避而不答……系统，难道我完成越多的任务，你的机能就会退化得越多吗？过去那个冰冷而完美、高高在上的任务发布机去哪了啊？”
　　系统：“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
　　行吧，这家伙回答不了问题又开始复读了。
　　“随便你吧。既然这样，我会靠我自己的方式找回失去的那些东西……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方法，不过天空寺悠已经不打算寄希望于这个只会发奖励的没用系统了。
　　没有记忆，他会帮忙她们找回记忆。
　　没有感情，他也不会放着『女友们』不管，甚至是主动逃避她们。
　　因为答应过雪之下雪乃的事情，无论再麻烦、再艰难，他都会做到。
　　向前迈进的步伐，无论要踏过多少蒺藜，他都不会因为区区的痛苦而停下脚步。
　　这数个月来，女朋友们告诉了他许多事情。
　　雪之下阳乃告诉了他抉择的信念
　　结城明日奈告诉了他前进的勇气。
　　夏川真凉告诉了他相信的意义。
　　然后……
　　曾经做过的努力，感受过的痛苦，绝对不是徒劳无功。
　　因为曾经那么痛苦过，所以如今才知道幸福的甘甜滋味。
　　因为曾经不断失去过，所以才知道获得到底有多么美好。
　　因为曾经懦弱逃避过，所以才明白了她们对自己的重要性。
　　——雪之下雪乃告诉了他，改变的目的。
　　“我还是不知道，什么做才是最正确，最完美无缺的选择。”
　　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向一旁默然立起的古朴石门。
　　“但至少，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愿放弃的宝物，什么是我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从现在开始，世俗道德、良心约束都和我无关——我要做的事情只有追求，追求能让爱我的人全都幸福的可能性。像个男子汉一样，去说出我能给你们所有人幸福这种话来。”
　　他伸出双手，手掌贴在了粗糙的石门，闭上眼，似乎在细细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我一生都在做着自以为正确的决断，却从未想过，那样的正确带来的事物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所以，这一次，不管你要给我什么任务、不管你要让我成为谁的男朋友。”
　　“我都要任性地决定自己的未来，去走上由我自己选择的光明道路。”
　　于是，天空寺悠朗声喊道——
　　“「系统，打开连接现实和这个世界的大门！」”
　　他没有理会伤停时间，而是直接要求系统让他回去。
　　雪花画面消失，老旧的屏幕像是被拔了插头，安静地立在原地。
　　“确认。开始脱离程序。”
　　随着声音响起，白色的光芒开始从门内溢出，仿佛黏死一般的厚重石门缓缓敞开了一条缝隙，逐渐大到能供一人通过。
　　而这时候的天空寺悠，却神情专心地低下头，在心中默念出一句话：
　　“——”
　　然后擦了擦忽然流下来的鼻血，捂着脑袋、晃着不稳的步伐，脸上带着胜利者似的笑容，撞进了门后充满白光的世界中。
　　……
　　三枚光玉切裂了天空，本应荒芜灰暗的土地却呈现着各种不同的型态。
　　晒过头的、湿过头的、天上的星星闪啊闪的……
　　就在唯一的生者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一枚纯白色的光玉缓缓从天边升起，冷硬而嚣张地挤进了「阳之光玉」和「夜之光玉」中间。
　　「阳之光玉」似乎有些无奈，主动退让了开来，不过「夜之光玉」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一时间星座大亮，似乎要将夏夜的瑰丽投射在荒凉世界的整片天空上。
　　然后就被「阳之光玉」和「雪之光玉」联合起来揍了一顿。
　　一时间光雪交加，夏夜覆盖的地面变得残破不堪，只能乖乖收回天地异象，并自觉地缩小了笼罩范围。
　　「雪之光玉」成功从两位那边获得了自己的领地，很快就在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为荒芜的世界带来了一望无际的白色雪景。
　　至于「雨之光玉」，依旧在自己的领地中斜风细雨，悠哉地看了一场好戏。
　　“命运篇章设定完毕，开始载入最终试炼……”
　　无人能够听见，系统发出的冰冷提示声。
　　不过还没响完，四枚光玉猛然光芒大放，随后阳光烈焰、加农水炮、龙星群、暴风雪就一齐砸了漆黑的屏幕上，各种具现化的异象将其彻底淹没。
　　啪擦。
　　隐约能够听见，屏幕裂开的声音。

终章 无论正确亦或错误，他都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一睁眼，一闭眼。
　　人依旧躺在床上，早晨的太阳也尚未突破厚重云层的封锁，窗外的啁啾鸟鸣仍似近实远，一切都和不久前相差无几。
　　然而奇妙的是，原先那间充满了少女馥郁芬芳、又被人类原始运动的野性浊臭所覆盖的房间，一下变成了自己所熟悉的卧室。
　　房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回来了啊……”
　　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没有摸到那探索了一整夜、令他爱不释手的关东平原，天空寺悠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又变回处男了吗……
　　不对，要感慨的不是这个。
　　他已经想吐槽很久了——每次完成任务从床上醒来，天空寺悠总感觉自己就跟被山贼打死的勇者一样，在家里读档复活，一睁眼就是熟悉的天花板。
　　土归土，不过这种设计，确实是为了他好。
　　毕竟以他在任务结算前的那处境，要是雪乃正好在他回归现实世界的下一秒钟起床，和来不及做出任何掩饰的他对上目光。
　　失去记忆的她一看到两人浑身赤果地躺在同一张床上，第一反应估计会是怀疑现实地揉一揉眼睛，接着努力摁着眉心不让自己当场晕倒，再来选择报警，警察来之前都会拿着剪刀缩在房间角落，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防备着他。
　　想到那个画面，天空寺悠不禁既心疼又好笑地摇头，只能说狗系统偶尔还是会做点好事的，没害他刚做完任务就把自己女友搞得心神崩溃——除非让她当场恢复记忆，否则他大概就是下一个大碗牙签。
　　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天空寺悠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相簿一看。
　　果然，雪乃的圣诞短裙写真集全tm没了！
　　里面还有好几张她换上黑丝白丝长筒吊带袜，满脸羞怯地压着裙摆伸直长腿给自己拍的性感照片啊！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抑制着捏爆手机的冲动，他恶狠狠地咬起牙关，怒瞪着面前的空气：
　　“狗系统，你前面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单就这个仇，我从此与你不共戴天！”
　　为了避免吵起隔壁房间的妹妹，他还刻意压低声音，仿佛野兽发出了威吓性的低吼。
　　重重喘出一口气，确认各种纪录和痕迹还是跟前几次一样，被系统处理得干干净净后，天空寺悠将手机放了回去，神色渐渐恢复到平常的模样。
　　“今天是圣诞节啊……估计会有点忙了。”
　　明明才早上六点，他就开始在想晚上六点的事情了。
　　天空寺悠已经打定主意，今晚要把结衣带回家，请她吃……自己亲手做的圣诞节烤鸡，弥补昨天自己无法陪伴她的缺憾。
　　不过是要当作只有两人的圣诞节约会，还是要再多邀请几个人一起热闹地庆祝一番，这点天空寺悠还不确定——毕竟他喜欢的女孩子不只有一个，想要雨露均沾地去讨她们欢心，也想尽早跟她们说说话、处理一下至今为止累积的所有问题。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中午乃至下午要做的事情。
　　现在还早，什么都还没开始。
　　新的一天，新的起航，新的自己。
　　也是向着最后一次任务迈开步伐的，新的早晨。
　　“是不是该换条全新的内裤来穿，会比较应景呢？”
　　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天空寺悠从床上起身，猛地拉开窗帘，神清气爽地迎向灰蒙蒙的冬季早晨。
　　窗外，枝头晶莹枯老，高矮不一的屋檐像一头头沉睡的北极熊，弯着身子在地里采鱼。
　　此时没有多少人在街道上行走，寒风萧萧呼过，偶尔扫过枯枝上的积雪，让云朵状的雪块在地上砸得粉碎。
　　天空寺悠不禁露出笑容，他喜欢这样的景色。以前只说是一般般，但最近却是越来越喜欢了。
　　他喜欢寒风刮过面庞的冷冽。
　　他喜欢其实容易捂暖的雪屋。
　　他喜欢不经意间就融化成水，会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冰面。
　　不过说到底，天空寺悠其实最喜欢的，还是窗外那占满了他全部眼帘，此生见过最美、也是最令人开心的——
　　在雪之下的城市。
　　……
　　单说着喜欢，可不能不做出行动。
　　趁着妹妹还在睡懒觉，天空寺悠先将门外的积雪扫得一干二净，随后做了两份早餐，一份放电锅温着一份自己解决。
　　大约七点半接近八点，他带着钱包钥匙悄悄出门。电车因为大雪停驶，所以他一路跑到了总武高，呼吸的时候都好像有冰渣子从肺泡里掉出来一样，不过很快就被他的体温蒸散。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跑到总武高，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今天早上的新闻正好有街上直播，边吃饭边看电视的他正好又看到从背景边缘一闪而过的身影，看那模样似乎是要往总武高的方向走去。
　　也没有多问或者试探的必要，天空寺悠快速吃完早饭，直接朝着总武高冲去，为的就是和履行约定，用最快的速度去找到她、和她见面。
　　而到了总武高高大而深锁的校门前，他却不禁皱眉，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否正确。
　　“这样雪乃进不去吧……咦？等等。”
　　基本上都是走大门地所以没注意到，其实校门旁还有一扇供学生或师长进出的小门，锁头挂在一边并没有锁上，还有着很明显的开合痕迹。
　　门上的雪堆也没有杂乱的落在地上，而是被整齐地推挤到一边。
　　很明显，是雪之下雪乃的手笔。
　　天空寺悠这才松了口气：“真是的，刚踏上大人的阶梯就这样乱跑，你这不是挺有力气的嘛……喔都忘了，现在的你和我一样纯洁呢。”
　　说着只有自己能懂得笑话，天空寺悠带着莫名愉悦的笑容，脚步轻盈地从那个小门进入学校内，没有任何犹豫，直奔特别大楼位于二楼的侍奉部。
　　窗帘拉着，从楼下看不出来有没有开灯，天空寺悠上到二楼的时候，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不用再怀疑了。
　　楼梯间有独属于她的味道，在冬天干冷清新的空气当中更加明显。
　　“这样突然上去会不会吓到她啊……还是要制造出一些动静提醒她？不对，最重要的是，她的记忆是从哪里开始重制的……”
　　越是接近侍奉部的位置，他的动作就越是沉重，像是被满脑子的犹豫念头给压垮了双腿，迟迟不敢真正地走到侍奉部门前。
　　天空寺悠必须承认，受到了某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态影响，他忽然不敢跟目前大概是独自一人待在社团教室中的雪之下雪乃打招呼，又开始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了起来。
　　毕竟他怕，怕雪乃会用疑惑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突然对他说出“你是谁”这句话。
　　如同整个世界舍弃了自己，重置了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
　　……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LINE上还有侍奉部的群组，自己也有他的联络方式，就算不再是情侣，他们应该也还是朋友才对。
　　所以，没必要害怕。
　　天空寺悠站到了门前，轻轻吸了口气。
　　抬手，他敲了敲门。
　　叩、叩。
　　安静三秒后，清冷悦耳的嗓音响起，好像有点紧张。
　　“是谁？”
　　“是我。”
　　她隐约松了口气：“……天空寺君吗？进来吧。”
　　天空寺悠拉开了门，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去。
　　冬季阳光下，宛如雪中盛开的白梅，她一如既往地坐在窗边的位置。
　　黑发如铅粉般艳丽，白皙紧致的肌肤完美无瑕，除了胸前稍微谦虚了点以外，是个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美少女。
　　天空寺悠忽然想起，最开始见到她的那个画面。
　　伴着夕阳的秋季午后，伴着朝阳的冬季早晨，无论背景如何，她都依然美得令自己心动不已。
　　已经是不知道在心底第几次庆幸，还好没有让系统收回自己的感情，还好还喜欢着她。
　　‘属于我的东西，就算会带来痛苦，也不能随便舍弃掉啊……’
　　天空寺悠安心似地笑了起来，心中再次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回尚未恢复的那两段感情。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看着天空寺悠的笑容，雪之下雪乃似乎误会了什么，眉梢挂着几分冷意，表情略带不爽。
　　顺便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警报器塞进大衣口袋，调整坐姿回归平日那般从容优雅。
　　“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会有人闲得没事，突发奇想地跑来学校早读呢。”
　　天空寺悠望向桌面，确实已经放了本夹著书签的古典小说，他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有兴致，不顾电车停驶、走也要走来侍奉部看书，家里又不是没有暖气能用……”
　　“不用你多管，只是突发奇想而已。”雪之下雪乃端详着两手空空的他，眼里的疑惑越发浓郁，“倒是你，不是早读的话，你来学校做什么的？”
　　“找你来的。”天空寺悠十分坦承，顺手把门带上。
　　于是他再一次接收到了两人初次独处时，雪乃将他当成了强○犯看待的警惕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双手护胸、再次拿出警报器的清秀少女，天空寺悠差点忍不住笑意。
　　毕竟说实在的，自己连她胸部上有几颗痣都知道，就这还防……
　　不行，不能笑！现在笑出来会被当成变态的！
　　“找我有什么事？还特地追到了社团教室来……不是可以线上联络吗？”
　　严峻的目光警盯着他，然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和他略显微妙、甚至有点想笑的目光接触之后，雪之下雪乃警惕防备的身体就渐渐放松了下来，似乎已经确认他不会伤害自己。
　　“而且这件事，结衣同学她知道吗？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独处了，但你跟她交往之后，更该注意各方面的洁身自好，避免误会产生。”
　　看着她义正严词地教训自己的模样，天空寺悠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
　　“雪之下，有个人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什么？”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雪之下雪乃不禁一愣，甚至没在他朝自己走来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就连现在，就连我，你也会在未来的时候，说一句「那只是过去的事情了」而已吗？』——她曾对我这么问过，那时的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不想看到对着她点头后，她脸上那绝望与伤心的表情。 ”
　　雪之下雪乃眉头皱得更深，似乎觉得脑袋发疼，拇指用力摁起了太阳穴：“这句话，总感觉有点熟悉……不对，你这么没头没尾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她……”天空寺悠站到了窗边，俯视着睁大藏青色的眸子，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雪之下雪乃。
　　“未来的天空寺悠，会连同过去的份，一起去拥抱现在的她。”
　　然后毫不犹豫地俯下身体，将失去了那些记忆、似乎什么都没留下的她，连同椅子一把抱住。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雪之下雪乃。”
　　再次相见时，他早就决定了要说这句话，来迎接新的开始。
　　这也是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雪乃立下的誓言之一。
　　不顾怀中猛然僵硬、石化的少女，他放松了全身力气，鼻尖嗅着她馥郁清香的发间。
　　缓缓地抬起视线，天空寺悠望向了薄雾朦胧的窗外风景。
　　下了整夜大雪的乌云渐渐散去，阳光穿透层层掩映，照射向尚未融化的雪白新装。
　　冬阳反射着安静而美丽的光，面前是在雪之下不断延伸的道路与风景，再好的眼力似乎都望不到尽头。
　　天空寺悠目光深远，充满期待的笑意从嘴角溢出——自从被这狗屎系统缠住之后，他便从未有过这样豁然开朗、轻松自在的心情了。
　　虽然说，人都得为了自己的将来而努力。
　　但现在必要的是，尽量去拓宽自己可以选择的道路，而不是被他人和正确的标签限制住自己的可能性，最后变成一个自缚手脚的懦夫。
　　只要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终有一天找到目标的时候，才能朝着她、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全力奔跑。
　　道路的尽头开阔无比，虽然还有些薄薄的冷雾，但在已经露出头的初日前，也一定会消散的吧？
　　反正，天空寺悠是这么认为的。
　　他会从现在开始为此努力，努力去追回自己的女朋友们，并且和她们一起，打造出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未来。
　　所以，现在大概就只有这一句话，才能够表达他的心情了吧——
　　“我，真的还想再交女朋友啊……”
　　啪！
　　话才刚说完，天空寺悠的温柔笑脸上，迅速印下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放开我，渣男！”
　　那难以置信中带着羞恼的冰冷嗓音，在只有两人存在的特别大楼中，喊得特别清晰。

番外 前辈这个混帐人妻控！！
　　这是十二月的某天，发生在『天使珈啡』中的事情。
　　因为某位学长要天天陪着他的女朋友『们』放学，又或者是假借社团活动的名义在那间社团教室里亲热，平常更不会出现在一年级的楼层中。
　　所以一色彩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领她入门、教会了她各种知识，却又自顾自地离开了她的世界的前辈。
　　“毕竟前辈都已经辞职了，还有两个大美人甘心成为他的女朋友呢……”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描了淡妆的可爱脸蛋毫无形象地扁成了包子状。
　　一色彩羽用手指划起了圈圈，深闺怨妇似地长叹着：“像人家这种只是普通可爱的学妹，能出场就值得庆幸了，要什么自行车呢？总比被前辈无情地玩弄过之后，因为剧情需要所以慢慢被作者淡忘的背景板角色要好吧……”
　　前方的座位上，立华奏从作业中抬起了头，淡金色的眼眸安静地看向了她。
　　“彩羽，想见到悠学长吗？”
　　“没有没有！你别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啦！”一色彩羽有些脸红地用力摇头，“并不是想要见到前辈，只是小奏你不觉得吗？像前辈那种高存在感的人，一旦长时间没有见到，就会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
　　“嗯，怎么说呢……”她比手画脚，努力增加着自己的说服力，“没错，就跟学校里的那棵大榕树突然不见了一样！”
　　“大榕树……不见……”立华奏抿起樱唇，面露沉思。
　　小巧的脑袋从左边歪到右边，又从右边歪到了左边，她才略显恍然地眨了眨眼，“哦～感觉有点能懂了……”
　　“是吧是吧！”一色彩羽莫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立华奏也跟着点头：“所以彩羽很久没见到榕树学长了，现在很想他？”
　　“没错，就是这样……才怪啊！”啪地朝空气一摆手，一色彩羽完美地带入吐槽役的角色，“你根本什么都没听懂吧！而且榕树学长又是什么，这外号也太土了！”
　　“是彩羽自己说的啊……而且我感觉就是这么回事，再对自己坦诚一点会比较好喔。”
　　有些委屈地低声道，立华奏叹了口气，将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头重新执起笔继续写作业。
　　“还坦诚……”不禁鼓起脸颊，一色彩羽双手环胸，视线有些别扭地望向斜下方，“哼～真不愧是学生会长，教训人的大话真是随口就来呢，根本不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对了，彩羽。”立华奏再次抬头。
　　“怎、怎么了？”一色彩羽有些吓到，不过想想她也不是会计较这一两句怨言的人，便重新看了过去。
　　立华奏微微歪头，纯净透亮的眼眸毫无掩饰地透露出好奇之色：“你刚才说，被前辈无情玩弄，指的是什么意思啊？”
　　“……诶？”一色彩羽面色僵硬了起来。
　　“是会对你始乱终弃的意思？不过我觉得悠前辈不是那种人，交了两个女朋友不就代表他很负责任吗？”
　　“你的逻辑太奇怪了吧？！倒不如说完全相反！”一色彩羽忍不住拍桌，生气似地小脸泛着红晕，愤愤不停地道，“像前辈那种到处乱撩又没有节操，甚至光明正大地带两个女朋友的家长来文化祭逛街的家伙，怎么能说负责任啊！”
　　立华奏没有被她这烦躁的态度给吓到，只是用仿佛能看穿内心般的平静双眸，直直盯着一色彩羽的眼睛。
　　“可是彩羽……如果前辈真的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你也不会喜欢他吧？”
　　“就、说、了！我根本不喜欢前辈，倒不如说是把他当成长得好看一点的虫子在心里鄙视，小奏你——”
　　天空寺悠推门进来，正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喊出了熟悉的前辈，于是笑着指了指自己：“怎么，聊到我了吗？这可真是说曹操操操就到——”
　　话还没说完，一个抹布迎面飞了过来。
　　“前辈这个混帐人妻控！”
　　“？？？”随手接住，天空寺悠满头问号，看着脸色胀红、气鼓鼓地瞪过来的一色彩羽，“我只是在说俗语又不是说我就是曹操。你今天是怎么了？把炸药当饭吃了？还是偶像被刑拘了？”
　　“都不是！可以请前辈你不要随便出现跟我搭话吗？”一色彩羽用力哼了一声，面色冷淡地转过头，朝后厨的方向走去。
　　好学生立华奏高高地举起了手：“悠前辈，彩羽说她很想……”
　　飕！
　　——那大概，是一色家一生一次的瞬间移动了吧？
　　几乎是瞬间来到了吧台前，一色彩羽牢牢捂住了好友的嘴，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将她拖进了后厨。
　　天空寺悠看着立华奏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眨着眼睛、像是在用迷茫而不解的目光向他求救的模样。
　　他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然后转身推开大门，离开了咖啡厅。
　　“学妹们的打闹，我这个有妇之夫的学长还是别瞎参与吧……”
　　今天的天空寺悠，依然在为了自己的高情商而骄傲着。

卷末感言
　　第一卷26w字，第二卷32w字，第三卷43w字，第四卷67w字……
　　并不是我故意要越写越多，只是每卷出场的女角色越来越多、各自的戏份同样也会越来越重，如果不想要某个角色神隐一整卷，就必须写出她们彼此牵连的各种剧情，那自然得写好久才能完结一整卷。
　　想当初阳乃卷，我只要写主角和阳乃的互动，偶尔出现一下妹妹跟其他配角就好，不用考虑各种复杂的关系、关系带来的影响，又因为是暑假而不必写到有关学校的事情，所以能更加细化、精炼阳乃卷的剧情。
　　但现在是做不到了，因为写到阳乃就要写到雪乃、写到雪乃就要写到团子，还有边缘OB的夏川跟明日奈，更不能神隱第五卷的戏份才开始变得重要的两位学妹和正式入学的穹……哦对了还有我们的霞肥肥。
　　再加上系统主线的收尾，第五卷可想而知的是，会写得比第四卷更长、更复杂……也不一定？
　　反正越到后期越没人看，还得在书评区天天被批评（虽然我根本没看，看了心态更加炸裂），那不如写到两百万字就草草收尾，伏笔什么的也都不收了，该交代的交代一下，给个圆满幸福的大结局就好。
　　咳咳，当然，只要还能恰饭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毕竟你们天天骂第四卷怎么还不结束、说好的六月完结怎么拖到八月等等，我不也还是把我想写的写完才完结吗？这方面我算是有点强迫症，一定要把想好的情节写出来才满意。
　　当然，这其实不算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我自己也知道——更新慢，剧情拖，太水什么的，越到后期这本书的缺点就越暴露无疑，我也不是那种天天玩梗搞噱头的有趣作者……
　　不过讲道理，日常文能写得像我这么长，感情线还明显地有在推进、基本上没出现过重复的卖福利情节，同时又有文青病和矫情怪特质的作者，全刺猬猫大概三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吧？
　　所以放心，下本书肯定改，不改活该我扑街。
　　……
　　感谢每天追更的书友，虽然我早上五点五十九分发的章节通常都是未修改版，过段时间刷新才能获得更好的阅读体验，这点真的非常抱歉，请去骂我的阴间作息。
　　感谢每天留下吐槽、给了我更新动力的书友，你们就像是荒野上的几株小草，即便在干涸的土地上也能带来绿意盎然的生机——不是指头顶——各位的ＩＤ我都看在眼里，等完结之后再一一感谢吧！
　　感谢持续投票、打赏的书友，放心，悬赏我会还的，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大概再两个月就能还完了吧？
　　感谢全订养书的书友，毕竟数据太差作者只会越来越想开新书，你们的存在是这本书的最大支柱。
　　大概就这样吧，评论区我已经不去看了，所以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信告诉我、或者在间帖留言。

养书的各位可以开宰了
　　如标题所示，第四卷已经完结，养书的各位拜托开始享用吧！要不然作者要吃不饱饭、码不了字啦～
　　另外前面那章是番外，如果看到的是卷末感言，可以刷新章节或者删书重加！
　　我保证下次卷末感言绝对不会写超过五百字了！！

第一章 进击吧，光玉！
　　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早上五点五十九分。
　　当分针缓缓移向最上方，时针跳到了最下方，两者成一直线的瞬间。
　　无形的波动扫过了全世界，人类无法观测到的改变正在进行着。
　　雪之下家。
　　床上的女大学生熟睡之际，安静昏暗的卧室中突然有光芒亮起。
　　首先是放在收纳盒中，做手链时留下的边角料。
　　再来是锁在柜子里，写满了日记般内容的笔记本。
　　就连屏幕都自动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在远端操控着她的电脑一样，一些特定的资料和云端网盘被调了出来。
　　接着，开始删除。
　　因为记载着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事实，所以无论是笔记本还是数据资料，都将在完全重制之后，被送去无人知晓的异次元。
　　不是送去墓地，不是直接除外，而是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的异次元。
　　于是，笔记本见见变得透明、串珠与尼龙线也化作光屑，资料夹与网盘中的文档、留下的搜索记录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不留任何余地、不给任何机会。
　　像是有无形的存在试图证明，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恢复记忆！
　　“不要……”
　　床上的女青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原本安然的睡颜逐渐扭曲了起来，浑身发冷似地抱紧身体，呼吸都有种窒息般的痛苦感。
　　“快住手……我不要……已经，发誓过了……绝对不会再次忘记的……”
　　恶梦中挣扎着、无意识地反抗着，明明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更无法察觉到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依旧呢喃着出声，棉被下的娇驱绷紧、手指用力抓住了床单，像是将最珍贵的宝物牢牢攥在手里、不愿松开的孩童般，指尖发白而颤抖。
　　即便如此，改变也不会因她停下。
　　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扰的情况之下，彻底消失已然成为了定局。
　　——然而，下一刻。
　　与代表着消失与忘记的光芒完全不同，恍如新雪初霁后的天空，有一道温暖的阳光照射了下来。
　　毫无预警地，金黄色的圆形光球就这样出现在房间中央，驱散了所有阴影，将四周笼罩在明亮而温暖的领域之下。
　　它于半空漂浮，和忽然停止了删除动作的电脑屏幕默默对立着，就像被老师抓到上课玩手机的学生一样，莫名尴尬的氛围让空气凝结起来。
　　和那道扫过了全世界的波纹相同，名为「光玉」的存在独立于世界线之外，造成的现象既不会被凡人所观测，更有着能够改变世界的奇迹力量。
　　仅仅是辐射而出的灿烂光芒，就让床上的女大学生宛如窝里冬眠的青蛇一般，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挣扎和痛苦的神色消失不见，鼻息再次回归了平稳舒缓，安然入睡。
　　指针依旧停在早上六点整，和整个世界一起静止在仿佛要永远持续下去的这一秒。
　　正如停下了所有进度的无形力量，光玉并没有主动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和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笔记本、串珠，以及删除条走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电脑『对视着』。
　　氛围隐约有些严峻，仿佛有场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间，像是在试探一样。
　　进度来到了百分之八十一。
　　光玉立刻大放光芒，好似受到了挑衅恼怒进攻的毒蛇，毫不留情地朝它射出一道恍若实质的光柱，要把面前阻拦的事物全都燃烧殆尽。
　　进度退到了百分之七十九。
　　光柱猛然停下，只离屏幕不到一根头发的距离，像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
　　然后随着进度越退越多，光柱也逐渐收回了光玉体内；那大放光芒、杀机凛然的凶狠模样，在所有送去异次元的资料档案都回到网盘和桌面上之后，重新回到了方才温柔平和的小太阳。
　　光玉微微转了个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也没有所谓正面的存在，但明显浓厚不少的光芒却代替了目光，望向抽屉里半透明化的笔记本。
　　至此，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必要了。
　　无形力量非常老实地退了回去，所有的变化都像是时光倒流，回到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电脑没有自动开机，笔记本和手链的边角料也没有发光透明化，床上的女大学生依然抱着被子沉睡，咕哝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却像是在梦乡里遇见了最美好的事物，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抹幸福而安心的笑容。
　　而当光芒消失之际。
　　指针开始转动，新的一天随之到来。
　　……
　　相同的情况，也在另外两个地方上演着。
　　结城家。
　　蓝色光芒照亮了温馨风格的卧室，却有千般杀机化成流星光雨，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床上的栗发少女。
　　光雨穿过少女，穿过床铺、穿过卧室的地面，却没有带来任何伤害与破坏。
　　只有试图包裹住她的无形力量，像是漏气的气球般飘落在地，接着慢慢地消失不见。
　　很快，少女翻了个身。
　　在拉上窗帘，安静且昏暗的房间中，难得地做了个不愿醒来的好梦。
　　高级公寓，十楼。
　　夏夜降临，星光化作巨手，一巴掌拍开了想对笔记本动手动脚的无形力量，并用晶莹璀璨的星光手掌比划出了老虎咆哮的手势，一张一合，威吓的意图十分明显。
　　对光玉毫无反抗能力的无形存在，连百分之一的进度都还没完成，就这样可怜兮兮地消散于现实世界之中。
　　没有任何人记得，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得到——在这不到一秒的间隙之中，有三场战争无声打响，又迅速落幕。
　　胜利的，是从过去到现在，不断积累下来的奇迹。
　　保护的，是强烈的信念不愿失去，试图延伸至未来的可能性。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中。
　　即便主体消失，由光玉维持着的领域也没有任何衰弱，天空依然被分成了各自不同的四等分。
　　而当它们重新高高挂在天上时，却发现最新出现、因为力量不足，没有办法『出门』的「雪之光玉」，已经在四领域交叉的中间点竖起了一根通天雪塔。
　　明明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表现情绪，可看「雪之光玉」那不断加强著风雪力度，试图让这座雪塔顶穿天地的狂躁模样，很明显能够感觉得到它正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毕竟这座冰雪巨塔的最下方，被当成基座压着的东西，就是代表系统的老旧屏幕啊。
　　旁观着「雪之光玉」正对系统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三光玉默默交流了一阵，似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球体。
　　然后兴致勃勃地加入进去，一场五光十色、声势浩大的围殴，再次于荒凉无边的世界中打响。
　　而这时候的天空寺悠，才刚从睡梦中醒来，默默体会着保有感情去迎接第五次任务的微妙心情。

第二章 爱说谎的雪之下同学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地点是总武高特别大楼，侍奉部的社团教室中。
　　因为才刚开始放寒假的关系，哪怕成绩太差还得来寒假补习的学生，此刻也不会出现在校园里，无论操场、教学楼还是食堂都一片静悄悄的，仅有四处覆盖的积雪妆点了这座曾经热闹的名牌高中。
　　而从校门到特别大楼的这一路上，天空寺悠也特地确认过了，学校里除了他们以外谁都不在。
　　换个场景，就像家里没人，把女同学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一样——这可是任谁都会心跳加速、浮想连翩的独处机会啊！
　　就算不动用「隔墙无耳」的状态，现在的他们不论做出什么事、叫得多大声，即使要直接脱掉上衣打开窗户，在光天化日之下向对面的教学楼做起全国第三套中学生广播健身操来，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当然，因为监视器全年无休地运转着的关系，他们在走廊上还是得收敛一些的……天空寺悠也不担心偷跑进来的监视录像被发现后，两人会受到校方惩处。
　　只要别做些有伤风化、违法乱纪的事情，再老实地口头道歉或写个检讨，校方绝对会主动给台阶下，放他们两位年级头牌的优等生一马。
　　这世界就是这样，想要活得更加自由，实力和人情都是不可或缺的。
　　同样的道理，现在也能用上。
　　天空寺悠是这么想的——只要自己诚恳地对雪之下雪乃说些好话，她就能放强抱了她的自己一马，看在过往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这件事情。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没有了那晚的记忆，亲热时彼此交融的感情总会留下来的吧？
　　不会真的把他当成性sao扰犯看待的吧？
　　“所以雪之下同学，能请你放下手机，先让我们保持理性、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被迫将椅子移到了门口坐着，天空寺悠积极地释放出善意，希望能打开此刻僵硬的局面。
　　可惜，窗前的少女毫不领情。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手里拿着电话，像是看到他的身影眼睛就会被玷污一样，雪乃背对着他，嗓音如窗外呼啸的寒风般冰冷无情。
　　“放心吧，我在想是要先打电话给由比滨同学，还是先报警，等警察来再通知她。”
　　“哪里有能放心的点啊？！”
　　“至少我不会动用私刑。还是说，你想尝尝防狼电击枪的滋味？”
　　“说得好像你有那东西就打得过我一样……”
　　“嗯？！”听见他打从心底发出的无奈感叹，雪之下雪乃不禁挑起眉梢，似乎很想转头瞪他一眼，表达自己被他瞧不起的不满。
　　不过头刚转到一半，又被她硬生生地克制住冲动，重新扳了回来。
　　——现在和他四目相接的话，绝对会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不能有任何想法，他可是结衣的男朋友……嘶、呼……’
　　面对着窗外辽阔洁白的雪景，雪之下雪乃按着没有多少阻碍的胸口，无声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抑制到了现在都还慢不下来的心跳。
　　她没有抢挚友恋人的兴趣，更没有打算成为插足他们二人之中的第三者……
　　所以现在心脏跳这么快、脸蛋会变得这么热，全都是因为他突然抱上来告白，吓到了自己的关系而已！
　　没错，花点时间就能恢复冷静的，之后再去跟他算胡乱告白的这笔账——绝不能宽恕以待，一定要让结衣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还敢对女友闺蜜动手动角的渣男才行！
　　脑海中转着这些想法，雪之下雪乃闭上双眼，强迫自己沉淀心思，不要再胡思乱想。
　　随后睁开眼睛，看着窗户倒映上的自己，又不禁咬住了唇，紧握双拳低下了头，露出有点想哭的懊恼表情。
　　‘为什么，我会感到安心啊……被突然抱住、又被突然告白什么的，明明是该觉得恶心的事情，为什么我……’
　　答案，早就无所谓了。
　　那么多的质问，其实都只是在掩盖着那颗不愿承认的真心。
　　‘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不去喜欢他的，好不容易快要能坦然祝福结衣的……为什么要用这种玩笑，轻描淡写地来破坏我的坚持啊！’
　　如果再有勇气一点，或许她会这么直接地对他咆哮吧？
　　可惜，众所称之的「冰之女王」，也不过是一名在恋爱面前畏首畏尾的胆小鬼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之下雪乃就对名为天空寺悠的少年抱持着好感。
　　并且随着时间发酵，这样的好感化作恋情、化作默契，在每一次的对视与微笑间逐渐加深，改变了她许多想法和习惯。
　　雪之下雪乃曾经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喜欢的人，那么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逃离自己的手掌心才行。
　　告白什么的不急着来，总有一天气氛到了，就算他不说，自己也能自然而然地对他表明心意吧？
　　——然后这样的余裕，没过多久就被残酷的现实所击碎。
　　知道他和自己唯一的朋友正在交往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只记得脑袋瞬间变得空白，好似呼吸和意识同时离自己而去，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抛弃了自己。
　　那是什么都思考不了的虚浮感，那是不愿回想起来的失落与悲伤。
　　她只能用干涩的嗓音说着苍白的祝福，就连怎么离开侍奉部、怎么回到家都已经没了记忆。
　　明明哭不出来，鼻尖却又酸得疼痛，每每想起他就像有钝刀划着心脏，却又没办法不去想他。
　　所以自那之后，雪之下雪乃就深藏起自己的心意，像是被雪覆盖的人偶一样，直到能够将他从自己心上彻底摘离前，都要冰封超出友谊以上的感情。
　　……而这样的冰封，现在看来也很可笑。
　　区区一个拥抱就能融化，她这么久的坚持与忍耐到底算是什么？
　　即使如此气愤，即使如此难受，雪之下雪乃依然没有回头对一切的罪魁祸首——天空寺悠发起质问。
　　只是装作看着手机，努力找回再也无法凝结成冰的冷静。
　　毕竟她仅存的勇气，都花在推开他的时候顺手甩一巴掌过去这件事上了……
　　要不然，自己绝对会在他怀中做出非常糟糕的反应吧？
　　然而她不理会某人，某人却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天空寺悠看着她隐约有些颤抖的背影，从椅子上起深的同时关心地问：“雪乃？你没事——”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了！”
　　那异常激动的反应，让天空寺悠不禁愣在原地，错愕地微张着嘴。
　　片刻后，他落寞地轻叹一口气，单手插着口袋，仰角四十五度忧愁望天。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以前还好。现在，我很讨厌你。”
　　没有转头，自然看不见他作秀似的古怪表现。
　　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拳抓紧了膝盖上的裙摆，强行让语气压抑成冰，毫无感情地开口道：
　　“天空寺君，你让我很失望。”
　　“明明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却还是不顾我和结衣的感受，对我开了那种跟性sao扰无异的玩笑……难道你在这么做之前，就没想过我们会有什么反应吗？”
　　她摇了摇头：“不，年级第一的你肯定想过，即使如此你却还是这么做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恭喜你，你这番恶劣的行为成功推翻了我过去对你的评价。”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现在是负一百分。”
　　如连珠炮般的话语，不知不觉射出了厌恶的字弹，像要彻底否定心中的那份动摇、那份犹豫，从此将自己定位在他的敌人上。
　　话音落下，雪之下雪乃用力咬住唇瓣，齿下蔓延的疼痛让思绪总算从混乱回归到了正常，却也伴随着无法遏止的失落。
　　‘我都这么说了，他应该也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反唇相讥吧……’
　　这么颓丧地想着。
　　却听天空寺悠突然笑了起来，安心似地松出一口气后，莫名愉快地道：
　　“果然，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一定还喜欢着我……等着喜欢你的那个我，过来找你。”
　　“哈啊？什、什么意思？”
　　难以理解的，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回过了头。
　　“意思是，全是谎言。”
　　天空寺悠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莞尔上扬的唇角边，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真是糟糕，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爱说谎的人啊，雪乃。”
　　雪之下雪乃：“……”
       （群：488749799）

第三章 雪下的城市终将迎来放晴的天空
　　“别开玩笑了……”
　　下意识地，又用这句话掩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情。
　　看着他微笑着眯起的双眼，雪之下雪乃忽然陷入了一阵迷茫，有种莫名的心慌萦绕在胸口。
　　他说的话，他的笑容，他的眼神里到底有几分认真———此时此刻，自己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明明以前不论是说谎还是开玩笑，凭借着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她都能分辨得出他言行间潜藏的各种情绪……
　　可为什么，现在却做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我喜欢你”的那句话开始，他的每字每句都发自肺腑、表里如一，打从心底地如此认为一般。
　　因为太过真实，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在开玩笑的自己，才会像在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找不到本以为会出现的东西。
　　‘……可是，这不可能啊。 ’
　　雪之下雪乃不断在心中反问着自己。
　　与其说是不可能，倒不如说她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在察觉到了某件事之后，自己竟然会觉得万分惊喜、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那样的情绪，绝对不是雪之下雪乃应该有的。
　　她不自觉地垂下目光，轻轻咬住嘴唇，不敢再去接触天空寺悠的视线。
　　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挚友的男朋友对自己告白了，不仅不会有半点困扰、反而还开心得想要当场答应的女孩子存在……
　　那想必她心中的某一处，早就已经坏掉了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
　　即便如此，门前的他依然没有体贴地照顾到自己内心的混乱，继续自说自话着：“反正四下无人，我就直说了吧——雪乃，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
　　表情没有半点波动，雪之下雪乃沉默无语。
　　——那为什么要跟结衣交往？
　　为什么要背叛她、背叛我对你的信任，做这种渣男一样的事情？
　　“我也知道你喜欢我，虽然这件事由自己说出来有些奇怪，好像变得跟你一样自恋了……“他无奈地笑了笑，用诚恳且温柔的语气道，“但无论你怎么否定，我都听得出来你在说谎。所以就让我们彼此坦诚，坐下来好好谈谈吧？而且有些事情，我想尽可能地早点向你解释。”
　　“……”
　　比起烦躁更加让人不快的情绪在心中浮躁着。
　　雪之下雪乃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生怕抬头一看，岌岌可危的冷静就会彻底崩溃。
　　——是啊，你说你知道我喜欢你。
　　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脸皮，才会站在被你突然拥抱、突然告白，又被你突然拆穿心意，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女孩子面前，笑着说出那些话的？
　　无数针对他的质问和嘲讽涌上喉头，雪之下雪乃用力摁起眉心，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才能将其连同反胃感一起压抑下去。
　　无法理解，头一次对他产生这样的情绪……她所认识的天空寺悠，应该也不是这种人才对。
　　这个世界，果然哪里出现了问题吧？
　　变化的实在太快，以至于她忽然有种，自己还在一场噩梦中尚未醒来的感觉。
　　——没错，恶梦。
　　被喜欢的人告白，对不愿背叛挚友的雪之下雪乃来说，与噩梦无疑。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有任何想跟你说的话。”
　　将桌上的书塞回书包里，雪之下雪乃拎起自己的东西，表情藏在了垂落的发丝下。
　　她低着头逃跑似地朝门口走去，嗓音冷抑而沉闷：“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为了我们三个好，为了结衣好，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
　　“要不然，我会开始讨厌你的。”
　　熟悉的味道掀起一阵香风，从天空寺悠身旁经过，又毫不停留地拉开了铁门，快步走出社团教室。
　　至于门旁的天空寺悠，就这样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脚步远去，半抬起的那只手终究是没有拉住她的手臂。
　　并不是他不想阻拦，也不是为了剧情冲突而故意不做出解释，非要等到下次发生什么了事件才肯乖乖说人话。
　　——两人错身而过之际，雪之下雪乃有一瞬间和他对上了目光。
　　那微张的樱唇欲言又止了下，很快便紧紧抿起。
　　充满了复杂情绪的水润眼眸深深注视着他，像是会说话似的，无声地表达出了她此刻的想法：
　　『给我一个人冷静的时间。你要是敢拦住我，那就做好跟我绝交的准备。』
　　那眼神过于决绝，没有留下半点余地。
　　直到她大步离开了侍奉部，天空寺悠才从呆愣中脱离，渐渐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自责地用力一拍额头，发出一道苦闷懊恼的砷吟：
　　“我是白痴吗！到底在急什么啊……”
　　急着想让她恢复记忆，急着想证明自己还喜欢着她，急着想让两人回到昨天那亲密相处的模样，急着去完成立下的那些誓言与约定——这是从新闻直播中看见了她的身影之后，不知不觉占满天空寺悠脑内的想法。
　　他只想到了自己，完全没考虑到记忆重制之后的雪乃，面对这种情况到底会有多混乱、多慌张。
　　确实，她喜欢着他，哪怕世界改变了亦是如此。
　　或许在两人交往的更早之前，这份心意就默默地在她心中发酵了——但，那又如何呢？
　　对现在的雪之下雪乃来说，天空寺悠就是在和自己闺蜜交往的同时，还试图利用这份心意、理所当然地脚踩两条船的混帐家伙。
　　所以才会骂他渣男，所以才会那么生气。
　　这份好感并不是万能的免死金牌，她的正义和道德观也不允许她做出那种横刀夺爱，暗通款曲的事情——偏偏天空寺悠一上来又是拥抱又是告白的，让她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更无法沉住气去听他后面的解释。
　　因为她再怎么喜欢天空寺悠，也绝对不可能答应来自闺蜜男友的告白。
　　现在看来，雪之下雪乃为了冷静思绪而主动离去的举措，恰巧证明了在这方面，她比天空寺悠还要成熟了许多、并不会感情用事的特质。
　　像是擂台上被狠狠打了好几拳的拳击手，天空寺悠抱着头思考了许久，呼吸声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首先，要了解系统那家伙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到底扭曲成了什么模样……
　　再来，去和结衣聊聊『任务』跟『女友』的事情，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
　　扬起头，自信和冷静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事前就做好完善且有效率的计划，本来才是他最擅长、也是最习惯的事情。
　　将思路彻底厘清之后，天空寺悠已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只有先把结衣那边搞定，自己才能在『现女友』的辅助下，开始攻略『前女友』雪之下雪乃——要不然她心中总梗着对闺蜜的愧疚，只会下意识地去抗拒有关自己的一切。
　　再来是另外三位女友，也得尽快找时间去和她们见个面才行。
　　假如她们还记得上一次任务的事情，又或者是雪之下阳乃恢复的记忆没有再被系统抹去，那么想要说服雪之下雪乃接受现况，就比单靠他说破嘴皮子博取信任要轻松多了。
　　在那之后，想必还会有许多困难阻饶着天空寺悠，不让他那么轻松就和所有女友重修旧好、从此过上大享齐人之福的幸福生活吧？
　　更别说尚处未知的第五次任务，以及随时都会搞事、堪称万恶之源的狗系统……
　　道阻且长，这条路还看不到终点，中途就有着许多荆棘拦道。
　　仔细想想，还是像前三次一样放弃过去会比较轻松，或许真没必要这样自找麻烦——
　　“可惜，我已经答应她了啊。”
　　天空寺悠轻松地拍了拍手，起身将椅子放回长桌旁，看了眼从窗外照进来的朝阳，对她总坐着的那个位置歉意地笑了笑。
　　“将名为女友的麻烦找回来，这就是我现在的目标……再困难也不能放弃呢。”
　　就像总有一天，布满乌云的天空终将放晴。
　　就像总有一天，雪下的城市终将迎来春天。
　　谁都不会离开，谁都能绽放出心满意足地绽放笑容的春天。
　　天空寺悠转身迈步，像要朝着那样的未来走去。
　　灯光暗下，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个冬天，侍奉部再无一人。

第四章 乃乃曾经说过
　　考虑到现在才早上九点多，天空寺悠并没有直接去由比滨家拜访，而是在回程的时候顺路去家附近的超市采买食材。
　　此时的商店街已经清理了大部分积雪，挂在枯枝和檐角的晶莹不再那么恼人，与街道上的灯饰共同妆点出了白色圣诞该有的氛围；想必到了晚上，整个东京又将如梦似幻，到处都是平日罕见的浪漫气息吧？
　　那么昨天的圣诞夜，如果没有和雪之下雪乃在一起，自己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想着这个问题，天空寺悠路过一处小公园，被里头传来的娇脆呼喝声吸引了过去。
　　能看到几名发色各异的萝莉们在打雪仗，大约十一二岁吧？戴着手套的小手捏起雪球，她们没什么力道地往对方砸去，又哈哈大笑地闪过飞溅而来的雪花，纤细娇小的身体却充满活力地在雪地上奔走跑跳。
　　如此美好的日常景色，只是这么远远看着，他就莫名有种被治愈的感觉，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愉快的笑意——当然，为了避免被当成loli控变态，在笑之前他就用「存在感微调」调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旁边正大光明地看了两三分钟后，天空寺悠才满足地迈步离去，小学生们依旧热热闹闹地打着雪仗，而他也没有惊动任何路人或是巡逻员警。
　　同时，他也回想起来了，自己跟这群小学生之间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情。
　　“真怀念啊……那时候的我为了尝试「投掷」技能，还特地抢了小学生的篮球来丢呢……”
　　像是老将军回忆着战场上的往事，天空寺悠忍不住叹气，摇头唏嘘了起来。
　　虽然那球根本不是他抢来的，只是刚好滚到自己脚下，被他拿来在小萝莉们面前耍帅而已。
　　当初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投进的二十米空心篮，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用头槌都能槌得进去——而那时的达人级投掷，如今也已经合成到了最高的完美级，不论丢什么、怎么丢都能百发百中。
　　从暑假到寒假，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那些小萝莉们还是一样元气可爱，没有多少变化。
　　而自己却像是走入了精神时光屋一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和曾经的打工战士、无情的任务机器、完全无败的处男妹控、人生只为妹妹而活的天空寺悠，有了翻天覆地的差别。
　　『他』或许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和那么重要的人们相遇，找到了更多在这世界上努力活着的理由。
　　『他』或许从未想过，吾心吾行皆为正确的自己，会选择在明显错误的道路上拔腿狂奔，只为了那些谈了数十天恋爱的少女们。
　　『他』或许从未想过，不缺钱财、不乏能力、不愁未来的自己，整天在烦恼的都是一堆跟女孩子有关的破事，甚至在穹成年之前、就跟外面的女人尝到了禁果的滋味。
　　无论那个『他』有没有想过，此刻的天空寺悠不禁扪心自问——
　　是否怀念过去单纯而平凡的日子？是否想要继续过上没有系统出现的重启人生？
　　答案毋须犹豫，当然是否。
　　从第一次任务，到现在第五次任务，任何世界线天空寺悠都能坦然对待，走出来的任何一步都是他的选择——除了被雪之下雪乃拯救的那一天，懦弱的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彻底振作起来。
　　可做出最终解答的人，始终是天空寺悠；他有过惋惜，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却从未后悔过当时的选择。
　　包括收回感情这件事，以当初他那脆弱又偏执的心态，恐怕和明日奈分别之后就做不下去、会被愧疚感折磨得体无完肤吧？
　　无论正确与否，现在的故事是天空寺悠自己走下来的，那么不再回头、坚持走下去也是必然的事情——要是这个故事没有限定一个女主角，最后再来个一男多女的大团圆结局，那就更好了。
　　……咳咳，别想歪，一男多女指的是大家一起看烟花、一起去海边玩什么的，没有其他涵义。
　　“唉，岁月如梭，转眼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笑着。
　　天空寺悠晃悠着离开了公园前方，踏着被雪浸湿的灰色路面，走往离家最近的超市。
　　途中，经过了一处画满涂鸦的老旧红砖墙。
　　天空寺悠还记得，那是两人出行时的搭车地点，通常是雪之下阳乃来载他、傍晚了再把他送回来。
　　这样的场景，也已经数个月没经历过了——甚至只出现在虚无缥缈的记忆中，令人回想起来空余思念，如无根浮萍。
　　“希望阳乃的记忆还在吧……”
　　看着红砖墙前停着另一台陌生的白色跑车，天空寺悠不禁轻声一叹，心里泛出了难言的复杂滋味，大多都是愧疚的苦。
　　虽然现在抱持着这种想法，其实就跟绿茶女在外面玩够了，回头希望备胎男还喜欢着她一样，说不出来的糟糕……
　　渣就一个字，从不说两次。
　　喜不喜欢某个人的思考方式，对天空寺悠来说真的天差地别——就好比他现在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来，真的会很想揍当初那个毫不犹豫地伤害阳乃的自己一顿。
　　哪怕有理由必须那么做，自己也从未对雪之下阳乃说过谎，所有言行都是当下最真实、最正确的反应。
　　那也无法抹消，这家伙让自己的女友哭泣的事实。
　　——人家都为了你从过去追到了现在，甚至不惜突破系统限制，找回了记忆也想找回你。
　　结果你以没有了当初的感情当作借口，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逃避着她、拒绝着她、疏远着她，理所当然地辜负了那比冬日暖阳都要温柔的情感，让她的眼泪、她为你和亲妹妹对立的决意、她亲手为你做的手链，全都成为了有去无回的肉包子。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在那之后，莫名其妙地找回了感情，还希望人家能继续保有记忆，成为自己后宫中的一员。
　　想到这，天空寺悠就忍不住双手抱住脑袋，直接开始自暴自弃了起来，语气阴沉地呢喃着：
　　“啊，我好渣。我怎么这么渣，干脆死一死算了吧，干嘛非要祸害人家女孩子呢……”
　　针对自己的怨念，像是老旧公交排放的废气一样污染着四周。
　　不过也没持续多久，天空寺悠便重新振作了起来，神情自若地踏进了超市。
　　他拉着一台手推车朝肉品区走去，半点刚才蹲在地上自我厌恶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毕竟第一，他脸皮厚。
　　第二．乃乃曾经说过，能否定他的人只有她们，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负责任地站到她们面前，让她们将一切都回想起来后，再依她们的想法去定罪。
　　所以天空寺悠要走的这条路，不仅仅是让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光明大道，还是一条向曾经伤害过的那些人赎罪的道路。
　　无论会受到多少非议，无论要听到多少次渣或恶心，现在的天空寺悠都不可能停下。
　　这并非自我感动，而是他必须肩负起来的责任。
　　……
　　手里提着两个塑胶袋，将兄妹俩大概能吃五天的食材买完后，天空寺悠离开超市，准备回家。
　　步履轻松，转过拐角的他，却在看到家门的那一瞬间，有些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仿佛心电感应刺激到了神经，在天空寺家门口处可疑地左右张望的女性，猛然转过头来。
　　两人隔着遥远的街道，就这样笔直地对上了视线。
　　“为什么……”
　　猝不及防的，双眼变得呆滞，天空寺悠不禁喃喃出声。
　　他看着远处打扮时尚、成熟美丽的女青年在短暂的愣神后，朝自己缓缓眯起了柔媚的双眼，像在得意说着“逮到你啰～”这句话似的。
　　那柔软丰满的唇角也渐渐扯出了一抹嗜血阴冷的微笑，目光焦点锁定在了他的脖子和要害上，毒蛇般不断地来回逡巡着，似乎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呢？
　　在她的目光中，没由来的，天空寺悠感受到了大难临头的恐惧。
　　“为什么．阳乃会出现在这里？”
　　刚还想着要赎罪的少年浑身忍不住一颤，一股冷意从屁股抖到了天灵盖，警告着他最好趁现在快跑。
　　……不过现在，后悔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第五章 于是积雪消融，阳光重回街道
　　“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在看到我的瞬间，露出了想要逃跑的表情呢。”
　　待天空寺悠就像即将去打必死战役的将士一样，满脸悲壮而严肃地走到自己家门前，雪之下阳乃劈头便是这么一句。
　　脸上有着亲和友善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她最擅长的皮笑肉不笑。
　　“我没事为什么要逃跑呢？倒是你，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天空寺悠若无其事地说着，同时示意她从门前让开，自己要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雪之下阳乃从善如流地后撤一步，靠在旁边的围墙上，若有深意的双眼打量着他的表情。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你想要逃跑的事情呢……天空寺君。”
　　天空寺悠转动钥匙的手微微一顿。
　　理所当然的，两人从见面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在试探对方。
　　他本以为要再多说个几句，雪之下阳乃才会从称呼上开始寻找破绽，为此自己还有意识地含糊其词，试图把节奏掌控在手里……没想到她这么没耐性，一下就把饵给抛出来了。
　　这可不是她的习惯。
　　是因为上一次的记忆还保存着，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来抢占先手吗？
　　还是回到了记忆尚未恢复的那段时间，再次凭着直觉和记忆中的各种古怪，伪装成游刃有余的模样来试探出线索？
　　天空寺悠微微偏头，审视起女大学生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论是完美级的演技还是「测谎基」，此刻都没办法帮他猜中雪之下阳乃心中的想法。
　　是啊，只有她才会给自己这种感觉——明明对彼此无比了解，却又能在对方面前保持着神秘感，将不说人话贯彻到底。
　　想到这，天空寺悠忍不住扭回头，背对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感情回来了，熟悉的心情也回来了，比想像中的见面还要让人愉快许多。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说出自己在意的事情，而是要用这种别扭麻烦的方式去试探对方的情报，搞得跟间谍接头一样……
　　怎么说呢，习惯？
　　每对情侣的相处方式各有不同，他和雪之下阳乃就是这样，彼此坦诚的情况才比较少见——反正都能听得懂对方的话中真意，就像有些衣服穿着比脱了还好看一样，没必要勉强自己去脱掉所有掩饰。
　　所以现在，天空寺悠也用上了过去的口吻，收起笑意、故作深沉地道：
　　“这个嘛……那可不好说呢。与其说是你做了什么让我害怕的事情，倒不如说是我做了很多不敢去面对你的事情……所以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见到你，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吧？”
　　她有些惊讶地道：“喔？你做了什么不敢面对我的事情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不记得了吗？也好，那些事情我记得就足够了。”
　　天空寺悠打开了自家大门，同时自说自话着：“你可能会感到奇怪，甚至觉得我在胡言乱语……但我已经决定了，即使这连赎罪也算不上，我也要找回过去的你、找回我们的过去，不再逃避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美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幻想症吗？为什么我半个字都听不懂？”
　　“是啊，你当是这么回事好了……”举脚踏入玄关中，天空寺悠轻轻吸了口气，又有些沉重地吐了出来。
　　他知道雪之下阳乃还在背后盯着自己，也能大概想像她出她此刻的复杂表情。
　　就像自己当初遇到了恢复记忆后的阳乃一样，不只有对现况的错愕，还有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的迷茫。
　　天空寺悠也没打算现在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他想找个好时机——能够坐下来和雪之下阳乃长谈一番，将明白的、不明白的全都一口气解决的好时机。
　　寒假还长，人生还长，不只是这对雪之下姐妹，他会找回所有的感情和记忆，从现在开始不会再辜负任何一个人。
　　“所以，阳乃——”
　　半转过头，声音才刚出口。
　　柔软的冲撞猛然触及背部，被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随后是环住胸口的白皙手臂，像是要直接将他在怀中抱碎一般，浑身用力到了轻微颤抖的地步，
　　熟悉的味道从身后钻入鼻尖，被风吹冷的外衣，只是一瞬便开始温暖了起来。
　　惊讶地愣了一下后，天空寺悠渐渐放弃了所有动作。
　　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雪之下阳乃像是在发泄着满腔情绪似的，不断往手臂上施加着力气．试图让两人头发连同骨骼都揉碎在一起，永远都无法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用窒息而疲累的沙哑嗓音，轻声开口：
　　“果然……你已经回来了啊。”
　　天空寺悠轻轻拍着她放在自己小腹上的双手，没有多少意外，只是低头笑道：“是啊，你的小悠悠已经回来了。”
　　“什么时候？文化祭？”
　　“差不多吧。天天都梦到暑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过神来，就发现心上又多了一个人……是不是你给我偷偷下咒了啊？”
　　“笑死，真要会那种咒，你早就哼唧哼唧地爬到我面前喊阳乃大人了好吗？哪还需要我亲自过来找你？”
　　阳乃不屑地嗤笑一声，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娇起嗓音，十分不满地纠正道：“还有，不是心上又多了一个，而是本来就在上面、只是被你给弄不见了而已！”
　　“抱歉，是我口误。”
　　怕在这个问题上被追究，天空寺悠赶紧转了个话题：“你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是没有因为世界重制而跟着改变，还是用了什么方式将记忆保存了下来？”
　　她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瞬间冷静下来的语调，喃喃自语着：
　　“世界重制了……？也就是说，雪乃竟然在昨天完成「理想男友」的任务了吗？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过，现在的她……”
　　离得那么近，天空寺悠自然听得见她的低语．便顺口解释了句：
　　“现在的她就跟之前的你们一样，处于记忆被修改、任何与我交往有关的事情全部不记得，和我们这些拥有记忆的人认知相差巨大的状态下。”
　　雪之下阳乃点了点头，脑袋轻蹭着他的背脊，语气里没有多少意外：“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不过大致懂了，风水轮流转嘛。我当初是什么感觉，小雪乃现在就是什么感觉吧？”
　　“呃……还是有些差异吧……”
　　“哼嗯～差异呢～”
　　尽管已经努力把头往后偏了，天空寺悠也不是猫头鹰，当然看不见身后的她此刻是什么表情。
　　但不知为何，总感觉雪之下阳乃好像缓缓扯起了一抹满是恶意的邪魅冷笑，像是正在酝酿着某个邪恶计划的大反派般，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冷战，心底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是还没接着说些什么，腰间忽然被她修剪整齐的指甲戳了两下，那略带笑意的温和嗓音攀上脖颈，轻轻吹向了耳畔：
　　“嘛，反正我们两个的状态都回到过去了，剩下的感动、想说的事情和想抱怨的话，就留到下次独处关上房门，再慢慢说吧～”
　　“真意外，你竟然忍得住……”天空寺悠下意识地发出感叹。
　　话音刚落，就传出了她憋着笑的声音。
　　“噗……不是我忍得住，而是我懂得体谅男朋友呢。”
　　那对顶在他身后、充满了弹性和温暖的事物因为憋笑而抖了两下，接着环在胸口的白嫩手掌忽然上移，捧住了他的脸颊。
　　“来，小悠悠，往那边看呦～”
　　“什么？”
　　满脸不解地问着，顺着她手掌的力道，天空寺悠朝楼梯口的方向望去。
　　“……”
　　那里，矗立着一位白发飘扬、神情可怖的鬼面少女。
　　她用力睁着毫无感情色彩的双眼，纤细的手臂如吊线木偶般机械地抬起，又将大拇指横在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前，朝着自家兄长缓缓划出了一条水平线。
　　任谁看了都能明白，那毫无疑问，就是“你死定了”的意思。
　　“穹……那什么．你听我解释……”
　　少年反射性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气氛便得更加凝重肃杀。
　　在这战场般风声鹤唳的玄关前，只有一人的嘴角不禁颤抖，随后按捺不住涌起的愉悦心情，畅快地放声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在抱上去之前我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啊．我真没想过要害的你啊小悠悠～”
　　在陷入僵硬状态的天空寺悠身后，雪之下阳乃忍不住用力拍起他的背部，不顾形象、幸灾乐祸地狂笑着。
　　她的笑声清脆而爽朗，像要传到街坊邻居的耳里，像要传进雪层深埋的土里，像要扬至新雪初霁的高空里。
　　她就这样不顾他人的笑着，像要把肺部里的空气全部都笑出来。
　　因为背对着天空寺悠，所以谁也看不见雪之下阳乃的表情。
　　她笑容灿烂地望向上方白云悠悠的晴朗风景，心里不禁感慨——好久没有那么开心地笑过，嘴角和脸颊都有种隐隐发疼的感觉呢。
　　揉了揉脸颊，阳乃顺便揉去了眼角的泪水，抿起有些发干的嘴唇，渐渐放松了身体。
　　并将从过去累积到现在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他的背上。
　　‘我就知道，属于我的悲剧，才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松口气地这么想着，雪之下阳乃缓缓闭上了眼，沉醉在背对背、心贴心的温暖中。
　　‘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他的感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回来了……不过管他的呢，只要对我有利就足够了，剩下的有空再去了解吧。’
　　话说回来，我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份从虚假化作现实的安心感了呢？
　　似乎才几个月，又像是过了几年般好久好久。
　　果然……
　　从夏天到冬天，我还是一样爱着他啊！
　　“哼哼～”
　　嘴角不禁再次上扬，雪之下阳乃将清新而美好的空气深深地吸入肺部，并对积雪融化之后、阳光四溢的街道，无声地笑着说：
　　“能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太好了！”
　　“欢迎回来，我的小悠悠。”

第六章 一如既往，雪之下阳乃充满了小心机
　　因为不想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外人』面前，所以春日野穹先上楼换了衣服，让天空寺悠在客厅里乖乖坐好，等着接受来自妹妹的正义裁决。
　　口头上是答应了，天空寺悠却没有听话的打算，等她上楼就直接拎着袋子朝厨房走去，先把食材分类放进冰箱里。
　　雪之下阳乃自然也跟了上来，手掌搭着他的肩膀，像是树袋熊一样慵懒地趴在他的背上，头探出去看着整理冰箱的模样。
　　“真多东西啊，是打算开宴会吗？”
　　“是啊，今晚打算在家举办圣诞派对。”忍乳负重的天空寺悠随口说着，“如果你晚上想来的话，待会最好还是先跟你未来的小姨子打好关系……现在的她应该还不知道任务的事情，更没有我脚踏两条船的记忆，所以对我身边的女性，大概都会像之前对待真凉一样严苛。”
　　“啊啦，你是在怀疑我的姐之力吗？”手臂绕到前方，她逗弄似地挑起了他的下巴，“论妹妹，全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小雪乃更麻烦的妹妹？”
　　“无法反驳……你心里有数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
　　“嘛，话又说回来，我跟你妹妹同时掉进水中，你先救哪个？”
　　“？？？”
　　这死亡问题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天空寺悠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然后手往后伸，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丰满浑圆的臀部：“当然是两个一起救！我可没有给重要的存在分先后顺序的习惯，不管几个人一起落水，拼着命不要都会先把你们全都救上来的好吗？”
　　雪之下阳乃戳了戳他的脸颊，态度看似轻松，然而指甲却像是要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般，逐渐加大着力道：“真是不出意料的回答啊……你这到底是重感情，还是花心成性呢？重视家人也就算了，你的『你们』里是不是还包括了我以外的女孩子？”
　　话音落下，指甲也落到了他的脖颈处，若有似无地划拉着他的大动脉。
　　简直跟严刑逼供一样——虽然知道她不是认真的，天空寺悠还是不禁寒毛直竖，有些悚然。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打算对她敷衍或者说谎，只会说出那个让她生气的答案。
　　“你不是还记得吗？我对你们母亲说过的那些话。并不只是界定在两个人或三个人之间，而是在『女友』这个范畴内，无论是你还是雪乃，我都不会放弃的。”
　　就像个知错不改的楞头青，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道：“抱歉阳乃，事到如今，我已经没办法像过去一样专情了——愿意留在我身边的人，我都会尽可能地让她幸福。”
　　雪之下阳乃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而不愿接受你女友成群的人，你会送她离开并且祝她幸福？”
　　“……”天空寺悠沉默了一瞬，旋即叹着气低声道，“照理来说应该要这么做才对。毕竟都已经打算脚踏多条船了，要是有船不想被我踏，那我根本没资格去强行挽留。这无关正确和错误，又不是强抢民女的土财主，再怎么厚脸皮都做不到这种事啊……”
　　雪之下阳乃从他背上离开，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问：“所以，你真的打算放手？”
　　天空寺悠转过身，牵住了她冰凉的小手，笑容绽放：“所以，我会在必须放手之前，牵好不想放的手。”
　　“那我偏要放。”她冷着脸把手抽了回去，只是根本没用上多少力气，就像抽了线陀螺一样，很快就被天空寺悠反过来拉进怀中，还顺脚带上了厨房门。
　　雪之下阳乃仰起头，手指挡在他试图亲下来的嘴唇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了渣男的本性还不赶紧离开他，这本来就是女生自己太傻的错，我无话可说……不过，我可不会轻易放弃独占你的打算。”
　　“既然已经错过了阻止你的最好时机，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会为了得到你全部的爱而将你纠正回来，直到你发誓只爱我一个为止……我可不是多大方的女人，小悠悠只能是我的、就连雪乃也不会让给她。”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眼神同样坚定：“你做不到，因为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只喜欢一个人，就代表我必须去拒绝其他人……就像上次任务为了结衣和雪乃而拒绝了你、伤害了你一样，这么做或许是正确的，却不是我想看到的未来。”
　　“所以，我不会重蹈覆辙……我是个非常自私的男人，就算要委屈你和其他人分享你的小悠悠，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雪之下阳乃撤开手指，转而拉住他的衣领，湿润柔软的嘴唇扬起怒气冲冲、不甘示弱的挑衅笑容。
　　“行，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该死的花心男友。”
　　这同样是试炼，两人为彼此的爱情观设下的试炼。
　　过去的他通过试炼，成为了雪之下阳乃的英雄；那么这次，就换她通过试炼，去成为天空寺悠的唯一女友。
　　没等天空寺悠做出回答，女大学生就拉下他的脑袋，如狼似虎、狠狠地亲了上去。
　　天空寺悠头低着，从口袋中掏出硬币，用力弹向了水槽方向。
　　水龙头被迫扬起了它高傲的头颅，水柱哗啦冲下，水花飞溅的声音顿时掩盖住了随后奏起的喘息声乐，空气中渐渐弥漫出奇妙且暧昧的芬芳。
　　良久，两人才放开了彼此，开始整理凌乱的衣物和头发。
　　关上水龙头的同时，天空寺悠随口问着：“不过话又说回来，文化季那时明明你都帮我说话、用『大人物多养几个老婆很正常』这个道理，说服了你母亲接受我脚踏两条船的事实了吗？那为什么现在还……”
　　雪之下阳乃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傻不傻？道理归道理、场面话归场面话，真换我自己面对丈夫天天去跟其他女孩子亲热的情况，第一件事绝对先阉了他再说，谁管他正常不正常？而且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双标的吗？”
　　“有道理，现在知道了。”
　　“放心，在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之前，我不会阉了你的。”
　　“你这是要我放哪门子的心啊？”
　　雪之下阳乃微微撇过视线，冷冷的目光似乎无声地谴责着他。
　　却又蓦地扬起笑容，往他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温柔可人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开玩笑的啦～我又不是不懂你的难处，怎么会对你做那么过份的事情呢～”
　　天空寺悠满脸写着不信：“少来，以退为进对我没有用，你的招式我全部看穿了……”
　　“噢？那这样如何？”
　　坏笑浮于嘴角，又瞬间消失。
　　在天空寺悠意识到不对之前，雪之下阳乃忽然拉起他的手臂，将那只大掌直接盖到自己胸上，像是要强行在上面印下掌印般包覆完全。
　　随后惊讶地转头，望向面无表情地缓缓打开厨房门、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们看的春日野穹，有些害羞、又有些脸红地鼓起嘴，朝他娇里娇气地抱怨道：
　　“讨厌啦，就说别在厨房里做这种事情了～小悠悠真是，H！”
　　天空寺悠：“……”

第七章 嫂子和小姑子的正式认识
　　生气归生气，想要当场把那对狗男女拆开来，男的绑床上、女的挂天上的心情也是真的。
　　不过春日野穹心如明镜，聪明的她并没有被这种小把戏给骗到，反而多少看穿了眼前这名成熟大姐姐的恶劣性格。
　　可别小看家里蹲了。
　　虽然不能说是阅片无数，但至少窝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她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看动漫和轻小说，各种套路早就熟稔于心，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就比如摸熊诬赖人这种事情，几年前某本校园装逼风的轻小说就出现过差不多的剧情，主导的那名女角还同样是个巨胸，想想真是让人不爽……咳咳，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不论从被摸熊的表情、台词还是动作，雪之下阳乃都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打算，很明显就是故意演出这种套路给他们看的。
　　至于理由，大概就是因为好玩吧？
　　春日野穹知道的，这世界上有著名为『愉悦怪』的家伙存在——他们可以为了获得那一点愉悦而做出各种损人不损己的事情，也很少考虑过行为带来的后果，是一群愉悦至上、性格扭曲的狂热份子。
　　很明显，现在缠着自家兄长的成年女性就是这种人。
　　区区的摸熊对刚才还在玄关处搂搂抱抱的他们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只要付出可能会被她敌视的代价，就能获得目睹兄妹俩反目成仇、修罗场直接降临的愉悦，这个交易怎么看都非常划算——那女人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很可惜，我并没有外表那么单纯天真呢……就你这点蛇蝎心肠，在我面前不过是伪装成伪娘本的扶他本而已，一下子就能看穿了！ ”
　　在心底不屑地冷笑一声，春日野穹压下了沼跃鱼般的优越感，表面上继续装做非常生气的样子，冷冷地瞪着面前那对狗男女。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像个准备接受审判的死刑犯一样，乖巧地低下了脑袋，对浑身充满威严、眼神严肃而冷淡的自己俯首称臣。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好似成为了整个客厅的中心点，春日野穹双手抱胸，视线扫过两人，最后停留在自家兄长的脸上。
　　“寒假第一天就带女生回来也就算了，竟然还不顾他人目光，在门口行那猥xiè之事……悠，我对你很失望啊。”
　　“先不说你这跟我妈一样的语气……抱个一下算什么猥xiè之事啊？你平常看的那些动画哪个不超过……”
　　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平复好情绪，天空寺悠老实地向妹妹低头认罪，嘴里却还在不以为意地嘟嚷着话语。
　　“还敢反驳！”
　　美眸一瞪，春日野穹一巴掌拍到了桌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怕痛的她当然没蠢到拿白嫩嫩的小手去和坚硬的玻璃桌面对拼，落在桌上的时候就已经削去了大部分力道，看上去半点威吓性都没有。
　　“自己想想，要是哪天我从外面带男生回来做了跟你一样的事情，你会有什么反应！”
　　天空寺悠瞬间敛起了所有表情，目露寒光、手掌成刀地划过脖颈，语气里充满杀意：“当然是宰了那男的，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
　　高高挺着小巧可爱的胸膛，春日野穹得胜者似地挑起了眉：“所以？”
　　“你说的对，我就是个下流猥xiè的家伙，任凭妹妹处置……”
　　天空寺悠捂住脸，彻底败下阵来。
　　雪之下阳乃拍了拍他的肩膀，能体谅他珍惜妹妹的感情，但不妨碍她在安慰的同时用调侃的眼神戏弄着他。
　　春日野穹直接将锐利的目光转了过去。
　　“轮到我了吗？”
　　察觉到气氛的流向有所转变，雪之下阳乃从容大方地转回身子，笑容温婉成熟，大姐姐般的包容气势猛然散发开来，朝着春日野穹包围而去。
　　“小悠悠总是将他最重要的家人挂在嘴边，有关你的事情我都快听到耳朵长茧了呢……不过跟他交往了这么久，这还是我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嗓音开朗而温和，和方才那绿茶气质全开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微微偏头，向着面前的银发女孩，露出了亲和力满满的灿烂笑容。
　　“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雪之下阳乃，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从今以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恍如大日降临，那煌然大气的正宫气场驱散了所有虚伪和羞怯，理所当然地呈现在春日野穹面前。
　　即使知道她是个兄控妹妹，雪之下阳乃依然不慌不忙、不闪不躲，怀抱着善意与她正面接触。
　　而这样的态度，却恰恰超出了春日野穹的预期，让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你……”
　　为什么跟其他人被抓奸一样的反应完全不同啊？就不能多点尴尬或者见家长时的害羞吗！
　　心中这么抱头喊着，现实里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女大学生那双明亮而诚恳的眼眸，春日野穹渐渐低下头来。
　　不知为何，心中的那份怨言和不满，像是阳光下的雪一样渐渐消融。
　　只是犹豫着，她却不想那么简单就屈服于外面的坏女人——这情况和团子跟黑发平胸那时不同，虽然也没有严重到银发痴女那地步，但不管怎么说，终归又是有人要把她唯一的家人夺走、去建立没有她位置存在的另一个家庭。
　　春日野穹便为此感到恐惧。
　　即使知道，她根本无法阻拦兄长做出他想要的选择，也不能去破坏他想要获得的幸福。
　　所以只能在许可范围内耍耍脾气，做个任性却又成熟的好妹妹。
　　“……很高兴，认识你。”
　　深深吸了口气，春日野穹又有些僵硬、别扭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没等天空寺悠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双眼认真地盯着雪之下阳乃，用着疏远而尖锐的口吻继续道：“但很抱歉，我暂时无法接受你，更没办法把你当成另一个家人。”
　　“你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嘴上说得那么热情，真想打算跟我好好相处的话，就不会故意在我面前演出那么拙劣的陷害戏码了。”
　　那张稚嫩而可爱的脸蛋，此刻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平静。
　　雪之下阳乃略感讶异地扬起眉梢，旋即用单手撑起了脸颊，轻松地晃了晃小腿，笑容随和地对她道：
　　“哎呀，你在意的是那个吗？那我跟你道歉吧。对不起，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什么……”春日野穹不禁微睁大眼。
　　“就算是我自己的妹妹，只要时机和兴致刚好，我也会在她面前这么做的……甚至比这更过份也说不定呢。”
　　人家的性格就是这么不讨喜呢。
　　像是在深刻地检讨自己，她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后，又把正经起来的目光投向了春日野穹，掷地有声地道：
　　“我明白了，性格方面有些坏心这点，为了你、为了小悠悠，我今后会努力修正的！”
　　天空寺悠忍不住吐槽：“什么叫有些坏心，你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吗？”
　　伸手一啪，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蠢悠悠，女孩子聊天你插什么嘴呢？要插回房间插不好吗……等等，这句当我没说，可不能当着你妹妹的面开黄腔。”
　　“早就来不及了啊！”
　　“所以小穹，还请耐心等待……从今尔后的相处，我会让你看见我的诚意！”
　　“直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这才是最没诚意的地方吧？”
　　“啧,小悠悠你好吵啊，难不成你想阻拦我们两个打好关系吗？这样的话，我也要全力阻止你接近小雪乃了喔？”
　　“哈啊？我根本没这么想过好吗！而且明明是你先对人家妹妹开黄腔的，脸皮厚成这样真是不多见……”
　　“这些都是演技啦，其实人家心里早就害羞地抱头大喊了，呜呜呜～”
　　“……”
　　看着面前的沙发上，那两人无视了自己，笑容自然、举止亲密的互动模样。
　　春日野穹微微低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忽然，她再次抬起视线，语气微妙地对天空寺悠开口：
　　“和上次完全不同，如果那不是演技的话……”
　　“悠，你的女朋友们都恢复记忆了吗？”
　　此话一出，让越聊越聊上头的两人不禁愣在原地，满脸的出乎意料。
　　随后齐齐转头，面色古怪地朝微皱着眉的银发女孩看去，声音里还有些挥之不去的错愕。
　　“穹，难道你……还记得上一次『任务』的事情？”

第八章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看着他们无比惊讶的模样，春日野穹不禁困惑地眨了眨眼。
　　“上一次任务？……啊，难道你昨天去跟团子她们开圣诞派对的时候，还顺便把交女朋友的任务给完成了？真是突然啊……”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们才觉得奇怪——”
　　话还没说完，天空寺悠就感觉自己的腰间软肉被掐住，白净而纤细的手指捏得很紧，还威吓似地轻转了半圈。
　　这一刻，他脑中忽然闪过了雪乃的脸蛋。
　　犹记得，她也曾用过这种方式恐吓自己，而他每次都要装痛哀号求饶，才让二小姐没好气地放开他……
　　所以，这是大部分女生都会的技能，还是雪之下家的血继限界吗？
　　“让我猜猜，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在想我那个应该已经失忆了的可爱妹妹？”雪之下阳乃将脸凑了过来，带着香甜气息的嗓音却在耳畔阴恻恻地响起。
　　像是被人用柴刀逼近的公鸡，天空寺悠梗直着脖子，额冒冷汗，有些艰难地压低声音：“别用那种幕后黑手一样的说法啊，又不是你把她整失忆的……”
　　阳乃没管他的吐槽，那张灿烂笑脸继续逼近着他，却隐约能看到光洁的额角有青筋在跳动。
　　“再让我猜猜～联想一下圣诞夜、团子酱和小雪乃，还有任务完成这几些关键词……小悠悠，你昨天，应该没对她们做了什么无法描述的事情，从性的方面解放了小雪乃吧？”
　　“等、等等，我觉得你对我有天大的误会……”
　　“什么误会？有关小雪乃胸上有两颗很可爱的痣这件事情吗？”
　　“两颗？我怎么没发现……呵，你以为我会被你钓到，下意识这么说吗？！”
　　“吐槽的激烈程度也能看出你的心虚呢。”
　　“啊痛痛痛痛痛……拜托小力一点，那里不能转成那个角度啊！”
　　无视了在沙发上扭打起来的那两人，春日野穹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唇瓣。
　　“说起来，好像还有完成任务之后，其他人也会跟着忘记个种事情的设定啊……咦？那为什么这次我还记得？”
　　骑在天空寺悠身上捏着他的脸颊，雪之下阳乃暂且停下了严刑逼供，转头对她说：“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和他相关的重要东西？比如我，当初就是在用小悠悠给的木梳梳头的时候，突然一个悲从中来，就这样恢复记忆了。”
　　春日野穹皱眉歪头，努力挖掘着脑中的记忆：“悠给我的东西……虽然有很多，但好像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的。而且我感觉自己也没有恢复记忆的过程，就只是普通地没有忘记而已，早上起来还以为悠半夜就从黑发平胸公寓那边回来了。”
　　“喔～”雪之下阳乃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双手架上天空寺悠的脖颈，做出了非常标准的绞杀姿势，“原来是去雪乃独居的公寓开派对呢，昨晚开了今晚又想开，还真是个吃不饱的男人啊～”
　　暂且中断了思路，春日野穹不满地瞥她一眼：“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先从他身上下来？”
　　雪之下阳乃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好奇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吗？我在逼问他细节呢，得到的情报当然会跟你共享的。”
　　“这样啊……”春日野穹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你继续。”
　　“穹？！”天空寺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为什么你只是在旁边看着，难道你真的背叛了吗？！”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会跟阳乃针锋相对好一阵子的妹妹，竟然这么快就跟她嫂子站在同一阵营了！
　　那他先前的担心到底算什么啊！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那个原本爱哥哥爱到恨不得未成年就嫁给他的妹妹！
　　天空寺悠满脸悲愤地想着，又被阳乃勾住了脖子，脸庞不受控制地一扑，彻底埋进了她丰满温暖的胸怀中。
　　“怎么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喔～不老实说的话，我今天就把你闷死在胸里，嘿嘿嘿～”
　　在女大学生的坏笑中，天空寺悠不甘示弱地挣扎起来，脸颊被迫挤压着被钢圈包覆着的柔软。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被洗面奶蛊惑，从而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坚持！
　　“唔唔唔！（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绝对没做对不起天下人的事情！）”
　　“真的吗？那我要开始动腰啰？”
　　“唔？？？”
　　“喂喂喂，这你就超过了啊！在别人家的客厅里当着未成年少女的面对她的哥哥做什么呢！”
　　“小穹啊，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雪之下阳乃谆谆善诱着，“以前的他可是不管我怎么诱惑都能抱持定性不乱来的，好几次我暗示他要去旅馆也都拒绝了我……要是我现在随便动个腰就能让他狼性大发，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代表他已经吃过『肉』了呢。”
　　“竟然是这样吗？！”
　　恍然大悟地眨着双眼，完全没对她的话有所怀疑，春日野穹旋即不满地瞪向了天空寺悠。
　　“那你继续。虽然我相信悠不是会做那种银乱事情的人，但现在想想，确实有很多让人不禁怀疑的地方存在……悠，你应该是清白的吧？”
　　扑哈一声，天空寺悠从胸杀中脱离出来，赶紧为自己辩解起来：“你别信阳乃的鬼话啊，哪有男友被女友这样诱惑了还能坐怀不乱的？！我又不是轻小说里的阳痿男主！”
　　“那你还是处男吗？”阳乃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我现在当然是处男啊！”天空寺悠理直气壮地反驳。
　　“现在，呢。”阳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深红色的双眼此刻泛着冷光，就像鲜血凝聚而成的红宝石。
　　“说的也是，如果曾经发生过的事实都被『神明大人』抹消的话，就算是破掉的那层膜也能回来的吧？更别说男生根本检查不出来的童真证据。当初我们去酒店准备最后一步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这点，抛下洗澡的我直接离开了呢？”
　　“还有这种事？”春日野穹也暂时放弃去纠结自己为什么还能保有记忆的问题，双手撑在桌面上，俏脸霜寒地逼进了他。
　　“悠，虽然你这件事做得很好，但原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是会轻易跟女生上酒店的人吗？你可是高中生，未成年啊！色狼，人型自走炮！”
　　“不，所以说，先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天空寺悠的挣扎，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一小时左右。

第九章 为了我自己，去宰了结城浩一郎吧
　　客厅中的吵闹持续了一阵子。
　　邻近中午时分，雪之下阳乃就准备回去了，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那种小别胜新婚后的黏人劲，十分干脆俐落地收拾好东西走向大门。
　　颇感意外地送她出玄关，天空寺悠顺便抹了抹脖子上的痕迹——这家伙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往上面啃了一口大的。
　　这种习惯真是要不得啊，换做是他就不会这么做……至少不会在还有人看着的时候做。
　　“不留下来吃午餐吗？我的厨艺可是比你想像中的要好很多，包准你吃到面红耳赤、飘然若仙。”
　　“你做的是药还是饭啊？”雪之下阳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有，秋季展演那时我就吃过你做的饭了，你以为我忘记了？”
　　“那倒没有……算了，反正晚上也能吃到。”
　　天空寺悠没有告诉她，自从将「学习」升到完美级之后，他本来已经无法再精进的完美厨艺，又像打开了新的门扉一样，得以窥见更上层楼的风景。
　　这也证明了完美级并不是终点，只要配合其他技能一起使用，那么无论演技、剑技还是房中术，都有着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可能性。
　　就比如黑暗料理界的著名绝技【破魔八阵】，就算没有内力可以改变食材的属性，他也能够藉由系统给予的各种知识和能力，去具现出一套与其相差无几的毒物料理用以蛊惑人心，不可谓不恐怖。
　　……虽然这么恐怖的技能，在他这里最大的用处就是满足女孩子们的胃口。
　　想到晚上的事情，天空寺悠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做一桌让她们好吃到说不出话来、浑身瘫软到只能任凭自己摆布的宴席。
　　所有人只能乖乖听自己说话，哪怕反应激动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来——这样就能更好地掌控『共享情报』时的场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雪之下阳乃双手环胸，托起那对比妹妹不知道丰满几个罩杯的神圣球体，手指在胳膊肘上轻点着，略带叹息地开口：
　　“这发展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呢……我今天一早堵在你家门口，本来只是想约你出来过个圣诞节的。甚至已经想好了各种对付小雪乃和团子酱的方法，同时还要找机会对你发起攻势、顺便试探你是不是真的恢复了感情……”
　　然而一看见他的身影，那些计划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消失在脑海中，只剩下眼前的他还有近在咫尺的温暖，不知不觉就忘了最初的目的。
　　所幸结果比想像中的要好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超出预期，让人没有半点抱怨的余地。
　　“这么巧的吗？”
　　只是才刚说完，却听他这么惊讶地脱口而出。
　　雪之下阳乃不禁疑惑地望了过去：“什么巧？”
　　天空寺悠有些感慨地道：“老实说，我本来也是打算今天要去找你，告诉你我的感情已经回来了。”
　　这就是情侣之间的默契吗？
　　喜欢着他的她，喜欢着她的他，总能在和对方相关的事情，不经意间想到了一块。
　　心中溢出的那份温暖，让天空寺悠忍不住用深情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成熟女性，似乎想跟她分享一下这份油然而生的感动。
　　然后就被充满质疑的目光给拍了回去。
　　“你来找我？怎么可能？”
　　阳乃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写着明显的不信任：“有团子酱她们和任务在，你会主动过来跟我摊牌？还是在圣诞节这个对情侣来说非常重要的节日？”
　　“真想摊牌的话，你文化祭结束当晚直接打我电话不行吗？”
　　她双手一摊，像在对着感情骗子摇头，狠狠击碎了天空寺悠心中的那股感动。
　　“我也想啊，但就像你说的，我还得照顾到她们两个的心情跟当下的任务，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自知理亏，天空寺悠说得很没底气，却还是将那时候的想法尽可能地解释给她听：
　　“确认那段时间的连环梦将我的感情全部找回来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过去找你、当面跟你说出这件事情……只是都没找到什么好时机。”
　　之所以选在圣诞节，是因为不管高中生还是大学生，这时候都已经开始放寒假了，时间上会比较充裕。
　　再来，假如圣诞夜是他跟结衣雪乃三个人一起过的话，那么圣诞节当天自己偷偷跑出去找别的女人，对她们的愧疚心也会比较小一些，却没想到事态完全跟自己预料的发展完全不同……
　　总而言之，就是各种听上去非常有道理，但又莫名散发出了『渣之气息』的借口。
　　“哼，那我姑且相信你一回吧……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的必要了。”
　　拿他没办法似地摇了摇头，阳乃忽然想起了什么，连珠炮似地开问：“对了，你接下来是要去找团子酱，和她谈我跟雪乃的事情吧？还有圣诞派对，以你的性格，邀请了我就绝对不会忘记邀请其他人……所以，夏川真凉也会来吗？她的记忆和你对她的感情是不是都回来了？”
　　“你等等，让我捋捋……”
　　被她用散漫却又藏着认真的眼神盯着，天空寺悠有些头疼地搔了搔眉心，在脑中迅速梳理好她的问题后，才一个个地做出回答。
　　“不只是结衣，我想把上次任务告诉过你们的事情，不管她们能不能接受，这一次全部都说说出来……或许还需要你跟穹在旁边帮我解释，我不知道能说的部份是不是有所改变。”
　　“至于真凉……我不知道她的记忆有没有回来，反正我还没有回想起过去喜欢着她的那种感觉，更不知道什么才是必要条件……”
　　“反正不只真凉，我还会把结城明日奈找来参加这次的圣诞派对，不过她愿不愿意来我就不知道了……那家伙，明明看上去就是为了我才转来总武高的样子，学校里却总是对我避而不见，也拒绝了好几次当面谈谈的要求。”
　　手指轻轻抹着唇角，阳乃若有所思，冷静地分析起来：
　　“估计是处于记忆还未恢复，但已经知道了你就是罪魁祸首的阶段的吧？只是受各种不安和顾虑牵制，才打算暂时跟你保持距离、先看看情况再说。”
　　“毕竟聪明人都会选择先搜集情报再做出行动，更别说那时的你，还有团子酱这个全校『公认』的女友存在……不对，等一下。你说什么？”
　　长篇大论地解析到一半，雪之下阳乃才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拉高声音，睁大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瞪向了他。
　　“那个在我之下，在夏川和小雪乃之上的第二位女朋友，就是结城家的大小姐吗？！”
　　“是的。”
　　天空寺悠老实地点头承认，和先前的心态已然不同，他不会再逃避过去，也不会再去否定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
　　而且人家都从黑百合学院追到总武高来了，这时候还想把她当作关系普通的朋友看待，那可就连人渣都不如了啊。
　　见他态度这么落落大方，环胸的双手不自觉地落在身侧，阳乃满脸的困惑和意外，继续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质问着他：
　　“你真的对结城那家伙的妹妹出手了？你就这么想成为他的妹夫吗？”
　　“这……”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点啊！
　　恍然大悟之下，天空寺悠立刻掏出手机，眼神肃杀凛然了起来。
　　“好，我现在就派埋葬机关去宰了他．这样就不会有大舅子存在的问题了！”
　　于此，同一时刻。
　　远在大学宿舍的结城浩一郎忽然打了个喷嚏，放下PS5手柄搓了搓鸡皮疙瘩冒起的手臂，浑身莫名发寒地四处张望起来。
　　“奇怪，我都宅在家打游戏好几天了，应该不会还有人偷偷惦记着我吧？”
　　想不出结论，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兴高采烈地玩着眼前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
　　“话又说回来，明日奈那边应该没问题吧？都特地为了阿悠转学到总武高了，总不可能只是去当个望夫石，整天看着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吧……唉，真希望她能赶紧把阿悠追到手。”
　　脑中忽然闪过了某个画面，结城浩一郎忍不住眯起双眼，反派似地低声坏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我就能理所当然地让阿悠喊我大舅子，然后把他抓来补充攻略组的人手啦！”
　　“嘿嘿嘿，感觉就跟派亲戚跟敌方猛将和亲、从而增加己方战力的战国大名一样，真是不错的策略啊～任你阿悠再怎么强，终将向我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幻想着这样那样的未来，他不禁轻哼小曲，打起游戏来也更有劲了。
　　——男子大学生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
　　回到天空寺家的玄关前。
　　也没要求他解释什么，更没追问两人交往的经过，雪之下阳乃很快就从讶异中冷静下来，扶着额角长叹一声：
　　“现在回想起来，你们那时候的反应就很有问题了啊……我就想为什么结城他妹好好的贵族学院年级第一不当，非要死命拜托母亲让自己转学去总武高，搞得结城太太在贵妇沙龙里老是抱怨着这件事。”
　　“是为了你这家伙的话，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第十章 是谎言的味道！
　　这话说的，好像天空寺悠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样。
　　……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所以我接下来打算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再去想要怎么恢复失去的那些感情和记忆。”
　　干咳了两声，迅速将话题转到了正轨上，天空寺悠认真地道：“以前的我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的举动，放着你们不管、让你们和我渐行渐远才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再加上我答应了……雪乃，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昨天的她找回来，不会替失忆的你们擅自做出任何决定。”
　　尽管只是在亡羊补牢，尽管会让还没恢复记忆的她们感到无比困惑，这也是天空寺悠现在想做、并且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只是顾虑到阳乃的心情，在说出自己是受到雪乃的鼓励才总算做下决定的时候，他还是不禁犹豫了下，最后才选择了实话实说。
　　既然是总该让她知道的事情，那么现在的隐瞒和敷衍毫无意义。
　　唯有诚实是解决一切的良药。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之后，阳乃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有种全在意料之中的无奈。
　　“行吧，反正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都已经不打算去阻止你了……看着男朋友对其他女孩子献殷勤，总比因为当坏人而被他讨厌疏远要好呢。”
　　她的感受天空寺悠无法多说什么，只能这么保证着：“所有不满我都会接受的，只要你还喜欢着我，我就永远不会讨厌你。”
　　雪之下阳乃摆了摆手，态度随意：“这种表面话还是算了吧。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说反话，单纯认为没必要在意这件事而已。”
　　“毕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刚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再难受的心情我都体会过
　　，现在不过是多个女友、你又想当着我的面扩张后宫数量罢了，对现在早就万毒不侵的阳乃酱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啦～”
　　“真的不算什么的话，你现在哪会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话啊……”
　　“想到我跟小雪乃的差别待遇就觉得不满，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雪之下阳乃并没有回抱，只是像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干嘛？我就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抱怨几句就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在安慰你，我是在利用你安慰我内心的愧疚感。”
　　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天空寺悠轻抚她的背脊，手指从那柔顺的短发上扫过，力度温柔的像是要沁入肌肤。
　　阳乃神情冰冷第眯了眯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嘲讽他，只是微微张开的嘴，却又渐渐地、不受控地软化成了拿他没办法似的轻笑。
　　“唉……真亏你能随口说出这种人渣言论呢。以前的那个小悠悠，还真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啊。”
　　“没办法，毕竟我所经历的变化，可比你们想像中的要来得多呢。”手掌下滑扶着她纤细的腰肢，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天空寺悠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我也不会对你们说出『抱歉』这两个字，又不是天天开鞠躬大会的官员们，口头上说说可太没诚意了……取而代之的，会尽我的全力去对你好。你有多少不满都没问题，去让这样的你开心起来，才是男朋友该尽到的责任。”
　　“听起来真像是赎罪。”她淡淡地刺了一句。
　　天空寺悠露出苦笑：“说不上吧？只是连对过去做下的事情都不敢负起责任的话，那我就真的连人渣都不如了。”
　　“……反正我说过了，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做法，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点事情而耿耿于怀，好歹也是个成年人呢。”
　　雪之下阳乃闭上双眼，渐渐放松了全身力气，毫无反抗、毫无伪装地依偎在了他的怀中，在全世界自己最能放下心的怀抱中，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声音细小，却带着轻松不少的笑意：“这种人渣的本愿，就祝福你能够坚持到最后吧。”
　　“祝福，吗……”天空寺悠呢喃着，忽然舔了口她优美白皙的细颈。
　　“唔嗯！”
　　敏感部位被突然袭击，娇吟和短暂的喘息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发出。
　　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雪之下阳乃有些错愕地瞪向他，瘫软的身子毫无力道地压在他的胸膛上。
　　“你、你没事偷袭我做什么？这可是犯规的啊！”
　　少女般的羞怒只出现了不到一秒，察觉到自身失态后，又被游刃有余的魅惑眼神所取代。
　　“嘛，真想亲热的话，要直接在玄关来我也没问题的喔？但就怕小穹会有意见呢～”
　　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忽然咂巴了两下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多舔几口的模样，开口道：
　　“是谎言的味道。”
　　“什么？”
　　雪之下阳乃有些发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觉得身体发烫、脖颈上留下的湿润痕迹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天空寺悠率先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你这演技就别想骗过了。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根本无法接受，想把所有人都排除掉从而独占我一个人，对吧？”
　　“你怎么知道？”微微僵在原地，她有些慌张、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可以当成是一种替身……或者说特殊能力。”
　　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天空寺悠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放心，我不是会读心、也猜不出你心中的所有想法……只有现在，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而已。”
　　凭借着「测谎基」的第一功能，也就是被动，虽然听得出刚才的雪之下阳乃满口谎言，他却不知道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所幸还有主动使用的第二功能——只要在对方说谎的当下舔舐她的肌肤，就能知道她心中最想隐瞒的事情。
　　而事实证明，系统给的奖励从来都没有出过错，他知道了在雪之下阳乃这副漫不经心、从容大方的表情下，其实藏着已经有了病娇雏形的想法。
　　尽管会因为擅自读取他人心声而感到抱歉，天空寺悠却不会因此而将其束之高阁，最多也就是出于尊重减少使用次数——只要在合法范围内，将能用的条件全部用上，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事的。
　　拜此所赐，现在的他才能及时做出应对。
　　“反正我现在谁都没有通知，干脆延后一天吧。”
　　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天空寺悠看着她红宝石般鲜艳却又深沉的双眼，平静而果决地道。
　　“今天我谁也不管，手机直接关机、分享情报还是找回记忆什么的也全都放到一旁，再重要都没有眼前的你重要——
　　所以阳乃，今年的圣诞节，可以让我独占你的时间吗？”

第十一章 并不是没有线索
　　与此同时，高级公寓。
　　从学校回到独居住处后，雪之下雪乃试图做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却一直魂不守舍，无法镇定下来。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字里行间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的身影，哪怕放下书闭目休息一会儿，也好似能闻到他的味道萦绕在孤单而安静的客厅中，在沙发上、在客厅的各个角落，与自己深情缱绻地结合着。
　　那或许被他拥抱所带来的错觉。
　　所以雪之下雪乃又去洗了个澡，试图洗去身上的味道，却又不知为何，沐浴露搓在身上的时候会让心跳加速、手指触碰到肌肤各个敏感的地方就像有电流传导而过，好似不久前就有人在浴室里用温柔而绝妙的力道细细搓揉过她身上的每一处，留下了短时间内难以抹灭的痕迹。
　　脑中下意识浮现的就是她的身影，旋即雪之下雪乃又红着脸摇头晃开——这又关他什么事了！
　　先不说自己根本不会跟他有什么亲密接触，那可是自己闺蜜的男朋友，即使只是抱有这样的想法，也和背叛她无异！
　　“这是青春期综合症……就算我真的喜欢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越轨的想法……”
　　将这番胡思乱想归咎于体内激素失调，纯爱战士——雪之下雪乃毅然决然地将热水调成冷水，难得洗了一次冷水澡，将全身泛红的肌肤强行冷却回雪白的模样。
　　她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非常难受，以自己的体质也可能就这样感冒了也说不定。
　　但独自在家调养感冒，总比在三角关系中苦苦挣扎着要好……至少前者不会违背雪之下雪乃的信念，不会让她好似成为了另外一个陌生的自己一样。
　　不过洗着洗着，她意外地发现冷水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的不适，也没有预想中必须咬着牙发着抖忍耐的过程；明明能感觉得到水很冷，却像是冲了个温水澡一样，身体的反应平淡到让她有些如在梦中。
　　“我看，我还是再睡个一觉好了……”
　　平常的她，除非是感冒发烧不舒服，否则绝对不会做睡懒觉这种怠惰之举。
　　不过假日早读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又没有心情上网看猫片，没有多少娱乐能打发时间的她，当然也只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放空心神来调节自己的情绪了。
　　扶着额头走出了淋浴间，雪之下雪乃轻轻叹了声气，真没想到自己的寒假第一天会糟糕成这副德性。
　　她回到卧室，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吹起头发，望着镜子中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同的自己，脑海中的思绪又随着飘扬的发丝而纷飞凌乱。
　　‘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无庸置疑的真心，正因如此自己才会心慌意乱，才会急着逃离他温暖鼓动的心跳声。
　　‘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为什么现在的他和记忆里有着许多不同，给人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以天空寺君的性格，绝对不会在明知道自己无法接受的情况下，还那么无谋地上前告白的……所以其中的原因，和他想赶紧告诉自己的事情有关吗？
　　再说了，记忆中的他明明就没跟自己有过什么亲密的互动，他总不会和自己一样，是在日渐默契的相处中喜欢上了对方吧？
　　真要如此，为什么他平常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又会什么能那么自然地和结衣交往，天天在社团教室、在她面前秀恩爱？
　　理性上分析来说是这样，而感性上分析的话……
　　明明回忆中满满都是他的身影，但为什么只有今天早上，那个突然抱住自己、眼神温柔到让人陌生的天空寺悠，却让她觉得最为亲切，悸动感远超过去的任何时候？
　　和现在的他一对比，过去的他就跟假的一样，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是错觉吗……”
　　缓缓放下了吹风机，雪之下雪乃眉头深锁，手掌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像在确认其中浮动着、总是无法稳定下来的情感。
　　如今越是细想，就越是觉得哪里都非常古怪。
　　倒不如说，从自己一早受到莫名的冲动牵引，不顾列车停驶走也要走到学校去社团教室看书的那时候开始，雪之下雪乃就有种自己被一团迷雾包裹住、四周虚浮而不真切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条被手帕仔细地包裹起来的项链。
　　银亮的链条下，悬挂着一枚晶莹剔透、通体洁白的雪花，正中心还嵌有苍蓝色的宝石，闪烁着毫无杂质的光辉。
　　无论材质还是作工看上去都价格不斐，触之温润如玉，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淡淡的热量——是和雪花状的外表完全不符，予人以温暖的艺术品。
　　但雪之下雪乃发誓，自己根本没见过这个应该摆在首饰拍卖会上当压轴的项链，更别说一早起来的时候，这东西就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紧紧地贴着她不着寸缕的肌肤。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根本没有裸睡习惯、昨晚也没有任何脱掉睡衣记忆的自己，竟然全身赤果地蜷缩在棉被里，浑身上下就装备了这条项链——睡醒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只是抱着被子在床上发愣，半晌后才怀着困惑和恐惧的心情，开始检查门窗和身体。
　　理所当然，全锁的门窗飞不进一只蚊子，无论地板、床铺、棉被都只有属于自己的痕迹；身上没有什么部位觉得疼痛，本该穿上的睡衣也只是整齐地摆在衣柜里，像是她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穿上一样。
　　找不到任何足以解答现状的线索，雪乃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喜欢恶作剧的妖精从通风口之类的地方飘进了她的卧室里，把自己全身扒光之后送了这条项链作补偿，就只是想看到她睡醒后惊慌失措的表情。
　　当然，这个猜想太不切实际了，最后她是用『梦游』来勉强给自己一个安慰——
　　至于那条项链，因为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一条合理的解释，所以出于谨慎，她就把项链先摘下来收进抽屉里，打算等回家之后再请母亲帮忙鉴定。
　　“等等，所以并不是，没有任何线索吗……”

第十二章 战争再开的硝烟？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略带迷茫和苦恼的双眼倏地亮了起来。
　　雪之下雪乃猛然从梳妆台前起身，右手高高抬起，目光凛然地端详着那条项链。
　　这一刻，逻辑与感性再此刻连上了线，以接近超频的速度罗列着无数种可能。
　　——福尔摩斯曾经说过，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第一，就算再怎么梦游，自己也不可能梦游到大半夜出门捡这么一条名贵项链回家。
　　所以，这条项链必然是其他人送的，甚至还可能是对方亲手给自己戴上——只是忘记了。
　　第二，明明是寒假期间，她却受到莫名的冲动指引而前往总武高，又在那里和自己喜欢的人相遇，这一切真的只是凑巧吗？
　　如果不是凑巧的话，会不会自己其实早就跟他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只是忘记了。
　　第三，他在社团教室里对自己告白，真的只是突发奇想地想要劈腿、趁着两人独处对她下手吗？
　　不，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想好要说什么了，就连被拒绝了也是不慌不忙，还说什么早就确定了她的心意，一副心里有底的模样。
　　仔细回想也能发现，他告白时并不是那种激动到急于表达心意的语气，而是仿佛如约而至、完成了对她说过的诺言那般安下心来的感觉——只是自己忘记了一切，而他并不意外，早就知道她在为了什么而感到心慌与错愕。
　　第四，还是天空寺悠。
　　他的态度明显不合理，明明平日总是对结衣一心一意、无论多少女生告白都能毫不留情地拒绝，就连世界上最完美的美少女偷偷喜欢着他，他也总能维持着『心灵之友』距离，从不越雷池一步。
　　怎么可能一个圣诞夜过后，就对自己着迷到克制不住兽欲、眼底的深情都没打算隐藏的地步？
　　——除非，自己忘了什么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一旦忘记了，整个世界就会变得非常奇怪的事情。
　　“你想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雪之下雪乃轻声呢喃着，逐渐明悟的目光好似透过了苍蓝色的宝石，看见那人安心而愉快的微笑。
　　因为了解着他，因为喜欢着他，因为总是在注视着他。
　　所以无论是多么荒谬的可能性，只要和他有关，雪之下雪乃都愿意去相信。
　　……前提是，他愿意跟自己好好说，别搞什么突然袭击、让自己吓到没有余裕去思考。
　　“不过我也真是……怎么现在才回想起来。他明明一开始就给了答案啊！”
　　黑发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薄而软的唇角轻轻抿着，紧绷的神经却不自觉地完全放松了下来。
　　像是在考试的最后一分钟内，总算想到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该用什么公式的考生，她轻松而自信地眯起双眼，轻笑着喃喃自语：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一定还喜欢着我……等着喜欢你的那个我过来找你』——最开始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
　　“天空寺君，你果然跟我一样，都是笨蛋啊。”
　　虽然直接说了可能还是会认为他的脑袋出了点问题，但总比突然抱上来跟人家告白要好吧？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被做了那种事情之后，怎么可能还冷静得下来听他说话？
　　——但不管怎么说。
　　这一定就是从起床到现在，所有问题的解答了。
　　虽然具体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结衣那边该如何应对也不晓得，自己裸睡的原因更是让人不愿深思下去……
　　不过在开阔的道路尽头，那层薄薄的冷雾已然烟消云散。
　　因为有他在前方等着自己，所以虚浮的不再虚浮、模糊的不再模糊——只要向前迈进，必然能挥散所有迷惘，重新找回过去那个凛然而坚强的自己。
　　雪之下雪乃深深吸了口气，被冷水浇白的肌肤泛起了几抹健康的红润，镜中的她也不再心事重重，仿佛困于迷宫许久的旅者找到了路标，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踏出脚步。
　　首先，当然是给刚才被自己威胁了要讨厌他的天空寺悠打电话，多少为自己的不冷静说声抱歉之后，再像他说的那样，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失忆』和『项链』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雪之下雪乃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记得某部短篇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失忆的女孩重新戴上男友赠送的定情信物后，顺利回想起了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
　　尽管为『男友』这个词而脸蛋发热、心跳加速，她还是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条精美绝伦的雪花项链，像个期待会有白马王子来迎娶自己的天真女孩。
　　随后抱持着实验心态，雪之下雪乃将头发撩到胸前，低头准备再次戴上这条项链。
　　只是还没动手——
　　“叮咚！”
　　忽然，门铃响起，伴随着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小雪乃，你在家吧？在就快点开门，姐姐来找你玩了喔～”
　　那慵懒又随性过头的语调，除了雪之下阳乃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姐姐？为什么会在这时候……”
　　不解地喃喃说着，并没有发愣太久，雪乃将项链重新包回手帕收进了抽屉里，起身走向玄关。
　　“有什么事吗？你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打开大门的同时，她劈头就对自家姐姐这么质问着，一副对待恶客的模样。
　　习以为常地，门外的女大学生也不在意妹妹的尖锐态度，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让开，外面很冷，想要快点进到温暖的屋子里。
　　“瞧你说的，姐姐想见到妹妹还需要别的理由？”
　　“那拜托你提前通知。”
　　“那没办法，今天我是偶然经过才想上来找你的，提前个一两分钟说也没意义吧？”大喇喇地甩下运动鞋走进屋内，雪之下阳乃环视着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客厅，若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还是怎么，怕跟男朋友在家亲热的时候，被我撞见吗？”
　　顺手关上了门，雪之下雪乃紧皱起眉头，难以理解似地盯着她的背影。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哪里来的男朋友？”
　　而且这语气，隐约有种针对自己的感觉……这股来者不善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嗯～那大概是我误会了吧？”
　　阳乃耸了耸肩，慢悠悠地在木质地板上踏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回过头笑着看向了妹妹。
　　“对了对了！小雪乃，讲到男朋友，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先告诉你！这可是连妈妈都不知道的秘密喔～”
　　“什……什么？！”
　　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手才刚从门把上离开，雪乃就不禁浑身一僵，眼睛睁大、小嘴微张着，窒息一般说不出任何话来。
　　让她彻底陷入了错愕的，并不是那所谓『只告诉她不告诉母亲』的秘密，也不是家姐反常热情的态度，更不是对方难得发自内心露出的灿烂笑容。
　　而是——
　　“就是这个。”
　　阳乃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将画面对准了她，并且按下电源键。
　　于是屏幕亮起，被设为桌布的一张合照，清晰地映在了雪乃明亮而清澈的藏青色双眸上，好似定格成一幅色彩僵硬的画作。
　　早有预料似地，她语调开朗地笑着说：
　　“很惊讶吧？我跟他已经交往很久了，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才瞒着大家。不过考虑到快年末了，就想着趁这时候公布出来、给你们一个新年惊喜……然后呢，作为我的妹妹、他的至交好友，我认为应该要第一个通知你才行！”
　　“你的天空寺君——小悠悠他，其实是我的男朋友呢。”

第十三章 心机深沉的坏女人
　　时间稍微倒流一些。
　　天空寺家，拒绝了天空寺悠的提议之后，雪之下阳乃干脆俐落地走出大门，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是那个有着各种涂鸦和广告的红砖墙，承载了两人相聚又分离的无数回忆。
　　不过今天开的车和以往不同，这辆崭新的白色跑车，她是准备等天空寺悠十八岁考上驾照之后，直接送给他当代步工具的。
　　他家没有车库可以放车也无所谓，反正阳乃自己手下有不少房产，到时候再随便挑间房给他当车库用，又能拿来当作幽会时不想去酒店的过夜地点，一石二鸟的方案信手拈来，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惜，今天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忘了将这件事告诉他——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婚后夫妻共有财产，她的就是他的，迟早有一天会不分彼此。
　　“所以像那样安慰小孩子一样的『独占』，我才不需要。”
　　回想起自己那骄傲又硬气的发言，雪之下阳乃忍不住叹了口气，脑袋磕在方向盘上，开始后悔了起来。
　　“明明他没有那个想法的……明明趁这机会直接把小悠悠当成圣诞大餐吃掉就好了，还能顺便拖慢其他人的脚步……我为什么非要毫无意义地在他面前逞强呢……”
　　不过，说不定也不是逞强。
　　因为他看得出自己的谎言，因为他也不想她勉强自己——所以当下能被他所接受的回答，想必也是无庸置疑的『真话』吧？
　　雪之下阳乃无法否认。
　　哪怕随时都有着理性的怪物在身后帮助她分析出最佳的选择，哪怕她是真的为了独占天空寺悠可以不择任何手段、打从心底地不想看到他去和其他女人见面，甚至都开始在想哪间地下室关人比较方便……
　　听见他那番貌似深情款款、实则和安慰小孩子没两样的『独占协议』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气血冲脑，骄傲地扬起脖颈、干脆俐落地拒绝了他。
　　傻吗？很傻；后悔吗？后悔。
　　但再给雪之下阳乃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不会沉醉在那试图融化自己的温柔怀抱中——
　　那样的真心诚意，比他说过的所有谎言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啧，谁让我就是这么麻烦的女人呢？送我的我不要，非要自己去抢、去闹来啊。”
　　自嘲似地勾起嘴角，女大学生揉了揉额头上压出来的红印，深吸一口气，往常那副从容而自信的笑意重新浮现。
　　接着拉档起步、脚踩油门，白色跑车便如一道流畅矫健的光影，急驰在湍急的车流道路上。
　　……
　　出于自尊心而拒绝了他的提议，亲手给其他女孩子制造了对他下手的机会——这种又蠢又充满了奉献精神的选择，光是想到就让雪之下阳乃觉得反胃。
　　尽管明白他开这个圣诞派对只是想把所有问题彻底解决，避免再出现今天之前的自己那样的悲惨案例，她依然满腔的烦闷与不快，很想做件坏事来发泄发泄。
　　窗外风景飞速流逝，手指焦躁地点在方向盘上。
　　不到十秒，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坏点子噗灵噗灵地亮了起来，像个大灯泡一样照亮了前方路径。
　　“对了，赶巧不如赶早，不如现在就去……哼哼哼……”
　　嘴角不自觉地溢出坏笑，眼底亮起即将恶作剧的邪恶光芒。
　　雪之下阳乃将脑袋上的灯泡纸板摘下，接着方向盘猛然一转，漫无目的的乱逛有了新的目标，直指离这里只有二十分钟车程的高级公寓！
　　大概只用了十分钟左右，雪之下阳乃就将车停在了地下室的车库中，然后搭着电梯一路直上十一楼。
　　或许是出于报复心理，又或许只是懒得连这种小事也要跟他说，她并没有告诉天空寺悠自己现在打算做的事情——提前给自家妹妹爆个雷，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现实的残酷。
　　她们可是关系非常好，好到甚至喜欢上了同一名男人的姐妹呢……而现在立场交换，姐姐曾经体会过的痛楚，怎么可以让她有轻松逃过的机会？
　　至于小悠悠知道了会不会有意见，雪之下阳乃并不担心这点。
　　或者说，对他的反应略有期待。
　　“毕竟是迟早都要让小雪乃知道的事情，只是由我亲口告诉她而已。要是小悠悠敢因为这样就责怪我的话……”
　　那就证明，他根本不适合脚踏多条船——连一碗水端平、客观看待事实都做不到的人，还想当后宫之主？
　　别笑死人了！那样的渣渣只配被心态崩溃的女主角照着肚子捅上十几刀，然后生平事迹被做成游戏供后人在嘲笑中警惕，永远无法摆脱渣男的代名词。
　　最重要的是，雪之下阳乃并不认为，在神明大人还没发布任务、自己和他依然两情相悦的这条世界线上，两人的交往关系有任何保密的必要。
　　如果他想让自己保密，那就是他心虚、他对不起自己——
　　然后，只要获得了这个把柄，想要独占他、和他双宿又又飞的计划，成功率就有了不小的保障。
　　要是他根本不在意，那就代表他至少还懂得怎么处理女孩子之间的感情问题，也愿意放任自己去做出这种跟报复一样的事情，更代表着自己不用像个贤淑的大老婆一样，放低身段去照顾那些小老婆的心情。
　　不管怎么做自己都不会亏，进可攻退可守，还随时都能掀起最后的底牌，在搅混的局面中渔翁得利——想着想着，雪之下阳乃都不禁为自己表示叹服。
　　阳乃酱，你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啊！
　　叮咚一声，电梯来到了十一楼。
　　雪之下阳乃踏步走出了电梯，直线奔赴到雪乃独居的公寓门前，按按门铃、敲敲门，还顺口在门外喊着：
　　“小雪乃，你在家吧？在就快点开门，姐姐来找你玩了喔～”
　　等着她来开门的期间，雪之下阳乃微微闭起了眼，心中飞速过了一遍待会要说的台词。
　　与此同时，她也想起了自恢复记忆之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第十四章 年度姐妹情感大戏之姐姐的复仇
　　怀着激动和不安去找他，却被已经不再喜欢自己的他拉开了距离。
　　只是想找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却被已经有了新女友的他狠狠拒绝，只能在暗处里搞些小手段，失落着、忌妒着、嗤笑着，像个只会羡慕他人幸福的落水败犬一样，被迫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是啊，就因为他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所以那时候的雪乃才会那么理所当然、凛然正气地在电话里，责骂着自己只会用这种小手段接近他，甚至宣言要向姐姐发起战争、绝对不会输给你这种人什么的。
　　更别说游乐园那时，她和团子酱还真是联手给自己上了一课呢——两名女友共同击退大龄女跟踪狂，这样的美谈估计让她们挺得意的吧？
　　虽然罪魁祸首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然而回想起她们当时的正义嘴脸、回想起自己那狼狈又可怜的模样……
　　“啊啊，真是让人反胃。”
　　叹息裹着火山般灼热的厌弃情绪，渐渐消散在了寒冷的冬季走廊中
　　雪之下阳乃依然笑着，然而只有嘴角的弧度浅浅上扬，那张成熟而精致的俏脸上早已失去了所有笑意和温度，变得苍白而冰冷。
　　“那时候的委屈、那时候的酸楚……真希望你们也能感受一下呢。”
　　她面无表情地低喃着，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现在回想起来，无论十一月还是十二月，全都是不开心的事情——就连他勉强收下自己亲手做的手链时，她们在旁边看着的表情也很让人讨厌。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们就能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着为了夺回过去而不断努力着的我？
　　为什么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的我，要被你们这些后辈当成局外人一样针对着？
　　那段期间里，心中满是负面情绪的雪之下阳乃，曾经这么想过：
　　“假如我们立场互换，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
　　当然，只是开玩笑的——
　　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妹妹，一个是妹妹的挚友加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的傻团子，她怎么可能残忍地报复这两个人呢？
　　最多，就是以牙还牙、如数奉还而已。
　　既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就不必有任何怜悯和留手，不是吗？
　　毕竟，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呢。
　　大门缓缓打开，看着门后熟悉而陌生的妹妹，雪之下阳乃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所以，对不起啦，小雪乃。
　　在你恢复记忆之前，请让姐姐我看看，你会不会露出和过去那悲惨又无助的我，一样的可怜表情吧。
　　△
　　于是，时间回到了现在。
　　“你的天空寺君——小悠悠他，其实是我的男朋友呢。”
　　手机桌布上的合照是在离开天空寺家前，因为想先得到一些作为女朋友的身份证明，才特地要求他跟自己一起拍的。
　　也不算多亲密，就是手牵着手、脸颊贴着脸颊、嘴唇微嘟着差点亲上去而已，不过拿来当情侣的证明已经足够了。
　　总不能再花点时间拍张床照放桌面吧？她是不介意啦，但就怕母亲看到会直接宰了自己。
　　“顺带一提，这张照片是我刚刚去他家找他拍的——就在你们见完面之后呢。”
　　看着妹妹惊呆在原地的模样，雪之下阳乃笑了笑，收回了功成身退的手机，故作责怪地对她道：“虽然无知者不罪，不过小雪乃你也真是的，怎么能一早就跟姐姐的男朋友在学校约会呢？小悠悠那边我也教训过了，希望你们能保持好『朋友』该有的距离啊。”
　　话音落下，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雪乃不断变化、如霓虹灯般精采的表情。
　　“不、我……这……”
　　如进门前预料到的那样，那张精致迷人的小脸上，有着完全掩饰不了的动摇和错愕。
　　似乎是过量的信息让脑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总是冰雪聪明、智力超群的妹妹此刻微张着嘴，却像个傻子一样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来。
　　右脚摇摇欲坠着后退了一步，仿佛拉开的距离带给她足以喘息的空气，雪之下雪乃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在阳乃略微惋惜的目光中勉强镇定下来。
　　“……如果这是你精心准备的玩笑，我只能恭喜你大获成功。”
　　她咬着唇瓣，冷冷地瞪了过来，就像往常那般不愿对姐姐服输的倔强。
　　“啊啦，会开这种玩笑的家伙，肯定比对已经死会的男人穷追不舍的女人更加失败吧？”
　　阳乃轻松地笑着，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所以，这就让你看看证据。”
　　再次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打给天空寺悠，并且开启扩音。
　　食指伸到嘴旁眨了眨眼，略显俏皮地示意她噤声之后，阳乃满脸愉快地等电话接通。
　　忙音没有持续多久。
　　“阳乃？怎么了吗，是不是想改主意了？”
　　“！？”
　　他态度自然、醇厚而温柔的熟悉嗓音传进耳里，好似自以为不可能的猜想被瞬间证实了一般，雪之下雪乃的瞳孔剧烈晃动着，脚步踉跄地退到了墙边，脸上毫无血色。
　　“怎么，可能……”
　　对于下意识喃喃出声的她，雪之下阳乃不满地皱了皱眉，食指和嘴唇更加强调别人在讲电话要安静的重要性。
　　幸好，她早就料到妹妹会有这种反应，事先就将话筒用手指盖住了。
　　轮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当然就将话筒上的手指放开，并且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没有改主意，我会自己去找时间独占你的。对了，还有今晚的圣诞派对，你也会邀雪乃去吧？需要我帮你通知她吗？”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语气悠然地道：“没关系。等她冷静下来，我会再自己过去找她的……而且不出意料的话，她现在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准备再次跟我谈谈了吧？”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雪之下雪乃不禁愣在原地，明明心神还因为巨大的震撼而难以冷静下来、脑袋也是无法思考的一片空白，胸口却有莫名的暖流开始泛起，逐渐淌过冰冷的指尖和神经。
　　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宝物，并不是友情爱情这种难以定义的东西，而是比对方还要更加了解彼此、与心电感应相似的——
　　默契。
　　只要有这默契存在，无论多少次，雪之下雪乃都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他。
　　旁观着这样的变化，雪之下阳乃朝雪乃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不快，脸上则吃味似地鼓起了脸颊。
　　“真是的，当着姐姐的面却明说了要找妹妹出轨，我是真的会生气的喔？”
　　天空寺悠尴尬地咳了两声：“咳咳，这方面就拜托你见谅一下……先让我将眼下的问题解决完吧。”
　　“哼，放心吧。既然都答应你了，别说现在，圣诞派对上我也会尽量去配合你的。”
　　话锋一转，雪之下阳乃忽然甜甜地笑了起来，“对了亲爱的，你打算要怎么跟团子酱说，你其实劈腿了她挚友姐姐的事情呢？”
　　雪之下雪乃：“！？”
　　天空寺悠沉吟半晌，随后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老实说了吧……上次跟雪乃交往的时候，她的反应就比我想像中的要大了很多，这次恐怕会让她更加难受。”
　　“唉，希望她能跟穹一样还保留着之前的记忆，这样就好办多了。”
　　雪之下阳乃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那也是没办法的呢。实在不行就抛弃团子酱吧！因为这点小事就讨厌你是她的损失，没必要浪费心力去安慰她，反正人家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啦～”
　　天空寺悠苦笑一声：“你就别说这种话了……嗯？等等，你没事应该不会打电话找我说这些事情才对，问的问题也有种刻意的感觉……”
　　“对女友也是一样，你还真是个多疑的家伙啊。”
　　雪之下阳乃差点忍不住笑，顺便又瞪了眼似乎想说什么的妹妹，警告她不要打扰自己跟男朋友聊天。
　　不过，真不愧是小悠悠呢。
　　才说个几句就察觉到了不对，继续下去估计很快就会被拆穿了。
　　无奈地打消了在雪乃面前跟他聊有关接吻和床事的念头，雪之下阳乃没好气地拉高声音，盖过他若有所思的低喃：
　　“好啦好啦～我要挂电话了，请对你最爱的女朋友说声『我爱你，晚上见』好吗？要不然小心我在圣诞派对上给你捣乱！”
　　“还请大小姐手下留情。”
　　通话结束前，他的声音像是要沁入心扉一般的温柔。
　　“晚上见，我爱你，阳乃。还有……”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雪之下阳乃没等他说完，直接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然后抛了抛手机，微微歪起头来，笑着欣赏面前神色狼狈、不知所措的雪之下雪乃。
　　她想说什么呢？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就像心肺被积雪裹住，喉咙堵塞、血液冰冷、眼前发黑。
　　然而眼前的事实无比残酷，不容许自己逃离。
　　“我想看到的，就是你这样的表情呢……”
　　微不可察的低喃，消失在得意似的轻笑声中。
　　是错觉吗？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明明『报复』是成功的，可不知为何，却完全没有那种心中的郁结和沉闷一瞬间烟消云散的爽快。
　　——所以说到底，雪之下阳乃总是做着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更新时间变更
　　因为早上六点对我的身体来说太艰难了，所以统一固定为中午十二点左右两章一起发。
　　要是持续不了七天，我就在群里说我是傻逼！
　　另外上一卷的第一百九十四章，虽然看到这里的兄弟们大都看过原版或者去群里看了，不过还是要解释一下，审核已经卡了我一周，我会再去跟编辑沟通一下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希望他不要因为我修改过后的版本太色而直接把我整本书下架吧。

第十五章 悲惨的遗忘者
　　察觉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也让妹妹知道了被说出『你喜欢的人其实在跟我交往喔』是什么样的感受之后。
　　就像忽然抽了气的气球，雪之下阳乃一下子没了兴致，打从心底地认为显摆的自己、还有像个小孩子一样孤单无助地站在那边的妹妹，全都无聊透顶。
　　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对着家人大放厥词、伤害着亲生姐妹的感情，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中冷静地这么想着，然而雪之下阳乃并不后悔，有些事情并不是有意义才要去做、而是做了之后才知道有没有意义。
　　也算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能够解开心结的机会吧。
　　“事情就是这样，具体如何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了……反正他会主动联络你，晚上来他家参加圣诞派对的话，一切都能在那个时候获得解答。”
　　收起笑容，雪之下阳乃淡淡地说着，从雪乃身旁经过，穿上了才脱下没多久的鞋子。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过分，偏偏要跑你暗恋着他的你面前做这种事……但只要你回想起来就能明白，我只是做了跟你一样的事情而已。”
　　无视她充满不解和委屈的复杂眼神，阳乃打开大门，继续径自说着：“我甚至比当初的你还要温柔，除了阐述事实外，并没有多说其他例如要跟你宣战、无法认同你之类的话来。”
　　“当然也有现在的你什么都没做的原因在，不过……为了爱情而不顾亲情，用言语向着家人挥落屠刀这点，我们都是一丘之貉啊。”
　　说到这，雪之下阳乃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挑起的弧度略带嘲讽。
　　雪之下家的女人，不仅麻烦，还扭曲到了极点。
　　对外扭曲，对内更加扭曲……即使如此，雪之下阳乃依旧认为，自己是爱着那个傻妹妹、爱着倔强而天真的雪乃的。
　　所以踏出门外的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身体倾斜四十五度角，侧头朝雪乃笑着说：
　　“如果只有你的话，或许我会很乐意跟你一起分享他呢……反正都是雪之下家的嘛！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生的孩子姓雪之下、你生的孩子姓天空寺，这样的分配刚好完美！”
　　“……”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还沉浸在庞大资讯量带来的复杂情绪中，雪乃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嘴角下意识地无语扯动，不知道该对姐姐说什么。
　　阳乃也不介意，洒脱地耸了耸肩，转回身子。
　　“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吧——别犹豫、别纠结，该上的时候就要上、该表明心意的时候就要直接说出来。”
　　“你喜欢的人就是个渣男，还是个手段很高、女孩子基本上逃不过他手掌心的超级海王……所以你要是没打算干脆俐落地放生自己，又或者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大闹一场，最好还是将你们侍奉部三人行的事情看开一点，别为了团子酱而和他保持距离。”
　　“要不然三角恋的感情大戏拖太长，折磨你们也是折磨我们这些观众，还不如快进到结果，反正事态也不会出现变化……”
　　叹息似地嘟嚷着，雪之下阳乃顺手带上了门。
　　“姐姐回去啦，不用送我。晚上见。”
　　“……”
　　看着阖上的门板，雪之下雪乃缓缓抿起了薄而软的唇瓣，胸膛随着深呼吸而上下起伏，身侧的拳头也不自觉攥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办法对自说自话的姐姐说出任何一个字……不仅是因为对现况还云里雾里的犹在梦中，有太多疑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更重要的是，自己始终被姐姐那双深红色的眸子盯着。已经见惯的眼眸深处，其中蕴含着不只有往常的威压与戏弄的冷意，还有许多陌生的忌妒、愤怒与哀怜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昨天还在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只是对独自一人的圣诞夜罕见地感到寂寞而已……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离奇又混乱的情况？
　　到底是哪个部份的记忆，出现错误……
　　“啊，对了对了～”
　　尚未被电子锁锁上的门板被推开了一条门缝，雪之下阳乃从门外探头进来。
　　看着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小猫般缩起脖子向后退步的可爱妹妹，她得意似地眯起坏笑，语气都不自觉地变得愉快：
　　“我想问你，你早上起床有发现身体出现了什么不对、或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吗？”
　　雪乃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困惑地问：“变化……什么意思？”
　　“真是的，非要我说明白吗？很让人害羞的啊！”
　　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阳乃鼓起嘴跺了跺脚，羞红着脸有些扭捏。
　　然后非常爽快地道：“就是处○膜还在不在，身体有没有被破○的痛苦，床单上有没有留下血迹这些啦。虽然我没在你身上看见吻痕，但还是会担心你们是不是真的生米煮成了熟饭。”
　　“……”
　　呆呆地傻在原地数秒后，红润从锁骨迅速涌上了脸颊，雪之下雪乃羞恼地大步踏前，将姐姐的脑袋推出门外，接着用力关上。
　　“什么都没有！！我跟他又不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生、生……煮饭啊！”
　　“哈哈哈哈哈，果然问什么都不记得的你不靠谱呢～”
　　“拜托你快点回去！”
　　气喘吁吁地压着门板，听着那令人厌烦的熟悉笑声渐行渐远，雪乃咬起牙关，像是突然喘不过气来一样，身体缓缓滑落在地。
　　“……既然知道我不记得，就不要问这种会让人在意得不行的问题啊。”
　　光泽黯淡的长发遮掩住了表情，落寞无助的声音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在客厅的角落。
　　她双手撑在地板上，咸鱼般翻了个面，纤细的背脊无力地靠着大门，却不如往常那样笔挺凛然。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天空寺君会跟姐姐交往，这件事，又跟结衣有什么关联……”
　　雪之下雪乃轻声呢喃着。
　　能回答她的人，一个刚刚在电话里对自己的姐姐说出了『我爱你』这个词，一个带着猖狂的笑意得胜离开。
　　只有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还在努力挥散迷雾，却莫名其妙地被那两人接连突袭，充满信息量的炸弹炸得她头昏脑胀，带刺的事实又无情地扎进心中，有再多的委屈和迷惘都无从说起。
　　如果一切都是场恶梦，醒来还是平常的模样，那该有多好？
　　如果不是恶梦，那接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些复杂而残酷的现实？
　　“……”
　　玄关前，地面的冰冷像是要沿着脊柱攀升，冻结艰难地跳动着的心脏。
　　雪之下雪乃无助地抱起双腿，将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肩膀发冷似地轻微颤抖着。
　　她从不知道，总是自诩绝对完美的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可笑、可怜的一面。
　　可怜到，只能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呜咽出如幼猫般脆弱无助的悲鸣。

第十六章 和结城明日奈见面
　　吃完午饭，顺便花了一个小时将晚上要用的食材提前处理好，要用的料也全都备在了厨台上。
　　他就准备去找女友们串门子了。
　　因为有些事情当面说比较好，也方便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透过肢体接触做出安慰，所以他没有用最省时省力的视频通话，而是先电话通知，然后再约出来见面。
　　冬季午后，天空放晴，大雪已经在阳光下融化得差不多了，电车也早早恢复通行。
　　未到夜晚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精彩时刻，街上已然是一番热闹模样。
　　毕竟大部分学校都在今天正式宣布寒假开始，又是无数男女为之起舞的圣诞节当日，到处都能看见年轻情侣携手逛街、顺着气氛秀起恩爱来，惹得其他单身行人不禁纷纷避让、在他们身后送上忌妒到扭曲的龇牙咧嘴。
　　大概只有正在做圣诞节促销的店家们，才会欢迎这些天还亮着就亲热过头的男女吧？
　　天空寺悠便像个异类一样，神色自然地穿过成双成对的人群，丝毫不介意那些到处都是、纯度极高的荷尔蒙聚集体。
　　毕竟真要说的话，他们都该来羡慕自己才对。
　　享受过三场一对一的恋爱，又曾正大光明地和两位美少女同时交往，现在还要开拓业务，将前几位女友一并找回来谈恋爱——
　　要论恋爱经历的丰富程度，这座城市大概没有人能赢得过他吧？
　　虽然真不是什么需要自豪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天空寺悠还是希望自己的感情之路能够单纯点。
　　可惜，现在也已经无法回头重新再来了。
　　天空寺悠敢保证，要不是系统逼着他到处招惹女孩子，按照正常的相遇相知阶段，他肯定不会拈花惹草，而是对最先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从一而终。
　　没错，他的本质就是这么专情的三好男人啊！
　　一路上这么不要脸地臭美着，下午两点五十分，天空寺悠准时抵达了位于千叶车站往商店街方向走两百公尺的星○克咖啡厅。
　　才刚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就看到了一名美少女踏进咖啡厅，左右张望地寻找着什么的模样。
　　天空寺悠高举起手：“结城同学，这里。”
　　立刻就注意到了他这边，结城明日奈连忙走了过来，略施粉黛的精致小脸上浮现出了抱歉的神情。
　　“不好意思，稍微晚了一些。”
　　公主辫优雅地盘在侧脑，栗色长发于身后飘扬着，好似将咖啡厅内的光线全都吸收进去一样，散发出了柔顺而秀丽的光泽。
　　厚重的冬装也无法掩盖少女秾纤合度、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长及小腿的白色棉绒裙摆下，还能看见裹住了小巧脚踝的紧致白丝，与纹样朴素的帆布鞋共同组成了少女可爱又不失成熟的独特风格。
　　随着轻巧的脚步声蔓延，馥郁而清新的香风席卷了半间咖啡厅，将掠过身边的男性目光全都拉了过来。
　　随后，气质温婉大方的栗发少女敛起裙摆，在模样帅气的少年面前款款落座。
　　于是一片叹息错落坠地，转而失望的目光纷纷收回。
　　“已经很准时了，只比我晚个十五秒左右。”
　　天空寺悠温和地笑了笑，早就不会从他人的艳羡反应中获得虚荣感，自然连在意都不会去在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女孩子们都习惯提前十分钟赴约吗？那看来我下次得提前二十分钟到了。”
　　然后继续内卷下去，到时候大家干脆凌晨就到见面地点抱着睡袋等人好了……这就是礼貌的魔鬼吗？
　　“只是我个人有提前到的习惯啦，不是所有女生都这样的。”
　　结城明日奈礼貌性地笑着，手指轻摸浏海，长而卷的睫毛微微抖动，像在借着打理头发的动作偷偷观察着他。
　　“听天空寺君这语气，难道你跟由比滨同学约……见面的时候，她也会提早十分钟到吗？”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略带苦笑地说着：“不，她应该是迟到比较多的那方……虽然我们交往到现在，还没约过一次正经的会呢。”
　　“诶？真的假的？！”
　　结城明日奈惊讶地睁大眼，又赶紧收回有些反应过头的表情，掩饰性地干咳两声，表情一本正经地提议道：“这可是作为男友的天空寺君不好喔！要体谅害羞的女友，常常约她出去玩才行，就算只是去附近的公园或景点走走也好，要不然感情会逐渐冷却的。”
　　“我知道，只是有太多事拉住了脚步，没时间约她出去而已。”没有在这点上多说什么，天空寺悠将桌上的菜单推到她面前，态度和她一样，保持着普通朋友该有的距离感。
　　“随便点吧，今天我请客。”
　　“嘻嘻，那我就不客气啦～”大方地接过了菜单，结城明日奈故作认真上下扫视着，看上去很像要大点特点敲他一波竹杠，不过最后也只是点了一杯期间限定的苹果风味焦糖拿铁，含税693日元。
　　天空寺悠当然还是往常的黑咖啡，又顺便点了两块轻乳酪蛋糕后，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栗发少女，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你出门的时候，有遇见什么奇怪的家伙吗？”
　　“奇怪的家伙？”结城明日奈微微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出门前和通宵打完游戏、刚从宿舍回来睡觉的哥哥打了个招呼，然后……嗯，只有他而已。他怎么了吗？”
　　天空寺悠不禁眼角微跳。
　　好家伙，原来浩哥在你心目中是归类在奇怪的家伙范围内的啊？
　　最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得十分合理，完全无法反驳……
　　他瞥了一眼斜后方的座位，隐约叹了声气，有些无奈地道：“没什么……希望他能好好补眠吧，省得哪天熬夜熬到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知道他和兄长的关系或许比自己还要亲近、两人比起前后辈更像是损友，结城明日奈并不在意这诅咒似的说法，反而无比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劝过他好几次了，他不仅不听，反而还要我对妈妈保密呢……”
　　她困扰似地叹了口气，扶着脸颊道：“唉，干脆下次让妈妈假装出门，在家里等着熬夜打游戏的哥哥回来好了。”
　　“咳咳，那可真是个大惊吓啊。”
　　天空寺悠尴尬地咳了两声，正好和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仿佛呛到口水一样的咳嗽声重合。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结城明日奈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那双清澈明亮的棕色眼眸里满是疑惑，倒映着他的脸庞。
　　“天空寺君，为什么你要突然问这个呢？”
　　“有这么漂亮的朋友，当然要关心她会不会被什么可疑不审者跟踪……反正没有就好，我相信你自己也会注意安全的。”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神情自然地将话题拉回正轨：“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有几个问题想当面问你……事情有些突然，希望没有造成你的困扰。”
　　“不用介意呦～上午的补习课程结束后，我正好想找朋友出来透透气呢！”
　　结城明日奈笑容开朗地说着，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顾虑地蹙起了眉间。
　　“不过不跟由比滨同学一起来，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你说了已经知会过她，但毕竟是和异性在圣诞节约出来见面，我怕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觉得难受……可不要小看女孩子的纤细心思了啊。”
　　她看着天空寺悠，眼神十分认真地说着：
　　“女朋友的话，只要男朋友不在自己身边，就很容易东想西想、变得不安而多疑起来的！”

第十七章 记忆的恢复与涌上的痛苦
　　“这、这样啊……嗯，说的有道理，谢谢你的提醒。”
　　愣了下后，天空寺悠点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敷衍意味。
　　总感觉她这语气很像在暗示着什么，又好似只是单纯地提醒自己要照顾好由比滨结衣而已。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后面都是会一起试探的。
　　“对了结城同学，你还记得文化祭的事情吗？”
　　用不那么突兀的语气，天空寺悠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想问的方向。
　　当然在开口之前，他先开启了「隔墙无耳」的状态——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无论身边经过的路人、还是别有用心的熟人，都再也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对他们现在的互动视若无睹。
　　就算天空寺悠此时站起来大喊一声“Henshin！开眼！”，也只会被身前的结城明日奈另眼相待而已。
　　“文化祭？记得是记得……”
　　结城明日奈眨了眨眼，清丽温婉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怎么了吗？我记得那天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眼中闪过几许了然，天空寺悠双手一摊，若无其事地问：“那是你第一次来总武高参观吧？我想听听你对这次文化祭的感想，毕竟你是难得从外校中途转来我们学校的转学生，我又有个学妹是学生会长。所以……”
　　“我明白了。就是像问卷调查那样吧？”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看着他的表情，结城明日奈也心如明镜，猜出了他想问什么。
　　天空寺悠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当作是默认了。
　　——他不喜欢说谎，尤其是对自己的熟人和朋友。
　　所以在不想说实话的时候，通常都会用这种方式去和他人交流，保持情报差优势的同时、也能心怀坦然地套他们的话。
　　结城明日奈确实是转学生，而立华奏也的确在文化祭后成功上任学生会长——不过那都只是一种客观上的事实而已。
　　天空寺悠并没有从自己口中说出任何答案，也就是没有对结城明日奈说出任何谎言。
　　只要不说谎，就没有被识破的风险。
　　将对方的思路巧妙地偏转开来，辅以暧昧的言行举止，让他们主动思考并得出自己想让他们获得的答案，这可是最为安全的交流技巧。
　　什么都没察觉到的结城明日奈，先是没什么新意地称赞了几句总武高的文化祭、说自己逛得有多开心之类的感想，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举起一根手指对天空寺悠道：
　　“虽然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不过我其实在文化祭之前，就有去你们学校参观过了喔。”
　　“在那之前？”天空寺悠眉梢一跳，眼神逐渐古怪了起来，“你是说……秋季展演那时？”
　　“咦？”刚要说的话被他抢先，结城明日奈不禁抬手，轻掩着讶异微张的小嘴，“就是秋季展演……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在文化祭之前，我们学校的大型活动就只有秋季展演而已……”
　　手指不自觉地轻敲桌面，天空寺悠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追问下去。
　　以前的他，大概会在这里就将话题转开，避免说出什么刺激到她记忆的话来……
　　不过现在，他却必须跨越那个总是在逃避的自己，去做过去不会做的事情。
　　答应了雪乃要做出改变，现在就不能有任何退缩！
　　天空寺悠轻吸一口气，双手手指在桌面上略显郑重地交错着，眼睛则认真地注视向她。
　　“黑百合女高离总武高那么远，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特地过来参观我们的秋季展演吗？”
　　“是有什么节目想看……还是有谁邀请你过来的？”
　　结城明日奈下意识地回答：“两者都有吧？有人说他会在秋季展演上演出，然后邀我去总武……”
　　只是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喉咙里只能吐得出空气为止。
　　她理所当然的表情也僵在脸上，像是正要保存档案却忽然死机的电脑一样，茫然地睁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状，天空寺悠用轻柔而温和的语气，推波助澜地追问道：“所以除了我们之外，你在总武高还有其他认识的人吗？”
　　“有……咦？不对，没有……可是没有的话，我为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才去你们学校参观的啊……”
　　系统的记忆改写总是如此伪劣，就像保健食品上写的绝无副作用一样，稍加细想就能发现各种不对。
　　尽管不知道能不能靠这种方式，直接将结城明日奈的记忆恢复完全，但至少有尝试一下的价值。
　　天空寺悠就这样看着她越皱越深的眉间，心情说不上是忐忑还是期待，只是保持着安静，让她有能够独自深思的时间。
　　“我确实是去了总武高的秋季展演没错，也看了天空寺君的钢琴演奏……可是，没有人邀请我的话，那时候的我应该在上补习班才对啊……更别说还带着妈妈一起过去，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混乱的思绪，找不到答案的公式，还有到处都出现了不合理之处的古怪记忆。
　　呼吸凌乱颤抖了起来，结城明日奈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神情变得恍惚而痛苦。
　　随着思考陷入了深坑，樱色的粉嫩唇瓣逐渐失去了血色，那双明亮如琥珀的眼眸更是不受控地用力睁大着，边缘泛起的血丝越发明显，像是有数千根牙签在拨弄着脑神经，从灵魂深处带来难以形容的痛楚。
　　“不该是这样的，太奇怪了……而且为什么，我想不起来那天的钢琴旋律……明明那么好听，不该忘记的才对啊……”
　　栗色秀发垂落，纤细的肩膀不断发颤。
　　少女独自挣扎着、反抗着，却除了滑落脸颊的眼泪之外，什么都找不回来。
　　抱着头的双手用力到青筋浮起，按在脸上的指甲深陷肉中，像是被扭断手脚塞进箱子里的人、用咬舌来对抗着那不断涌上的巨大痛苦。
　　“「停下！放松心神，什么都不要想！」”
　　不过下一刻。
　　严厉而又温和的声音，裹着无形的力量猛然撞进了耳膜中。
　　接着迅速渗透进了四肢百骸，像是将大片积雪融化的暖阳一般，让紧绷过头的神经渐渐地放松下来。
　　僵硬的双手总算松开了脑袋，无力地落到桌上。
　　呼吸恢复平稳，结城明日奈缓缓抬起头，眨了眨干涩发红的双眼，呆呆地望向面前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天空寺悠。
　　“我，这是……？”

第十八章 以其心意，刺穿虚假的记忆
　　仿佛一下子从冰天雪地落入了温泉中，熟悉的温暖为僵硬冰冷的身体带来了舒服的舒麻感，同时也包裹住了运转过度而发烫的脑袋，让方才的痛楚就好似幻觉一样，飞快地消失不见。
　　结城明日奈并不傻，虽然不知道那些混乱虚假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
　　但很明显的，是他那句带有奇妙力量的话解放了自己，缓解那股好似要撕裂脑壳的剧烈疼痛。
　　即使气息尚未喘匀、嗓音还有些哽咽与沙哑，她依然勉强地牵起嘴角，对天空寺悠露出略显狼狈的苦笑。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不过谢谢你，天空寺君。”
　　“别，我可没资格让你道谢。”
　　表情混杂着歉意和羞愧，他有些自责地拍了拍脑袋，叹息道：“要不是我多嘴追问，你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罪魁祸首是我才对，抱歉。”
　　而且说到底，虽然没有想到光是察觉到记忆中的反常之处，就会带给她这么强烈的痛苦，天空寺悠还是能在事态越演越烈之前做出阻止的。
　　只是希望明日奈能就此恢复记忆的念头，让他不禁犹豫了起来，才会眼睁睁地旁观着她抱头挣扎的模样，期待着她下一刻能说出“我想起来了”这句话。
　　而等事情看上去越来越不对劲了，尽管为时已晚，天空寺悠还是赶紧用「言弹」将她从记忆的痛苦漩涡中拉出来。
　　所以这种亡羊补牢的措施根本不值得道谢，归根结柢还是自己的要求害了她——让她这么痛苦的记忆，也是由自己亲手创造的。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天空寺悠都是货真价实的罪魁祸首，自然承受不起她的道谢。
　　“不对喔。就算你不问，我察觉到哪里不对的时候，应该也会自己去努力思考的吧？”
　　尽管听不懂他话中深意、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愧疚，结城明日奈仍然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份歉意。
　　逐渐恢复血色的姣好面容浮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她笔直地凝视着天空寺悠，嗓音柔和而坚定：
　　“正是因为有你在，我现在才能安心地坐在这里，而不是独自在痛苦里挣扎到承受不住为止……所以我该谢谢你，天空寺君。”
　　“……”
　　说起来，记忆中的她确实是这种性格啊。
　　从发楞中回神，拿她没办法似地吐出口气，天空寺悠也跟着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我也要谢谢你，对我说了谢谢。”
　　两人默契地对彼此微笑着，天空寺悠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口袋中的手帕递给了她。
　　“擦擦汗水跟眼泪吧。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要不然我现在就要被拎起来揍一顿了。”
　　“不会有人这么做的啦。”
　　只当他是开玩笑，结城明日奈道着谢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狼狈后，把手帕自然而然地收进了自己的包包。
　　“手帕我回去洗干净还你，不准拒绝喔。除非你是那种喜欢收藏女孩子的眼泪汗水的变态。”
　　“直接送你也无所谓。”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端起黑咖啡，示意她也喝口饮料缓缓情绪、润润嗓子。
　　等两人安静地将杯中饮料都喝到一半的位置时，他们才重新对上了视线，沉淀下来的气氛如方才平静而自然，却又有些说不情道不明的情绪在水面下浮动着。
　　“那么，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话音才落，结城明日奈便直接反问一句：“你应该还有事情要问我吧？”
　　看着天空寺悠难掩惊讶的表情，她稍显得意地抿了抿柔软而红润的唇瓣，手指轻轻在浸着咖啡渍的杯缘画圈，从容自信地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喔？你问我文化祭的事情，才不是想替学妹做问卷调查那么简单吧？”
　　“再加上你这之后又马上追问秋季展演的事情……我合理怀疑，我记忆中的文化祭也出现了跟那时一样的混乱和错误，而天空寺君，你是唯一了解这个问题的人！”
　　下巴微扬，栗发少女双手抱胸，英气满满地挑起眉梢，像在对他无声说着『怎样，我猜得没错吧』。
　　大家闺秀般的温柔气质像脱了鞘的利剑，闪出了他所熟悉的锋芒和锐气，又不失少女应有的俏皮和灵气。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么聪明的吗……”
　　被堵得完全无话可说，天空寺悠也只能发出这种甘拜下风的感叹了。
　　“所以你想知道的，应该是我的记忆是不是和你的记忆相符吧？”
　　自顾自地这么猜测之后，结城明日奈双眼若有所思地上抬，手指捏玩着自己的浏海，呢喃道：“首先，我去总武高文化祭的原因，第一是想在转学前熟悉一下学校，第二是替哥哥检查借出去办活动的头盔有没有问题……”
　　天空寺悠这次并没有犹豫：“别勉强自己非要回想起来，我先跟你说我这边的情报——”
　　话还没说完，结城明日奈就伸手制止了他。
　　“等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再请你这么做吧。”语气不容质疑，她温和且坚定地道，“既然是我自己的记忆，我想靠自己去找出错误、靠自己去回想起来……一点点的痛苦也无所谓，总比在迷茫中被人牵着鼻子走要好。”
　　看着天空寺悠略显担忧的神情，她忍不住心底泛起的开心和温暖，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当然，如果我又出现了刚才那种情况，还是要拜托悠君再救我一次啦～”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嗯？悠君？”
　　天空寺悠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称呼上的不对劲，不过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结城明日奈敛起了所有表情，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低下头思考着。
　　神经还泛着些许疼痛，只是当精神彻底集中起来、慢慢将所有线索和疑点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痛苦还不如女孩子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轻轻松松就能将其忽略过去。
　　然后，去寻找黑暗中的唯一一束光芒。
　　‘转学……说到底，我为什么要转学到总武高？甚至还不惜跟妈妈作对……’
　　‘文化祭……我记得我应该有除了熟悉学校和检查头盔以外的目的才对，但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虚拟研……我是有上擂台赛玩了一下，不过因为没有对手很快就下来了，还跟绀野同学交换了联络方式，和她约好了下次跟她妹妹在游戏里打一次架……’
　　‘离开虚拟研之后，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回家了？’
　　不对，什么都不对。太奇怪了！
　　没有想要豁出一切的理由，自己不可能会去说服母亲让自己转学。
　　时间又不是过了很久，凭自己的记忆力，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出行的目的是什么？
　　擂台赛那边的记忆也很奇怪，只有前半段没什么问题，后半段就像随便拿素材潦草拼接一下做成的MAD一样，乍一看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其实无论节奏还是结尾的方式都透露出了各种古怪。
　　而且最重要的是，结城明日奈记得，自己从擂台赛那里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个专业技术团队不论怎么查，都查不其来源和具体运作方式的『外挂程序』——
　　其名为「心意」。能够超越系统限制，带来奇迹的光芒。
　　“那么，我又是对谁，使用了这份「心意」呢？ ”
　　这样的疑问从脑海中浮现而出的瞬间。
　　无形之中，「心意」骤然凝结，闪烁着璀璨光辉的细剑猛然刺出，彻底粉碎了始终挡在自己眼前、映照出了无数虚假景象的镜面。
　　于是在这一刻，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歪曲的世界重新回到正轨，让模糊的重归清晰、让错误的改回正确。
　　“对了……我想起来了！”
　　结城明日奈猛然抬头，双手一拍桌面，睁大眼看向了天空寺悠。

第十九章 想起什么来了？
　　“想起来了？”
　　天空寺悠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直起了腰，神情郑重、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想起……”双手撑在桌上，结城明日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俏脸却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泛红，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
　　“大、大概就是昨天之前的所有事情……包括虚拟研里我们两个上擂台打架，还有我转学来总武高的，原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面对的事情，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天空寺悠的目光，手指轻挠了挠脖颈，看上去有些尴尬。
　　“这样啊。”
　　能够体谅她此刻的羞耻心，天空寺悠不介意地笑了笑，安慰性地温声道：“是为了找我来的对吧？真是辛苦你了，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能因为那点莫名其妙的好感而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千里追夫一样的举动。”
　　“千、千里追夫什么的，才不是那样……呢。”
　　脱力似地坐回位置，结城明日奈微微鼓起脸颊，用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欲言又止地在天空寺悠身上打量起来。
　　“嘛……先不论我打算做什么。”
　　“天空寺君，既然都有了由比滨同学这个女朋友，你跟其他女孩子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吧，要不然太轻浮了……”
　　“唔，说的也是。”天空寺悠这才反应过来，不论自己还是她都没回到最初的那番模样，对普通朋友的明日奈用上那种调戏似的说法，确实不太合适。
　　将距离感重新拉开，他态度端正地对她道歉：“是我说话没过脑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只是说说而已，我其实不是很在意……算了。”
　　迟来的后悔闪过脸上，结城明日奈没说什么，只是消沉地叹了口气。
　　唇瓣贴着背缘，她稀噜噜地喝着咖啡，任由和拿铁不同的苦涩滑落咽喉。
　　不过这样的心情，又因为他的下一句话而变得晴朗了起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文化祭之前的我跟你说话不是都很收敛吗？平常我跟其他女孩子说话就是那种风格，轻浮也只会对着自己特别熟悉的人而已。”
　　“……也就是说，我是你特别的人？”她悄悄抬起亮晶晶的双眼，确认似地小声问。
　　“当然。”虽然感情还没回来，天空寺悠依然能站在事实的角度上，对她肯定点头。
　　“应该说，我们对彼此来说都很特别——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边了吧？”
　　“啊，听你这么一说……”
　　缓缓放下杯子，结城明日奈的开心没有持续多久，脸上便多了几分忧虑和苦恼。
　　回想起擂台赛上出现的心意之光，还有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记忆被诡异的迷雾所覆盖并改写的体验。
　　她和天空寺悠之间确实是被一股奇妙的缘分连接着的，游戏中的那枚戒指和自己现在的心情，也证明了两人过去的关系非比寻常。
　　是在游戏里结为夫妻关系的网友吗？不，这么单纯的话，自己不可能执着到非要追到总武高来见他。
　　是单方面暗恋着他的恐怖追求者吗？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他在擂台赛上也让自己最好不要回想起来，一副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怕事情的模样……
　　但结城明日奈自认性格还没扭曲到那地步，而且那时他的表情，比起恐惧和不堪回首，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希望她不要误入歧途的感觉。
　　那就是两人不仅在游戏中结为了夫妻，现实中也是亲密交往的男女朋友？
　　这应该是可能性最大的选项了，毕竟福尔摩斯曾经说过（以下略）……
　　不过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又跟由比滨同学交往了啊？
　　从文化祭那时开始，结城明日奈就很想问天空寺悠这个问题了。
　　京都比赛前她就是失忆后的状态了，结果什么都知道的天空寺君遇到了自己，不仅没有试图找回过去的一切，反而还说了『以前从没见过你』的谎言，转头就和由比滨同学成为男女朋友。
　　这之后又劝自己放弃追寻真相，让她当作事情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自己真的跟他交往过的话，这妥妥的就是渣男行为了吧？
　　抛下失忆的女友不管另寻新欢，难怪擂台赛上的自己会愤怒到用出心意，边说着不原谅他边拿剑刺他胸口！
　　结城明日奈忍不住忿忿地瞪了天空寺悠一眼，然后在他满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下收回目光，暂且压下质问的冲动，继续厘清自己的思路。
　　无论过去是什么关系，唯一能确定的是，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挠着他们相认，就连「心意」的光芒也无法完全与它抗衡。
　　毕竟前往秋季展演的原因、那段钢琴的优美旋律，结城明日奈都没有跟着回想起来，只知道全都跟他有关，是自己找回最初记忆的关键。
　　“不过原来，「心意」并不是只出现在游戏中的外挂，而是属于我的超能力吗……”
　　忽然意识到了这点，结城明日奈不禁感叹起来：“竟然连能够封锁记忆的神秘力量都能突破，总感觉好厉害啊。”
　　这么说着，她兴致勃勃地往桌上扫了眼，拿起一根新的搅拌棒当作细剑捏在手里，接着闭上眼，开始酝酿情绪。
　　按照明日奈的理解，所谓的「心意」就是一种强烈而坚定的情绪，不管是想要追寻真相的意志、亦或不愿被记忆玩弄的倔强，只要和细剑一样足够笔直锋锐，就能绽放出奇迹般的光芒。
　　所以现在，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意来试验呢……
　　“哈！”
　　没过多久，怀揣着对渣男的愤怒，她猛然朝天空寺悠刺出一剑，搅拌棒的顶端直指他的额头。
　　劲风呼啸，将天空寺悠的刘海向着两旁吹开，露出底下那如小兽般纯洁无辜的水润双眼。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攻击我呢？”
　　对他故作可怜的声音恍若未闻，结城明日奈收回手，有些惋惜地检查着什么异变都没发生的搅拌棒。
　　“果然不行吗……或许，这是只能在虚拟和意识之间起作用的能力吧……”
　　天空寺悠不禁吐槽：“现实中能用那还得了，到时候连我都打不过你了。”
　　回想起擂台赛中差点被她捅穿胸口的经历，他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头一次对自己的武力值感到担忧。
　　毕竟他已经在渣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而所谓的渣男，可是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被女孩子柴刀砍头的生物啊……
　　至于为什么「心意」这个系统曾经奖励给自己的特殊技能会跑到结城明日奈身上，甚至反过来帮她还原这次系统改写的记忆，天空寺悠已经懒得去追究了，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反正之前就认定是系统的错了，那么把锅全部往那家伙身上背，错不了的同时还能节省力气，多好。

第二十章 同时交往和劈腿还是要分清楚的
　　“话题有些偏了，让我们来说回正事吧。”
　　表情正经下来，天空寺悠将喝空的咖啡杯放到一旁，直视着结城明日奈。
　　“还记得吧？你曾在擂台赛上问过我的事情。”
　　结城明日奈点了点头，轻轻吸了口气，将莫名的情绪压抑在眼眸深处，冷静的目光宛若实质。
　　“我们明明没在游戏里见过面，为什么你对我的招数和动作都这么了解？”
　　天空寺悠回答：“因为我们曾经组队过一段时间，也切磋了好几场。当然，都是你输。”
　　眉头猛地跳了下，结城明日奈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又绷紧脸颊努力忍住了。
　　“为什么你要说，继续猜下去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打算对过去做出的任何事情负责，所以只好拿『这是对你好』来当作逃避一切的借口了。”天空寺悠坦然地说着，也做好了被她责骂鄙视的准备。
　　结城明日奈却没有那个打算，只是惊讶而不解地眨了眨眼。
　　“那现在……”
　　“现在，因为结衣、因为雪乃……因为大家的关系，我才能做下决心，要让一切回到它应有的模样，再由我们凭借各自的意志，去决定未来该何去何从。”
　　“嗯……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总之是已经想开了，要对过去好好负责的意思吧？”
　　沉吟了半晌，还没仔细深问下去，结城明日奈忽然一顿，脑中的雷达哔哔作响，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奇怪之处。
　　“雪乃？这跟雪之下同学也有关系吗？而且我之前就很想问了，你跟雪之下同学的关系……”
　　“那些事情晚点我会一并说的。”刚好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天空寺悠反问道，“你之前说过，是玛大修女、戒指还有上线纪录这三条线索，让你确定了某种奇妙的感觉和我有关吧？也是因为这样，才决定要转学来总武高找我的。”
　　“嘛，是这样没错啦……”
　　在意的问题没有马上得到解决，结城明日奈边不满地嘟嚷着、边咬着浸了咖啡渍的搅拌棒，又拿他没办法似地轻叹了口气。
　　天空寺悠继续问：“其他的我就不管了，那个戒指……我这边找过了没有，它是真的在你的道具栏里吗？”
　　“是啊，我没必要骗你的。”
　　当时用戒指还在套天空寺悠话的栗发少女，此刻正略显无辜地眨着大眼。
　　“虽然显示已销毁状态，却无法截屏也无法移动或丢弃，只是像BUG图层一样占据了一格道具栏……不过当初「心意」的力量将我的角色还原过来的时候，你应该也看见了吧？我们的手指上，都有那枚已经被销毁的戒指。 ”
　　“我不是要怀疑你，只是还有点不能接受而已。”头疼似地皱起眉，天空寺悠扶着额头沉沉叹了口气，“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不过千防万防、再怎么确认都会被那家伙背刺的感觉，是真的让人不爽啊……”
　　“那家伙？”
　　没等结城明日奈追问，天空寺悠再次把话题转到了正轨上：“我晚上会在家举办圣诞派对，到时候会邀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来，并且一次性地将事件的真相全都交代出来，尽可能地解答你们的疑问。”
　　“有空的话，希望你能前来参加……你母亲那边我能找人帮忙应付，只要不是太晚回去应该就没问题。”
　　“如果母亲那边没问题的话，我当然想去……”说到这，结城明日奈忽然犹豫了起来，“不过你要说的事情，应该和我的记忆有关吧？包括我现在想不起来，和我们初次见面时有关的记忆。”
　　“当然，虽然不知道过程能不能说出来，不过目前能透露的情报，应该可以帮助你不那么痛苦地回想起一些事情。”
　　天空寺悠也不确定，不过总是得尝试一下的，实在不行单纯的交换情报也不亏。
　　而且，你以为让这几名女孩子齐聚一屋，他不怕吗？
　　当然怕。
　　他现在也想不到解释完之后，自己该怎么去安抚结衣的情绪，该怎么帮女友们在不会感受痛苦的情况下恢复记忆，自己的感情又要怎么做才能找回来。
　　前路充满未知与不安，举步前行需要莫大的勇气——天空寺悠的心态又没有和身体素质一样到达了超越人类的地步，光是刚才确认明日奈的记忆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他就怕到了绷紧全身、需要做好心里准备才敢听。
　　——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他后退和逃避的理由。
　　因为直面一切所需要的勇气，已经有人分享给他了。
　　“那算了，我就不去了吧。”
　　“嗯？”这句话打断了天空寺悠的思绪，令他不禁睁大了眼，满是意外地打量起明日奈似乎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能问问原因吗？”
　　“呃，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很麻烦啦……”
　　结城明日奈苦笑着挠了挠脸颊，双眸却坚定凛然地看着天空寺悠，眼神似剑刃般闪烁着钢铁的光泽。
　　“我想像刚才那样，不需要任何提示，靠自己把一切都回想起来！”
　　她的掷地有声，震响了周遭的空气。
　　“靠自己吗……”
　　天空寺悠恍惚一瞬，又不禁回想起了，她在伤停时间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就算会忘记你，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想起你。
　　——我在未来，等你。
　　目光不受控地被她的眼睛所吸引，相同却又不同的两人在面前渐渐重合。
　　不同的温柔，相同的坚定——无论何时，结城明日奈的倔强都让天空寺悠感触极深。
　　他轻按上自己的左胸口，默默体会着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佩服的酸甜情绪，在心窝间发酵的感觉。
　　结城明日奈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捏着下巴皱起眉，陷入了另一番沉思之中。
　　“说起来，我感觉我以前好像有成功想起来一次，所以现在才会对靠自己回忆这件事情那么执着、偶尔还会不小心叫出你的名字……是使用心意的那次吗？但为什么会不记得了……”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自己了，反正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去想。”
　　从肺中呼出一口气，天空寺悠朝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严肃的话题就说到这里吧。既然你不想参加圣诞派对，那我就将现在可以说出来、也跟你过去记忆无关的情报告诉你。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啊，那当然。麻烦你了。”听见他的声音，沉思中的明日奈下意识垂首回答，大小姐的优雅风范尽显无疑。
　　不过很快便尴尬地笑了笑，直起腰干咳两声，端起没剩多少拿铁的杯子，重整面对友人时自然爽快的风范。
　　“来，我洗耳恭听！”
　　“那么首先……”手指轻点着桌面，天空寺悠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最该告诉她什么。
　　边悄悄观察着她的表情，他边用淡定的语气说出了下面这些话：
　　“从事实论上来说，直到昨天为止，我都在和雪乃结衣两人同时交往，并且取得了双方家长同意……今天的话，是跟雪乃的姐姐和结衣两人同时交往，不过结衣和她们的母亲都不知道这件事。”
　　轻啜了口拿铁，结城明日奈同样淡定地点了点头。
　　“嗯嗯，这样啊，难怪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氛围不对劲。雪之下同学喜欢你的模样都差点写在脸上了，听你这么一说反而合理了起来……
　　个鬼啊？！！！！！”
　　乓！
　　杯子猛地顿在了桌上，嗓音在豁然升高中变调。
　　“那个，为了防止是我刚才听错，我再问一遍……”
　　深深吸了口气，她嘴角抽筋似地扯动了起来，像是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震惊和庞大的问号，整张似笑非笑的漂亮脸蛋变得十分扭曲、看上去异常的恐怖。
　　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结城明日奈才让语气勉强保持平稳，半黑着脸，一字一句地向他确认道：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昨天，同时和雪之下同学跟由比滨同学交往。今天，则是劈腿了雪之下同学的姐姐跟由比滨同学？”
　　天空寺悠不禁抚掌微笑：“总结得不错啊！而且还把同时交往跟劈腿清楚地分了开来。不愧是Asuna。”
　　结城明日奈：“……”

请个一天假
　　开门见山的说，最近更新时间越来越晚，是因为我卡文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不是不知道该写什么，而是觉得最近写的就跟流水帐一样，只是把东西交代出来而已，没有太多趣味性——或者说，角色的心里戏又变得太多了，没有那种画面活起来的感觉；只是照着大纲写的话，也很容易让剧情变得拖沓枯燥。
　　这好歹是最后一卷……或者说倒数第二卷，也就是来到了后期，我还是想维护一下我开头好、中期烂、后期可以的名声，同时也是给这本书一个尽可能好的结尾。
　　所以给我一天时间修改大纲，我最近在博览群书，努力思考着本来想好的剧情该怎么写才能更好玩，同时也想给你们眼前一亮、满怀期待的感觉，而不是随便看看就完事了还懒得吐槽。
　　没错，作者是不会停下来的！这本书至少还要再写两个月，冲鸭！

第二十一章 霞之丘诗羽正在赶来的路上
　　与此同时，荒芜的废墟遍布、毫无生气的世界之中。
　　「检测到宿主目前的举止将导致第五次任务无法完成，第五次任务取消，最终试炼提前开始。」
　　被切割成四片的天空下，狼狈而破损的漆黑屏幕中忽然传出了声音。
　　即使遭受过四枚光玉的猛烈攻击，系统的电子音依旧冰冷而稳定，并没有因为任何外物而受到影响。
　　它只是平静地将接下来的变化，如既定事实般宣读而出：
　　「全能量运用，世界线载入，通关条件设定——」
　　「检测到因程序错误而导致的任务进程变更，将通关条件提升至最高难度。」
　　「设定为——找到系统。」
　　「最终试炼通过之前，封锁系统功能，封锁光玉与系统空间。」
　　下一刻。
　　无形的波纹猛然扫过了『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灰色的轨迹宛如锁链，以屏幕为中心瞬间延伸至整个世界的角落。
　　于是从此刻开始，无论是辽阔无边际的高空、亦或那四片各有特色的光玉领域，所有色彩都像是黑白照片一样被定格在了原地，就连半点挣扎和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荒芜的世界再次沉静下来，死寂的灰白回到了它最初的模样。
　　只有破损的屏幕泛着深沉的黑色光芒，似乎正在默默运行着某种高规格的游戏，隐约能够听见超频运转的声音，又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将无形的力量不断扩散至人力所无法触及的远方。
　　「这就是，最后了。」
　　伴随着令人熟悉的低沉嗓音轻轻响起。
　　啪擦啪擦。
　　屏幕上的裂痕，倏地又多了数条，宛如疤痕一般纵横交错。
　　△
　　“啊痛！”
　　午睡到一半，披头散发、身材丰满的女鬼猛然从床上蹦起，手掌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被砸的地方，受到惊吓似地睁大了眼充满血丝的双眼，那对形状姣好的白玉团子也随着剧烈喘气而轻微晃动着，整个人看上去惊魂未定。
　　“是、是谁……怎么回事？”
　　额上的疼痛尚未消失，应该不是自己做了恶梦或产生错觉。
　　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缓缓清醒了过来——霞之丘诗羽龇着银牙，寻找犯人似地左右张望起来，幽怨而愤恨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静静躺在棉被上的笔记本上。
　　微微一愣后，不怎么和善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接着像是无奈地接受了事实一样，发出一声束手无策的叹息。
　　“这东西……我明明就把它锁进了抽屉里，它又是怎么砸到我头上的？”
　　虽然问了也不会有人来回答她，答案也能简单地用一句话概括——
　　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神奇的笔记本做不到。
　　所以问题不在原理，而在原因。
　　“怎么，是太久没出场了，想要彰显一下存在感吗？”
　　用嘲讽的语气这么说着，霞之丘诗羽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捡起自上次改写命运成功之后，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笔记本。
　　说来也奇怪，这东西明明平常都是安安静静地出现在桌上等着自己『临幸』，怎么现在却是用砸头这种粗暴的方式来叫醒自己呢……
　　“等等，该不会？！”心中想到了某种可能，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霞之丘诗羽没有再多犹豫，直接翻开了笔记本的内页。
　　果不其然，白纸上写了令她悚然地睁大眼、下意识蹦下了床的可怕内容。
　　「《第一节完美落幕，第二节堂堂开启！》」
　　「编纂者，你本应追寻着命运的指引，渐循渐进地将故事引导至最完美的结局。」
　　「然而冥冥之中的那位存在，却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在它敲定好的轨道上，哪怕要让一切迈向终结、重启下一次的轮回，依旧愚昧而固执地选择了最坏的结局！」
　　「而你的职责，就是在这一切开始发生之前，想尽办法地握住变更轨道的操纵杆，为了你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再次将结局扭转为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模样。」
　　「来，请开始书写吧——编纂完美结尾的第二章节。」
　　「《第二节》。」
　　「从此刻开始的『15:00』内，抵达指定地点（千叶市XX区X町目XX号）。」
　　「抢在所有人面前，搀扶住在路上陷入沉睡的天空寺悠，并将其带回家中，开启下一节命运篇章。」
　　「奖励：任意作家体验卡，写作技能提升，灵光一闪（状态）。」
　　「改写失败，亦或被他人抢先，你的未来将坠入深渊，万劫不复，望好自为之。」
　　「注：主角沉睡之际，命运笔记与未来轨迹便可透露于他人知道，不再受到死亡轮回的威胁。」
　　和上次有几分相同，却又在反义上令人刮目相看的内容——并且，还是一样的不说人话。
　　明明早就不该对其大惊小怪，然而看着笔记本上明明是墨水，却能像电子钟一样不断倒数、变化数字的『14:50』。
　　霞之丘诗羽还是忍不住扭曲着姣好的脸蛋，抓狂似地抱住头用力跺起脚来。
　　“啊啊啊啊啊？什么鬼？这到底是什么鬼啦？！”
　　为什么第二次任务会这么突然的出现？
　　为什么那个叫天空寺悠的学弟会在路上突然睡着？
　　又为什么不是第一个去搀扶他的话，自己就会直接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简直莫名其妙！一米挖嘎乃！
　　然后最莫名其妙的是，那个已经快只剩十四分半的倒数！
　　她咬着大拇指指甲，满脸焦躁地计算起来：“那边是大概接近高级住宅区的位置……从这里过去的话，跑再快也要十分钟才能到……”
　　这还是她为了闭关写作而特地去市区附近的饭店住了两周时间，离高级住宅区并不远的关系，否则从家里到笔记本上指定的地点，少说都要三十分钟往上。
　　仿佛心脏被紧张感所捏紧，霞之丘诗羽又忍不住大喊：“十四分钟也太赶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啊？！”
　　泄愤似地将笔记本用力甩到墙上，她放弃了多余的想法，踢开行李箱就开始整装出发。
　　为了自己的未来、也是为了那看上去非常丰富的奖励，不论如何还是先照笔记本说的做，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指定地点，再看接下来自己又要面对什么又麻烦又莫名其妙的事态！
　　脱掉蕾丝睡衣，熟练地将保暖裤袜提至臀上，包覆住黑色丁字裤。
　　随便挑了件配色好看、方便活动的外出装换上，再把懒得打理的长发塞进帽子里。
　　将手机钱包门卡和该死的笔记本囫囵装进包包中，大衣一披，霞之丘诗羽气势汹汹，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饭店房间。
　　……
　　和结城明日奈谈完话，又给了她自家地址，让她想改变主意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前来参加派对之后。
　　天空寺悠离开了星○克，朝着夏川真凉和雪之下雪乃所住的公寓走去。
　　从市区走向高级住宅区的路上，他低头思索了起来：“嗯，还是先打电话给夏川吧……要确认她现在有没有保留上次的记忆。”
　　于是拿出手机，他点开了LINE的通讯录，正准备按下夏川真凉的头像时。
　　「恭喜宿主，您已经达成第五次任务的前置要求。」
　　“什么？”
　　脑海中响起的温柔女音，让天空寺悠下意识止住了脚步，愣愣地脱口而出。
　　不过他反应极快，在有人将疑惑的目光投来之前，就已经开启了「隔墙无耳」的状态，继续迈步向前走着。
　　同时疑惑地对系统道：“狗儿啊，你主人我什么都没做，完成第四次任务也才过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怎么就达成那啥前置要求了？”
　　然而系统还是一如既往，选择性地不搭理他的问题。
　　「现在可以开启最终试炼。」
　　「一旦最终试炼完成，系统的使命将就此结束，在实现宿主任意一个愿望之后，自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安静地听完后，天空寺悠不禁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哟，还有这种好事？”

第二十二章 其名为，最终试炼任务
　　「因系统的能量处于极速消耗的状态中，建议宿主尽快开启最终试炼，错过这次选择的机会，第五次任务将会是超乎宿主想像的困难。」
　　“哦？”又听到了一件让自己惊讶的事情，天空寺悠边打电话给夏川真凉，边在脑中问着系统：
　　‘没事你怎么会处于极速消耗的状态中？难道你又在准备背刺我了吗？ ’
　　系统这次做出了回答：「恢复记忆的目标会对当前世界线不断造成影响，如果系统不主动控制并且收束的话，与雪之下阳乃较为亲近的对象将会逐渐想起前四次世界线的所有事情，并使当前世界线变得极不稳定，同时造成危害。」
　　“较为亲近的对象……除了雪乃就是雪之下太太了？”
　　想到这点，天空寺悠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半点高兴的感觉都升不起来。
　　毕竟，要是让雪之下太太想起了最初见面，自己就抢走了她的大女儿；第二次见面，自己又当着她的面，说要给她的小女儿和另外一名女孩幸福，正大光明地脚踏两条船这些事的话……
　　哪天阳乃和阳乃被太太偷偷带去美国相亲，天空寺悠都不会感到意外。
　　不是说太太不能恢复记忆，但至少要等自己做好应对的准备之后，再想办法去让她接受自家的两颗白菜都被同一头猪拱走的事实。
　　“好吧，那看来我还是得感谢你辛勤地替我擦屁股啰？”天空寺悠叹了口气，“那第二个问题……喔，等一下。”
　　电话忙音了十几秒才被接通，接着少女故作平淡、实则听得见紧张的嗓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喂？有什么事吗？”
　　天空寺悠语气如常地问：“夏川，你现在在家吗？”
　　“在。”
　　“有些事想跟你说，我就在你们公寓门口，方便下来一趟吗？”
　　“好。”
　　连什么事都不问，她的回答异常地干脆俐落，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光凭这一点，天空寺悠就大致能够确认，夏川真凉也保有上一次任务的记忆。
　　当然，具体如何还是要当面问她之后才能做确认。
　　通话结束，天空寺悠放下手机，走到高级公寓的楼层呼叫机前，按下了十一楼的门铃。
　　悦耳的铃声响起，在等雪乃应门铃的这段时间，他继续对着系统提问：
　　“要是错过这次的选择，能量耗尽的你不就会直接消失吗？为什么还会有难度提升的第五次任务？”
　　「能量耗尽之际，系统会将宿主身上的技能与状态全部收回，转为能量用以开启第五次任务后，陷入长时间的休眠。」
　　“？？？还有你这么玩的？”
　　天空寺悠的眼里都是鄙夷：“虽然只是回到了原点而已，身体素质应该也不会被削弱，我相信我还是能漂亮地完成你那破任务……但有你这样赖皮的吗？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甚至还拿来给送礼的人添堵，到底是哪个无耻的家伙把你这种垃圾系统做出来的啊？”
　　系统我行我素地将后半句说完：「直到宿主完成任务、获得能量之后才会苏醒，并将收回的奖励如数返还。」
　　“懂了懂了，又是常见的逼上梁山的环节。”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真是的，都最后一次了，循规蹈矩地让我把任务顺利做完不好吗？非要突然整这一出，简直是在逼我去选最坏的选择一样。”
　　毕竟那所谓的『最终试炼任务』，上一次任务就曾经出现过，同样也是用来威胁他赶紧去做出他不想要的选择——要不是雪乃愿意为了他而献身，这个最终试炼任务，恐怕早就被系统塞到自己怀中了吧？
　　天空寺悠还记得，系统是这么警告自己的：
　　「提示：最终试炼任务将对本世界、及本世界的所有生物造成不可逆的影响，请宿主谨慎选择！」
　　而现在，它却没有提到只字半句『最终试炼任务』的危险，仿佛推销员在赌来应门的是位不懂得拒绝、同样也不知道产品副作用的家庭主妇一样，期待着他能傻傻地点头接受，直到后面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天空寺悠哪有那么单纯？
　　虽然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系统这诡异的态度和突然转变的行事方针，他大致上就明白过来了，答应的坏处肯定比好处多。
　　“那还不如裸装去完成第五次任务呢。”
　　天空寺悠不屑地嗤笑一声，同时用疑惑的眼神打量无人回应的门铃。
　　“难度提升又怎样？总比什么情报都不知道的最终试炼要好，我可最害怕这种危险的东西了啊。”
　　系统：「……」
　　“不过，考虑到不给你能量，你就要让我提前跟岳母斗智斗勇，我这边又要处理记忆和感情的事情，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攻略岳母……”
　　像在逗弄着系统一样，天空寺悠慢悠悠地拉着长音。
　　门铃没有得到应答，他再次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雪乃——不一开始就打是怕她看到来电就拒接，还不如当面找上门来有诚意，也不怕她为了躲自己而彻底断绝联络。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得太复杂了，雪乃根本没有躲着自己的意思。
　　“天空寺君？”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虽然语气有些复杂，但情绪比想像中的还要平稳。
　　天空寺悠微笑着，态度非常亲近：“好久不见，我又来找你了。”
　　“……”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莫可奈何的叹息。
　　“我在超市，很快回来。”
　　“我也叫了夏川，我们……”
　　轻微的呼吸声戛然而止，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
　　无奈地放下手机，天空寺悠不禁苦笑，然后把气全都发在了系统身上。
　　“傻○系统，想要让我答应去做那什么最终试炼任务，你最好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具体详细情况及会影响到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不然我宁愿给自己加！大！力！度！”
　　系统：「……只有选择接受，才可获得最终试炼的情报。」
　　“那你休眠去吧，我会加油的。”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回答。
　　总有系统认为宿主会成为它的工具人，对它言听计从。
　　但对天空寺悠来说，尽管时不时会被这狗系统背刺、针对，但他从来没有、也绝对不会因为系统这么要求，就强行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系统的设定、系统的任务、系统的奖励和惩罚，这些他都无权无力去做干涉。
　　毕竟接受了系统给的好处，总不能拜托它将坏处剔除出去——世界上可没那么好的事情，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也不敢接。
　　不过相对的，天空寺悠的意志也不会被系统所扭曲，不想做的就是不想做，哪怕会给自己添再多没必要的麻烦也无所谓。
　　就像当初主动要求收回自己的记忆，就像当初拒绝让由比滨结衣成为任务对象——
　　在天空寺悠的认知中，从一开始到现在，这狗系统都是自己的工具人，是给自己各种奖励的超级ATM才对。
　　所以这次甩系统面子，他也是做得干脆俐落、随心所欲，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系统穿小鞋。
　　难度提升就提升啰，说的好像他前四次很轻松一样……倒不如说天空寺悠其实还挺期待的，第五次任务系统又会给自己出什么花招，阻饶他将所有人的记忆和感情都找回来，共同创造一个谁都不会后悔的幸福未来。
　　安静了数秒后，系统意外平淡地发出声音：
　　「是否确认拒绝最终试炼任务？」
　　“确认，你赶紧睡吧。”天空寺悠自信一笑，视线正好和从电梯中小跑出来的银发少女接触，他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反正不管是女友还是岳母，等你醒来之后，我都会攻略完毕给你看的！”
　　「确认宿主拒绝最终试炼任务。」
　　听到这句话，天空寺悠隐约提起的最后一份心也总算放了下来，若有所觉地回过头，雪之下雪乃就在街角转口看着自己，表情微妙、脚步有些拖拖拉拉的，似乎很不想面对的样子。
　　在和两名少女接触之前，他顺口问：“第五次任务什么时候开始？具体要做什么？这总可以说了吧？”
　　系统回答：
　　「确认宿主接受任务，任务内容已更新。」
　　「第五次任务开启。」
　　「其名为，最终试炼任务。」
　　天空寺悠：“最……嗯？？？？”

第二十三章 两位冷静，先听我解释一下
　　你搁这搁这呢？
　　感情刚才跟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全都是在耍人，不管怎么样都要逼我去做这什么最终试炼任务吗？
　　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眼，不过比起愤怒，天空寺悠更倾向于好奇和疑惑。
　　“狗系统，以前的你可没有这么狡猾啊。应该说下套的技术进步了还是怎么的……这是第四次任务之后进化的功能吗？”
　　每次完成任务之后，系统都会进化或者新增一些功能。
　　比如第一次任务后，文字提示进化到了语音提示；之后则优化了电子音，将原本冰冷无机质的提示声改成专业声优配音的温柔女声，更是在『世界』里出现过Q版的初音未来头像。
　　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系统确实一天比一天还要智能和人性化——虽然奖励给得毫不含糊，有关任务方面的也从不说谎，却越来越常跟他玩文字游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背刺自己，并且还会有意识地选择不回答会被他看出破绽的问题。
　　这么一想，这系统的应对方式实在有些熟悉，像极了某个城府极深、脸皮极厚的家伙啊……
　　“不是，你这狗比，该不会是跟我学的吧？”
　　天空寺悠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所以其实不是系统本性坏到流脓，而是在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情况下，就像幼鸟模仿着父母的飞行姿势一样，它逐渐学到了自己身上的优点，然后反过来用到了自己身上？
　　哄堂大孝了啊家人们。
　　“必然不会是这样的。”系统没有回答，天空寺悠也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要论恶心程度，我还差这个狗系统一大截，怎么都是我学它不是它学我吧？”
　　换作是自己，除非最开始就打算对宿主使用阳谋，否则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方式去勾引对方。
　　也就是说，随着任务逐渐完成，系统的智能也在逐渐进化着，自主成长为现在这副阴险的模样。
　　看着两名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暂且将系统的事情放到一旁，先望向雪之下雪乃、用手指比了比公寓大厅的会客沙发处，示意她到那边一起谈话。
　　雪之下雪乃又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却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天空寺悠再将目光转回大厅中准备替他开门的夏川真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雪之下雪乃的身后。
　　有一名波涛汹涌的女性正在朝这边狂奔过来。
　　天空寺悠的眼睛，几乎是瞬间锁定在了那对活蹦乱跳的兔子上，瞳孔惊骇似地猛然缩起。
　　在奔跑的途中剧烈晃荡着，哪怕有大衣做缓冲，她的前襟依旧被扯出了各种弧度的波浪，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的庞大——单就下意识的反应来说，根本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对这种景观视若无睹。
　　也几乎是他表情凝滞下来的瞬间，雪之下雪乃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于是骤然缩起的藏青色瞳孔中，同样倒映出了那惊涛骇浪般的汹涌画面。
　　“什——！”
　　仿佛有道晴天霹雳砸在了头上，雪之下雪乃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地往旁退了两步，任由对方从自己身前经过。
　　然后猛地转回头，就像男友牵着自己逛街还敢对美女的挺翘背影吹口哨的女友一样，目光冰冷、恶狠狠地瞪向天空寺悠
　　然后看着他迅速转变的讶异眼神，又从气恼中清醒过来，迅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等等，那个人是……”
　　从帽子中溜出来的黑色长发，及膝裙摆下的黑色丝袜，还有成熟到不像高中生的身材。
　　不用看胸部，光看脸雪之下雪乃就能认得出，现在跑向她意中人的，正是三年级的「文学魔女」，已经保送到早应大文学部的霞之丘诗羽学姐。
　　说起来，明明同样都是黑长直，同样都是年级第一，同样都是他人心目中的校园女神，为什么这位学姐的胸部就比自己大了不只一年的感觉呢……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为什么学姐会出现在这里？”
　　她也住这栋公寓？跟夏川同学一样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而且跑得这么急，难不成是有急事想赶紧上楼……
　　那又为什么，她看也不看大门一眼，直接朝着天空寺君扑去了呢？
　　种种疑问闪过脑海，雪之下雪乃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要伸出手拦住对方。
　　同样站在原地的，还有被公寓玻璃门阻挡的夏川真凉。
　　从她的角度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个人边晃着下流的东西边朝自己这边跑来，脑中才刚冒出了疑惑的想法。
　　下一刻，那名黑发少女就直接带球撞上了天空寺悠，像是远距离恋爱的情侣好不容易相见般的激动，两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有着监视器录像的公寓大门前，他们旁若无人地发丝交错，身体与身体紧密交缠着。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无论是雪之下雪乃还是夏川真凉，都像是石像一样呆呆地瞪大了眼，表情凝固在脸上。
　　“……”
　　“……”
　　没有理会门里门外的两座雕像，黑发少女骑马一样跨坐在天空寺悠身上，不仅没有立刻起身，反而还将他的脑袋用力压在胸前，面带潮红、气喘吁吁（跑的），仰头对着天空，自暴自弃似地大声喊：
　　“刚好时间内！这样可以了吧！”
　　没有人回答她，她在喘匀了气息后，从包中掏出了一本黑色笔记本，满脸烦躁地翻了几页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渐渐安心了下来。
　　“成功了，差点以为赶不上……不过这家伙，睡着之前竟然还记得要接住我，真有绅士风度啊。”
　　将天空寺悠脑袋从胸中拔离，黑发少女低下头，报复性地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哼，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可惜，你在我这里可是黑名单啊……嗯？”
　　自言自语到一半，霞之丘诗羽忽然觉得身周的空气热了起来，像是一下子从冰天雪地的冬季，来到了艳阳酷暑的盛夏。
　　体内因为剧烈运动而隐隐发着烫，体外又因为莫名的原因而变得闷热，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有汗水从她精致白皙的额角滑下，整个人仿佛身处炼狱。
　　“怎么回事？”
　　霞之丘诗羽缓缓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左右张望一番之后，总算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右边是手中的超市购物袋不知何时掉落在地，表情渐渐阴沉下来的纤细少女。
　　左边是站在缓缓敞开的玻璃门前，双目无光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银发少女。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然而那两对冰冷而漠然的恐怖眼神，却像是足以切烈钢铁的激光一样，狠狠地刺在了她和天空寺悠接触的各种地方上。
　　霞之丘诗羽毫不怀疑，要是此刻她们手中有刀，自己绝对会被当成狐狸精当场劈死，然后曝尸示众。
　　——『抢在所有人面前』这句话，原来还隐藏着这种风险吗？！
　　她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可惜大错已铸，就像闯进了猛兽牢笼的小兔子一样，后悔并不能让自己生存下来，得赶紧做出补救才行。
　　“咳咳，那什么……”
　　认清现况之后，霞之丘诗羽尴尬地咳了两声，打破宛如凝固一般的沉默空气。
　　她下意识避开了她们的目光，语气故作冷静地镇定着，手指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觉。
　　就连当初笔记本突然出现，都没有现在一样让她打从心底地感到害怕——好似一个行差踏错，自己就会迎来无法挽回的死亡结局。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莫名加快的心跳。
　　接着朝怀中沉沉睡着的俊秀少年看去，霞之丘诗羽不禁暗自咬牙，连连瞪了这位『罪魁祸首』好几眼。
　　——可恶的后辈，这笔帐我又记下了！等你醒来一起算！
　　内心这么发着狠，然而一抬头，她却向两位学妹勉强地笑了笑，试图释出善意。
　　“两位冷静，先听我解释一下，我是真没打算对你们的意中人下手……”
　　仿佛准备释放人质的犯人一样，霞之丘诗羽缓缓将天空寺悠的脑袋放到了地上，举起双手谨慎地向后退开。

第二十四章 系统，你给我全身洗干净了等着！
　　「最终试炼即将开始，请宿主立刻做好准备。」
　　在霞之丘诗羽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同时，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
　　没有倒数，只有鲜红的提示框出现在他的视线角落。
　　“哈啊？你给我等一——”
　　还来不及疑惑霞之丘学姐突然出现在这里，以及带球朝自己撞来的原因。
　　天空寺悠就自己的脑袋恍惚了一瞬，随后则是难以抵抗的睡意涌上，像是有梦魔要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拖入梦境世界之中，眼前的景色都开始出现了重影。
　　‘NMD，套路我之后竟然还想来硬的！？’
　　狗系统是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觉悟，要在这次的任务中跟他决出个你死我活了吗？
　　用力眨着眼皮也无法驱散睡意，天空寺悠毫不犹豫地启用「明镜止水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用了跟没用一样，强烈的睡意仍挥之不去。
　　他心中发狠，直接将舌头塞进了后槽牙中，用咬舌自尽般的力气咬下。
　　然而灰色的波纹早就预判到了他的决断，蓦地从天空寺悠体内扩散而出，像是能麻倒十头大象的放松感舒缓了他的全身肌肉，夺走下颚合起的力量同时，也让他的视野模糊了起来。
　　“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让我去做那什么最终试炼吗……”
　　这一刻，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天空寺悠忽然放弃了抵抗。
　　时间随之放慢脚步，他能清晰看见，黑丝巨喵学姐表情狰狞、火急火燎地朝自己撞来的模样。
　　也能将那对波浪起伏的弧度，像是慢帧拨放一样全部收进眼底。
　　却与当时面对亚丝娜裹着心意之力的细剑相似，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眼皮犹如千斤般沉重，天空寺悠无奈地闭上了眼，让身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做好消去冲击力、让即将冲来的对方和即将睡着的自己都能安稳落地的准备
　　——哪怕不明白霞之丘诗羽突然现身的原因，天空寺悠也大致上猜出来了，这狗系统如今越做越过份的理由。
　　“为了不那么早消失，想在最后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吗……”
　　他在心里嘲讽似地冷笑一声，却又拿非要这么做的它任何办法都没有。
　　就像漫画家和编辑一样，对于高人气的作品，为了销量和后续的ip计划，编辑通常会要求漫画家在该完结的时候不要完结，强行给作品续一波命。
　　哪怕这个擅长中篇的漫画家照着自己节奏完结的话就可以名利双收，实在没必要强行把作品画成长篇导致崩盘，但在总编和上层高管的眼里，就算这个作品到了该完结的后期又如何？只要还有钱赚，那么不论如何都要继续画下去，不断炒冷饭，直到人气低迷赚不了多少钱为止才能完结。
　　漫画家可没有拒绝的原地……除非，他能自己找到其他出路。
　　尽管不清楚系统的运作原理，不过天空寺悠猜测，应该只有自己在撩拨女孩子们的心弦时，系统才能像QB——也就是「孵化者（Incubator）」那样，从中获得情绪或者心灵之类的特殊能量。
　　所以，要是第五次任务被他抓到诀窍迅速完成，又或者他顾虑到其他女友的感受而减少了撩妹的次数，从而减少能量的诞生；那么系统就得在捞不到多少能量的情况下，和他这个难得的好宿主——以及赚能量机器分别了。
　　可是价值都还没完全榨干，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走草吃不多还很能跑的好马呢？
　　那不如干脆放弃第五次任务，直接搬出最终试炼任务来困住自己，像是鞭策着老狮子跳火圈的训兽师那样，想在这最后的舞台上让他尽力挣扎，直到获得足够多的利益、又或者是他无力倒下为止，系统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以上全部毫无根据，只是天空寺悠认为最接近真相的猜测而已。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系统已经急了，急得像秒○的处男一样，努力想让萎靡无力的小兄弟重振雄风，跟他再战一场。
　　‘……行，既然你想来，那就来吧。’
　　天空寺悠闭着眼睛，表情渐渐从脸上消失，心平气和地对系统道：
　　‘反正我会像上次……不，是前四次一样，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你最后的任务。’
　　尽管天天骂系统是狗，不过等价交换，天空寺悠拿了系统多少资源，自然也会替它做多少次事情——无论心情上有多么糟糕，至少在责任态度上，他从未想过要拒绝系统的任务。
　　什么委屈都不想受只想拿着好处走人，这种娇惯的念头他从来都没有过，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完美地完成任务，最后带着酬劳过上完美的幸福生活。
　　所以，第五次任务也好、最终试炼任务也好——系统非要让他去做的话，作为打工人的天空寺悠都会选择欣然接受。
　　就像被甲方刁难的插画师一样，要用专业的态度去对待讨厌的家伙给的工作，而不是无能狂怒地辱骂着，却迟迟不愿接受事实。
　　‘不过，你给我等着。’
　　意识逐渐坠入了无光无名的黑暗中，就连耳畔被拉长扭曲的声音都开始远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为止。
　　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天空寺悠继续神情平静地道：
　　‘下次见面，就是我们用上各自的所有手牌，决一胜负的日子了……反正我是已经想好，要用什么方式来给你一顿深刻入骨、永生难忘的教训。’
　　系统总算对此做出了回答：「宿主，系统为无形之物。没有骨架，更遑论永生。」
　　天空寺悠温声安慰着它：‘没事，反正你乖乖等着就是了，办法由老爹来想……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这段日子受到的委屈回报给你，敬请期待吧！’
　　系统：「……宿主已准备完毕，开始执行最终试炼转移。」
　　见系统无话可说地转回正题，天空寺悠忍不住得胜似地笑了起来，尔后故作猖狂地道：
　　‘系统，你给我全身洗干净了等！我们结算任务的时候，再见！’
　　随后暴涨的睡意，彻底吞没了他最后一丝意识。
　　陷入深深的沉睡之前，天空寺悠能感觉到，自己被两团十分有弹性的物体撞到了脸颊，接着整张脸还被深深压进了棉花糖那令人窒息的包覆感中，张开嘴好似就能咬到满嘴甜蜜。
　　就像开天辟地的巨人把脸探进春暖花开的两座山峰中，颊边那层峦叠嶂、温暖和煦的触感属实妙不可言、令人印象深刻。
　　“所以……这又关……学姐你什么事情啊……”
　　来不及说出口的疑问，就这样被平稳入眠的呼吸声所替代。
　　天空寺悠沉沉睡去，再也感知不到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而公寓门口前的辩解大会，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靠着最强物证——命运笔记本还有自己知道的各种情报，霞之丘诗羽终于脱离了突如其来的修罗场，从两名女孩不善而警惕的目光中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接着，雪之下雪乃打了个电话，让急忙赶来的雪之下阳乃帮忙把某人的身体拖进面包车里放好，顺便跟她解释一下莫名其妙的现况。
　　再和不管怎么说都要跟来的夏川真凉一起，几人马不停蹄地朝着天空寺家的方向前去。
　　……
　　临时借来的面包车上。
　　雪之下阳乃开着车，以娴熟的车技飞快穿梭在车阵之中，同时也游刃有余地瞄向后照镜，不时打量着后方的情况。
　　手里抱着黑色笔记本，霞之丘诗羽被雪乃和真凉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看上去有些不适地摸了摸胸前的长发，又碍于前辈的尊严和面子，只能死撑着平淡的表情，从容大方地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笔记本选择的人是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让我去当第一个搀扶即将睡着的天空寺学弟，更不知道他睡着的原因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该做什么事情，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多情报的话，恕我无法奉陪。”

第二十五章 再一次，雪之下阳乃以谎言麻痹自己
　　前方号志变换为红灯，雪之下阳乃缓缓踩下刹车，暂且从后照镜上收回视线，只用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话。
　　同时，她也低头望向了放在大腿上的手机，扫过画面中的各种资料，手指迅速回了几条讯息。
　　对于后座那位自称同样是受害人、只是被神秘存在选上才来接触天空寺悠的女高中生，哪怕她用那本无论怎么撕怎么烧都无法破坏、丢远了还会自己回来的笔记本，为那番超乎现实的证词带来了足够的可信力。
　　雪之下阳乃还是联络了自己的手下，让她们用最快的速度去调查『霞之丘诗羽』，先将她的各种情报都掌握在手上，接下来要接触才比较容易占上风。
　　相信她说的话，可不代表就相信了她这个人。
　　当然，这些都只是顺手而为的小事而已——最重要的，还是现在在后座躺着，像植物人一样深深沉睡着的天空寺悠。
　　“天空寺君，他是真的没事吧？”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自家妹妹用听上去就很脆弱的语气这么问了。
　　“放心，笔记本上不是写了吗？接下来他会沉睡一段时间，我们只要保护好他在现实中的肉体，等他从『试炼』中走出来就没问题了。”
　　霞之丘诗羽也不知道第几次对此做出了回答，虽然看上去已经有些累了，不过似乎顾虑到了『家属』的担忧心情，语气还是尽量维持着耐心。
　　“虽然这个笔记本非常可疑，不过至少到现在都没出什么错，你们就把这当成是一种任务提示吧——就像在玩游戏一样，你不会没玩过游戏吧？他现在要离开屏幕前去做别的事情，而游戏系统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的角色不受到任何伤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必在意。”
　　“就算你说放心，这可不是区区一句游戏能解释的事态啊……就没有什么方法能尽快叫醒他吗……”
　　小雪乃还是有些无法释怀，不时转头去看后座手脚都被固定在座位上的他，紧皱着的眉间怎么样都松不开来，嘴唇都快因为担心而咬出齿印来了。
　　“啊啊，真是够了……”
　　表情微微扭曲了起来，像是再也忍受不下去似的，霞之丘诗羽摁了摁眉心，那姑且算作礼貌的语气，渐渐变得直白而尖锐了起来。
　　“雪之下学妹，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连这都听不懂，你到底是关心则乱还是阅读理解从来没及格过？”
　　“霞之丘学姐，我当然听得懂你的意思。只是想讨论解决方法……”
　　“让我不断重复说过的事情，就是你所谓的『讨论解决方法』？哈哈，这要是换作国文老师来，怕不是得被你气死在讲台上呢。”
　　“……”
　　就算被雪乃不快地瞪着，黑丝少女依旧我行我素地撩起肩上长发，嘲讽似地上扬嘴角。
　　“我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跟游戏完全不同——没看到笔记本上面写着，要是搞砸了出事的不只有他，还有我吗？”
　　“我可是曾经被死亡轮回、万劫不复的未来这些东西给威胁过，面对的压力比你这外人要大了不知道多少，更别说我半点都不喜欢你们的男朋友，却莫名其妙地被拖下了水、还得替他做那么多事——人家都没抱怨什么了，你这个连过去的记忆都没回想起来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吵吵嚷嚷啊？”
　　从鼻间冷哼一声，霞之丘诗羽越说越严厉，盯着雪乃重重地道：“所以，要不乖乖闭上嘴照顾好他，要不现在就回家抱着棉被哭去……你放心，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你——！”
　　银牙不自觉地紧咬起来，雪乃神情严寒、目光冷锐，似乎想说些什么回击。
　　只是看着霞之丘诗羽毫不退让的眼睛，她却除了死死握住拳头以外，半句像样的辩驳都说不出口，就这样满脸不甘地低下了脑袋，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没有记忆就没有发言权吗？真是可怜……’
　　这么漫不经心地想着，眼前的号志转为绿色，雪之下阳乃踩下油门，在车内短暂的沉默中拐进了早上才来访的街区内。
　　她没打算现在就替自己的妹妹说话。
　　虽然确实是把这笔帐给记下来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当然要替妹妹报复这个话里带刺的霞之丘诗羽。
　　不过对方说的并没有错，现在的雪乃经历早上的事情、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击到，心态已经变得十分脆弱，甚至都没办法做出足够冷静的思考。
　　只会做着毫无用处的担心，跳针似地问着重复的问题，什么忙都帮不上，没有任何用处——这已经不是平常的她了，就连夏川真凉表现得都比她理性，有个外人能骂醒她，正好省了自己的功夫。
　　于此同时，她这边也能默默地搜集霞之丘诗羽没有主动告知她们，那些不为人知的深层情报——比如对方现在和小悠悠或许非常相似的处境，这些都是手下们查不到的东西，也能让自己从侧面了解更多有关小悠悠的事情。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小雪乃，或许能做到比自己还要成熟可靠的应对吧？
　　毕竟她可是让小悠悠做下了面对感情的决定，做到了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还能为了他而坦然去面对恋情的结束。
　　雪之下阳乃自认，自己大概不会有她那样的勇气。
　　可惜现在的小雪乃完全就是个废物，自己作为姐姐都快看不下去了，只是没时间和心力去给她一点『爱的指导』而已，要不然哪轮得到外人叫训自己妹妹？
　　‘嘛，虽然可以理解就是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风景不断倒退，阳乃不禁想起了前不久的事情，也提不起责怪妹妹的心思了。
　　毕竟要说慌张的话，在将半小时的车程缩短在十分钟之内、为此闯了无数红灯的那段期间里，她的慌张比起雪乃有过之而无不及。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公寓这边，见到身旁围着面色苍白的女孩子们，却独自躺在地上沉睡不醒、宛如猝死的爱人时，雪之下阳乃也体会到了晕厥欲死的崩溃感。
　　只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而彻底崩坏的绝望，全都压进了体内的最深处。
　　并用仿佛抹消了所有感情般的平静态度，将“发生了什么事”这句话挤出喉咙。
　　因为她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
　　他不在的话，自己的脆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所以要迅速冷静下来，将担忧化作具体的行动，去成为他最坚强、最值得信任的后盾。
　　然后在他醒来时，用泪水和笑容让他彻底记住自己的好，让他手忙脚乱地安慰自己，并且以这份愧疚和感激，将他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这样未来独占他的成功率，将会得到空前绝后的加强。
　　——没错，与其担心他的安危，不如去思考在他醒来之后，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件事创造出最大利益。
　　这就是雪之下阳乃的成熟，这就是雪之下阳乃的心机。
　　这就是她的——
　　谎言。
　　“没办法，妹妹都这么丢脸了，姐姐可得加油一些啊……”
　　用力到发白的手指，缓缓松开了方向盘。
　　嘴角挑起，雪之下阳乃自嘲似地笑了声，用不稳的指尖调低了后照镜——这样，就不会看见后座上如尸体般平躺着的他了。
　　接着呼出一口略带颤抖的气，她强迫自己转移思考，将霞之丘诗羽告诉她们的情报再次深思并且整理一番。
　　比如笔记本上纪录了她们和天空寺悠交往的各种纪录，却只有霞之丘诗羽可以看见，完全没打算保障本人的隐私权……
　　比如她们看得见笔记本给霞之丘诗羽的任务和提示，却看不见奖励后面写了什么，对方也没打算对她们开诚布公……
　　比如她对上次任务的事情同样保有记忆，那次的大楼停电也是因为她要替小悠悠改写被刺穿胸口的命运……
　　种种种种，等雪之下阳乃回过神来，车已经停在了天空寺家门前。
　　将睡着的他立刻送回家、并且第一时间通知春日野穹，同样也是雪之下阳乃考虑到天空寺悠的性格，又碍于旁边有外人在无法谋私而做的决定。

第二十六章 谜语人也是说话的艺术啊
　　雪之下阳乃熄火下车，转头看了眼车内，霞之丘诗羽和妹妹雪乃都跟着她下来，而夏川真凉和她对上视线之后，模样老实地举起手说道：
　　“我留在车上顾他，通知小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听到这句话，走向阳乃的脚步顿住，雪之下雪乃果断转头，回到了方便照看天空寺悠的位置上。
　　“我也留下来好了，人太多容易让小穹感到不安。”
　　这可不是谎言，只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心思而已。
　　夏川真凉知道，她留下更大的目的是为了提防自己，却也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开玩笑，她是那种会对昏睡中的意中人下手的家伙吗？
　　……就算真的是，这狭窄的面包车里也施展不开啊。更别说随时都有人从路边经过，她的胆子还没大到那种地步，最多就是趁机亲个几口而已。
　　所以雪之下雪乃提防的完全没错，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竟然被她准确地捕捉到了。
　　夏川真凉不禁在心中可惜地啧了声嘴——虽然失去记忆后似乎变得软弱了些，不过雪之下家的二小姐还是一样，聪明到难以糊弄过去啊。
　　“那他就拜托你们啦～”
　　并不担心这两人会联手对躺平的天空寺悠做些什么，阳乃随意地摆了摆手，在天空寺悠家门前站定，轻轻按下电铃。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向兴致不高地跟在自己身后的霞之丘诗羽：“小诗羽……我这么叫你应该没问题吧？好歹也是大你两届的学姐呢。”
　　“我不介意喔，虽然跟阳乃学姐你第一次见面，但好歹单方面知道了你很多事。”
　　用相似的从容态度，霞之丘诗羽将鬓边的秀发撩至耳后。
　　她瞥了眼回到车内的雪之下雪乃，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朝阳乃笑笑：“刚才真是失礼了，对你妹妹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希望你不会放在心上。”
　　“怎么会？反倒是我要谢谢你才对，陪她任性了这么久时间才骂醒她，也是辛苦你忍耐她的任性了。”
　　对方以言不由衷的态度道歉，雪之下阳乃自然回以虚伪的微笑。
　　虽然没有敌意，却也没有多少善意，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了『不想和你们扯上太多关系』的疏远感。
　　能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但阳乃总觉得事情不会如她所愿。
　　『神明』选择让她持有那本书写着命运的笔记本，绝对不是什么偶然或意外……或许霞之丘诗羽，就是天空寺悠下一个的任务目标也说不定。
　　看着眼前这位不论颜质还是身材都不输自己的黑长直少女，雪之下阳乃脸上微笑着，心里却不禁暗自摇头。
　　正如她，还有她们这些『女友们』一样，有些关系一旦扯上，只会像打结的耳机线一样越缠越紧，越来越难以分开。
　　简短地客套几句话后，雪之下阳乃将话题转回了正轨上。
　　“这边我自己应对就好，你也回车上等我吧。”
　　“你是打算跟他妹妹解释昏迷的原因吧？毕竟现在这情况，不管说什么谎都是徒劳无功，倒不如最开始就直接坦白呢。”
　　黑色笔记本轻轻抵着洁白精巧的下巴，霞之丘诗羽懒散地眯起眼，樱花色的唇瓣轻轻一撇：“就算要重复刚才说服你们的方法，也得由我亲自上阵，当然还得跟着你一起过来，才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说的也是，物证带来的说服力总好过空口无凭。”雪之下阳乃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随即改口，“不过他妹妹同样保有前次任务的记忆，要让她接受更加超乎常识的情况并非难事——只要跟她说这又和『女友』的事情有关，应该是用不上你的笔记本的。”
　　“那样最好……不对，你用这种说法岂不是会让她误会吗？还是拿事实讲道理吧。”
　　霞之丘诗羽微微皱眉，语气里满是反感，用词尽量委婉地道：“抱歉，我没有想要贬低你们的意思——不过说真的，我可不想被当成你们之间的一员。”
　　遗忘他人、被他人放弃，又在追回的路途中满身伤痕——小说里看看还好，神智正常的女孩子对这种丰富过头的感情经历，当然是有多远离多远。
　　“噗！哈哈哈，还真是过份的说法啊～”
　　雪之下阳乃忍俊不住地掩起唇瓣，微微偏开了头，不让她看见眸中毫无笑意、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眼底。
　　“哎呀，看来那个笔记本，真的把我们跟他发生过的事情都写上去了呢。”
　　“只是概略而已，你可以把它当成剧情大纲之类的纪录。”霞之丘诗羽耸了耸肩，葱白手指像是数钞票那样刷拉拉地翻着内页，“而且只记录重要或者明显是剧情关键点的事情，像是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你们亲热时的场景种种，这里面都没有写，放心好了。”
　　“喔，那可真是令人感到庆幸啊。”
　　没什么感情地淡淡回答，门内忽然响起了下楼的脚步声，雪之下阳乃抿起嘴，渐渐沉下了脸，露出稍显凝重的表情。
　　似乎正在窥探猫眼，动静在门前停留片刻后，随着链条被拿下的声音，天空寺家的大门缓缓打开。
　　“有什么事吗？悠他出去找别的女孩子了。”
　　半颗头探出门缝，春日野穹满脸警惕地盯着大门前的两名巨喵女性，看上去随时都要让她们吃顿闭门羹似的，有种生活领域被天敌所入侵的可爱小动物的感觉。
　　雪之下阳乃不禁苦笑一声：“我知道，他有跟我说过。谢谢小穹你的提醒……”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被身后翻着笔记本的霞之丘诗羽所打断。
　　“笔记本上写了，他是先找结城明日奈说完话，才去公寓找那两人的。这个他也有跟你说吗？”
　　春日野穹疑惑歪头：“笔记本？你又是谁？”
　　“……”
　　雪之下阳乃则顿了一下，接着缓缓回头，笑意盎然地望向了她。
　　“霞之丘同学，前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打岔，你身边没有人教会你这一点吗？没有的话，我很乐意现在代劳呢。”
　　“抱、抱歉。”
　　从那深邃冰冷的眼眸中读出了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浑身上下流露出的危险气息更是令人手脚发冷、心惊胆战，像是下一刻就要从裙子底下掏出一把刀来抹了自己的脖子。
　　霞之丘诗羽下意识抱着笔记本后退一步，像是被对方温和开朗的气势所彻底压倒，就连回答的声音都有种唯唯诺诺的乖巧感觉。
　　雪之下阳乃满意地转回头，重新看向春日野穹，带着警告含意的微笑又被郑重的表情所取代。
　　“小穹，小悠悠的身边很常会发生各种不科学的事情，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啊？你在说什么啊？”
　　春日野穹茫然地微张小嘴，明亮清澈的大眼眨了眨，里面装满了不解之色。
　　“跟你们几个轮番交往、还试图在现代社会里开后宫什么的，这就已经是最不科学的事情了吧？难道你现在才发现？”
　　雪之下阳乃：“……”
　　还是委婉过头了，就该直接跟她说你哥因为神明大人给的某种试炼而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雪之下阳乃揉了揉眉心，哑口无言了半晌后，重整势态再次对春日野穹开口：
　　“小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怕、也不要慌张……虽然不是件好事，但暂时也没坏到哪去，真的不算太糟。”
　　春日野穹眉头一皱：“你就不能说重点吗？我不喜欢谜语人。”
　　“重点？”雪之下阳乃扬起了眉。
　　“你哥哥他在路上突然陷入了叫不醒的沉睡，现在像植物人一样躺在我的车上，我帮你送回来了，凶手估计又是那位神明大人，没有任何可以解决的方法。他的生命体征良好，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根据情报显示，他需要完成某种试炼之后才能醒来，完不成大概就会一直睡下去吧？”
　　这一长串没有喘息的话，就像炸弹轰然炸开一样，席卷了银发少女身边的空气。
　　“……？”
　　看着春日野穹缓缓扭曲、变化，呆滞而不敢置信的神情。
　　雪之下阳乃耸了耸肩，无奈道：“谜语人也是一种说话的艺术啊。它是为你好，你却不喜欢它，那我也没办法了。”

第二十七章 这是想让我玩GALGAME吗
　　天空寺家外，面包车内。
　　双手轻搭在膝盖上，手指有些无所适从地彼此搅动着，沉默半晌后，雪之下雪乃欲言又止地看向了正在玩弄天空寺悠额发的夏川真凉。
　　“夏川同学……”
　　声音才刚犹豫地说出口，就被夏川真凉一句话堵了回去。
　　“知道我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还记得昨天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时，心里有多高兴吗？”
　　“什、什么？”
　　猝不及防之下，她满脸的错愕和不解。
　　“只要不再失去，那么彻底得到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头也不抬地说着，夏川真凉专注地欣赏起天空寺悠的眉眼。
　　那双总是充满嗤笑、随性、病态、阴沉的蓝色双眸中，如今却只剩下纯粹的温柔与眷恋，流连在心爱之人安静沉睡着的五官上。
　　她轻声说着：“现在，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份深刻入骨的感情，就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请你先解释一下？”雪之下雪乃有些焦躁地打断了她的自说自话。
　　“别急啊。”夏川真凉总算抬起眼，朝她淡淡地笑了笑，“他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成功做到了你想做的事情，连带着我们都因为你而得以有了幸福的可能性。”
　　“所以说实话，就算再怎么不甘心，我也应该感谢你为他的后宫事业添砖加瓦，让我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专心想起过去的事情……可说来有些惭愧，看到如今你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狼狈模样，我竟然有种心情舒爽、大仇得报的感觉呢。”
　　就像昨天的你欣赏我小丑般的演出，以女友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可怜着在他身旁丑陋起舞的我一样。
　　轻声叹息着，夏川真凉重新低下了头，手指从天空寺悠的额角滑落脸颊，掠过下颔，最后指甲轻轻抵在了他喉管上，像是要就这样杀死睡梦中的他。
　　不过手指刮着按着，最后还是放回了他的头发上，继续做着平常的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做的事情，满足心中那股调情似的小小甜蜜。
　　“夏川真凉……”
　　一旁的雪之下雪乃自然面色难看了起来，却听得出比起嘲讽自己，她更像在诉说事实和自我嘲解。
　　而且这番话，也有很多让雪之下雪乃不得不去在意的地方，根本没有余裕去对她生气。
　　“先不提『后宫事业』是怎么回事，夏川同学，看来你并不只是在单纯地暗恋他而已……你也背叛结衣了吧？她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夏川真凉忍不住嗤笑一声。
　　“是又如何？更何况，并不是我背叛了她——同样的，现在应该只是在暗恋阿悠的你，也没有背叛挚友。”
　　她认真地看向雪之下雪乃，冰蓝色泽的双眸闪烁着诡异光芒，语气轻快又不容质疑般地肯定。
　　“因为错的是死心踏地喜欢阿悠这个渣男的结衣，以及将光芒给了我们、又不提分手就擅自消失的他。”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作为前女友，我只是想找回过去本应属于我的事物而已，又何谈背叛呢……而且过去同意了你们两个交往的结衣，应该也早就做好了喜欢的人是个花心大萝卜的准备。”
　　“所以你的担心纯粹是想太多，老实点接受这份感情吧。”
　　资讯量过于庞大，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雪之下雪乃愣愣地微张开嘴，惊讶又茫然地看着面前重新低下头的夏川真凉。
　　“也就是说，你过去也跟天空寺君交往过……不对，最大的问题是……”
　　她呢喃着，表情难以置信地复杂起来，却不自觉地带点松了口气的庆幸：“结衣同意了我们两个交往？怎么可能，这太荒唐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会……”
　　看在她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可怜的份上，夏川真凉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心地安慰几句：“只要你尽快回想起来，这些问题全都能迎刃而解的。至于现在就别纠结太多，反正什么都解决不了的。”
　　“最重要的，还是莫名其妙地陷入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的他……虽然我相信阿悠不会抛下我们这些女朋友为他伤心、苦苦等他太久，不过还是得做好联系私人医院，像植物人那样给他输液维持生命的准备。”
　　“……说的也是。”
　　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雪之下雪乃双眼恢复清明，膝盖上的拳头用力握了握，暂且将心烦意乱的思绪抛到脑后，神情重新凛然了起来。
　　“希望霞之丘学姐的笔记本上能尽快显示出后面的内容……按照我的推断，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后面还有需要她、或者是我们该去做的事情。”
　　“就像游戏中的任务，对吧？”夏川真凉稍显坏心地朝她挑眉。
　　不快地斜过一眼，雪之下雪乃撩开肩上长发，语气冰冷而带着尖锐的嘲讽：“你倒是挺冷静的，怎么不像过去一样做出那些令人厌烦的痴女举动，显得自己有多喜欢用作贱自己的方式勾引他呢？”
　　夏川真凉顿时恍然大悟：“对啊！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嗯？？”
　　接着在雪之下雪乃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她朝后座探出了头，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让柔软的双唇紧紧封住了他气息平稳的嘴唇。
　　“唔！”
　　这还没完，似乎是和心爱之人接吻的瞬间就点燃了体内的火焰，她不禁夹紧了双腿闷哼出一道有些苦闷的喘息，又猛然加大力度、捧着他的脸蛋又湿又深地长吻起来。
　　“哈啊……好棒，明明只是普通的黏膜接触而已，为什么会这么舒服……这就是该死的爱情吗……总感觉好像又要想起过去的事情来了，既然这样，那就多亲一点吧……”
　　兴奋而迷醉地低语着，夏川真凉直接翻到了后座，用更加舒服的姿势生涩而热烈地深入他的唇齿之间。
　　“……”
　　坐在位置上，雪之下雪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像是脑袋因为过热而彻底短路了一般，动也不动地僵硬在原地。
　　面前，夏川真凉依旧单方面地强吻着天空寺悠、好似要就这样硬生生把他亲醒，散乱的银发和潮红的面颊看上去更像是自己刚才所说的痴女，她却不管不顾、只是任性而偏执地满足着那不该有的欲望。
　　直到她越亲越过份，甚至开始对他的皮带下手，雪之下雪乃才猛然清醒过来，脸蛋不知道是羞还是气得一片通红，像是炸药轰飞了山顶的积雪，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地翻到后座制止了她。
　　“你竟然真的敢对昏睡中的人下手？！是想当着我的面犯罪吗！”
　　“当面N○R算犯罪？喔对，他现在睡着的，睡○N○R的确是犯罪没错，我现在也还没恢复女友身份……啧，别在意这种小事了。”
　　“这哪里算是小事，你的道德底线呢？！”
　　“在爱之前没有那种东西！大不了我们一人一边，趁她们还没跟妹妹酱说完话，先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反正时间不够做到最后的，车内太狭窄也不好做。”
　　“你、你……破廉耻！下流！银秽！只有姐姐那种人才会跟你同流合污，还不快点离开天空寺君。”
　　“真是假正经，我就不信你们昨晚圣诞夜没有做比这更下流的事情……”
　　“昨晚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是要怎么……等等，该不会……？”
　　“没错，就是那个该不会。”
　　夏川真凉抹了抹湿润的嘴角，对眼睛越睁越大、脸蛋越来越红，还下意识抱住了胸口的雪之下雪乃，嘿嘿坏笑着说：“昨晚结衣在我这里休息，放当时还是阿悠女友的你跟他度过一个甜蜜蜜的圣诞夜。”
　　“我们就在楼下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啧啧啧……那激烈的，整个天花板都在为你们颤抖啊～”
　　雪之下雪乃摇晃着后退一步，被椅背挡住后，忽然清醒地大喝一声：“你在说谎！明明刚才还说『不信没有做比这更下流的事情』，而且公寓的隔音和防震都是最高级别的，怎么可能会有动静传到楼下！”
　　“果然被看破了吗？不过前半句话我可没说谎，而感情极好的情侣，在圣诞夜的独居住处里共度一晚会做什么事情，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夏川真凉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神情猛然凝滞、好似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的她。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雪之下同学哟，你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穿衣服吗？”
　　雪之下雪乃：“……”
　　△
　　说来有些奇怪。
　　天空寺悠早上起床的时候，是在自家床上睁开眼睛的。
　　奇怪的并不是他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自己一闭眼一张眼，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这件事。
　　“我这是……”
　　他按着脑袋起身，有些茫然朝衣柜的穿衣镜看去。
　　没什么变化，顶多看上去青涩了不少，没有过去那种饱经风霜的熟男感。
　　眼角余光一偏，正好看到了书桌上的电子钟。
　　时间是早上六点，日期则是——
　　20xx年四月一日。
　　“我回到过去了？”
　　天空寺悠惊讶地眨了眨眼，意识豁然清醒之际，记忆随之涌入脑海，稍加思索之后，眼里逐渐浮现了然之色。
　　“系统……这就是你的最终试炼吗？不过回到开学日，是想让我干什么啊……”
　　语气古怪地呢喃着，他果断翻身下床，朝书桌走去．
　　上面放着一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随手翻开，第一页就写着这样的内容：
　　「任务更新：完成最终试炼任务，获得第五枚光玉。」
　　「任务目标：尚未开启，请宿主自行找出线索。」
　　「提示：该任务状态下，宿主将无法使用系统，同时暂停奖励发放，至今为止获得的正常奖励和金钱则不受影响。」
　　「任务时间：不限。但在宿主高三毕业之前若仍找不到任何线索，时间则会倒流至20xx年的四月一日。」
　　「次数无限，请宿主善加利用，早日完成任务。」
　　内容就到这里，天空寺悠将其逐字逐句地记在心中并不断分析着，然后合起了笔记本。
　　“哼，还什么早日完成任务……都弄出这种无尽轮回的场景来了，就别假惺惺地说这种话了吧。”
　　不屑地撇了撇嘴，天空寺悠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迎接外头东日初升的晴朗早晨。
　　街边的樱花树已经绽放了苗头，整座城市像冉冉而升的朝阳般，逐渐绽放出了春天该有的活力和绚烂。
　　他闭眼享受了一下暖阳拂面的感觉，接着没有太多留恋，转身朝自己的书包走去，翻了翻书本、学生证，又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尽可能地搜集着当前能够掌握的情报。
　　“联络人没有多少变化，我也还没从咖啡厅里辞职，今天则是高二的第一天……这个时间点，是想让我玩GALGAME吗？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条线索……”
　　有些微妙地皱了皱眉，天空寺悠再次抬眼环视自己的房间一圈，最后确认这里暂时没有更多情报可以获得之后，干脆利落地换上制服、带著书包走出了房间。
　　下楼前，他悄悄打开春日野穹的房间门，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总武高制服，确认妹妹仍在床上熟睡之后，才下了楼。
　　做好早饭解下围裙，还没等天空寺悠上楼叫妹妹起床，门铃就忽然响了起来。
　　“来了——”
　　这个时间点，会有谁来找自己？
　　怀着疑惑与猜测，天空寺悠打开了大门，低头和面前娇小的雪色长发少女对上了视线。
　　“立华？你怎么……”
　　“早上好，悠前辈。”
　　无表情的少女轻轻低头，随后抬起清澈见底的淡金色眼眸，安静地看向有些讶异的他。
　　“今天开学，之前说好要一起上学的。”
　　“哈啊？之前说好……”惊讶没多久，天空寺悠迅速反应了过来，这应该就是系统安排好的『前置剧情』了。
　　还真是要让自己玩由身边熟人做成的GALGAME吗？系统这该死的恶趣味……
　　暗自啧了声嘴，又在少女微微偏头表示不解的目光中，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完美级的演技自然而然地让自己融入了角色。
　　“我知道了，不过你这也来太早了吧？我才刚做好早餐呢。”

第二十八章 你看，这才叫贤惠
　　“是啊～我就说了，根本没必要那么早就来找前辈的嘛～”
　　明明没有开口，立华奏那边却传出了懒散抱怨着的熟悉嗓音。
　　天空寺悠愣了下，就见少女肩膀上缓缓升起了一颗脑袋，亚麻色及肩短发没精神似地贴在娇俏可爱的小脸上，带着眼角的泪光和浓厚的睡意朝他打了个哈欠。
　　“哈呜～早啊前辈，两个可爱学妹特地早起来接你上学，你现在是不是该感动得三然泪下啊？”
　　尽管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一色彩羽依然嘿嘿坏笑了两声，每字每句都像在撒娇一样，让清晨的空气平添了几分砂糖般的甜意。
　　“是潸然泪下。”天空寺悠无奈扶额，叹气道，“话又说回来，一色，你竟然也来了吗……”
　　“哈啊？”
　　棕色瞳孔倏地睁开，那股朦胧的睡意完全消失，一色彩羽朝他露出了春天般温暖和煦的笑容，从口中吐出的声音却宛若凛冬降临。
　　“怎么，小奏能来我不能来？不是吧不是吧，前辈原来你是这种偏心的人吗？伊洛哈酱看错你了！当初说我们两个在你眼里一样可爱这句话果然是骗人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那句话了……”天空寺悠下意识地吐槽，接着才反应过来，那估计是这个世界的『设定』。
　　因为在现实里，自己和她们的关系虽然很好，也时常邀她们来家里跟妹妹一起打游戏，却从没说过这种不负责任的撩妹台词。
　　“确实没说过。”
　　一色彩羽点了点头，嗓音恢复了温度，小嘴却噘成了一团，圆睁的大眼气鼓鼓地怒瞪向他。
　　好似只要他不赶紧安慰个几句，就会扑上来咬人一样。
　　“你玩我呢。”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你竟然也能起得这么早……还真是辛苦立华了。”
　　“什么意思啊！”
　　立华奏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不会辛苦，就是有点费力而已。”
　　“小奏，后面那句话是多余的啊！”
　　委屈地喊了声，一色彩羽连忙干咳两声，义正词严地替自己辩解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前辈你听过『星期一症候群』和『五月病』吧？明明前一天还在放假，今天却要天还没亮就起床，你懂那种恨不得死在床上的感受吗？是个人类都做不到这种违反本能的事情啊！”
　　立华奏眨了眨眼：“可是，我也是人类呀。”
　　“小奏你不一样。你是人间天使，我才是普通人类！”
　　一色彩羽斩钉截铁地道，在天空寺悠面前抱住了立华奏纤纤一握的细腰，开始左右摇晃着：“哼，要是出门不用化妆也能漂亮到你这种地步，早起什么的对人家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别找借口了，那种淡妆我十分钟就能画好，你只是单纯地没办法早起而已吧。”
　　仗着达人级的化妆技术在身，天空寺悠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又公道地补了一句：“虽然确实没必要这么早起，趁年轻还是多睡一点比较好，要不然……”
　　睡眠不充足，身体会长不大的。
　　天空寺悠抑制住了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同时目光往两人胸口上瞄的的冲动，若无其事地改口道：“以后成为了社畜，想睡个好觉都是难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立华奏这么清纯可爱的女孩子，身材娇小贫瘠才是最完美的状态，再大一点反而不适合她。
　　而一色彩羽，以前在他家玩游戏的时候有穿得比较轻便，那时就能看出她虽然骨架纤细、娇俏柔弱，但装甲等级至少在C以上，彻底地碾压了立华奏这种早睡早起健康长大的好孩子。
　　所以这句话于情于理都不该说，天空寺悠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为什么突然要说那么现实的事情啊！”一色彩羽放开了立华奏，双手叉腰哼哼两声，“还有，人家以后才不会成为社畜——我的目标可是成为大公司社长的秘书兼老婆！”
　　“喔喔喔，好厉害。”天空寺悠敷衍地拍了两下掌，“不只要傍上金龟婿，还要有个秘书的身份来证明自己不是靠人养的花瓶，而是能够配得上社长的女强人，像你这么有志气的人真是少见啊。”
　　“哎呀，前辈，你很懂嘛～”一色彩羽嘻嘻笑着，满脸都是被认同的开心。
　　天空寺悠也对她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最关键的是，你在校成绩不到年级五十名却还敢说这种话，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你的志向之高远啊。”
　　“前辈！前辈！”
　　一色彩羽一转无能狂怒，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就要冲过来啃他。
　　“小奏，别拦着我！我现在就要让这个可恶的嚣张前辈知道惹恼可爱学妹的后果到底有多么严重！”
　　“我没拦着你啊……”乖乖地站在原地，立华奏眨眼表示无辜。
　　天空寺悠则双手一摊，满脸的事不关己：“学妹就学妹，偏要在前面加个可爱……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厚脸皮。”
　　“还有谁啊！”
　　“好了，你们站着聊天都不嫌累吗？”天空寺悠转身走进屋内，“进来休息一下吧。你们吃早饭了吗？还没吃的话我顺便做你们的一份。”
　　女孩子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生物，作为女子力超高的可爱学妹，一色彩羽自然也不例外。
　　“太好了！超喜欢前辈的！”她瞬间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地拉着立华奏跟上，声音甜到让人发腻，“今天赶着出门只吃一片吐司，正好吃得下前辈的豪华早餐～啊，能不能做低热量的？”
　　天空寺悠走向厨房，随口说着：“你又不胖，吃太多运动消化一下就好，我正常做吧。”
　　“喔喔～前辈这个回答很棒，加五十分！”边脱着鞋子，一色彩羽边不经意似地说着，“能成为大公司的社长的话，就可以再加五十分了喔？”
　　“我就算成了也不会招你当秘书的。”
　　“哼！那就扣一百分！”
　　立华奏在进门前，还很有礼貌地朝他轻轻鞠躬：“谢谢悠前辈，打扰了。”
　　天空寺悠回头，朝她露出了和面对一色彩羽时完全不同的温和笑容：“不用客气。不过早上没有麻婆豆腐喔，做起来很浪费时间的。”
　　“……”立华奏动作一顿，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略带幽怨。
　　“悠前辈，就算是我，也没有狂热到连早餐都吃麻婆豆腐的。”
　　“那如果有麻婆面包……”
　　“我吃。”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可惜这里没有。”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无视她受打击似地睁大眼睛的模样，带着心情舒畅的笑容走进厨房。
　　这么逗弄学妹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立华奏完全不跟他说话。
　　只是像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幽幽地、安静地盯着他，无声表达出自己的委屈。
　　做完早饭，天空寺悠也上楼叫了春日野穹下来，不过自家的鱼干妹似乎又熬夜打游戏了，只是躺在床上摆摆手表示等睡醒了再吃。
　　司空见惯的发展，天空寺悠也没说什么，悄悄地关门下楼，并对两位学妹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有关墙上制服的事情。
　　毕竟在现实里，穹虽然说了要在寒假后复学，却连考试都还没去考，转学手续也要等几天后才去办，更别说一套合适的总武高制服了。
　　而在这场『试炼』中，她房间却反常地挂了一件制服——熨痕笔挺，看上去没怎么穿过，方才心安理得地继续赖床的态度，更不像是今天开学的学生该有的。
　　这或许就是一条线索。
　　于是一顿早饭吃完，满足了她们的口腹欲，也满足了天空寺悠的求知欲。
　　对他毫无设防的学妹们，就像不在意被风吹起裙子的辣妹JK，在他巧妙的询问之下，将底细全都透露了出来。
　　不只是穹墙上的制服，就连他们三人现在的关系、其他比较重要的情报，天空寺悠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好似解谜游戏总算出现了背景故事，不再是对现况一无所知、不知该从何开始探索的窘迫处境。
　　首先，现在是他高中三年级、两位学妹高中二年级的时间点，他们春假期间就说好要在开学日，也就是今天一起去打扫学生会室，所以才这么早就来他家集合。
　　——没错，新学生会早已成立，而天空寺悠就是其中一名成员。
　　虽然目前只有三人当政而已，却比前几届学生会都还要受人爱戴，做出的实绩就连师长都不得不表示敬佩。
　　学生会长，立华奏——
　　以纯洁无瑕的形象和天使般的气质样貌成为了总武高的精神象征，却不只是摆着好看的花瓶而已，手段俐落、处事公正，完美地发挥出了年级第一的聪敏，将校内事务处里得井井有条，好评率达到了惊人的九十九点九九。
　　副会长，天空寺悠——
　　拒绝了师长让他安心备考的提议，以总武高最出名的全能型天才身份，退居二位成为了天使学妹最坚实的后盾，负责处理一些有损会长完美形象的肮脏事，同时也是大方向的主要决策者。
　　曾经和『天使后援会』，简称SSS团的组织有过一场纷争，在将数名运动社团的老将挂在小树林的数杈上风干几小时后，他成功将其收为学生会的二线组织而利用着；人脉广泛、手腕通天，堪称总武高的地下皇帝。
　　书记，一色彩羽——
　　除了长得可爱以外，各方面来说都很普通、成绩也只有中游水准，让人想不通为什么她可以和那两位相提并论，并在同间办公室里工作，甚至是天使会长最为亲近的友人。
　　当然，敢这样嘲讽她、并且让他们知道的人，现在都已经成为一色彩羽的无脑支持者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态度会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只有在那之前，他们都曾被某人找上门约谈过一次吧？
　　当然，不只是从学妹们口中得知这些事，天空寺悠也偷偷去翻了翻校园论坛上的帖子，这才知道了其他学生对他们的评价。
　　“没想到在这个试炼里，我竟然和立华、一色一起组成了学生会啊……”
　　天空寺悠不禁感慨了起来，却没有感到多少意外——毕竟就算是现实世界的他，要是看到可爱的学妹需要帮忙，别说她主动开口会不会拒绝了，恐怕在那之前，早就因为看不下去而擅自去帮把手了吧？
　　不过就是当学生会副会长而已，他还不至于忙到连这种小事都没时间做。
　　而且从以前开始，天空寺悠就对立华奏很有好感——就算撇开了学妹这层身份，单以欣赏艺术品和某种像是在保护国宝的心态来说，他都发自内心地愿意成为她的助力，想看她度过无忧无虑的学园生活，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烦心。
　　所以不论是成为副会长，还是为了她收服SSS团这个不服管教的地下组织，这些确实都是天空寺悠自己会做的事情。
　　还有，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一色彩羽没有资格待在他们身边”这种闲话，他也的确会毫不犹豫地用「言弹」催眠那些不尊重人的混帐。
　　总的来说，系统给的背景设定合情合理，基本上看不出半点破绽。
　　之所以说基本上，是因为在知道了这些情报之后，天空寺悠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我，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些事啊……”
　　虽然没有相关的记忆，不过那种亲身经历过似的熟悉感，很难让他将其当成区区的背景设定。
　　这或许又是一条线索。天空寺悠铭记于心，感觉自己的探索进度又往上涨了一点。
　　至于穹，这场试炼中的她确实没有打算复学，制服也只是她跟立华奏要来一套、COSPLAY给某个妹控兄长看看，满足他那点小小的欲望而已。
　　毕竟从双亲发生意外到现在，天空寺悠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见妹妹能够穿上制服、正常上学了。
　　“前辈，碗洗完了噢～你快看，我穿围裙的样子贤不贤慧啊？”
　　思考到一个段落，厨房内的水声也跟着停下，主动帮忙洗碗的一色彩羽轻快地踏步而出，白皙透亮的小手还没擦干，就显摆似地捏着围裙转圈。
　　亚麻色短发也被她绑成了小小的马尾，看上去不失俏皮，又确实多了几分若妻（年轻人妻）的成熟感。
　　“是是是，很贤慧。”
　　随口敷衍了几句，天空寺悠从沙发上起身，穿上制服外套、带上书包，招呼她们关灯关电扇准备出门。
　　“时间差不多了，去学生会室吧。”
　　“姆……前辈，你再这么无情下去，迟早会失去某位楚楚可怜的学妹的啊……”边失望地扁起了嘴，一色彩羽边转身回厨房脱下围裙。
　　早就脱好围裙的立华奏走了出来，解开束成单马尾的发圈，穿回防湿而脱下的米色毛衣，带著书包乖巧地走到了他身后，准备跟着他一起出门。
　　忽然发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天空寺悠，淡金色的平静双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面庞。
　　“等等。”
　　天空寺悠随之停下脚步。
　　接着，指尖粉嫩、雪白娇柔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他的领带，向上收起直到脖颈，然后把位置调正。
　　立华奏收回了手，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蛋隐约舒缓了几分，嘴角似乎在笑，飘渺温柔的嗓音如暖风和煦。
　　“作为学生会成员，服仪要成为全校学生的规范才行呢……我的副会长先生。”
　　“……”
　　像是被一发RPG突然糊脸，天空寺悠呆然似地沉默下来，半晌后蓦地抬头，对刚走出厨房、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的一色彩羽，开口说道：
　　“你看，这才叫贤慧。”

第二十九章 小小的告白(22/55)
　　像这样跟女孩子一起上学，应该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吧？
　　看着眼前被清晨薄雾所包围，向着远处延伸的干净长坡，天空寺悠忍不住如此感慨。
　　他下意识在此地停驻步伐，满是怀念的目光扫过周围，好似在一根电线杆旁看见了某个总是在等着自己一起上学的少女，那样的幻影却又在转瞬间被透出云层的朝阳蒸发。
　　毕竟真要有那种对象，自己何至于在开学第一天还要陪着两位学妹上学呢？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重新迈开脚步，跟上前方青春可爱的两道背影
　　春绿烂漫，行道树欣欣向荣地遮出绵长的阴影，或许再过十几天，这样的新绿就会被樱花色的雨幕所覆盖，然后花粉肆虐，到处都能听得见花粉症患者的擤鼻声和痛苦呻yin吧？
　　还好自己不怕这些，不然这季节实在太难受了，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欣赏樱花。
　　“小奏，为了不让那个变态前辈误会什么，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男女有别的正确观念……”
　　抬眼望向前方，两位学妹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虽然一色彩羽已经极力放低声音了，然而只隔着这点距离，以天空寺悠的听力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内容有关自己，所以他没有半点避讳，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听她们聊天。
　　立华奏微微歪头：“男女有别？我知道啊，而且我认为悠前辈也没有误会什么，是彩羽你太多心了……”
　　“不不不，随手帮男生整理领带还有说出『你是我的XXXX』这种话，都是很不得了的诱惑技术啊！”
　　一色彩羽疯狂摆手，一副看着女儿就要误入歧途、试图在悬崖前拉她回来的慈母模样，苦口婆心地道：“小奏，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可是绝大多数的处男被女孩子这么对待之后，基本都会立刻上当并且擅自产生出各种恶心误会的！更别说小奏这种级别的美少女，就算是前辈，现在也绝对心里小鹿撞个不停、脑海里想着各种糟糕的事情……”
　　“什么糟糕的事情？”立华奏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一色彩羽，适可而止啊，我听得见！”
　　在她转头回来问自己之前，天空寺悠果断拉高声音，强行介入了女孩子们的聊天。
　　“你再多诽谤我一句，今天的学生会室就全交给你打扫了，我跟立华就在旁边吃着甜点看你工作！”
　　“呜哇，竟然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恶魔般的点子……”
　　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般缩起肩膀，一色彩羽抓着立华奏当挡箭牌，满脸警惕地盯着身后跟着的他：“小奏，看清楚了吗？那就是前辈邪恶的真面目！”
　　知道她只是在跟两人开玩笑，立华奏并没有多说什么，嘴角的弧度柔和微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继续淡雅自然地朝坡道上方走去。
　　一色彩羽看了看她，又和天空寺悠对视一眼，眼神似乎变得复杂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偏头哼了一声，鼓着嘴气呼呼的。
　　“我可没有诽谤前辈，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明明嘴上这么说，但等天空寺悠跟上来的时候，一色彩羽才跟着迈开了步伐，背着双手在他身边晃悠着。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最多就是说了句『这才叫贤慧』……”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你这个不懂少女心的木头学长！”
　　啪的一下，她毫无力道地捶了他腰间一拳，手指是松开的，手臂和亚麻色的漂亮短发一同垂落。
　　路面上，少女的影子似乎随时都要碰到他的肩膀，只是若即若离着，始终无法跨越那剩下的一点距离。
　　“……果然，大家都喜欢小奏那样的女孩子呢。”
　　这样细弱的声音，大概传不出她头发遮掩出的那片阴影。
　　天空寺悠却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不是当然的吗？相处久了，你自己也知道她为什么能受人喜爱。”
　　纯真又直率、温柔而呆萌，同时颜质还冠绝全校，这样的美少女谁能不喜欢呢？
　　“我又没有质疑这点，只是……”
　　只是什么，一色彩羽并没有说出口，揉杂着繁复情绪的叹息被她呼进了手掌中，若无其事的。
　　明明不是冬天，温度也没有冷到会让指尖发冷，却还是不断哈着热气。
　　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天空寺悠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立华奏，淡淡地对身边的少女说：“明明有不少男生跟你告白过的吧？只是单纯地想接近你，而不是为了立华。”
　　“是这样没错啦。”她嘟嚷着，眼睛看着地面，像在数着自己踏过了多少红砖，“虽然是这样没错……”
　　天空寺悠继续问：“而且到底是大家都喜欢的重要，还是自己重视的人喜欢重要？”
　　“那当然都很重要啊！”
　　一色总算扬起了眼脸，那双水汪汪的棕色眼瞳藏在浏海下，微微上抬着，好似在窥视他的表情。
　　“被大家喜欢才能在团体里更好的生存下去，也能满足虚荣感，可以说是数量取胜……被重视的人喜欢的话，就像是心意有了回报一样，这边是质量更重吧……”
　　“分析得不错嘛。”天空寺悠笑了起来，像刚才立华奏那样，轻轻把手搭上了她柔软的发丝。
　　浑身轻颤了下，一色彩羽并没有逃开，反而顶着他的手掌扬起下巴，好似不甘心被当成小孩子对待。
　　白净可爱的脸蛋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睛则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
　　即使这是一场系统安排的试炼，即使面前的一色彩羽或许不是真的一色彩羽。
　　天空寺悠依旧发自内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站在前辈的角度上来说，你和立华都是我重要的后辈，并没有更喜欢谁的区别。”
　　皱了皱眉，一色彩羽不屑似地拍开了他的手，冷哼着撇过头：“狡猾！我就知道前辈会打这种安全牌！”
　　“那不然呢？”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难道要等着听你对我说『对不起前辈虽然你这番话说得很好听也很让我心动但因为你那种说法实在有点恶心所以我不能就这样跟你交往请你下次精进之后再来』吗？”
　　一色彩羽骤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前辈，为什么你知道我刚才打算说什么？难道你会读心术吗？！”
　　“不，好歹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这么说过了……”
　　“那确实。谁让前辈半点进步都没有呢。”
　　一色彩羽叹了口气，泛红的柔软指尖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往前扯：“好啦，快点跟上小奏，我们这队伍的排列方式也太奇怪了！”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任她拉着自己快步朝立华奏的背影接近。
　　“对了，前辈。”
　　微不可察地，少女娇柔轻快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天空寺悠没有转头，只是用和她一样轻微的音量回答：“怎么了？”
　　她问：“你喜欢小奏吗？”
　　虽然是这么突然的问题，天空寺悠回答起来却也没有任何犹豫：“喜欢啊，总武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喜欢她。”
　　“那你……”她想了想，无奈摇头，“不，算了。人家也很喜欢小奏，所以真的对她忌妒不起来呢。”
　　“也没什么好忌妒的，一色彩羽的优点那么多，也有立华奏学不来的地方。”
　　“呜哇，前辈的甜言蜜语又出现了……”露出嫌弃的表情后，一色彩羽将双眼眯出月牙，恬静笑着，若无其事地说，“顺带一提，人家也很喜欢前辈哦？”
　　“我知道，看得出来。”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说着，只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
　　“什么啊，你果然会读心术！”她又往他腰间轻捶了一拳，不过这次发丝下的表情，犹如春暖花开，晴朗和煦。
　　至于那是什么样的喜欢，这里还没有那种不识趣的家伙，会去戳破属于两人的小小默契。

第三十章 想必现在的哥哥一定很痛苦、很挣扎吧
　　天空寺家。
　　“试炼……吗？”
　　旁观着四名女生千辛万苦地将自家兄长抬到沙发上，等她们气喘吁吁地退开之后，春日野穹才缓缓走到了他身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替沉睡中的他整理好散乱的刘海。
　　原本平缓的指尖，在接触到他犹有余温的肌肤时，不禁颤抖了起来。
　　“也就是说，悠现在，正在水深火热的难关中挣扎……”
　　霞之丘诗羽：“呃，说不定没那么惨……”
　　“我却只能在外面看着，什么都做不到，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醒过来……”
　　完全无视了试图说什么来缓和气氛的陌生大胸女，春日野穹再也维持不住先前故作镇定的表情。
　　就像小兽亲眼见到亲人落入陷阱中，只能浑身是伤地等待死亡，她看着兄长沉睡的脸庞用力咬住嘴唇，却还是发出了不成声的哀鸣。
　　“悠……悠……”
　　尽管力气在这瞬间全都从体内流逝，少女依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脑袋，丝毫不顾柔软的胸脯被压到喘不过气来，只是就这么颤抖着抱紧了他。
　　冰冷的脸颊无法被体温所融化，只希望胸腔仍在鼓动的心跳，能传进他孤身一人的梦境，让自己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成为他永远不会消失的依靠。
　　“小穹……”
　　看着那么痛苦的春日野穹，雪之下雪乃眼眶不禁发红，下意识就要靠过去安慰她。
　　只是在这么做之前，春日野穹就已经默默地直起身子，坐到沙发上、抬高了天空寺悠的脑袋，让他能枕着自己的膝盖。
　　确认兄长除了熟睡得不正常以外并没有任何不适后，银发少女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站在客厅门口的那四名女性。
　　“辛苦你们将悠送回家了，接下来就交给我来照顾他吧。你们可以回去了，门在那走好不送。”
　　语气只有漠然，和那双凝结成冰的淡色双眸一样，像是失去色彩的冬季湖面。
　　四人都是不禁一愣，夏川真凉顾虑到自己可能还在被妹妹讨厌着，就算说话了也只会起反效果，便后退一步让另外几人发挥。
　　首先开口的是雪之下雪乃。
　　“小穹，天空寺君是在我面前『昏倒』的，我觉得我有必要留下来照看他。”先是在理性的角度上如此规劝着，黑长直的少女随后低下了头，白净的手掌不自觉地紧紧攥起。
　　“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想要在他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跟他说……”
　　“那跟我有关系吗？”春日野穹却毫不动摇，整个人像是一瞬间成熟了起来，眼神平静地和她对试着，面无表情地指向门外。
　　“雪之下小姐，你从今天开始，应该只是他的普通朋友而已吧？”
　　就算我直接把你赶出家门，悠也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自顾自地确认了这个想法，春日野穹的语气更加坚定：“所以，我不希望有其他人出现在我们家中，等他醒过来之后我会通知你的。至于现在，请你立刻出去！”
　　“我……”
　　看着她不容质疑的冰冷眼神，雪之下雪乃一时哑口无言，双手半抬着无处安放，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来让自己留下。
　　但要她直接离开，那也是做不到的事情……毕竟天空寺悠是她喜欢的人，就算其他人也会跟自己一起离开，雪之下雪乃依旧不想离开昏睡着的他，想在他苏醒前都一直陪在他身边。
　　所以面对春日野穹的驱赶，她只能抓紧衣领，强忍胸口传来的疼痛、发热燥红的脸蛋，低着头沉默不语，双脚如生根般站在原地不动弹。
　　“想赖着不走吗……”
　　看穿了她的意图，春日野穹不禁惊讶地挑起眉梢。
　　虽然和雪之下雪乃只见过几次面，没有太多深入的交流，但至少她感觉得出来，这名兄长的『前女友』之一，恰如其名，是个如雪般晶莹剔透又高冷易化的女孩子。
　　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倔强，根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耍赖厚脸皮举动的人。
　　……只是一想到兄长的昏迷和她们有关，这样的执着与深情，就让春日野穹感到无比的反胃和厌恶。
　　如果没有她们，如果她们未曾出现。
　　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明和试炼，想必也不会介入他们兄妹俩单调却满足的幸福生活中吧？
　　总是坚强又自信的兄长，也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副脆弱的模样，不会因为分别和重聚而或喜或忧，更不会不明原因地昏睡不醒，
　　所以从知道真相后开始，春日野穹就想对她们这么说了——
　　“在悠最痛苦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心情、只会不断地逼他做出选择，现在却还敢在这里惺惺作态……真是让人恶心。”
　　要不是不想让悠困扰，要不是想当他心目中乖巧温顺又善解人意的妹妹，这满腔怨言和愤怒，早该在文化祭那个时候对她们全都倾倒而出了。
　　话音尖锐地落下，春日野穹边轻抚着天空寺悠的侧脸，边厌烦地看了眼愣在原地、像是忘了呼吸的的雪之下雪乃，又往另外两位前女友的方向看去。
　　“你们也一样吗？想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
　　“没错喔。”
　　没有去看妹妹被怼到说不出话来的可怜模样，雪之下阳乃双手抱肘靠在墙上，笑眯眯地对春日野穹说：“我应该是有资格留下的吧？毕竟我跟小悠悠『两情相悦』，要是他醒来之后发现女朋友被妹妹骂走了，估计会觉得非常困扰吧？”
　　“那又如何？”春日野穹撇了撇嘴，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只要悠能醒来，他想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而且困扰什么的，大不了跟你们分手、和我永远在一起就好，根本没必要在意你们的心情吧？”
　　“你真认为他会这么想？”
　　“……”
　　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春日野穹沉默不语。
　　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雪之下阳乃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道：“小悠悠是什么性格，我们都比谁要明白不是吗？”
　　“他不仅会在意我的心情，只要我再耍个任性闹个脾气，他还会为了安抚我而答应我各种条件……
　　比如约会在外过夜的什么的，比如让我在他的房间里做个瑜珈什么的。而他也会想尽办法去说服你，哪怕被我们为难到胃穿孔也绝不放弃——哎呀，这样小穹就变成蛮横又不懂事、只会给哥哥造成困扰的妹妹了呢。 ”
　　“你……！”
　　“我说得对，对吧？”
　　雪之下阳乃高高挑眉，从墙上离开在沙发前站定，微仰下颔，高傲地俯视着春日野穹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那双深红色的艳丽瞳孔，虽然眯出了亲和的弧度，却只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冷和不快，充满威压的气势，毫不留情地笼罩着娇小的银发少女。
　　她面无表情，冷冷地对春日野穹道：“再说了，凭你能照顾好小悠悠吗？如果他昏迷中无法进食如厕，谁要在不送医院的情况下给他准备医疗用具？谁又能不舍昼夜地照顾现在跟植物人一样的他？”
　　“……”
　　无比残酷的现实堵住了春日野穹的喉咙，让她像刚才的雪之下雪乃一样，只能愣愣地睁大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雪之下阳乃继续说着：
　　“还有，我们送他回来，并没有任何想要照顾家属心情、然后就这样放着不管的打算——只是想要在资讯透明的情况下，和你一起想办法叫醒小悠悠而已。”
　　这才是大人会做的选择，而不像你，从头到尾都在耍小孩子脾气。
　　嘲讽似地摇了摇头，雪之下阳乃忽然弯下身子，在春日野穹耳畔呼着热气。
　　然而放轻的话音，却宛若一盆冷水浇下，让她从到脚浑身僵硬了起来：
　　“妹妹酱，因为你的任性和独占欲而错失了尽快叫醒小悠悠的机会，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我……”

第三十一章 第三节的任务
　　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小姑子，雪之下阳乃并没有做得太过分，稍微威吓一下就放过了春日野穹。
　　“好歹我们将来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对吧？”
　　她重新扬起了温和开朗的笑容，在银发女孩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下，拍了拍天空寺悠的大腿。
　　“那么妹妹酱，我重新问你一个问题——我和小悠悠两情相悦，能不能留在这里照顾他、想办法叫醒他呢？”
　　“……”
　　缓缓咬住了唇，春日野穹面色难看地偏过小脸，像是逞强著不愿认输的小孩子一样，捏着天空寺悠的脸不发一语。
　　雪之下阳乃就当她默认了，接着揽过自家妹妹的肩膀，不顾她下意识的反抗，理所当然地道：
　　“既然这样，我这傻妹妹现在暗恋着那家伙，而他也还保有着上次交往的感情，只要把话说开了，就算记忆还没回来应该也算得上是两情相悦吧？那她留下同样没问题才对。”
　　“姐、姐姐！？”
　　雪乃又慌又羞地喊了声，脑袋被迫靠在了她的胸侧，只能不断来回看着阳乃和春日野穹，毫无血色的脸蛋总算泛起了几抹红晕，心中满满都是不知所措的尴尬感。
　　最重要的是，姐姐突然替自己说话这点，实在令本来都准备黯然退场的她感到措手不及，很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帮你，帮他，同样也是帮自己啊。”不过也没疑惑太久，似乎看出了妹妹的疑惑，雪之下阳乃微微低头，在她耳侧恶作剧似地坏笑了下。
　　“而且现在对你好一点，说不定哪天就能靠这些恩情，让你主动退出了呢～”
　　“你……”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令雪乃不由诧异地看向她的笑容，根本猜不准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打这样的坏主意。
　　毕竟雪之下阳乃，在她心目中就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下意识的，明明心中已经做好了祝福他和由比滨结衣的恋情的觉悟，可一想到自己会有必须要主动离开天空寺悠、将他交给其他人的可能性，雪之下雪乃就觉得……
　　很不情愿，很想甩给姐姐一个不屑的眼神，让她到一边玩去。
　　不过看在她确实替自己说了话的份上，雪之下雪乃只是按着额角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从她手下脱离，重整心情地朝春日野穹看去。
　　不过这时候的春日野穹已经懒得去理她们姐妹了，自动忽视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尽可能地削减自己存在感的夏川真凉，朝霞之丘诗羽看去。
　　这是第一次见到的女人，似乎就是这起事件的最大关联者，手上有着一本写了过去那些连自己都没记忆的事情、还能给予未来提示的神奇笔记本。
　　有着雪之下姐姐的大凶之兆，也有着雪之下妹妹的黑色长直发……悠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心里闪过种种想法，春日野穹下意识地问：“你也是他的女朋友吗？第几个？几月跟他交往的？”
　　“哈啊？不不不，我才不会跟他交往呢！”霞之丘诗羽连忙摆手，像是要跟她们赶紧撇清关系似的，拿笔记本挡在胸前后退两步，“我只是因为这本笔记本的威胁，不得已才参与进你们的事情而已，请别对我一视同仁！”
　　说实话，霞之丘诗羽现在就很想离开天空寺家，给这群关系复杂的女孩子们一个随便吵架撕逼的自由空间，自己则回酒店美美地睡觉去，不用参与她们的感情伦※理大戏。
　　可惜事总是不从人愿，至少现在笔记本上出现的新内容，很明显不想让她这么早就置身事外。
　　“不管是妹妹还是女朋友们，都不用对我有太大的敌意……毕竟现在看来，我大概是被『命运』派来帮助那家伙的吧？把我当不求回报的盟军就好。”
　　将肩上的长发撩至身后，霞之丘诗羽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让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总而言之，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们赶紧处理正题、赶紧各回各家吧！”
　　将内页昭示众人，四对目光齐齐望来，扫过上面崭新印上的端正字体。
　　雪之下雪乃喃喃地念出了声：“第三节，试炼已然开启，在主角被虚假的轮回彻底吞没之前，请找到踏入梦境的钥匙，获得属于你们的存在……时间限制一小时，若是失败，主角将在苏醒之后彻底忘记试炼之中未曾出现的存在？”
　　稍加思索之后，雪之下阳乃表情凝重，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小悠悠都会自己醒过来，区别就在于醒了之后会不会像我们过去那样，把特定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那事不宜迟，赶紧来找『钥匙』吧。”一直没说话的夏川真凉站了出来，态度积极地问向霞之丘诗羽，“笔记本上有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文字吧？里面有写提示吗？”
　　霞之丘诗羽把内页转回自己的方向，仔细扫了几眼后，失望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写。”
　　即便如此，她却像松了口气似的，乐观地掀起嘴角：“不过这个套路其实很明显，应该就是要让你们找出自己和他有着最大关联的物品，然后靠羁绊或者类似的无形力量闯入下一个阶段，比如穿越进那个梦境试炼里狠狠打醒这家伙之类的——反正剧本通常都是这么演的，我认为目标还算明确。你们怎么觉得？”
　　几人面面相觑，雪之下姐妹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该不会……”
　　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急促，雪之下阳乃转头对春日野穹问：“妹妹酱，你知道小悠悠通常会把比较宝贵的东西放哪里吗？比如女朋友送他的手工手链之类的。”
　　“啊？哪有那种东西……”话才刚脱口而出，看着她嘴角微妙地扯了起来，春日野穹便明智地没有多问下去，只是不情不愿地回答，“我不知道，不过大概放在书桌抽屉吧？因为可以上锁，所以他很多东西都会直接放抽屉，方便拿的同时还不怕我翻。”
　　“那我去他的房间看看。”雪之下阳乃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地走出客厅，就要往二楼走去。
　　不过才刚走出门外几步，她却忽然回过头，朝春日野穹露出了春风拂面般的和煦笑容。
　　“他房间现在是锁着的吧？毕竟有你这么爱翻哥哥东西的妹妹呢。”
　　“……”
　　仿佛看穿了一切，那双深邃的红宝石眼眸游刃有余地轻眯着，打量神情有些僵住的春日野穹。
　　她又笑着补了一句：“所以啰，为了你的哥哥、我的爱人好，可以帮我打开他的房间门吗？我相信你绝对会藏着一把备用钥匙的。”
　　于是在春日野穹鼓着包子脸、满心不愿的情况下，雪之下阳乃获得了天空寺悠房间的钥匙，并准备光明正大地入侵他的房间。
　　至于另外几人，跟着她上楼的同时，也各自若有所思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春日野穹本来是不打算离开天空寺悠身旁的，生怕他一离开自己视线就会出什么事，或者被某些偷腥猫偷吃豆腐或萝卜。
　　但顾虑到她们接下来要进自家兄长的房间，自己又因为理由十分充足而无法阻拦她们，所以再三犹豫之后，春日野穹还是离开了沙发，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平放好，满脸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
　　眼皮动也不动，他依旧沉静而安详地睡着，只有均匀的鼻息回答了自己。
　　春日野穹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似乎有水珠附着其上。
　　“平常，真的辛苦你了……现在，就好好睡一觉吧。”
　　她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可眼前却再次模糊了起来，鼻尖酸痛到让人无法呼吸。
　　无边的孤独和恐慌开始生根攀附，心脏仿佛缺了半边般疼痛空虚，只想陪着他失去意识，不再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
　　就算真的像笔记本上写的那样迟早能醒过来，如果他没有通过那个试炼，精神上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会不会忘记自己的事情？
　　会不会……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不是真的生离死别，可当你听不见我声音、无论我怎么吵你都不会回应我的时候，那感觉真的比死了还糟糕呢。”
　　春日野穹抹了抹眼睛，让世界和他变得清晰，同时也压抑住了难受的心情。
　　自双亲因空难逝世之后，时隔数年，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比绝望还要令人痛苦的恐惧感。
　　好似在千米深的水面下，被沉重的水压和透不进光的黑暗所包围，五脏六腑都痛到让人想吐。
　　好似被整个世界所抛弃，被无人能依靠的孤独和冰冷的陌生空气所包围，恨不得立刻让自己消失，不想去面对更加黑暗残酷的未来。
　　想要躲进房间，想要缩在墙角，想要抱头大哭，想要用力摇着他的身体逼他快点醒来。
　　明明只是陷入了暂时无法醒来的沉睡，她却害怕到像是唯一的家人就要从此抛下自己，让她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上。
　　——若是那样的话，不如早点去死算了。
　　天空寺悠就是春日野穹的支柱，如果离开了他，那她也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哪怕只是意识暂时的离开，对她的打击也是重伤程度般的严重……
　　若是以前的春日野穹，或许在看到那植物人一样的兄长时，就会双膝发软地跪倒在地，就此一蹶不振吧？
　　她知道，那样的自己只会死死地抱着他犹有余温的身体，先是哭到眼睛红肿，然后失了魂似的一直待在他身边，不吃不喝也不洗澡，要是他两三天都醒不过来，那自己就这样死了也无所谓。
　　没有他的人生，是连两三天都忍受不了的可怕。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有所成长了喔……悠。”
　　春日野穹蓦地笑了起来，拉起他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只要你还在，我就能比谁都要坚强……然后，反过来成为你的支柱，永远在家里等你回来。”
　　她轻声诉说着，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柔情似水的目光逐渐变得凛然而坚定。
　　正因为是妹妹，正因为是家人。
　　因为知道了哥哥不是无所不能的完美超人，所以妹妹才想摆脱过去软弱无助的自己，试图成为他的助力——
　　就算什么忙都帮不上，也绝对不能在这种重要的时候，扯他后腿、让他担心！
　　“悠，我爱你……等你醒来之后，不抱着我睡一星期可饶不了你啊。”
　　带着软弱尽消、雨后天晴般的笑容，春日野穹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将那只手掌放在了他小腹上，毫不留恋地起身。
　　“走吧。”她望向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几名少女，面无表情地冷冷道，“找东西可以，不过床和衣柜都不准碰，我会在旁边监督你们的。”
　　“真失礼呐！我们看上去是那种会趁机去偷闻小悠悠棉被和内裤的变态吗？”像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诽谤，雪之下阳乃鼓起脸颊嚷嚷着抗议，“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做，谁会这么不挑时机啊！”
　　“问题根本就不在时机上好吗。”
　　雪乃冰冷地吐槽一句，看着台阶上的灰斑小猫悠哉抬步，似乎要领着她们前往天空寺悠的房间，眼睛不禁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跟在了猫屁股后面，偶尔“喵～喵～”几声，试图跟它沟通。
　　至于夏川真凉，带着计划被揭穿的惋惜感，跟着她朝楼上走去。
　　随着春日野穹走出客厅，灯光暗下、门板悄声合起，窗帘遮掩了落地窗外的阳光。
　　仅有那一角光线，照亮了平躺在沙发上，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微扬地沉睡着的俊秀少年。
　　……
　　天空寺悠在想，最终试炼果然不是叫假的，难度完全不是前四次任务能比的。
　　就像系统再也不对自己放水了一样，根本找不到可以攻略的点、就连该往哪个方向努力都不知道。
　　时间已经从四月初来到了五月末。
　　此间樱花烂漫，到处都是赏花、庆典与笑容，属于春天的热闹似是从现在才开始延烧至整座岛国。
　　这段期间里，天空寺悠熟悉了学生会的工作，也熟悉了高三的生活，更是熟悉了在这场试炼中遇到的所有人事物。
　　和两位学妹的感情也在逐渐升温，天天与她们在学生会办公室内独处、偶尔假日还会借着工作的名义出去玩、一起吃饭……
　　要不是自己始终保持着学长该有的距离，没有越雷池一步，这样的相处模式几乎跟同时和她们交往、女友成双差不多了。
　　尽管如此，一个月过去了，天空寺悠还是找不到足以开启任务目标的线索。
　　第一天找到的那三条线索——高三的时间点，家里蹲妹妹的制服，还有似乎曾经和学妹们共组学生会的熟悉感觉。
　　都没办法，成为解开系统的目标之谜的答案。
　　而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就像高三开始的这一切全都合情合理，没有缺少什么、没有多余什么，这样的日常生活将理所当然地持续下去。
　　唯一值得怀疑的点，大概就只有妹妹那边了吧？
　　但在百般试探之后，天空寺悠还是无奈放弃了从穹那边找破绽的想法。
　　因为试炼中的春日野穹表现得非常奇怪，比平常还要沉默许多、好像也在尽力避免和他独处聊天，一副就是系统为了这次试炼而特地模拟出来的AI，做得十分粗制滥造——
　　估计系统也知道，哪怕它能改变世界线，也无法影响世界最强的妹控对自己妹妹的熟悉程度吧？
　　要是让自己对这里的穹产生了熟悉感，那么不到一天时间，最终试炼的线索大概就会被他顺藤摸瓜，马上就给挖出来了。
　　秒通关的话，这试炼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猜，目标线索绝对不会在穹身上，而是在其他自己平常不会去在意、也不会怀疑的事物上才对。
　　就比如说……
　　“系统本身。”
　　天空寺悠冷冷扯出一抹笑容，眼底闪过了看透一切的智慧光芒。
　　“明明系统本身是暂停使用的状态，可在这个试炼里，我却还用得了状态跟技能……不管是不是系统给我的特殊福利，这本身就是一条不得了的提示呢。”
　　而且系统恐怕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灵光一闪，试验性地将某个状态和技能强行结合使用，却真的成功在上一次的任务中，留下了一道超乎常理的『后门』来……
　　如果这个后门能够顺利发动，那么别说找到线索了，或许自己可以像开了挂一样，直接穿墙从迷宫入口走到终点也说不定。
　　“本来只是想以备不时之需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呵。”
　　感慨似地笑叹一声，天空寺悠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对着关上的门板，缓缓伸出了手。
　　“那么现在，我要来见你了……”
　　手掌握住门把，闭眼回想着当初的感觉——
　　以完美级的「学习」，辅佐特殊状态「感觉同调」，将系统替自己「开门」时的感觉，以鼻血为代价成功学进了身体中。
　　这种荒唐又不合常理的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天空寺悠没有试验过，也没有任何证据足够支撑这样的想法——但他就是相信，自己已经从系统那里学到了「开门」的方法，可以打开返回现实世界的大门。
　　无论成功与否，他对自己的信心都是百分之一千。
　　所以此刻，抱持着绝对会成功的自信，天空寺悠顺着体内力量的指引，推开了眼前门板，大步走了出去。
　　“那么，来次充满惊喜的会面吧，好久不见——
　　「人生成就系统」！”
　　……
　　备用钥匙转动，门被推开，春日野穹率先走了进去。
　　门后风景随之展现在眼前，夏川真凉迫不及待地环视了一圈房内摆设，眼睛闪闪发光、笑容略显糟糕。
　　窗外的风景被帘布遮掩，卧室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男性风格的装修透着冷蓝色的忧郁色调，干净整洁的模样却令人不由心情畅快起来。
　　最重要的是……
　　趁着她们鱼贯而入、全都背对着自己的瞬间，夏川真凉停留在门口，高高仰起了天鹅般的细颈，鼻孔用力张大，鲸吞般深深吸了口气。
　　“嘶——”
　　啊～
　　是他的味道，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独有的熟悉气味～
　　太棒了！赛高高！
　　这真的是我能享受到的福利吗？！
　　一副感动到快要立地成佛的模样，夏川真凉满脸潮红地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身体像蛆虫一样扭了起来，小腹也不断抽搐着、浑身通电似地轻颤。
　　“至、至福……”

第三十三章 雪花项链的秘密
　　“这痴女又在做什么啊……”
　　嫌弃似地扫了眼在门口深呼吸的夏川真凉，春日野穹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只有雪之下阳乃有目的性地开始到处搜查，而雪之下雪乃和霞之丘诗羽都站在房间角落张望着，似乎根本没有动作的打算。
　　霞之丘诗羽还能理解，毕竟按照她的说法，她除了暑假时跟悠见过一面之外，并没有其他太大的瓜葛，更别说留下什么代表关系密切的东西了……就算真的有，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不过雪之下雪乃就很奇怪了，就算她现在失去了记忆，如果还喜欢着自家兄长的话，应该会和她姐姐一样对他的房间十分感兴趣、借着找东西的名义侵犯他的私人空间才对，怎么会那么冷静地站在原地不动？
　　春日野穹微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起身姿笔挺、却比起初次见面那时还要少了几分冷意与坚强的黑长直少女。
　　她正微咬着唇，看着雪之下阳乃翻箱倒柜的背影，雪白秀美的侧脸浮现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眼底透着几分挣扎，像是不知道该不该把某个秘密说出来、又害怕一说自己的宝物就会被抢走似的。
　　胸口前的手掌轻握，如果她有信教，那大概就是靠握住十字架以求心安吧？
　　在旁偷偷观察没多久，春日野穹便主动走了过去。
　　“你不跟着去找吗？直到昨天为止你都是悠的女朋友，所以只要是跟你有关、又可以留下来的东西，他肯定会很宝贵地收在房间里的，其中之一或许就是那什么踏入梦境的钥匙。”
　　“啊，这个，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来，雪乃张了张小嘴，握在胸口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
　　她看了眼春日野穹，又看了眼正在专心用铁丝撬开他书桌抽屉的姐姐，最后还是将目光转了回来，松了口气似地垂下肩膀，表情很快重回冷静与平和。
　　“抱歉，就算你们都说我之前是他的女朋友，现在的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和他交往的那些日子、也不知道我们曾经为彼此留下什么……”
　　她轻声说着，螓首微垂，像是被父母孤零零地抛在外地、想要回家却找不到路的小女孩，透出了一股迷茫间的悲伤。
　　“嗯……所以你才会在旁边看着啊。”
　　春日野穹顿时恍然，旋即又感觉这好像在戳人伤口一样，不好意思继续刺激她下去，安慰性地点点头后便卷着发尾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
　　不过这时，雪之下雪乃忽然松开了胸前的手，将长发轻轻拢到身后，手指从立领毛衣底下勾出了一条项链。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这条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身上的项链，应该就是他送的吧……”
　　估计也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在送走不请自来的姐姐后，雪乃没有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太久，很快就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打算去楼下的超市买些东西、晚点就窝在沙发里看吸猫影片来整理心情。
　　不过在下楼前，她看了眼外头寒风呼啸的街景，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冲动影响，又将那条放在手帕里包好的雪花项链拿了出来，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就这样出了门。
　　于是平日总让自己瑟缩身体、手指冻红的冬天，就像温驯下来的野猫一样，再也没有了那张牙舞爪的寒意和尖锐刺骨的冷漠。
　　源源不绝的暖意从雪花中扩散开来，透进胸口、传遍血液，仿佛被某人宽大的胸怀紧紧搂住似的，给了她在寒冬中也能挺胸前行的轻松感。
　　雪之下雪乃原先还很疑惑，明明只是一条普通的玉石项链，而非新型的暖手宝或者别的黑科技，为什么就能做到这种神奇的事情呢——
　　不过在这更加神奇的事态下，那些疑点似乎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是……”因为不想碰到应该还有她胸口余温的雪花，所以尽管十分好奇，春日野穹也没有请她将项链摘下，只是凑近了脑袋，上下左右地审视一圈这条项链。
　　然后用肯定的语气道：“就是他送的没错！你看，这里刻着『H＆Y』，应该就是『Haru＆Yukino』的意思……悠很喜欢搞这种小浪漫，就是想让女生在不经地发现之后对他更加着迷。”
　　“『H＆Y』？”
　　雪之下雪乃不禁一愣，旋即将雪花翻过来面对自己，有些诧异地皱起眉头、眯着双眼再次打量起那片不明材质的雪花玉石。
　　“怎么可能，我明明很仔细地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的啊……”
　　“你没检查到链条的部份吧？”春日野穹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对兄长的小心思还要更加了解了，“仔细找找，它就刻在扣着玉石那边的链条内侧……悠那家伙，还真是尽耍些没用的小聪明呢。”
　　或者说是恶趣味吧？
　　照着春日野穹的说法，雪之下雪乃总算成功看到了刻在和雪花链接的那个银环上，用蚂蚁大小的字体刻出来的英文。
　　『H＆Y』。
　　悠和雪乃。
　　不用任何证据，谁来怀疑都没有用，这三个字符就是代表着这个意义。
　　雪之下雪乃将其捧在眼前，动也不动地凝视着那三个字符，藏青色的眸子里仿佛只装得下它们。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英文组成的字句，却像是一篇充满了约定和笑容的爱情故事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着迷进去，幻想着悠和雪乃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婉转曲折的感情经历。
　　那想必是结局不怎么好，却是无论谁都能无怨无悔地去面对未来的回忆吧？
　　于是不自觉的，她露出了温暖而安心的笑容。
　　“是吗……”
　　“天空寺君，这就是你为我留下的『钥匙』吗？”
　　“就算没有发生现在这些事情、就算你没有主动来找我摊牌，只要我仔细去观察这条项链，迟早都会发现这排字母隐藏的秘密……”
　　“只要我还喜欢着你，那么『H＆Y』，永远都会是『悠和雪乃』。”
　　雪之下雪乃紧紧地握住项链，又将它小心翼翼地塞进毛衣，在胸口中央安置。
　　她缓缓从肺中吐出空气，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藏青色的眸子似乎带笑地弯了一弯，尔后猛地抬起，却又荡漾出了一泓清澈如湖面的波光潋艳。
　　“那么我是他女朋友这件事，就再也不需要有任何怀疑。”
　　自言自语之中，雪之下雪乃将坚定而轻松的目光转向了春日野穹，笑着说：“谢谢你，小穹。虽然记忆还没回来，不过我已经知道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也已经不会再迷茫悲伤下去了。”
　　有些发愣地看着骤然浑身一松，整个人的气质逐渐回归以往的模样，春日野穹干巴巴地回答：“啊？喔，不客气……我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而已，没打算帮你的。”
　　这算是自己多嘴吗？她莫名地有些后悔了起来。
　　“就算是这样，我也得感谢你。”
　　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瞥了眼成功打开书桌抽屉，开始从上到下翻找着什么的姐姐，忽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春日野穹下意识问。
　　“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就像大嫂对待小姑子那样，雪之下雪乃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顿了顿后又说：
　　“小穹，我想请结衣过来一趟，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立刻做出反应的不是准备拍开她手掌的春日野穹，而是门口已经『呼吸』完的夏川真凉。
　　“你想把团子酱叫过来？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

第三十四章 不知廉耻！
　　“为什么？”
　　手才刚伸进口袋要拿出手机，雪之下雪乃的动作就因为这句话顿在了原地。
　　方才那变态模样就跟没出现过似的，夏川真凉素手撩起肩上的长发，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首先，团子酱的身份跟我们不一样，是『哪怕没有任务逼迫，他依旧选择了和她交往』的正牌女友喔？”
　　“同样都是女朋友，我不认为有把结衣排除在外的必要。”
　　直视着夏川真凉略带轻蔑的眼神，雪乃回答得十分坚决果断。
　　尽管对由比滨结衣是否真的接受了自己跟天空寺悠交往这件事，依然有着几分忧虑和不安，但比起自己的感受，雪之下雪乃更不希望在这样的场合下，真正和他交往当中的挚友却被蒙在鼓里，只能什么都不知道地等所有事情结束。
　　男友不明原因地昏迷、在车上被某人强吻、如今房间又闯入了数名对他抱有好感的女性……这之后或许会发生更加过份的事情，而结衣却不在他身边，无法阻止这一切也无法帮上他任何忙。
　　那种知道真相后的错愕与无力感，雪乃光是想像就觉得胸口发闷，实在不愿让挚友有相同的难受感觉。
　　所以，她一字一句地重重道：“我不知道你们记忆中的过去如何，对我来说，天空寺君和结衣就是一对感情很好、亲密无间的恋人，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天空寺君现在经历的这些事情，必须要尽快通知他才行。”
　　“还是说，你有什么非得对她保密的理由吗？”
　　“噗！”
　　被雪之下雪乃那样凛然正气地瞪着，夏川真凉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像是大战前嘲讽主角天真想法的反派一样，轻笑了几声后，双手抱肘悠悠说道：
　　“确实呢～就像得了癌症不能瞒着家人一样，要是哪天真的出现意外了，对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来说，带来伤害会更加沉重吧？”
　　雪乃不由皱眉：“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比喻……”
　　夏川真凉恍若未闻，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也知道，你认为我不想让结衣过来的原因，纯粹是想将她这个正牌女友排除在外、好让我们这些无名无实的『任务目标』可以继续肆意妄为，对吧？”
　　雪乃眼角微跳：“说实话，我并没有考虑到那个份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是认为你会这么想。”
　　机关算尽的表情尴尬了下，夏川真凉有些微妙地干咳两声，很快便重整姿态。
　　“我先说好，只要能让阿悠平安地醒过来，别说让团子酱过来主持场面了，就算要把他们俩人关在同一个房间里，用某种不可细说的运动啪醒他，我也发自内心地感到无所谓。”
　　“我有所谓！”旁听着她们谈话的春日野穹不满插嘴。
　　“别在意，反正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位小祖宗的意见可不能无视，夏川真凉安抚性地对她说了一句后，又望向了雪之下雪乃。
　　她忽然踏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了起来。
　　“再来，你以为团子酱就不是我的好朋友了吗？你们昨晚在楼上共度圣诞夜、激烈交战的叫声都响彻了整栋公寓的时候，我们可是在楼下用JOJO安慰受伤的心灵啊！”
　　“团子酱还特地上楼去送圣诞礼物给你们，回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这样的你竟然敢说比我为她着想？！何等的不知廉耻！”
　　明明是那么义正严词的厉喝，可她微微抽搐的嘴角，却给人一种正在憋笑的感觉。
　　旁观着的春日野穹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兄长是不是真的对那位黑发平胸下手了——
　　毕竟夏川真凉这家伙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光看她表情也能知道，肯定又在为了戏弄别人而乱说话吧？
　　虽然悠昨晚做了什么的嫌疑还没消失，但除非是他本人亲口承认，否则作为无论何时都愿意信任他的妹妹，她春日野穹，是绝对不会因为他人的话语就心生动摇的！
　　“什、你说什么……”
　　另一边，由于太过震惊，雪乃并没注意到真凉表情上的诡异，只是满脸错愕地后退一步。
　　轻颤的眼瞳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敢相信似地缩成针孔，发干的嘴唇有些恍惚地喃喃出声：
　　“所以我真的，和他做过那种事情了吗……早上起床发现什么都没穿，也是因为他……”
　　人就站在她面前，就算雪乃呢喃的声音再细微，春日野穹和夏川真凉也能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早上起床……”
　　“发现什么都没穿？”
　　两人尽皆愣住，然后齐齐露出了和她相似的震惊表情，难以置信地瞪向白皙的肌肤泛起红晕、面红耳赤地扭过头的雪之下雪乃。
　　“不是……团子酱那么相信你们，结果你们真的做了？！”
　　夏川真凉不禁睁大眼睛，双拳握紧，心里泛酸和不甘的滋味全都化作对她的谴责：“太羡……不对，太可恶了！你们之间的友情还抵不过性○六小时吗！”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羡慕……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似乎觉得那两道目光十分刺人，雪之下雪乃手脚慌乱地拨起长发，掩盖住早就晚霞漫天的侧脸。
　　随后看着墙角深呼吸一口气，试图用镇定的语气替自己做出辩解：
　　“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身体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说、说不定，那只是我自己脱的！”
　　“呵，这就是你最后的借口了吗？”夏川真凉冷笑一声，忽然转头对还在找东西的雪之下阳乃，拉高声音。
　　“阳乃小姐，你妹妹她——”
　　“等、等一下，事情还没确定！”
　　莫名的害怕和恐惧涌上心头，雪乃也顾不着害羞了，转身就要用手捂住她的嘴巴，试图阻止一场针对自己的战争被掀起。
　　“这件事等天空寺君醒来之后再讨论，要不然现在节外生枝的话，我们可能会错过拯救天空寺君的最佳时间！”
　　任由嘴巴被温暖柔软的手掌堵住，夏川真凉俯视着满脸通红、又羞又慌的她，冰蓝色的眼眸透出了高高在上的轻慢冷笑。
　　像在说着——那就求我不要说出去啊。
　　雪之下雪乃则紧咬牙关，以严肃正经的眼神劝她审时适度、见好就收，不要在这种关键时期闹内哄。
　　两人对峙之际，春日野穹缓缓收起了震惊的情绪，轻掩着小嘴嘀咕起来。
　　“悠打死不说具体细节，原来昨天晚上是真的跟黑发平胸……等等。”
　　忽然想到了什么，春日野穹转头望向了夏川真凉，皱着眉问：“那边的银发痴女，结果你其实不是在乱说，他们那啥的声音真的从楼上传到楼下了？”
　　夏川真凉没好气地拍开了雪乃的手，故作委屈地叹息一声：“很抱歉，只有那句是乱说的。我一开始也以为，阿悠不是那种会放下其他女友先对雪之下下手的人，没想到他们就这样顺势逼上梁山、情投意合、狼狈为奸、管鲍之交……”
　　“成语不是让你这样乱用的。”咬唇瞪了她一眼，雪之下雪乃拉了拉衣领散热，直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面对现实。
　　“事情尚未定论，在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请不要说得我好像真的跟他发生了关系……而且说到底，就算我确实成为了他第二位女朋友，也绝对不会因为是圣诞夜，就抛下结衣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好吗！”
　　夏川真凉只是抱起双手，继续冷笑：“哼，那可不好说呢……”
　　争论尚未得出结果，房间深处的书桌前，忽然传来了雪之下阳乃兴高采烈的声音。
　　“找到啦！”

第三十五章 成为钥匙的事物
　　门旁，又是好笑又是稀奇地旁观着那三名女孩的闹剧，霞之丘诗羽听见了这句话，立刻兴趣大起，抛下她们带着笔记本走了过去。
　　“终于找到了吗？确定能成为『钥匙』？”
　　“能不能成为钥匙我不知道，但只有这条手链，连接了我和他的过去未来。”
　　雪之下阳乃靠著书桌，将刚从抽屉里找出来的手链戴在手腕上，然后半抬着手，眼神温柔地欣赏这些廉价的彩色串珠。
　　那都是数个夜晚，她回想着那些过去、想像着他的温暖，并在指尖里灌注不愿放弃的心意，一颗颗地用尼龙线串连起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并试图以这种可笑又可怜的方式，挽回他的目光。
　　……说起来，那时面对故意断绝联络、等着他主动来确立关系的自己，小悠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出那条最后飞散在路上的手链的呢？
　　不知道啊。
　　但或许，会比自己还要沉重跟难受吧？
　　“无论是谁，都讨厌跟最爱的人分别啊。”
　　嘴角溢出无奈的浅笑，雪之下阳乃轻叹一声，缓缓放下了手。
　　至于结果，无所不能的阳乃酱又怎么会失败呢？
　　虽然经历了很多让人不愿回想起了的痛苦与不甘，但最终，自己还是靠着这条手链找回了那个他——那个会包容自己的谎言，说好要在这个找不到真物的世界中，永远陪着她走下去的小悠悠，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嗯，虽然没有证据，但雪之下阳乃依然相信，是自己做的这条手链让小悠悠天天梦到过去的事情，然后渐渐找回了他曾经丢失的情感——所以四舍五入就是自己的功劳！
　　忆苦思甜的环节结束，她抬起眼，和走到身边的霞之丘诗羽对上视线，轻松愉快地开口。
　　“霞之丘学妹，按照笔记本上的说明，应该是对我跟小悠悠来说越重要的东西，越符合进入梦境的钥匙吧？”
　　霞之丘诗羽翻开笔记本，目光重新扫过内页，半晌后确认性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其他解读方式的话，就是这样没错。”
　　“那就只有这个了！”
　　雪之下阳乃语气笃定，眼睛扫了下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你那边有办法确认吗？”
　　霞之丘诗羽有些不确定地沉吟起来：“……我试试？”
　　作为作者，不受限制、大胆妄为的想像力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而她——著名美少女JK作家．霞诗子老师，除了想像力以外，当然还有试图将这些想像以文字成真的行动力。
　　不知道具体做法也无所谓，反正试错没有成本，从最有可能的方法一路试下去就是了。
　　所以思考了半晌，她将笔记本内页转向雪之下阳乃，像是要拓扑图案似的，轻轻裹住了她的手链。
　　“这样有用？”阳乃眼神古怪地瞧了她一眼。
　　“不试试怎么知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霞之丘诗羽收回笔记本，眼睛一扫，很快就扬起下巴，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哼哼，真不愧是我～”
　　“还真的成功了？没想到这么随便啊。”略感好笑地挑起眉，阳乃朝诗羽勾了勾手指，示意她给自己看看内容。
　　“拿去吧。”
　　虽然不满眼前这人总是处在上风、自然而然地使唤自己的态度，不过看在对方好歹是个大学生、家里又有钱有势、还是这几人之中最积极帮自己解决『任务』的人。
　　霞之丘诗羽便懒得多生事端，直接将笔记本交给了她。
　　表情认真下来，雪之下阳乃凝起视线，细细扫过笔记本上的字句，确认内容都和客厅那时看到的没有变化后，才往最新出现的那行字看去：
　　『雪之下阳乃，已获得钥匙。』
　　『资格者：结城明日奈（未获得）、夏川真凉（未获得）、雪之下雪乃（未获得）。』
　　“还真是够简单易懂的。”
　　撇了撇嘴，雪之下阳乃脸上却也浮现出了沉思之色，就这样边看边想了一阵子，才把笔记本还给了霞之丘诗羽。
　　然后转头，对围过来的那三人笑着举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像在显摆一样。
　　“我这边OK了，你们呢？该不会什么都没找，就光在那里聊天了吧？”
　　暗中不爽地啧了声嘴，夏川真凉双手一摊，故作坦然地道：“你也知道上次任务阿悠对我是什么态度，我没送他东西，他当然也不可能送我什么……就算以前有，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雪之下阳乃并没有嘲笑她，只是开朗笑着，友善地提出了意见：“那你在房间里多找找，说不定他有保留什么可以当作纪念的物品，比如照片、日记什么的……实在找不到的话，小悠悠就交给我吧！我会把完整的他带回来的！”
　　“……啧，你给我等着。”
　　夏川真凉暗暗咬牙，怀着满心不甘，转身去房间的其他地方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果然，姐姐和妹妹的战力是不同等级的……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个隐约有正宫气场的家伙扳倒呢？
　　不知道夏川真凉在思考着什么艰难的问题，春日野穹看到她气势汹汹地走向兄长的床头柜，立刻满脸警惕地跟了上去。
　　“我帮你找吧，顺便监督你。”
　　“那接下来……”
　　阳乃视线一转，现在她的面前，除了拉开电脑椅坐下、揉起黑丝小腿的霞之丘诗羽以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妹妹了。
　　“你呢？”她伸出手，亲昵帮妹妹整理好颊边的鬓发，“找到钥匙了吗？”
　　“……”
　　沉默了下，雪乃轻轻点头，转身去找霞之丘诗羽要笔记本。
　　她背对着自己，动作鬼鬼祟祟的，似乎不想让自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雪之下阳乃也没有逼着她把身体转过来，只是似笑非笑地挑起眉，略显嘲讽地说：“怎么，还怕我抢走吗？”
　　“当然。从小到大，你以『姐姐都是为了你好』的名义，抢走过我多少东西了？”
　　雪之下雪乃头也不回地冷冷说着，对笔记本微微弯下身子之后，隐约松了口气。
　　整理好毛衣领口，她总算转过身子，将笔记本上『雪之下雪乃，已获得钥匙』的字句亮给阳乃看，才将其还给了霞之丘诗羽。
　　“再说了，你之前做的那件事，别以为我现在就忘了。”
　　“好吧，真是个记仇的妹妹。”
　　面对似乎扫清了所有不安和犹豫，像是昨天之前的她一样凛然而充满锐意的瞪视，雪之下阳乃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忽然换了个话题：
　　“虽然没听清楚你们刚才在吵什么，不过小雪乃，你该不会想叫团子酱过来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雪乃不禁一愣，接着表情迅速沉了下去，压抑着声调问：“……你也跟夏川同学一样，反对让正牌女友的她知道真相吗？”
　　“正牌女友？噗，笑死我了。”
　　她忍俊不禁地噗嗤一声，手掌在上扬的唇角前挥了挥，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
　　“说的好像我们就是冒牌的一样。小悠悠可是说过了喔？我们四个人之中，只有你是他跟团子酱交往之后，才成为他的『目标』的。”
　　看着沉默不语、缓缓攥紧双拳的妹妹，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说出了对她来说无比残酷的事实——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先来的，根本没必要顾虑团子酱这个『男友的出轨对象』——也只有后来居上的你，才会觉得对不起她。”
　　“话又说回来，明明记忆都还没回来，却提前给了自己冒牌女友这个头衔……啧啧啧，还真是自虐一样的作法啊，小雪乃。”
　　“……”
　　在姐姐的接连打击之下，雪之下雪乃用力咬住了嘴唇，垂落的长发遮掩着她的表情，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很快，嘴角的笑容逐渐变淡，阳乃无声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欺负妹妹到了这个地步，话说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份了——中午气都出完了还对她这么坏，要是她下定决心要切断姐妹关系，那该怎么办啊？
　　不论是不是情敌、不论吵过了多少次架，雪之下阳乃从来没有怀疑，自己是永远爱着这位别扭又难搞的妹妹的，当然不想跟她真的决裂。
　　所以，得说些什么来挽回才行。
　　“哎……小雪乃啊……”
　　只是才刚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却见雪乃忽然抬起了头，表情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挣扎和难受。
　　那双闪烁着晶莹光芒的水润眼眸，似乎是做下了什么决意，凛冽而肃然地看向了自己。
　　“姐姐……”
　　几乎是同时出声，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也同时，被楼下传来的电铃声所打断。
　　【叮咚——】
　　……
　　天空寺悠打开了门，门外是早已见惯的空荡走廊。
　　他从容不迫地自信微笑着，安静站在原地半晌后，忽然抱起脑袋蹲下、发出了苦恼的哀鸣。
　　“可恶，竟然失败了吗……明明感觉技能已经发动了，为什么会失败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边纠结着这个问题，他边朝楼下走去。
　　毕竟，正好有人按了电铃。

第三十六章 人生成就系统
　　尽管一个月过去了，自己连『最终试炼任务』的初步线索都还没找到，试图靠作弊的方式直接通关的行动也宣告失败。
　　天空寺悠却没有半点焦躁，除了信心多少受挫了些许之外，情绪还是很沉稳淡定的。
　　——毕竟前四次任务，他几乎没有碰上什么挫折，全靠自己的智慧和充分利用了系统给予的奖励，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顺利通关，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大笔钱财、海量技能，和超乎常识的各种状态。
　　这次的最终试炼任务，想来也不会成为唯一的例外……就算难度不同以往，他也做好了花上半年时间去寻找一条线索的准备。
　　“现在想想，要跟这个轻松好用的系统道别，还是挺让人不舍的啊……”
　　边走下楼朝玄关走去，天空寺悠边不禁如此感慨了起来。
　　自从暑假的某天，在路上突然被这个「人生成就系统」砸中脑袋之后，他就为了自己和妹妹的幸福未来，而兢兢业业地做着系统给出的简单任务。
　　从支线上获得钱财和身体素质、从主线上获得技能和各种状态，以及集满五颗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光玉』——既没有任务时间限制，也没有任务失败给予的惩罚，除了偶尔会搞出一些意外来背刺自己，这系统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让天空寺悠在这半年间迅速脱胎换骨，成为了让身边的人都不禁抬头仰望的存在。
　　第一次主线任务，他完成了「情感大师」的成就——以租借男友的身份开导被家族束缚已久、试图做些刺激的事情来弄坏自己的深闺大小姐，最后让对方鼓起勇气向家族开口，获得了去国外留学深造自己感兴趣的学科的机会。
　　虽然出国前，对方希望自己陪着她一起去，也暗示了家族同意他们两个可以先在国外培养感情、毕业之后再回国把婚礼办完，但因为妹妹不想出国、自己对这位大小姐也没有抱持着恋爱情感，所以还是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她，然后目送哭得唏哩哗啦的她上飞机。
　　第二次主线任务，他完成了「剑术大师」的成就——成为贵族女学院的剑术指导，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征服了剑道部、击剑部、薙刀部、综合武器应用部等社团，成为那些武力值超高的大小姐们的导师，
　　带领这群人称霸了全国比赛之后，天空寺悠准备功成身退，却在私人场地举办的庆功宴上，被全校、也是全日本高中生最强的女剑圣当众告白，还带着十几位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女徒弟』一起，提出了某些会让所有男人忌妒到发狂的优渥条件，只希望他能留在那所学校里继续教导她们。
　　开什么玩笑？任务完成了他还得回总武高上学呢，哪有继续留在女校的理由啊？
　　穹知道了也会抗议的。
　　所以哪怕被这群冲师逆徒所团团包围，天空寺悠也怡然不惧，直接拒绝了她们。
　　然而大小姐们却恶向胆边生，仗着人多势众就要强行把他吃干抹净、生米煮成熟饭，让他跑也跑不了，只能负责到底——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天空寺悠也不好意思辜负她们如此深沉强烈的心意，就提出了一个要求。
　　“车轮战，你们随便一个人能打赢我，我就从了你们，往后悉听尊便。”
　　最后他一人一剑，打晕了这群精力过剩的小女孩，并留了张纸条警告她们——【在能打赢我之前，别来找我】。
　　据说那晚过后，有不少女孩子哭着退出了社团，并收敛起一身武力，朝能被某人看上的深闺大小姐人设而努力蜕变着……
　　天空寺悠听了不禁欣慰点头，让这群冲师逆徒们改邪归正，自己果然就是正道的光啊！
　　至于第三次、第四次的主线任务，他也顺利完成了两样大师级成就，获得了两枚光玉。
　　而其他类似于「厨神」、「校园明星」、「制作人」、「训练员」、「审批者」、「旅行者」、「御主」、「博士」、「指挥官」之类的支线成就就更不用说了，都在途中拿了不知道多少个，各种系统奖励也是领到手软。
　　就差最后一次任务了。
　　短短的半年时间，这个「人生成就系统」，就要被天空寺悠给彻底攻略了。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它才做出了这次的『最终试炼任务』，试图在最后让宿主见识一下系统的尊严和挣扎吧？
　　“你的努力，我看见了，凯萨亮……不，系统，这就是你给我的毕业决斗吧？”
　　想到这，尽管系统不在身边，天空寺悠依旧感动地点了点头，那半点挫折也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他边朝玄关走去，边重新思考起线索的问题：
　　“回到原点好了，既然是「成就系统」……那么这次，难道是要我做些什么大成就出来？比如成为首相……嗯，不太可能，时间根本不够啊。 ”
　　透过猫眼看了下门外，是一名戴着遮阳草帽，肌肤胜雪、宛若精灵一般的银发美少女。
　　暂时放下了心中思绪，天空寺悠直接打开了门，微笑着请她进来。
　　“哟，会长大人，怎么突然来了？”
　　听到这句话，女孩轻轻抿起了柔软的樱色唇瓣，草帽下的淡金双眸朝他看来，浮动着几分小小不满。
　　随着时间过去，女孩的表情也越来越生动活泼了——虽然还是不怎么明显，但至少相比最开始那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感情的时候，明显丰富了许多。
　　“悠学长，私底下请不要那么喊我。”
　　嗓音还是那么的悦耳好听。
　　立华奏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他家，颈边搭着的银色秀发微扬，走过身前时，清新馥郁的香味便掠过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她将身上的薄外套脱下，踮脚挂在了门边衣架常放的位置。
　　“最近，越来越热了呢。”
　　“想吃冰棍吗？”
　　“嗯……”她犹豫了一下，撇开脸蛋，“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最近不能吃凉的。”
　　“是吗？桌上有常温的柠檬水，渴了话就喝点吧。你的杯子在杯架上。”
　　“谢谢。”
　　说完，立华奏快步朝客厅走去，洁白可爱的耳朵根有些发红。
　　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
　　“会因为说了这种事而害羞……果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嘛。”

第三十七章 这系统该不会是想让我谈恋爱吧？
　　从她身上收回目光，他望向门外刺眼的午后阳光。
　　五月的气温已然接近夏季，虽然不到酷暑那么炎热，可看少女裸露的雪白小臂和无袖连衣裙就知道，哪怕是身体不好的她，也忍不住换上了单薄的衣物。
　　要不是她并非容易出汗的体质，或许现在那毛孔紧致、滑嫩无瑕的雪白肌肤上，就会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晶莹汗水吧？
　　有点想像不到立华奏大汗淋漓的模样，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关门隔绝了门外的热浪，走进客厅。
　　少女背脊挺直地坐在椅子上，捧着一周前她买来放在这里的杯子，像只乖巧的猫咪一样，浅啜杯中常温的柠檬水。
　　或许是暑气得到了缓解，又或许是总算抵达了让人安心的所在，她舒适地眯起了眼睛，悬空的小腿轻轻晃荡着。
　　“你是来找穹玩的吗？一色呢？”他问着，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草帽，像是某红发那样随手转了起来。
　　立华奏放下杯子，抿了抿湿润透亮的唇瓣，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彩羽还在咖啡厅打工，我是刚从医院回来的。”
　　天空寺悠动作一顿，不自觉地蹙起了眉间：“没问题吧？”
　　虽然他能做到很多事，也从系统那边得到了很多奖励——但唯独让心脏有问题的立华奏恢复健康这件事，是他到现在依然一筹莫展的死角。
　　别说加速推动医学发展了，就算他有着完美级的学习技能在身，要从现在开始研究医学的话，少说也得花个一两年去通读心脏内外科的相关知识，再想办法去大医院累积各种经验，才有可能帮得上自家小学妹。
　　先不说做不做得到，这么做显然非常没有效率，还不如去祈祷系统赶紧天赐一瓶可以治愈所有伤痛的万能灵药给自己呢。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里是系统创造出来的试炼世界，只要高三毕业前没有完成任务，自己就会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所以真心想要治好她的话，其实可以直接利用这个轮回规则，拿完成任务的时间去研究医疗手段，就这样埋头闭关个五六次轮回，找到治病的方法后，再赶紧解决任务回到现实将她治好。
　　又或者，靠系统万能的许愿力量……
　　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然而没一个是现在的自己用得上的，每次想到这里，天空寺悠都难得地束手无策起来，就和面对这次任务的线索一样。
　　“安心。”
　　忽然间，少女温和柔软的嗓音，将他从另一层乱麻般的思绪中揪了出来。
　　不知何时，她站到了天空寺悠的身前，仰头笔直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检查的结果很不错，虽然还不能彻底根治，但只要持续治疗，病情就能稳定地控制住。”
　　踮起脚，冰凉的指尖轻轻贴上了他眉间的纹路，试图抚平似地揉了起来，
　　同时，她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想要第一个跟悠学长分享这件事，所以看完病就直接过来了……谢谢你这么为我担心。”
　　天空寺悠也低头看着这名矮自己二十多公分的女孩，和那双温暖的淡金色眼眸接触之后，再多的话语，都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了开来。
　　“……确定？”
　　“嗯，确定。”
　　面对他最后的疑问，她平淡而笃定地回答。
　　虽然心中松了口气，最近也确实没看到她因病而难受的模样，不过出于某种类似老父亲的心态，天空寺悠还是忍不住多叮咛了一句：
　　“别逞强啊，我知道你不会说谎，但怕我担心而隐瞒病情这种事还是算了……身体不舒服就说出来，就算没办法治好你的病，我也有很多能够做到的事情。”
　　“嗯，我知道的。”稍微无奈地笑了笑，立华奏忽然想到了什么，歪头朝他眨了下眼，“还是，你要听听看？”
　　“听什么？”
　　“我的心跳声。现在的话，应该是很健康的。”
　　“心跳……”下意识地，天空寺悠朝她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小的平板看去。
　　像是不小心对圣女做出了什么亵渎的事情一般，他很快就尴尬地转开了视线：“咳咳，还是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再说。”
　　“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立华奏看上去有些惋惜。
　　暂且不管她这种缺少防范意识的反应，天空寺悠重新露出笑容：“不过这样一来，你父母应该就能放心让你出来玩了吧？”
　　立华奏的父母管得并不严，而且颇为尊重自家女儿的隐私，像她这样来三番两次地来单身学长家做客，天空寺悠这边也没被谁上门警告过……
　　然而出远门就不同了，要是病情不稳，就得随时到医院进行回诊，如果去的还是那种不好叫救护车的地方，到时要是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天空寺悠听说，类似毕业旅行和秋游这种去外县市的远足活动，立华奏全都没有参加过，一直以来都是请的病假。
　　假如病情稳定下来，那她或许可以重拾青春，慢慢捡回过去无法体验的那些事情。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去河边钓鱼？那要不就从现在开始计划？”
　　她眨了眨眼：“现在吗？”
　　他耸了耸肩：“也可以不是现在。反正离暑假还有很久，那就从长计议吧！”
　　“……”
　　移不开眼睛似的，立华奏安静地注视着他那兴致勃勃的模样，白瓷般的小脸上，无声地绽放出了更为灿烂的笑容。
　　“嗯，我会很期待的！”
　　天空寺悠一时有些收不回视线。
　　那样的笑颜，若要形容为美丽，却仍带着几分稚嫩娇气；若要形容为可爱，却隐藏不了在那之下的一种优雅之感。
　　虽说如此，却一点都不矛盾，反而是以一种协调的柔和方式，将这两种感觉均匀地融合在了一起。
　　若真要找到一个可以确实形容的「词汇」，那大概只能说是……
　　‘天使的微笑，吧。’
　　心里浮现这个想法的同时，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怦然心动，天空寺悠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至今为止，自己完成了许多成就，做到了许多正常人或许一生都做不到的丰功伟业。
　　然而只有一件事情，是他从小到大、完成了那么多成就之后，却一直以来都没体验过的——
　　恋爱。
　　这系统该不会，想让他交女朋友吧？

第三十八章 反常的春日野穹（二合一）
　　“你要上楼跟穹打招呼吗？”
　　玄关前，立华奏摇了摇头，重新穿上风格典雅的薄纱外套，扶稳了小巧脑袋上的帽子。
　　“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好消息才来的。晚点还有事情要做，必须要先回去了。”
　　上楼打个招呼的时间也没有吗？这么疑惑着，天空寺悠也没有多问。
　　“真是辛苦你多跑这么一趟了啊。”他轻笑着，手掌按了按那顶遮阳草帽，“那我就不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
　　“嗯，悠前辈也是。”
　　平淡而认真的嗓音落下，洁白的裙摆飘扬摆动，她转身走入了春季烂漫的晴光中，羽毛般的身形轻飘飘地消失在道路尽头。
　　目送着她离去，天空寺悠关上了门，脑袋靠在了门板上，有些恍神注视着天花板。
　　今天固然得到了立华奏身体好转的好消息，但也带给了他新的疑惑，和衍伸而出的种种猜想。
　　“女朋友吗……”
　　他下意识地不去思考，这个试炼只要结束，再好的消息也不过是南柯一梦这种事情。
　　不知不觉，天空寺悠已经将试炼中的人事物当作现实看待，并且重视着。
　　直至目前高三为止，他平常亲近的女性也就那两位学妹，而作为一名身体健康的十八岁处男，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之下，当然曾对她们抱有过那种男女之间的想法……
　　不过真要说的话，一色彩羽更容易给他女朋友的感觉，偶尔作弄自己的时候，也常常会生出想要将她按在墙上狠狠欺负、调戏一番的冲动。
　　立华奏就不同了，她更像是吉祥物或者妹妹那样的存在，纯洁善良到令人不愿做出任何会玷污那份纯白的事情，哪怕只是永远在旁边守望着也甘之如饴……
　　当然，交给其他男人这种事还是算了。
　　暂且不管这种自私的心态，天空寺悠在思索着，假如系统是真的要他跟谁交往、才愿意解锁下一步线索的话，那他估计会和一色彩羽交往，而不是今天特地跑来跟自己报告好消息的立华奏。
　　虽然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一样的自信，但他毫不犹豫地认为，她们都不会拒绝自己的告白——正因如此，才该好好选择。
　　而相较之下，一色彩羽对『交往』这件事应该也比较看重，小恶魔学妹老是变着法子来调戏自己，也是时候让她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面对那种撩拨都能跟轻小说男主一样巍然不动的。
　　想到那样的场景，表情有些沉重的天空寺悠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和一色彩羽成为恋人，甚至隐约期待着那样的未来——这就能说他其实喜欢她吗？
　　或许是吧。要说更加强烈的爱意也没有，只是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而已。
　　然后即便跟她交往了，三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会改变。
　　以立华奏天真纯净的性格，估计只会给他们送上诚挚的祝福，然后继续以亲友的态度和他们相处。
　　如此轻松又如此随兴，这就是系统想在这个最后的试炼中，让自己经历一番的恋爱成就吗？
　　“到底是不是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笔记本上没有任何变化的内容，天空寺悠带着苦恼的表情，像是跳高选手那样，往床上用力一躺。
　　砰！
　　熟悉的弹性撞击着身体，随后被床铺的柔软包围住，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暖得正好，仿佛一寸寸溶解着肌肤的毒药，让自己的意识逐渐陷入恍惚般的睡意中。
　　天空寺悠干脆闭上眼，沉淀心思，重新审视起那项决定。
　　‘要试试看吗？向一色告白，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
　　如果她是真心喜欢着自己，那么以这种理由跟她交往，是不是太对不起她了？
　　这可不是曾经为了完成「成就」而去当的租借男友，那份感情容不得任何虚假——毕竟一色彩羽和立华奏一样，都是他在这个试炼里也想要好好保护的重要对象。
　　既然如此，要不就是和她摊开来说清楚，要不就是找到会让自己忍不住和她交往、那样的心动与喜欢存在。
　　有关于自己感情，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天空寺悠都不想受到系统操控，不会委屈自己去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要是我是个轻浮的家伙，事情或许就简单多了啊。’
　　至少在一年的时间内，试着让某位学妹怀孕休学和他结婚这种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仅仅是为了试探出系统的线索，就在这试炼世界之中大搞特稿，弄坏了什么就拜托下一次的轮回将一切归零重来，不择手段都要去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这或许是理论上的最优解，却也是对他来说，最不可能去做的选择。
　　“就算做了那么多过份的事情，但果然，我还是有底线的啊……”
　　天空寺悠自嘲似地扯起嘴角，要是他能这么人渣，还有必要在这里为了区区感情小事而纠结那么久吗？
　　他果断一拍床铺，清空了所有睡意，离开了床。
　　有些渴了，想下楼喝杯水。
　　朝房门走去的期间，天空寺悠还在反覆咀嚼着『女朋友』这个问题，却忽然觉得胸口一闷，有股莫名奇妙的别扭感涌上心头，像是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和真相擦肩而过一样。
　　那是又快又短暂的奇怪感觉，等他的手碰上门把，又如潮水般完全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说到底，我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吗……”
　　天空寺悠不禁低声呢喃了起来。
　　排除第一次成就的话，记忆中确实是没有的。
　　但又为什么，却有种曾经为了和『女朋友』有关的问题，同样如此纠结困扰了许久的熟悉感呢？
　　就像是，同样的难题摆在了他的眼前，却忘记当初用什么答案解开的一样。
　　微蹙起眉，天空寺悠打开了门，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准备下楼的时候。
　　旁边的房间同时也安静敞开了门，从中走出一位家里蹲许久的银发少女。
　　她还是那么娇小可人，流线型的身材、纤细的手脚，宛如洋娃娃般精致无瑕的脸蛋，予人透明感的清澈灰瞳，气质像是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出尘优雅。
　　只是和记忆中相比，却又那么平淡、冷漠、不近于人，并且……不知不觉，成熟了许多。
　　“奏回去了？”
　　似乎是特地出来跟他说话，春日野穹劈头就这么问了一句。
　　天空寺悠看着她没有绑成双马尾、自然而然地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以及戴在鼻梁上的平光眼睛，点头回答：“回去了，她说还有事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还有事？”不知为何，她嗤笑似地轻动了下脸颊，微微偏过头，神情复杂地嘟嚷着，“只是不敢见到我而已吧……”
　　“什么意思？你们吵架了？”天空寺悠不禁一愣，关心地问。
　　“没有，我们感情很好。”春日野穹翻了个白眼，熟练地敷衍了他，“女孩子的事情你就别多问了，话又说回来，你又在困扰什么东西了吗？眉头皱成这样。”
　　天空寺悠下意识搔了搔眉心：“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有关世界命运之类的小事吧……”
　　“这还能叫做小事吗？！”
　　“欧尼酱的事情你就别多问了，话又说回来，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想要改变形象吗？明明是个家里蹲？”
　　春日野穹推了推镜架，没好气地道：“笨蛋悠，就不能是我真的近视了吗？”
　　天空寺悠有些好笑：“你近视？开什么玩笑，明明我都给你喝了那……”
　　咦？
　　眼前的画面忽然错乱了一瞬，他愣愣地张着嘴，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给她喝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认为，天天蹲在家里玩电脑的妹妹，理所当然地不会近视……
　　就算穹这么多年了眼睛都好好的，只要不改现在看电脑玩手机的习惯，什么时候视力消退都不奇怪；至于眼镜，她上网随便买一副就行了，没必要自己带去眼镜行配。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理由下意识说出这番话的理由啊？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猜测，却像是一堆无头苍蝇撞上了捕蝇灯，劈哩啪啦地烧坏了许多脑细胞，却得不出任何一个值得托付信任的答案。
　　不自觉地停下了呼吸，天空寺悠呆呆站在原地不断思考着，眼前的世界已经没有了妹妹的身影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从视线角落蔓延开来的黑白雪花，杂讯般的波段一闪而逝，似乎闪过了某些令他既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小悠，就由我来守护！』
　　这样片段的话语从脑海中浮现的瞬间——
　　“给我喝了那么多养生的药膳？「确实是这样呢」，悠。 ”
　　春日野穹的声音温柔地传入耳畔。
　　像是沉淀在脑中的积雪立刻被扫清了一般，天空寺悠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面前神情平淡的妹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个，穹……”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不过我刚才是骗你的啦，笨蛋。”春日野穹抬起手，轻弹了他的额头一下。
　　直到现在，那似乎懒得露出多少表情的沉静小脸，才浮现出一抹恶作剧似的调皮微笑。
　　镜片后的灰眸眨了眨，流露出令人安心的温暖情感。
　　“眼镜只是戴好玩的，多亏了你，我的眼睛用再久都不会坏掉呢。”
　　“是、是吗？”天空寺悠还是有些难以释怀，“我的药膳真的有那么厉害？又不是什么生命灵药，可以让人喝了就长命百岁、百病不侵。”
　　嘴角微抽了下，春日野穹摇了摇头：“是没有那么神奇，但就不能让我用比较夸张点的说法吗？你啊，这么斤斤计较的话，头会秃很快的喔？”
　　这么说着，她抬眼望向他的头顶，眼中流露出了怀念、惋惜、哀伤等种种复杂情绪，仿佛在纪念某物的逝去那般充满感情地低声道：
　　“悠，其实我是从未来来的……那时的你明明只有三十五岁，却变成了拥有地中海的秃头大叔了呢……”
　　“别预言那种可怕的未来啊！”
　　天空寺悠满脸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那我不如现在就自杀算了！而且年纪轻轻就秃头什么的，我又不是网文作者，想再多也不可能这么夸张吧？！”
　　“不好说呢～”
　　她耸了耸肩，明明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开玩笑的态度，镜片后眼底残存的叹息之感，却又让人不得不提心吊胆起来：“不想真的秃头的话，就别老是在那里顾虑来顾虑去的……所有事情都要先做，才知道能不能做好不是吗？”
　　天空寺悠微怔，手缓缓从发量茂密的脑袋上放下：“穹……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成熟了？”
　　“少瞧不起你妹妹了！”春日野穹踢了他小腿一下，转身回房。
　　天空寺悠下意识要跟上去，却被她回头不快的一眼给止住脚步。
　　“你跟着我干嘛？”
　　“……没干嘛。”他一脸无辜，完全没想到平常亲近自己的妹妹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正因为和现实中的她相悖，所以才能确定，这里就只是系统创造出来的试炼世界而已。
　　“别擅自窥视少女的闺房啊！不然我就趁你不在的时候进你房间，做些你平常不让我做的事情。”
　　春日野穹龇牙咧嘴，威吓似地掏出一把钥匙：“看到没？你房间的钥匙，我打了十把备用的放着。”
　　天空寺悠无语了下：“你这是在逼我换锁啊。”
　　“你换啊，反正多的是机会能够重新打！”她鼓着脸颊轻哼一声，似乎很不想让他看到房间里的画面一样，打开小小的门缝就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关门。
　　“反正没有我的允许，悠从今以后禁止进到我的房间里，我们要学会互相尊重，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回答道。
　　试炼中的她再怎么反常都不奇怪，他也懒得去计较那么多，就当她是在里面看BL不想被自己发现吧，反正他也对妹妹的房间不感兴趣。
　　“那就好。”似乎靠着门板，穹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又轻又闷地响起，“还有，虽然都过去快两个月的样子，但我现在才想起来，要记得对你说这句话……”
　　“果然，我就是个没有你就什么都做不到的笨蛋妹妹，悠。”

第三十九章 结城明日奈的来访
　　现实。
　　下了楼到玄关，春日野穹透过猫眼看向门外，发现是一位颇为眼生的栗发美少女，手上抱着一个方形盒子，眼神看上去有些紧张、却又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这是谁啊？快递员吗？
　　现在快递员质量这么高的吗？要是让悠知道了，他肯定又会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比如水电工上门的性转版之类的……
　　春日野穹晃了晃脑袋，将奇奇怪怪的想法抛出脑袋，压着门把打开大门、只探出一颗满脸警惕的脑袋。
　　“请问有什么事吗？”
　　“呃，你好……是天空寺君的妹妹吧？”栗发美少女见到她似乎有些惊讶，又连忙露出了温柔和蔼的笑容，“请问你哥哥在吗？之前好像没有跟你正式打过招呼，我是他的朋友，结城明日奈……”
　　“结城明日奈？”
　　经她这么一说，春日野穹才猛地回想了起来——这家伙，不就是那个据说在游戏里跟哥哥打了一架，武力值高得吓人、甚至同样在全国比赛里拿下了击剑冠军的家伙吗？
　　她们是有在文化祭上见过面的，不过当时的结城明日奈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不与人交谈，两人只远远地互看彼此一眼，半句话都没说话、也没正式认识过，以春日野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人记在心上？
　　所以才第一眼没有分辨出来。
　　“等等，也就是说，悠的女朋友全在这里聚集起来了吗……”
　　忽然意识到了这点，春日野穹忍不住低声呢喃了起来，眼神颇为复杂。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有幕后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啊……”
　　就这样神色古怪地上下扫了对方两眼之后，她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将门缝打开了些许。
　　“你找悠……你找我哥哥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要参加圣诞派对的，你来得好像有点早了。”
　　虽然有些奇怪于她那不断变化的表情，结城明日奈却也礼貌地没有多问，只是径直表达了自己的目的：“抱歉，我不是要来参加圣诞派对的，只是想找他确认一些事情而已……天空寺君，他现在在家吗？”
　　“在家是在家啦……”
　　小脸不禁皱起，春日野穹露出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微妙表情，像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又像是不知道要不要让『麻烦』再多一个，放陌生人进到自己家来。
　　不过转念一想，先不提对方的加入很有可能就是命运中的一环，若是强行拒绝很有可能导致无法预测的后果——反正蚊子多了不痒，要怪也只能怪悠招惹了这些女孩子之后、又自顾自地陷入了昏迷，搞得她这个妹妹拒绝也不是、答应了心里又不痛快，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事实。
　　虽然多一人混乱可能就会多一分，不过相对的，尽早救醒自家兄长的机率应该也会再高一分才对……
　　春日野穹忍不住发出叹息，揉了揉小脸后，神情平淡地打开了门。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先进来坐坐吧……我给你解释一下事情经过。”
　　最重要的是，反正悠本来就打算把这些『女友们』聚集起来共同谈话，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几小时而已——
　　可以提前几小时看到这群女人互相掐架、血流成河的场面，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转过身的春日野穹，那张淡漠平静的可爱脸蛋上，逐渐浮现出一抹坏女人专属的邪恶笑容。
　　“诶？怎、怎么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箱子，结城明日奈惴栗不安地跟了上去。
　　……
　　“诶——！？”
　　“你、你说，天空寺君因为神明给出的试炼而陷入昏迷，你们则为了尽快叫醒梦境里被反覆折磨的他，正在努力完成一个笔记本上的任务？”
　　看着对面沙发被妹妹膝枕、睡得十分安详的少年面庞，结城明日奈刚发出的惊呼声，又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似的压低下来，脸上满满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庞大的信息量让脑袋有些发胀，她不禁捂起了额头，眉间蹙着深沉的纹路，红润的唇瓣紧抿，半晌后，才从唇缝间溜出一道接近呻呤的沉闷吐息。
　　“哈啊——这也太不寻常了吧……虽然我们遇到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一个符合常识的，但怎么能越来越超过啊……”
　　要不是有先在咖啡厅那里听过了他处处留情、拈花惹草的事情，自己估计还会为了他『女友们』都齐聚一堂来帮助他这件事而大惊小怪……
　　哈哈哈，记忆什么的干脆也别恢复了吧！就趁这时候解决昏迷的悠君，让他知道花心男的下场！
　　或者干脆切掉小悠君算了！
　　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结城明日奈深深吸了口气，从混乱中勉强回过神来，眼神坚定地望向对面的春日野穹。
　　“多余的问题我就不问了，小穹，你应该有从他那边听过我的事情吧？”
　　边摸着自家兄长的头发，春日野穹边随意点头：“听过，你也是他的女朋友之一……就像夏川真凉那样，虽然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不过记得上次任务的事情吧？”
　　“这也是受到了他的帮助。”结城明日奈干脆俐落地道，“所以，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还是说，要先跟其他人见面谈谈会比较好。”
　　“我去叫她们下来吧，当事人都到齐的话，正好重新开个会议。”春日野穹离开了沙发，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脑袋放在靠垫上，转身就要走出客厅。
　　不过在上楼前，她回头警告似地看了结城明日奈一眼。
　　“我会很快下来的，请不要对他动手动脚……动嘴也不行。”
　　“我才不会那么做啦！那也太失礼了！”结城明日奈半红着脸抗议，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这么不放心的样子……难道真有人这么做过？”
　　“我是希望悠的女朋友里，不要再多一个痴女了。”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春日野穹快步上楼。
　　留结城明日奈一个人在客厅里，守着呼吸均匀、睡容安详的天空寺悠。
　　姿态保持正经了数秒钟，她忽然作贼心虚似地左右看了看，又探头往门外楼梯的方向张望几眼，就这样坐立不安地在原位深深呼吸着他家的空气后，像是下定决心要去攻城掠地的猛将一样，倏地站起了身，走到天空寺悠躺着的沙发旁，敛起裙摆蹲下。
　　“天空寺君，醒醒……悠君，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来找你了喔……”
　　好似要把呼吸吹到他脸上，那张精致无瑕的小脸凑得很近，如玉般洁白滑嫩的双手放在他的肩上，边摇边轻声呼唤着。
　　尽管双颊红得像要滴血，结城明日奈却还是神情认真，满脸担忧地试图叫醒他。
　　身边没有任何人，就连他都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声音便自然而然地显得充满恋慕与温柔。
　　只可惜，喊了好几声，却连让他的眼皮动一下都做不到。
　　明明只是在沉睡着，却给人一种，他的精神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
　　“真是的，明明不久前还那么活蹦乱跳、说着各种人渣发言，现在却这么老实……”
　　揉了揉莫名发酸的鼻子，结城明日奈无奈地笑了起来，趁没人鼓起勇气偷亲了他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吻，在心中泛起了异样的波澜，湖面似的记忆，隐约闪过了几道令人熟悉的画面。
　　手指轻抚发麻灼热的唇瓣，那样的触感绝对不是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心跳加速也绝对不是第一次出现。
　　结城明日奈是他的女朋友——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认同了这个观点，又或者说，打从心底地不想否认这样的身份。
　　剩下的，就是把空缺那些记忆找回来，正大光明地要求他负责了。
　　深深地凝视着他的脸庞，结城明日奈抿了抿唇，轻声说：“所以，你不赶紧醒来的话，就算我用最快的速度恢复记忆，不是也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而已吗……”
　　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
　　等以春日野穹为首的女孩子们鱼贯进入客厅，结城明日奈早就端正地坐在原位上，略显局促的坐姿、稍显尴尬的苦笑正好掩饰了脸上未消的潮红，让她看上去像个试图融入团体的内向孩子，而不是刚刚大胆了一些的偷腥猫。
　　“那个，各位午安……”
　　△
　　有春日野穹、雪之下阳乃居中协调，『女友们』的第一次会议举办得非常成功。
　　经过一番情报交换后，不只结城明日奈对当下的情况、眼前的众人有了更深一番的了解，她们同样也知道了她和天空寺悠之间的各种事情。
　　比如在游戏中结缘，比如查觉到不对之后迅速锁定目标，比如甘愿为了他而直接转学过来，又比如在文化祭和他决斗发现了『心意』这个特殊能力，并利用『心意』去修正本该被扭曲的记忆……
　　在谈论正事之前，雪之下雪乃便对这个『心意』非常感兴趣，甚至到了迫切求教的程度。
　　“结城同学，你能将『心意』教给我吗？”
　　大致上知道这位同班同学的经历，也能体会她想要赶紧让记忆恢复过来的心情。
　　结城明日奈却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诚恳地看着她说：“对不起，雪乃同学。别说是现实了，就算是在游戏里，我也还不能自如地操控这个能力。只知道它是从强烈的感情中诞生出来的能力，却完全不清楚它的原理，更别说教人了……”
　　“这样吗……”有些苦恼地轻咬着唇，雪之下雪乃叹息似地低下了头，并没有继续纠缠对方，“有这个情报就很足够了，谢谢。希望你能尽早恢复所有的记忆，不要像我一样，再被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困扰下去了。”
　　“嗯，那就借你吉言啦。”结城明日乃苦笑着说。
　　一旁，夏川真凉扶着下巴呢喃自语：“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呢……连结城同学都能拿下，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阿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更多的前女友……”
　　“再多的话就忍不了啦～”雪之下阳乃眯眼笑着说，语气十分轻快的样子，“到时候我说不定会一气之下，偷偷把小悠悠的那东西给剪了泡酒喝呢。”
　　夏川真凉用眼神表达赞同：“真有那个时候，麻烦算我一杯。”
　　“你们两个，别在人家妹妹面前说这种事啊！”
　　春日野穹恶狠狠地盯着她们，那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凶狠模样，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恐怕早就把这两人给踢出门外了吧。
　　这是，霞之丘诗羽阖上了笔记本，用力地叹了口气，用无语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女孩子们。
　　“我说，叙旧就到此为止了吧？难道只有我这个外人急着想搞定那家伙吗？”
　　“当然不，不过着急也没有用吧？不把心态放轻松一点，小悠悠知道了也会觉得难受的喔。”
　　雪之下阳乃泰然地耸了耸肩，想凑过去偷摸天空寺悠一把，却被炸毛的春日野穹给拍了回去，只好悻悻地嘟起嘴，摸着被拍红的手背。
　　“对了，霞之丘学姐。”结城明日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头对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霞之丘诗羽问，“文化祭那个时候，果然是你让大楼停电的吧？明明我们此前没有见过一次面，你却知道我的名字，还对虚拟研的社长他们说谎……”
　　“没办法，还不是被这东西给逼的。”
　　黑丝双腿交叠，霞之丘诗羽敲了敲放在大腿上的黑色笔记本，单手撑起脸颊、没什么诚意地道：“要是那时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也只能说声抱歉啦～不过我在关总电源之前就有确认过了，突然断电并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而且也就几秒钟而已，应该无所谓吧？”
　　“……”
　　你当然无所谓，但我可是很有所谓的啊！
　　要不是突然断电，那时候的我说不定就可以靠着『心意』一举恢复记忆，不用拖到现在还得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其他『情敌』……功败垂成的感觉有多难受，不是当事人的你当然不会知道！
　　尽管心中那么多抱怨，但面对大自己一岁的学姐，结城明日奈还是吞下了所有怨言，有些无力地叹了声气，尽量让语气维持该有的礼仪和风度：
　　“我也不是要跟您算帐什么的……算了，就这样吧。”
　　“很好，剩下的话题就等下次女子会再开吧！我们开始来说正事，小明日奈暂且旁听！”
　　雪之下阳乃拍了拍手，强势的态度与好似能够看透人心的红色双眸，轻而易举地将氛围的主导权抢到了自己手中。
　　她环视周遭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夏川真凉身上。
　　“那么，小真凉，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钥匙』了吗？”

第四十章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二合一）
　　这种略带调笑的质问，很明显就是对她不抱有信心。
　　“真是可惜啊。”夏川真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满是失落地道，“这里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足以证明我们羁绊的东西，我是不是就该到此为止了呢……”
　　似乎是看不下这种拙劣的演出，雪之下阳乃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这里没有，是放在家里了吧？”
　　夏川真凉迅速敛起表情，神色淡然地一撩长发，双手抱肘地道：“没错，所以我得回家一趟拿个东西……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正确，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那么，请快去快回，路上顺风啰～”拿出了女主人的风范，慵懒躺在沙发上的雪之下阳乃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眼神却明显地示意她赶紧滚蛋。
　　“嘁。”夏川真凉不爽地啧了声嘴，懒得跟这小人得志的家伙计较，扭头就去玄关穿上外套准备暂时离开了。
　　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旁观完那两人交锋的场景，雪之下雪乃无声地发出叹息。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们还有心情在这里争宠吗？
　　当事人都昏迷了，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啊……
　　略带忧虑地看了沉睡中的天空寺悠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了结城明日奈。
　　双手在膝上合十，雪之下雪乃神色沉着，语气认真地道：“结城同学，他在来公寓找我们之前，有先跟你在咖啡厅里聊过女朋友的事情了吧？我能问问当下知道自己其实是他的女朋友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吗？”
　　“什么心情？”明日奈讶异眨了眨眼，随后手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发觉自己处在众人的目光下之后，有些赧然地挠了挠脸颊，”就……恍然大悟之后安下心来，觉得高兴又很想赶紧恢复记忆的心情吧？”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被虚假的记忆没骗多久就靠『心意』的力量恢复过来，又透过各种线索提前知道了自己跟天空寺君关系匪浅……所以在知道了我曾跟他交往过之后，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有种『啊，原来如此』的感觉呢。”
　　看着雪之下雪乃若有所思的眼睛，结城明日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温和地微笑起来。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承认自己喜欢他的这份感情吧？因为他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为了能毫不迷茫地站在他身边而努力前进才行！”
　　“结城同学……”
　　像是内心大受震动，雪之下雪乃微怔地和她对视数秒，旋即垂下双眸，莫可奈何似地露出笑容。
　　“仅仅因为一份喜欢的心情就能做出行动，换作是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样吧……”
　　尽管如此。
　　只要知道了自己该站的位置、该前进的目标——我也有独属于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双拳给自己打气似地握了起来，雪之下雪乃再次抬起眼，自信而骄傲地朝明日奈微笑起来。
　　而这时，雪之下阳乃却非常不看气氛地开口了。
　　“哎呀，真是令人感动的心意呢～那当你知道了小悠悠的女友到处都是，自己却偏偏喜欢上了这个似乎打算开后宫的人渣后，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姐姐……”雪乃责怪似地看了过去。
　　阳乃一派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啦？是你先转移话题的，我跟着问一句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
　　懒得理和某人接触之后就变得双标的笨蛋妹妹，雪之下阳乃将视线放回了结城明日奈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略显困扰的表情。
　　“说实话，最开始知道了是很想骂他渣男啦……”
　　犹豫半晌，结城明日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现在知道了他有难言之隐，所处的情况又那么不正常，综合来看甚至能说他其实很负责任、也很重感情……”
　　雪乃认同地点了点头，阳乃则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就算拿『花心』来责怪他，却又不能保证不花心的他会不会选择自己……”手掌轻按着额角，结城明日奈放弃似地道，“哎，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只能交给记忆全都恢复完之后的我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讨厌他吧？”
　　“确实，很不错的心态嘛。”
　　随口这么做出评价，阳乃笑意盈盈地看了这两人一眼，颇为愉快地道：“这样一想，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记忆完全恢复之后的情况了……知道吗？回想起和他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却发现再也无法回到那独占他所有深爱的过去，只能勉强承认自己是他『喜欢的人之一』的感觉——”
　　语调猛然一沉，她弯起的眸中泛起冷意，和蔼的笑容勾出了嘲讽般的森冷弧度，像是要冻出冰渣一般，字句清晰地缓缓说：
　　“那可是难受到，快要忍不住将他关到地下室、让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的程度呢。”
　　“……”
　　口干舌燥似的，雪乃和明日奈下意识吞了口口水，颇感惊惧地看着眼前面色阴冷、身周好似浮动着深沉黑气的女大学生。
　　客厅的灯泡接触不良似地闪了两下，短暂的黑暗间，那对无光双眸恍若两滩血池，深红色的黏稠中浮动着令人不安的秽暗与残忍。
　　从语气到表情，无一不是认真的——所以才让人觉得可怕。
　　正在替天空寺悠做膝枕的春日野穹果断拿出了手机，迅速按下了110三个号码，毫不畏惧、眼神如刀地瞪着雪之下阳乃。
　　“为了悠的安全，果然，还是先将你这家伙排除出去比较好。”
　　“——等等，开玩笑的啦！”
　　京剧换脸般地表情一变，雪之下阳乃连忙打哈哈地缓和起气氛，试图用故作可爱的语气来证明自己的无害。
　　“人家早就过了那种为爱痴狂、不惜犯罪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冲动的事情呢～”
　　“成年的犯罪者才占多数好吗……”春日野穹的警惕仍未消去，好似一言不合就要报警抓她。
　　阳乃只能双手一摊，满脸无奈地开始解释：“我又不笨，稍微设想一下就知道了吧？”
　　“以小悠悠的能力从地下室中逃离的可能性太高了，与其用那种容易失败又无法回头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独占欲，倒不如坦然接受现况，想办法让他能花更多时间在自己身上、导致其他女友自觉失宠然后落寞离开，以退为进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你竟然还认真想过那种可能性吗……”雪乃捂着额头，有些痛苦地发出了呻呤。
　　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了，绝对会被把她送到精神科治疗的吧……
　　“而且就这样直接把计划说出来了，总感觉好瞧不起人啊。”
　　结城明日奈也不禁摇头，眼神微妙地朝天空寺悠看去。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坏女人呢？难道就因为她的身材比较好、气质也比较成熟吗……
　　虽然无法认同雪之下阳乃的观点，但冷静想想，结城明日奈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真的能做到这种事的话，那么最后的赢家，肯定就是这位成熟的大姐姐没错了。
　　什么都无法牺牲的人，最后什么都获得不了——假如自己做不出那种觉悟，没办法跟其他人分享悠君的话，除了黯然退场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下场了。
　　所以，只能和她一样，暂且接受现况了吗……
　　如此思索着，结城明日奈低下了头，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感情，是否真的强烈且执着到了那种地步。
　　“我说，怎么连你都开始跳脱正题了啊？”
　　已经看腻了这群女友们又枯燥又无聊的感情戏码，霞之丘诗羽忍不住拍着笔记本开口：“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让结城明日奈找出能成为『钥匙』的东西，然后想办法开启下一篇章的任务吗？”
　　结城明日奈一脸疑惑：“钥匙？那是什么？”
　　经过其他人的讲解，她才明白了那是和他有关、足以证明两人羁绊的宝贵物品，反射性地就将目光转到了自己带来的四方形箱子上。
　　“真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个了吧……”
　　“那是什么？”放下手机，春日野穹好奇地问。
　　结城明日奈朝她友善地笑了笑，随后将箱子打开，掏出一个有两圆环并排的冠状器具，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顶充满科技感的银白色眼罩。
　　“这是虚拟实境潜入装置的NerveGear的改良版——AmuSphere，现在还没在市面上发售，里面只装了『刀剑世界』这个游戏，是我的专用机。”
　　将其放到了一旁，她又从箱子里掏出第二样相同款式、颜色为深蓝色的机器。
　　“这是我哥哥原本打算送给悠君，和我相同型号、也是专门为他设计的专用机，因为有事想来找他，就顺便把这东西一起带过来了。”
　　“有事？”
　　“嗯，想要跟他一起上游戏，看看能不能找回某些消失的数据。”
　　结城明日奈并没有对她们解释太多，将深蓝色的机器放到一旁后，捧起自己的AmuSphere，专注凝望着的目光逐渐流露出了回忆之色，嘴里轻声呢喃起来：
　　“我已经努力寻找过了，现实中里什么都没有留下，都被神明大人抹消得干干净净……从那时开始，我们的过去、我们的回忆，或许就只有在那个虚拟世界之中，才找得到吉光片羽吧？”
　　那是只有她才听得懂，对残存的过去感到不舍的惋叹。
　　摇了摇头，结城明日奈很快振作起来，眼神坚定地望向霞之丘诗羽，不容质疑地笃定道：
　　“找回悠君的钥匙，绝对就在这台机器里面！”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那个游戏，她才会下定决心要从黑百合学院转到总武高。
　　就是因为那个游戏，她才能在虚拟研中突破系统限制，短暂地找回了和他结合过的证明。
　　就是因为那个游戏，她才能跨过虚拟与现实的界线，直到现在依然待在他的身边，了解着有关他的各种事情。
　　那个游戏如今就存在于AmuSphere当中，寄宿着广袤无边的虚拟世界、也寄宿着他们曾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所以，没有比这更应该成为联系着他们两人的『钥匙』了。
　　“那你把笔记本贴上去看看。”霞之丘诗羽也不在意，随手就把笔记本丢给了她。
　　照做之后，正如预料中的那样，笔记本上成功浮现出了『结城明日奈：已获得钥匙』的字样。
　　多看了几眼内页上的那几行字句，结城明日奈才将笔记本还给了霞之丘诗羽。
　　“成功了就好，不过，还是没出现下一步吗……”有些烦躁地抖着脚跟，霞之丘诗羽轻啃着自己的大拇指，喃喃自语，“现在就差夏川真凉一个了，希望她拿过来的东西就是钥匙，我可不喜欢卡观的感觉啊……就跟卡文一样。”
　　“没有由比滨同学吗？”结城明日奈忽然问。
　　“什么？”其他人讶异地朝她看去。
　　“我是说，由比滨同学应该也是悠君的女朋友吧？”事到如今，结城明日奈也习惯了直接喊他的名字，“为什么她没有来呢？笔记本上也没有她的名字……”
　　“因为她和我们不一样，是逃过了神明大人魔掌的普通人啊。”端详着粉嫩指尖修剪整齐的指甲，雪之下阳乃漫不经心地回答，“别管她了，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好。”
　　“怎么能不管结衣——”
　　“那我问你，我们还有时间把现况解释给她听吗？什么都做不到的她来了又能如何？和妹妹酱一起帮他按摩做膝枕，然后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哀？”
　　“这……”
　　不容喘息似的逼问堵住了喉咙，雪之下雪乃哑口无言地张着小嘴，想替挚友说话、却又无话能说。
　　“唉！”阳乃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斜了妹妹一眼。
　　“你还是赶紧恢复记忆吧，那时的你跟现在的你简直就是两个人，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小悠悠给了你那么大的改变，我都想感谢他了。”
　　“……”
　　雪乃慢慢低下了头，长发遮掩住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因为用力握紧而指节发白的拳头。
　　半晌后，才用干涩地挤出声音：“不用你说。”
　　和他相爱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感受着内心的无力与挣扎，雪之下雪乃越发地想要知道了。
　　客厅随之陷入了沉默。
　　直到夏川真凉气喘吁吁地赶回来，冻结般的凝固空气才总算冰消溶解。

第四十一章 跨越真实与虚假的大门？
　　她特地回去拿的东西，是一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日记本。
　　“里面纪录很多有关他的事情，可以说是我的日记吧……如果这还不能成为『钥匙』的话，那我也没辄了。”
　　喘匀了气息，夏川真凉抹了把额上被风吹冷的汗水，干脆将略显散乱的银色长发绑成马尾，身姿飒爽地走到霞之丘诗羽身旁。
　　看着她从眼前经过，雪之下阳乃不禁讶异挑眉，打量起她的身影：“你竟然也做了纪录吗……真要是这样的话，或许写日记才是我们能保有记忆的原因呢。”
　　若有所思地这么说着，她同时不经意似地伸手，要去接真凉递给霞之丘的笔记本。
　　夏川真凉反应极快，手一缩就避开了她的手掌，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抱歉呐～内容是机密，就连阿悠想看都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呢。”
　　比如数以亿计的生命能量……可惜，现在连这种暗示都不能出现了，为了避免审核针对，请各位自行领会其中深意。
　　阳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给看就算了，反正里面一定都是乱七八糟的糟糕妄想吧？谅你也不敢把这种梦小说一样的糟糕东西给小悠悠看呢。”
　　“那也跟你无关。”冷冷地刺了一句，夏川真凉朝春日野穹看去，“不过你前面那句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穹小姐，你也写日记了吗？”
　　虽然不是很想跟强吻自家兄长的银发痴女说话，但成熟懂事的春日野穹，可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就对正事置之不理，拖累探索『真相』的脚步。
　　“抱歉，我没有那种兴趣。这次能保有记忆的原因我也不知道，问题大概出在悠身上吧？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是很了解。”
　　边摸着天空寺悠的脑袋，春日野穹边淡淡回答。
　　“是吗……算了，原因怎么样都好。”夏川真凉转回目光，伸手借了霞之丘诗羽的笔记本。
　　“能成功一切都好说，不能成功的话……只能祈祷我跟他交往的时候，有小生命留在了我的肚子里吧。”
　　无视说完这句话后、其余女孩子骤然变得危险凌厉的眼神，夏川真凉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紧张地自己的日记本夹进了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中，指节不自觉地用力到发白。
　　尽管此前都表现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在独自回家取东西的路上，她却因为突然升起无力和无助，而险些迈不开前进的脚步。
　　没有记忆，也没有他送给自己的『宝物』，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陪跑，只能说着刺耳的话去为自己博得存在感……
　　那样的失落和失望感深植在夏川真凉的心中，让她好几次都产生出了放弃一切，任由他们去追寻幸福，自己当个旁观者就好的消极想法。
　　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啊。
　　就算想拯救心爱的人，除了帮忙搬运他的身体、跟着凑数以外，也找不到自己继续留下来的坚定理由。
　　万念俱灰的时候，是从床底翻出的这本笔记本拯救了她。
　　里面记载着许多和他有关的事情，从第一页开始，就写着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天空寺悠这个人。
　　记忆混乱的不安也好、对雪乃等人的忌妒也好、不愿承认自己对某人那么着迷的逞强也好——夏川真凉翻阅着笔记本，就像重新走过了这段可笑又可怜的虚假人生，却从中获得不容质疑的真实宝物。
　　“说起来，我还对他发过誓呢……绝对要让他喜欢上我，要让自己对他来说不可或缺什么的。”
　　明明就是幼稚到令人失笑的誓言，却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又大又深刻的字迹，就像大声说着要成为宝可梦大师的十岁小孩、就像发誓要成为秧哥巨星的十五岁甜甜圈少年——
　　就像，曾经对名为『爱情』的事物极度失望，如今却能不顾一切地燃烧自己，去追寻有他所在的幸福生活的傻女孩一样。
　　夏川真凉不禁莞尔摇头，同时确定，这就是连接着他和自己的『钥匙』。
　　并非他送我我送他那么简单。
　　在这本笔记本上，有着从那天喝到一碗味道熟悉的热粥开始，某个傻女孩便不断追寻着前方的背影，将只属于她眼中的『天空』记录下来的份量。
　　从过去到现在，从彷徨到坚定，它绝对能成为连接自己和他的桥梁！
　　“所以，成功吧——”
　　我也要，将阿悠找回来！
　　无声地这么喊着，夏川真凉用力咬紧了后槽牙，下意识地摒住呼吸，缓缓打开了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将自己的日记本给取了出来。
　　然后，忍受着胃袋抽搐的感觉，目光凝实地朝内页上的字句看去。
　　『夏川真凉：已获得钥匙。』
　　“呼……”
　　恍若松了弦的弯弓，夏川真凉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在重重松口气的过程中倒在地上。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笑话，她勉强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将黑色封皮笔记本还给了霞之丘诗羽，随口道：“搞定，你看看有什么变化……集齐了四名女主角，就算不立刻超越天堂，总该让我们去找阿悠了吧。”
　　说着，夏川真凉移动到沙发的空位上，不去看阳乃调笑的目光和雪乃『辛苦了』的注视，将身体彻底托付在柔软的坐垫包围中，安心似地瘫了下来。
　　当然，作为『钥匙』的日记本，被她极为宝贵地抱在胸前，怎么样都不愿松开。
　　“照理来说，应该会推进到下一章节的进度才对……”霞之丘诗羽嘟嚷着，视线从笔记本上扫过一遍，又翻到了下一页。
　　然后柳眉一挑，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放心地哼了一声。
　　“果然，又出现新的任务了。”
　　“说实话，这简直就是在玩真人密室闯关游戏嘛……让我看看。”
　　边吐槽着，阳乃边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拿过笔记本、双眼微微眯起，代替其他人将新出现的字句读了出来：
　　“第四篇章，通往试炼的桥梁已然搭建完毕，寻找跨越真实与虚假的大门吧……啧，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故弄玄虚有意思吗？”
　　似乎对发布任务的笔记本有很大意见，阳乃略显烦躁地随手将它扔了回去，接着懒散地躺回了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发出声音：
　　“那么各位姐妹，找完钥匙之后，我们又要开始找大门啦～”
　　“……进度有在向前终归是件好事，反正我们除了照做以外也无计可施。”
　　沉默许久的雪乃总算开口说话，语气听上去像安慰、却没带多少感情，只是像在应付着这个场面一样，神色沉着地向霞之丘诗羽示意。
　　得到对方的许可，她才将笔记本端正地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上面的内容后，却是越看越眉头深锁、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
　　“这说法也太模糊不清了……钥匙至少还有『和他有关的物品』这个提示，大门却只有一句『跨越真实与虚假』的解释，难不成还要我们想办法自己进入天空寺君的梦境吗？”
　　同样在沉思着这个问题，夏川真凉双手抱肘，目光下意识地打量起天空寺悠沉静的睡颜，忽然灵光一闪，双眼发亮地一拍手掌：
　　“我想到了！”
　　众人纷纷将讶异的视线转了过去。
　　夏川真凉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要让我们跟他一起睡觉吧？保守点是牵着他的手指睡，一人一根手指够用了。大胆点的话，就是大家一起脱掉衣服……”
　　“好了，绝对不是这样，你还是赶紧闭嘴吧。”春日野穹眼角抽搐，冷声打断了这位年长自己一岁的前辈的话，“就算是，前者没有那么大的床可以给你们睡，后者我也不会让你们对悠这么做的。”
　　“就算这是唤醒你哥哥所做出的必要牺牲也不行？”
　　义正词严地反问后，那肌肤细腻的脸蛋微微绷起，夏川真凉一本正经地道：“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抱持任何邪念，一切都是为了让阿悠的苏醒而奋斗！而且现在人这么多，就算真的脱了衣服也什么都做不了吧？基本的羞耻心我还是有的，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趁人之危，做出突破当人底线的事情！”
　　“唔……”
　　但我就怕你突然喊声『我不做人啦！』，然后毫无羞耻心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悠下手啊……
　　强吻未遂的事情，春日野穹不仅牢牢地记在了脑中，同时也让夏川真凉这个人在她内心的评价和信任度，低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用非常不信任的眼神盯着眼前正气凛然的银发痴女，她实在很想继续反对，可是手指轻触膝上兄长的睡颜，那样的坚定却又不免动摇了起来。
　　到底什么才是为了他好？
　　难道真的要为了唤醒他，而让这些女人尝试那种很可能铸成大错的方法吗……
　　“虽然我对小真凉的提议没什么意见，不过妹妹酱，你大可不必听她胡说八道喔。”
　　在春日野穹面露纠结的时候，阳乃摆了摆手，略感好笑地开口道：“她内心的肮脏欲望都快暴露出来了，还敢说没有任何私心呢。”
　　夏川真凉顿时沉下表情，满是不快地扫她一眼：“就算我真的抱有一成左右的私心又如何？至少我没有说谎，是确实站在想要尽快唤醒阿悠的角度上提出意见的，总比某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家伙好吧？”
　　阳乃悠哉地扬起嘴角，手指轻卷渐变色的染红发尾，目光如女王般轻慢地回应了她：“所以我对你的提议没意见啊～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何必那么激动地反驳呢？”
　　“你——”
　　喀、喀。
　　在两人又要不看场合地针锋相对起来之前，雪之下雪乃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清脆而厚重的声响驱散了即将掀起干戈的沙尘，并用强硬的语气将话题拉回正轨：
　　“好了！就算真的是要和他一起入睡，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办法立刻睡着吧？哪怕能够等到晚上困倦的时候，将共同睡眠当作『大门』也未免奇怪了些，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应该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才对。”
　　“……切，有道理。”
　　收回和雪之下阳乃对视的凛冽目光，夏川真凉点了点头，捏着下巴垂着眉眼，再次沉思起来。
　　就在这时，结城明日奈试探性地半举起手，有些犹豫地开口。
　　“那个……我可以说话吗？”
　　“嗯？当然，希望你也能加入讨论，结城同学。”
　　双手在膝上交叠，雪之下雪乃挺直腰板，认真地回应着她的视线。
　　只是脸上浮起的淡笑，却多少有种莫可奈何的感觉。
　　“毕竟……你也跟我们一样，都曾是他的女友之一。所以还请不要太过拘束，就像夏川同学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也没打算那么自由啦……”
　　不禁苦笑一声，结城明日奈的目光依序从霞之丘诗羽、雪之下阳乃、雪之下雪乃、夏川真凉、春日野穹和天空寺悠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桌上放着的两台机器，眼中逐渐有了确信之色。
　　——银白色和深蓝色的AmuSphere，以及前世代所用的NerveGear，这些都是进入完全潜行虚拟世界的必备机器，能将人类的意识引导至由数据构成的假想世界，以此经历以假乱真的奇妙冒险。
　　『Asuna』和『Haru』，就曾在那个世界中和彼此相遇，并且缔造出了延伸至现实的坚定羁绊。
　　假如世界上真的有『跨越真实与虚假的大门』存在的话，结城明日奈毫不怀疑，那样的奇迹就在自己面前。
　　就在这个小小的机器中，存放着无限的可能性。
　　她微微吸了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便平抬目光环视一圈，对其他人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不介意的话，大家都来试试看吧！”
　　“从现实穿越到虚拟的游戏世界，这样的过程，会不会就是笔记本上说的『跨越大门』！”
　　……
　　因为加上天空寺悠原本持有的NerveGear，虚拟潜行机器只有三台的缘故，结城明日奈又打电话请人帮她再送几台新机过来。
　　而等待的这段期间内，她们自然不打算边喝着下午茶边悠闲度过。
　　“用现有的三台机器，先试着登入看看吧。”结城明日奈提议道。

第四十二章 与你相遇之后的改变，有你在身边才有意义
　　因为钥匙掌握在春日野穹手上，她又不想将打开兄长房门的权力象征交给其他人。
　　所以在结城明日奈提出『先用现有的三台潜入机器试着进游戏看看』的建议后，她主动上楼重新打开了锁上的房门，将那顶似乎很久没用的摩托车头盔、还有配备的各种线缆拿了下来，然后颇感兴趣地看着她们开始行动的模样。
　　“NerveGear需要连上网路线和插座，雪之下……雪乃同学，你知道要怎么用吗？插座离你那边比较近，就拜托你了。”
　　“我试试看吧……唔，这是插哪一个洞的？”
　　“那是网络线，插左边第二个洞。电源线是这条……啊，穹酱，可以帮我将这台AmuSphere戴到天空寺君的头上吗？我想试试看他能不能在这个状态下进到游戏里……”
　　“真亏你能想到这种做法啊……行，虽然是没接触过的机器，不过我大概知道要怎么操作。”
　　“喔？穹酱真值得信任呢，下次一起来玩游戏怎么样～”
　　“嘛，玩游戏是没问题……不对，少跟我套近乎了啊！”
　　“诶嘿嘿～被发现了吗？”
　　因为暂时没有自己能做的事，夏川真凉便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结城明日奈指挥着其他人，将气氛不经意似地掌握在手中、轻而易举就成为了中心点的模样。
　　毕竟『以游戏头盔来当作跨过现实界线的大门』这个主意是她所提出的，也只有她能调来大家都能用的头盔数量、并且知道该怎么进行操作，会发展成这样的情况其实不出自己预料。
　　假如这个方法失败了，自然又该换作其他有想法的人来带领大家行动，没有话语权的家伙——比如夏川真凉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她并不觉得憋屈或不甘，反正更难受的感觉都经历过了，做小的心理准备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很好奇，某人现在的心情而已。
　　“怎么样啊？风头被抢走的感觉。”
　　实在忍不住撩拨的冲动，夏川真凉悄悄凑凑到了雪之下阳乃身边，微笑着低声开口。
　　明明用的是友善而关心的语气，可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嘴角的弧度透露出了哪怕自己已经在地上躺平，也要嘲笑那个从高处坠落下来的家伙的恶劣感。
　　“还是自认为他头号女友的你，对现在这种情况仍有余裕，完全不在意正宫位置会被人夺走的危险？”
　　哪怕只是一瞬也好，夏川真凉想看见这位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大学生，露出不甘且焦虑的表情。
　　“你真的很闲啊……”雪之下阳乃却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靠着沙发椅背，眼眸微垂，似乎在思考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大河剧或中国古装剧一样，为了夺得后宫地位而费尽心机、站在你们这些『小老婆』的头上吗？”
　　夏川真凉盯着她毫无变化的侧脸，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你多少会有意见而已。”
　　“想太多。这样就要有意见，我不迟早在你们身上耗光脑细胞啊？”
　　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雪之下阳乃一脸嫌弃：“像你这样心眼小又没格局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被小悠悠喜欢上的？真是让人费解……还有，我收回之前说现在的小雪乃不如你的这句话。”
　　“如果你老是在想这种事的话，最多也就当个迟早被玩腻的情人而已，谁想理你啊——喔，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冰冷又不耐烦的语气忽然一转，面带笑意地转过头来，对她道：
　　“我对和你同样被写在那本笔记本上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有意见呢！”
　　潜台词就是，你连名字都不配和我写在同一张纸上，可以的话就赶紧滚吧。
　　“嘁……”
　　——被反将一军了啊。
　　这家伙，果然捉摸不透。
　　夏川真凉暗自啧了声嘴，心态却依然稳定，像是没听见这番辛辣的言语似的，若无其事地接着说：“被半路杀出来的新女友抢走风头，你就连一点想要重新主导局势的想法都没有吗？”
　　“没有，你满意了吗？”
　　懒得在她身上浪费口舌，雪之下阳乃的声音瞬间降温至零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色漠然道：“小悠悠醒过来是现在最重要的事，为此，包括现在无端挑衅我的你，我都可以原谅，更别说看上去根本没想那么多的结城了。”
　　她瞥了夏川真凉一眼，深红色的眸中闪烁着凌厉寒光。
　　“我不知道你到底把我想像得有多扭曲，但请你记住，我的目标是成为小悠悠最爱的人，并且在这个前提下尽可能地独占他——只是偶尔陪你玩玩勾心斗角的把戏而已，别以为我和你一样那么幼稚。”
　　“明白了，这就是成年人的余裕吗？是我多管闲事了。”
　　感觉对方差不多该认真生起气来了，夏川真凉明智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的同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收回的目光轻轻落在地上，银发透亮的少女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唇。
　　没有达成挑衅的目的是很可惜没错，但说了这么多却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知道了雪之下阳乃目前的想法，能够在之后做出更好的应对。
　　形势和能力都落在下风的情况下，夏川真凉也只能这样摆弄着多余的心机，不至于在未来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她就这么不自信、又多疑的麻烦家伙。
　　……可又是什么时候，自己习惯了为所谓的『爱情』、『容身之所』这种可笑的东西，傻傻地牺牲了那么多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副反派似的惹人厌模样？
　　夏川真凉不禁恍神一瞬，视线下意识地朝昏睡中的天空寺悠看去，心里有种乱糟糟的感觉，像是男生拉拉链时不小心夹到皮肉一样，烦躁而微痛。
　　‘都是因为你啊，阿悠……’
　　‘因为你，我才变得不像自己……喜欢上你的自己，跟原本的我真的判若两人。’
　　‘所以，快点醒过来吧。’
　　她发自内心地如此祈愿着。
　　‘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的改变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第四十三章 被抛下的到底是谁？
　　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结城明日奈总算设定好了机器，也做好了进入游戏的准备。
　　虽然尝试过让天空寺悠戴上AmuSphere，赌他能在昏迷期间自动登入『刀剑世界』的可能性——但可惜的是，代表成功连接的绿灯始终没有亮起，最后也只能替他将眼罩型的机器脱下，调成游客登入模式之后交给其他人。
　　“有三台机器，所以我们——包括使用专用机的我，可以一次三个人进到游戏里。”
　　因为她们用的都是游客帐号，所以可以直接跳过捏角色这个费时间的步骤。
　　跟这群没有虚拟潜入经验的『新玩家们』讲解完需要注意的各种地方后，结城明日奈稍加思索，又补充道：“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进到游戏的三十秒后退出游戏。而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比如登出键消失了、又或者跨越了某扇大门，进到悠君所在的试炼梦境之中无法出来……”
　　她语气温和有礼，指挥起来却又雷厉风行、条理清晰，颇有一番骑士团长准备出阵讨伐魔物的飒爽模样。
　　“那就请先在原地稍等片刻，等其他人拿到新的登入装置之后再做打算——眼下情况不明，还是抱团行动会比较稳妥。”
　　行前讲解到此为止，结城明日奈环视了周围一圈，确认似地道：
　　“没问题吧？各位。”
　　“没问题。”雪之下雪乃率先回答，她是刚才猜拳中获胜的其中一位，手中拿着头盔型的NerveGear，脸上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如果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小穹，就麻烦你帮我们进行善后了。”
　　用处理后事这种说法实在有些难听，不过为了避免大家和天空寺悠一起沉睡太久的时间，她们刚才也讨论出了真的『全军覆没』的话，留在外面的人该如何应对的方案。
　　“放心交给我吧，好歹你们也是为了悠才做出这种牺牲的……”
　　春日野穹难得认真地看向了她，尽管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又不自觉地轻咬嘴唇，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说话也犹豫了起来：
　　“不过，难道你们就不怕，真的出现最后意识回不来的情况吗……”
　　“当然怕啊！我可舍不得这个世界的家人朋友，穿越异世界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摆弄着被设定为游客登入模式的深蓝色专用机，雪之下阳乃随口回答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记忆，忍不住抿着嘴角，发自内心地愉快笑着。
　　“但同样的，当初小悠悠跨越一百三十一公里来找我的时候，不也没怕新干线出什么意外？出事的机率同样都是百分之五十，只要他能为了我，我就能不顾一切地为了他。”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那过于轻松随意的模样，让春日野穹不禁愣了好一阵子，随后才扭开视线，有些别扭地嘟嚷着：
　　“跟悠一样，尽会说些听得漂亮的好话……”
　　“我和姐姐不同，虽然找不到足以为他舍生赴死的理由，不过……”
　　声音顿了顿，雪之下雪乃垂下目光，抱着头盔手指缓缓用力。
　　感受着胸口那条雪花项链扩散而出的热度，回想着上午他莽撞又深情地向自己告白的模样。
　　渐渐地，残存的不安被彻底压缩为不再动摇的坚定，让她能够鼓起勇气，和所有人的视线正面对上，字句凛然地道：
　　“无论要承受多大的风险，让擅自失踪的花心男友回来负责，这就是我现在该做的事！”
　　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故作正经地干咳两声。
　　“嘛，现在确认你们的决意也只是多此一举而已……反正悠那家伙拐骗女孩子的功力我已经很清楚了。”
　　厌烦似地摆了摆手，春日野穹无视了正打算开口的夏川真凉，绷着小脸催促道：“还不确定这是不是笔记本上说的大门呢，要是失败不就尴尬了？先试试看再说吧。”
　　“嗯，那就来啰？”
　　结城明日奈望向雪之下姐妹，确认她们都做好准备后，戴上眼罩型的AmuSphere，接着发号施令：
　　“好了吗？”
　　“等我一下……好了。”“喔？这个戴起来挺舒服的啊。晚点让结城浩一郎也送一个给我好了。”
　　结城明日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请晚点再说……倒数后一起登入吧。”
　　“三、二、一——
　　LINK START！ ”
　　清脆的娇喝声落下的同时，三名女性一齐说出了启动程式的关键词。
　　于是机器发出了微不可察的运转声音，随着绿灯疯狂闪烁，坐在沙发上的她们渐渐放松了身体，意识顺着数据流穿越到了另外一个虚假却又真实的世界。
　　尚且留在现实的春日野穹、夏川真凉、霞之丘诗羽三人，边在心中读着秒数，边紧张地注视着她们宛如沉睡般的模样。
　　霞之丘诗羽更是不时低头望向笔记本，确认上面的内容是否在这一刻产生出了变化。
　　然而，就在这沉闷且凝重的空气，持续了三十秒钟之后。
　　先是手指微动，随后三人抬起手臂，以近乎同步的动作摘下脑袋上的机器，就这样一言不发、彼此面面相觑了起来。
　　“如何？”微皱着眉，夏川真凉率先打破了冻结般的凝固氛围。
　　虽然从她们这准时登出的时间和诡异的表情，以及看着笔记本流露出失望神色的霞之丘诗羽身上可以发现，事态应该不怎么乐观。
　　但也可能是碰上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发展，因为暂时拿不定主意，才想先回到现实再做下一步打算……
　　“失败了。”
　　还没等夏川真凉多猜几个选项，结城明日奈就摇了摇头，溢于言表的失望否定了其他可能性。
　　她叹着气说：“我们甚至连游戏都进不去，在维护空间里待了三十秒，就被强制踢了出来。”
　　夏川真凉不禁语气微沉：“也就是说……GAME OVER了？”
　　雪之下阳乃倒是不怎么介意，头脑依然冷静地分析着现况，平淡开口：“这才哪到哪呢。一个方法行不通就换下一个，再想想笔记本上的提示还有没有能挖掘的吧。”
　　“等等。”
　　这时，雪乃忽然出声：“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端详着手中的机械头盔，柳眉深锁，露出一副难以释怀的模样。
　　“你都说没有任何根据了……”
　　阳乃还想对自己妹妹说些什么，却见结城明日奈讶异地转过目光，像是找到了意见相同的同伴似的，朝雪乃惊呼道：“我也是……仔细想想，确实有几个地方非常不对劲！”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微微一扯嘴角，阳乃瘫在沙发上，无奈地道：“洗耳恭听，我们可没有你熟悉这机器和游戏。”
　　“嗯，首先是维护空间。”
　　结城明日奈也没有废话，直接开始解释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最近新增的功能，但之前不论定时还是紧急维护，都是直接暂停游戏中的时间、然后强制让玩家们下线而已……这时候连帐号都登不进去，更别说什么维护空间了。”
　　雪乃恍然似地睁大眼睛，立刻接过了她的话尾：“三十秒才把我们踢下线这点也很奇怪，那个空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登出就好，非要多等这段三十秒的时间呢？没有任何意义啊。”
　　一个猜测骤然浮现心头，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眼眸微颤，语气也不自觉地慎重起来——
　　“简直就像，早就知道我们说好了三十秒登出一样，才故意设计出了……”
　　话并没有说完，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某个存在刻意为之。
　　但那样的事实太过可怖，仿佛身处毒蛇环伺的亚马逊丛林一般，令人不禁悚然发毛。
　　以至于在这瞬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纷纷沉下了脸色，努力克制着开始疑神疑鬼的念头，稳定着如上箭之弦般紧绷起来的精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结城明日奈无声地吐出口气，忽然用力伸了个懒腰，朝众人露出一抹苦笑。
　　“现在还什么都没确定呢，别想太多会比较好……嗯，为了确认大家都是一样的结果，霞之丘学姐和夏川同学也登入试试看吧？如果穹想要的话，用我这台专用机也可以。”
　　“不用。”
　　春日野穹摇了摇头，手指为了打发时间，已经在帮天空寺悠的短发绑小辫子了。
　　“笔记本上没有我的名字，试了应该也是白试，我就在现实里照顾悠。”
　　“我明白了。那两位……”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还没登入过游戏的两人。
　　夏川真凉没有迟疑，从雪之下雪乃手中接过了头盔，毫无负担地随口说着：“别那么早就灰心丧志，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
　　“算了吧，笔记本上什么都没改变，应该是没戏了。”
　　不抱任何希望地耸了耸肩，霞之丘诗羽拿过阳乃手上的眼罩型机器，有些生疏地戴在了头上，然后在沙发上调整坐姿、让自己能舒服地放松身体。
　　反正只是试验，她就没等夏川真凉戴好比较麻烦的头盔，确认眼前的液晶屏上显示了『启动可能』的字样后，直接模仿刚才的那几人，轻喝一声：
　　“LINK START！”
　　口令落下，眼前猛地亮起一片流光溢彩，从2D到3D、从3D到全息虚拟实境，最后化作无法抵挡的缤纷浪潮，彻底将她的意识吞没进去。
　　被抛下的夏川真凉也懒得抱怨什么，晚个几秒戴好NerveGear，就跟着喊口号登入游戏去了。
　　三十秒过后，她满脸无趣地摘下头盔，放到桌上。
　　“这什么让人禁闭三十秒的无聊游戏啊，卖出去肯定全部一星差评……嗯？你们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抬眼一看，却发现周围其他人面色正逐渐产生变化，露出复杂到让人看不懂的微妙表情。
　　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夏川真凉干脆顺着她们的目光指引，朝一旁的沙发看去。
　　然后在脑中理解了眼下的情况后，也不禁微微张开红润的小嘴，一脸愕然地怔在原地。
　　“这……为什么……”
　　于此同时，结城明日奈越发干涩的嗓音，也在彻底安静下来的客厅之中，传出了无人答应的回声。
　　“霞之丘学姐……没有登出？”

第四十四章 霞之丘诗羽的奇妙旅行（未完）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霞之丘诗羽边反覆思考着笔记本上的内容，边等着禁闭室似的维护空间降临。
　　按照结城明日奈的说法，连接开始之后，会先出现游客帐号的登入提示，接着意识会像数据流那样从白色通道中穿梭而过，眼前随之大亮。
　　等脚踏实地、能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后，就代表自己已经抵达了游戏中的虚拟世界。
　　虽然如今情况有变，现在将在前面迎接她的，再也不是那个名为『刀剑世界』的虚拟实境游戏，而是据说一片漆黑、能让密闭恐惧症患者当场休克的黑暗空间。
　　不过也无所谓，霞之丘诗羽并不在意这点——反正进去三十秒就出来了，这种又短又快的体验，只要闭着眼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感觉。
　　而且对此刻的她来说，更应该去在意的，只有『该怎么把笔记本给出的连环任务给做下去』这件事而已。
　　“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结果却不得其门而入呢……”
　　蹙眉沉吟着登入前遇到的问题，霞之丘诗羽在数据光流中思索了半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不禁微睁大眼，恍然似地低喃道：“还是说，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大门，只是没有用得到的钥匙将它开启而已，所以才会被拒之门外？”
　　很有可能啊！
　　以虚拟潜入装置作为跨过现实界线的大门，这个想法的可信度本身就很高，再说了，她们现在也想不到其他选项可以尝试，那倒不如就这样一条路走到黑——先确认这就是介入试炼的『大门』，再去思考是不是她们开门的姿势错误，从而忽略了其他更加重要的细节。
　　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霞之丘诗羽的嘴角不由上扬，按捺着豁然开朗后的兴奋与激动，兴致勃勃地等意识在通道中停下，进入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维护空间。
　　然后吃个三十秒禁闭，等被踢回现实后，就赶紧告诉那些人自己的发现！
　　“哼，结果最后还是靠我吗……”
　　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谁也不存在的虚拟空间中自言自语着打发时间。
　　作为笔记本持有者，霞之丘诗羽当然比她们还要上心这件事，也比谁都想赶紧唤醒天空寺悠。
　　因为事情拖越久，她心中的不妙预感就越是强烈——就像本以为总算踏上了通往天堂的阶梯，美好幸福的人生就在前方迎接自己，结果回头一看，却发现天堂在左、地狱在右，而自己早已深陷于右方的泥淖中，和天堂的方向渐行渐远。
　　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出现！那样的未来，她无论如何都要避开！
　　“啧……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连我，都会被『神明大人』给莫名其妙地抹去记忆吧？”
　　明明是在感受不到身体的虚拟空间中，霞之丘诗羽却做出了咬大拇指的动作，有些烦躁地思考着。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个轻小说男主角似的家伙给攻略下来，等彻底喜欢上他的时候恰巧恢复了现在的记忆，却是不论身心都早已被他所掳获，最后只能和那两个人一样，为了区区的男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丑态百出……”
　　小说家的想像力可不是盖的。
　　只是一点开头，她就能想到后面好几卷的情节，而且怎么虐心怎么来——虽然细节上有些不同，不过这种爱上之后才发现对方竟是自己仇人的烂俗言情故事，她从小到大就已经品鉴得够多了，自然对其毫无兴趣。
　　一想到自己还有可能成为那种故事中的女主角，霞之丘诗羽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打从心底地抗拒并且厌恶着。
　　“还好，任务并非一筹莫展……一小时不到就做到这个进度，应该已经算快了吧？”
　　她如此庆幸，并且满怀希望地想着：“只要出去把这个线索提供给她们，以那群人不笨的脑子，绝对可以立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然后这样一路顺畅地解题下来……说不定晚餐前就能搞定呢！”
　　乐观点是这样，至于悲观……算了吧，霞之丘诗羽可没兴趣打击自己的士气。
　　不过话说回来——
　　“三十秒都过了吧？怎么还没到那什么维护空间？”
　　结城明日奈明明说登入时间不会太久的，难不成是网络出现了延迟？
　　微皱着眉，霞之丘诗羽暂且放下了其他杂思，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既不是一片黑暗的维护空间，也不是鸟语花香的虚拟游戏世界，而是一条仿佛在不断向前涌动的白色光带，将她被数据化后的身体带去了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应该还是在登入状态？那这是怎样，不会又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内心的不安正逐渐扩大，霞之丘诗羽下意识地低头抬手，不仅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就连活动起来的感觉都犹如梦中般虚幻，只是像幽灵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仅有视觉能发挥作用。
　　体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下的状况仍波澜不惊地持续着，好似跟脚下的这条光带一样，没有尽头、直到永远。
　　别说三十秒，霞之丘诗羽都感觉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自己却还在这里飘啊飘的，像是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猪仔。
　　不管怎么说服自己、不管如何安慰自己，试图维持冷静，理性地分析现况——
　　在这样孤立无援也无法自救的绝望情况下，她终于开始慌了。
　　“别开玩笑了，我该不会要就这样困在里面了吧？！”
　　强制登出键呢？
　　安全保护呢？
　　三十秒都过去多久了，外面的人怎么还没意识到不对啊！？
　　……呃，等等。
　　想到了某个关键，霞之丘诗羽忍不住嘴角抽搐、眼里全是绝望——如果现在能有镜子、也看得见身体的话，她敢赌，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过了截稿日却还没写完稿子那时更加难看。
　　『要是回不去的话，那就请先在原地稍等片刻，等其他人拿到新的登入装置之后再做打算。』
　　临行前，结城明日奈曾说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哪怕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里，过了三十秒都还没有醒来，外面的那群人也不会认为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反而还会重新燃起了『找到大门』的希望——
　　别说强行摘下机器救人了，最好的情况，就是她们在拿到新的登入装置之后，跟自己一起进来当幽灵飘着，好歹身边能有个人陪，不至于寂寞到发狂；
　　而最坏的情况，就是只有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她们却误认为她已经进到了天空寺悠的试炼中，非常贴心地把她的肉体送到医院挂点滴续命，期待她能和天空寺悠一起醒来……
　　结果就是，在天空寺悠醒来、她们察觉到不对劲之前，自己得一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白得令人心慌的空间中飘着！
　　可要是没有自己去完成笔记本上的任务，天空寺悠就这样一睡不醒的话……
　　“坠、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未来，指的就是现在？！”
　　开什么玩笑啊！
　　我都完成前面的所有任务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要抗议！
　　霞之丘诗羽想要大喊出声，理所当然地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只是像感受到了她慌张而绝望的心情，脚下的白色光带忽然掀起了波浪，剧烈的强光猛地从尽头亮起。
　　接着像一切都开始加速同调了一样，周围的景色倏地模糊了起来，辽阔的通道收缩成一条笔直的线，下一刻，那仿佛遥不可及的光芒尽头，就用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撞了过来！
　　“等——！”
　　还没从突变的错愕中回过神，霞之丘诗羽只来得及闭上眼，随后就在强光的包围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
　　对天空寺悠来说。
　　这个试炼世界从最开始的陌生，已经逐渐变成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模样。
　　并不是在玩什么地球ONLINE，也不是在玩真人版恋爱游戏——这就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活在这里的人们都不是用数据操控的NPC，而是和他一样，值得去慎重对待的普通人类。
　　生动的喜怒哀乐、偶而毫无逻辑的搞笑对话，交织而繁杂的情感，还有仿佛能够深入人心的肌肤温度……
　　哪怕心里明白，试炼结束这一切都将回归原点，他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对身边的事物投入感情，理所当然地珍惜着在这『第三次人生』中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幸好，这个世界的春日野穹并不是他曾发誓要保护到世界尽头、要为了她而无所不能的那个妹妹——尽管他也很疼爱她就是了，但真实与虚假的差别终究无法抹去。
　　天空寺悠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这里的。
　　为了回去见真正的妹妹，他不会将这个世界和现实混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更不会对此有任何留恋。
　　只要还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他就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不过在现实里等我醒来的……真的就只有穹吗？”
　　不知为何，天空寺悠最近越来越常思考这样的问题。
　　‘叮铃～’
　　「天使珈啡」中。
　　空调安静地运作着，沉稳祥和的冷空气弥漫在咖啡厅的各个角落，令人安心的咖啡香味四处飘扬，优雅大气的古典乐好似连时间的脚步都能放慢。
　　天空寺悠推门而入，门边响起的清脆铃声吸引了几位顾客的目光，像是被雨滴惊扰的池中小鱼，没多久又纷纷散了开来。
　　属于侍者的招呼声随之而来。
　　“欢临……啊，是你这家伙啊。”
　　拄着拖把、漫不经心地蹂躏地面的金发少女半抬起眼，确认来者不是客人是熟人之后，又懒散地晃着小脑袋，继续神游似地四处晃荡起来——美其名曰，拖地。
　　“快点把门关上，冷气都跑出去了。”
　　天空寺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把玻璃门带上后，对这位职场上的后辈吐槽道：“你到底是来上班还是来吹冷气的啊？珈百璃。”
　　“啰嗦，这两者又不冲突。”娇小可爱，却浑身散发出了怠惰气息的金发少女，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既想吹免费的冷气，又想站着把钱挣了，不行吗？”
　　“行是行，但有你这样挣钱的吗？”他手指自己，又指了指座位，示意道，“客人一名，还不赶紧带位？”
　　“你？客人？”
　　抱着拖把柄回过头，珈百璃眯眼歪嘴，露出了十分欠揍的轻蔑笑容：“hiahiahia～别笑死我了，想让本小姐把你这魔鬼前辈当成客人对待，先进贡个十万円的课金道具上来再说吧～”
　　天空寺悠懒得理她，高声对吧台后的八字胡大叔道：“店长！虽然我已经离职了，但我有权对某店员的薪资提出调整意见吧？”
　　“你给我闭嘴啊啊啊！”
　　话都还没说完，穿着女仆装的金发女孩就饿虎扑羊似地扑了过来，五官精致的面容此刻如恶鬼般扭曲狰狞、张牙舞爪地发出威吓，手中的拖把柄更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往他嘴巴里塞。
　　“那可是我这个月的课金费用……不对，你竟敢用金钱来威胁这么楚楚可怜、纯真善良的美少女，就不怕被天使打入地狱吗！”
　　“你的脸呢？真亏你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啊。”
　　天空寺悠偏头避开，同时一巴掌盖住了她的脑袋，居高临下地冷笑道：“还有，这不是后辈对前辈该有的态度吧？别以为你是留学生就能无视职场规矩，就算我离职了也是一样，有本事就换工作啊？”
　　“咕努努……可恶的人类……”徒劳无功地睁大眼怒瞪着他，珈百璃挣扎未果后，很快就像彻底燃尽的柴薪一样，翻起白眼任他摆布了。
　　“算了，形势比人强，懒得跟你计较……一位客人是吗？还请往这边走～”
　　毫无感情地拉长着声音，全名为天真．怀特．珈百璃的工读生服务员转身朝座位走去，同时小手拗着拖把，嘴里忿忿不平地嘟嚷着什么：“该死的职场潜规则，该死的日本民族习性……再有下次，小心我一个号角吹倒重来啊……”
　　“别老是怨天尤人的，你要是态度好点、工作时认真点，我也不会对你那么苛刻。”天空寺悠叹了口气，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看也不看菜单直接点餐，“一样的就好。”
　　“行。”一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珈百璃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他忽然开口：“喊我一声欧尼酱，请你一份下午茶套餐。”
　　金发少女立刻回过头，笑靥如花、声音甜美地道：“欧尼酱，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欸，这个态度就对了嘛！”天空寺悠满意点头，然后挥手赶人，“记在我帐上，多一块钱扣两倍在你薪水上。”
　　珈百璃不屑地嗤了声鼻，用充满鄙视的目光冷冷地斜他一眼，语气毫无温度：“妹控，LOLI控，史诗级hentai。”
　　接着撇着嘴转身，朝吧台后的八字胡老板走去。
　　“还真是一样没礼貌……”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懒得再理这位性格过于独特的职场后辈了。
　　自从一色彩羽为了学生会的工作而把咖啡厅的打工辞去之后，这家店又陷入了一阵子的缺人危机。
　　珈百璃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应征的，虽然毫无干劲、缺乏常识、动作不俐落脑袋又不聪明，但看在她年纪轻轻就作为留学生，试图在这个陌生的国家中自立自强地打工存活的份上，老板还是雇用了她当服务生。
　　当时代替老板教会她各种事情的，就是友情过来帮忙的天空寺悠。

第四十五章 为什么前辈会在这里！
　　“来，你的『一样』。然后……”
　　没过多久，金发少女就端着托盘，把一杯黑咖啡、一碟熏鸡三明治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然后非常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对面，看着托盘上剩下的红茶和蛋糕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勺子。
　　“这是我的下午茶套餐！哎呀，真的是好久没吃了呢～老板亲手做的蛋糕。”
　　唔～好吃！
　　见她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挖起一勺蛋糕塞进嘴里，捧着脸颊满脸幸福地咀嚼着的模样，天空寺悠端起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睛逐渐危险地眯了起来。
　　——糟糕，手指痒了。
　　好想直接给她一个爆炸脑瓜崩敲下去。
　　虽然是个迟来的设定，不过在教育新人的时候，天空寺悠会不由自主地进入一种名为『恶鬼缠身』的状态，据说眼底还会像失去理智的机器人一样，闪烁起毫无人性的红光——这也是珈百璃会说他是魔鬼先辈的原因。
　　这种模式中的他可不会怜香惜玉，只要是为了调○好新来的后辈，不论是不违法的体罚、温和有礼却又冰冷无情的言语，还是一个大棒一个大枣的奖惩套路……他都不吝化为手中的教鞭，去鞭策她们达到自己心目中的标尺。
　　想当初，一色彩羽也是这么辛苦过来的呢……
　　回想往事，天空寺悠浅啜一口咖啡，眼底的冰冷逐渐软化，悠长的回忆绵延开来。
　　虽然看上去散漫自由、喜欢撒娇又不愿努力，但一色彩羽对自己该负责的事情，总会憋着一股气想要做到最好，像是不想被别人看扁一样。
　　再加上懂得人情世故、性格机伶乖巧，不仅能落落大方地向他请教自己不明白的事情，还擅长发挥出最大的特长——可爱，借此于客人和上司之间周旋自在。
　　所以最终，她也在自己离职之后，成功接下了这家店最佳员工的位置。
　　……唉，都是自己教得好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一脸感慨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真不愧是你啊，天空寺前辈。”
　　“你是哪里有毛病吗？”珈百璃边吃着蛋糕边随口吐槽。
　　当然，期间也有不少新人被自己这样的教育手段给赶跑，又或者是在教育期间不小心喜欢上他、告白被拒绝之后黯然离开的……
　　但唯独面前这个刺头，成为了留在这家店里，却依然没有被他教育好的例外。
　　天空寺悠放下咖啡杯，双目凌厉地看向了对面的金发少女。
　　“老板说了让你休息？”
　　“不然我还能翘班怎么的？”
　　“那就快点吃，地没拖完窗没擦干净就连杯盘还要老板去洗，你怎么好意思慢悠悠地在这里享受蛋糕？”
　　“因为老板让我先去休息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像你这样迟早得秃头的。”吃完蛋糕，珈百璃悠哉地抿了口红茶，眯起的双眼看都不看他，“既然是客人，就别对本店员工休息的方式指手画脚的，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天空寺悠额冒青筋：“是吗？那你这顿还是自己付吧，晚点我再去找老板谈一下有关员工教育的问题。”
　　“嘛嘛～别这么生气嘛，妹控前辈。”不慌不忙的，珈百璃呼出一口带着红茶香气的吐息，忽然贼笑着对他说，“这样好了，给你一次天使的祝福，今天的事情就算抵销，如何？”
　　“天使的祝福？”天空寺悠愣了下，然后拿起手机，作势要打110，“你就是传说中的宗教骗子吧？不知道举报会不会有钱拿……”
　　“切，不信就算了。”
　　对他翻了个白眼，珈百璃端着食用完毕的下午茶套餐，起身朝吧台后方走去。
　　“——这次请你，下不为例。”
　　听着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发少女脚步一顿，似乎低头笑了下。
　　“哼，天使的祝福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你也给我好好珍惜啊。”
　　天空寺悠顿时恍然，拍手笑道：“我懂了，你不是宗教骗子，你是中二病啊。”
　　珈百璃也跟着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是赶紧下地狱去吧，该死的妹控前辈！”
　　难得见面的前后辈交流就到此为止，金发少女继续毫无干劲地做着她的工作，而天空寺悠则在角落的座位上边啜饮咖啡，边等着时间流逝。
　　直到夕日西落，窗外的街道像是浸泡在橙汁里一样，被夕晖染成一片金黄的时候，亚麻色短发的少女如猫般轻巧地推门而入。
　　“各位傍晚好～”
　　“喔，彩羽君来了啊。”站在吧台后，八字胡老板微笑着招了招手，“今天帮你准备了四种咖啡豆，试试看混合咖啡吧。”
　　“诶～人家只想学普通的黑咖啡煮法啦，其他的前辈又不喝。而且混合咖啡什么的，不是更高级的技巧吗……”
　　一色彩羽抱怨似地哀嚎起来，脚步却没有任何犹豫，轻车熟路地朝员工休息室走去。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小猫两三只的客人，快步经过某座位的时候，成功和端着空咖啡杯、脸上笑意盈盈的某人对上视线。
　　“……”
　　“……”
　　像是要用咖啡向僵在原地的她表示敬意，天空寺悠扬了扬手腕，微笑道：“明明我泡咖啡的技术比老板更好，怎么不找我学呢？还是说，你想给我一份惊喜？”
　　愣愣张着小嘴，一色彩羽如石雕般呆呆地看着他，精致的锁骨上逐渐攀起一抹绯红，并迅速地蔓延到了白嫩柔软的脸颊上。
　　“你……我……”
　　不成章的话语挤出喉咙，好半晌，她才恼羞成怒地咬紧牙关，猛地上前一拍桌子：“为什么前辈会在这里啊！”
　　“只是突然想来喝杯咖啡而已。”天空寺悠淡定地道。
　　像只发怒的小柴犬，一色彩羽涨红着脸，气势汹汹地怒瞪着他：“少骗人了！你都说自己泡得比较好喝了，没事干嘛来喝店长泡的咖啡啊！”
　　“那个，请你们多少照顾一下我的心情……”
　　八字胡店长欲哭无泪地捂着胸口，然而两人都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没错，是骗人的。”天空寺悠点了点头，放下早已喝空的咖啡杯，“因为我透过某些手段知道了你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来找店长学咖啡技术，所以就提前过来等你了。”
　　“哈啊？！”
　　一色彩羽怔怔地睁大了眼，接着一脸悚然地抱起双臂，从嘴里机关枪似地吐出了无情的话语：“诶？为什么？前辈是跟踪狂吗？说实话真恶心……能不能请你改邪归正之后再用点正常的方式来追求小彩羽啊？前辈的下限真的刷新了我的三观恕我不能接受真的抱歉！”
　　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天空寺悠懒散地撑着脑袋，微笑看着她用力鞠躬时头顶露出的发旋，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你要跟这么恶心的我，一起参加明晚的烟花大会吗？”
　　“烟花大会？跟前辈一起？”
　　一色彩羽反射性地抬起头，双眼发亮、毫不犹豫地道，“我要去！绝对要去！”
　　“……”
　　“……”
　　和他带笑的温柔目光对上的瞬间，整座城市的晚霞，就跑到了小彩羽的脸上啦。

第四十六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阴影
　　在这个试炼世界中，天空寺悠和一色彩羽的关系，大概在前后辈之上、恋人之下。
　　他知道她对自己有抱有好感，只是一直以来都用开玩笑和逗弄的方式掩饰过去而已，却也因为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而不面对这样的感情，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相处态度，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颇为重视的她。
　　她也知道他虽然很重视自己，却不会因此接受自己的告白，所以总是用学妹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待在他身边，从来不奢望他能主动做些什么，只是贪恋着现在这种好似随时都能触碰到彼此的距离，不希望也不敢去迎接任何变化。
　　就像喜欢上了自已的挚友一样，与他相遇的每个日子都泛着甜蜜，离别时却又因为无法拥抱他而痛苦到无法呼吸。
　　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或许还能靠装傻到底来糊弄过去……
　　可惜，前辈不只头脑聪明，对待女孩子也一点都不优柔寡断，直接就把『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没打算回应』的无情态度摆在了台面上，让她只能选择维持现状，忍受甜中带苦、酸中带涩的暗恋之心，妄想着靠时间来一点一点地缩短两人的距离。
　　只要不出现天降青梅，日久生情永远的神！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害怕。
　　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被动的境地。
　　只要两人之中的谁前进一步，爱调戏后辈的前辈、爱逗弄前辈的后辈，这些或许都将不复存在。
　　一色彩羽不愿面对那样的未来，所以当天空寺悠特地来咖啡厅找她，只是为了约自己去明晚的烟花大会时，才会在彻底反应过来之后，惊讶到一时间说不出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前辈……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天空寺悠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出门，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说是这么说……啊，我懂了！”
　　恍然大悟似地一锤手掌，一色彩羽有些松了口气、又略带遗憾地道：“前辈，你已经先约了小奏对吧？我就知道，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三人一起去哪里玩……真是的，别用那种容易惹人误会的说法啊……”
　　没等她说完，天空寺悠便平静地道：“不，我没约她，也没打算约她。”
　　“……诶？”
　　“我是打算就我们两个一起去的，除非你实在不想跟我独处，那我再去问问看立华或其他人有没有空……”
　　“不、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擅自决定啊！”
　　下意识慌张地摆起手来，一色彩羽又慢慢停下了动作，略显犹豫地注视着他，像是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似的，眼底仍有几分不敢置信。
　　“前、前辈……你要想清楚喔？人家可是会把这个，当作约会的邀请……”
　　即使越说越小声、越说没自信，天空寺悠依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迎向那对已然落在地上的不安目光，只是用平常闲聊的语气说着：“那就这么认为吧，反正我是打算只跟你一起去。”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明晚五点半在河堤那边集合，然后慢慢走到神社会场那边。”
　　我知道了……
　　就连这样简单的应答，一色彩羽都因为莫名的窒息而说不出口，只能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拿起帐单，起身朝结帐柜台走去的身影。
　　想期待却又不敢期待，有些不安却又心怀希望；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耳朵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的发烫，明明不想被惊喜冲昏脑袋，但还是克制不住胡思乱想的冲动。
　　到底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情感呢？又到底该对他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这种喜出望外的心情？
　　付完帐，天空寺悠推门而出。
　　最后，就只有这句话在铃声清脆时，和踏上满街晚霞的脚步一同响起：
　　“前辈，就算只是误会……我可以期待一下吗？”
　　“……”
　　天空寺悠停下脚步，转回了头。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明亮盈润的大眼像海的平面，凛实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即使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也要为了蜕变而挣脱茧壳的束缚——其中便寄宿着这样决绝的勇气。
　　哪怕背对着漫天晚霞，依然是美得令人心颤的景色。
　　天空寺悠并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扬，递去了她所熟悉的安心眼神。
　　随后摆了摆手，消失在玻璃门外的世界。
　　追寻他而去的那道目光，没过多久，便被入夜前的最后一抹霞彩所吞没。
　　……
　　回到家，天空寺悠正要上楼的时候，正好和刚打开房门的春日野穹对上视线。
　　“欢迎回来。”她轻声说着，细框眼镜后的双眼平静如水，葱白的手指将耳侧银发挽到脑后，“去哪里了？”
　　“咖啡厅，晚餐要等一下。”
　　“不急，我不饿。”春日野穹关上了门，身体不经意似地遮着门缝。
　　正好要走进自己房间的天空寺悠，并没有注意到她这番微小的动作，只是随口说着：“薯片别吃太多啊，真嘴馋的话，我可以做完全健康的薯片给你吃，不用去外面买那些垃圾食品。”
　　“笨蛋，不是垃圾食品的薯片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春日野穹双手环胸，理所当然地道。
　　“算了，真拿你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和这位『假妹妹』闲聊几句，天空寺悠就准备回房了。
　　只是在关门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正要走下楼的春日野穹开口道：“对了，你明天真的不去烟花大会吗？虽然我约了女孩子一起去，但你想跟的话，她应该也会同意的才对。”
　　脚步没停，春日野穹头也不回地道：“不去。去那种人挤的人的地方逛街，我看你是想让我死。”
　　“不去就算了。”天空寺悠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果然，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爱吃醋的妹妹啊……
　　听到自己约了女孩子去烟花大会，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垃圾系统，连照记忆捏人都不会！
　　“那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帮你做完晚餐再出门。大概十二点前会回来吧？”
　　“随你高兴。”
　　毫无兴致地抛下一句，春日野穹踩着阶梯下楼，长至小腿的银发在身后摇曳，泛着柔顺透亮的清潋光泽。
　　天空寺悠又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你发带呢？什么时候开始不绑头发了？”
　　往日总是绑着双马尾的她，最近好像越来越常披散着长发，再也不见那两条熟悉的黑色缎带了。
　　哪怕只是试炼空间，妹妹也想改变形象？
　　“现在才发现？很早之前就没在绑了啊～”
　　她懒散回答，高举起的手，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最下方。
　　听着女孩如猫般轻巧的脚步声从玄关延伸到客厅，天空寺悠带着颇为微妙的表情，回房的同时将门带上。
　　“很早之前？是多早之前啊……”
　　是从他开始试炼的那个四月起吗？
　　困惑不解的呢喃声，很快便消失在了空荡的二楼走廊上。
　　没过多久，春日野穹两手空空地走了上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下自家兄长的房门。
　　“真不愧是悠，观察力还是那么惊人……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又没有多少防备，要不然我也瞒不了那么久。”
　　她无声叹了口气，洁白纤细的手掌轻抵下巴，若有所思地沉吟数秒。
　　“还是得尽量削减自己的存在感才行，否则哪天他起了好奇心，找机会闯进房间来就不好办了……”
　　脚步不停，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确认自家兄长暂时还没有要下楼去做晚餐后，她走进房间。
　　房内没有开灯，仅有书桌上的台灯照亮一角，大部分事物都笼罩在了如灰雾般迷蒙的阴影之中，任谁都看不真切。
　　“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通过第一关卡。”
　　自言自语着，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睛，房门在关上的同时便自动上锁。
　　黑暗中，一件白大褂无声地披在了她的肩上，若有似无的萤光从赤脚踏过的地方亮起，如水花飞溅，魔幻中又带着几分科技感。
　　桌边台灯拉扯着光影，时近时远，而那原先娇小纤细的影子，好似也在不知不觉间，向上拔高了些许。
　　双手插在兜内，春日野穹朝自己的床铺走去，淡漠的灰色双眸俯视着棉被下突起的事物，像是屠夫正思考着该如何对案版上的肥硕肉猪下刀，不存在任何温度与情感。
　　“所以，在时机彻底到来之前，我该怎么处理这位『不速之客』呢……”
　　感受到对方眼皮颤动了下，棉被底下的僵硬身躯开始迅速活化起来，意识正准备苏醒的种种动静。
　　『春日野穹』蓦地冷笑一声，镜片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光，藏在深沉阴影下的成熟脸蛋，散发出了不近人情的漠然和轻蔑。
　　“哟，终于醒了吗？”
　　随后，她对反射性地从床上坐起，短暂的愣神后，满脸惊慌和错愕地缩向床头，眼神警惕地看过来的那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别害怕，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嗯……这时应该说很久不见吗？自从那些事情发生之后……
　　算了，无所谓。反正我跟你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没用的打招呼还是省省，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自顾自地这么说完后，春日野穹缓缓咪起双眼，目光透过黑暗，死死盯着那道人影。
　　“回答我，你是怎么进来这个世界的？又有什么目的？”
　　如冰刀般锋利严寒的嗓音，冷冷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霞之丘诗羽！”

第四十七章 但是，我拒绝！（23/55）
　　一人呼吸平稳，一人呼吸压抑而急促。
　　宽阔的少女房间中，空气仿佛被黑暗的大掌紧紧攥住，就连喘气都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
　　明明没有打开空调，可室内的温度却低到让人浑身发寒的程度，就像在冬天打着赤膊逛冰库一样，其寒冷深入骨髓。
　　和若无其事的春日野穹不同，要是身上没有棉被包裹着，恐怕霞之丘诗羽现在，牙关都忍不住打颤起来了吧？
　　不仅仅是因为冷，更是因为在被那道白光袭击之后，不过闭眼睁眼的瞬间，就发现自己躺在了陌生的床上，周围漆黑一片。
　　别说普通女性了，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吧？
　　生怕自己落到了什么魔窟里，床旁还站着十几位黑色壮汉，虎视眈眈地准备袭击自己。
　　“你、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无视了春日野穹的问题，霞之丘诗羽用略带颤抖的嗓音发问。
　　尽管心里发慌，骄傲和尊严还是让她维持了基本的镇定和冷静，棉被下的手掌也在悄悄地四处游走，寻找着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物品。
　　“一开头就来经典问题吗……也罢，是我太着急了。”
　　轻挠了挠脸颊，春日野穹叹了口气，伸手一打响指。
　　啪！
　　于是灯光应声亮起，霞之丘诗羽反射性地抬手遮阴，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却也不敢完全把眼睛闭上，只能忍着双目刺痛，赶紧让自己习惯黑暗到光明的转变。
　　等差不多能看清四周景物之后，不安也如潮水般随着黑暗退去。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对方还没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去，先是迅速环视一圈目前自己所处的位置，顺便回忆着不久前的事情。
　　——为了测试虚拟潜入装置能不能成为进入梦境的大门，她和其他人一样戴上了那个眼罩似的机器，也顺利让自己的意识化作数据流，做好了进到虚拟世界的准备。
　　然而后面的发展，却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不仅没有进入那些人所说的『维护空间』中，甚至连登陆帐号的提示都没有，只是像电子幽灵一样在漫无边际的白色通道中漂浮了一阵子，就被莫名其妙的白光所吞噬，意识也跟着消失了一瞬。
　　接着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了陌生的大床上，充满科幻感的虚拟通道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
　　女孩子的房间？
　　霞之丘诗羽不禁一愣，尚未反应过来，目光就扫到了正在床旁站着，方才用冰冷语气问了她奇怪问题的人。
　　银色长发及至小腿，肌肤白皙、身材纤细，容颜宛若精灵般稚嫩可爱，却又透出了冷漠与成熟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虽然看上去年纪大了不少，但这张脸她认得，甚至不久前才刚见过……
　　“春日野穹？！你怎么……”
　　霞之丘诗羽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对此，春日野穹指是面无表情地撇了撇嘴。
　　“我怎么会在这？这个问题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不会回答你。”
　　她从书桌前拉来椅子到床边坐下，接着翘起修长笔直的双腿，目光非常失礼地打量着这位休闲服打扮的黑丝长发美少女。
　　手指撑起下巴，春日野穹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喃喃道：“现实世界的时间点，你应该还没跟他打好关系才对，光玉更不可能出现在你身上……所以，为什么会是你出现在试炼里呢？”
　　虽然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在暂且记下来的同时，霞之丘诗羽露出冷笑，反唇相讥地道：“在问别人问题之前，先回答别人的问题才是基本礼貌吧？”
　　看装修和这熟悉的房间布局，自己应该还没离开天空寺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春日野穹的房间中醒来；更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现在会看上去成熟了这么多，就像改了身份证、一夜之间成年了似的。
　　尽管如此，面对认识的场所和人物，霞之丘诗羽也找回了不少胆量，能挺直腰板、硬着气要求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能先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话吗？还有，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迅速进入了谈判模式，看着对方微愣的模样，霞之丘诗羽思忖半晌，又放低姿态补了一句：“这是交换情报，你和我现在都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吧？虽然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对我有了成见，但现在情况紧急，为了你哥哥着想，我们最好还是让彼此手头尚的情报透明化，才能更好更快地解决问题。”
　　不喜欢用社交辞令交流，不代表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事权从急，霞之丘诗羽不至于没脑子到都这种时候了，还摆出高冷的姿态跟对方针锋相对。
　　刚才那句话也只是不爽春日野穹的态度和眼神而已，只要她心眼没那么小，那就还可以谈。
　　“交换情报吗……”
　　庆幸的是，这番劝说似乎起到了作用，春日野穹捏着下巴低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确实，我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情呢……比如我都把其他人挡在门外了，你又是从哪个门缝钻进来的？”
　　“比如你明明就不是悠的女朋友，为什么可以干涉系统力量，存在于这个试炼中……”
　　“比如你进入试炼的目的……这个我倒是大致能猜得出来，是跟雪之下她们一样，想要唤醒现在还在沉睡中的悠吧？”
　　春日野穹无奈地叹了口气。
　　“糟糕，想问的事情一大堆，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呢。”
　　“那就……”
　　“但是，我拒绝。”
　　话都还没说完，脸上才刚升起希冀之色的霞之丘诗羽，就被下一句话堵得面部僵硬。
　　“你、为什么……”
　　春日野穹收起表情，双手抱胸，神色漠然地俯视着她：“我春日野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说不……霞之丘诗羽，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你的情报会重要到我愿意跟你分享我的秘密呢？”
　　嘴角微微抽搐，霞之丘诗羽深吸了口气，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难道不是吗？事先说好，我可是为了救你哥哥才来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一副长大了十年的模样，但请你明白，现在只有我，才能帮助到他！”
　　说到后面，语气已然尖锐了不少：“还是说，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哥在那什么试炼中遇到危险？”
　　噗嗤！
　　春日野穹却忽然笑出了声，忍俊不住似地轻掩嘴角，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明白啊……或者说，根本没有从我故意说出口的情报中找到线索。”
　　“什么意思？”霞之丘诗羽皱起了眉。
　　春日野穹好心地跟她解释：“意思是，悠在这个试炼中什么危险都不会遇到，我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如何，放心了吧？”
　　“你凭什么这么笃……”
　　疑问才刚脱口而出，霞之丘诗羽就猛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她呢喃自语的那些话来。
　　『我都把其他人挡在门外了，你又是从哪个门缝钻进来的』——为什么她可以拒绝其他人进入梦境？
　　『你明明就不是悠的女朋友，为什么可以干涉系统力量，存在于这个试炼中』——系统是什么？为什么感觉她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这个我倒是大致能猜得出来，是跟雪之下她们一样，想要唤醒现在还在沉睡中的悠吧』——既然是用猜测的语气，难道她不是那个现实世界中的春日野穹吗？
　　种种疑点涌上了心头，同时指向了唯一一个看上去离奇、却又有着最大可能性的答案。
　　毕竟福尔摩斯曾经说过……以下略。
　　“春↗日↘野↗穹↘，难道你——”
　　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霞之丘诗羽缓缓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打扮得像是某种科研人员，正优哉游哉地欣赏自己错愕表情的银发女性。
　　没有人跑着步来阻止她，于是惊呼声顺利地在房间内响彻而起。
　　“——你就是，让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的幕后黑手吗！？”
　　话音落下，春日野穹扬起嘴角，露出了十分诡异的笑容。
　　或许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能对着兄长以外的人，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你好，不是喔。”
　　并恶作剧似地这么说着——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只是个管理者而已，真是难为你脑补错方向了啊～”
　　她鼓了鼓掌，笑容满面，比起敬佩更像是嘲讽。
　　“……我猜错了吗？”
　　霞之丘诗羽怔了片刻，却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快接受事实，也没有半点被真相打击到的感觉。
　　“也就是说，你哥的沉睡并不是你害的，你甚至还在这个试炼中保护着他？”
　　“大致上是这样没错，不过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以你的智商大概也无法理解。”
　　轻描淡写地鄙视了句这位年级第一的学霸学姐，春日野穹摆手道：“好了，你要是不赶紧把你的来历和目的都说清楚的话，我就要开始处理你了喔？别以为我只是在虚张声势，只要是在这个房间里，就算是神我也能杀给你看呢。”
　　“这么夸张？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说主角啊……”无语地吐槽了句，霞之丘诗羽还在挣扎，“我是你，真的不打算交流情报吗？”
　　她淡淡地道：“不打算，反正我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用，最终还是什么都不会留下……现在，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切，还真是油盐不进……”霞之丘诗羽忍不住咋舌。
　　现在有两个选项摆在她面前。
　　一是坦白从宽，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也是唯一的砝码交给对方，这样应该能暂时安全下来，说不定还能探听到更多有趣的事情。
　　二是抗拒从严，继续和拥有着不明力量的她对峙，并且找机会逃出生天，去找天空寺悠帮忙。
　　……好了，该怎么做呢？

第四十八章 这里有个女孩子监○了女孩子啊！
　　“奇怪……”
　　准备下楼处理晚餐的时候，天空寺悠有些在意地看了眼墙壁。
　　旁边就是春日野穹的房间，他们家的隔音做得不太好，尤其是这两间比邻的卧室，基本上动静大一些就会被隔壁听到墙角，兄妹俩因此都很注意自己的行动，不论放音乐还是看视频都有戴着耳机、要讲电话也会去阳台讲，避免打扰到对方、又或者是听到让人尴尬的奇妙声音。
　　尤其是身体素质日亦接近怪物的天空寺悠，就算站在房间中央，只要往听力上集中注意力，就连春日野穹坐在书桌前的呼吸声都听得见，更别说打游戏时的谩骂、睡觉时的打呼了。
　　所以为了避免妹妹在自己这里毫无隐私，通常情况下，天空寺悠都会尽力无视墙壁对面的动静，就当自己听力其实没那么好，也提醒过让穹不论做什么都要多加注意一些，或者搬到楼下父母房间去睡也没问题。
　　不过穹很干脆俐落地拒绝了，理由是『没有什么不能让悠听到的事情』，一副对此非常无所谓的模样；她都这么说了，天空寺悠自然也没多少意见，就这样逐渐习惯了隔壁房间偶尔传来敲键盘或摔手柄的声音，哪天彻底安静了下来才觉得奇怪。
　　而现在，就是那个让他觉得奇怪的时候了——
　　自春日野穹上楼回房后，已经大概有十分钟左右，隔壁房间完全没有动静传出，无人似地死寂一片。
　　要不是不想变成偷听妹妹的变态，他现在早就把耳朵贴在墙上，用百分之百的听力去确认她是否安全了。
　　“应该只是我多心了……试炼中又能出什么事情呢？”
　　手掌摸了摸墙壁，他最后还是没有多此一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下楼做饭了。
　　晚餐搞定，上楼喊妹妹下来吃饭的时候，春日野穹也很快打开了门，继续晃着那头颀长的银发，走到餐桌前入座。
　　“我开动了。”
　　饭吃到一半，天空寺悠不经意似地问：“总感觉你今天特别安静啊，是玩游戏玩累了吗？”
　　春日野穹动筷的手顿了一顿，随后边夹起一口饭菜，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刚才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累了就打算直接睡……话又说回来，没想到悠你真的在偷听我房间的动静啊。”
　　“不，只是刚好觉得奇怪而已。”天空寺悠的语气也颇为轻松，“我都说了我听力很好，墙又很薄，就算不想听也会忍不住去在意的啦～”
　　“是喔？那没事了。”咬着筷子，春日野穹随口敷衍，“放心，我有在注意音量的控制，你什么都听不到是理所当然的，要能听到我还觉得困扰呢，不想吵到你什么的……反正都是为了你，多少给我夸奖一下啊。”
　　天空寺悠毫无诚意地安慰道：“是是是，穹是个懂事的孩子～”
　　穹鼓起嘴，不满他完全不当回事的态度，心直口快地说：“不是孩子，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是大人！”
　　“我都没二十岁呢，你这进度也跳太快了……”
　　吃完晚饭，春日野穹洗完碗，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不怕天空寺悠突然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从中抓住一头黑发的偷腥猫来。
　　不管是去上厕所还是去吃饭，春日野穹只要离开房间就一定会锁门，而门上的锁是特制的，就算自家兄长再怎么文武双全、精通窍锁，也必须靠蛮力才能突破最后一关，进到自己的房间里。
　　但在那之前，她有的是方法去阻止他，根本不怕出现任何意外！
　　“区区的悠，不足为惧！”
　　这么自信地低喃了句，春日野穹打开房门，就见日光灯下，霞之丘诗羽在绝对隔音的房间中试图逃跑，还扯开嗓子对着墙壁大声道：
　　“有人在吗？这里有个女孩子监禁了女孩子啊！请快点过来救我，听到就赶紧回应啊——”
　　“放弃吧，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春日野穹也不生气，只是靠在墙上，冷笑着欣赏她耍猴戏一样的表演，也没忘顺手把门带上。
　　“我的房间独立于时空间座标之外，只要我一个念头，它就会和这个试炼世界断开连结、重新在什么都没有的时间长河上到处漂流。”
　　边说着，她边走到了窗户，打开窗扔了个纸团出去。
　　明明窗外还是刚入夜的景色，低头看也能看到晚上出来溜弯的老人家们，然而纸团却在脱离窗户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又像瞬移似地回到了春日野穹手上。
　　“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第一无法跳窗逃跑，第二声音也传不到悠那边，就算他们想救你，也绝对找不到入口在哪。”
　　她看着表情逐渐难看起来的霞之丘诗羽，有些愉快、恶劣地笑着说：“这样就将军了喔，霞之丘学姐。”
　　“……好吧，我承认，想靠自己从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中逃跑，是我太天真了。”
　　收起不安分的心，霞之丘诗羽垂下肩膀，失望透顶似地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地道：
　　“那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打算饿死我吗？还是想慢慢地把我折磨到死？”
　　轻咬下唇，她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只是装腔作势过了头，一下就被看出了破绽。
　　“我可没那么恶趣味，还不是你嘴硬，死都不肯说出情报。”
　　翻了个白眼，春日野穹懒得看她，关上了窗户：“本来是打算用点其他方法来解决你，但仔细想想，或许突然闯入的你能成为意料之外的底牌，就暂且留你下来了，等事情尘埃落定再放你走。”
　　“你这说法……”总感觉好像要打什么战争似的。
　　霞之丘诗羽稳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来得及问。
　　“别担心，只要你待在这个房间里，时间就跟静止了差不多，吃喝拉撒都不再是必要的了，就是可能会有点无聊而已。”
　　这么说着，春日野穹踢了踢墙角的柜子，下巴又对旁边的电视指指点点：“电脑我要用所以不能借你，网络也只有我可以连……作为补偿，这里放了几千种游戏和数十台游戏机，都是我玩腻的东西，够你玩好几十年了。应该不会无聊到死吧？”
　　霞之丘诗羽一脸无语，满头黑线地道：“你还不如给我笔和稿纸，让我专心写稿呢。”
　　而且就算游戏再好玩，在这种鬼地方玩个几年游戏，不疯才怪！
　　春日野穹恍然大悟：“对喔，我都忘记你是小说家了。”
　　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稿纸，一枝钢笔，啪的一下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来，你要的东西。”
　　霞之丘诗羽彻底无话可说了。
　　“……我说啊，你该不会真打算把我困在这里几年吧？”
　　“别担心，我能调整时间，会适当加速时间进程的……悠那边情况乐观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解脱。”
　　用让人完全放不了心的语气说着，春日野穹又拉开椅子坐下，淡色双眸笔直地看向她，似乎有些不愉快：“再说了，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吗？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收容你，我早就把你这家伙踢出我的房间了。”
　　一屁股坐在床上，手臂托起沉甸甸的重量，霞之丘诗羽双手抱肘，撇嘴道：“我也不想，谁知道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了。你要是多少告诉我一些情报的话，说不定我这边能有方法可以解决呢。”
　　“抱歉，这是禁止事项。”
　　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春日野穹没打算告诉她更多事情；至于威胁对方用生命来交换情报这种事，她实在不怎么擅长，浅尝辄止之后就直接放弃了。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虽然自己和霞之丘诗羽的关系不算友好，却至少比那些『女友们』要来得和缓许多，没有跟她结下什么不可化解的死仇，自然也没必要做得那么绝情。
　　说到底，还是这位学姐的经历实在让人同情，惨到连春日野穹在回想起来的时候，都忍不住为她感到可怜的程度……
　　“算了，就当我闲得无聊吧。”
　　摇了摇头，春日野穹轻声叹息，眼底难得有了几分温度：“你等等，让我想想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尽管事态总算有向前发展的趋势了，此刻的霞之丘诗羽却没办法坦率地高兴起来，只是表情微妙地看着面前思索中的银发女性。
　　“这种被人同情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莫名让人不快。
　　话又说回来，春日野穹离开房间的时候是大人体型，回来用的却是未成年的模样，关上门才又变回大人……
　　是不想让天空寺悠知道她能变大变小吗？
　　这样随地大小变，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骨骼……
　　“你在想什么？”
　　“一些无聊的事情。”霞之丘诗羽眨了眨眼，将目光重新放回她的身上，“你呢？想好能告诉我什么了吗？”
　　“嘛，差不多啦。”春日野穹摸了摸长发，嘴角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虽然是件无关痛的小事，不过真要说的话，那大概是一切开始的出发点吧？”
　　“噢？洗耳恭听。”
　　霞之丘诗羽端正身体，坐在床上面对着身披白大褂的银发女性，神情逐渐认真了下来。
　　笔记本似乎没有带进这个梦境中，又没办法联络在现实中的她们，更无法离开这个任人宰割的房间——束手无策的她，也只能像这样乖乖听别人说话了。
　　不过涉及到天空寺悠的隐私，或许还有『神明大人』跟『笔记本』之间的渊源，于公于私霞之丘诗羽都非常好奇，自然不可能失去这个能够轻松获得情报的机会。
　　作为小说家，适当的八卦也有益于灵感激发嘛。
　　“那么，先从哪里说起好呢～”
　　春日野穹微微仰起视线，似乎正从庞大的记忆库中，找出那张小小的泛黄照片，不自觉地用上了怀念的语气：
　　“对了，那个时候的悠，用的还是「人生成就系统」呢。既粗糙又简陋，还没有保密协议，想说就说……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强化后的「女友系统」最适合他啊。 ”
　　“嗯嗯，人生成就系统和女友系统呢……”霞之丘诗羽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茫然地问。
　　“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
　　不由惊讶了下，春日野穹很快反应过来，表情沉下，抿起嘴唇消化着这项情报：“这样啊，你果然是靠其他作弊招式进来的，要不然不可能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既然如此，光玉和光玉的力量应该也不知道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小说的设定吗？”
　　被陌生的名词接连轰炸，又感觉自己被对方在无形之中套出了更多情报，霞之丘诗羽不禁烦躁地卷起了胸前长发，脚跟也下意识地抖了起来。
　　春日野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向她解释在过去，几乎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换了「女友系统」之后，雪之下她们应该都是用『神明大人』来代称它的吧？毕竟有保护协议。 ”
　　“神明大人……”
　　反覆咀嚼着这个词，霞之丘诗羽缓缓睁大了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难以接受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等等，你是说，给那家伙发任务、夺走雪之下她们记忆、又把世界玩弄了那么多次的存在，不是什么掌控一切的神明，而是——
　　一个游戏系统？！”
　　“这可不是游戏，也不是闹着玩的。”
　　飒爽地一撩长发，春日野穹扳着小脸纠正了她：“来源未知、运行方法也未知，反正在暑假的某一天里，悠就获得了这个「人生成就系统」——只要完成成就就可以获得各种奖励，金钱、特殊能力甚至是身体素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失败惩罚。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不再平凡！ ”
　　霞之丘诗羽眼角抽搐：“这什么三流小说介绍……”
　　这还没完，春日野穹又举起一根手指，补充道：“顺便一提，悠本来是海对面某个大国的普通社畜，只是在某次意外中重生到了日本，才会小小年纪就有著成人的思维，能靠自己把我抚养长大……这条真实性有待商榷，反正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啦。”
　　“这样的人生就已经够不平凡了好吗？！”
　　气喘吁吁地收回目光，霞之丘诗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信息量实在太大，她下意识扶住脑袋，繁杂的资讯就这样乱糟糟塞在脑子里，让她既是头疼又是胸闷的，暂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只是恍然间，又和面前那双仿佛在闪闪发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在这一刻，对敌用的寒冰不自觉地融化开来，化作她曾在客厅里见过的温柔与轻快。
　　霞之丘诗羽不禁微怔，混乱的思绪和茫然的心情就像抚平了炸毛的野猫一般，不再那么令人头疼了。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吧？
　　——谈起他事情的春日野穹，真的笑得非常开心啊。
　　只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看上去是发自内心露出的灿烂笑容，却又给人一种，她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悔恨感觉。

第四十九章 和一色彩羽的约会（26/55）
　　时间是隔天的傍晚五点。
　　帮妹妹做完晚餐后，天空寺悠就穿着休闲服、带上斜肩包离开了家门。
　　黄昏唱曲的乌鸦不再是惊扰街上安宁的唯一乱源，到处都有人从大街小巷中走出，懒懒散散地踱步聊天。
　　或是家庭、或是情侣、或是挥舞着仙女棒的小孩，眼里时常能看见对夜幕降临后的期待。
　　热闹的氛围已然出现了雏形，不少女性换上了端庄典雅的浴衣，虽不如和服那般郑重华贵，却同样让女性美得不同以往，美得很有节庆感。
　　至于男性，确实也有换上甚平这种清凉打扮的——不过毕竟是都市，除了想要体验异文化的外国游客以外，本地男性还是穿休闲装去参加庙会为主。
　　就比如天空寺悠，尽管小学妹在LINE里拜托他换上甚平，他依然故我地穿着POLO衫和长裤出门，脚下也不是套着木屐，而是方便活动的运动鞋。
　　“人还是一样多啊……”
　　出了家门，沿着河堤前进，穿梭在游鱼般涌动的人潮中，天空寺悠叹息似地感慨起来。
　　时值盂兰盆节，烟花大会和庙会都是例行公事了，过去他也曾参加过几次——体感比妹妹好上一些，只是不怎么享受这种乱糟糟的氛围而已，倒不会因为人多而恶心想吐。
　　逛完的心得也只有一个：自己过来摆摊卖东西吃，或许会比当游客还来得愉快。
　　毕竟这种事，通常还是要跟家人朋友或者恋人一起来，才能享受到箇中乐趣。
　　而从过去到现在，天空寺悠总是独来独往，既没有跟谁一起看过烟花的回忆、也没有和谁在祭典上尽情玩乐的青春。
　　他重生而来的时候，父母双亡、妹妹自闭，往后几年都在拼命打工赚钱；等他有钱，却开始找不到可以视作朋友的人，更没有兴趣和自己不喜欢的对象交往，就这样一直孤单下去，成为了无情的『成就机器』。
　　所以这也是第一次，他跟某人一起前往庙会祭典，还预计要找个好地方欣赏烟花大会。
　　“会比较愉快吗？”他这么问着自己。
　　当然，这个问题要等一切结束之后才能给出答案。
　　实话实说，天空寺悠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意，才约一色彩羽独自出来参加烟花大会的。
　　按照他的猜测，或许要等自己成功交到了一个女朋友，系统才会解锁最终试炼的下一条线索，突破目前卡关了一个多月的局面。
　　不过即便如此，天空寺悠也讨厌被系统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更不希望交往这件事成为一种手段，而非目的——那就和玩弄女孩子的情感无异了。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自认为是个『纯情』、『专情』、『深情』、『不滥情』的四好男人，所有交往都是奔着结婚去的，绝对不耍流氓。
　　他的目标是两情相悦地交往之后，顺便完成任务；而不是为了完成任务，随便找个顺眼的女孩子跟她交往。
　　现在，一色彩羽就是那个女孩子。
　　如果今天的相处还是和往常一样，那就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心意，要是她还是无法接受、又或者是伤心过头，那就把系统和任务、以及自己的打算全都托盘而出，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谅解。
　　反正也没签什么保密协议，说出来又不会受到惩罚。
　　而如果今天的相处让自己心动了，那就由自己来主动告白，从今以后都要珍惜着她——哪怕离开了试炼，她忘记了在梦境中发生过的一切，只要自己没忘，那么不论要重新告白多少次，天空寺悠都会甘之如饴。
　　……还好自己在现实里没有女朋友，只有妹妹那边需要周旋一下而已，不然就麻烦了。
　　而且一色还是穹屈指可数的友人，只要多说好话、保证有了女友也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让她承认两人交往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脑中转着杂乱无序的思考，天空寺悠忽然想到了那名如天使般纯净的美少女。
　　说实话，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喊立华奏一起过来逛庙会……
　　只是考虑到单独约女孩子比较有诚意，两人独处也才能更加深刻地了解自己对她的情感．结果最后连通知都没通知，就这样背着立华奏，偷偷约了一色彩羽出来玩。
　　她知道了这件事后，会不会露出不明显的难过表情呢？
　　会不会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们两人排挤了一样，变得孤单了起来？
　　天空寺悠心泛不忍，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甩开这种优柔寡断的想法。
　　这是迟早该面对的问题。
　　失败了还好说，要是真的确认自己喜欢上了一色彩羽，他们俩今后势必会有更多这种想要跟彼此独处的场合，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时不时就跟立华奏三个人一起行动。
　　情侣与友人之间，总该划出一条分界线的——完美的三角关系并不存在，总该做出取舍。
　　除非……
　　不不不，天底下哪有正常的高中生一次交两个女朋友呢？尤其对象之一还是那个纯洁无瑕、不谙世事的天使少女，这种人渣迟早会下地狱的吧？
　　大胆的想法才冒出一秒，就被天空寺悠狠狠地压回脑海。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奋起精神、清空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将注意力彻底放在了待会的约会上。
　　——这样，才是对自己女伴最基本的尊重。
　　来到集合地点的河堤，站在反射着夕日光辉的清澈河面旁，天空寺悠翻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针。
　　“五点二十五分……刚好提前五分钟。”
　　至于一色彩羽，他估计要晚上个十分钟以上才会到——迟到是每个可爱女孩子的权利，一色彩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果然，他站在原地滑着手机等了十五分钟后。
　　“前辈，抱歉～化妆和换衣服花太多时间了，一不小心就错过了电车～”
　　亚麻色短发的少女边高高地挥着手，边朝自己这边小步跑来。
　　一路上，不少男性的目光都被她所吸引，像是回到青春的那些时候，看着初恋朝自己挥手打招呼的模样。
　　她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精巧的扶桑花，落肩的秀发编成了一条文静的小辫子，脸上淡妆又不失平常那时尚俏皮的辣妹风格，整体搭配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
　　理所当然的，少女身上穿着水蓝色、花纹繁样的可爱浴衣，收紧的腰间盈盈一握，仿佛一不注意就会被大风吹走般的纤细；虽然腰带上方看不出多少起伏，可从袖口中滑落出来的皎白手臂、不时轻捏袖口的粉嫩指尖、踏着木屐的娇小脚掌，却都有着专属于少女的青春活泼，一举一动无不彰显著她极力突出的可爱魅力。
　　那并不是修饰过头的炫耀，也不是花枝招展的谄媚——而是女为悦己者容，使尽浑身解数都要去迷倒他的小小心机。
　　“当当～怎么样，我这身够可爱吧？”
　　啪地站到他眼前，一色彩羽乖巧地抬起头，大眼睛噗闪噗闪地眨呀眨的。
　　她直接跳过了迟到被训的环节，笑眯眯地张开双手，像是要直接上去拥抱他。
　　然而没过几秒，却又带着轻盈的坏笑转起圈来，手指捏着袖口、木屐小心地转着地面，衣摆如蝶翼翻飞，清新馥郁的香气顺着洗发精的香味传来。
　　——看来她是特地先洗了一次澡，再穿上这件浴衣的。
　　“前辈，你看完了吧？评价呢？”
　　转了一圈，重新正面看着他。
　　一色彩羽俏脸泛红，即使是在即将入夜的天幕下，那双眼睛依然亮如明星，倒映着女孩鼓起勇气的光辉。
　　天空寺悠照她意愿认真地上下看了她一轮，然后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奇怪。”
　　“什么奇怪呀？”一色彩羽微微歪头，眼中有微不可查的紧张浮现。
　　天空寺悠皱着眉，看着她的眼睛，故作认真地问：“我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能问问你的电话号码吗？”
　　“……噗！噗哈哈哈哈！”
　　先是没听清楚似的一愣，随后，一色彩羽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前、前辈，这种搭讪方法太老土了啦！连街边的小混混都不会这么说了噢～”

第五十章 约会牵手有问题吗？(27/55)
　　“才没那么老吧？平成还差不多。”
　　明明只是故意逗她笑的，凭什么我要遭受到这种侮辱啊？
　　天空寺悠隐讳地翻了个白眼，手掌按在她左摇右晃的小脑袋上，没好气道：“好了，笑得差不多了。再笑发型和妆都要乱了，你百年难得出现一次的美女气质也要没了啊。”
　　“才不会呢，我可是从早上就精心准备到了现在……呀！”
　　话才刚说出口，她就立刻用双手掩住了嘴，方才笑得欢快的脸蛋迅速染上了一片绯红，那双棕色大眼用每秒五厘米的速度，悄悄地瞥向了他。
　　“讨厌，人家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嘟起嘴，羞恼似地跺了跺脚，娇声道：“前辈，快忘掉！我才没有超级期待这次的『约会』呢！”
　　天空寺悠忍不住低头看向她的脚丫——被这木屐用力踩中，估计能疼死人吧？
　　摇了摇头，他呵呵一笑：“你这演技也差不多是昭和的东西了。”
　　“啊？有种你再说一次？”
　　女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嗓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我说，差不多该走了。”
　　天空寺悠选择明哲保身，率先跟着人流的方向，朝庙会的举办地点，也就是附近的某家神社走去。
　　瞪着他的背影，一色彩羽冷哼一声，那双木屐像是要把河堤踩实似的，用力地碾着泥地。
　　等她走到身边，天空寺悠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这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出来逛庙会，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多多担当。”
　　“啊，这边才是。”因为他用上了敬语，一色彩羽也反射性地恭敬回答，“我也是第一次跟男孩子单独出来逛街，以前都是和大家一起——不对！前辈你是第一次吗？！明明那么受欢迎！？”
　　她这语调急转弯的速度，大概也就秋名山车神能够一较高下了。
　　“别喊得那么大声，你是想让我社死是吗？”
　　天空寺悠微笑地看了过去，额角青筋一跳一跳，肩扛着数道好奇中带着取笑的目光，语气十分友善。
　　“糟、糟糕。”一色彩羽脸色刷白，感受到自己性命或许即将不保，连忙大声补救，“我、我的意思，原来学长你是第一次跟女生出来玩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旁边就有人忍不住笑了。
　　“噗，竟然是第一次约会……好可爱啊。”
　　“明明看起来那么现充，结果是个纯情小处男吗……”
　　“该不会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吧www……”
　　一色彩羽自然听到了这些议论，却也不敢上前让他们闭嘴，有些无助地左右张望之后，还是拿充满歉意和委屈的水润双眸看向天空寺悠，弱弱地说：
　　“那个，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地很惊讶而已……诶嘿？”
　　“诶嘿你个头啊！”
　　这种时候竟然还敢歪头卖萌，你以为吐个小舌头我就能原谅你了吗？
　　脸上带着抽筋似的笑容，天空寺悠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她的额头。
　　“怎么，跟我约会太兴奋，今天出门忘记把脑子带上了是吗？”
　　“才、才不是这样的！”一色彩羽被戳得吱哇乱叫，却又心中有愧而不敢闪躲，只能选择抱头蹲防，“我还是有带脑子的啊！还不都是因为前辈……”
　　“这么说来，全都要怪我啰？”
　　天空寺悠挑了挑眉，用和善的眼神示意她最好能讲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否则今天就给她在脑门上戳个第三只眼出来。
　　一色彩羽也不敢看他，就这样抱着额头闭着眼睛，满腹委屈地嘟嚷道：“谁让你突然那么正经地要我关照，我也没经验啊是要怎么关照……所以就慌了……”
　　“这只是在提前消毒而已，严格来说也可以归类于客套话，你慌什么啊……”
　　天空寺悠无奈扶额，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再多的尴尬和恼怒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周围都是人，也不好继续戏弄她。
　　他叹了口气，胡乱抹了抹被他戳红的光洁额头，再不经意似地将被弄乱的额发整理好，让可爱的回归可爱、端庄的再次端庄。
　　“算了，走吧。”
　　“诶？可以吗？”
　　劫后余生似地，她抬起灵动狡黠的大眼，振作得非常迅速，仿佛刚才的委屈全都是一种演技。
　　天空寺悠无奈道：“不然能怎么样？在这里打你屁股吗？”
　　一色彩羽赶紧捂住屁股，红着脸扁起嘴，湿润柔媚的双眸令人遐思：“hentai，前辈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法吗？私下的时候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是不可能的吧！”
　　喂，原来私下可以吗？
　　天空寺悠默默吐槽，随后仰天长叹：“放心，我没想跟你计较了。再不去逛庙会，我就抛下你一个人去了啊。”
　　“啊，这种说法也太没常识了吧？前辈这个低情商，大木头！”
　　一色彩羽立刻跟上，愧疚的神情一扫而空，又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了起来。
　　不过女孩的嗓音实在好听，就算话再多也不至于令人厌烦，偶尔清脆、偶尔撒娇，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多变，或许永远都不会腻。
　　“对了前辈，我请你吃炒面作为赔罪吧？”
　　“不用，真要赔罪的话……”天空寺悠朝人群中淡淡瞥了一眼，忽然对她说，“手，伸出来。”
　　“诶？该不会要打掌心吧……”她不禁瑟缩起肩膀，有些胆怯地观望着他的表情，在不安和害怕中缓缓伸出手掌，并随时准备收回。
　　天空寺悠懒得去管她这怕过头的表现，直接将少女柔软冰凉的小手握住，然后对着某个方向挥了挥，眉头高高挑起像在故意挑衅。
　　对这发展有些措手不及，一色彩羽边被他牵着朝神社走去，边愣愣地问：“前、前辈，这是……”
　　“之前有个家伙，笑我或许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冷着一张脸，语气低沉地道，“我得让那混账知道，老子不仅牵过女孩子的手、牵的人还比他身边的女伴漂亮个几百倍！”
　　“啊，啊哈哈哈……前辈真的是很记仇啊……”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一色彩羽不禁嘴角抽搐，干笑着吐槽了句。
　　至于漂亮几百倍这种言情蜜语，相较于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算什么了。
　　“话说回来，前辈，你的手……”
　　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道：“约会是谁说的？”
　　“好像是，我？”
　　“那约会牵手有问题吗？”
　　“呃，没、没有……”
　　天空寺悠转过视线，看着她犹在梦中、有些恍神的模样，忍俊不禁地弯起嘴角，愉快地道：
　　“赶紧走吧，祭典才刚开始呢。”
　　“啊……”
　　一色彩呆呆地睁大了眼，瞳孔宛若湖面，满满倒映着他的笑容。
　　好似晚霞了透过波光，明亮却不刺眼的温暖直入水底。
　　街道上灯笼掩映，热火朝天，三俩情侣并肩而行。
　　回过神，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那份温暖，像是永远都不要放开那样。
　　她眯起月牙似的眼，双颊仿佛映着火光，脸红红地笑了起来。
　　“好的，前辈！”

第五十一章 看来要隐藏不住我作为一色党的身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灯笼像挂在树上的果实，从上方将河堤通往神社的道路照亮，橙黄色的温暖光芒一路蜿蜒向上，宛如一条火龙趴在山体上，燃烧着的身体从山脚攀到了山顶。
　　不过虽说是山，高度却不到一百米，坡度也不算陡峭，只要不走楼梯而是沿着道路盘旋向上，就不会感受到爬山的劳累。
　　道路两旁像是积木一样并列挤满的摊位，更是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一路向上，回过神来就到了山顶上的神社。
　　入夜不久，四周来往的游客便像夜行性的昆虫一样，占满了本应宁静祥和的空气。
　　天空寺悠闪过了一群挥舞着气球槌子打闹经过的小屁孩们，顺便将掌中的小手往自己这边拉一些，让一色彩羽能正好避过顾着聊天没注意前方的青壮男性。
　　“就是为了映对这种情况，我才会跟你牵手的。”天空寺悠一脸淡然地道，“所以，别误会了啊。”
　　“前辈，傲娇属性已经过时了喔。不是金毛也不当败犬的话。”一如既往的『盐对应』，一色彩羽语气平淡地吐槽过后，将手中的苹果糖递到他嘴边，“这个苹果一点都不甜嘛。前辈，你吃吃看。”
　　避开了似乎是故意面对自己的小巧齿印，天空寺悠往苹果糖上啃了一口，喀擦喀擦地将糖衣和果肉嚼碎，用舌头舔了圈沾了几分甜意的嘴唇后，公正地评价道：
　　“还好吧？这个酸和糖衣的甜搭配得不错，也没有放太久导致水分流失。”
　　但也就一般能入口的程度而已。
　　这种小吃基本上不需要什么技术，也做不了多少改进和变化，用的食材只要不是相差太大，尝起来的味道基本相同，实在没必要鸡蛋里挑骨头。
　　反正都不会有他做的好吃就是了。
　　“真的吗～”扭着晶莹柔软的小嘴唇，一色彩羽有些难以释怀地端详被咬了两口的苹果糖，忽然向他刚刚咬的那个地方啃去。
　　她的嘴巴很小，容纳不下太大的东西，又时刻注意着美少女吃东西时的优雅与可爱感。
　　所以吃苹果糖的时候，会像仓鼠那样用洁白细密的贝齿轻轻咬下，再用小手掩着嘴巴细细咀嚼——看上去就很麻烦，但照她的说法，女孩子本来就是这么麻烦的生物。
　　尤其是和前辈来烟花大会约会的美少女学妹，那更是麻烦之中的战斗机，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露出丑态才行！
　　像个大小姐一样优雅地吞下这口苹果糖后，她抿了抿唇，丁香小舌用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将嘴角的糖屑卷了进去，接着紧皱起眉，看上去似乎非常纠结的模样。
　　“嗯……该怎么说好呢……”
　　天空寺悠有些奇怪：“只是个苹果糖而已，有必要那么在意吗？”
　　一色彩羽头也不抬：“哈啊？苹果糖的味道怎么都好啦。”
　　“？”
　　那你刚才问个毛线啊。
　　天空寺悠斜了她一眼，视线滞留在那张被灯火照得晶莹剔透的可爱侧脸上，脑海中已经在模拟蹂躏面团的场景了。
　　没有注意到他目光中的危险，一色彩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了转苹果糖的竹棍：“人家只是在想，用苹果糖来制造间接接吻的感觉，根本一点都不浪漫，心跳加速不起来啊。”
　　“你这么想吧。”天空寺悠好心地对她说，“我的口水里有着能够让人就地变异的强力病毒，吃我吃过的东西就会变成用舌头杀人的舔食者——怎么样，是不是心跳加速起来了？”
　　“……我用木屐踩你喔？”
　　青春活力的美少女正半眯着眼，用冰冷的视线直刺他厚如城墙的脸皮。
　　木头踩着地板的清脆敲击声，在此刻更加明显地沉重起来，像是蕴含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天空寺悠收回视线，语气无辜地道：“说到底，只有日本会把这种不卫生的行为当成浪漫情节吧？就算撇开习性不谈，运动社团里也常有男女生拿过对方的水瓶直接就口喝的事情出现，都没见他们害羞什么啊。”
　　“这能相提并论吗……算了，跟你这不懂浪漫的原始人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嘴赌气似地扁了起来，一色彩羽将苹果糖递给了他，哼哼两声：“帮我吃完！我还想吃其他东西，怕肚子太撑。”
　　“前辈可不是你的厨余桶啊。”
　　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却也不甚在意，三两口就把剩下的苹果糖吃干抹净，竹棍放进了塑料袋里。
　　反正他早就习惯替妹妹处理吃不完的东西了，更不喜欢浪费食物——美少女啃了两小口的苹果糖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再多就是真的不卫生了。
　　顺袋一提，这条通往神社的路上是不会有任何垃圾桶的，所以垃圾必须自己随身携带，又或者到山下去丢。
　　“世界上哪有牵着学妹的手逛庙会的普通前辈啊……”
　　一色彩羽低声说着，像在抱怨，可亚麻发间的耳根又莫名地泛起红润，好不容易习惯的害羞心情又冒了出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抬头左右张望，忽然指向一旁的摊位，眼睛微亮地朝他看来、嘴角似乎挑起了一抹坏笑。
　　天空寺悠还以为她要说『呐，那边的人都是处男吗？ 』这种经典句式，结果只是普通的：
　　“前辈，请我一根巧克力香蕉！”
　　“凭什么啊？”
　　尽管这么问着，天空寺悠脚下还是很老实地朝摊位走去，跟老板要了一根巧克力香蕉。
　　说实话，他本来都做好了今晚请她吃吃喝喝的准备，前面那根苹果糖都打算替她付钱了，却被一色彩羽用『这点小钱我能自己付啦』为理由拦住，钱包还没掏出来她就自己付了钱。
　　男生总是有些虚荣心的，某些应酬场合或者朋友聚会里，更是常出现那种大家抢着买单的场景，你不让他付钱他反而会不高兴。
　　天空寺悠也不是那种小气到出来吃饭也要跟女伴AA制的人，所以在听到一色彩羽要求他请客的时候，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虚荣心总算获得满足。
　　干净俐落地付了钱后，天空寺悠将巧克力香蕉递给了她。
　　“凭什么？哼哼，那当然是～”
　　一色彩羽忽然露出贼笑，左右张望了下，主动拉起天空寺悠的手走到摊位旁的阴影处中，让他用宽大的身子挡住外面人潮的视线，接着拿起巧克力香蕉，湿润的双眸微微上抬，诱惑似地眨了两下。
　　“灯灯灯灯，由小彩羽主演的，男生最喜欢的福利场景！”
　　“……”天空寺悠陷入短暂的无语当中。
　　她得意洋洋地挥舞着香蕉：“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我知道的，前辈带女孩子来庙会，肯定有在期待着这个场景出现……嗯？等等……”
　　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个动作，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忽然意识到这点，一色彩羽动作一顿，和天空寺悠略显古怪的眼神对上。
　　戏弄愉快的神情将在脸上，像是这时才想起了要害羞似的，她的脸颊上漾出了更深一层的红润，表情也多了几分尴尬。
　　但做都做了，不继续下去好像会更尴尬的样子，一色彩羽也只好故作镇定地干咳两声，泛红的小脸紧绷着，音量却不自觉地越来越低。
　　“话、话要说在前头，这可是只给前辈的特殊福利喔？你要是没挡好，让其他人看见了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已经挡好了。”
　　他忽然开口，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充满了自信。
　　天空寺悠直接用「隔墙无耳」的状态，杜绝了被偷窥的可能性。
　　女孩已经松开了手，毫无防备似地站在自己身前，像是随时都能伸手用力拥抱住她，将那窈窕纤细的浴衣姿态收进怀中，仔细体会着少女的柔软和芬芳。
　　虽然拿着一根巧克力香蕉却不下口的模样，实在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不过，可爱就是正义，可爱就没问题了。
　　“呐．所谓的福利是什么啊？这又跟巧克力香蕉有什么关系呀？”
　　低头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她，天空寺悠眨了眨纯洁天真的大眼，眼神如小孩子般充满好奇，心思单纯地期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演技浑然天成，满满的都是感情。
　　“明知故问，前辈的恶趣味真的很过分耶！”
　　皱起了小鼻子，一色彩羽气鼓鼓地瞪向他，像是被逼着做出羞耻动作的表演者。
　　她已经开始在后悔了——想用这种福利场景来调戏前辈、让他对自己心动的想法，打从自己害羞起来的那一刻，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但巧克力香蕉都买了、也说了要给他看福利场景，现在总不能直接把香蕉塞前辈嘴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说话不算话倒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不想被前辈用那种对待不懂事的妹妹一样的目光看待，也不想让他瞧不起自己……
　　做就做！我可是很大胆的！
　　深呼吸之后，一色彩羽鼓起勇气，脑中再次回想起昨天看过的那些小视频中的动作，将香蕉凑到了微微张开的小嘴边。
　　手指按着耳畔侧发防止滑落，露出半边精致可人的绯红脸颊，也让女孩的动作没有了任何遮掩。
　　她缓缓低下头，小而晶莹的唇瓣轻呵着热气，正准备包住巧克力香蕉的顶端，让眼前这位可恶的前辈见识一下自己也有成熟女人的一面，哪怕再羞耻都要让他对自己动心的时候——
　　天空寺悠蓦地再次开口：“知道吗？根据网络调查，女性容易让男性动心的动作中，就包括你现在这样。”
　　“诶？”
　　他趁一色彩羽惊讶抬眸的时候，直接将巧克力香蕉抢了过来，一口咬下了半根，然后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低头挽发这个动作，就算不加别的道具，也好看到让人见之难忘、心猿意马。”
　　见她好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天空寺悠不禁哑然失笑，手指捏了捏她柔软而发烫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说：“笨蛋，既然觉得害羞，就别勉强自己拿巧克力香蕉来诱惑我了，模仿什么漫画情节啊。”
　　一色彩羽眨了眨眼，手指还挽着耳后侧发，上抬的眼眸呆呆看着他半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所以只要做到这种程度，前辈就会心动了？”
　　“大概吧。”天空寺悠收回手，把剩下的半根香蕉也塞进口中。
　　很奇怪，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动作，女性要用几百个字来描写，男性却只要一句不到十五个字的话。
　　这就是性别不平等吗？气抖冷。
　　“真的？”
　　害羞和决意逐渐散去，她的双眼开始发亮，兴高采烈地追问。
　　天空寺悠敷衍道：“真的，骗你干什么？”
　　“那前辈，你心动了吧？忍不住喜欢上我了吧？”维持着挽发的动作，一色彩羽将脸凑了过来，嘿嘿坏笑着，看上去非常兴奋的样子。
　　“没想到前辈这么好攻略呢～”
　　“好了好了，福利场景我已经品鉴完了，继续逛吧。”
　　天空寺悠没好气地推开了她的脸，解除「隔墙无耳」的状态，转身就朝灯火通明的街道走去。
　　一色彩羽迅速跟了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身姿欢快而雀跃，木屐清脆地敲响了石板道路。
　　“前辈前辈，你是害羞了吗？”
　　天空寺悠翻着白眼：“害羞的人是你吧？要我表演一下你刚才的表情吗？还是要再买一根巧克力香蕉试试？”
　　一色彩羽赶紧安慰道：“好啦好啦，前辈别生气，像你这种厚脸皮的人怎么会害羞呢？我是开玩笑的。”
　　“哪句？”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你看，我又挽发了喔？”她开始玩起了自己的头发，脑袋像个神经病似地左右乱晃着，“左边挽完换右边，右边挽完换左边，你看，这个角度很不错吧？哼哼～只是前辈想看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人家都会挽给你看的喔～”
　　“好看归好看，我可没有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太多就很烦人了。”
　　懒得去看一色彩羽，天空寺悠心累似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多嘴安慰这家伙了，让她忍着羞耻心、自作自受地表演吃香蕉不是很好吗？
　　既能看到美少女的福利场景，又不用被这样骚扰。
　　果然，亚撒西就是万恶之源啊。
　　这么想着，手臂却忽然被柔软包裹而住。
　　“不过，前辈这个有点小别扭的温柔，我倒是特别喜欢喔。”
　　轻轻抱住了他的手腕，一色彩羽将挽起的头发放下，遮掩住白里透红的侧脸，语气稀松平常、小声地说：
　　“真的，再多都不会觉得烦呢。”
　　“……嘛．你开心就好。”
　　叹息似地回答，嘴角却又不由扬起弧度。
　　天空寺悠向着星空抬头，道路与摊位顺着山陵曲线而向上延伸，两侧的灯火将阴森的树林照得温暖，山和火的尽头是辽阔无边的夜幕，几点小星子难得挂在天上，看上去近在咫尺、却又伸手触碰不到的遥远，
　　这时，少女若无其事地将手重新塞进了他的手心中，美其名曰人太多了，不想被冲散。
　　天空寺悠并没有多说什么，再次握紧了那只被汗打湿的冰凉小手，感觉自己的心跳和星星的闪烁频率，似乎有些同步了起来。
　　但那或许，也只是祭典的热闹营造出来的错觉而已。
　　“没错，就和梦境一样。”
　　震撼人心的太鼓音从山上的神社中传来。
　　而他牵着她的手，在这片温暖的夜幕下，继续向上。

第五十二章 在射击摊
　　庙会逛到一半，为了方便消灭一路上买的各种小吃和饮料，两人不得不松开彼此的手，肩并着肩边吃吃喝喝、边从各种摊位前经过，看到香气十足的食物就买下来、有趣的游戏摊位就跟其他人一起围观，说不出的悠闲惬意。
　　于是沿着坡道向上，手腕挂着的塑料袋逐渐增多，夜色越深，却半点也不觉得疲惫，反而越来越精神。
　　“前辈，一路走来那么多好玩的摊位，你怎么都不去尝试一下啊？”
　　咬着挖刨冰的小汤匙，一色彩羽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他，歪头好奇地问。
　　两人刚离开了水球摊，并没有下场跟摊位上的其他小朋友一起拼杀，只是在看完小萝莉努力将水球钓了上来、高兴到上窜下跳时却不小心把水球给扔回池子里的悲惨经过之后，又继续往下个摊位逛去。
　　“你不也一样？”尝了口自己的蜜瓜味刨冰，天空寺悠含糊地道，“之前那个捞金鱼的摊位，你应该很感兴趣吧？怎么不去玩玩？”
　　一色彩羽用【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质疑眼神斜了他一眼，莫名不快地噘嘴哼了一声。
　　“这可是新买的浴衣喔？被水沾到就不好了。”
　　纤细手臂向着两旁伸展，她甩了甩水蓝色花纹的袖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左摇右扭，像是蝴蝶振翅那般轻灵可爱。
　　随后又握起拳头叉在腰间，故意扳着小脸抬头挺胸，正经八百地道：“除非前辈会负责买新的浴衣给我，否则我今天，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会让这件浴衣出现皱痕的动作的！”
　　“一件浴衣而已，又不是成年礼穿的和服……”
　　难以理解这种坚持，天空寺悠无语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缺买一件浴衣的钱，但也没必要非得让一色彩羽活蹦乱跳地到处去玩，那就随她高兴吧。
　　……等等，不对啊。
　　忽然意识到事情并不单纯，天空寺悠不禁一愣，随后用略显微妙的眼神瞥了眼一色彩羽。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在暗示……
　　要做些会弄皱浴衣的事情也无所谓，只要你能买件新的浴衣给我，负起责任来就好？
　　也就是『你有信心帮我穿好和服吗』的盂兰盆节版本——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明明记得这个名场面，却想不起来是出自哪部作品。
　　太奇怪了。
　　又挖了口蜜瓜味的刨冰，他有些嫌腻地咂了下嘴，赶紧拿果汁清了清满口的化学甜味——决定了，虽然还没到夏天，不过明天就去买台刨冰机，再自己调几罐足够天然的果酱出来！
　　至于一色彩羽那边，看她脸不红心不跳、似乎根本没联想到那回事的单纯模样，天空寺悠也将想歪的念头全都扔到了脑后，就当没这件事。
　　“虽然我不能玩，可是我想看前辈玩啊！”
　　肩膀轻轻撞了过来，她用和蜜瓜果酱一样甜的嗓音撒着娇：“前辈～你就不想在我面前耍个帅吗？小彩羽会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你喔～”
　　天空寺悠不为所动，还在想着果酱配方的事情。
　　见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撒娇攻势，一色彩羽气恼地鼓起嘴，又忽然面色一变，在短促的惊呼声后，用充满抱歉的眼神看着着他：“啊，还是说你怕会在人家面前丢脸，所以才不敢出手的对吧……抱歉，人家没有考虑到前辈的自尊心……”
　　“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天空寺悠轻描淡写地道，“还有，难道平常的我在你眼里并不帅吗？竟然还需要在你面前表现来耍帅？真是让我失望啊小彩羽，我还以为你从以前到现在都很崇拜我呢。”
　　精心纹样过的柳眉跳了跳，一色彩羽露出了温暖开朗的笑容，同时嘴里吐出冰冷无情的字句：“是啊，人家一直都很崇拜前辈这个陨石都打不穿的厚脸皮呢。这就是所谓的残念系帅哥吗？”
　　“我只听见了你说我是帅哥这句话。”天空寺悠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小彩羽充满鄙视意味的注目下，朝前方的射击摊位迈步走去。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秀两手给你看吧。”
　　一色彩羽顿时双眼亮起，兴高采烈地跟上，笑得跟偷到鸡的狐狸一样：“哼哼，果然还是激将法奏效了啊～前辈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面子是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崇拜我的学妹失望而已。”装逼似地淡淡说着，将刨冰和其他塑料袋递给了她，天空寺悠空出双手，拿出钱包付了一局的。
　　“别偷吃啊，我知道你觊觎我吃过的刨冰已经很久了。”
　　“啊人家不小心手滑了前辈的刨冰就这样掉地上啦～（棒读）”
　　“开玩笑的，在后面看着吧。”
　　天空寺悠笑了笑，拿起桌上放着的道具枪，从小铁盘盛着的十枚橡皮弹中，随便挑了个塞进枪口。
　　完美级的射击技能让他一摸就知道，这把枪的性能有被改弱一些，要是摊位上的奖品再加点重量，那就算位置打对了也没办法打倒，最多晃个几下而已。
　　不过无所谓。
　　虽然手段奸诈，但出来做生意的，总是要搞点不会让自己赔本的小动作，天空寺悠没打算对此多做计较。
　　他只是在填好子弹之后，对坐在小马扎摇着扇子上的摊主问：“我可以同时用两把枪吗？这样比较帅。”
　　摊主大叔看了眼少年身后的浴衣美少女，又打量了下他那『并不标准』的持枪动作，还有脸上【给我一个在女朋友面前耍帅的机会】的中二表情。
　　似乎是回想起了不愿面对的青春，他有些沧桑地摇了摇头，随后对天空寺悠露出了和善与鼓励的微笑：
　　“可以，得加钱。”
　　于是天空寺悠又多付了一局的钱，拿着两把枪、面前摆着两盘子弹，转头问一色彩羽：
　　“你想要什么奖品？”
　　“嗯……”一色彩羽边吃着蜜瓜味的刨冰，边皱眉思索了起来。
　　本来想挑木架子上那最大也是最显眼的龙猫玩偶，借此来故意刁难他一下的，但看到旁边有几名游客也在努力往它身上输出火力，却跟挠痒痒似的半点成效都见不到的样子。
　　便指向另一边看上去比较好打的塑料模型，露出了坏心的笑容：“就那个了！哼哼哼～这可是很有难度的喔，前辈你……”
　　自认为打不到的话还是趁现在认输比较好，人家不会因此就讨厌你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啪两声，两发子弹接连撞击到了模型盒右上角，让它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欲坠地向后仰倒；又在受到了某种奇妙的重力牵引、即将重新站回架子上的时候，最后一发子弹破空而来，成功补刀。
　　啪的一声，模型盒仰躺在架子上，能看到底部沾了不少黑色碎屑，像是一层铁粉。
　　“竟然需要三发……看来底下有安吸铁石啊。”
　　天空寺悠喃喃念着，冷漠下来的目光斜了眼表情错愕的老板，让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对方冒着冷汗、满脸心虚地撇开头，灰溜溜地去将奖品从架上取下。
　　只是用眼神警告对方别做得太过份，天空寺悠便将视线转向身后，笑着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她道：
　　“怎么样？够帅了吧？”
　　一色彩羽茫然地点了点头，好半晌才开口说话：“就像电影里的技术一样，与其说是帅……前辈也太厉害了吧？竟然三发都打在了同一个位置上，而且装弹的速度也超级快……还没看清就彻底结束了。”
　　“嘛，基操勿六，这点小技巧还不够跟野比大雄五五开的。”
　　天空寺悠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眼底却明显浮现出了自得之色，非常满意小学妹这番发自内心的高评价。
　　男人的虚荣心啊。
　　他继续从剩下的十七颗橡皮弹中拿起两颗塞进枪管中，视线在架上游转一圈，很快就锁定在了最大也是最难打的目标——龙猫玩偶身上。
　　“你原本是打算让我打这个的吧？只是怕我打不中还硬要逞强，所以才换了个目标。”
　　一色彩羽不禁微睁大眼：“诶？为什么前辈会知道……”
　　天空寺悠语气温柔地道：“因为在你偷吃我刨冰的时候，我也在偷看着你啊。”
　　“……”
　　一色彩羽低头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蜜瓜味刨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有些心动，但又没办法完全心动……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没有在意她的纠结，装好子弹后，天空寺悠将剩下的十五发橡皮弹分别握在手里，然后端起枪口，浑身气势开始凝结。
　　“虽然这东西打了还要带回家很麻烦，不过两局的钱可不能浪费，至少得赚个回本才行……让我来试试，要几发子弹才能把这东西给打下来吧。”
　　一局十颗子弹是一千円，两局就是两千円——而这个大玩偶，放晴空塔那边的专卖店，大概要五千円以上才能买到。
　　再加上刚才那个模型，只要能打下来，获得的利润是成本的两倍！
　　天空寺悠眯起了眼，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心中难得有了面对挑战的兴奋和刺激感。
　　“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用这种子弹和玩具枪打下来啊。”
　　旁边有对一无所获的情侣扔下枪这么说着，用抱以不信和看好戏的眼神朝这里望来。
　　本来和他们抱有着相同的感想，可一听到有人敢用那么瞧不起人的语气说他闲话，一色彩羽就忍不住心中的愤懑，气鼓鼓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后，果断站在天空寺悠身后为他加油打气：
　　“前辈，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它打下来的！”
　　她俏脸泛红，鼓起勇气地道：“只要你能成功把它打下来，我、我就……主动亲你一下！”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没想到这么纯情啊……”
　　天空寺悠不禁失笑一声，旁人的非议、老板略显紧张又像是在催眠自己不要杞人忧天一样的表情，全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唯有少女不顾一切都想支持他的话语，在胸口发烫地回响起来。
　　“行，就算是为了这个吻，我今天非得把这东西打下来才行。”
　　完美级的射击技能，也是头一次为了谁而使用。
　　将全身心都灌注在枪枝上，让手指和心跳都如结冰一般慢慢地静止下来。
　　他曾经听说过，有狙击手会在开枪之前，为了保持心律和弹道稳定，用一些咒语来催眠自己——
　　“我是一枚子弹，子弹没有感情——因此，不会迷惘。”
　　神情庄严肃穆，天空寺悠轻声念着，手指缓缓扣下了扳机。
　　“只会，飞向目标。”
　　砰！
　　劣质的枪声响起，橡皮弹飞速击出。
　　几乎没有任何间隙，第二道枪响尾随而来，两颗子弹一前一后，尚在半空中的时候，眼神如冰的少年用迅如雷霆的动作双手交叉，左右手的橡皮弹轻巧地塞进了枪口，接着都不用瞄准似的……
　　砰砰！
　　龙猫玩偶先是被两枚子弹击中，微不可察地向后倒了一些。
　　接着还没恢复稳定，又是两颗子弹打在了相同的地方，几乎要撞到前面的子弹似地，让后仰的角度更加明显。
　　再然后，并列的枪响接连不断的响起，节奏感如机械一般的精准稳定，命中的位置也从未出现偏差。
　　在摊主难以置信、手中的扇子都不自觉掉在地上的呆滞目光中，几乎有一个小学生那么高的龙猫玩偶，像是被暴雨摧残过的芭蕉叶，缓缓地抬起双脚、向后倒去。
　　最后，子弹用光，一把道具枪被拍在了桌上。
　　天空寺悠单手插兜，枪管直指前方，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这时候是不是该喊一声，「Tiro Finale（终曲）」？ ”
　　可惜，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学姐的大招是什么，只知道学姐没有脑袋可可爱爱。
　　这么想着，最后一颗子弹随手击出，打在了已然倒在架子上的龙猫腿间，毫无意义地补了最后一刀。
　　要是这玩偶有生命，大概早就眼角泛泪地放弃抵抗，露出一脸被玩坏的表情吧？
　　“哪怕神准如我，依然要十六颗子弹才能把这东西打倒……啧啧．老板，就算是最大奖也太为难人了吧？还是说那本来就不是给客人打的奖品？”
　　朝早就傻在那里的老板晃了晃枪口，天空寺悠笑容和善地道。
　　“是的话我跟你道歉，不是的话……好不容易都挑战成功了，多给点奖励并不过分吧？”
　　……
　　最后，天空寺悠只拿了一把安慰奖的棒棒糖，还有被击倒的模型跟一对小饰品，就在老板感恩戴德的欢送中离开了摊位。
　　至于那头龙猫玩偶，因为一色彩羽说不想带着这么大的灯泡继续接下来的约会，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带走——玩游戏的两千円倒是被退了回来，这波谁都不亏，皆大欢喜。

第五十三章 试炼与记忆，不真实的端倪
　　“诶？你说那个老板在架子上动了手脚，让东西更难掉下来吗？”
　　边舔着棒棒糖，一色彩羽边惊讶地看向天空寺悠。
　　他点了点头：“大概比较贵的东西都有用胶带黏一层铁粉在上面，然后用吸铁石吸着，增加稳定性……虽然效果也就那样，并不是真的打不下来，但必须要有一定技术和运气才行。假如真的被打下来了，那等取商品的时候再把胶带撕下就好，基本上是不会被发现问题的。”
　　至于那个用来吸引人的最大奖——龙猫玩偶倒没做什么手脚，纯粹就是摆着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跳坑，根本就没有要让人打下来的打算。
　　要不是天空寺悠不论射击技术还是身体素质早就突破了人类巅峰，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在摊位上花个几十万都不一定能把玩偶打倒。
　　当然，他也没傻到那种地步——几十万都能把这摊子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老板全都买下来了，干啥在这里折磨自己呢？
　　“竟然会有这种事！太可恶了！”
　　用力咬碎棒子上的糖果，一色彩羽气鼓鼓地嚼动腮帮子，像只抱着葵瓜子怒啃的小仓鼠：“早知道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了！应该要拿这件事威胁那个老板，然后让他把那些有动手脚的奖品全都送给付过钱的客人才对！”
　　她只是想替那些被坑的游客打抱不平而已，并不在意放弃了龙猫玩偶这件事。
　　毕竟是自己主动说不要的，也确实不想扛着那个玩偶上下山……不，这其实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就算真的把大玩偶拿走了，最后估计还是由前辈来当搬运工，她根本没必要担心这种事情——尽管恶趣味多又喜欢作弄人，不过一色彩羽对自家前辈的绅士风度和男子气概，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最大的原因，其实在于……
　　手上有那么占位置的东西的话，前辈不就没办法找机会抱住自己了吗！
　　八点的烟花大会宣布开始的那一刻，就是今晚气氛最热烈、达到最高点的时候。
　　彼此暧昧的少年少女们会选择在烟花炸裂的那一瞬间告白，而心心相印的情侣们也会用一记浪漫的吻来互诉衷肠，可以说烟花大会的精髓就在这里了。
　　——不能跟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的烟花大会，还有参加的必要吗？
　　在家里吃着零食吹着冷气看着转播不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可是把今晚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设想过一遍了，期待的心情早就膨胀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跟前辈浓情密意的时候，旁边还有个憨态可掬的龙猫在当电灯泡？
　　所以生气归生气，一色彩羽也没打算回去找老板算帐——反正被坑的又不是他们，只要有把成本赚回来、前辈也觉得无所谓就好了。
　　“削弱枪枝和抹铁粉都只是商业上的小手段，不做就是亏得比其他摊主多，这没办法。偏要在这种摊位上击倒大型目标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可怜的，倒不如说这手刺激消费的手段做得还算不错……”
　　乘着夜风，天空寺悠碎发微扬，神情轻松地对一色彩羽解释道：“不是我想替那个大叔说话，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更没必要去干扰对方做生意……只要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再把该拿的东西都拿回来好了。”
　　“也就是此事了结的意思吗？”一色彩羽叹了口气，愤懑不平的表情瞬间一变，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扔到脑后，重新调皮地笑了起来，“前辈，说了那么多大道理……其实你也很享受吧？”
　　“享受什么？”
　　“被老板和旁边那几个人用目瞪口呆的眼神看着的感觉啊！没想到只是打个枪而已，还真的让前辈耍了一波帅呢～”
　　“他们的想法怎么样都无所谓。”耸了耸肩，天空寺悠淡然地道，“就像某人说的，如果没有可爱的小学妹在身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那耍再多的帅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大受感动似地，一色彩羽怔怔地凝视着他，湿润大眼好半晌才眨了一下，那柔软小巧的唇瓣像是现在就要忍不住吐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一般，微微张了开来。
　　“前辈，口头上的耍帅就算了吧，人家已经听腻了。”
　　天空寺悠抬头深吸了口气——这辛辣又冰冷的嗓音，每次听到都让人很有感觉啊。
　　习惯了尊敬和礼遇，人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抖M起来……这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吗？
　　懂了，这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朝一色彩羽无奈笑道：“坦率点不是很好，为什么总要那么傲娇呢？”
　　“不，我是认真这么觉得的。可不可以请你别再那么自恋了吗？”
　　嫌弃似地斜了他一眼，双手轻轻背在身后，一色彩羽慢悠悠地踩着木屐，任由晚风温柔地拨弄着鬓边的柔软发丝。
　　“话又说回来……其实我对前辈的事情，一直以来都知道得不多呢。”
　　“是吗？”天空寺悠欣赏着她月牙白的侧脸，少女的可爱无庸置疑，从任何方向看都令人赏心悦目。
　　“是啊。我只知道前辈很受欢迎，性格大体来说还算温柔，不过恶趣味实在有点多，还有点大男人主义……”她低下头，拗着手指开始数，“人帅又很万能，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不仅仅是全高三模拟考的第一名，还是全国剑道冠军，还且都这个年纪了还没交过女朋友，是个常常会用觊觎的目光偷看我跟小奏的童贞怪物……”
　　“喂喂喂，你越说越离谱了啊！”
　　天空寺悠不禁嘴角微抽，抬手就要弹她额头作为惩罚。
　　自从换上夏季制服之后，他确实偷看过不少次少女的光洁大腿，还有单薄制服底下透出的景色。
　　但面对那位仿佛天使遗落于世的银发学妹，他却始终保持着类似父爱的怜惜心情，哪怕偶尔会碰到她春光泄漏却不自知的天然模样，也都会在第一时间偏头不看，并立刻以端正而镇定的态度去提醒她。
　　所以，可以说他是变态，童贞怪物也无所谓——但觊觎立华奏这点，纯粹就是诬赖了。
　　“我闪！”
　　连忙抱头闪过了他的攻击，一色彩羽圆睁着明亮灵动的棕色大眼，煞有其事地这么教训着：“女孩子的感受跟你不一样啦！前辈，你最好还是注意一下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模样比较好喔？”
　　“也只有你才会用这种眼光看我吧？”天空寺悠白眼一翻，懒得跟她计较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
　　脚步忽然顿住，一色彩羽转身面向他。
　　人流从身旁经过，晃荡的影子前后交错，唯有两人在一处空地上停下身形，凝望着彼此。
　　行至半山腰，摊位也逐渐稀落，向下望去全是热闹的火光，和越发清净安详的山上像是两个世界，就连浮躁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觉间沉淀了下来。
　　灯笼的火光依旧连接着道路，映照出少女双颊上透出来的淡淡绯红，眼底的光温柔而认真。
　　“我想知道更多有关前辈的事情。”
　　她毫不犹豫地这么说了，笑容没有任何退缩，清脆婉转的嗓音在夜空下响亮，像是夏季吹起的第一道风铃声。
　　“包括前辈的射击技术是在哪里学的，包括前辈平常都在烦恼着什么……我想知道更多，想离前辈的人生更近一些。”
　　“……”天空寺悠和她四目相对，并没有立刻回答。
　　似乎没办法在他的目光下冷静太久，一色彩羽抬起手臂，下意识轻轻挠了挠脸，有些害羞地干笑两声：“这样，不行吗？”
　　“没有说不行。”却也没有正面回答。
　　天空寺悠朝她迈开脚步，直到脚步和影子跟她平行之后，才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道：“让我想想，为什么射击技术这么厉害呢……”
　　要跟她说，自己从系统那里获得了达人级「射击」技能，后面又将它合成了完美级的事情吗？
　　先不说她愿不愿意相信，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啊……一场烟花大会可能还说不完，得再找个地方边休息边说才行。
　　对自己这开始龌龊起来的念头感到好笑，天空寺悠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却又不禁愣了一下。
　　‘等等，话又说回来……’
　　‘我记得明明很清楚，「射击」是我在第一次成就中，靠着帮某位大小姐应付追求者的骚扰而获得的奖励才对……’
　　‘这股违和感又是怎么回事？’
　　记忆是这么告诉他的，可手掌上传来的感觉，却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天空寺悠下意识抬起了手，手臂前伸，摆出了无比标准的十米空气枪射击姿势。
　　“前辈？怎么啦？”
　　尽管一色彩羽满脸古怪地凑了过来，还在他发直呆愣的眼前不断挥着小手。
　　天空寺悠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像陷入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回忆中，只是依靠着身体进行行动。
　　‘说起来，我第一次摆出这个握枪的姿势，是在哪里呢……’
　　训练场？游戏摊位？还是跟极道组织火拼的时候？
　　不，都不是……
　　不断反覆检查着记忆，明明里面能找得到回答一切问题的答案，却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总是无法坦然地放下疑惑，就这样宣告解答完毕。
　　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小心遗漏掉的重要线索，必须要找到那个才行……
　　他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这也是试炼给我的难关之一吧……’
　　这句话刚浮现于脑喊中的瞬间。
　　——等等，试炼？
　　他蓦地睁大眼睛，浑身僵硬地看向前方，好似有电流麻痹了全身神经。
　　只是那么一瞬间，带着黑白杂讯的画面模就像坏掉的录像带一样闪现而出。
　　——自己拿着空气手枪，站在某个人的身旁，用远超ta的技术辗压了ta。
　　在那之后，ta还对自己说了：
　　“全部『试炼』完成的奖励，现在就给你……我的大英雄。”
　　——那是什么试炼？
　　——奖励又是什么？
　　——大英雄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并深深地在天空寺悠的心中扎根，
　　然而现在的他，却只想知道一件事——
　　那个ta……
　　她，到底是谁？
　　△
　　在那之后，天空寺悠安抚好关心着他的一色彩羽，继续朝山上神社的方向走去。
　　虽然少女因为怕他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却来不及及时救治，已经做好了打消今天的全部计划、改为陪他去看医生的心理准备。
　　不过感觉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天空寺悠便婉拒了她的提议，用其他话题将她的注意力扯了开来，并打算等回去之后再好好整理一下记忆的事情。
　　至于现在，是他和一色彩羽的约会时光。
　　只要自己在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身边的女孩露出寂寞的笑容——这就是天空寺悠的骑士道。
　　越往山顶的方向走，剩下的摊位就越是稀少，不复前面那般热闹。
　　天空寺悠却比先前还要活跃了许多，又多玩了诸如射飞镖、丢乒乓球等等的祭典小游戏，理所当然地抢下高分，在一色彩羽的欢呼应援声中拿到了她想要的奖品。
　　当然还有多买了几份小吃填补胃袋，两人已经习惯互喂食物，却还是常被对方递来的章鱼烧或者大阪烧给烫到上窜下跳，然后在瞪对方的时候忍不住莞尔一笑。
　　路过面具摊，一色彩羽买了两张面具，逼着他要跟自己一起戴上——美少女战士和假面骑士的特色面具，虽然挂在侧发上多少都会有些奇怪，但奈何两人容貌顶尖、五官精致，这种莫名其妙的装饰并不减两人多少魅力。
　　就这样，两人彻底走出了祭典的范围，来到坐落于山顶的神社。
　　并肩登上石阶，钻进古旧的山门，戴着面具的两人彼此对望一眼，笑着继续前进。
　　“离烟花大会还有一段时间，进去参拜一下吧。”
　　似乎是一场盂兰盆舞才刚结束，能看到不远处的会场里有人在收拾东西，三两工作人员倚着栏杆、拿着啤酒大声闲聊，和上来参拜，又或是在等烟花大会开始而找地方坐下的游客们有着极大的差异。
　　不过总体来说，环境还算得上清幽就是了。
　　“到了新年，这里人应该会更多吧？”一色彩羽轻声感叹。
　　“要一起来吗？”天空寺悠直白地道，“新年参拜的时候，不是浴衣而是和服。”
　　一色彩羽眯起眼睛．笑得很贼：“哎呀，你对我的和服有兴趣？”
　　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矫正了她：“准确地说，是对穿上和服的一色彩羽有兴趣。”
　　调侃的表情微微僵住，一色彩羽若无其事地偏开脸蛋，默默离他一段距离。
　　“……请某位前辈不要那么主动，人家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
　　随后深吸口气，望向前方仿佛融入在黑夜当中的拜殿，只有梁上挂着的那点火光，在稍微黯淡下来的棕瞳中跳动着。
　　“嗯，一起来吧！”
　　她轻声，又像立下誓言那般坚定地道。只是很快就转为了自言自语似的低喃：
　　“到时候，还要再叫上小奏一起……今天什么都没跟她说就和前辈过来约会了，说实话，我有点愧疚……”
　　“没必要感到愧疚，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有很多想说或不想说的事情。”
　　天空寺悠摸了摸她微微低下的脑袋，等队伍前面的一对情侣离开之后，走到了拜殿的塞钱箱前。
　　“如果她有任何怨言，就跟她说是我把你拐来的吧……毕竟这是事实。”
　　虽然立华奏大概什么都不会说，或许还会问他们是不是玩得开心……但女孩子就是这样，心思敏感到了容易胡思乱想的地步。
　　“许愿吧。”
　　“嗯。”
　　两人投入代表着结缘的五元硬币，双手拍了拍，低头向神祈祷着。
　　不论神是否存在，总有些祈愿需要找到依附，让不安的心落到实处。
　　夜色浓郁，星光隐隐。
　　摇曳的灯火拉长了两人的影子，面具上映着火光，假面骑士和美少女战士一起睁大无神的双眼，望着斜前方的天空。
　　距离烟花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第五十四章 一色彩羽
　　“前辈，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离开拜殿，两人沿着神社后方的小路向上，朝山顶的观景台走去。
　　入夜的五月，山风仍有些清凉。
　　问话的同时，一色彩羽也忍不住抱起手臂，搓了搓浴衣袖子外的白皙肌肤，似乎开始觉得冷了。
　　天空寺悠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把身上唯一一件短袖脱给她，而是默默地伸出手，示意她抱住自己的手臂。
　　虽然没有将热量传进他人体内的特殊能力，不过让肌肤的表面温度上升、当个行走暖炉这种事情，他努努力还是能做到的。
　　“啊，谢谢前辈……真温暖呢。”
　　短暂的惊讶过后，一色彩羽毫不迟疑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忍不住诶嘿嘿地傻笑了几声，脸上透出了浅浅的绯红，像个刚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然后悄悄低下了头，露出一副谋得逞的得意模样。
　　“哎呀，这不是已经得手了吗～只要人家认真起来，就算是前辈也能在一天之内解决掉呢，彩羽酱的完全大胜利～”
　　因为知道天空寺悠听力超群，所以她特地用他绝对听不见、并且连自己听不清楚的含混声音得意地嘟嚷着。
　　“你说什么？”
　　然后等天空寺悠这么问的时候，她再抬起脸蛋，眨了眨清纯可爱的大眼、湿润的嘴角抿住几缕亚麻色发丝，无辜又透着些许柔媚地道：“没什么啊～话说前辈，你还没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呢。”
　　天空寺悠看穿了她的小心机，只是懒得揭穿。
　　“又不是新年初诣，愿望什么的并不重要吧？”
　　他从那张可爱的脸蛋上转回视线，望向前方。
　　这条小路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二人动作如此亲密，还有不少情侣正拾阶向上，道路两边的昏黄灯光将气氛照得暧昧旖旎，随处可见粉红色的气泡发散。
　　以他超绝的听力，更是能听到不远处的阴暗小树林中，错落响着宛如棒球选手在打出了全垒打后，开始跑垒的兴奋喘息声。
　　……嗯，鉴于和谐力道颇大，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比喻了。
　　我相信各位的知识量和阅读量都相当充足，烟花、小树林、浴衣同时出现的场景，也早已品鉴过无数次了吧？
　　懂得都懂。
　　——正如鲁先生所说，男人就是那种看见短袖子，便会从白臂膊联想到更多东西的生物。
　　此刻的天空寺悠，也不由自主地从『棒球选手的喘息声』这点上，联想到了一个不好直说的疑惑。
　　那就是……
　　在可爱学妹的浴衣底下，到底有没有装备着『上围束缚装置』呢？
　　通常来说一定会是有的，现实可没有动画漫画里面那么无视逻辑——除非是故意诱惑人，不然就浴衣这种比和服单薄得多的服饰，上空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也容易磨得熊疼。
　　天空寺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手臂上传来的触感，却又温热柔软地令人不由遐想连篇，以致于他在神色自若地踏着石板路时，脑中流转的都是这种下流的念头。
　　也只有一色彩羽不时响起的娇脆嗓音，能拉回他已经能打上马赛克的杂乱思绪了。
　　“怎么可能不重要啊？参拜就是跟神明对话，你向他们说出了愿望，就有被实现的可能性喔？要抱有和新年参拜时相同程度的尊敬才行！”
　　明明用着非常认真的劝说语气，然而看她眼中那兴致满满的模样，估计连自己都不信这种话、只是想打听他的愿望而已吧？
　　想起先前她说的那句『想知道前辈的一切』，天空寺悠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如实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希望未来的一切都能顺遂吧。”
　　“诶——这么笼统的愿望吗？”
　　她那失望的表情，就差点没把『无趣』两个字写在脸上。
　　天空寺悠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就是这么笼统，不行吗？”
　　“呜，又没说不行……”
　　无视她幽怨委屈的目光，天空寺悠仰起视线，目光穿过枝叶繁密的树丛，望向碎片般清澈明亮的夜空。
　　“在彻底束手无策之前，无论必须付出什么，都得靠自己的能力来获得想要的东西……所以求神拜佛，不过是绝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而已。”
　　双眼如海面般平静而深沉，倒映着灰星闪烁的夜幕。
　　自嘲似的叹息不经意间溜出唇外，被山林间的冷风轻描淡写地吹散。
　　“或许真到了那种绝望的地步，我才会真心诚意地拜托神明帮帮我吧……虽然，我是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就是了。”
　　“前辈……”
　　怔怔地望着他，那张仿佛被什么重物压在肩上、沉闷而平静的侧脸，深刻地印入了一色彩羽的眼帘。
　　她不自觉地抿起了唇，再也没有了任何开玩笑的余裕，想要尽可能地安慰他、让他重新笑起来，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越发用力地抱住他的手臂，像是要透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心意传递出去似的。
　　“……前辈不嫌弃的话，人家会待在前辈身边的。”
　　过了半晌，勇气才化作言语。
　　步履跫音续行，林间小路安静而清凉，她的声音比枝叶的婆娑还轻微，却一清二楚地传进天空寺悠的耳里。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前辈要是敢擅自抛下我的话，那就是世纪超级大渣男！”
　　好似要证明什么一样，一色彩羽的目光无比认真，柔软的樱色唇瓣用力抿成了一条线：“这可是我第一次，抱家人以外的异性手臂！前辈你要负责才行！”
　　“负责……”他哑然失笑，伸手抚摸起她的小脑壳，调侃道，“没想到小彩羽那么纯情啊，抱个手臂就要别人负责到底。”
　　“怎样？不行吗？”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色彩羽气势汹汹地皱起鼻子，张嘴就要往他的手指咬去。
　　天空寺悠轻松地闪了开来，顺便捏了捏她的脸颊：“没有不行。说回愿望吧，你许了什么愿望？”
　　拿转移话题的他没办法，她鼓起脸颊，不快地嘟嚷着：“就是希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能幸福快乐而已……”
　　天空寺悠没有嘲笑她的愿望太过朴素，反而爽朗地笑了两声。
　　“真好呐，早知道我也这么许了～”
　　一色彩羽冷冷吐槽：“前辈，请你不正常一点。阳光暖男的形象可不适合你。”
　　“哈哈哈，说什么傻话呢小彩羽？我一直以来都很正常喔？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扛到山上？”
　　“呜哇．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威胁耶……”
　　谈笑间，道路尽头出现了一片还算辽阔的广场，也就是这座山的观景台。
　　篱八点越来越近，已然有许多游客在此处提前占位，准备边吃着山下买的小吃，边和同伴一起在最好的位置欣赏烟花。
　　他们还是来晚了。
　　放眼望去，仅有的几张长椅早已客满，铺张垫子就席地而坐的人也不在少数，最前方的栏杆处更是没了可以容纳两人的空位。
　　虽然不能说是挤得水泄不通，可想在这里欣赏烟花，似乎除了找个空地傻傻站着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前辈，怎么办啊？”
　　一色彩羽微皱起眉，脚趾有些难受地蜷缩了下，很想弯下腰揉揉自己的小腿。
　　尽管山路不算陡峭，不过从穿木屐到现在也过了好几个小时、走了好几公里路了，约会的兴奋劲一过去，脚上积累的疲劳和木屐鞋带磨损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只是她忍着不愿告诉前辈而已。
　　该撒娇的时候当然不会客气，不过到了这种时候，一色彩羽并不想当个任性的公主，给喜欢的人添太多的麻烦。
　　这也是她的小小坚持之一吧？就跟主动表露心意这件事情一样。
　　要不是前辈邀她出来约会、给了她能够向前迈进的希望，或许就算到了毕业，自己也会顾虑着那位挚友的存在，而不敢牵上他的手掌吧……
　　终归来说，一色彩羽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高二女孩；将熟未熟，只是希望喜欢的人也能喜欢自己而已。
　　“走累了就到我背上休息吧。”
　　天空寺悠松开她的手，瞥了眼她被木屐鞋带蹭红的趾间：“这里客满了，再去找别的地方就好。”
　　“别的地方？前辈对这里很熟吗？”
　　一色彩羽有些意外，她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座山上还有第二个观景台存在。
　　“不算很熟，就是来之前踩过一次点而已。”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同时背对着她弯下了腰，“我可是很慎重的，除非要去北海道或国外之类的远方旅游，否则绝对不会邀人去自己没去过的地方玩……嘛，先上背再说话吧。”
　　“啊，这个就……”
　　有些手足无措地慌张起来，一色彩羽脸蛋通红地左看右看，似乎在介意着其他人的视线。
　　牵手什么的还好，反正放眼望去多的是情侣在那边手牵手，光明正大地接吻的人更不是没有……但偏偏就是没看见男生背着女生的情侣档存在啊！
　　而且说到底，她同样没让父亲以外的男性背过。
　　第一次就交代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还有可能被众人围观，那种情景想想都让她面红耳赤，羞耻心爆棚……
　　得有点心理准备才行！
　　“不要就算了，反正脚酸的是你不是我。”
　　然而还没等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天空寺悠见她犹豫了半晌，便果断地直起身来，朝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跟我过来吧，这条路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会比较难走一些，你小心不要摔倒了。”
　　“唔……”
　　一色彩羽迅速扁起脸来，瞪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
　　——什么啊，太无情了吧！
　　女孩子也是会害羞的，你当所有人跟你一样脸皮厚都无所谓吗？
　　难怪前辈这种人交不到女朋友。
　　气呼呼地这么想着，一色彩羽深吸一口气，忽然加快脚步、朝他宽厚的背脊冲了过去。
　　“嘿呀！”
　　然而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就像早就预判到了她会对自己发起突袭一样，在她跳起准备扑向自己背上的那瞬间就蹲下了身体，然后双手向后一捞，过程宛如机器人合体般的丝滑流畅，就这样将她稳稳地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了。”他掂了掂手心中的柔软弹性，得意洋洋地轻哼一声。
　　只是不知为何，身后的少女猛地僵硬起来，像是雕像那样一动不动地挂在身后。
　　“怎么了吗？”
　　“……”
　　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色彩羽默默地低下了头，脸埋进了他的脖颈边，双手逐渐抓紧了他的肩膀，却又施不上多少力气。
　　股二头肌附近传来的触感令她不禁浑身酥软，像是力气被一瞬间抽干了似地，只能脸红红地倒在了他的背上，如小猫呜咽般发出了可爱的喘息声。
　　“前辈，你的手……请稍微，挪开一些……”
　　尽管隔着浴衣，他的大掌依然烫得吓人，那热度像是能将女孩子娇嫩的肌肤彻底灼伤。
　　天空寺悠不禁沉默了半晌。
　　“抱歉，不小心的。”
　　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人就只有她。
　　他神色如常地移动手掌，手臂架住了纤细许多的腿弯，能感受到那发软的轻颤正逐渐回归平常，耳畔鬓发被松口气似的吐息撩弄着。
　　“笨蛋，变态，色魔前辈。”
　　“是，对不起。”
　　“都故意摸上来了，请你负起责任。”
　　“那真的是意外……故意的话，我可能还会偷捏几下。”
　　“前辈，你知道现在这里还是有讯号的吗？警察大概十分钟就能上来抓人了噢。”
　　“别若无其事地就搬出警察来威胁人啊……”
　　若有似无的，心跳声在走动间重合。
　　一色彩羽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毫无抵抗地伏在他宽阔厚实的背脊上，脸颊贴着肩头。
　　尽管隔着浴衣和休闲服，肌肤直接接触的灼热与心动感，却又源源不绝地涌入心房。
　　——真讨厌，只有自己这么害羞，不就跟个傻子一样吗？
　　她自嘲似地这么想着，放在肩上的手却在不自觉间环住他的脖颈，像是要把他彻底融入自己的怀中一样，用力到浑身微微颤抖。
　　一色彩羽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意要跟自己交往，才和她走到了这一步。
　　或许只是玩玩而已，或许只是想给她了希望后再狠狠地拒绝她，让她彻底放弃。
　　但无论如何，一色彩羽还是从这份令人安心的温度中，再次确认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果然，还是喜欢前辈呢！
　　希望老是逗弄自己的他，也喜欢愿意背着自己走路的他。
　　前辈没有女朋友，就算喜欢着他也无所谓吧！
　　若是如今还能许愿，一色彩羽想再对神明大人说出两个愿望，尽管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就好了。’
　　这段时光永远都不要完结，不要前进也不要后退，两个人就这样永远在一起，故事的结尾定格在这一幕……
　　那想必，会是无数少女都梦寐以求的幸福结局吧？
　　‘然后要是前辈，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一色彩羽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祈祷似地放空心神，安心地趴在他的背上，意识逐渐陷入迷蒙。
　　拥抱着他，被他的气息拥抱，世界仿佛只剩两人……
　　很快，她要在这小小的幸福感中睡了。

第五十五章 线索发现，然后，向前迈进
　　接下来的发展，似乎也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就像无数恋爱漫画、小说里写的那样，在烟花盛放之际，一色彩羽拉着他的衣角，在他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前辈，我喜欢你。”
　　漫天花火吵醒了整片夜空，却吵不醒爱作梦的少女，反而让她有了更进一步的勇气。
　　一色彩羽想要成为前辈最重要的那个人，想要在他心上占有一席之地。
　　于是，柔软的低语带着香甜热气呼向脸颊。
　　映着满面火光，她眼波潋滟、霞飞双颊，豁出去似地直视着他双眼的模样，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不会有……除了yes以外的答案吧？”
　　她似乎想放轻松，却紧张到嘴唇微微颤抖，心跳声都快比炸裂的漫天焰火还要吵了。
　　要是天空寺悠沉默得久一点，或许她会先撑不住，用苍白的笑容打着哈哈说开玩笑的，然后把这件事情揭过吧？
　　勇气持续的魔法，将在夜空静下来的那一瞬间消失。
　　——所以，天空寺悠并没有让她久等。
　　“那当然，我可不想成为学妹心目中的世纪大渣男啊……所以彩羽，从今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这么轻笑着，他抱住了少女穿着浴衣的纤细身体，将那些不安的颤抖、害怕的退缩，全都用胸怀的热度消融殆尽。
　　而那些曾经保持的距离、曾经浅尝辄止的柔软，如今都蜷缩在了他的怀中，染上了独属于他的气息。
　　“……”
　　少女如石化般愣住了好久，才在他的拥抱中缓缓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手臂有些生涩地攀上他的背脊，随后，一色彩羽用力抱紧了他，并再次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只是这次，是因为欣喜而诞生的颤抖。
　　像是走上了以为走不上的山顶，像是看见了以为看不见的烟花。
　　像是在未曾想过的风景之中，抱住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带着些许哭腔：“什、什么嘛……要答应就快点答应啦！你这样会让我很害怕的……坏心眼的前辈，最讨厌了！”
　　“女孩子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耶……”
　　天空寺悠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后脑，能感觉到自己背后已经被浸湿了一块，却没有听见哭声，只有努力忍耐着的、既幸福又安心的抽噎声。
　　用泪水让自己更舍不得她，这就是女孩子的小心机吗？
　　不论是不是，想必，一色彩羽都是由砂糖、香辛料，还有某些更加美好的东西所组成的吧？
　　正因如此，现在的自己，才会想将这位甜美可爱的女孩子收入怀中，与她在这盛大的烟花之夜下紧紧相拥，不分彼此。
　　“对啊，女孩子就是这么麻烦的生物喔？”
　　将脑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色彩羽眯起湿润红肿的眼睛，开心地嘻嘻笑道：“所以前辈，为了惩罚你让我担心受怕了这么久的时间，请说出你最喜欢彩羽酱的十个地方！”
　　“十个地方？这么简单吗？”天空寺悠轻松一笑，手指从她的发尾，缓慢地滑到肩膀，轻轻摩娑着少女圆润而纤细的肩头。
　　“第一，一色彩羽长得非常可爱。”
　　“呜哇，第一条就这么直接吗……不过合格！”一色彩羽煞有其事地评价道，“我不讨厌诚实的男人，而且前辈要是长得再丑一些，我估计也没办法那么心甘情愿地喜欢上前辈……嗯，这就是情侣间的默契吧？”
　　“第二，一色彩羽的声音非常好听。”天空寺悠继续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只是话才刚说出口，一色彩羽就警惕地道：“等等，你下一个该不会要说我的身材非常好吧？这样就太敷衍了喔。”
　　“那倒不至于。”
　　“什么意思嘛！”
　　天空寺悠没理会她的抗议，只是在她试图捏自己腰间软肉的时候，拇指指尖稍微用力地滑过了被腰带束紧的腹侧，又往她白净精巧的耳根轻呼了口气。
　　“唔嗯～”
　　于是一声可爱的嘤咛后，小恶魔学妹彻底地瘫软了下来，浑身发烫地挂在他的身上，难以动弹。
　　“前、前辈……明明才刚交往，就对女朋友这么使坏……真的是大变态耶……”
　　“第三，一色彩羽的身材很和我的胃口。”
　　语气一本正经，天空寺悠神色自若地继续说着：“第四，我喜欢她对我撒娇时的表情。第五，我喜欢她虽然老爱调戏别人，但其实非常纯情的性格。第六，我喜欢她看上去很爱偷懒，但其实总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努力的一面。第七，我喜欢她明明不那么坚强，却又故作无事地露出笑容的逞强表情。第八，我喜欢……”
　　“等、等等，前辈，已经够了！我已经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了啦！可以不用说了！”
　　被这么逐条逐列地告白的感觉，比想像中的还要让人害羞。
　　事实上，听到第五条的时候，一色彩羽就已经满脸通红、恨不得将脑袋彻底塞进他的怀中，羞耻到都不敢去面对照亮整片夜空的烟花了。
　　这要是听完全部十条，固然会开心到头晕转向，但至少在今晚分别为止，她都会不敢去和他对上视线吧？
　　“诶？这样就够了吗？”藏起嘴角的笑意，天空寺悠故作惊讶地道，“我都还没把以前的事情挑出来呢，比如你在哪时哪刻做了让我不禁心动的事情……”
　　“所以说，告白到此为止！”发泄似地大声喊着，一色彩羽旋即不甘心地鼓起了嘴，“呜……前辈每次都是这样，总会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让人家更喜欢你……这就是天生的渣男吗？”
　　“你也差不多吧？”
　　夜色下，相拥的两人距离为零。
　　天空寺悠嗅着她的发香，带着微微的汗味，却让人有种越闻越上瘾的感觉。
　　方才列举了那么多喜欢一色彩羽的地方，并不只是想让她害羞而已，同时也是天空寺悠确认着自己的心意，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的过程。
　　他交女友的前提唯有一个——那就是真心喜欢，两情相悦。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只是比较疼爱这个小学妹而已，根本没有将她列为自己的交往对象，哪怕知道她暗恋着自己也不为所动。
　　现在的他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习惯了被她喜欢的感觉，不过是种自以为受欢迎的傲慢罢了。
　　就像人类习惯了空气、鱼儿习惯了水，哪天她离开自己去跟别的男人相爱了，或许天空寺悠才能体会到那种窒息般的难受感觉吧？
　　此时此刻，将对一色彩羽的好感如剥洋葱般细分开来，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着她的。
　　想成为恋人，天天腻在一起，做些恋人会做的事情那般的喜欢。
　　“一色彩羽，我喜欢你。”
　　将怀中的少女用力抱紧，像是在为这样的事实做下定论，天空寺悠神情平静地轻声开口。
　　“请你成为我的女朋友吧。”
　　下一秒。
　　冰冷的电子音从脑海中响起，那无比熟悉的感觉，让天空寺悠实在忍不住露出心情复杂的苦笑。
　　回来了，都回来了……好像也不该这么感叹吧？
　　「恭喜宿主成功找到线索。」
　　「目标已开启：矫正错误之物。」
　　「任务提示：无。」
　　……
　　与此同时，天空寺家。
　　天空寺悠的卧室中，桌上的白色笔记本无风自动，缓缓翻页，洁白的内页上也浮现了与声音相同的字句。
　　待在自己房里的春日野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愣之后，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
　　于是正在书桌前努力写稿、打发软禁时间的女高中生作家立刻扑街，姣好的脸蛋压在了键盘上，毫无所察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幸好没有切到英文输入法，要不然等她醒来，估计又得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字符发出尖叫吧？
　　将霞之丘诗羽催眠完毕，春日野穹离开了自己房间，走进隔壁兄长的卧室里，确认着笔记本上面的内容。
　　“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吗……”
　　她轻声呢喃着，苍白的指尖轻轻掠过那些端正的黑色文字，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也就是说，他已经跟立华奏跟一色彩羽之间的其中一人，或者两个人一起交往了吧？”
　　要是过去的自己，绝对会为此吃醋闹脾气，将自家兄长视为渣男，感觉自己像被背叛了似的。
　　只不过现在，她——名为『春日野穹』的某种存在，只希望这可以成为改变一切的契机。
　　然后，让总是无法获得幸福的他，凭自己的力量创造出最完美的结局！
　　“所以，放心吧，悠。”
　　嘴角轻轻上扬，银发少女阖上了笔记本，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淡雅芬芳，还有那句温柔而坚决的话语。
　　“总有一天，我们能在没有任何悲伤的世界，再次相见。”
　　……
　　烟花已冷，星月无光。
　　晚上九点，山下已然响起了烟花大会正式结束的广播，而山上的众人也带着兴奋过后的疲惫，悠哉惬意地撤离了观景台。
　　至于小树林中的选手们，是要去旅馆继续彻夜鏖战、亦或回家休生养息，那就是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了。
　　“下山吧。”
　　“嗯。”
　　看了一场烟花，成了一对情侣，抱了一个小时。
　　尽管没有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不过胸口被温暖填满的两人，对这次的烟花大会再也没有了任何留恋，便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起身准备回到山下。
　　因为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次机会，能够像这样和身边的恋人仰望同一片夜空，享受着彼此的肌肤温度。
　　手牵着手，两人从林间小路回到了人来人往的石板道路上，彻底融入了欢愉过后准备回家的情侣队列中，心态上也不同以往。
　　至少一色彩羽对自己脱离单身这件事情感到非常开心，脚步莫名轻快的同时，嘴里还在轻哼着小曲，偶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会红着脸傻呼呼地笑了起来，活像个沉睡在美梦中还没醒来的花痴少女。
　　此情此景，天空寺悠实在不忍给这样的她泼下冷水，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他不喜欢对重要的人隐瞒重要的事情，也想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所以，在开启「隔墙无耳」的状态之后，天空寺悠转头朝她开口：“彩羽，我问你一件事情。”
　　“嗯？什么啊达令～”
　　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这么说，一色彩羽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幸福的意味在嘴角完全掩饰不住：“如果是回家时间的话，我家的门禁是晚上十点喔？所以很可惜，算上末班车的时间，我们不能绕到其他地方去玩，要请前辈绅士地送我回去了～”
　　“我不是想问那个。”
　　天空寺悠也没打算把气氛搞得很沉闷，所以在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之后，不经意似地问了一句：“虽然这么问已经有些晚了……就算我毕业之后要出国留学一段时间，我们很难再次见到面，你也愿意跟我交往吗？”
　　这里终究不是现实，而是一场身处梦中的试炼。
　　按照系统的说法，毕业之前如果没有通过试炼，世界就会整个重制，一切都将轮回再来
　　而到那时候，他与她曾在山上的烟花大会中互表心意的这件事，大概也只会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吧？
　　就算他在毕业之前完成了试炼，离开了这个梦境之后，现实中的一色彩羽还会记得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一切吗？
　　以这垃圾系统的尿性，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吧。
　　既然如此，那对他眼前的『一色彩羽』来说，最晚到明天春天为止，这份恋情就将迎来终结——
　　她或许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经历分别带来的痛苦，每天都在想着明天要跟他去哪里玩、做些什么，让这一年的人生在幸福和无知之中迎向完结。
　　所以天空寺悠问得这个问题，纯粹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还可能会让恋人对未来陷入不安。
　　……但他还是问了。
　　若是终有分别的那一天，天空寺悠希望，一色彩羽能笑着跟自己道别。
　　这是自私的他，自私的问题。
　　“……前辈，要去留学吗？”
　　停下了哼曲，似乎连幸福满足的心情都跟着凝固起来，一色彩羽怔怔地望向了他，眼底的光芒不再那么明亮。
　　天空寺悠默默点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得更紧，却还是令空气陷入了冻结般的沉默中。
　　夜风习习，两人安静地从山上走到山下，道路两旁的摊位已经在开始着手收拾，游客如鸟兽散，那热闹的祭典氛围恍如昨日黄花，就这样跌落到了谷底。
　　木屐轻踏着路面，河畔吹来的凉风，将那张原本透红的脸颊冷却成雪的颜色。
　　“我不会说什么，请前辈为了我不去留学这种自私的话。”
　　良久的沉默过后，一色彩羽重重吐出了一口气，沉重而平静的表情让她看上去有些严肃，为了不让他担心而绷紧了脸颊。
　　“就算我努力追着前辈过去了，我们少说也会分开一年的时间吧？”
　　事实上，她就连追上来的机会都没有。明年的春天就是一切的终点。
　　看着天空寺悠同样不怎么明朗的神色，一色彩羽反而轻笑了起来，有些调皮地晃了晃他的手臂：“愧疚啦？没错，明明才刚交往就要谈分开的事情，前辈还真是个超级过份的家伙呢！”
　　没等他回答，亚麻色发的少女又接着直率地道：“不过，早就知道前辈是这种人，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的我，好像也没资格抱怨什么吧？”
　　“怎么可能？你当然有……”
　　天空寺悠刚要否定她的说法，一色彩羽就将他侧脸上的面具拉下，然后对准嘴唇的位置，踮脚亲了上来。
　　唇瓣感受到的是冰凉的塑料触感，可少女柔软温热的身躯，却将依旧轻快的心跳声传递了过来。
　　“前辈，这就是我的回答。”
　　唇分，她抱住了他的脖颈，懒懒地将下巴压在了他的肩上，鼻尖流连着他衣领间的气味。
　　并低声说着：“不论要分隔多远，前辈都是人家的男朋友喔？”
　　“所以不管追到哪里，我都要让你对我负起责任……小彩羽就是这么麻烦的女生呢。”
　　一色彩羽放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凝视着他在面具下的双眼，明亮狡黠的眼眸忽然弯成一双可爱月牙，脸上随之绽放出了灿烂笑容。
　　“所以，只要前辈不跟我分手，即使要暂时分开也无所谓啦～在前辈主动找我道歉的那天到来为止，人家会一直等着你的！”
　　“然后，禁止花心！”
　　她的嗓音恍若暖阳，驱散了所有阴霾。
　　回应着女友的视线，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也笑着用力点头：“当然！我看上去像是会脚踏多条船的渣男吗？”
　　“哼哼，那可不好说～”
　　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曾经是前辈、现在是男友的他，一色彩羽强迫自己忽略了心底那份异样的感受，哼哼地笑了两声，准备再次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
　　她不会忘记今晚遇到的所有事情，也不会忘记此刻这份幸福而满足的心情——哪怕只是一场梦，她也要将这场美梦用力地刻在脑海中，成为自己人生中的一部分。
　　这么想着，一色彩羽却在天空寺悠的身后，看到了她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诶？怎么会……”
　　所有动作将在原地，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按回喉咙。
　　不顾天空寺悠疑惑的表情，一色彩羽只是惊慌地睁大着眼，不敢置信地和那位银发及肩、神情淡然的少女对上了目光。
　　前一秒急促跳动的心脏，此刻好像被麻痹了一样，传来了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为什么，小奏会出现在这里……？”

第五十六章 那一天，天使所留下的话语
　　顺着一色彩羽的视线，天空寺悠往身后看去。
　　穿着有羽毛纹样点缀的浅蓝色和服，银色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飘扬，脸蛋精巧可爱、却没有多少变化，宛如人偶般散发出无机质感觉的少女，就站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
　　似乎也是刚逛完庙会的样子，她手上还拿着一碗炒面，面体上浇淋着鲜红色的酱汁，其中更是夹杂着豆腐白与葱绿的颜色……
　　天空寺悠整个人都惊了。
　　竟然真的有人在卖麻婆豆腐炒面？！要是那些中式餐厅还好说，像这种庙会摊位上，基本都是酱油或味噌炒面吧？
　　难不成是立华奏买通了商家，让他们特地推出新的菜色……
　　“前、前辈，怎么办？”
　　还没等天空寺悠展开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色彩羽就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在对面那少女慢慢朝两人走过来的期间，神情慌乱地低声道：“我还没做好，将我们两个交往的事情告诉小奏的准备啊……”
　　木屐踏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催命音符，心脏随着挚友的接近而越跳越快，各种不好的猜想如杂草般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让一色彩羽越来越不敢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甚至产生出了拉着前辈逃跑的念头。
　　毕竟……就算小奏不曾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似乎也从未有过想要恋爱的念头。
　　但旁观者清，作为离她最近、也最常和她待在一起的友人，一色彩羽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和天空寺悠待在一起的时候，立华奏的表情会变得更加生动活泼，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寻着他，私底下聊的异性话题也全是他，更是对他抱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时常会不自觉地和他肢体接触，从未主动拉开过近的距离，即使意识到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害羞，但到了下次却依然一如既往，仿佛他们就该这么亲密似的。
　　即使懵懂，但那无庸置疑，仍是名为依恋的事物。
　　没有人比一色彩羽更加清楚了。
　　——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女孩子会不在经意间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和好友喜欢上同一个人这件事，在各种八卦和爱情故事之中并不少见。
　　所以尽管心情复杂，一色彩羽却不觉得有多少意外，只是从未将这件事情说破、任由三人的关系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然后在不远处的未来，成为届不到感情的败犬吧？
　　‘要不是前辈将小奏当妹妹看待、要不是前辈忽然莫名其妙地主动起来……或许现在，早就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了呢。’
　　然而和想像中的完全相反，此刻的事实就是，一色彩羽成功领先了自己的好友，在对方甚至尚未察觉到那份恋情之前，就让那个前辈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夺走了小奏和前辈交往的可能性。
　　若是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将她视作横刀夺爱的第三者，谴责她明知道好友喜欢着谁，却仍向他献媚、故意和他交往之类的事情吧。
　　尽管很没道理，但在女生的圈子里，这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聪明如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免这个情况出现，也尽量不跟那些有争议的男性来往，被那些有女生喜欢的男生告白的时候，每次都得绞尽脑汁地想出不会被找麻烦的拒绝方法。
　　毕竟有些时候，只要你被谁谁谁喜欢上了，就算自己对那个人完全无感，也不代表他的暗恋者就会因此放你一马，脏水想泼就泼没在管合不合理的。
　　要不是实在太喜欢前辈了，一色彩羽也不敢和天空寺悠靠那么近，为此甚至还跟一票他的暗恋者和后援会勾心斗角过，赢下了无数场战斗才有今天……
　　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波澜壮阔的经历啊。
　　扯得有些远了。
　　总而言之，一色彩羽不想因为和天空寺悠交往，就得被迫放弃跟立华奏之间的友情。
　　更不想被她用指责和悲伤的眼神看着，像是成为了背叛挚友的卑鄙家伙一样，时刻遭受着良心的折磨。
　　所以面对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立华奏，一色彩羽才会不禁心慌意乱起来，好似外遇被正宫当场抓获的小三，努力找着辩驳的台词——
　　但她明明就是新鲜出炉，官方认证的正牌女友啊！
　　“心理准备？这需要什么心理准备，直接跟她说不就得了？”
　　天空寺悠瞥了眼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她，神情有些微妙，不知道该从何吐槽似的。
　　“哈啊？”眉梢凌厉一挑，一色彩羽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不满地向他抱怨起来，“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啊！这可是会让我们三人之间的友谊彻底破灭的超大危机，前辈这个毫无自觉的笨蛋！”
　　“毫无自觉的是你吧……”
　　没有理会他的吐槽，一色彩羽手抵下颔，拼尽全力地搅动着脑汁思考。
　　“没有当场亲上去的话，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应该可行，但也不好解释为什么我们不说一声就两个人自己跑出来玩……可直说我们是为了出来约会顺便告白的话，小奏又很有可能接受不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现在朝我们走来的人是谁？”
　　天空寺悠重重叹了口气，十分无语地打断了她乱七八糟的联想。
　　说实话，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女生抢在自己之前，自以为陷入了修罗场而紧张起来的模样。
　　她就不能仔细想想，以立华奏那种性格，会对总算开始正式交往的友人和前辈说些什么吗？
　　“彩羽，作为立华奏为数不多的友人，你应该比谁都要了解她才对……所以，你真的认为你所担忧的那些画面，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这……”
　　一色彩羽不禁怔在原地，意识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的确，她先前自顾自地认为，立华奏会和其他的心机婊一样，因为喜欢的人被抢走了就跟自己决裂，从此好友化作仇敌，必须得经过好几卷小说内容才能与她和好如初，甚至可能就此回不到过去了也说不定。
　　但这明显是不对的。
　　立华奏不是别人，就像不能拿人类的心态代入到天使身上一样。
　　——如果是小奏的话，如果是自家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好友的话……
　　没错，她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只会单纯地为他们两人的交往而送上祝福才对啊！
　　“呜啊……我到底，在擅自误会什么啊……”
　　想通了这一切后，一色彩羽不禁按住脸庞，有些脱力地苦笑起来。
　　见她似乎已经逃离了那个逻辑怪圈，天空寺悠耸肩笑了笑，朝迎面走来的立华奏抬手打了招呼：
　　“晚上好啊，你也是来参加烟花大会的吗？”
　　“晚上好。”立华奏轻轻点头，在两人身前站定，“爸爸和妈妈说，要趁我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多带我出来玩。”
　　淡金色的眼眸眨了眨，少女的嗓音还是那么轻柔好听，顿了顿，又略带歉意地道：“抱歉，忘了事先跟你们说。”
　　天空寺悠坦然地道：“没必要道歉。反而是我们这里，私下来这里约会也没有跟你说一声，还怕你误会什么呢。”
　　立华奏微微歪头：“约会？”
　　“是啊，约会。”
　　天空寺悠牵起了身边冰凉微汗的小手，直视着立华奏清澈透明的眼瞳：“我和彩羽已经确立了恋人关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没有跟你说我们今天要来烟花大会，也是因为想要两人独处、互诉衷肠，希望你不要介意。”
　　话音落下，一色彩羽就忍不住在内心发出悲鸣：‘前辈，你说得太直接了啊～～～’
　　然后下一刻，看到立华奏将视线转了过来，立刻收起了所有多余的情绪，轻咬着下唇，神情复杂、脸蛋微红地朝她点头，用试探的语气对她说：
　　“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前辈。所以就，跟他交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小奏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吗……恭喜你了，彩羽。”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立华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将手中的炒面递了过去：“这种事听说是要庆祝的，不过抱歉，我手上只有个收摊前买的麻婆炒面……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吧。”
　　“诶？啊……谢谢，小奏。”有些愣愣地接过炒面，一色彩羽思来想去，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吐槽，“该庆祝的不是交往，而是结婚或者有喜吧……”
　　“是吗？我是觉得都该庆祝……”有些困惑地抿起嘴唇，立华奏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转而朝天空寺悠看去，用那柔软悦耳的嗓音，满腹认真地对他说，“悠前辈，彩羽真的从以前到现在都很仰慕你，也为了跟上你的脚步在暗地里做了很多努力，所以……请你一定要给她幸福！”
　　“放心，我知道的。”听着她难得强烈起来的语气，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起来，虎摸少女的小脑壳，“还有，你也不用烦恼以后该用什么方式和我们相处、要不要拉开距离什么的，一切照旧就好。”
　　“不管是彩羽吃了你的醋，还是我们两个突然想独处了，能告诉你的都会直白地告诉你，尽量放宽心吧。”
　　“那就好。”
　　似乎是真的在担心这种事情，立华奏按着胸口呼出口气，嘴角的弧度更加柔和放松了些许：“我不想和你们渐行渐远……但成为你们之间的电灯泡的话，也会让我很过意不去的。”
　　“不，不会有那种事的！”一色彩羽摇了摇头，站出来坚定地道，“小奏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就算和前辈的关系改变了，我们的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样的真情流露，或许是她十六岁的人生中第一次。
　　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一色彩羽还是有些羞耻地红起了脸。尽管如此，和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闪躲的打算，只是目光凛凛地直视着对方，试图将这份感情传递出去。
　　“谢谢，彩羽。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立华奏笑得更加开心了。
　　似乎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灿烂的模样，面前的两人都不禁看呆了一瞬。
　　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正绽放着宛如月光般皎洁而温柔的安静笑颜。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好朋友……我也会，永远都喜欢着你们两个的。”
　　“……”
　　感动的泪光在眼中闪烁，一色彩羽紧紧抿住唇，如小鸡啄米用力点头。
　　“嗯！绝对，不会变的！”
　　看了眼天色，立华奏轻轻朝两人鞠了一躬。
　　“那就这样，我父母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他们相握的那双手，她目光微垂，将一切情绪都化作了嘴角的弧度，无奈而释然地微笑着。
　　纤细娇小的身影被包裹在修身的浴衣下，曲线不算姣好，可那优雅身姿却依旧像幅笔触细腻的油彩画，本该挂在美术馆最高的地方，成为最美也是最孤独的艺术品。
　　看着那样的她，不知为何，一色彩羽下意识地问：
　　“小奏，这样真的好吗？”
　　“……”
　　立华奏停下身形。
　　她在夜色下回过头，飘扬的银发宛若月光泻地，淡金色的眸中却装着她看不懂的寂寞与温柔。
　　“嗯，这样就好了。”
　　“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时间，我希望能都交给彩羽。”
　　“一定，要变得比谁都幸福喔。”
　　说完，立华奏没有犹豫地迈开脚步，继续朝人行道的远方走去，直至消失在灯火撩乱的夜色之中。
　　再也没有回头看，那两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一眼。
　　“小奏……”
　　……
　　在那之后，天空寺悠尽到了男朋友的责任，将一色彩羽安全地送到家。
　　并肩走在夜色浓郁的道路上，目光拉长了两人食指交扣的影子，步履在刻意的配合下同样的缓慢。
　　即便两人独处，本该趁着无人的安静街道做点亲密的事情来庆祝一下他们的交往首日，一色彩羽却反常地提不起任何兴致，只是垂着脑袋郁郁寡欢，似乎在为了什么事情而挂心着。
　　她不说，天空寺悠也不会主动问，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等着她想一吐为快的那刻到来。
　　时间的流动已然失去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在挂着『一色』门牌的日式平房前停下脚步。
　　“早点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没有多说什么，天空寺悠捧起她的脸颊，揉面团似地搓揉了两下之后，笑着放开。
　　一色彩羽晃了晃身子，嘴唇有些落寞地抿了起来，最后干脆顶着微红的面颊，向前倒去，额头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前辈……”
　　天空寺悠抱住了她的肩膀，神情温柔地轻声说：“嗯，我在。”
　　像个怕寂寞的小女孩一样，一色彩羽抱住他的背脊，边蹭着他的胸膛，边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嘟嚷着：“交往的事情我已经不纠结了，毕竟小奏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因为我跟你交往就和我闹别扭……”
　　天空寺悠试探性地问：“那你在烦恼什么呢？”
　　停下了『充电』的动作，一色彩羽抬头看他：“小奏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
　　皱眉沉思了下，天空寺悠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捏了捏她挺翘精巧的小鼻梁：“无论是什么意思，明天终究会到来，她也约好了要和平常那样跟我们相处。”
　　“你现在这副忧心忡忡的，可是辜负了她对我们的期待与信任喔？”
　　“唔……”抱着脑袋叹了口气，一色彩羽还是难以释怀，“……我总觉得，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跟我们道别的准备。”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又不是悲情戏中的女主角，且不说立华有没有对我抱有恋爱情感，就算有，她也不可能在知道我跟你交往之后，表面上说着要一如既往，结果隔天就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吧？”
　　“这么说也是啦……”
　　一色彩羽仔细想了想，确实，那并不是她所认识的立华奏会做的事情……
　　果然还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吗？
　　“放心，就算她真的要离开，我也会负责将她带回来的。”
　　看着女孩不如过去明朗的眼眸，天空寺悠信誓旦旦地说着：“立华奏不只是我非常看重的学妹、朋友，还是我女友一直憧憬着、羡慕着，并且喜爱着的友人，不是吗？”
　　“所以为了我们两人，无论她去到天崖海角，我都会把她抓回来的！”
　　如果真的要走，那也得在好好说明前因后果之后，才能放她离开！
　　天空寺悠试图用这种自信强硬的态度，驱散小女友心中缠绕着的不安。
　　却遭到了一色彩羽的无情吐槽：“前辈，你这种说法简直就跟绑票一样，人家不想以家属的身分去监狱探望你啦。”
　　“别说的好像我亦定会进监狱啊……”
　　一色彩羽无奈似地叹了口气，双手叉腰挺起胸膛，神情重回明亮轻松的模样，那娇脆的嗓音充满活力地对他说：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天空寺悠好奇地问。
　　“作为前辈的女友，可不能在这里磨磨唧唧地犹豫不前啊！——没错，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的！”
　　“嘴上说的那么得意，结果还是靠时间吗……”
　　天空寺悠一拍额头，翻了个白眼．却也彻底放下心来。
　　见彩羽心情总算好了不少，他便挥了挥手，转身便要踏入身后那条阴影浓郁的巷子口。
　　“我先回去了，早点睡。”
　　“……”
　　等了半晌，却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天空寺悠疑惑扭头，就见她鼓起脸颊、一脸不满地盯着自己。
　　“前辈，就这？”
　　“哈啊？”
　　玄关前的暖黄灯光映照而下，女孩的脸颊透着娇艳的绯红。
　　一色彩羽故作不耐烦地提醒他：“哈什么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
　　她那微微嘟起的红润小嘴，像颗刚成熟的樱桃一样，诱人可口。
　　天空寺悠只是一愣，很快就体会到她的意思了，不禁失笑。
　　“没想到你意外的大胆啊……”
　　“这、这跟大胆没有关系，纯粹是男女朋友之间的例行公事！”
　　“好好好，是是是……”
　　带着羞恼和紧张的情绪，一色彩羽闭上了双眼，仰起精致的小脸。
　　天空寺悠则扶住了她柔软温热的肩膀，手指轻捏着浴衣底下的纤细臂膀，能感受到轻微的颤抖，却并非拒人而外的恐惧。
　　那是少女害羞又期待的反应。
　　于是他低下头，将所有心思融化在一望无际的高空中，与少女并肩在湿润温暖的白云上放空意识，享受着和对方亲密交流的幸福与眷恋感。
　　星月从乌云后探头。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将那重合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群：488749799）

第五十七章 系统不是系统，揭开一角的谜题
　　和一色彩羽吻别后，天空寺悠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夜凉如水，形影单支掠过了无人街头，四周像是随时都会发生灵异事件一般的安静。
　　路灯照出了安全区般的区域，每个暖黄色的间隔中，黑暗都犹如潮水般张牙舞爪，想顺着脚踝将他整个人丸吞下去。
　　步履无声，任由身体如开了自动驾驶的汽车般走向自家，天空寺悠正全力开动着头脑，皱眉沉思着某件事情。
　　脸上的淡笑，自和女友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于他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是一场试炼。”
　　踩着坡道向上，步伐的力道蓦然加重，跫音刺耳地回响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明明身周没有任何人，天空寺悠却忽然沉声开口，缓缓睁开的双眼锐利而冰冷，目光焦点凝视着远方，像在直视深空之中、那高高在上难以窥见全貌的存在。
　　“我认为，这就是一场找回过去的试炼……而我，被迫接受了这个试炼。”
　　他缓缓抬起了手，指尖遥遥伸向月亮，好似在邀请月球上的公主下凡来跟他共舞一曲，神情却又漠然冷静。
　　“只有在找回所谓『真正的过去』，人才能有所成长，我也能借此继续向着冀望已久的未来前进。”
　　天空寺悠勾起嘴角，嘲讽似地轻笑一声：“嗯？你就是想让我这么认为的吧，垃圾系统？”
　　刚才还特地出声提醒他找到线索的系统，现在依旧保持沉默，跟被塞了口球一样。
　　天空寺悠本就不奢望系统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只是趁着兴致高昂，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在方才的沉思中想到的那些事情。
　　“知道吗？其实今天约会的时候，我一直很疑惑一个问题。”
　　经过了一座小公园，秋千静悄悄地悬挂半空，滑梯像沉睡中的巨大怪兽，肃穆而立。
　　“记忆里，明明我是个非常受欢迎、堪称桃花泛滥的家伙——上学会被大小姐纠缠、假日会被体育社团的某些人跟踪，还得时常应对以前完成『成就』的过程中，不小心招惹上的那些女孩子的骚扰。”
　　天空寺悠轻声说着，公园沉默地目送他的身影：“为什么到了现在，高三开学后的这一个月中，那群女孩子却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让我能天天和学妹们打情骂俏、并且顺利地在约会之后跟彩羽交往呢？”
　　这太不正常了。
　　照理来说，过去被那么多女孩子纠缠上的他，应该要像记忆中的那样天天和追求者们斗智斗勇，深陷于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女关系之中。
　　可从高二的圣诞夜到自己『苏醒』后的高三开学、直至五月末的现在，这段期间内，那群人就像资料被删除的NPC一样，除了在他记忆里留下了背景故事以外，到哪都看不见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天空寺悠就已经群发讯息确认过了——而结果正如他所料。
　　在LINE里的众多聊天对象中，只有春日野穹、一色彩羽、立华奏回复了他，其余无论师长、友人，亦或关系不错的追求者，一直到了现在将近十五分钟过去，就连讯息都没有已读。
　　就像往游戏王卡组里塞张宝可梦卡牌一样，在将上面的牌翻开之前，很难去发现它那强烈过头的异样存在感。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解释的理由随便想都能找到好几个。
　　偏要说这是试炼特典的话，天空寺悠也找不到足以反驳的论点。
　　“所以，这并非『错误』。”
　　那么，什么才是错误？
　　系统想让自己矫正什么呢？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是近在咫尺的，还是远在天边的？
　　天空寺悠所思考的，就是这种漫无边际、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问题。
　　他扫了眼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似乎能想像得出青春活力的小萝莉们在其中拍着篮球、用那纤细短小的手臂奋力将球投进篮框的可爱模样。
　　还好，天空寺悠不是LOLI控，也就嘴角泛起了一抹老父亲般的笑容，随后脚步不停，继续向着更深的黑暗走去。
　　“再来，你这个『人生成就系统』也很有趣……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要我去达成某种职业的成就，比如「租借男友」、「剑术大师」什么的，结果到了最终试炼里，深藏不露的线索竟然是交一个女朋友？ ”
　　“怎么，你这次打算让我完成什么成就？「专情男友」还是「人间海王」？ ”
　　像是和朋友聊天那般语气轻松，天空寺悠笑着笑着，忽然轻声叹了口气，低头注视向自己刚抱过一色彩羽的手掌，表情有些复杂。
　　记忆里，明明自己没有和其他人接过吻，就算是租借男友的那段期间里，任务对象的大小姐千方百计地想要对他下手、从肉体到心灵上彻底地占有他，为此诱惑并主动袭击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他也是坚决守住了那份纯情还有贞洁——除了想把第一次交给真正的女朋友以外，这也是为了方便日后与对方彻底撇清关系。
　　但就在刚才，不用一色彩羽说，天空寺悠也觉得自己的吻技非常熟练。
　　吻技到达了「完美级」，并不代表他就有了数百上千次的接吻经验——这东西和演奏或演技不同，给予的仅有相关知识与技巧，却没有给他那种仿佛大师附身、千锤百炼的熟稔于心。
　　而在嘴唇与嘴唇触碰的那一刻，天空寺悠不仅半点献出初吻的紧张和生涩都没有，甚至还像早就知道女孩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似的，身体反射性地引导着她渐入佳境，并且慢慢地沉浸在嘴唇打架的欢愉之中，令这次的接吻初体验完美到两人分别时，一色彩羽都是一副晕呼呼的沉醉模样，半晌都回不了神。
　　而「完美级」的知识技巧明确地告诉了他，这可不是初心者能做到的事情——哪怕是有着技能的天空寺悠，除非在「熟练级」或者「达人级」阶段就有过经验，否则不免得花上一段时间来成长到这种程度才对。
　　“但我，明明就没有亲过除了彩羽以外的人啊……”
　　就算是再怎么微小、再怎么诡异的线索，天空寺悠也不会轻视放过。
　　记忆和现实产生错位，而他，选择相信了自己的感觉。
　　天空寺悠缓缓抬起了头，对着月亮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地说：“所以系统，我合理地怀疑，你给我的记忆是错误的！”
　　这就是他在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最终答案——
　　数秒过去，系统并未响应。
　　夜色一片宁静。
　　天空寺悠却反而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容。
　　“嘿，果然不是吗？”
　　他昂首阔步，目光像是要穿透黑暗，照出那一角的曙光。
　　“因为你知道，错误的记忆只是会被我迅速找到破绽，就像说谎要说得三分真七分假——而面对像我这种有头脑的家伙，哪怕是一分假都有被看破的危险。”
　　“所以，你给我的东西必然是真实的。包括记忆，包括我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确确实实地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屋檐，熟悉的房子映入眼帘。
　　期待着能赶紧回家见到妹妹似的，天空寺悠笑得更加轻松愉快，同时嘴里不停说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可是系统，你错就错在，用了我最擅长的『说谎』方式。”
　　“你就像是另一个我，给自己设下了难解的圈套——而我深知我自己的习惯，又怎么可能找不出最佳解法呢？”
　　天空寺悠忍不住摇头感慨：“这波啊，我以为你在第五层，结果你还真在第五层等我。”
　　系统自然没有回应，因为他始终没有说出『答案』。
　　走到自家门前，天空寺悠抬头，看着二楼窗帘缝隙里透着光亮，知道妹妹还在房间里打游戏没睡觉，又或许是在等他回家而强撑着睡意……嗯，对夜行性的妹妹来说，后面这个可能性比较小。
　　但无论如何，这里是他人生中最熟悉的地方。
　　从开始到结束，从不变到变化，他的原点就在这里，而他的终点……
　　反正，不会是这个由梦境、或者由记忆虚构出来的假想世界。
　　“最后，就让我来个最基本的推理吧，狗系统。”
　　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天空寺悠随口说着。
　　“我现在所持有的记忆是真货，接触过的大家也是真货——你以为我会猜我的妹妹是假的吗？很可惜，就算这个穹并非我所熟悉的那个穹，我也不会认为她是必须去『矫正』的错误。”
　　“再来，你一个成就系统不干正事，非要我去交个女朋友才肯跳出来，还不直接给个和谈恋爱相关的成就任务，只是用『女朋友』这条线索来暗示着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吧？”
　　像是懒得再陪它玩下去，天空寺悠收起笑容，神情平淡地自语道：
　　“假如我所在的这个试炼并非一场梦境，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无论是记忆还是妹妹，理所当然地都会是这位『天空寺悠』的真实，对同一个人的我来说，那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虚假、而非错误。”
　　“所以唯一的错误，就出在说了谎却又露出破绽的你身上吧？”
　　“——系统。”
　　对着总是陪伴在身边、令人又爱又恨的那个存在，天空寺悠冷声做下了定论。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空寺悠』，遇到的系统是不是真的『人生成就系统』——如果是，那就是你替换了我的记忆，让我把『我』当成了我。”
　　“如果不是，那就是你把自己改头换面，然后编了个像模像样的故事，把你不愿让我回想起来的真实隐藏在水面之下。”
　　至于那个真实，答案也很明显了。
　　“和女朋友有关吧？”
　　天空寺悠笃定地道：“你的目的，你打造出这个试炼的真正理由，又或者是你的真实身份——就像我前世里常在同人小说**现的攻略系统一样，让我去跟别人谈恋爱，这就是你的职责吧？”
　　“告诉我答案，系统。”
　　一叶知秋，见微知著。
　　尽管证据并不充足，可光凭不久前获得的那一条线索，天空寺悠也能自信满满地如此猜测。
　　最重要的是……
　　反正没有惩罚，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啰～
　　举出了这个可能性最大的答案之后，就算猜错，他也能用排除法去锁定下一个答案。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这么谨慎了。
　　天空寺悠站在玄关处，没有开灯，就这样默默等了两三秒钟。
　　没有发出叮咚声，安静而漆黑的家中，系统那冰冷的电子音就这样突兀地在脑海里响起——要是换作胆子小一点的宿主，猝不及防之下可能会被吓到心脏病发吧？
　　不过一猜即中，他倒是挺开心的就是了。
　　「恭喜宿主完成目标。」
　　「错误已矫正，『女友系统』再次为您服务。」
　　「当前处于试炼场景，暂停服务功能。」
　　「开启试炼下一阶段。」
　　「阶段一：找回宿主缺失之物。」
　　也就短短几句，黑暗再次回归宁静。
　　像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天空寺悠等它闭嘴之后，才轻哼着曲调欢快的歌，脱下鞋子朝楼上走去。
　　穿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他完全没有开灯的打算。
　　且不说宛如猫头鹰般的夜视能力，敏锐的感官再加上对屋内的熟悉程度，让天空寺悠就算闭着眼睛上楼，都能在不碰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精准地找到自己房间。
　　“一天之内就前进了两步吗……真不愧是我啊。”
　　习惯性地臭屁了下，天空寺悠才在踏进房门的同时，分析着新获得的情报。
　　“狗系统的真身是「女友系统」……啧，光看名字就很糟糕啊，绝对是那种把女友当成衣服在换的海王系统……也就是说，正因为我被它逼着去交了一堆女朋友，所以吻技才会那么熟练？ ”
　　记忆并没有因为完成了目标而改变，他也只能继续猜了……虽然实在很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他前世今生都是24k纯金的纯情小处男，到底是要经历多么惨烈的痛苦和折磨，才会被掰成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后宫渣男啊？
　　天空寺悠晃了晃脑袋，决定暂时将『真正的自己』抛到脑后，目前还是以解开系统给出的谜题为重心，尽快把这个跟密室逃脱或剧本杀一样的狗屎试炼给搞定。
　　幸好，比起最开始两眼一摸黑的处境，如今已然有了不少可以分析的物件，让他至少明白了今后该朝哪个方向去努力。

第五十八章 这都什么人间疾苦啊
　　“阶段一很明确，找回缺失的事物，不是记忆就是女友——而这两者明显是绑定在一起的。”
　　“先去恢复记忆，找到曾经被系统祸害过的女孩子；又或者是先找到那些女孩子，再借此唤醒记忆——
　　这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就看哪个先成功了。”
　　开了灯，走到书桌前，天空寺悠翻了翻桌上的白色笔记本，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像是游戏里的任务日志，白纸上写着今天系统给予的那些提示——不过都重新启用语音功能了，还继续用文字记录，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呢？
　　将这个发现暗自记在了心上，天空寺悠顺手把笔记本放进抽屉里锁好，换上睡衣后，继续思考着有关试炼的事情。
　　当然在换衣服之前，他不忘给自己来一发「焕然一新」，将庙会的烟火气和彩羽酱的少女芬芳全都从这个家中驱散殆尽，不留下任何痕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习惯……
　　等等，难不成真正的自己，其实是个防抓奸大师？
　　纵横无数情场而不败，未尝一次出轨被抓，亦未得一次修罗场……（以下略）
　　——此身定为『无限女友制（Unlimited Girlfriend Works）』所成！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寺悠忽然有点不想恢复记忆了……
　　“不过，这下麻烦了啊。”
　　他有些头疼的捂住额角，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以前真的交了很多女朋友的话，彩羽那边该怎么办……”
　　是要瞒着她继续行动，还是直白地说自己以前很可能是个渣男，现在要为了找回前女友们而努力？
　　在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情况下就承认这种事，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啊……
　　再往深处想，假如狗系统的最终试炼，就是要让他跟十名女孩子同时交往，又或者是和她们每个人都接过一次吻，才能彻底通关什么的……
　　就算自己真有这种魅力，女友的心情又该怎么办？
　　那可是刚交往几个小时，崭新出炉的女朋友啊！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越想越觉得眼前的道路满是荆棘，天空寺悠忍不住苦恼地抱住了脑袋——向全天下最好的妹妹发誓，他真不是那种会脚踏多条船的渣男啊！
　　一旦有了女朋友，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洁身自好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为了系统给的任务就背叛一色彩羽？
　　即使只是试炼，即使这个世界里出现的一切，很可能都只是用平行世界的他的记忆捏造出来的伪物……
　　但对不久前吻别的那名女孩，天空寺悠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她，这份感情无论梦里还是现实，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也早就做好了打算，等完成了这场试炼，就在现实里向一色彩羽告白，和她『再续前缘』！
　　所以劈腿是不可能劈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劈腿的，直接干翻系统又没办法，只有耍点小聪明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算了，从长计议吧。”
　　夜色已深，天空寺悠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明天的自己烦恼。
　　不过暂时放下了一个疑惑，又有另一个疑惑浮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回忆起了庙会结束之后，那名天使般的银发少女所说的话。
　　——『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时间，我希望能都交给彩羽。』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绝对并非表面解读的那么简单。
　　尽管让一色彩羽不要想太多，但就算和任务无关，天空寺悠也不可能放着这位学妹的异样不管。
　　他坐在床上，右手食指规律地轻点左手臂弯，仔细推敲着立华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上的细节。
　　越想，越能感觉得出其中不正常的意味。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两人只是关系稍微亲密一些的前后辈，不过就是和她的好友交往了而已，实在没必要说出这种跟“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希望你们能好好享受”一样，充满离别感的话来。
　　以立华奏的性格，也不会用这样的『祝福』，让他们担多余的心。
　　再加上她的病虽然有所起色，却离完全治好还有段距离，据说随时都有可能复发的样子，该不会……
　　“不想了！明天直接去问她。”
　　果断地做下了决定，天空寺悠用力揉了揉脸颊，将凝重而僵硬的表情揉散开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手背不自觉冒出的青筋，足见他刚才的心情有多糟，需要握紧双手才能维持冷静。
　　虽然有「明镜止水之心」这状态可以用，但若非必要，天空寺悠实在不想被系统的力量影响到自己的感情……其他技能和能力倒是用得非常得心应手。
　　这样的坚持，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他认为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才对。
　　“虽然现在睡觉好像有些早了，不过，还是早点休息吧……”
　　明天要做的事情，或许会比想像中的还多。
　　被矫正的错误打开了新的道路，通关试炼的大门已然在远处若隐若现。
　　剩下的，就是一路笔直前行，用尽死力、竭尽智谋、耗尽蛮勇——
　　然后，让这不平凡的一切落下帷幕。
　　——或许该说，真正的试炼从现在才开始吧？
　　夜色逐渐浓郁。
　　窗帘拉得严实，空调吹出的冷风，驱散了五月的沉闷和燠热。
　　浓郁的黑暗包围了身体，他躺在床上放空了脑袋，只是看着天花板上的污渍，等睡意为自己盖上眼皮。
　　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既视感从心底涌上，像是自己早已无数次地重复了这样的时光。
　　面对无法确定的未来，只能不安地闭上双眼，等着明天的自己做出通往完美结局的选择……
　　拥有「女友系统」的自己，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夜晚呢？
　　“不管哪个世界的我，都很不容易啊……”
　　轻声叹息了句，天空寺悠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意识沉进了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就这样坠入梦乡。
　　……
　　现实。
　　客厅内的众人，此刻正神情凝重地围在霞之丘诗羽身旁，像是在调查犯罪现场的侦探们；而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戴着眼罩型机器陷入沉睡的黑发少女，就是本次不慎出了意外的受害者。
　　空气凝固了半晌，雪之下阳乃才单手撑起脸颊，若有所思地呢喃出声：
　　“为什么只有她能进去呢……难不成小悠悠真的要对这个黑丝巨喵妹出手了吗？真没眼光啊。”
　　“……”雪之下雪乃颇为无语地瞥了眼姐姐。
　　她是故意用这种讽刺般的说法，来掩饰自己没被选上的不甘吗？
　　作为妹妹，雪乃也只能不做评价地叹息一声了。
　　“冷静下来，分析一下现况吧。”
　　藏青色的眸子凛然地扫过周围，清秀端庄的少女左手托着右手手肘，葱白的手指轻轻抵在了下巴上，嗓音如清泉般悦耳：“首先，要确认霞之丘学姐是真的进到了天空寺君的『试炼』中，还是单纯登入了那个游戏，只是不小心忘记了『三十秒后就出来』这个约定。”
　　“我去确认。”
　　结城明日奈没有犹豫，再次戴上自己的潜入装置，喊出了连线密语。
　　三十秒后，她摘下机器朝雪之下雪乃摇了摇头，同时拿起放在膝盖的手机，让她们能看清上面的对话内容。
　　“还是那个维护空间，还是时间一到就被强制踢下线……另外，我刚才问了哥哥那边，他说游戏并没有临时维护，其他帐号都可以顺利登入『刀剑世界』。”
　　话音落下，众人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
　　——也就是说，这又是一次『非常识事件』。
　　然后，还非常巧合地将她们这群女友排除在外。
　　雪之下雪乃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和不快，神情清冷地做下结论：
　　“基本上可以确认。”
　　“和我们不同，霞之丘学姐成功进入了『试炼』当中，应该暂时是醒不过来了。”
　　夏川真凉立刻接过话尾：“要试着切断电源、强行摘下这台机器，看她会不会直接醒过来吗？”
　　就像她在文化祭上做过的那件事一样？
　　回想起自己在即将恢复记忆的时候，那个因某人的干涉而功亏一篑的糟糕感觉，结城明日奈就不禁抿起了嘴，眼神有些微妙地看着霞之丘诗羽躺平的身体。
　　‘夏川同学提出这个建议，肯定没抱有什么好心，估计也是觉得很不公平吧……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害人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结城明日奈还是选择放下心中的芥蒂，劝说道：“最好别这么做喔。就算我们家的机器都有强制掉线的保护措施，但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能用常识和逻辑考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永远都醒不过来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嗯嗯，说的也是呢～”
　　只是说个好玩似的，夏川真凉半点坚持都没有，就这样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看那脸上随兴自由的轻笑，好像也不觉得意见被驳回了有多可惜。
　　“结城同学，她的话你可以不用认真听，基本上没什么营养的。”
　　瞥了满脸无辜的夏川真凉一眼，雪之下雪乃继续说：“反过来想，我们应该觉得高兴才对——既然霞之丘学姐都成功进去了，那就代表我们的努力并非白费，终点就在那里，只是没有找对方法而已。”
　　“有先驱者在前面开路，后人就更容易避免失败了吗？”阳乃认同地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动，“真不愧是我妹妹，说出了很有哲理的话呢！”
　　雪之下雪乃根本没打算理她，态度认真地对其他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霞之丘学姐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不同？行为上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差异？要从中找出进入试炼的关键才行。”
　　夏川真凉积极地介入讨论：“首先，她不是阿悠的女朋友吧？”
　　“只有小悠悠的女朋友会被排除在外？”挑起眉梢，阳乃也饶有兴致地插话进来，“难道试炼的管理者是个喜欢吃醋的小女孩，不想看到我们这群坏女人就连梦中都跟他在一起？”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到了正给天空寺悠做膝枕的春日野穹身上。
　　怎么想，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位兄控妹妹了……
　　“看我干什么？怀疑我就是幕后黑手啊？”
　　春日野穹不甘示弱地反瞪过去，稚嫩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不快，嘴角嗤笑似地扯了一下：“确实呢，如果我就是那个试炼的管理者，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把你们这群人的存在从他的记忆中删除，然后全体列入黑名单，离他越远越好！就连这个黑丝女都不会放过！”
　　“小穹……”雪之下雪乃欲言又止。
　　但没等她说些什么，春日野穹便顿了一下，表情重回平静，态度冷淡地道：“但很可惜，我这么做的话，悠是绝对不会感到开心的。”
　　“所以，你们就别从我身上找原因了，那只是白费力气而已。”目光转到夏川真凉手上的NervGear，春日野穹面无表情地朝她伸手，“东西给我，我来给你们做对照组吧。”
　　“穹，你还知道『对照组』这个名词？”边好奇地看着这位不去上学的家里蹲，夏川真凉边将头盔递了过去，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微笑着问，“是在什么书上看到的吗？”
　　“教科书。”
　　丝毫没打算亲近对方，接过头盔的同时，春日野穹朝她投去了看白痴一样的轻蔑眼神。
　　“我既不是笨蛋也不是痴女，就算没去上学，该有的常识也比某些人还要齐全，这点你大可放心。”
　　“是、是吗……”嘴角微抽，等春日野穹不感兴趣递将目光移开后，夏川真凉捂着心脏在旁边角落画起了圈圈。
　　被未来的小姑子全力嘲讽的感觉，真是让人心痛啊……
　　“林肯死大头！”
　　毫不犹豫地戴上摩托车头盔状的NervGear，在喊出登入密语之前，春日野穹下意识地握住了天空寺悠的手，想从他这边获得一些安全感。
　　她不希望自己和霞之丘诗羽一样醒不过来。
　　因为守护这个家、守护属于他们两个的一切事物，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到，也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
　　‘所以，悠……让我在现实里等你回来吧。’
　　春日野穹如此祈祷着。
　　下一刻，意识便被奔涌的数据光流所吞没。
　　……
　　试炼梦境。
　　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成长不少的银发少女微微皱眉，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手速极快地敲了几下键盘。
　　“啧，这次竟然是『我』吗……你这幸福的小家伙，不好好待在现实里照顾悠的身体，跑进来干什么啊……”
　　如此嘟嚷地抱怨着，春日野穹暂时停下了敲打键盘的双手，低眉沉吟起来。
　　要让那个世界线的自己知道全部的真相吗？
　　请她进来一段时间，事情说完就把她扔回去……
　　思考半晌，『春日野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敲下几个键，回绝了那条新出现的登入许可。
　　“如果是我，比起无谋地过来找悠，会更想要在家里乖乖等着他醒来，照顾好他在现实里的身体，还不怕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反正有那几个炮灰在努力了，实在没必要以身犯险。”
　　所以，这次登入估计也只是为了当她们的对照组吧？
　　春日野穹忍不住冷笑一声。
　　……真可惜啊，只要老娘不允许，你们再怎么试、再怎么努力找方法，也绝对进不来这个试炼空间！
　　话就放在这里了，霞之丘诗羽那种意外只会出现一个，从现在开始，谁都别想突破我严实的封锁！
　　我说的！
　　“哼哼哼，包括另一个我，你们全都在无知的漩涡里，尽情做着无用的挣扎吧……”
　　“……”
　　坐在床上，霞之丘诗羽正用她给的笔记本，码着《恋爱节拍器》第六卷的剧情。
　　撇了眼反派似地低笑出声的银发女性，她借着屏幕遮挡，若无其事地从衣服底下取出了黑色笔记本电脑，并用之前偷偷收起来的笔，试探性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第五十九章 难不成监○霞之丘学姐的人是他？
　　脱下头盔，看着膝上兄长完好如初的脑袋，春日野穹不禁松了口气。
　　“怎么样？”
　　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过雪之下雪乃还是问了一句：“被那个维护空间踢出来了吗？”
　　“嗯，不过从登入到出来，应该已经超过了三十秒吧？”
　　整理着被压乱的长发，春日野穹随口回答：“也不像你们说的，一登入就被关在了维护空间。我先是在充满光的通道里待了一阵子，然后才进到那个一片漆黑的地方。”
　　正因为中间卡了一段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就这样步入霞之丘诗羽的后尘了呢。
　　幸好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出来了，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情况，基本上和其他人的遭遇相同。
　　回想起刚才的短暂经历，春日野穹心有余悸地呼出口气。
　　“这样吗……”
　　听完她的解释，雪之下雪乃低头沉思半晌，姑且给出一个结论：“看来女朋友的身份与否，并不影响进入试炼的资格呢。”
　　“不，正好相反。”
　　雪之下阳乃却忽然开口，干脆俐落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雪乃皱眉看了过去：“什么意思？”
　　“意思是，女友的身份不仅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同时也让我确认了，真的有『管理员』在小悠悠的脑袋里，控管着这场试炼——”
　　阳乃微眯起眼，像是找到了猎物的花豹，嘴角带笑地上扬，冰冷而略带戏谑的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并且这家伙，大概很讨厌我们呢。”
　　“你是说……”
　　只怔了一瞬，雪乃很快就反应过来，顺着姐姐的思路说出答案：“小穹之所以在里面的时间比我们长，是因为那个管理员在犹豫要不要让她进去？而我们是ta不欢迎的对象，所以才故意让我们在里面等三十秒钟，再把我们踢出来？”
　　正也验证了，那「三十秒的维护时间是不是某个存在故意所为」的猜想，并非错觉的事实。
　　“没有证据，所以只能说有可能是这样啰～”
　　阳乃耸了耸肩，尽管这么说着，可语气却是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的笃定。
　　“妹妹酱和小诗羽的共同之处在于『非女友』，不同之处在于『是否拥有开门的钥匙』……所以我想，假如妹妹酱也能有小诗羽的笔记本那种道具的话，估计就可以直接进到试炼里了。”
　　众人不禁将目光放到了霞之丘诗羽平坦的小腹上。
　　具有神秘力量的黑色封皮笔记本，就在那边静静地躺着。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雪之下雪乃有些不解地问：“想要进入试炼，就必须要经过管理员的同意……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找『钥匙』跟『大门』呢？”
　　“即使条件备齐，只要管理员拒绝让我们进入，不就等于白费力气——”
　　“NONONO～雪乃，你的想法还是不够全面，视野太狭隘了啊。”
　　夸张地叹着气摇头，在雪乃眼角微跳的瞪视下，阳乃微微后仰身子，用教训的语气道：“换个角度去想，『管理员同意』和『透过钥匙打开大门』，这两个选项并不冲突吧？”
　　“一款游戏的登入方式，难道就只有该公司的程序员能够操控吗？”
　　牵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结城明日奈在微愣之后，下意识地回答：“也就是后台程序？就像骇客从别的连接埠骇入游戏一样，绕过管理员进行操作……”
　　“没错，就是这样！”阳乃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表情渐渐认真了下来，看了眼自家妹妹，又朝其他人扫去视线，语气沉着地缓缓开口：
　　“以下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想，没有证据，你们能相信的只有我的观察和分析。”
　　“首先，笔记本很有可能跟小悠悠那边的神明大人，不是一伙的。”
　　像是不想让姐姐出尽锋头，又像是被那嫌弃似的一眼给刺激到了，雪之下雪乃不甘示弱地接话：“因为它要做的是改变命运，而天空寺君现在正处于神明大人掌控的命运之下——它应该是预知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所以才让我们想办法去介入试炼。”
　　没有看向自家妹妹，也没有否定她的话语，雪之下阳乃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是和笔记本站在同一阵营的，所以其实无法确定管理员敌视的到底是我们，还是想要干涉试炼的笔记本……但不论如何，想按照正常的方式进入试炼是不可能的，所以笔记本才会让我们去找『钥匙和大门』。”
　　“也就是后台程序吧？绕过管理员，进行入侵。”结城明日奈简单地做出总结。
　　夏川真凉这时提出了问题：“那为什么霞之丘诗羽就顺利进去了？她一没有钥匙，二是笔记本的主人，照理来说不管正面后面都进不去才对。”
　　“有很多种可能性，但我比较偏向一种阴谋论的说法。”阳乃举起一根手指，眼睛再次眯了起来，“我们是诱饵，钥匙什么的根本没有进入试炼的能力，只是拿来吸引管理员注意力的幌子而已……等到它把我们踢出去后，笔记本再利用真正的『后台程序』将霞之丘诗羽送进去，让她可以独自一人改变命运。”
　　“……”
　　话音落下，庞大的信息量让众人都不禁哑口无言了起来。
　　半晌后，夏川真凉低下了头，轻声说：“也就是说，我们那么努力地想要帮助阿悠的心情，只是笔记本拿来给霞之丘诗羽铺路的砖头吗……”
　　雪之下阳乃双手一摊，脸上满是无所谓：“估计就是这样啰？虽然我是往最坏的方向想啦，也有单纯是我们没找对方法的可能性在。但不管我猜没猜中，我们都已经是束手无策的状态了。”
　　毕竟没有了霞之丘诗羽这个利用笔记本带领她们前进的存在，『钥匙和大门』又像是骗人的幌子一样毫无用处，只是群普通女学生的她们，哪里来的力量可以去介入神明大人给予的试炼呢？
　　客厅内的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最低潮。
　　“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由自主地，结城明日奈朝沙发上的天空寺悠望去，眼波微微颤动、手中专属的AmuSphere越捏越紧，无能为力的不甘涌上心头，却又不愿就这么屈服现实。
　　雪之下雪乃仍在思考，尽管眼前似乎走到了末路，但她相信，那只是还有最关键的信息没有被自己发现而已，还不到姐姐所说的『束手就擒』的地步。
　　许多赛跑的人失败，都是失败在最后几步。
　　泰戈尔也曾经说过，错误经不起失败，但是真理却不怕失败——对总是完美无缺的雪之下雪乃来说，有问题能够去克服，更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当然，现在的她并没有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在天空寺悠醒来之前，不会去停止『要由自己来亲手拯救他』的想法。
　　这也是身为女友的职责。
　　雪之下阳乃则旁观着她们各自不一的表情，看上去早已躺平、什么都懒得去想了，眼里却不时闪过了若有所思的神采，像是冰川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寒冷而清潋的光芒。
　　毕竟，她可是曾经从『神明』手上抢回过记忆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对现状认输呢？
　　只要给她一个契机，半路杀出来的黑丝女路人有多远就滚多远，小悠悠由自己来拯救就足够了！
　　至于夏川真凉……
　　“既然这样，这笔记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吧？”
　　她忽然冷笑一声，神情漠然地站了起来，走向霞之丘诗羽。
　　沉思中的几人被她弄得清醒过来，惊讶地看着她拿起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夏川同学，你该不会……”
　　“撕着完而已，反正这东西跟QB一样，能无限再生不是吗？”夏川真凉轻描淡写地说着，刷拉拉地把笔记本摊开后，手指捏住左右两边，准备发泄一下心中的不爽和郁闷。
　　雪之下雪乃姑且劝戒了一句：“霞之丘学姐撕了没事，不代表我们就能安然无恙……好歹是和非常识力量有关的东西，别那么轻举妄动会比较好。”
　　要是撕出什么诅咒来了，就算不会波及到自己，雪乃也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知道她在关心自己，夏川真凉的语气缓和了些，失笑似地扯起嘴角：“乐观点想嘛，如果有撕了这笔记本才能出现的线索存在呢？为了找到突破『束手无策』的点，稍微冒进一些应该也无所谓吧？正所谓风险与机遇并存呢～”
　　“风险与机遇吗……”雪之下雪乃若有所思地手抵下巴，半晌后，才勉强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单纯的发泄行为，你要撕就撕吧……不过出现什么不对请立即停下。现在我们可是同处一个阵营，希望你多少有些顾虑一点。”
　　“放心吧，反正出事了阿悠会救我们的。”
　　三分开玩笑地这么说着，夏川真凉正打算将这算计她们、现在又没有多少用处的笔记本撕成两半，以此让心情不再那么难受的时候。
　　雪之下阳乃眼尖，从那晃动的白纸间看到了什么，立刻起身制止了她。
　　“你先等等，让我看一下。”
　　“什么？”
　　夏川真凉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笔记本就被雪之下阳乃抢走，捧在手心仔细地端看起来。
　　越看，她的表情就越奇怪，像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一样的微妙。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算了，你们也来看看。”
　　没多久，阳乃就有些苦恼地搔了搔脑袋，最后放弃似地，朝面露好奇的她们招了招手。
　　自己则叹着气坐回了沙发上，将笔记本递给雪乃。
　　“看你这表情，难道出现新内容了吗？”
　　“不会吧？撕书真的有用？”
　　“该不会这个笔记本本身就有意识，不想让除了霞之丘学姐以外的人撕呢？”
　　众说纷纭之间，另外三名少女也跟着围聚了过来，视线放在笔记本上摊开的内页。
　　那里是方才经众人确认过，自霞之丘诗羽『进入试炼』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变化的地方。
　　然而预料之外的文字映入眼帘，却让她们错愕地微张小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评价。
　　「外面有人吗？」
　　「笔记本应该没有跟着进来吧？还是跟着我的意识一起消失了？」
　　「TEST、12，这里是霞之丘诗羽，正在测试能不能靠着笔记本连通两界，现在希望申请外援。」
　　「希望有人能看到，希望看到的人能尽快回答……说真的，我已经不想再被监禁在这里码字了啊！关键是不用上厕所又不用吃饭的感觉好难受，感觉自己已经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能拿出笔记本的机会并不多，毕竟这该死的○○○，天天都得受到她的监视……」
　　「算了，就当我试验失败了吧。当成日记写也不错。」
　　「不知哪年哪月哪日，我被囚禁在○○○○的房间里，过着除了码字玩游戏以外什么都不能做的生活。」
　　「若是在见到天空寺那家伙之前我还没疯，我绝对要狠狠给他的金玉来一脚！」
　　「晚好，来到试炼世界的第不知道几天，诗羽酱依然正常，只是有点想家了嘤嘤嘤～」
　　「……」
　　「我可以骂脏话吧？不会有人发现吧？最近闲得没事研究了下某大国的脏话，发现真是博奥精深，带脏字的部分真是特别适合用来发泄压力呢……」
　　「所以天空寺悠，我○你妹！不写出一篇你被性转囚禁调○凌○的r18g文发到p站上让人观赏，我就不叫霞诗子！这是你逼我的！」
　　「要是你现在放我出来，我还可以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不跟你计较监禁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一两句话而已。
　　但随着她们翻过内页，类似的字迹越来越多，墨水宛如特效字幕一般不断浮上，占满了所有版面的同时，也深刻地表达出了少女逐渐失去理智与绝望的心情。
　　不仅言词越发的粗暴，十句里面有七句都神秘的力量所屏蔽，她也从最开始的尝试向现实世界沟通，转而放弃了所有希望，朝天空寺悠发泄着自己无法回家的愤怒和不安。
　　到了后面，基本上就是一本《如何用日语把某人骂得狗血淋头还不带重复的纪录大全》。
　　“这到底……”
　　看着这些令人错愕的内容，雪之下雪乃发愣似地呢喃着，还没回过神。
　　夏川真凉就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实一样，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嗓音干涩地道：
　　“等等，如果这上面写的全是真的——”
　　“难不成在梦境里，阿悠将霞之丘诗羽监禁了起来，故意不让她离开？！”
　　“所以受害者不是阿悠，其实是霞之丘诗羽才对？”
　　雪之下阳乃：“？？？”
　　雪之下雪乃：“？？？”
　　结城明日奈：“？？？”
　　春日野穹：“？？？”

第六十章 那可真是水深火热啊
　　客厅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是没有人如夏川真凉所想的那样，用慑人的目光瞪向躺在沙发上的那位少年。
　　像是瞬间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和演技，雪之下雪乃神情回归平静，轻声开口：“笔记本上都写了，『若是在见到天空寺那家伙之前我还没疯』，后面也一直在自言自语地抱怨着天空寺君，就说明了他们两人还没见到面，怎么可能会是他？”
　　仔细一想就能找出破绽的言语，在她的面前毫无威力。
　　再说了，假设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天空寺悠真的偷偷将进到试炼里的霞之丘诗羽关在某个房间中……
　　雪之下雪乃也相信那是事出有因，而不是因为『看上了她的美色』这种扯淡的理由。
　　毕竟在现实里，还有那么多美少女等着他回来，其中更是包括着自己……他又何必去对一个空有身材，没有感情的大龄女性下手呢？
　　自认找到真理似地点头，雪之下雪乃毫不犹豫地甩出了辛辣的质问：“你是在小瞧我们的智商，还是到了现在也想着挑拨离间？”
　　“都不是．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谁让你们这么严肃的？”
　　夏川真凉迅速回答，但无论谁都知道，那只是苍白过头的谎言而已。
　　只是也没人想认真追究她的想法，雪之下阳乃一开口，这件事就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看样子，我们这位『探索队队长』过得很不如意呢。”
　　像是觉得好笑地勾起嘴角，然而眼中没有多少笑意，她的视线不时扫过笔记本上的内容，就像在运行着解析程序的电脑一样，脑袋一刻不停地将当前情报归纳整理。
　　一旦认真起来，这位成熟可靠的大学生就像某种精锐团队的领导人似的，散发出了令人无法忽视、下意识以她马首是瞻的气势。
　　“雪乃，笔给你，你在最后一条留言下面随便写个回覆。”从包包中掏出一枝钢笔，阳乃将其扔给了自己妹妹，想了想说，“就写……「我们收到了你的留言，可以先把你所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吗」，这样。”
　　“那不叫随便。”
　　皱眉斜了她一眼，雪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别扭，老实地顺着姊姊的指令行动。
　　端正的字体写在了洁白的笔记本内页上，本以为会像某些魔幻电影里演的那样，墨水自动消失、将信息传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没过多久，在「我们收到了你的留言，可以先把你所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吗」这句话依然存在的情况下，新的回覆便如方才那样浮现了上来。
　　「我还以为失败了呢，结果只是延迟太高吗……哈哈哈哈，太好了！不愧是我，只要愿意就能做到的诗羽酱！」
　　“她差不多快疯了吧。”抱着手臂，夏川真凉无情地评价道，“看前面的内容，估计是被关小黑屋、暗无天日地码字了好几个月？也难怪现实里才分别十几分钟，现在却一副性格大变的模样。”
　　要是某个帅气逼人的作者也遭受到了这种待遇，别说性格大变了，恐怕整个人都会变成无情的码字机器，人格被彻底消灭了吧？
　　结城明日奈有点想笑，但又觉得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实在不好，只能苦笑似地扯起了嘴角，将担忧起来的目光转向天空寺悠。
　　“不过这也证明了，那个试炼非常严苛吧？就连只是过去帮忙的霞之丘学姐都陷入这种境地了，那悠君他……”
　　“表面上倒是睡得挺安详的。”春日野穹戳了戳他的脸颊，手指按住嘴唇两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看着她肆意玩弄天空寺悠的脸，雪之下雪乃不由投去了略显羡慕的目光，然后在其他人发现之前迅速回过神，故作正经地干咳两声。
　　“无论如何，先了解一下学姐那边的情况吧……要是能顺便获得绕过管理员进入试炼的方法，那就更好了。”
　　不论天空寺悠过得再怎么水深火热，只要她们还是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那么知道的再多，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无用地着急而已。
　　她缓缓吐出口气，捏着钢笔的手指渐渐恢复稳定。
　　……手术室外求神拜佛的家属，估计也是这样的感情吧？
　　即使同样的焦虑担心，不过雪之下雪乃，却从未为了他的安危而求神拜佛过。
　　因为相信他的实力，可以创造连神佛都触手不及的奇迹。
　　因为相信人定胜天，他们终究能在现实里再次相遇，然后将失去的那些全都找回来。
　　“所以……不会有事的。”
　　目光坚定地看着笔记本，雪之下雪乃将唇瓣抿成一条线，缓缓落笔。
　　她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将心上人从水深火热的试炼中拯救出来的旅程，似乎从现在，从笔记本连通两个世界的这一刻，才正式开始。
　　……
　　夏天。
　　水深及腰，骄阳似火。
　　就在这水深火热的海水浴场中，天空寺悠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享受暑假放肆而自由的火热时光。
　　“前辈，你在发什么呆啊～”
　　躺在鸭子形状的气垫上，一色彩羽用食指推起了墨镜，粉嫩柔软的嘴唇扭成了小小一个点，明亮灵动的大眼睛正不满地看着他。
　　“呆在原地不动的话会很热的，你是想让你的女朋友被晒成人干吗？”
　　从莫名的愣神中清醒，天空寺悠继续踢动双脚，将乘着少女的鸭子气垫往更加凉爽的深海处推。
　　他无奈地道：“你是把我当成男朋友，还是随意使唤的仆人啊？”
　　“当然是最喜欢最喜欢的男朋友啦～”亚麻色发的少女转过身，趴在气垫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嗓音比加工过的蜂蜜还要甜腻，“就是因为前辈愿意包容我的任性，彩羽酱稍微糟糕的这一面，才会毫无保留地给前辈看嘛！”
　　“那可真是荣幸。”
　　天空寺悠边盯着她粉色比基尼中间，被混着汗水和海水轻巧淌出水痕的雪白沟壑，边面无表情地冷冷吐槽。
　　一色彩羽扁起了嘴，似乎是被太阳晒红的脸颊鼓了起来。
　　“什么啊这不情愿的语气……人家都说了，回饭店之后会给你福利当补偿，你这么没精神很扫兴的耶！”
　　脚下轻轻一踢，海水就温柔地托着自己前进。
　　发挥着达人级的游泳技巧，天空寺悠毫不动摇地道：“天天都在做的事情，哪能算是补偿？”
　　“唔……”
　　像是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一色彩羽的脸蛋更加红润，略显羞恼地啐了他一口：“亏你还敢说啊！交往第一天接吻第五天舌吻周末就打着去学妹家教她学习的名义直接突破最后一条线然后从此无止境地渴求她的色狼前辈！”
　　“真亏你能一口气把这段话说完啊。”
　　天空寺悠不禁佩服地鼓起掌来，倒是半点羞愧的感觉也没有，像是狼就该吃肉那般的自然。
　　“谁让你那么可爱，还时不时地用各种方法来诱惑我，这要是能忍住不就代表我对你的爱不够浓厚吗？”
　　“是这样没错啦……”
　　一色彩羽顿时无话可说，想想，要是他在那种几乎是明着挑逗的情况下还真能忍住的话，那她反而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魅力。
　　回忆起自己的初次体验，一色彩羽在脸颊发热的同时，也不禁自豪地勾起笑容——哼哼，果然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嘛！
　　要不然平常冷静自持的前辈，又怎么会跟个失去理智的禽兽一样，从早上做到晚上、等爸妈都回家了才停下来呢？
　　——她直接无视了在那之后，自己像滩烂泥一样差点失去意识的狼狈模样。
　　“总而言之！”
　　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抛至脑后，一色彩羽认真地注视向他，眼底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严肃。
　　“前辈，你会负责的吧？”
　　不负责的话，我现在就跟你一起殉情海底！
　　她的眼神像在这么说着，眸光如凝固般动也不动——没有比这更决绝的威胁了。
　　天空寺悠却只是抱以无奈的表情。
　　“不是都说了吗？要是哪天不小心怀孕了，你直接休学嫁进我家来都没问题。你爸妈那边我也打点好了，他们还老想着我们出意外呢……害得我都只敢用自己带的小雨伞，生怕哪天体会到被戳洞的感觉。”
　　“那、那对笨蛋父母，到底在想什么啊……”一色彩羽红着脸咬牙切齿，然后重重一哼，“人家可是青春年华的十七岁jk，才不要那么早就踏进婚姻的坟墓里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天空寺悠深感认同的点头，他也还年轻，就算不必担心钱的问题，也不想被小孩子绑着。
　　更不用说，要是他毕业前还没通关试炼，却又跟一色彩羽生了个孩子的话……
　　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他可不想体会。
　　“反正你别担心，婚姻届就放在抽屉里呢，随时都能送到民政局。”天空寺悠伸手捋了捋她略为潮湿的头发，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有了长发及腰的雏型。
　　待你长发及腰，嫁我可好——想归想，这种土味情话，他可说不出口。
　　牵起她的发丝，献上一吻，天空寺悠深情地望向一色彩羽，满腹温柔地道：“谁也阻挡不了我对你负责，哪怕时光流转、沧海桑田，哪怕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你永远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物。”
　　“……好肉麻啊。”一色彩羽扭曲着脸，浑身起鸡皮疙瘩似地抱起手臂，就差没明摆着说自己被土到了。
　　然后她重重叹了口气：“算啦，前辈想要负责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虽然实在肉麻过头，但谁让前辈在人家心中的地位那么高呢？姑且就这样相信你吧。”
　　“还真是高高在上啊。”天空寺悠捏了捏她的脸颊，在看她似不满、实则湿润诱人起来的目光中，心领神会亲了上去。
　　嘴唇沾惹着咸味，唇齿间却是勾人心弦的甜。
　　没过多久，一色彩羽轻喘着气，纤细滚烫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颈，脸颊轻轻贴着他的，将下巴放在他宽厚而赤果的肩膀上。
　　“诶嘿嘿，前辈，告诉你一个秘密喔～”
　　她忽然傻笑起来，带着热气的娇憨嗓音缭绕在天空寺悠耳边。
　　“其实我，有偷偷带学校泳衣过来……就是你之前偷偷看的那部片里的服装。”
　　“那个，才是真正的补偿……”
　　说完，一色彩羽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害羞一样，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将脑袋深深埋进了他的肩颈间。
　　“你说什么？”
　　温香软玉入怀，天空寺悠却不禁神情一凛。
　　——糟糕，偷看片学习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他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在这大海中央、光天化日之下，把她拖下水一起『练习游泳』的冲动，表情和语气相同严肃地道：“我知道了，没想到女友大人竟然如此用心，为我做到了如此地步……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饭店休息吧！”
　　一色彩羽捶了他胸口一拳。
　　“前辈这个笨蛋，天都还没暗呢！人家是陪你出来玩的，又不是出来被你……咳咳。”
　　声音急刹车，她终究是没把那种粗鄙之语说出口，气哼哼地咬住下唇：“反正等我玩得尽兴才能回去，可以吧！？”
　　“当然。”
　　天空寺悠笑着点头，重新划起不知何时停下的双腿，头微微仰着，用蛙式踢脚推着鸭子气垫慢慢漂浮在水面上。
　　一色彩羽也重回了刚才晒太阳浴的姿势，那雪白姣好的身材就这样曝露在太阳底下，却只有天空寺悠能看见她穿著成熟款式的比基尼、性感与可爱并存的完美模样。
　　「隔墙无耳」这个状态，已经是他心目中的mvp了。
　　“对了前辈，你刚刚在想什么啊？”
　　懒洋洋地享受海风的吹拂，一色彩羽随口问道。
　　天空寺悠懒得解释，也漫不经心地回答：“也没什么，小事而已。”
　　一色彩羽却趴搭趴搭地拍起气垫，以此表达不满。
　　“少来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比我更了解前辈的人，你以为这么说我会信？”
　　“说得也是啊。”
　　天空寺悠无奈地笑了笑，很快就放弃了隐瞒，如实说道：“真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种自己被某人盯上的感觉而已。”
　　“被盯上？这对前辈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
　　一色彩羽不禁面露疑惑。
　　自己的恋人可是总武高唯一一位支持度百分之百的学生会长，虽然现在已经在卸任备考、也向大家说明了有热恋中的女友的事情。
　　不过他受欢迎的程度依然不减，每隔几天抽屉里都会有可疑的情书和可疑的巧克力出现。
　　只是被盯上的话，他应该早就习惯到了无所谓的程度才对。
　　“是这样没错……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天空寺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中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只能含糊地笑了笑应答。
　　“嗯……”
　　手指放在柔软的唇边，一色彩羽沉思数秒后，忽然灵光一闪，恍然道：
　　“啊！这是不是跟前辈你之前说的，像是身边还有另外一位跟我们很要好、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记不得对方存在的感觉一样？”
　　顿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地歪过头：“就是那种……找不到源头的古怪心情？”
　　“像是忘了谁……”
　　天空寺悠愣在原地，微张着嘴，双脚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任由毒辣的阳光洒在水面上，让皮肤由白转红。
　　夏天，自来到这个试炼世界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尽管前一个月毫无所获，但在和一色彩羽正式交往、借此获得了新的线索之后，天空寺悠也找到了前进的目标，并且踌躇满祝地准备迅速通关。
　　找回记忆，亦或找回女友。
　　于是，在瞒着一色彩羽的情况下，他暗中搜集了许多情报、也抽空去拜访了记忆中曾经接触过的女孩子们，却陷入了和试炼刚开始那样相同的窘迫境地，处处碰壁、没有任何进展。
　　与此同时，更是有莫名其妙的空虚感时常笼罩心头，就像是明明自己已经少了一只手，却打从心底地认为少一只手才是正常的一样，总感觉在这次的人生中，有哪里出现了明显的不谐调音
　　“应该不是我想太多……算了，等回去再仔细分析吧。”
　　重新打起水来，天空寺悠无声地叹了口气。
　　趁着暑假，与女友来海边约会——这样难得的美好时光，他可不想让太多杂事糟蹋了它。
　　反正，离毕业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第六十一章 于是，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站在时间的尾端回首，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将这个处于梦境中的『试炼世界』当成现实世界看待了。
　　在这里生活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小时候刻在梁木上的身高刻痕，只是随手撇下的记忆，却又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个细节，如数家珍的同时也让人不禁怀念地绽放笑容。
　　无庸置疑，那都是属于『天空寺悠』的人生。
　　春天和这个世界的她相遇，花了一个月确认自己喜欢她，并且在烟花繁盛的山顶上告白。
　　夏天和她去了海水浴场，热恋期的情侣连夏日烈阳都只能甘拜下风，三天两夜的旅行将两人的关系升温到最高点——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那里的饭店床铺质量着实不错，客房服务也很优质。
　　秋天去了轻井泽，在那里买了栋小别墅，虽然被她骂了浪费、可那之后却又是她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堆家具装饰屋内，还特地去翻了室内装潢的资料，试图打造出一个充满温馨感的『爱的小屋』——不过床和沙发都是由天空寺悠精挑细选的，躺起来舒适也特别耐草的那种。
　　冬天去了北海道，在那里打雪仗、推雪人、玩遍滑雪场的所有设施，各种高级美食也是天天尝鲜，可惜买下一栋温泉旅馆的计划被勤俭持家的她给制止了——最后两人还是随便挑了家高级温泉旅馆住宿，度过了一个除了运动量有点大以外，平平无奇的温暖冬日。
　　新年一起去当初烟花大会时经过的那家神社参拜，两人的愿望不约而同，都是想让这样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直到白头也要这么恩爱。
　　天空寺悠并没有对她说谎，从交往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他最真实的心情。
　　无关任务，无关轮回，只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对某人抱持着爱意，才祈愿着相伴的时光能够持续到人生结束。
　　因为一色彩羽，是天空寺悠的女朋友。
　　——于是时光流转，又到了春天。
　　三月下旬，早樱已然盛放，即使没过多久就要迎来凋零，却依旧如火般缀在枝头，拼了命地燃烧整个东京。
　　学生会长专属办公室内。
　　天空寺悠背着双手，站在恍若透明的落地窗前，目光深邃地看着底下校园一片热闹的场景。
　　有人戴着学士帽和朋友们拍照，也有人拿着黑色长筒敲着学弟妹的肩膀嘱咐着什么。
　　有人欢天喜地，有人涕泗横流；有人如释重负，有人依依不舍。
　　校门口是最多人聚集的地方，能看到好多家长在那边排队，等着给自家总算从高中毕业的孩子，留下往后不一定会翻出来的纪念。
　　是啊，无论欢笑亦或哭泣，那都是属于『分别』的醍醐味吧？
　　他们就像盛放完毕的樱花，在这里鲜艳地盛开了三年之后，花瓣坠落、落叶归根，高中生的青春正式宣告凋零。
　　然而这一切并非完结，他们吸收了充足的养分之后，又会在新的天地里，再次绽放出不同色彩的花瓣，成为下一次春天的主角。
　　——毕不了业的家伙除外。
　　“终究是到来了吗……毕业季。”
　　天空寺悠轻声一叹，手里拿着特意带出来的白色笔记本，看着上面正在倒数的数字。
　　2:01:13。
　　没错，就跟哈利波特里的活页本一样，这个倒计时的数字是会动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八分，也就是说，等到了下午五点，只要他还没完成试炼，时间就会倒流回去年的四月一日，一切都将从头再来。
　　——最开始笔记本上说的前提是「若是还没找到任何线索」，但等他以「女朋友」为钥匙，成功揭穿了这个系统的真面目之后，这句话又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若是尚未完成试炼」。
　　天空寺悠也懒得去追究系统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毕竟无论如何，将近一年过去了，他却始终卡在烟花大会那天的进度，停滞不前。
　　要说玩物丧志也好，要说他矫情过头也好……
　　自从和一色彩羽相恋后，天空寺悠就对『寻找前女友』这件事，抱持着消极态度，也很少试图认真地回想什么。
　　只是每天都在期待着明天，期待着和女朋友浓情密意的时光。
　　正因为知道这些什么时候结束，所以才比任何时候，都要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这么想想，还是真是对不起穹啊……”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手指按在眼角上，不禁苦笑一声。
　　虽然在进入试炼之前，系统就保证了两边时间流速不同，梦中过的这一年，或许在现实里连一小时都没过去。
　　但就算只是一分钟，陷入沉睡的自己都会让现实中的穹非常担心吧？
　　沉溺于恋爱之中，从而罔顾妹妹的感受……这对过去的天空寺悠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恋爱会让人变成笨蛋，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天空寺悠自嘲地摇了摇头，离开了玻璃窗前，拉开高级真皮办公椅坐下。
　　这里过去曾是他的地盘，不过自三年级卸任备考之后，就转让给了下一任学生会会长——一色彩羽。
　　嗯，四舍五入还是他的没错。
　　别说学生会了，手中掌握着庞大人脉的他，整间学校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升到三年级不过是让他从明面人物变成了幕后黑手，反而更加容易去统整自己的势力，堪称总武高的地下皇帝。
　　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在这短短的一年间，让自家女友过上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享受学生会长的权力、却没有当学生会长的烦恼，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和自己亲热。
　　学生会长的投票是他在背后操控的，学生会的其余人选也是他精挑细选过的——这间办公室还是学生会长专有，普通学生会成员都是在别间办公室里工作。
　　至于为什么要特别分成两间……别误会了，那可不是为了方便跟女朋友在工作的时候顺便偷情喔？
　　就算这个办公室里有秘密隔间，里面还放着一张沙发床，那也只是为了在工作疲累的时候让会长好好休息而布置的，才没有在里面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唉，战场真是无处不在啊……”
　　轻轻抚摸着光滑的实木桌面，天空寺悠不禁感慨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略显下流。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天空寺悠连忙收起嘴角的弧度，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合十，露出了碇司令般的沉稳与严肃。
　　“请进。”
　　“唉～我就知道前辈在这里。”
　　推开学生会长办公室大门的是，一位长发及腰的可爱少女。
　　一年的时间过去，她仔细保养的亚麻色秀发在身后飒爽飘扬，尽管外表依旧稚嫩甜美，气质却多了不少成熟和干练的感觉，略施淡妆的脸蛋相比过去更加滋润、光彩照人，眼底也有着自信和温柔的光芒。
　　一色彩羽边疲累地叹着气，边顺手将门关上。
　　“真是的，毕业典礼比想像中的还要麻烦啊……还好非得让学生会长来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剩下的丢给其他会员做就好了。”
　　天空寺悠表情一垮，无语地吐槽她：“你还真是偷懒得光明正大啊。”
　　“诶嘿！”她可爱地敲了下自己脑袋，小粉舌轻吐，“讨厌，还不是前辈教的嘛～”
　　“少赖我，我可是很认真负责的。”
　　边回想着少女的舌尖是多么灵巧甘甜，天空寺悠边朝她招了招手：“都没事了吧？过来充个电。”
　　不只是他，从早上到现在才跟前辈有独处时间的一色彩羽，就是为了跟他『充电』才特地找过来的。
　　于是话音落下，少女便啪哒啪哒地跑了过来，裙摆在空中飘扬，迫不及待似地往他怀里跳去。
　　“嘿咻！”
　　天空寺悠稳稳地接住了她，让她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调整成方便靠着胸膛的姿势。
　　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亚麻色发的少女也露出了松软的笑容，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他的脖颈，弯弯的眉眼都是对他专属的浓情蜜意，像是要赖在这里不走似地懒散而满足。
　　然后，她坏笑着说：“虽然可以充电，不过前辈可不能兽性大发，在这里对人家做坏坏的事情喔？学校里的大家都还没离开呢～”
　　“只要你不挑逗我，我就不会做任何事。”天空寺悠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定力可没那么差。
　　可在她接话之前，他却缓缓收紧了手臂，低下了头，将整张脸埋进了那温热柔软的熊口中，像是要拧干抹布那样，用不会让她疼痛的力道汲取着少女的芬芳。
　　一色彩羽不禁愣住，呼吸透过衣服，让底下肌肤有种被搔痒的异样感出现。
　　她下意识用手掌轻抚他的后脑杓，好似母亲在安抚着哭闹的婴孩，有些疑惑地问：“前辈，你怎么了？”
　　深呼吸着，天空寺悠轻声说：“只要这样就好……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
　　渐渐的，纤细可爱的手指埋没在他的发间，一色彩羽主动用力抱住了他，让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让自己的体温和他再次交融。
　　“没事的喔，前辈。”
　　少女拨开了嘴角的亚麻色发丝，又轻又温柔地笑着说：“就算现在分开了，我们也能很快再次相见……东大离千叶又不远，你不是在那里买房子了吗？周末我就去那里跟你一起住啦～”
　　“是这样没错……”
　　天空寺悠低着头，无声地叹息着。
　　以他称霸全日本的成绩，国内外的大学除了性别限定的以外基本都能上，他就随便填了个东大，反正也等不到大学开学的那天了。
　　一色彩羽却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放弃出国，选择留在国内读书而感动到买了十几件COS服穿给他看。
　　毕竟告白的那天，他曾说过『毕业之后要出国留学』……尽管当时充满坚定地回答了他，却还是好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少女心中难以挥去的阴影。
　　直到现在，她仍对傍晚五点之后的世界一无所知，总是对两人的未来抱持着雀跃和温暖的希望，计划着明天、后天、大后天，以至于他上了大学之后，两人要约在哪里见面的事情。
　　天空寺悠不想告诉她真相。
　　就算只剩下两个小时，他也要和她的笑容一起，去面对这一次即将结束的人生。
　　“还是我赶紧跳级，用最快的速度从大学毕业，再回来当总武高的教职员工吧？”
　　重振心态，天空寺悠抬起了脸，笑着对她说。
　　一色彩羽却用嫌弃的眼神俯视着他：“那也太大材小用了吧？而且等前辈你跳级完，人家都毕业了好吗？请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想。”
　　“说话还是一样过份啊……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彩羽。”天空寺悠一脸高兴。
　　一色彩羽叹了口气。
　　“是是是，人家也最喜欢前辈了唷～”
　　敷衍似地这么回答之后，她忽然抬起小脸，再次将他的脑袋拉低下来，霸道地亲了上去。
　　在天空寺悠因错愕而睁大的眼睛中，少女双颊绯红、调皮地弯起嘴角。
　　“不，是最爱了！”
　　这句话，很快就吞没在了情侣之间日常的嬉闹中。
　　……
　　从天空寺悠身上下来，一色彩羽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在旁边的穿衣镜前转了转身子，确认没有留下什么会被他人发现的痕迹后，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双手插腰，朝自家男友不满地鼓起嘴：“不过就是说了我爱你而已，这应该不算挑逗吧！”
　　“是不算，所以我也没做到最后啊～”天空寺悠慢悠悠地说着，椅背微微后仰，好整以暇地欣赏女友欢愉过后的娇艳模样。
　　一色彩羽重重哼了一声，扭开头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嘴里却幽怨地嘟嚷着：“真的是色狼前辈！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就靠我是不是真的能满足前辈的需求……哪天你因为欲求不满而出轨我都不会惊讶了……”
　　“怎么可能？没有比我更一心一意的男人了。”天空寺悠自信地笑道。 “虽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要是哪天我真的背叛了你、对其他女人下手了，欢迎你来亲自断绝后患，物理或化学去势都没问题，我敢反抗我就不是男人！”
　　“这可是你说的喔？”一色彩羽终于看向了他，表情无比认真，似乎将这句话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该下手的时候，人家可不会犹豫的……反正我早就做好了养前辈一辈子的觉悟！”
　　天空寺悠表情一僵，不禁干笑两声：“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为啥要做这种觉悟啊……”
　　“因为人家真的很爱你啊～”
　　再次扬起狡黠的浅笑，一色彩羽轻飘飘地说着。
　　裙摆掠过光华洁白的大腿，她转了个身，环视一圈这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学生会长办公室。
　　自从加入学生会以来，不论午后放学、不论平日假日，两人都曾在这间办公室里亲密地度过，就像只属于他们的爱巢，或者秘密基地。
　　有时闲聊、有时打游戏，有时也会去里面的隔间解锁更多姿势，然后躺着浪费了一大堆时间，等学校都关门了才偷偷翻墙出去吃晚餐。
　　这里充满了她的回忆，也充满了他的气息——而如今，其中之一就要从这里离开、踏上身边暂时不会有自己的旅程了。
　　或许，也没有再来间办公室打发时间的必要了吧？
　　心情莫名地哀伤起来，还好没有让身后的前辈看到。
　　一色彩羽继续若无其事地环顾着整间办公室的格局，忽然想到了什么怔了一下，然后皱起眉歪头。
　　“等等，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天空寺悠离开了办公桌后，站到了她身旁，用疑惑的目光重复她刚才环视的动作。
　　“没有怪怪的啊？难不成你在天花板上看到忍者了。”
　　“前辈，我没在开玩笑。”
　　手抵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色彩羽没有转头看他，而是彻底专注起来，努力去理解着这股油然而生的奇怪感觉．
　　半晌后，她紧皱着眉，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道：“前辈，这间办公室真的只有我们在用吗……我现在才发现，这里是不是有点空旷了啊？总感觉好像少了谁一样……”
　　“少了谁？”
　　天空寺悠不禁怔住，同时想起了夏天时就放到现在、仍然未解的谜团。
　　没想到彩羽竟然在这时候，也跟自己有了相同的感觉？
　　思绪千转百回，他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就像忽然断了一只手，却觉得人类一只手很正常，那样的不协调感？”
　　一色彩羽却毫不犹豫地否定：“才没有那么可怕啦！就是那种明明有个很要好、天天玩在一起的朋友，却突然想不起她的名字和长相，只依稀记得她也曾经在这里跟我们聊天过的感觉。”
　　“在这里？”天空寺悠皱眉翻找着记忆，“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可以进得了这间办公室……之前叫学生会成员过来处理事情的时候，也只是在谈公事而已，根本不算聊天。”
　　一色彩羽摁了摁眉心，似乎有些头痛苦恼地咬住嘴唇。
　　“我知道啊，但就是……”
　　感觉自己真的忘了某个很重要的人，只要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就等于是真的跟她道别。
　　……不过，应该是错觉吧？
　　一色彩羽唉声叹气地放下双手，决定抛开多余的烦恼，让自己不再被那古怪的错觉所影响。

请个一天假
　　虽然在打折推上，不过最近去打疫苗、身体有些不舒服，只能请假一天修生养息了。
　　另外，这本书大概会在十一月前完结吧？
　　我也不知道，毕竟写完了彩羽的剧情，还有小奏；写完了小奏，还有这卷的路人女主——学姐的要写。
　　同时推进最后的打爆系统环节……反正整本书会超过两百万字就对了，不会漏掉戏份重的女主角，是个大团圆结局。
　　这卷是建议所有伏笔都收完了再一起看，毕竟我埋了太多的坑，要一一圆回来很麻烦的……不过追更的书友也不用特地屯章节，我还指望着你们的小小吐槽呢，大不了重看一次嘛（笑
　　新书已经在筹备了，应该会是原创，等扑了再回来写综漫青日。
　　嗯，反正我打死都不会再写矫情又固执的处男主角了，除非要单女主；但写青日不开后宫在刺猬猫是没有活路的，所以啰（摊手
　　明天见吧～

第六十二章 天使的祝福？
　　校园内的喧嚣逐渐远去，天空寺悠收拾收拾东西，关上学生会长办公室的电灯，准备跟一色彩羽一起回家。
　　自试炼开始以来，已经过去一年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这一切即将迎来完结的最后两个小时，或许就连夕阳落山的光景都来不及见到、就要和已然熟悉这些事物道别了吧？
　　如今累积下来的事物与努力，眼睛一闭一睁之后就会全部归零重来，想想就让人有种面对世界末日的恐怖感。
　　还好，他并没有落到最悲惨的境地——至少是回到一年前，一色彩羽还暗恋着自己的时候。
　　而不是直接从头开始，被她用疑惑陌生的眼神看着，说出“你是谁啊”这种残酷的话来。
　　天空寺悠自认是个内心纤细脆弱的文雅美少年，要是被最爱的女友这么说了，恐怕会像中了阿瓦达索命一样彻底倒地不起吧？
　　若是这样的轮回再多来个几次，估计他的心会就此坏掉，麻木到今生再也不会有悲喜的地步了。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尽管如此，天空寺悠依然能像月考当天等着上课铃声响起的差生一样，心情平稳地想着这些事情。
　　或者说，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除了不免有些不安和遗憾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一年里，该说的、该做的，想说的、想做的，他都已经和女朋友一起体验过了，没有留下多少缺憾。
　　这次故意让试炼的任务进度没有进展……下一次，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啊。
　　牵着身旁少女的手，天空寺悠在心中自语，强逼着自己立下决心——他真怕下次试炼，自己还是会忍不住去对一色彩羽下手，从此乐不思蜀、夜夜笙歌，光顾着『办正事』而忘记办正事了。
　　这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对他来说，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个国家以来，最不愿意放弃、比生命还要重视的事物，就是已经攥在手心上的爱——
　　无论亲爱，友爱，亦或男女之间的情爱，那既温暖又高贵的存在，只要遇到，天空寺悠都想将其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如今却要硬生生地跟这样的幸福告别，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突然多出了什么新的想法，然后继续像今天一样拖延着任务的进度。
　　“嗯，所以真正的试炼，从明天才要开始啊！”
　　一色彩羽疑惑转头，望向眼神蓦然坚定起来的他：“前辈？怎么了吗？”
　　“没什么。”
　　天空寺悠揉捏着她纤细柔弱的小手，爽朗地笑了笑：“只是在想今天的晚餐要吃什么而已。既然是毕业季，那要不吃火锅吧？”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皱眉想了想，一色彩羽很快就放弃思考了这个问题，俊俏的小脸认真地凝了起来，手背抵在下巴上，沉思着喃喃自语，“嘛，想吃火锅的话也不是不行啦……那就待会先去超市一趟，然后到前辈家准备啰？食材买几人份的会比较好呢……”
　　边想着这个问题，两人边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慢悠悠地拾阶而下，在此刻没有多少人的教学楼角落悠哉惬意地踱着步。
　　一色彩羽忽然发现了什么，主动松开了天空寺悠的手。
　　“前辈，我去摘个花喔～”
　　她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踏着轻巧如猫的步伐，朝不远处的厕所走去。
　　天空寺悠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单纯地想上厕所而已。
　　“……知道了，我在外面等你。”
　　旁边就是无人使用的理科教室，天空寺悠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安静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哪怕两人亲密到各种PLAY都尝试过了，日常生活中的少女矜持、娇羞可爱之处，一色彩羽也从未轻忽大意过，并没有随着关系渐深而『猿形毕露』，小恶魔学妹的形象历久不衰。
　　照她的说法，是要让自己每天都对可爱又活泼的她感到着迷，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永远都玩不腻最开始也是最喜欢的她。
　　虽然天空寺悠觉得这只是多此一举而已……光女友的腿就够他品鉴好几年了，更别说整个人，恐怕这辈子都不够用吧？
　　反正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小细节上特别坚持的彩羽酱，对他来说同样特别的有魅力就是了。
　　“对了，前辈。”
　　刚要进厕所的一色彩羽忽然停下脚步，就这样半转过身，朝他露出了比樱花绽放的晴空还要明朗的灿烂笑容。
　　“忘了对你说——毕业快乐！这三年来真是辛苦你啦～”
　　天空寺悠不禁微怔，像是错愕、又像是意料不到的惊喜。
　　旋即哑然一笑，不是用男友、而是用前辈的身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是啊，真是辛苦我了。要照顾你们这群不成材的后辈。”
　　“人家可没有不成材，这句话请你对学生会的其他人说！rua～”
　　吐舌摆了个鬼脸，一色彩羽没等他接着回话，便嘻皮笑脸地钻入厕所当中，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天空寺悠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其他人我才懒得说呢，也就只有你们这两——”
　　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意识到不对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微皱起眉，瞬间抓住了异样的尾端，并在沉默之中努力思考着其中透露出来的线索。
　　走廊上静悄悄的，像是全世界的喧闹都从这片空间中远去，正好适合他细思一些复杂又烧脑的事情。
　　比如自己和彩羽，是否真的忘记了某个对他们两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
　　比如那是不是和自己的试炼任务——也就是『寻找缺失的事物』有关。
　　趁着四周万籁无声，女友去厕所暂时不会回来，天空寺悠沉下心神，以自己方才脱口的那句『也就只有你们两』为原点，推敲着其他更多值得深思的地方。
　　然而没过多久，这次换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等等，这也太安静了吧。”
　　天空寺悠抬起头，环顾了下四周。
　　今天可是毕业典礼，虽然正戏早就结束了，但逗留在校的人数仍比平常放学时间要多不少，想等学生们完全离开、喧闹彻底恢复平静，估计还要再一两个小时。
　　但现在呢？
　　干净空旷的走廊上彻底杳无人烟。
　　原先喧嚣吵闹的窗外万籁俱寂。
　　仿佛忽然走进了隔绝两个世界的结界一样，唯一清楚的，只有自己依旧平稳的呼吸声。
　　这很不对劲。
　　眸光锐意闪过，天空寺悠眯着眼离开墙边，先是到走廊边往外四处观望一圈，确认不知何时、校园内所有会动的生物都已经消失了之后，接着又快步朝厕所走去。
　　“是轮回提前到来了吗，还是……”
　　他还不能确定，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确保自家女友的安危．其他的都可以放缓。
　　只是正当天空寺悠准备勇闯女厕所、试图呼唤女友的名字的时候，正好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呼～畅快畅快～”
　　边用手帕擦着湿润的双手，她边不顾形象地发出了如此感慨——这样的女孩子，饶是天空寺悠阅人无数，也只认识一位。
　　“珈百璃？”
　　职场上的后辈，也是读同一所学校的学妹，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他眼前。
　　“哟！天空寺，你鬼鬼祟祟地站在女厕前做什么呢？想偷窥的话小心圣光制裁你啊。”
　　似乎早就知道了会在这里碰见他，金发的娇小少女笑嘻嘻地向他打了招呼，看上去难得的心情不错。
　　“我可没这种恶臭的趣味。”
　　见到熟人，天空寺悠下意识地放松警惕，翻了个白眼的同时随口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你不是那种学校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非得参加的时候第一个走的边缘人吗？难不成还有想送走的前辈？”
　　“有啊。”
　　出乎意料地，她点了点头。
　　金发女孩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双手插在粉色外套的口袋里，一副故弄玄虚的神棍模样，慢悠悠地开口：
　　“不就在眼前吗？”
　　“什么？”
　　天空寺悠愣了一下，往日那放松过头的闲聊表情这才渐渐收起，有些警惕和戒备地皱眉看她，似乎正在怀疑着什么。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从这位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后辈身上感觉到任何危险，所以姑且还是维持着目前的距离，不打算猛地暴退三步、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别开玩笑了，你连一声先辈都不肯叫，哪可能还会有心想跟我说毕业快乐？”
　　“哎呀，这不是怕麻烦嘛～”珈百璃搔了搔杂乱的头发，似乎有些无奈。
　　她想了想，忽然打了个响指，让自己的头发从蓬松如狮鬃的金毛，一瞬间变成了柔顺亮丽的金长直。
　　随后换上一副乖巧温柔的笑容，双手放在小腹上，端庄有礼地朝他鞠了一躬，嗓音清亮甜美地道：
　　“天空寺学长，祝您毕业快乐、鹏程似锦！过去受到了您不少照顾，虽然没有准备别的礼物，但还请你务必收下这份不用钱的殷殷谢意！”
　　“……”
　　天空寺悠吓到似地沉默地瞪着她，这判若两人的变化，让平常只是个堕落宅女的她闪烁起了天使般的耀眼光辉，就连脸上那假的明显的笑容都好似在闪闪发光，就差没往头上顶个天使光圈了。
　　就这样过了半晌，天空寺悠才单手捂住了脸，长叹一声：“你这样太正常了，拜托你不正常点。”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砰的一声，柔顺笔直的长发像彻底蚌埠住了，重新炸回了那金毛狮王的模样。
　　搔了搔脑袋，珈百璃语气懒散地道：“你说的也没错啦，我根本不是来给你送毕业祝福的。你又不给钱，我干嘛要吃力不讨好地做这种事？”
　　太屑了这家伙。
　　天空寺悠默默吐槽，又道：“我也没指望你有这种心……话说，你刚才是怎么回事？魔术吗？还是，魔法？”
　　“接受力真强啊……嘛，毕竟是梦吧。而且是个不正常的梦。”她低声嘟嚷了两句，抬起小脸挑着眉，“不是魔法，是神术。”
　　“我，珈百璃，姑且是个天使。”说完，金发少女抬头看了下天，扭着嘴唇若有所思，“上面的竟然不会管啊，梦里真是自由，可惜不是我的梦……”
　　“天使？”暂且顾不着在意其他地方，天空寺悠不禁讶异地反问一句，充满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
　　珈百璃低回头，脸上充满不爽：“怎么？有问题？”
　　“那问题可大了。”天空寺悠老实地点头，“你说是惰天使我还比较容易相信。”
　　“真是的，我特地过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解释这种事情的啊。”珈百璃叹了口气，小手忽然向下，从裙摆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喏，看到这个金灿灿的光环，应该就能相信我是天使了吧？”
　　将它戴在头上后，珈百璃悠哉地等着对面那人惊讶叹服的表情，为怀疑自己而低头道歉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没有露出改观的神色，反而目光还越加古怪，有种想笑却不敢笑的感觉。
　　疑惑着，珈百璃将光环从头上取下，放到眼前一看。
　　然后下意识地骂了出口：“F○CK！放太久忘记擦了。”
　　“光环黑成这样，你果然是惰天使吧？”忍着笑，天空寺悠无语似地叹了口气，用确认了事实般的语气笃定道。
　　“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反正你相信我是天使就是了，梦里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珈百璃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干咳两声之后，也懒得在他面前擦亮光环了，直接装没事地塞回裙底。
　　“你要是不信任我，我现在马上离开也可以。”
　　“……姑且算是相信吧。”天空寺悠抄起双手，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过来找我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你又怎么知道这里是一场梦境……”
　　“呃，多余的问题我不会回答喔？”她却无情地摆了摆手，完全不打算理会他这满腹疑惑、亟待说明的模样，嫌麻烦似地叹了口气。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之前不是给过你天使的祝福吗？大概在去年五月的时候……”
　　天空寺悠很快就想了起来，确实是发生过那种开玩笑一般的对话。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散漫的表情稍微认真了起来，金发少女忽然抬起手指，遥遥指着他的双眼．随后低吟出声：
　　“以天真．怀特．珈百璃之名，赐予汝见之不见的能力。”
　　天空寺悠错愕地看着她，只觉得眼睛微微发热，却没有出现更加明显的变化，更没有瞳力之类的神秘力量在体内流转。
　　见之不见，指的是能看见幽灵的能力吗？还是不仅如此？
　　他忽然有点想拿出手机，看看自己的眼睛里有没有出现奇怪的图案。
　　“别乱猜了，这放到现实也就是单纯的阴阳眼而已，不会给你开万花筒写轮眼的。”
　　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空间，珈百璃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淡淡道：“当然，梦里是不会有幽灵的，所以能看见的，只有你本来看不见的存在而已。”
　　从惊讶中陷入了另一个惊讶，天空寺悠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眶，喃喃道：“原本看不见……难不成是……”
　　这时，却又听珈百璃忽然咋了下舌。
　　“切，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什么？”
　　还没等天空寺悠反应过来，旁边的理科教室门就被猛地推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银发女性从中走了出来，微微喘着气。
　　“我还在想，谁那么有本事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张开结界，屏蔽我的监视呢……”
　　她站在天空寺悠身前，表情不善地瞪着珈百璃。
　　“那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珈百璃想了想，歪头道：“睡进来的？”

第六十三章 揭开冰山的一角
　　“睡……”
　　白大褂银发女性哑然了下，随后有些恼怒地瞪着她：“哪可能那么简单，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付钱就能进来的商务旅馆吗？”
　　虽然这个破系统到处都是漏洞，但也没真破到随便一个金发初中生都可以闯进来的地步啊！
　　“就算你这么说，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珈百璃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对方气势汹汹的态度，“反正我是睡觉睡一睡，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莫名其妙的梦境空间了。”
　　“睡觉？”她皱起了眉，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这种时候？”
　　现在现实里可是午后时分啊！睡午觉都该起来了好吗？
　　“怎么？就不允许人家在寒假的时候昼夜颠倒吗？”珈百璃高高挑眉，双手插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是重点吗……”
　　“那也是你先歪的。”珈百璃翻了个白眼，似乎已经用尽了对谈的力气，垂下肩膀回归平常那副懒散的模样，“老实说吧，我没打算干涉你们的事情，本来就想帮完这家伙之后醒来去打游戏的——毕竟这梦境里没有继承我的帐号，那可是氪了我一堆伙食费呢。”
　　“帮他？”银发女性转头，看了眼还在愕然地盯着自己背影的天空寺悠，“你跟他什么关系？新出现的女朋友吗？”
　　“放心好了，我对男性没有兴趣。”珈百璃淡淡地道，“只是作为天使，给努力过头的凡人一点奖励而已。”
　　“天使……”她再次皱起了眉，好像有些无法释然的模样，呢喃道，“难不成现实里真有天使这种生物？而且连世界线和时间线都能改变的系统，竟然会被随便一个天使入侵……难道你们都是多元宇宙级别的怪物？”
　　“不不不，我们可没有那么厉害。而且什么随便啊，好歹我也是这届的首席毕业生好吗？”
　　珈百璃摆了摆手，并没有因为她语气无礼而生气，表现得依旧随兴。
　　“我才想问，这空间就是你口中的『系统』弄出来的？简直强无敌啊……”
　　佩服地摇了摇头，她啧啧称奇着：“连校长老头都不一定能弄得出这么复杂又真实的梦境，再加上你刚才说的，世界线和时间线改变？抱歉，我们这边可是毫无所觉——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事，就代表你们的『位格』妥妥比我们这个世界的最高神明至少高上一层，怪物这个词应该给你们才对。”
　　“原来是这样吗？”银发女性松了口气，随后又问，“那你是怎么入侵进来的？我这边也有一个入侵者，说不定用的是跟你相同的手段。”
　　“就说了没入侵，谁知道为什么睡个觉醒来会出现在这里啊？要不是天使的力量还能用，我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一年后的世界呢。”
　　“啧……听你刚才的说法，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吧？那在走之前，顺便帮我把这边的入侵者一起带走如何？”
　　“麻烦，不要。而且也做不到，这里的时间流速太不稳定了，我只能保证自己能平安地醒过来而已，多个人说不定会把ta弄成白痴。”
　　“这样吗……算了，那就继续关着吧。”
　　明明互相都在说着对方没听过的词，但很神奇的，她们都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大概都是什么意思。
　　……这或许，就是宅女之间的默契吧？
　　旁若无人地对谈了一阵子之后，珈百璃双手插兜，朝银发女性身后的天空寺悠看去。
　　“总而言之，还是先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啦。”她嘴角上扬，似乎有些感慨地笑了，“果然我的猜测没错，这个梦境的世界中心就是你这家伙……嘛，看在让我玩得挺开心的份上，出去之后我会当什么都不记得的。毕竟你也跟我一样，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吧？”
　　“……是这样没错。那我先谢谢你了。”沉默了许久的天空寺悠，这时才用勉强压抑着动摇的嗓音回答。
　　“不客气。”珈百璃大气地点了点头，“咱们现实里再见吧，你请我一套下午茶套餐就好了。”
　　“凭什么我要请你……”天空寺悠嘴角微抽，下意识地吐槽。
　　不过没等他说完，身前和春日野穹有百分之八十七相似的银发女性就打断了他的话。
　　“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没问呢！”
　　比如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帮助自家兄长，又比如她给了他什么力量。
　　而珈百璃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小嘴忽然大大咧开，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管你要问什么，我才不告诉你咧～”
　　“你！？”
　　“本来启用完这个祝福就打算走了，你却突然闯进我的结界、还对我大呼小叫，这个帐我可还没跟你算啊。”
　　不过心善如天使的我，倒也不会给你下个全身衣服炸裂的魔法就是了。
　　珈百璃坏笑地这么说着，成功让对面的银发女性下意识抱住了手臂，摆出防御性姿势。
　　“那就这样，我先走一步啦～”
　　她再次从裙底中捞出光环，用袖口擦干净后戴到头上，圣洁的光芒便散发而出，笼罩着如初中生般娇小纤细的身躯。
　　下一刻，一双白翼从女孩背后猛地大张，金发天使缓缓升空，穿着室内鞋的双脚离地，白金色的气场氤氲着弥漫开来，某种花香般的好闻气息随之传入鼻间，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平气和，恍如阳光斜射般变得懒洋洋了起来。
　　面对着两人仿佛看见了某种魔法生物的惊讶目光，珈百璃缓缓闭上了眼，双手合十、低头摆出祈祷的模样。
　　“神行步。”
　　轻柔话音响起的瞬间，少女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并不是以超高速离开了学校，而是像整个人穿过了次元壁一般，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只留下一条带有红色蝴蝶结的三角纯白布料，慢悠悠地从空中落下。
　　“这个是……”
　　天空寺悠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就要接住这东西。
　　只是在那之前，冰冷的嗓音就伴随着一道电流般的声响传来。
　　“消消藏！”
　　啪唧一下，三角布料没了，只差三公分，天空寺悠的指尖就能触碰到那犹带温暖的宝物。
　　其名为——『惰天使的内○』。
　　“怎么，对自己后辈刚脱下来的○裤这么感兴趣吗？明明有了女朋友呢。”
　　“……这是误会，我发誓在接的时候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身体本能性地这么做而已。”
　　天空寺悠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解释，接着不经意似地转移了话题：“那是什么？”
　　“这个啊？”
　　也懒得继续跟他计较这种小事，银发女性甩了甩手中的接骨木魔杖，对着他用金色的魔力在半空画出了一颗爱心之后，将其收进了袖子里。
　　“最近在玩哈利○特新出的手游，因为觉得有趣就把魔杖具现了出来，魔法什么的当然是想用就能用……毕竟，我是这个梦境试炼的管理员呢。”
　　她坦然说着，似乎已经放弃了所有掩饰，正大光明地面对着那比她还要年轻的少年，眼底神色莫名复杂。
　　“管理员……”
　　轻声呢喃着，天空寺悠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太多的情报量、太多的迷茫，即便用了刚才那两人谈话的时间去思考，他依旧没有消化完全。
　　自从珈百璃突然出现之后，眼前即将走向结束与开始的轮回道路，似乎变得奇怪而神秘了起来。
　　这场试炼，藏着太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了——大部分时间都在跟一色彩羽卿卿我我、翻云覆雨的他，根本没有仔细了解过自己所处的世界、身边所出现的所有事物。
　　天使、试炼管理员、原本看不见的存在、本应存在的第三个人、入侵者……
　　试炼的最后一天，各种问题唧中爆发出来，实在让人头痛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便如此，天空寺悠也没有失去冷静。
　　他并没有放弃自己唯一的长处——思考，飞速运转着脑袋的同时，缓缓地抬起头，不知所措的错愕早已烟消云散，眼底是彻底平静下来的理性与认真。
　　如果有戴眼镜的话，现在的他或许会一推鼻梁上的镜架，然后对面前的银发女性淡淡地道：
　　“并没有立刻离开，是因为还有话想对我说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有很多的问题需要你为我解答。”
　　银发女性沉默不语，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内，那副姿态让他莫名想起某位铁拳教师。
　　等等，所以在未来，开始上学的她崇拜起了平冢老师，甚至会去模仿那家伙的穿着风格？
　　……糟糕，忽然感觉她还是继续当家里蹲会比较好啊，至少不会抽烟打架喝酒样样学。
　　单身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
　　“穹……”
　　想法千回百转，他顿了顿，用确信的语气说：“不，是长大后的穹吧？”
　　“对也不对喔，欧尼酱。”
　　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表情的银发女性，像是冰山倏地融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我确实是长大后的春日野穹。不论过去、现在、未来，不论身处哪个世界，『春日野穹』都会是『天空寺悠』的妹妹。”
　　“但不同的是，我和我的哥哥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不是那个不幸的他，我也不是你那个幸福的妹妹。”
　　所以对此地的天空寺悠来说，才会因为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而将她视做系统弄出来的冒牌货。
　　但真相并非如此。
　　她也是春日野穹，却是别条世界线、经历过他不知道的人生的春日野穹。
　　拔高的身材、苍白的肌肤，常穿的素色连衣裙下，令人陌生的成熟曲线。
　　端庄文静许多的面庞，似乎成长不少的前胸，还有眼底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怀念。
　　天空寺悠试图想像着自家妹妹成长后的模样——气质那部分感觉怎么样都对不上，倒不会因为长得像就将两人混为一谈了。
　　“另一个……穹吗。”
　　他轻轻舒了口气，尽管眼前还是一团乱麻，但至少已经有些线头被解了开来，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
　　至于为什么平常是十六岁的状态，现在却看上去像二十几岁……既然她都能把哈利波○世界的魔法用出来了，随意操控外表年龄什么的应该也很容易吧？
　　所以需要在意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
　　“你说那个世界的我跟你很早就死了，是怎么回事？”
　　牵涉到妹妹的人身安危，天空寺悠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目光严肃地盯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银发女性，说不出的紧张。
　　“要从那边开始解释吗……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啊。”
　　稍显困扰地挠了挠脸颊，春日野穹拂开肩上的长发，无奈叹了口气。
　　“嘛，早在那个奇怪的天使出现、把你带进结界里的时候，我就知道预定好的计划又该扔进垃圾桶里了……反正时机也差不多了，就跟你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包括我，包括系统，还有包括……老是喜欢选择消失不见的那个笨蛋，立华奏的事情。”
　　天空寺悠不禁睁大了眼，说不出的熟悉感骤然涌上，像是找不到的拼图就这样填补了空缺的那一角，模糊的记忆塞满脑海，令他艰难地从喉中吐出声音。
　　“立华，奏？——我跟一色的，朋友，同时也是第三位学生会主要成员？”
　　“没错，很高兴你还没有完全忘记，只能说不愧是悠吧？”
　　春日野穹打了个响指，一旁理科教室的门便自动打开。
　　白大褂下摆在洁白的小腿边飘动着，她迈步走了进去。
　　“但没有我的帮忙的话，你们是怎么样都想不起她的存在的……毕竟这家伙，已经彻底将自己的存在从这个试炼世界中抹去了，等同于从来没有出现过，自然不会在别人那里留下记忆。”
　　“为什么……”
　　“别问我，我从以前就很常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我相信你听完我们的经历后，也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的。”
　　走进理科教室，春日野穹四十五度角转回头，似乎深邃不少的淡色眼眸微微眯起，凝视着他。
　　嘴角的浅笑略显复杂，好似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深意。
　　“跟我来吧，解答的时间到了。”
　　“在这之后，你还有『试炼』要战胜呢，悠。”
　　她轻声说着。
　　那样的语气，令人熟悉。
　　……
　　“对了，彩羽怎么办？她还在厕所……”
　　“放心，我动了点小手脚，让她在里面便秘到轮回开始，这样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
　　“？？？”
　　“开玩笑的，已经暗示她先一个人回家了……唉，就算不是同一个人，看到哥哥被其他女生抢走、还独占了这么久的时间，依旧会打从心底地觉得不爽呢。就是因为这样，那个世界的我最后才会……”
　　“穹（二号机）？”
　　“没什么，别在意……话说，那个括号里面的词是怎么回事？”
　　理科教室的门关上。
　　空无一人的走廊，寂寞清冷的午后。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毕业季的喧闹重新在校园内响起，混杂着花粉的春季午后，天朗气清。
　　辽阔无边际的湛蓝高空，像是半球体般包围住了整间总武高。
　　天台上。
　　银雪似的白发飘扬，纤弱少女站在护栏边，凝望着底下如蚂蚁般四处走动的人群，聆听着就算是这么高的地方，也依旧清晰入耳的欢笑与大哭声。
　　这就是离别。
　　有人悲伤，也会有人因此而高兴。
　　她只想看见他人高兴的笑容，越重要的人就越是如此——哪怕自己悲伤难过也无所谓，他与她们的笑容比什么都重要。
　　即使要化作幽灵，只能无言地守候在他们身旁。
　　于是，毫无后悔、也不再渴望的。
　　脸上带着安然的浅笑，少女的身影随风而逝。
　　沉默被风沙席卷，铁门牢锁的天台上，同样空无一人。

第六十四章 一切故事的开端
　　和天空寺悠想像中的不同，理科教室的内部并没有出现变化。
　　“好了好了，准备上课了～各位同学请快点坐下。”
　　故作正经地这么喊着，身前的春日野穹莫名轻快地走进教室，拿出魔杖随手挥了两下，桌椅就全部退到了教室后方．只留下了正对着黑板的一张椅子。
　　而她走到讲台前，又潇洒地弹了个响指，让投影幕缓缓落下，灯光骤暗，整得像要开始播教学用的幻灯片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春日野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玩得还挺开心的啊……”天空寺悠在后面无语吐槽。
　　对他的话恍若未闻，银发女性捏着下巴径自沉思起来：“嗯……离轮回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应该够我把来龙去脉说出清楚了吧？”
　　“就算是几千字的小说内容，一个半小时也能全部说完吧？”
　　过去的故事会有那么庞大吗？
　　怀揣着疑惑和好奇，天空寺悠自觉地坐在那张椅子上，正对着面前身穿白大褂的『大妹』。
　　“就算今天说不完，下次轮回开始应该后也能说吧？还是你这个管理员会因为轮回而失去记忆？”
　　“那倒不会……”春日野穹犹豫了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很快就干脆俐落地放弃了解释。
　　“嘛，我尽量长话短说吧。”
　　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春日野穹垂着小脸长叹一口气：“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等一切结束之后，才会到你面前公布真相的……可惜这次出现了太多意外，导致我的计划基本上就跟废纸一样完全崩盘，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抬起眼，无奈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兄长』，像在夏天看见了尚未凋零的樱花，却又充满了莫名的冀望。
　　“没办法，悠又是那种不厘清现况就很难做出行动的麻烦家伙，事已至此，也只能提前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你，再让你去完成试炼了。”
　　天空寺悠正面回应着她的视线，表情平静而沉稳，微微抿嘴，示意她可以开始说了。
　　“那么……”
　　春日野穹轻轻呼出口气，又从袖口中掏出魔杖，指向没有画面的投影屏幕，一声短喝：
　　“记忆现形！”
　　熟悉的雪花骤然跳出，画面在不断地晃动中逐渐清晰。
　　天空寺悠不禁疑惑地望向她：“哈利波○里有这个咒语？”
　　“没有吧。”春日野穹面不改色，淡色眼眸轻轻一眯，“只是喊个咒语出来比较有气势而已。你有意见？”
　　“没有，当然没有。”
　　“哼～”
　　这声略带不满又莫名得意的嗤鼻，像猫咪捣了乱还理所当然地让主人搔下巴一样可爱。
　　即使并非同一个人，但天空寺悠还是在心里再次确认了——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春日野穹，果然都是自己所熟悉并且疼爱着的那个妹妹。
　　“嗯，在正式开始之前让我确认一下。”
　　魔杖拍打着纤细白净的手掌，银发女性不知何时戴上了细框眼镜，像个年轻女教师一样充满知性又成熟的御姐气质。
　　“悠，你是想从最初的部份开始了解，还是要先听听我自己的经历？”
　　天空寺悠微微皱眉。
　　“这两者有差？”
　　“当然有。”
　　她微微一笑，像是在说着今天又打了什么游戏一样，语气随意地道：“我不过是经历了数十条世界线才来到了这里，而一切的原点……据小奏所说，大概是几百条世界线之前吧？”
　　“……”
　　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天空寺悠错愕地看着她。
　　良久，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重复询问：“几百条，世界线？”
　　不是几天，不是几年……而是几百条世界线？
　　她的时间单位是不是有点问题？
　　“别怀疑，就是世界线。”
　　春日野穹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并不惊讶他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轮到我的时候，已经固定会在你十七岁那年的某天苏醒意识，然后最多不到三年就换到下个世界线继续努力，所以总体经历的时间并不长。”
　　所以你现在是16+3X岁？
　　撇开了深究其中疑点的念头，也压下了作死去吐槽上面那句的本能，天空寺悠不自觉地用拇指摁住眉心，似乎有些头痛地开口：
　　“那为什么，你口中的小奏……也就是立华奏吧？会知道这种事情……”
　　原因他自己隐约有所猜测，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而下意识地做出了否定。
　　毕竟真要是这样的话，参考『春日野穹』的经历，立华奏这个人……
　　不就等同于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吗？
　　“因为她就是当事人啊。”
　　然而下一刻，另一个世界的妹妹就用轻松过头的语气，随口确认了这项残酷的事实。
　　“除了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所有世界线的你发生过的一切、她所见证了数百次的一切……都是立华奏亲口告诉我的。”
　　“尽管你已经不记得她，但至今为止所有故事的原点，都是从你们两个的相遇开始。”
　　无视天空寺悠尚未回过神来的恍惚神情，春日野穹望向投影屏幕，杂乱的雪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纪录片一般的视频。
　　因为系统有自动记录功能，所以是由第三视角所拍摄——这个功能也是立华奏告诉她的，当初跟自己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没有少用这些视频辅助讲解。
　　毕竟看电影总比听书要来得印象深刻、深入人心吧？也省去了从头讲起的功夫。
　　“仔细看吧，悠。”
　　“那就是从最初的世界线，一切开始的原点，同时也是让我们无怨无悔地坚持下去，不论要跨越多少条世界线、不论要在时光长河中漂流多久，都要为了你而改变命运的——”
　　“故事的开端。”
　　………
　　……
　　…
　　夏天。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午后。
　　普通的少年，遇上了不普通的系统，开启了不普通的人生。
　　少年名为天空寺悠。
　　系统名为「女友养成系统」。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切套路了然于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没错，天空寺悠还欠个女朋友。

第六十五章 立于浮华之世，奏响天籁之音
　　学校食堂。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在食堂的餐券机前。
　　银发少女因为麻婆豆腐卖光了而感到失落，见到了这个场景的他，则像个刚好路过的英雄一样，好心地将最后那份麻婆拿去跟她交换成了咖喱猪排饭。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就简简单单地认识了彼此，并且简简单单地越来越熟识、感情越来越好。
　　她总是独来独往，孤高地像个尘间天使，从不与凡人们过度亲近。
　　他总是格格不入，疏远地像个异世界人，下意识和他人保持距离。
　　两个校园内的独行侠很快就一拍即合，尽管年级不同、教室不同、社团也不一样，却比谁都还像一对热恋期的情侣，只要有时间就会跟对方黏在一起，哪怕半句话都不聊、单就背靠着背休息也无所谓。
　　那或许是一种奇妙的缘分，让他们在七十亿分之一的机率中遇见了彼此。
　　即便不是恋人，却比恋人还要重视对方——
　　他们在不算长久的相处过程中，打从心底地确认了这一点。
　　于是没过多久，天空寺悠在发现了自己已经是没她不行、不跟她交往的话宁愿一辈子单身的状态后，很快就向她告白了。
　　既是为了那个附身之后都还没正式开启的系统，也是为了提前占好位置，避免看上去又傻又单纯的她被其他坏男人给拐走。
　　虽然尚对恋爱懵懂未知，立华奏却也没有做出他所担心的婉拒回答，只是稍显害羞、又十分开心地拉着他的衣角，平淡轻柔的语调因喜悦而明显上扬：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恋人了？”
　　“我是你的女朋友……好奇怪，只是说出这句话，心跳就会加速，胸口也会不由自主地温暖起来了呢。”
　　“那么，悠——以后请多指教！”
　　自那之后的每分每秒，无疑是天空寺悠这短暂的人生中，最开心也是最珍贵的时光了吧？
　　娇小的身体里藏着不愿认输的倔强，平淡的外表下有着丰富多变的情感；剥开了冷静优雅的外壳，其实只能看到一位多愁善感的小女孩。
　　她虽然脑袋聪明，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懵懂的像个初中生，需要他慢慢去解释其中原理；
　　她虽然喜欢培育植物，不过实在搬不动那一大袋肥料，总会在双臂酸痛到无法用力之后，无辜又委屈地向他眨着那双淡金色的大眼睛，等他干完搬运活就主动抱抱作为感谢；
　　她喜欢弹钢琴，也喜欢音乐，但不喜欢在他人面前演出。
　　所以偶尔，她会趁着音乐教室里没有人的时候，边弹着自己做的钢琴曲、边用空灵的嗓音唱歌给他听。
　　立于浮华之世，奏响天籁之音。
　　——她的名字是立华奏。
　　是天空寺悠的第一位女友，也是他除了妹妹以外、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存在。
　　系统承认了这段关系，顺利启动之后，开始向他发布任务。
　　那些任务意外的简单、友善，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女友养成系统」，顾名思义，就是要让他养出一个无所不能、越厉害越好的女朋友。
　　只要她身上的某样技能有所提升，那么天空寺悠就能获得各种奖励，同时也可以掌握女友会的所有技能。
　　当然，除了生孩子以外。
　　靠着系统提供的各种资源和知识，天空寺悠就这样悠悠哉哉地和立华奏携手进步。
　　没有必须完成任务的压力、也没有时限内该完成的指标，就像是出国学一技之长还有人替自己出钱一样，两人只是研究着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并且享受着在这平稳的日常生活中，逐渐强大起来的感觉。
　　时光流转。
　　他们的音律、演出、写作、编程、学习等技能已然臻至满级，曾在校内演出大放光彩，却又拒绝了无数名校的邀请，安静而低调地准备在总武高读到毕业；
　　他也曾获得了名为「Level up」的珍贵奖励，并且毫不犹豫地将这能够提升任一技能的等级、甚至可以直接突破满级的权利转让给了立华奏，催促着她把总是练不起来的厨艺，用这种作弊似的方式提升。
　　天空寺悠原本以为，这样安稳平和的时光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
　　久到哪怕系统离开了自己，他和她的温馨日常也不会有任何褪色——他们依旧会在音乐室里弹着琴唱着歌，依旧会在某个温暖的午后相拥入眠，依旧会去好多没有见过的景色拍照留念，比谁都要幸福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即便努力着，不断努力着。
　　拼死地努力去学习和医术相关的所有知识，逼着系统把所有医学相关的技能全都吐出来给自己，要用最快的速度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医生。
　　只是个凡人天才的天空寺悠，依然快不过死神的镰刀。
　　毕业典礼的那天，就像无数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他在学校听见了她心脏停止跳动的消息，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跪倒在地，眼神空洞地看着阴沉灰暗的天空，就连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都发不出来。
　　那是足以蒸发泪水的剧烈疼痛，像是胸口被挖穿了一个洞，过量的悲伤凝结成了麻木的冰河，再也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
　　世界与人生在这瞬间彻底崩塌，好似失了色彩的画作，只剩下一片凄厉的黑白放在那，再也没有半点展示的意义。
　　——若是心脏缺了半边，人就不能再算做人，仅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自那之后，天空寺悠便一厥不振，再也没有离开家门、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天天坐在阳台上，抱着立华奏留下的物品对天空发呆，哪怕是穹都无法让他回到过去的模样。
　　至于「女友养成系统」，因为在他参加完她的葬礼后，发布了一个让他去找下一位女朋友的任务，所以被他彻底抛到脑后，就当自己从来没遇过这个狗屎系统、忽略了所有的提示与警告。
　　直到数月后的某一天，系统强制用警告弹窗盖住了他看天空发呆的视线，才久违地正视了对方。
　　「鉴于宿主彻底放弃了执行任务，本系统将在能量耗尽之前离开，寻找下一任宿主。」
　　「警告：离开宿主身体之后，当前宿主将立刻死亡。」
　　「您还有十秒钟可以做出决定。」
　　「请问是否寻找下一任女友，开始执行任务？10、9、8……」
　　看着鲜红色的弹窗上的倒数数字，天空寺悠只是缓缓扯起了干裂的嘴角，嗬嗬地冷笑一声。
　　“滚你妈的，狗系统。”
　　然后拿起手机，对似乎正在厨房替自己煮粥的妹妹，发送了条语音消息。
　　“穹，对不起，我永远都爱着你。”
　　只是天使离开了凡间，顺便也将凡人的心脏带到天上——只有在她身边的天空寺悠，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才找得到挣扎着活下去的意义。
　　「……1。系统开始脱离，请宿主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悠哉地等着倒数停止，看着这行警告字眼，天空寺悠安然地闭上眼睛，自毕业的那天以来，嘴角第一次放松地露出微笑。
　　“狗系统，要我顺便替你○出殡吗？废话真多，想杀就来啊。”
　　午后阳光浓郁，翠绿茂密祥和。
　　暖意渗进了冰冷的肌肉里，总是空荡荡的胸膛，似乎多出了几分温度。
　　他闭上眼，却看见了白色光芒凝结成她的形体，在遥远的彼端向自己张开了怀抱。
　　那是幻觉，还是天堂？
　　事到如今，这些都无所谓了。
　　“希望，死后也能与最爱的你相遇。”
　　天空寺悠如此祈祷着，并在下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意识。
　　生命气息逐渐消散的身体，就这样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阳光融化了嘴角，脸上似乎有着期待的微笑。
　　……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终，立华奏都在一旁陪伴着他，眼睁睁地注视着他的生命迈向终结，双手却只能从他毫无生气的肉体中穿透而过，无法将希望他好好活着的心意传递出去。
　　“为什么……明明是我擅自抛下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我只是希望你能为了我好好活下去，我不想要看着你死啊……”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
　　无数的悲鸣，无数的道歉，虚无缥缈地散落在地板上，就连树叶与阳光都未曾听闻。
　　不知过了多久，她抹了抹就连泪水也是透明的脸颊，看着他死灰一片的面庞，下唇紧咬、眼神逐渐决绝了起来。
　　“绝对、不能就这么结束……”
　　幽灵少女伸出了透明的手，试探性地穿过了他怀中的箱子——
　　那里面装着她生前最宝贵的物品，包括他送的戒指、首饰，两人第一次去照的大头贴，第一次去爱情旅馆的收据。
　　还有……
　　一颗晶莹剔透，宛如光芒凝结而成的珠子。
　　“都是我的错……所以悠的未来，就由我来改变！！！”
　　这样坚定的念头冒出的瞬间，手指第一次，有了触碰到实物的感觉。
　　立华奏来不及感到惊喜，就在那颗珠子逐渐变得透明之前，按照天空寺悠以前教她的方式，豁出去地大喊出声：
　　“Level up！”
　　——对象是，我自己！
　　谁也无法听见的娇喝重重落下，无形的波纹猛地扩散而出，好似到了世界边界才停了下来。
　　剧烈的光芒穿透了握紧的手心，接着迅速包裹住了幽灵少女的透明身躯，渐渐的，像是结成了茧一样，化成一颗纯白色、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球体。
　　这颗光球依依不舍地靠在那人冰冷的脸颊上，随后像是做下了决心，倏地朝遥远而辽阔的高空迅速飞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阳台。
　　少年僵硬的手心中，似乎有一片光羽落下。
　　他孤单地躺在午后阳光中，像是失去了生命，又像只是在午睡，做着美梦一般的笑容安详。
　　树影婆娑，光羽消失。
　　若有似无的天籁，将他的灵魂送向了漫无边际的远方。
　　……
　　理科教室内。
　　“……”
　　天空寺悠看着逐渐暗下来的投影屏幕，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春日野穹叹着气说：“放心，没有ED也没有制作人员名单，这些都是发生在最开始的那条世界线上的事情……最多就是加了点剪辑和特效吧？毕竟干巴巴的回忆看起来实在太痛苦了。”
　　竟然还是你后期的吗……
　　天空寺悠有槽吐不出口，表情接近扭曲般的复杂。
　　春日野穹并不奇怪他的反应，想了想后又说：“对了，那之后还有一小段剧情，只是我没剪出来而已……你想听吗？”
　　“……什么？”
　　“你死后，那个世界线的我并没有立刻自杀，而是用我们家剩下的钱买了块墓地，请人把自己和你的尸体一起下葬，最后在棺材内的氧气耗尽之前服毒自杀……具体方式就不说了吧，虽然是挺有趣的。”
　　“……”
　　妹妹哟，我可不觉得哪里有趣啊。
　　而且有必要特地说这种渗人的事情吗？你这恶趣味到底是跟谁学的！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银发女性，天空寺悠嘴角微抽，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头痛到有点难专心思考了。
　　刚才的视频，信息量也真的大到，他过程中都是用懵逼的表情在看的……

第六十六章 天空寺悠的几百种死法
　　“也就是说，最开始的我获得了「女友养成系统」，并和立华奏交往，风平浪静地做着系统任务……直到高三毕业那天，立华奏因为心脏病而死亡，我则是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彻底便成了废人，任由系统在离开的同时干掉了我，而变成幽灵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立华奏则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利用我曾经给她的系统道具，变成一颗光球飞走了？ ”
　　按着眉心沉思了良久，天空寺悠才对春日野穹说出了这番结论，表情略显微妙。
　　“原来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虽然视频里的那个人是我，但我还是好想冲过去揍他一拳，让他赶紧清醒过来，别那么简单就崩溃啊。”
　　有些难受地叹了口气，天空寺悠揉了揉脸颊，整理起自己看完视频后的复杂情绪。
　　讲道理，他的人生支柱又不是只有女朋友。
　　明明穹都在身边照顾着自己、受到他的影响而迅速成熟了起来，又为了带他去医院治疗心理疾病，就连社交恐惧症都努力去克服了，视频里的自己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这个没用的混帐兄长，妹妹不该才是你最重要的宝物吗！？
　　给我正视她的泪水啊混蛋！
　　天空寺悠很想这么大骂对方，但仔细想想，要是一色彩羽在现实里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尽管自认最多消沉个一周，很快就会为了不让穹担心而振作起来，但原先那股底气，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消散殆尽。
　　毕竟他了解自己，说好听点叫重感情，说难听点叫玻璃心——没有人能成为自己的支柱的话，他对这第二次的人生是不会有任何留恋的。
　　所以说，要是将视频里的立华奏换做春日野穹的话，估计在替她办完后事之后，就会果断随她而去了吧？
　　而视频里的自己明显对立华奏的爱并不亚于妹妹，会有这种生不如死的反应，老实说天空寺悠并不奇怪，甚至莫名地能够认同……
　　因为他是在系统以性命要胁的时候，才选择坦然地面对死亡的——这顶多算是他杀。
　　而失去了所爱之人的他，也因为身边还有着妹妹相伴，从未升起自杀的念头。
　　或许再过几天，那个『天空寺悠』就能从过去的悲伤中走出，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而走向新的人生吧？
　　——可惜，系统剥夺了那样的未来，让一切戛然而止。
　　为那个世界的天空寺悠，写下了只有悲伤和遗憾的结局。
　　“……穹，我问几个问题。”
　　整理好心情，天空寺悠问向在旁边静静等待着、让他有时间可以思考的春日野穹。
　　“首先是系统，我现实里用的是「男友系统」对吧？然而这里用的是「人生成就系统」，最开始的世界线则是「女友养成系统」……难道每条世界线的我，都会被不同类型的系统找上门吗？ ”
　　这到底是什么定理？
　　难道系统真的是穿越者的标配金手指？还是他有着「易吸引系统」的体质？
　　“并不是那样的。”
　　春日野穹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眼神平静地推了推镜框：“无论世界线怎么改变，在十七岁的那天夏天，悠都会被相同的系统所附身——这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一样，重来再多次，我们也无法对这项规则产生影响。”
　　“真的假的……”总感觉事情莫名的严重起来，天空寺悠不禁咋舌，“那为什么系统会出现这种差别？是你们影响的吗？”
　　“看到后面你就明白了。”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春日野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当谜语人，直接将话题转了开来。
　　“还有别的问题吗？虽然我不一定会回答。”
　　“嗯……”本来想问那颗光球到底是什么，但想来这位其他世界的妹妹或许又会用『看后你明』来搪塞他，天空寺悠最后还是无奈地一摊手。
　　“算了，我还是等全部看完之后再问吧……对了，后面还有几部视频？”
　　春日野穹随口答道：“未剪辑版的有几百部，剪辑完的就两三部吧。”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并不辛苦。反正对我来说，有事能拿来打发时间比什么都好。”
　　目光一瞬间变得悠远了起来，春日野穹感慨至深地道：“你要是把房间内的所有游戏都玩过几千遍，你也会懂我的感受。”
　　“……”
　　为了自己，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人间疾苦？
　　天空寺悠反射性地想要心疼，但看着她穿着白大挂拿魔杖乱挥的模样，又莫名心疼不起来。
　　“不说这个了，直接进到下一部视频吧。”
　　随着话音落下，漆黑的投影屏幕，再次亮起了光芒。
　　又是最开始的那个夏天午后，只是这次是从俯瞰的视角开始，并且多了一道空灵、悦耳的轻柔嗓音作为旁白。
　　“我是立华奏。”
　　“我的爱人曾经告诉我，除了犯罪以外，在做重要的事情时最好要留下纪录，以应对各种不时之需。”
　　“所以从现在开始，在我真正改变了他的未来之前，我会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储存在这个系统里。”
　　“我会永远记得他的一切，就像最初的他依然活在我心中那样。”
　　“悠，我爱你。”
　　在天空寺悠发愣的目光中，片头语正式结束，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首先说明我现在的状况。”
　　“用悠留下来的道具将自己『升级』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变成了一颗光球……『光玉』这个说法好像比较好听？”
　　“作为光玉的我，拥有很强大的力量……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只要我念头一动，就可以回到一年多以前、还没跟他认识的过去，并且没有能量流逝的感觉。”
　　“不过这似乎就是极限了。其实我想回到悠的小时候，试试看能不能救下他和小穹的父母……可惜做不到。而且我也无法影响现实，就连一颗小石子都搬不起来。”
　　“那我能做什么呢？暂时不知道的话，那就待在悠身边吧。”
　　“先抽空去家里那边看了下，我发现这个世界的我并不存在，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变成了光玉？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呢……嗯，不过这样也好。”
　　“不用每天都担心我的病情，也可以省下医疗费到处去玩，更不会在我去世的时候哭到晕倒……这么一想，或许我不存在才是好事呢。”
　　“虽然已经习惯了……不过，被大家无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轻柔的嗓音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找到了，是悠。”
　　视角逐渐落下，来到了熟悉的街口、熟悉的道路。
　　名为天空寺悠的俊秀少年刚结束了一份打工，边抹着汗水、边将微薄的薪水收在口袋里，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眼底却满是对人生、对未来的期待，像是初生的朝阳那般耀眼炽热。
　　“今天，可以给穹多买点肉了！”
　　他那给自己打气的振奋模样，让只剩下一颗球体的女孩忍俊不住地轻笑出声。
　　“原来在我们认识之前，悠还有这一面呢……”
　　“印象中的他，总是无所不能、从不为物质生活感到困扰、在咖啡厅打工也只是想偿还人情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能多买点肉而这么开心……总感觉有点可爱。”
　　顿了顿，女孩发出叹息：“要是能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跟他相遇，那该有多好……”
　　与此同时，正要走进家门的天空寺悠，忽然顿住脚步，露出了混杂着错愕和惊喜的表情。
　　女孩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加速飞进了他的身体里，在他脑袋的部分发现了一颗和自己很像的发光球体。
　　“这就是悠说的『系统』吗？就是它，最后杀了悠……”
　　虽然很想生气，但对着一个没有意识、只会按照规则行动的物品生气，女孩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在尝试过没办法用自己的力量将它从悠的脑袋中剥离之后，立华奏决定暂时偃旗息鼓，先和它共存一阵子，再看看会不会出现能够消灭对方的机会。
　　生前，天空寺悠也教过她，在发现自己没有胜算的时候，最好先保存力量搜集情报，等机会到来的时候再一击必杀，切忌顺着心情无谓猛攻——
　　正如孙子兵法所云，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按照他过去留下的嘱咐，立华奏决定和系统一起待在他的『灵魂空间』中，边慢慢地收集着有关这个系统的种种情报，边成为了天空寺悠的背后灵，用温暖的目光守望着他重新开启的人生。
　　事情走在了相似却又不同的轨迹上。
　　同样是女友养成系统，也同样在不久之后遇到了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他开始边做任务边和女朋友卿卿我我的，和他们当初认识的过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立华奏始终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虽然心底不免泛酸，有种自己的宝物被他人强走的感觉，但她并没有移开目光。
　　因为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打从心底露出的开心笑容，还有充满温柔的宠溺眼神。
　　即使对象不是自己，立华奏也觉得无比欣慰——因为那正是自己所期望的未来，是她不惜倒流时光、以幽灵之身行使奇迹的目标所在。
　　“悠……你一定要，变得比谁都幸福。”
　　怀揣着如此祈愿，少女不禁期待起他和自己以外的女性结婚、生孩子，并且白头到老的未来。
　　时光荏苒，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一年时间。
　　作为进化后的最强光玉，立华奏很快就利用自己的力量，将他脑中的系统渗透个七七八八，很快就获得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和技能。
　　首先，系统来源不明、构成不明、原理不明，就像神明大人随手捏出来的礼物一样，只是让某些幸运的凡人拥有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
　　再来，它的运作基础有点像是电脑的编程，是以零和一与数种象形文字组成起来的代码结构体，也是科技与神秘结合的完美造物，以现代人的知识根本不足以将其解构或者控制。
　　可惜，立华奏不仅是现代人，还是个能够操控神秘力量、让时间倒流的小小光蛋。
　　她暂时放弃了当他的背后灵，而是开始潜心研究系统——利用过去天空寺悠曾教给她的完美级编程技能，再加上光玉本身自带的万能力量，耗费了一年的努力，总算成功破译了系统的大部分功能。
　　理所当然，她给自己建了个管理员的帐户，并且抹消了所有和抹杀宿主有关的选项，让这个系统真正成为了为宿主着想的真善美系统，各种福利给的毫不手软，就跟天上掉得馅饼差不多。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立华奏才忽然想起，现实那边似乎已经到了毕业的时节，不知道他有没有安稳地考上大学。
　　还有，哪怕他听不见，她也想要立刻告诉他——自己已经成功改变了他的命运，将他从不幸的未来中拯救出来了！
　　“我做到了，悠——”
　　然而满腔的希望与兴奋，却被久违的现实狠狠地泼了一桶冷水，彻底冷却成冻结意识的冰河。
　　这次事件的源头，是他永远爱着的妹妹、自己曾经的友人——春日野穹。
　　似乎是他不小心跟现任女友搞出了孩子，知道这件事后的穹心态彻底炸裂，不知道是逃避现实、还是过去累积的不满在这瞬间彻底爆发。
　　她趁天空寺悠陪着女友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独自跑回了老家奥木染町，并且打算投湖自尽，遗书上还写着『悠需要别的家人，就不需要我了』这样的话。
　　那天下着大雨，国内到处都是洪水和台风警报，少女的身体很快就被暴涨翻涌的湖水所吞没。
　　列车停驶，小镇被隔绝在遥远的郊外；天昏地暗，世界好似要在那一刻终结。
　　即便如此，天空寺悠依然用尽了混身解数，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了濒死的春日野穹，并且在用人工呼吸唤醒她之后，成功和她达成了和解。
　　兄妹俩在大雨中紧紧相拥，哭诉着彼此的心意。
　　——要是天空能在这里放晴的话，或许．这就只是一次惊险却不坏的故事吧？
　　山体滑坡摧毁了所有希望。
　　奥木染是一座靠山的小镇，近年来的各种开发让山林生态不如以往，所以一旦发生了泥石流，那就像整座山全部塌下来似的，任谁都无法阻挡这天灾的恐怖爆发。
　　尤其是和森林相近的湖畔，连逃跑都来不及，只能睁大眼睛地看着混浊的泥水朝自己扑来，却除了跪下祈祷以外无能为力。
　　而体力所剩无几，系统又只给了他各种和养成女友有关的技能，身上还趴着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瘦弱少女。
　　天空寺悠直接放弃了逃跑，在当下做出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找一块大石头靠着，用绳子死死把自己绑在上面，再拉过一条遮雨用的帆布盖住两人，尽可能地拿自己的身体护住妹妹，任由山石树木撞碎了他的躯干、撞飞了他的意识、撞烂了他的血肉。
　　面对天灾，他没有更好的做法，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单纯的螳臂挡车。
　　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须要让自己成为最后一道城墙，去保护怀中陷入昏迷的家人。
　　——轰隆隆。
　　在那之后，汹涌的泥石流就吞没了地上存在的一切事物。
　　包括小镇、包括湖泊，也包括不远处的大石后，那用身体为妹妹遮出了一线生机的哥哥。
　　“……”
　　立华奏沉默地看着系统自动记录下来的画面，代替身体的光玉漂浮在泥泞上方，光彩不自觉地黯淡了许多。
　　她来晚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来不及做。
　　只能又一次的，见证了所爱之人仅有悲惨的终末。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比过去都还要顺利许多……
　　明明他这次的女友没有任何疾病……
　　明明他都已经想好了未来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明明属于他的幸福结局在眼前了……
　　“都是我，的错吗？”
　　痛苦地低喃着，立华奏很想哭，却感受不到泪水的存在。
　　如果不是她沉浸在解析系统的作业中，或许能用自己的力量，将这次的意外避免开来……
　　“——不对，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光球猛然升空，连带着从泥土下方飘起的一颗更小的光球。
　　强行让自己从不甘和悲伤中清醒过来，立华奏的嗓音从脆弱，逐渐染上了和当初相同的决绝坚定。
　　“这次不行的话，就下次！”
　　“我发誓，我绝对会拯救你的，悠——”
　　“无论要重来多少次，我都一定会守护你的！”
　　时光开始倒流，光玉在放晴的天空下，逐渐变得透明。
　　穿梭时间构成的长河，她不断逆流，寻找着将这一切写成悲剧的原点。
　　这是第二次。
　　或许还会有第二十次、第两百次、第两千次……
　　在他迎来幸福的结局之前，立华奏的旅途绝不会终止——追寻着奇迹的「奏之光玉」，也将永远且孤独地前进下去。
　　“这次，先改造那个系统好了……”
　　这么呢喃着，夏天的蝉鸣再次响起。
　　熟悉的街道，那名少年抹着汗水，露出了疲惫却振奋的爽朗笑容。
　　而在遥远的天空彼端，有两道光团迅速朝着他的脑袋飞来，即将改变他那注定不凡的奇妙人生。
　　……
　　画面渐渐暗了下去。
　　坐在椅子上，天空寺悠面无表情地看向讲台边的春日野穹，努力抑制着即将扭曲起来的表情，语气冷静地道：
　　“我说，穹啊……”
　　“那几百部片里，该不会就记录了我的几百种死法吧？”

第六十七章 成为他的英雄
　　“死法锦集吗……”
　　似乎没想过还能有这种说法，春日野穹愣了下后，有些忍俊不住地掩起嘴角：“……真是的，明明是这么严肃的事情，你竟然还可以开玩笑啊？这就是当事人的余裕吗？”
　　“严肃？”天空寺悠皱了皱眉，双手合十、语气沉着地道，“我只觉得这很不合理。就算我注定要死好了，为什么每次都要拖你下水？第一次是心态崩了害得你要照顾我，第二次是没有安抚好你的情绪，让你在台风天离家出走……如果是现在的我，绝对不会无谋到让这种状况出现！”
　　“在意的是那边吗……”手掌撑着脸颊，春日野穹无奈叹息了声，“果然，悠你对自己的生死完全不看重呢……虽然不是很想说，不过这些片段，我以前可是看一次哭一次，代入感超强的。”
　　“虽然他做了我会做的事情，但他终究不是我，没有我那么聪明。知道这点之后，自然也没什么代入感了。”
　　丝毫没有自恋的自觉，天空寺悠理所当然地道：“相反的，就算知道视频里的你也不是真正的你，但对我来说，无论哪个世界的春日野穹都是我的妹妹，是我每天都会见到的最熟悉的脸——相比起不是自己的自己，我当然会更在意你的事情。”
　　“唔……”手掌盖着脸颊，雪白的肌肤迅速蔓上了一层绯红，春日野穹莫名害羞地偏开了视线，有些结巴地道，“你、你别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这种话……真是肉麻得要死。”
　　“只是平心而论罢了。”天空寺悠不禁笑了下，随后将话题拉回正轨，“所以自那之后的每条世界线，都是以我的死亡作为结尾吗？”
　　“是啊，你死一次，小奏就重来一次，就这样创造出了数百条过程不同、但结尾相同的世界线来。”
　　春日野穹嘴角微撇，也不知道是想嘲讽立华奏的傻劲、还是佩服她百折不挠的坚韧精神。
　　她用意外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虽然死法不到百种，还是有好几个重复的……然而无一例外，不管小奏怎么试图改变命运，你都无法活过高三毕业，就好似整个世界都在针对悠、已经定好了要给你永远无法幸福到最后的结局一样。”
　　银发女性又轻叹了口气：“比起诅咒，这更像是一种定理吧？”
　　“注定活不过十八岁的设定吗……又不是平行天堂……”
　　手掌轻捏着下巴，天空寺悠呢喃道：“但我应该没有惹上魔女或某个神秘侧的大佬啊，难不成是因为穿越者的身份……”
　　“别在那边猜了。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继续放下一部了喔？”
　　没有听见他的自语，春日野穹魔杖一挥，暗下来的屏幕再次出现了画面。
　　这次在放映之前，她依然问了天空寺悠一个问题。
　　“现在，稍微想起了小奏的事情了吗？”
　　“……很可惜，虽然对她已经印象很深了，但要说相处过的『记忆』，暂时还没找回来呢。”
　　“……是吗。”
　　春日野穹当然明白。
　　那位友人是将自己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抹消，而不是用那种更改记忆的拙劣方法让所有人忘记自己，自然没办法随便看个视频，就因为感动而顺利地回想起她的存在。
　　但在这个理科教室里，这个投影屏幕上播放的视频，却是她无法抹消的另一个、也就是最原本的『立华奏』——
　　简单来说就是备份，也是一把绕开了规则的钥匙。
　　或许需要废点功夫，但春日野穹打从心底地相信，就算只是靠着这个纪录片一样的备份，自家兄长肯定也能将友人的存在给回忆起来。
　　毕竟，在和女孩子相关的事情上天空寺悠，从未让人失望过。
　　无论哪条世界线，他总能克服万难、用自己的方式去获得女孩子的芳心，做出一些对其他人来说堪称奇迹的伟业，并且让她们死心踏地地爱上自己。
　　——本来就爱着悠的小奏，如果知道了悠在她存在消失的情况下，依然回想起了她的事情。
　　肯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再次无法自拔地深深爱上，这个有了女友还到处招惹别人的可恶家伙吧？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春日野穹就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很是期待看见友人那清淡优雅的小脸上，感动到涕泪纵横的模样。
　　尽管不太可能，但万一哭了呢？得随时准备好纪录才行……
　　“穹？”
　　“咳咳，没事。”春日野穹赶紧干咳两声，收起自己充满恶意的念头，在天空寺悠疑惑的目光中，示意他认真去看接下来的视频。
　　画面亮起，却不再是熟悉的那个夏天，而是数个像是监控屏一样、在黑暗中闪烁冷光的电视屏幕。
　　与此同时，女孩轻柔却略显低沉的嗓音，伴随着一道叹息响起。
　　……
　　“又失败了。”
　　“明明已经试着去改造『系统』了，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悠活过高三毕业……”
　　“调低任务难度、让他能够轻松获得奖励，他却在得到了一定金钱之后，反手将系统弃之不顾、靠自己的能力去做事业……然后感情出了问题，死亡。”
　　“调高任务难度，故意给他下一堆绊子，尽管他都完美地跨越过去了，却在最后为了不让系统控制自己的情感，而试图寻找反抗系统的方法……最后还没找到，就因为意外丧生。”
　　“我尝试了九十九次，用上了我知道的各种方法，也把原本的『女友养成系统』改得面目全非……”
　　“却还是在原地打转，找不到任何一丝可以拯救悠的曙光。”
　　女孩的语气越来越消沉，一只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手里捏着遥控器，关掉了那些闪动着各种残忍画面的屏幕。
　　若是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那全是名为天空寺悠的少年，或早或晚，都会在高三毕业之前迎来的鲜血の结末。
　　或是为了救谁而被大卡车撞、或是女友的情绪出了问题而甘愿陪她殉情、或是为了救下妹妹反而牺牲了自己、又或是女友太过病娇了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被她下药砍成十七八块……
　　那就像注定为悲剧的劣质剧本，是这个世界针对天空寺悠的恶意。
　　“所以，我决定要换个方式。”
　　然而画面亮起，熟悉的城市再次出现，女孩的嗓音也透出了坚定凛然的气息。
　　“只靠我的话什么都做不到，这点我已经很明白了。”
　　“所以，为了拯救悠，我必须去找一个帮手才行。”
　　一个和她一样，愿意为了悠跨越各种困难，比起常识这种东西，更加在意他安危的帮手。
　　没有其他选项，全世界，大概也只有那个人最合适了吧？
　　所以在天空寺悠绑定系统之后，立华奏立刻用越发得心应手的力量，在网络中构建出了一个虚拟体，并且首次在光玉的型态下，和这个世界的春日野穹进行接触。
　　最开始，当然碰上了很多困难。
　　比如春日野穹被吓到差点砸了电脑，跑去找天空寺悠求助。
　　比如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了，却又被要求变点魔术什么的来证明自己。
　　比如无奈入侵了她的电脑、将她写的兄控小说全都翻出来之后，又差点让她边砸电脑边打电话找兄长求助。
　　比如好不容易能谈正事，将自己保存好的纪录拿给她看的时候，却又被她质疑造假，只能将只有他们兄妹俩知道的小秘密透露出来，让她又羞耻地差点砸了电脑、总算勉强相信了自己。
　　立华奏从未想过，原来说服人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她终究没有爱人那样的情商和心机，只能靠着诚恳和证据去博得信任。
　　所幸，后面的事情就顺利许多了。
　　花了好几天时间，穹在看完她记录下来的九十九次重来纪录之后，眼眶发红地沉默了许久，最后捏紧拳头抹了抹眼睛、只用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嗓音说了这一句话：
　　“我帮你。”
　　为了改变最爱之人的悲惨命运，两名曾是挚友的少女，总算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
　　在契约达成的那一瞬间，并不是错觉——立华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
　　于是，自那之后。
　　由她提供力量和知识，春日野穹提供想法，两人联合起来再次改造系统，并且努力给天空寺悠提供助攻，让他能够更加顺利地和这个世界的女朋友谈恋爱，就像其他千千万万对的情侣一样。
　　尽管春日野穹对此十分的不满，好几次都快忍不住独占欲而去对天空寺悠发脾气，警告他再这么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在这种时候，立华奏就会给她重复拨放他为了保护妹妹而牺牲的画面，还有各种为了妹妹放着女友不管的片段锦集。
　　这招非常有效果，既是感动又是自责的春日野穹很快就没了脾气，再也不管他在外面跟什么女人花天酒地了，将全心神都投入了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事业之上——
　　改造系统，扭转命运。
　　好景不常，或者说如立华奏所料，甚至连高二都还没结束，这个世界的天空寺悠就因为在女友及女友的闺蜜纠缠不休、左右逢源、摇摆不定，为了证明彼此的爱，就和她们一起从天台上跳了下来。
　　非常莫名其妙对吧？她也这么觉得。
　　可惜的是，九十九次里有不少就是这种莫名的死法，立华奏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觉得略显平淡。
　　毕竟他专情也好，花心也罢……只要能够活到最后，哪怕同时跟十个人交往，她也会非常高兴地祝他幸福。
　　至于春日野穹，即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花上很多时间才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接受了兄长死亡的事实。
　　她没有大哭一场，只是从此摒弃了所有情绪，将自己燃尽在改造系统的工作上，不顾立华奏的阻止，没日没夜地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全新的系统。
　　然后发现自己只要调养身体就能活得下去之后，果断吞药自杀了。
　　立华奏什么都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倒在床上，逐渐无法动弹、面色染上死灰的凄惨模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她的死亡。
　　然而却是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友人离自己而去。
　　难得的再次想哭了，但光玉是哭不出来的，待在手机里陪穹最后一程的她，更是感觉不到眼泪的存在。
　　只要回溯时间就能再见到她了——立华奏如此安慰着自己，尽管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
　　这时，春日野穹用气若游丝的嗓音，挣扎着打开干裂的嘴唇：
　　“奏……”
　　“嗯，我在。”
　　“其实我，很讨厌你……”
　　“诶？”
　　“是你害悠变成这样的，我以前曾这么想过……想要报复你，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我、我不是……”她犹豫了下，最后老实地低头认错，“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春日野穹苦笑了声：“别承认啊……你的这种地方，老实说我也很讨厌。”
　　“那我，该怎么说呢？”
　　“向我保证，我们会一起将悠……从那狗屎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嗯，我保证！”
　　偏过头面向手机，眼镜从脸上滑落，春日野穹发出了没有声音的笑声。
　　“这就是我的报复……悠的英雄是我，才不会让给你呢。”
　　离开手机，化作光玉俯视着油尽灯枯的友人，立华奏也轻笑了起来。
　　“你会是他的英雄。一直都是。”
　　“哈……那就好。”
　　声音逐渐微弱。
　　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想抬起手触摸空中若隐若现的光球，但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就这样无力倒在床上。
　　女孩慢慢没了呼吸，宛如沉睡一般，将祈愿与未来托付给值得信任的友人之后，安详地沉入梦乡。
　　立华奏深深凝视了她片刻，将电脑里的资料全都拷贝下来、并且用人类无法恢复的方式删除干净之后，缓缓升空。
　　第一百次的轮回失败。
　　第一百零一次的回溯，要开始了。
　　“等，还有一件事。”
　　立华奏：“？？？”
　　在她难以置信的颤动中，春日野穹勉强睁开眼皮，回光返照地挣扎开口：
　　“告诉下个世界的我……让悠当个人渣，总比他真的连渣都不剩要好。”
　　由她亲手改造的系统，其名字正好就是——「人渣培养系统」。
　　春日野穹相信，如今的世道上，人渣流男主会比正统纯爱系男主要容易活得下去。
　　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立华奏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我知道了……”
　　“那就好……永别。”
　　叭达岭。
　　少女再次倒了下去，生命的烛火彻底燃尽——这次，是真的再起不能。
　　光玉在半空中滞留了许久，确认好友真的没有话能够继续嘱咐了之后，才穿透了天花板，直达一片湛蓝的高空。
　　然后带着崭新的系统，穿过虚无的界线，再次沿着时间河流逆流而上。
　　……
　　屏幕暗了下来。
　　天空寺悠望向表情略显尴尬的春日野穹，像她刚才一样想笑又不敢笑地扯了扯嘴角，故作惊叹地道：
　　“我的英雄，原来你还有战斗续行吗？”
　　春日野穹红着脸反驳：“虽然她做了我会做的事情，但她终究不是我，也没有我那么聪明！”
　　直接照抄了他上面的说法，天空寺悠也不介意，看了眼时间，不禁皱起眉来。
　　“唔，这么快就一个小时过去了吗……”
　　“是啊，看来是来不及播完了。”
　　春日野穹想了想，视频方式果然还是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说大纲、让他迅速明白前因后果……
　　但这样冲击性不够，又要怎么让他想起小奏的事情呢？
　　难办了啊……

第六十八章 女人只会妨碍我完成任务！
　　“继续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天空寺悠靠在椅背上，抄着手臂平静地道：“我挺好奇被「人渣培养系统」附身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之后立华奏又跟你遇到了什么事，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暂且不论视频中的自己和穹到底有多惨，没一个活过十八岁的。
　　系统这种论外的东西能被一个原本只是普通女孩子的「幽灵」所改造，着实超乎了他的常识范围。
　　再加上妹妹也被拖下了水，还亲手给他改造了一个听上去就很不妙的系统出来……
　　天空寺悠真的是越来越好奇，在遇到现在的自己之前，她们到底把这系统玩弄到了什么地步，又是怎么从「女友养成系统」一路发展到「人生成就系统」、「男友系统」这种类型的。
　　少女的旅途就是一部系统发展史吗？
　　而对于立华奏，虽然对她那么拼命拯救自己的模样而有些感动，也认为过去的自己会喜欢上她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但要说印象和记忆……
　　“就算这次不行，下个轮回再想办法把她找出来就好了吧？”
　　天空寺悠猜测，眼前这位妹妹同位体让他看这些视频的原因，不仅仅是要解答自己的疑惑，更是为了让自己去将存在已然消失的友人给找出来。
　　那应该是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不然前面她也不会问那些问题了——失去记忆、记忆被改造的感觉确实很不好受，如果可以，他也想赶紧让一切都回到最原本的模样。
　　想起这个世界自己和一色彩羽、立华奏三人发生过的事情，想起「男友系统」在身的现实记忆，并且尽快离开这场试炼、回到现实和真正的妹妹团圆。
　　但这些绝非一蹴可几的事情。
　　天空寺悠已经做好了不断重来的准备，正如视频中立华奏所经历的那些时光一样——没道理她一个轻音体柔易推倒的小女孩都坚持下来了，自己却连这点耐心和毅力都没有吧？
　　这么想着，然而面前的银发女性却露出了稍显为难的表情，这让天空寺悠不由皱起眉头。
　　“有什么难处吗？”
　　“……实不相瞒，管理员并不是这个试炼的神，也会受到系统本身最基础的设定限制。”
　　踟蹰了半晌，春日野穹还是摘下了眼镜，揉着眉心如实相告：“加上小奏独自经历的那些时光，我们总共研究几百年，将这个系统揉捏成了各种形状、几乎可以说想怎么搞就搞、让它变成派○那种储备粮兼吐槽役让你调戏也不是不行……”
　　“但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却还是破译不了系统的源代码，只能在它的基本设定上进行改造，很多规则只要绕不开、就必须乖乖遵守。”
　　比如系统一定会找上天空寺悠，并且在「任务最终目标」达成之前绝对不会离开他这点，她们就无法进行任何更改。
　　而这个「任务最终目标」还不能太过容易，否则系统没办法获得足够的运行能量，就会直接启用自保程序，强行将任务变更成它内设的模样，并且绝对会让天空寺悠比过去的任何时候还要不幸。
　　别问原理，问就是血的教训——流血的当然是那几条世界线的他，有些真的惨到春日野穹都不忍回忆了。
　　毕竟兄长一惨，那她自己基本上也没什么好下场……他们兄妹俩就是这样，说好听点就是命运共同体，说难听点就是过度依赖症，没了谁都不行。
　　要是她和天空寺悠一样，去外面交个男朋友让自己获得其他的重心点，逐渐将兄妹和男女之间的感情割裂开来，或许能改善这样的情况吧？
　　可惜，别说几百条，就算经过了几千条不同的世界线，也不会出现这种可能性。
　　春日野穹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本来是没办法用这种姿态出现在你面前，并且告诉你真相的。”
　　她摊开双手，手指捏着白大褂宽大的袖子甩了甩，顺便有意无意地挺起了胸膛，让他见识一下自己未来的成长幅度。
　　“不过我绕开了系统「试炼期间不能对宿主提供任何帮助」的规则，在不影响试炼进行的情况下和你接触，并且趁那个金发小矮子搞事的机会扩大管理员的权限，才能像现在这样开辟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正大光明地跟你说这些事情。 ”
　　见天空寺悠的眼神毫无波动，春日野穹有些泄气地垂下肩膀，撇了撇嘴角。
　　“这个轮回过后，我就不能说『未成年的我不会说的事情』了，你就当角色扮演不能OOC吧……与此同时，因为事情和那个把自己的存在从这世界上抹消的笨蛋有关，只要没有我的帮助，你就会和之前一样，彻底忘记名为『立华奏』的存在，哪怕心里觉得奇怪、也永远无法回想起来。”
　　说到这，她戴回眼镜，镜片后的双眼认真了起来。
　　天空寺悠不闪不躲，兄妹俩宛如实质的目光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交错着彼此的感情和想法。
　　“所以，机会只有这一次而已。”
　　“悠，我相信你做得到。而且必须要在剩下的半小时内做到——”
　　“拜托了，给那个老是喜欢自我牺牲的超级大笨蛋，一个不再孤独的结局吧。”
　　无数次轮回，无数次的孤独，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下去才没有崩溃的。
　　就像她见证了天空寺悠的过去那样，春日野穹见证了他们两人的过去——最后迎来不幸的不仅有他，还有失败了数百次、依然没有放弃改变命运的她。
　　若是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孩子当了自己嫂子，自己心里却完全没有意见的，大概也只有这位傻得让人心疼的好友了吧？
　　“……我知道了。”
　　天空寺悠轻轻点头，承下了这份感情的重量。
　　不仅是为了妹妹，同样也是为了自己。
　　他已经做下决心，要将立华奏的存在找回来，就算没打算和她再续前缘，至少也要对她说一声——
　　『谢谢你，为了我的未来，陪着我走到现在。』
　　而天空寺悠说过要做的事情，不论要花上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努力，都会将其完成。
　　春日野穹深深地凝视着他，良久，才绽放出一抹安静温柔的笑颜。
　　“嗯，我相信你。”
　　“毕竟悠在诱拐女孩子的这方面上，从未让人失望呢。”
　　“……穹啊，现在是该说这种话的气氛吗？我也没有做过诱拐女孩子的事情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等你想起你在现实里做过的事情，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评价你了。”
　　天空寺悠：“……”
　　不是吧？
　　难道这条世界线上的我，还真的变成了一个诱拐女孩子的人渣混蛋了？
　　看着他难以置信、又有些心虚起来的表情，春日野穹憋笑似地抿起嘴角，深吸了口气后，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开口：
　　“时间有限，接下来我就边加速放视频、边从我的角度跟你说之后的事情吧。”
　　确认天空寺悠没有意见之后，春日野穹边播放起了下一部视频，边将她所知道的经过娓娓道来。
　　……
　　下一条世界线，立华奏和「人渣培养系统」一起降临到了天空寺悠身边，也在落地之后没多久，便找上了昔日的同伙人春日野穹。
　　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没有花多少功夫、她就顺利让妹妹加入到了成员只有两位的「救悠战线」之中，并且像开发游戏的团队一样，和穹一起测试着改造后的系统，从中抓出了各种BUG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相比起温和又纯爱的「女友养成系统」，「人渣培养系统」无疑过激了许多，简直像在故意把天空寺悠引上歪路一样，令人不禁怀疑起这系统设计出来就是要报复立华奏这个『前女友』，还有这个世界的春日野穹……
　　要不是从立华奏那里收到了上一位春日野穹的留言，估计这个世界的她也很难心甘情愿地旁观自己的兄长变成人渣吧？
　　至于结果，该说是不出意料、还是说让人可惜呢……
　　天空寺悠顺利地成为了人渣，在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脚踏五条船，其中甚至还有不小心怀孕的对象在，光凭这项人渣事实就让系统给了他许多积分和奖励。
　　接下来只要在毕业当天和五位女朋友各自告白一次，就能完成系统的全部任务，彻底从中解放、将过去从未改变的命运扭转到未知的方向了。
　　然后他就死了。
　　五名女友互相残杀，他根本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怀着孩子的那位女友拖下黄泉了……
　　简直就是超高校级的绝望。
　　春日野穹知道后，尽管伤心欲绝，却还是忍不住骂了声活该。
　　立华奏则对此保持沉默——她从中途就拜托春日野穹帮忙收集数据了，自己则埋头研究系统、不想看到所爱之人变成人渣的模样。
　　她的心终究还是没有麻木，男朋友在自己死后去找别的女孩子谈恋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会吃醋、会寂寞、会感到羡慕，却不是不能接受。
　　但脚踏五条船、还让对方怀孕什么的……那就真的过份了一点。
　　不想自己对他的爱变淡，就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天空寺悠死亡后，这个世界的春日野穹替他办好后事，就准备跟着上路了。
　　临终前，她一样对立华奏说了那些话：
　　“虽然我不讨厌你，也挺同情和佩服你的……但还是会有种，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念头。”
　　“我知道你不是罪魁祸首，但我能怪悠天生注定就要面对这种命运吗？最开始的他只是好好的活着而已，为什么偏偏没办法如愿？”
　　“既然你们都是无辜的，那我也只能怪你了……抱歉。”
　　“还有，这个人渣系统很明显是上一个我做出来搞你心态的，下次就用我研发的『女主角攻略系统』吧。”
　　“告诉下一个我……我都把自己划分在女主角的范围里了，要是这次输给了外面那些坏女人，干脆点和他一起上路吧。保證絕對純愛！”
　　于是，带着好友的遗言以及改头换面的系统，立华奏再次开始了时间旅行。
　　每个世界，她都会第一时间去找春日野穹，请她成为自己的助力，将记录下来的资料和前几代的遗言都交给了她，两个人一次又一次地，为了拯救所爱之人而不断尝试着各种改变。
　　第一百零五次，「人生赢家系统」，失败。
　　第一百二十次，「最强男神系统」，失败。
　　第一百五十次，「现实恋爱系统」，失败。
　　第一百八十次，「人才收集系统」，失败。
　　第一百九十九次……
　　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哪怕多了春日野穹这个帮手，哪怕系统换了将近一百个马甲，能想到的尝试都做过了一遍。
　　天空寺悠依然会在高三毕业之前，因为各种意外而死亡。
　　面对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立华奏虽然失望，却没有绝望——度过了数百年的时光，她似乎早就忘记了爱着天空寺悠的感觉，只是有股执念深刻地刻在她的灵魂当中，让她能在完成目标之前，永远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再次做出了新的决定。
　　如果找帮手也不会对现况有任何帮助的话，那还是自己单干比较好。
　　这样一来，新世界的春日野穹也不用知道那些残酷的真相，不用勉强去接受兄长死亡的事实，更不会把他的悲惨命运怪到自己头上了吧……
　　同时，只要在他死亡的瞬间开启时间回溯，就不会让好友体会到跟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于是，第两百零一次。
　　立华奏不再去找春日野穹帮忙，回到了靠自己去调整系统的孤独时光。
　　她不断尝试，不断失败，即便命运一如既往的残酷，只要一次回溯就能全部归零，重新再来。
　　她没有丧失自己的本心，也还没来得及麻木，只是习惯了而已——就像不断用一等的人物去挑战九十九等的魔王一样。
　　她习惯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习惯了生命的脆弱，更是习惯了见到他各式各样的凄惨死状。
　　在这几百次的『试验』中，唯一让立华奏无法习惯、难以忘怀的地方，大概就是第两百七十五次重来时发生的那件意外吧？
　　起因是她利用系统发布的一项任务。
　　因为这项任务，天空寺悠当时的正牌女友，和一名跟他关系暧昧的女性在街上爆发冲突。
　　最后则是以那位女性被正牌女友推到了马路上，被大货车迎面撞死而落下帷幕。
　　那之后的发展有多令人胃疼就不提了，反正还是以天空寺悠的死亡作为结局……让立华奏难受的是，那个人可以说是因自己而死的。
　　是自己亲手捏出了那条导火索，才让这场冲突有爆发出来的可能性，四舍五入就是自己杀死了她，和其他人的性质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立华奏对这位女性有着颇为深刻的印象。
　　她基本上每条世界线都有出场，并且最后都和天空寺悠发展到关系暧昧的地步——但也就仅此而已。
　　她总是无法如愿地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就连成为后宫之一的结局都没有出现过，永远都是配角中的配角、女路人中的女路人……也就是俗称的感情败犬。
　　虽然不是金发也不是双马尾，傲娇成分也就那么一点罢了，会落到这种情况很大程度是性格出了问题。
　　可相对的，她也没有被卷入天空寺悠的命运之中，除了第两百七十五次的世界线以外，每次都能安然地活到最后，在失恋的悲伤中迅速成长、事业方面反而蒸蒸日上。
　　所以那次导致她死亡的任务，才会令如今看淡生死的立华奏如此介怀，每次看到她出场都有种莫名愧疚的感觉，好像是自己亲手毁了她的人生一样。
　　——即便如此，立华奏也只是将其记了下来而已，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停下脚步。
　　第三百次。
　　她费尽心思改造出了「人生成就系统」，天空寺悠也非常争气地完成了前四次任务，在没有跟其他女孩子交往、招惹一堆桃花债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开启了最终试炼。
　　从获得系统开始之后，过程就顺利到好似天启，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成熟坚强、学会了跟女性保持距离，一切都以完成成就为目的。
　　“我可是要成为解锁全成就的男人，女人只会妨碍我完成任务！”——说出这种话的他，和前面相比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这一刻，立华奏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古井无波的心湖难得泛起了涟漪，早已冷却的希望死灰复燃。
　　她看到了改变的曙光。

第六十九章 系统的由来与开发者
　　「人生成就系统」的最终试炼，其实非常简单。
　　那就是向所爱之人发起誓约，定下共赴未来的约定，达成最后一个成就——「人生赢家」。
　　虽然不能彻底插手，但由于立华奏的积极介入，试炼的完成条件仍变得非常宽松：就算所爱之人不只一位，就算不是真的要和对方求婚，那都无所谓。
　　只要天空寺悠能对一位互相抱有好感的女孩表白，那么试炼就算完成，系统会在送上最终奖励之后脱离，再也不会纠缠着他。
　　而他活不过毕业的命运，或许将就此改变——
　　等天空寺悠经历了五次轮回，碌碌无为地度过了五年时光，立华奏果断回溯了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
　　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堪称少女杀手、不论纯爱还是后宫都能适应，什么都缺就是唯独不缺女朋友的悠，会被『区区的恋爱』给困扰了五年之久，甚至连个除了妹妹以外的亲近女性都找不出来？
　　在时间长河之中，立华奏抱头苦思了许久，总算找出了问题所在。
　　——因为自己对系统的设定，这个世界线的他，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任务机器。
　　尽管过程中有不少女性对他表示好感、更是有群女子高中生试图集体强推他，但都被沉浸在速通任务、集满成就图鉴的快乐中的天空寺悠给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眼里只有那张尚未点亮的成就列表。
　　到了最后更是像习惯性的，把身边对他有好感的女性的旗子全都拔了一遍。导致最终试炼开始之前，他平日最常交流的异性就只剩下一位——
　　系统规定，恋爱对象外的春日野穹。
　　哪怕是感觉最有成功希望的后辈一色彩羽，依然在某次告白暗示失败之后，和他渐行渐远。
　　太喜欢玩游戏就会变成这样，彻底跟恋爱绝缘的死直男——天空寺悠的情况还更加糟糕。
　　因为他不会勉强自己谈恋爱，哪怕是一场为了任务做出来的戏码，只要必须付出真心才能过关，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可不谈恋爱，他就离不开试炼的轮回，直到意识崩溃为止，都得重复过上那一年的高三时光。
　　要等他自然而然地遇到看得上眼的那个人，不知道还得轮回几次……
　　立华奏已经不想等了，她得去寻找下个『希望』。
　　可是，摆在眼前的问题却还没解决。
　　——只要接触恋爱就完不成任务，不接触恋爱的话就过不了试炼。
　　最后不是死亡结局就是无尽轮回，她走进了死路，却不知道离开的方法。
　　“只有我一个的话，还是不行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那种无力感正在不断加深，侵蚀着她本以为绝不动摇的意志——
　　并不是想要放弃，而是开始认为，自己不过是在越帮越忙而已。
　　“不是悠的问题，也不是小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如果我不在的话……”
　　没错，如果『立华奏』不在的话。
　　一切的一切，会不会跟没有了自己的家人一样，变得更加美好呢？
　　时间长河之中，她缓缓直起了身子，不安而迷茫的眼底重新亮起坚定凛然的光芒。
　　发现错误，那就进行改正。
　　于是，立华奏决定『自杀』，让碍事的自己从天空寺悠身边离开。
　　下个世界线，她任由「人生成就系统」继续重复着上次的轨迹，时隔许久地找上了春日野穹，像之前一样把所有事情告诉了她，也同样得到了她愿意帮忙的回答。
　　然而这次，立华奏却隐瞒了她一件事情。
　　等春日野穹发现不对的时候，名为『立华奏』的幽灵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模样精致、性格怕生、有些病弱的普通高中生．什么都不知道地回到了总武高，过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平凡日子。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在将光玉的权能分离出去之后，自己的存在会重新回归这个世界吧？
　　春日野穹也是在读到她存放于系统中的留言之后，才知道那时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你读到这条留言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消失了吧？」
　　「抱歉，小穹。真的很对不起。」
　　「从现在开始，要将拯救悠的重责大任全部托付给你了。」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拜托谁，也只有你总是愿意成为我的伙伴……我也始终相信着，你拥有比我还要厉害的能力跟觉悟。」
　　「还活着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做不到呢……身体孱弱，性格畏缩，如果不是大家都很温柔，或许我会像医院里碰见的其他人一样，变得郁郁寡欢、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干劲吧？」
　　「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那时候的我算得上幸福。」
　　「直到遇见了悠，被他帮助、被他安慰、被他所爱……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那么美好，原来在我的人生中，充满了那么多温暖的阳光。」
　　「或许和他相遇的我，才开始活着。」
　　「嗯……这种说法会很夸张吗？但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喔。不仅是悠，小穹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一直陪着没有朋友的我玩游戏、生病的时候也会主动帮我请假，总是在帮助着什么都做不到的我。」
　　「就算是死后的旅途，你也给了我许多灵感和经验，让我能离目标更近一些。」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们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救赎呢……能够认识你们，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所以，我才必须消失。」
　　「自以为是地继续挣扎着，不过是一种想让这样的幸福延续下去的撒娇而已。」
　　「数百次的失败，证明了我没有拯救悠的能力。我早该明白这点的，只是一直以来不愿承认。」
　　「我还想继续陪在悠的身边，我还想和穹一起彻夜改造系统，还想看到他成功扭转命运、去上大学，和某个人结婚生子，过上比谁都要幸福的生活……」
　　「但我知道，只会帮倒忙的我，已经没有那种资格了。」
　　「小穹，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说过你会成为他的英雄，我相信你能做得到，也只有你可以做到。」
　　「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真的非常抱歉。不过，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选择了。」
　　「如果我们还能再相遇，你可以狠狠地骂我一顿……虽然那个时候，我大概会不敢面对你吧？」
　　「留言是不是太长了呢？不过还有些事情没有说，希望你不要觉得不耐烦。」
　　「能让我消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剥离我的『存在』和光玉的『权能』。」
　　「我并不是真正的光玉，只是藉由系统奖励强行提升起来的伪物而已……真正的光玉还藏在系统里，相关资料我都留下来了，只要花上一点时间，你应该就能找出它的利用方法才对。」
　　「不过就算是伪制品，我的『光玉』也依然拥有控制系统的权限。我已经将这个权限转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能像我一样，主动回溯时间、更改系统设定，凭一己之力去改变所爱之人的命运。」
　　「光玉还有引发奇迹的力量，虽然那无法对悠造成影响，但应该可以帮到你不少忙……我将九成留了下来，剩下一成作为赔礼，送给了一位我曾经很对不起的女孩子，希望她能完成她的愿望。」
　　「然后，不再是光玉的我，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但很神奇的，我并不感到害怕喔？」
　　「因为还有小穹在。因为我的英雄，还有属于他的英雄想要拯救他。」
　　「无能为力的我，旅途就到此为止了。而属于你们的幸福未来，绝对就在不远处等着。」
　　「即便消失，我也能为此感到安心。」
　　「小穹，谢谢你。然后，对不起……要让你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孤单地走下去。」
　　「如果可以，我真想再一次，请你吃我亲手做的麻婆豆腐呢！」
　　「……那么，留言到此为止。我的意识也差不多要消失了。」
　　「最后，虽然悠听不到，但真的在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跟他说说话。」
　　「想告诉他——我拯救你，不是因为你曾拯救过我，而是因为我爱你。」
　　「我一直爱着你，悠。」
　　「永别了。」
　　……
　　这段录音，完整地在理科教室内播完。
　　当少女轻柔而遗憾的叹息落在地上，天空寺悠撑着脸颊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脸上像是在隐藏着情绪般没什么表情。
　　“那之后，就是换我开始管理系统，一个人不断回溯时间、做着小奏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
　　春日野穹看着他的反应，眉眼微垂叹了声气，语气颇为低沉：“她把这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就这样任性地自我牺牲，根本不听别人劝导……啧，擅自抛下我这种事，明显比较过分啊……”
　　所以在试炼刚开的那个时候，过来家里拜访的立华奏怕被自己劈头骂一顿，才不敢上楼打招呼，只是跟心心念念的对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相对的，春日野穹倒是很想捉着她的衣领，狠狠地逼问一番。
　　比如为什么你在这试炼空间里就能恢复记忆、比如你到底把那一成的光玉力量给谁了等等……
　　可惜最开始的那次机会有天空寺悠在，她想问也没办法问；后面又因为不能离开家——也就是管理中心的范围，只要立华奏不自投罗网，就没有机会和她接触。
　　直到现在，春日野穹还没来得及跟立华奏说过任何一句话，她的存在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试炼中，像个双排断线重连的队友，发现自己坑了一波就害怕得拔线删游戏，从此双耳不闻窗外事，连朋友的电话都不打算接了。
　　气归气，但春日野穹同时也明白她的心情，还有这份责任到底有多么沉重。
　　所以摇了摇头，暂时不去管立华奏的事情，银发女性接着说：
　　“靠着小奏留下来的光玉力量，我边照顾着被困在试炼里而变成植物人的你，边潜心研究着系统。”
　　“大概过了十年，你在试炼里心神崩溃，连带着身体也急速衰落，最后死亡。我把自己跟你埋在一起后，服药自杀变成了和小奏相似的幽灵，并彻底进驻在了这个系统里，继续回溯时间和改造系统。”
　　“知道为什么这场最终试炼要给你「人生成就系统」这条世界线的记忆吗？因为这是对我来说最熟悉的场景，是只属于『我』的原点和家。 ”
　　“……”
　　天空寺悠默默听着，嘴唇微抿，似乎没有提问的打算。
　　还没从刚才的留言中回过神来吗？
　　心中这么疑惑着，毕竟还在赶时间，春日野穹的解释并没有停下。
　　“我吸取了小奏的教训，尝试数十次之后，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要让你谈恋爱，才能度过最终试炼。”
　　“却也不能让你谈得太过轻松，必须要制造出一些意外、多一些折磨你的因素、让你在感情这方面逐渐成熟起来，直到能够熟练地应对各种女性为止，就能降低你中途因感情而死亡的机率。”
　　“最后，再安排一个充满意外性的奖励——「神奇的交易」。这东西可是花了大半光玉的力量才做出来的，连我都不知道它能换到什么东西，不过我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不定变数，所以得找机会送你一个。”
　　“于是，你现在用的系统就出来了。”
　　面对春日野穹坦然的模样，天空寺悠总算正眼看了过去，非常明显地怔了半晌后，才缓缓地用确认的语气问：
　　“也就是说，「男友系统」是你开发的？”
　　“嗯哒！”
　　春日野穹重重点头，然后双手一摊，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姿势：“要是你回想起了现实的记忆，估计会更加难以置信吧？发誓要打一顿的狗系统竟然是自己妹妹做出来什么的，简直就是摘下头盔的大BOSS说其实你是我儿子的剧情……”
　　她又叹了口气，斜了天空寺悠一眼。
　　“但没办法，不这么做你连第四次任务都撑不过去。就连这次的最终试炼，都是因为各种意外的出现才提前让你进来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嘛，反正这点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你用交易换来了那什么『厄运护符』吧！超出计划我也很无奈啊。”
　　虽然是管理者，春日也穹也不是系统本身，基础设定做好之后就让系统AI自动运行了，只能勉强干涉一下过程，具体会变成怎样还是看天空寺悠的选择。
　　所以这锅她最多背一半，又不是她故意想让兄长经历那么多痛苦的……
　　不过真要说的话，这次的结果倒也出人意料的好。
　　管理员获得了大量资料，他离完成系统任务只有一步之遥，系统AI更是有了显著的进化。
　　就算这次还是失败了，也能提高下条世界线的成功率，相较于前几十次的经历，甚至可以说自己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离成功只剩下最后那点距离。
　　最后受伤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但总比英年早逝要好，对吧？
　　“……”
　　听完了这些话，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手轻轻按着眉心，努力平复着胸腔内波涛汹涌的情绪。
　　尽管记忆还没恢复，但他依然打从心底地升起了一股如她所说的卧槽心情。
　　信息量太大，需要缓一缓。
　　片刻后，天空寺悠才放下手掌，重回冷静的双眼注视向讲台前的白大褂女性。
　　他缓缓开口。
　　……
　　总武高的主楼上，有一座巨大的古老时钟。
　　似乎是仿照英国大笨钟的样式建成，不过由于经费之类的问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够气派。
　　沉重的指针指向了四点五十五分的位置，薄暮笼罩了整片校园，乌鸦的嘈杂似乎驱散了不久前还很热闹的人群，操场上空无一人，寥落冷清。
　　只要再过五分钟，尚未彻底落下的夕阳将重新升起。
　　世界会回到一年前的四月一日，正如少女曾经见过无数次的那年夏天——
　　而这一次，她也不该存在。

第七十章 天台也是能出现奇迹的地点呦
　　雪白色的长发在身后飘扬，手指将眼前的发丝勾到耳后。
　　立华奏倚着栏杆，出神地望着浸泡在晚霞中的钟楼。
　　许久未曾闻到向晚的风，像蜂蜜啤酒上面的那层浮沫，有种微醺的甜。
　　尽管她未曾去过环球影城，也理所当然地没喝过小说中写的蜂蜜啤酒——乖孩子是不会在成年前喝酒精饮料的。
　　但独自一人的时候，总会试图让想像变得丰富一些，将单调灰白的世界染上有趣的色彩。
　　不这么做的话，是很难撑过那些无比难熬的漫长时光的。
　　“奇迹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不经意地，这样的疑惑浮现于脑海中，令她从眼前缓缓转动的指针上移开了注意力。
　　至今为止，自己借着系统提供的能力，已经行使过无数次凡人所力所不能及的奇迹。
　　倒流时光、改变现实、凭空造物、心灵传话、赠与力量……
　　所以奇迹，就是这种超乎常识的现象吗？
　　立华奏感觉自己得到了答案，却又没办法那么确定地做下结论。
　　在死亡前思念着所爱的人，本以为会就此结束，却获得了死后也能陪伴着他的机会——
　　这是奇迹吗？
　　将未来托付给了好友，本以为会就此消失，却又在这个试炼梦境中醒了过来——
　　这是奇迹吗？
　　为好友送上了最后的祝福，本以为要以幽灵的姿态存在直到下个轮回开始为止，现在却能双脚踏在天台的地砖上，感受着拂过面颊的微风——
　　这是奇迹吗？
　　所以奇迹，就是将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化作可能的力量？
　　“如果是的话，会不会不要出现比较好呢……”
　　不由自主地，立华奏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她并没有责怪谁的打算，也认为是奇迹的存在，才让所爱的那个人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性。
　　但，她自己不想遇到奇迹，更不想成为奇迹的受惠者。
　　本该到此结束的旅途，为什么又要继续延伸下去呢？
　　注视向远处的薄暮天际，她愣神地想着这个问题，身体如羽毛般纤细轻盈，好似随时都会被晚风卷下天台。
　　“我醒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即使这么自问着，依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手指下意识用力捏紧了栏杆，又缓缓松了开来，苍白的指尖并没有涌回血色。
　　微不可察的声响中，古朴的深色指针艰难地移向了五十八分的位置。
　　立华奏缓缓呼出了口气，表情平静如常，微仰着头闭上了眼。
　　裙摆飘扬，夕阳下没有影子，只有越发透明的银白色发丝，乘载着浓烈的橙光。
　　离一切结束，只剩下两分钟。
　　一旦轮回开始，她的存在——以及她的意识，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复苏。
　　除了春日野穹以外，包括立华奏自己，都不会再记得有个笨蛋，曾努力了数百年光阴，最后却还是将希望交给了其他人，让那些誓言和坚定化作泡影。
　　这是第二次了。
　　她的心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等待着分针指向最上方。
　　这一刻，本以为能够放空心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年前的事情。
　　——从家中床上醒来之后，立华奏发了好久的呆，才逐渐厘清现在的情况。
　　光玉的力量不知为何还剩下一些，她便透过曾经留下的后台程序，悄悄地登入了系统后台，知道自己莫名在春日野穹设计的『试炼梦境』中恢复了存在，再次成为了他的学妹。
　　这个世界的记忆也很快就涌上了脑海，就像在平行世界里重生了一样，她保有了奇迹的力量、数百年的记忆，以及曾经失去的存在——尽管不明原理，立华奏还是打从心底地感到了庆幸。
　　‘太好了……这样，又能跟他在一起了！ ’
　　尽管这个世界的两人并没有太深刻的关系，但只要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待在他身旁、和他聊天、一起吃着午饭，她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可是没多久，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不行，我本来就该消失的……就算是平行世界的我，也不该随便占有她的身体啊……’
　　当下是真的想要用剩下的力量再次自杀，让一切回归它该有的形状，不再出来给所有人添乱。
　　然而在意识这么做出决定之前，身体却非常老实地换好衣服，按照日程表去医院检查完毕后，直接去他家拜访了他。
　　『哟，会长大人，怎么突然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和他对上目光的那一瞬，立华奏差点没忍住喜极而泣，想要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他，沉浸在那熟悉的温度中．向他倾诉数百年来积累的种种话语，那是三天三夜或许都说不完的份量。
　　但她比谁都要明白，自己是没资格这么做的。
　　所以还是用光玉的力量捏出了这个世界的立华奏的人格，让它代替自己做出反应，本体则在心灵的角落暗自羞愧着。
　　羞愧到就算知道好友就在楼上，却还是装傻着不敢去和她打招呼的地步。
　　就这样，立华奏再次成为了他的学妹，回到了陌生的学园生活。
　　不去多想、不去在意，她难得任性了一次，逼着自己去忘记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
　　只是当着最纯粹、最普通的自己，享受和他相遇的每分每秒，也不敢去想这样的时光会在什么时候宣告完结。
　　……然而不去想，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我和彩羽已经确立了恋人关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立华奏不禁愣了一下，像是从轻飘飘的梦境中一下坠回了现实，地面的坚硬从未如此清晰地传入脚掌。
　　站在那两人对面，她忽然从普通的女高中生，变回了那个总是无法拯救爱人的无能幽灵。
　　……但很神奇的，立华奏并不感到悲伤。
　　反而在当下，涌上了一股释然和安慰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再背负着占用『他人』身体的罪孽，或许是看到了自己十分重视的两人从彼此身上获得幸福的模样，又或许是亲眼见证了未来不同的发展……
　　‘啊啊，真是太好了。 ’
　　她只是这么感慨着，并为他们送上了发自真心的祝福。
　　因为自己的消失有了意义。
　　因为好友成功突破了那个死局。
　　也是因为自己再也没有了任何遗憾。
　　所以再一次的，立华奏笑着做下了决定。
　　‘任性就到此为止吧！抱歉，我又该说再见了。’
　　已经足够了。没有任何遗憾了。不能再这么撒娇下去了。
　　尽管看不见他们两人白头偕老的未来，但那并不是本该消失的幽魂需要担心的事情。
　　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怀抱着充满希望和满足的心情，让唯一碍事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然，这个试炼世界里的『立华奏』并不会被遗忘，轮回重启之后，除了同样拥有光玉力量的春日野穹以外，谁都不会记得这次轮回的事情，一色彩羽也能和天空寺悠顺利地再次相爱。
　　区别只在于，那个无能又胆小的幽灵不会再藏在角落，比过往还要数百倍珍惜着和他相处的那些时光。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用上次的方法消去自己的存在了，却直接回到了最开始那副背后灵的状态，继续孤苦无依地在这个世界里到处飘荡。
　　立华奏也没办法，只能在轮回开始之前，在背后守护着他们两人的恋情了。
　　虽然过程和她想像中的，实在有些不一样……
　　这个世界中的天空寺悠，似乎比过去几百条世界线的他都要好色，交往没多久就跟彩羽偷吃了禁果，而且几乎每天都吃，还解锁了各种曾经的她从未体验过的姿势和场景，简直就跟野兽一样……
　　作为跟在他们身边的背后灵，立华奏难免会见识到各种儿少不宜的场景——不过除了第一次不小心从头看到尾以外，后面只要他们有要『开战』的前兆，她都会尴尬地捂着眼睛避开，同时用奇迹的力量切断自己的听觉，直到那两人完事为止才回到他们身边。
　　她还是很不习惯面对那种事。
　　要不是幽灵不会脸红，估计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用光了她几百年间的脸红次数了吧……
　　嘛，这也代表了那两人感情很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总的来说，成为背后灵的这段时间，她像是久违地回到了过去，用温暖的目光守望着自己重视的人，并从中获得了淡淡的满足。
　　他们察觉到自己消失的时候，心情有种慌乱和期待的复杂，但还好最后并没有回想起来；
　　熟悉的同学们视若无睹地从自己身旁经过的时候，那样的孤独和寂寞总是让人难以习惯；
　　明明已经将试炼做到了最后一步，也顺利地和彩羽谈了恋爱，他却还是得迎接下一次的轮回，实在让人不得不担心他到底能不能通过试炼……
　　还有。还有好多。
　　越来越多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占满了脑海，又一个一个地消失，最后只剩一下一句话——
　　“其实，不想消失呢。”
　　失而复得之后，就不想再次失去了。
　　立华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抹稍显遗憾的微笑。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伸手阻止时针的转动。
　　淡金色的瞳孔映照着晚霞漫天的世界，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想最后说些什么、又像是想用一首歌来告别这短暂的人生。
　　但少女依旧选择了放弃，只是让双手垂在身侧，安静地等着时间流逝。
　　忽然间，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接着铁门被砰地打开，莽撞的少年闯入了时间仿佛静止的天台，略显急促的喘息搅乱了沉静的空气，他的双眼迅速锁定了正对面的钟楼。
　　“悠……？”
　　立华奏不禁惊讶地转过头，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又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目光温柔地注视向他。
　　“怎么了吗？这么着急。”
　　她知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看不见自己的身影，更是想不起自己的存在。
　　但还是忍不住像这样跟他说话，好似回到了去年烟花大会之前，又像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时候。
　　明明没有自觉，但无论眼神表情，就连嗓音都是『我喜欢你』的柔和语调。
　　不期望获得任何回答，立华奏正准备迈步走向他的时候，天空寺悠蓦地从钟楼上转移视线，朝她看去。
　　目光与目光在半空中接触到一起。
　　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地，四目相对了起来。
　　“……”
　　像是被美杜莎盯上的生物，立华奏反射性地僵在原地，呼吸如石化般凝滞，淡金色的大眼珠子里逐渐被错愕填满。
　　——可是，这不可能啊？
　　明明刚才那两个人在学生会长室里亲热的时候，看都没有看就站在门口的她一眼……
　　为什么轮回都要开始了，他却突然可以看见自己了？这不合理啊！
　　小手莫名紧张地捏了起来，为了确认心中的疑惑，立华奏试探性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顺便按住了被风掀起一角的裙子，免得在他面前走光。
　　令她放心的是，对面那位突然出现的少年，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动作而转动眼珠，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像在那边发现了新的大陆一样。
　　‘巧合吗？还是天台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在……’
　　拍了拍胸口，松口气的同时，立华奏也不禁疑惑地打量起他的目光落点所在。
　　明明什么都没有……
　　“才不是什么都没有吧？这么可爱的美少女独自待在天台，会让人担心是不是准备想不开的，请你多少注意一点这对无辜学生们的影响。”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以至于立华奏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可是学生们都已经离开学校了，我也没打算跳下去……”
　　话才刚出口没多久，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双眼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两三成，盯着天空寺悠一动不动，欲言又止地微张小嘴。
　　而他也缓缓地转过了脸，像是结束恶作剧一样，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她爽朗一笑：
　　“哟！我该跟你说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呢？”
　　“真是的，我们学校可没有开发天台给学生使用，也只有坏学生才会在这里吹风而已……你倒是让我一通好找啊，差点没赶上时间。”
　　那么……
　　不顾她的反应，天空寺悠一通说完之后，先是低声嘟嚷了几句，而后清了清喉咙，用惊讶的语气对她道：
　　“原会长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
　　话音落下。
　　安静的天台像是灌满了柳橙汁的水族箱，远处的云朵是悠悠飘过的小丑鱼。
　　耀眼的橙色光辉逐渐从地平线掩去，天色暗了下来，黄昏与夜晚的交界渐渐吞没了整座城市，越发强烈的晚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角。
　　雪白色的长发，宛如蚕丝一般晶莹剔透，折射出温柔夺目的微光。
　　半晌后，她的眼神逐渐从讶异转为无奈，沉默之间轻叹了口气。
　　并用他所熟悉的语气，轻声道：
　　“悠学长，私底下请不要那么喊我。”

第七十一章 轮回开始，即将消失的立华奏
　　奇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对视的时间仿佛静止。
　　“立华，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做什么？”
　　天空寺悠率先打破了沉默，闲聊似地语气随意。
　　立华奏却没有顺着这气氛接话，而是收起了嘴角那抹浅浅的弧度，率真的平静眼眸直视着他。
　　“你是怎么想起我的？我现在这状态，应该也没有任何人能发现才对。”
　　“因为我有个哆啦A穹在啊。”单手插着口袋，天空寺悠笑着说，“再加上某位乱入的天使大人帮忙，就算你消失在了世界尽头，只要来得及，我都能找到你。”
　　“……”
　　对他后面那句故作深情的话语习以为常似地忽略过去，听到穹这个名字，立华奏就差不多明白了。
　　行使奇迹的力量，找到一位幽灵并不算难。
　　尽管不知道『乱入的天使大人』是怎么回事，但原因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毕竟没过多久，她是真的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连小穹都没办法将自己找回来。
　　就像除了麻婆豆腐以外的料理都没必要挑剔好坏一样，她也懒得去计较这种事情。
　　就这样面对面沉默了半晌，立华奏将飘至眼前的长发捋至耳后，忽然轻叹了声气，柔和悦耳的嗓音，顺着风送到了他面前。
　　“……小穹让你过来，是为了把我找回去吗？”
　　天空寺悠挑了挑眉，并没有多做解释，就这样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擅自消失的家伙，下次见面绝对要把你绑在椅子上，然后当着你的面吃三大碗你最爱的麻婆豆腐』——她是这么说的喔？”
　　“！？”
　　此话一出，立华奏表情明显僵硬了不少，目光心虚地微微下移、有些无措似地抱起手臂。
　　那本来毫不犹豫、凛凛有神的眼睛快速眨动着，像是庭审时的犯人正在努力寻找着辩解的说词。
　　“惩、惩罚的话，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至，至少改成一碗？”
　　话才说完，她就忽然想了起来——不对啊，自己没几分钟就要消失了，穹要怎么把自己绑到椅子上做那么过份的事情？
　　关心则乱啊……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立华奏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有种庆幸的感觉。
　　天空寺悠看着她并不明显，却变化十分丰富的表情，眼里带着笑意，嘴上继续说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穹可是独自努力了许久，有很多怨言想对你说呢。”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她。”
　　这么坦然说着，方才的心虚和不安瞬间消散为尘埃落定的平静，立华奏平静而坚决地看着他的眼睛：“就算是这样，为了你们的未来，我也必须消失。”
　　她弯腰鞠了一躬，九十度，雪般透明的银亮发丝遮掩住了清秀瘦小的脸蛋，阴影底下传来毫无颤抖的嗓音：“请你替我对小穹说声抱歉。留下来也只会拖后腿的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我该回去的地方……”
　　我也相信，她能像现在这样，凭着自己的力量去开辟出属于你们的未来。
　　“——因为，她也是我的英雄啊！”
　　抬起脸，立华奏浅浅地笑了起来，释然的表情里没有一丝阴影，清脆干净的声音响亮，驱散了天台上的所有暮气。
　　“所以，请不要阻止我。”
　　“和小穹、和彩羽，和大家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只要自己不在，命运绝对能被改变，那样的结局也迟早会到来。
　　无论如何，立华奏都会如此坚信着。
　　“……”
　　只可惜，就像在无神论者面前颂唱着天堂的美好一样，这样的话语任谁都触动不了。
　　若是穹在场的话，估计会直接冲过去抓起她的衣领，狠狠地把她大骂一顿吧？
　　然后说『你少在那边自我感动了！我需要的是你的牺牲吗？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而已啊！』之类的话，晶莹的泪水随着剧烈的言语撒在半空，轻颤的眼眸里装满了她咬着牙的不甘表情，两名美少女在夕阳下热血纠缠着……
　　脑中试想了下那样的场景，天空寺悠差点就把自己给感动到了。
　　而这也证明了，他基本上把少女这番宣言当成了耳边风。
　　坚信也好，逞强也罢。
　　依旧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只是靠着『情报』行动的天空寺悠，在面对这位熟悉的陌生人时，就像往结冰的湖面上扔了颗小石子一样，实在没办法那么简单地因她而心生触动。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转头就走。
　　他还有话必须说完，之后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那都不关天空寺悠的事情。
　　夕阳下的道别，可不能就这样宣告结束。
　　“放心吧，我并没有阻止你的打算。”
　　忽然，天空寺悠朝她向前了一步。
　　——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谎言成为了他最趁手的道具，比真实更加真实的面具信手拈来。
　　好似手里换了个台本的演员，只要他想，就能比谁都要自然地，让自己打从心底地成为另外一个人。
　　于是，仅在跫音踏响的那一刻，完美无暇的演技就彻底改造了他。
　　“只是，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奏。”
　　温柔的微笑逐渐浮现，眼底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苦涩。
　　天空寺悠走到了立华奏面前，在她逐渐变得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缓缓伸出了颤抖的手掌，弯身将那纤细柔弱的存在，如对待玻璃雕塑那般谨慎抱在了怀里，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他深深吸了口气，不稳而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低沉响起。
　　“明明好久不见，你却又要从我身边离开……这样的未来，哪有幸福可言？”
　　“与其迎来没有你存在的世界，那还不如，让我跟着你一起消失……”
　　话尾轻颤着落下，天空寺悠逐渐缩紧了手臂，既痛苦又怀念地抱着少女，牙关为了抑制激动起来的情绪而紧咬着，紧贴着她的脸颊因此而绷起。
　　像要彻底融化在暮色中似的，两人依偎着彼此的身体，却只有一道单薄的影子留在地面。
　　下意识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立华奏呆呆地睁大双眼，任由身体陷入了那份熟悉的温暖中，微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远处的天际线像被一瞬间拉近，总是停不下来的天台凉风，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安静到，好久都没听过的心跳声，再次从胸腔中急促地响了起来。
　　——那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呢？
　　立华奏眨了下眼，一串泪珠就忍不住落下，想哭的情绪近乎溃堤般再也忍受不住，世界被迫变得一片模糊。
　　他也回来了吗？他想起来了吗？
　　从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开始，这段没有尽头的旅程，真的持续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被他抱住的感觉到底有多么幸福了。
　　‘悠……’
　　只是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就像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只是单纯地和他相恋的那些日子。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力道，还有熟悉到令人安心的气味。
　　哪怕数百年的时间流逝，那些熟悉的事物从未离自己而去，只是暂时，暂时被自己忘记了而已。
　　尽管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衣服，立华奏仍不禁眯起了双眼，向那温暖包覆着二人的悠远天空，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
　　早在试炼开始的那天起，她就在期待着这一刻了。
　　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也有好多思念想对他抒发……如果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算要成为只有他能看见的幽灵，或许也无所谓吧？
　　将涌上的哽咽吞回喉咙中，立华奏安静地微笑着，像要反过来抱住他似地抬起了手臂。
　　然后，缓缓推开了他的肩膀。
　　“谢谢你，让我回想起了美好的记忆。”
　　“……奏？”
　　看着天空寺悠疑惑的眼神，立华奏轻轻摇了摇头，手掌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嗓音柔柔响起：“你是他，不论哪个世界，你都是我最喜欢的悠，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是，你并没有回想起来，对吧？”
　　仿佛被坏女人伤透了心的痴情男孩，天空寺悠难以理解地微微张开嘴，呼吸有些紊乱、似乎想说些什么反驳。
　　只是在她澄澈如镜面的明亮目光中，摇晃不安的神色渐渐恢复冷静，又缓缓收敛起了所有表情，放弃似地发出一声叹息。
　　“……我的演技，应该是完美的才对。”
　　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揭穿了啊？
　　照理来说，扮演自己绝对会比扮演他人还要难以看破，就算真的有那一丝微小的破绽，全功率输出的「情感传递」应该也能掩饰过去的……
　　所以并不是自己太菜，而是她有一双能够看破所有谎言的眼睛？
　　“完美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喔。”
　　立华奏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看着有些无法释怀的他，忍不住轻笑着说：“最重要的是，你跟我所认识的悠，有着不同的心跳声……我想，就连这个世界的记忆，你都还没回想起来吧？是小穹告诉你我的事情的？”
　　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天空寺悠单手撑着脸颊，用无奈的眼神回答了她的猜想。
　　……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女朋友，这举一反三的能力，和他有得一比啊。
　　而且光凭心跳声就能猜出这么多东西来，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这样一想，完美级演技好像也输得不亏。
　　就是不知道，这是光玉给予她的能力，还是她自己本身拥有的『奇迹』。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压着校服裙摆，立华奏也斜拢起双腿，优雅地坐在他面前的地砖上，也不管干不干净，只是微微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算是报答吧。”坐直身体，天空寺悠直率地回应她的目光，“知道了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情之后，虽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很难感同身受，但我更没办法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
　　所以才想伪装成最初那条世界线的他，给立华奏一个安慰性的拥抱，顺便希望她能好好想想，就这么擅自消失的话，别说现在还在的春日野穹了，那条世界线的自己不是也很可怜吗？
　　毕竟有些时候，忘了比死了还要让人恐惧。
　　“虽然不知道这么问还来不来得及……不过立华奏，你有想过吗？”
　　天空寺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一消失，那条世界线的我就没有了努力的意义，就连慨然赴死的理由都不复存在——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时光，只有你们记得的那些事情，全都会因为你而彻底消失。”
　　“就算这样，你也要再次舍弃那些过去吗？”
　　立华奏轻轻点头，出乎他意料的，眼底并没有任何动摇和犹豫。
　　“这样的决心，早在将一切托付给了小穹那天，我就已经做好了。”
　　她平静地说：“总是囿于过去的话，永远都看不见未来的风景。”
　　天空寺悠反问：“难道你这么做，就能看见未来的风景了？”
　　“小穹会替我看的。我相信她，正如她相信着我们的研究成果，并努力到了现在一样。”
　　立华奏坦然面对他质疑的眼神，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凛然而坚毅的光辉。
　　“本该迎接死亡，却又作为幽灵继续存在。本该消失，却又在梦境里恢复了意识。”
　　“若不是和许多奇迹相遇，我早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死皮赖脸地继续留下，也不会对未来有任何的帮助……”
　　“我害怕被人遗忘，但我更怕自己的存在伤害到他人。”
　　她朝天空寺悠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表情：“所以，对不起。”
　　“永别了，悠。”
　　话音落下的瞬间，沉浸在暮色中的钟楼，分针笔直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
　　下午五点，时刻已到。
　　「宿主尚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试炼，进度开始重置，请宿主做好准备。」
　　遥远的天际外，黑夜如白纸染墨迅速覆盖了过来，残阳毫无反抗能力地消失在地平线上，世界猛然暗了下来。
　　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并不是夜幕，而是宛如黑洞般吞噬着整座城市的漆黑空间，像是一颗逐渐缩小的球体一样，以他们为中心飞快地向内坍缩、消失。
　　城市早就不知何时没了声音，即将回溯的世界中，似乎只剩下他和立华奏两名活人。
　　只是短暂的惊愕，天空寺悠便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和面前的少女四目相对。
　　“我说过，我没有想要阻止你消失，更不打算挽留你。”
　　立华奏歪了下头——这都最后了，他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天空寺悠举起一根手指，无视她的疑惑眼神，径自说着：“首先，按照穹的说法，我在试炼之外、也就是现实里跟你关系很好，你跟彩羽都是我最重视的后辈。”
　　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笑了下，目光成熟而温柔：“放心吧，这次消失的只有『我』、还有与『我』有关的所有事情而已。你和彩羽认识的那个『普通的我』，是不是受到任何影响的。”
　　所以等她消失之后，新的世界里就会出现新的立华奏，一无所知地继续当着他们的友人。
　　两人对于立华奏的记忆，也会随之回归往常。
　　这一切都会像笔记本上被撕掉的那页涂鸦一样，除了系统管理者的春日野穹外，哪个世界的角落，都不会再出现有关她的纪录。
　　“是吗？那就好。”
　　天空寺悠点点头，接着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如他先前所说，他的眼神十分平静，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亡灵即将消失而产生任何波动。
　　立华奏能够理解。
　　只要不是自己在意的对像，天空寺悠总是那么的无所谓。
　　“再来，穹其实拜托了我，让我阻止你『再次玩消失这种把戏』……可惜事实证明，我根本说服不了你。”
　　“嗯，对不起。”她低头轻声道歉，似乎也在对不在场的那个人说。
　　吞没了整个世界的黑潮，此刻已经包围住了最后一块块区域，也就是他们屁股下的总武高。
　　只是在吞噬这座学校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影响了系统运行，黑潮行进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从校门口缓慢地朝操场的方向蔓延，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到他们所在的教学楼。
　　继续无视着身边逼近的黑暗，天空寺悠盯着她的发旋，一字一句地郑重道：
　　“所以作为补偿，在你消失的那一刻前，我都会看着你。”
　　“直到最后，我都会看着你消失，目送你离开。”

第七十二章 选择与愿望
　　立华奏缓缓抬起脸蛋，清澈见底的眸光中透出了疑惑。
　　“补偿？明明不用这么做也无所谓的……”
　　“是啊，无所谓。”
　　天空寺悠朝她伸出了手。
　　不知道是那已经消失的记忆作祟，还是受到了本能的控制。
　　看着那张微微仰起、略带迷茫的可爱脸蛋，尽管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忍不住……
　　往那光洁无瑕的额头上，屈指用力弹了她一下脑瓜崩。
　　pia的一声，非常响亮结实。
　　“……？”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瞬间。
　　保持着脑袋被弹到后仰的姿势，立华奏睁大了眼睛，满是懵然地看着他，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样呆然地愣了片刻后，白皙的手掌缓缓抬起，摸了摸被弹的地方。
　　或许是肌肤过于娇嫩，指尖碰触的位置很快就开始发红，疼痛伴随着微热蔓延开来。
　　是真的痛。
　　虽然他没有用上全力，但也绝对不是那种男女调情似的弹额头，整个脑子都感觉被狠狠震了一下，好像有冲击波从中穿了过去……
　　这个人，因为对她无所谓，就下了这么重的手吗？
　　可是，我又没有做错事……
　　眼神逐渐变化，立华奏略显委屈地咬起唇瓣，手掌轻按着额头，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一样，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坐在那边垂下耳朵、目光水润地盯着他不放，看上去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只要是人，只要良心还是肉做的，几乎没办法在这种楚楚可怜的注视下支撑三秒钟——曾经的天空寺悠更是一秒钟都撑不了，这边嘴唇才刚咬起，他立刻就举手投降了。
　　可惜，眼前的他终究和过去有着极大不同，不仅没有半点良心发痛的感觉，反而还有些恶劣地笑了起来，甩着手指一副颇为满足的模样。
　　和她委委屈屈的目光对上，天空寺悠收起表情，无辜似地地耸了耸肩：“别怪我，说实话，我们兄妹老早想对你这么做了。”
　　“……你们兄妹？”下意识忽略了额上的疼痛，立华奏讶异地眨了眨眼，“这么说的话，小穹也是……”
　　“没错，她也吩咐了我『要是小奏敢继续说丧气话，就狠狠地给她来一下子』，我只是照做而已。”
　　天空寺悠有些感慨：“虽然我舍不得对女孩子下手，但没办法，还是妹妹的拜托比较重要啊……所以要怪就怪穹吧，她就是幕后黑手。”
　　可你刚才还说『我们兄妹俩』呢……
　　立华奏神色微妙地抿了抿唇，她不擅长吐槽，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时间会改变许多事情，数百条世界线在他身上缠绕出的因果，似乎也顺着时光的长流，为这个世界的他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迹……
　　证据就是那厚得令人无语的脸皮。
　　至少立华奏曾经见过的那些他，都保有着最基本的羞耻心，而不像现在……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天空寺悠微笑着望来，语气十分和善。
　　“没、没有……”
　　立华奏有些僵硬地摇头，小手从已经不痛的额头上放下，无措似地捏起了颊边的银发，视线不敢看他。
　　即便身周黑潮围绕，万籁俱寂，两人之间却有种茶会般的悠闲气氛，那股即将永别的紧张和惋惜，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毫无踪迹。
　　天空寺悠忽然叹了口气。
　　“真是的，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啊……”
　　这就是事实啊……
　　立华奏不敢说，怕被弹额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穹、对我来说，你有这么做的价值。”
　　“被弹额头的价值？”憋了许久，立华奏还是忍不住问。
　　天空寺悠好笑地搓了搓她的脑袋：“不对，是正视你曾经做的那些努力，并且永远记得有人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如此努力的价值。”
　　手掌下，少女讶异地抬起目光。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会有人为了一个早该死去的高中生，从普通的幽灵进化成了回溯时光的孤独旅者。”
　　“不会有人累积了数百次失败的经验，只为改变命运，迎来某个人的幸福结局。”
　　“不会有人甘愿消灭自己，也要让看不见曙光的未来能够获得新的可能性。”
　　天空寺悠平视着她的眼睛，嗓音放轻，比掠过鬓发的微风还要温柔。
　　“『谢谢你给了我拯救哥哥的机会。从某方面来说，你可是我们兄妹俩的恩人』——这句话，真的是穹拜托我告诉你的。”
　　“……”
　　立华奏哑然无语，微微张开了小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因为思绪太过混乱、无法组织话语而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她才咬着唇轻轻摇头，像是想否定那份沉重的感谢心意。
　　“我并没有……”
　　拇指扣着中指，天空寺悠缓缓朝她的额头抬起了手。
　　立华奏又不说话了，只是用泛着水光的淡金色眼眸，安静而落寞地凝视着他。
　　天空寺悠却没有被软化半分，眼神依旧平静，好似那双带笑的眸中藏着一头理性的怪物。
　　“抱歉，你说的不算。”
　　“因为无论如何，穹都不想要你擅自消失，我也有必须要感谢你的事情。”
　　“但就算是这样，你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位刚熟悉起来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
　　轻轻呼出一口气，天空寺悠挺直腰板，神色坦然地和她对视。
　　“如果消失是你觉得最好的选择，那我不会多说什么。”
　　“谢谢你，为了我的未来，陪着我走到现在——我能做的，也就是用这句话向你道别而已。”
　　“要不是时间不够，你可是值得我说三百次这样的谢谢啊，立华奏。”
　　立华奏怔在原地，瞳中的光轻微颤动，倒映着他的身影。
　　不过很快，又逃避似地挪向一旁，长发下的阴影掩盖了表情。
　　天空寺悠穷追不舍，继续盯着她长睫毛下的黯淡眼眸，神情比方才还要郑重。
　　“最后，来做个约定吧。”
　　他忽然说。
　　没有像刚才一样看向他，只有放在膝上的粉嫩指尖轻轻动了下，做出了微小的反应。
　　天空寺悠并没有看漏这个细节，就当她同意了似的，继续说：
　　“我们的旅途还没结束，这场试炼也才刚开始而已……穹也说了，她不知道我的未来是否出现了改变，就算解决了系统的问题，现实里能不能活过高三毕业还是个未知数。”
　　耳朵蓦地微动，她有些焦急地抬起头，小脸上有着比谁都要坚定的表情。
　　“不会的！这次一定可以——！”
　　“可不可以，为什么你不留下来见证呢？”
　　“诶？”
　　天空寺悠眼神温柔，手指轻轻抚平了她略凌乱的额发，就像过去的他无数次这么对她做一样。
　　“留下来看着我通关这场试炼，见证我获得幸福的模样。”
　　而他微笑着，轻声说：“不觉得你有了更好的选择吗？奏。”
　　“悠……”
　　尽管知道，这样的温柔并非出自爱情，或许也是他的演技。
　　立华奏还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熟悉的温暖涌上喉头，却带着莫名的酸楚，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
　　在她犹豫着开口的时候，天空寺悠缓缓将手从那柔软的掌心中抽离，令她猛然清醒，没有沉浸在他给予的错觉之中。
　　他接着又说：“即使你所遇过的我，都和现在的我并不相同，但『天空寺悠』可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家伙。”
　　“所以你的愿望，我会替你达成的。”
　　“我的愿望？”
　　在立华奏疑惑的目光中，天空寺悠自恋地笑了起来。
　　“没错，就是希望我能活到一百岁，并且过上比谁都要幸福的生活吧？”
　　她不禁一愣，然后忍俊不禁地抿起唇角，眉眼轻轻弯成了月牙。
　　“嗯，是这样没错……原来你连这种事都知道呢。”
　　天空寺悠无辜耸肩：“谁让穹给我科普了那么多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完呢。”
　　立华奏恍然点头：“她给你看了我留下的纪录吧？怪不得你知道那么多事情……”
　　在两人聊天的时间，神秘力量像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一样，任凭黑潮彻底包围住了底下的教学楼。
　　熟悉的校园早已消失，唯独天台宛若一座氵王洋上的小岛，没过多久就要被漆黑的海水所吞没。
　　即便如此，再次对上视线的两人，却半点也不在意身边涌动的黑暗，眼底只有对方嘴角的淡淡笑容。
　　他问：“所以说，你要跟我约定吗？”
　　她轻轻歪头：“不是选择消失，而是选择留下来，见证你获得幸福的未来？”
　　“没错，很诱人的提议吧？”
　　立华奏想了想，表情缓缓放松下来。
　　就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一样，那为小脸蒙上了一层阴影的迷茫和落寞，不知何时散成了一弯无奈弧度，就这样柔柔地挂在嘴角。
　　她仰起精致无瑕的可爱脸蛋，银发自然而然地披在肩上，淡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像湖底闪烁着的金色细沙，能从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嗯，如果你早点说的话……或许，我会忍不住答应下来也说不定呢。”
　　天空寺悠不禁眉头一皱：“来不及了？”
　　立华奏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释然，语气却带着歉意。
　　“对不起，我应该最初就要先告诉你的……去年的烟花大会之后，『我』本身的存在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只要轮回开始，剩下的这点部分便会彻底消失。”
　　“而我并没有能力扭转这个过程，就像已死之人没办法让自己重新活过来一样，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时间了。”
　　也就是说，他前面的约定、劝说，全都在白费力气。
　　因为无论如何，立华奏消失的未来已经无法更改，这就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只是在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舍不得和他说话的时光，舍不得向他说出自己无法留下的事实，也舍不得和努力劝说着自己的他那么快说再见——
　　睽违数百年的任性，也该在这时候结束了。
　　从地上站起，习惯性地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后，立华奏朝他鞠了一躬，十分郑重地道。
　　“悠前辈，给你添了麻烦，真的十分抱歉！”
　　没有等天空寺悠回答，立华奏轻轻吸了口气，直起身体的同时，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有些赧然地低声说：
　　“虽然没办法留下来，但能请你……看着我离开吗？”
　　至少这件事，是由她亲口说出来的选择，也是她发自内心、不为了别人的愿望。
　　会不会太厚脸皮了呢？她不禁如此担忧着，毕竟要不是自己的任性，他也不会浪费那么么多口舌，最后却还是无功而返。
　　“……真是的。”
　　但对天空寺悠来说，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不用你拜托，我本来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他没计较那么多，只是疲惫似地挠了挠头，这么叹着气说。
　　手掌轻抚胸口，立华奏露出了安下心来的笑容。
　　“嗯，谢谢。”
　　他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微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已经开始启动的轮回，和刚才不同，并没有继续等他们说完话的打算。
　　黑潮的侵蚀进入到了最终阶段，教学楼即将灭顶，天空寺悠才刚说出一个字，脚下的天台地板就瞬间出现了一个巨洞，让他在猝不及防之际，猛然向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坠去。
　　“卧——”
　　只剩下绵延的惊叫声，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
　　用上了所剩不多的力量，浑身笼罩在淡淡白光之中，立华奏就这样宛如幽灵一般漂浮着，默默看着脚下的天台被黑暗彻底吞没，他那错愕的表情也迅速消失在了黑潮之下。
　　少女抿了抿嘴唇，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笑。
　　“这样，应该是我送你离开吧……”
　　算了，不管了。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集中精神——能感觉得到，时间开始回溯的动静。
　　原本这个时候，她都会沿着时间河流逆流而上，回到最开始的那一天，努力思索着改变命运的方法。
　　只是现在想这么做，也已经没有力气了。
　　自那次的沉睡之后，她的使命早已结束，好友会为了他开辟全新的未来，无用的亡灵该就此退场——
　　不对，并非无用。
　　“我，真的很努力了。”
　　而他们认同了这份努力。
　　所以，过去经历过的那些时光绝非无用。
　　否定了这个事实，就等同于否定了最重要的那两个人。
　　立华奏默默矫正着自己的想法，同时睁开双眼，在这片森冷孤寂的黑暗中，目光温柔地望向远方。
　　“悠、小穹……”
　　“有帮上你们的忙，有成为你们的助力……我打从心底觉得，真的是太好了！”
　　就算看不见他们也没关系，就算声音无法传递出去也无所谓。
　　有着最后留下来的宝贵回忆，她已经可以不留遗憾地放下这一切了。
　　“这段旅途，又累、又漫长……又比什么都要珍贵。”
　　获得了好友的谅解，也从他那边得到了新的选择，看见了有所变化的他。
　　尽管靠自己还是什么都无法改变，可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们改变了许多。
　　能就这样迎来结束，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意识．开始朦胧。
　　立华奏只是轻笑了下，和上次的感觉一样，她知道自己就要消失了。
　　然而这次，没有了曾经的决意，也没有对未来的不安和祈愿，心情意外的平静坦然。
　　就像是，这并非将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全部抹消掉的『死亡』，而是一次短暂的休息而已。
　　从改变命运的漫长旅途中，放下自己的职责和执念，休息一下罢了。
　　“虽然，还有话没对他说……还有……”
　　这么模糊地想着的时候。
　　一颗小小的光球，从黑暗的最深处缓缓上浮。
　　并悄然钻入她透明的掌心，化作一叠泛着金光的乐谱。
　　虚空中，传来一道莫可奈何的叹息。
　　“最多，就替你做到这个地步了……笨蛋。”

第七十三章 出问题了
　　窗外泄进了金纱似的晨光，照亮未开灯的卧室一角。
　　电子钟无声地转换着数字，空调吹出了舒适的暖风。
　　四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刚抽芽的嫩叶搭着清脆鸟鸣，试图唤醒尚在沉睡中的城市。
　　床上沉睡着的那名少年，似乎也受到了麻雀啁啾的声波攻击，抱着棉被翻了个身后，不禁皱起两撇好看的眉毛，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几点了……”
　　下意识这么嘟嚷了一句，他忽然表情一滞，按着棉被的动作不自然地僵住，整个人像斜躺在床上的雕像。
　　接着猛地翻身而起，拿过床头上的手机看向日期，眉眼渐渐沉了下来，眸中的睡意一扫而空。
　　“20XX年，四月一日……”
　　回来了吗？一年前。
　　缓缓呼出一口气，天空寺悠将手机放到一旁，坐在床缘，手肘压着大腿、手掌轻掩着下半张脸，摆出了经典的沉思姿势。
　　“毕业前没有完成试炼的话，一切就会从头再来。如果一直没有完成试炼，就会一直在这个世界里不断轮回，直到崩溃吗……”
　　被困在梦境之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年的时光，找不到回家的道路、更看不见未来的光芒——
　　那样的绝望有多可怖，天空寺悠暂且无法体会，更别说为此感到恐惧了。
　　这是他的第一次，而他，也准备让这成为最后一次。
　　毕竟再怎么说……
　　“她重复了上百次的失败都没绝望，我又怎么可能输给区区一个破试炼呢？”
　　要说他大男人主义也无所谓——见到优秀的女性，他就会想办法变得比她更加优秀。
　　就算这个试炼是自己妹妹所设计的，天空寺悠也不打算留面子给她，接下来就要用最快的速度通关这场试炼。
　　已经享受了一年骄奢银欲的生活，是时候该认真起来了。
　　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天空寺悠离开床边，用力伸了个懒腰。
　　骨骼劈啪作响，睡僵的身子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顺手拿起挂在墙上的运动服，准备脱下睡衣，出门晨练。
　　今天是开学式，试炼要通关、学业也不能荒废……至少在有所进展之前，先保持着正常生活。
　　待会还有两位学生会干部要来敲门呢，总不能当面对她们说：
　　“前辈我有大事要干，这学我不上了！学业和女人只会阻挡我通关的脚步！”
　　这两位娇俏可人的小学妹，一位是自己的内定女友，另一位是为了给自己逆天改命而不惜成为幽灵、哪怕被所有人忘记也执着地回溯了数百次时光的『前女友』。
　　天空寺悠可不想让她们失望，毕竟有很大的可能，她们不记得上次轮回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闪过脑海的瞬间，他脱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跟刚起床那时一样，睁大眼露出了僵硬的错愕表情。
　　“不对……这也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回溯了数百次世界线，有着光玉那奇迹般的力量的立华奏，怎么可能会跟普通人的一色彩羽一样，对上次轮回的事情没有印象？
　　最重要的是——
　　“我还记得她的事情。也就是说，她没有选择消失吗？！”
　　虚假的错觉如纸糊般被撕碎，对自己来说不久前才发生的记忆，一瞬间重新涌回了脑海。
　　天空寺悠立刻放下了晨练的事情，走到书桌前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白色笔记本。
　　内容没有多少变化，就是在任务提示下写了条『轮回次数：1次』而已，他便将其放到一旁，边打开电脑边整理着当前的情报。
　　首先，毕业式那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废天使突然出现、留下祝福和一条三角棉布就消失，成熟期的妹妹也跟着跑出来揭露真相等等，这些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接着，在时限到来前他上天台劝说『恩人』留下，明明都成功靠自己的口才将立华奏说到动摇了，却被告知一切早已无法挽回，她注定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连光玉的奇迹力量都无法挽回。
　　还没跟她商讨出一个对应的方法，脚下地板便突然消失，自己就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噬，睁眼醒来就是一年前的早上了。
　　然而记忆却没有出现变化。
　　他还没回想起『原本的立华奏』是怎么跟自己和彩羽相处的，也还没忘记天台上那用温柔中带着惋惜的目光送自己离开的『幽灵的立华奏』。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幽灵的立华奏』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成功消失、除了穹以外谁都不记得——
　　因为还存在，所以还记得。
　　用了什么方法暂且不管，反正现在，天空寺悠只在意结果。
　　“这家伙，果然还是心动了嘛……”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轻快地敲在键盘上，将立华奏的学生档案调出来，确认一切正常之后就关掉了屏幕。
　　离开电脑桌前，重新拿起运动服换上，天空寺悠此刻心情绝好，上扬的嘴角怎么样都无法抚平。
　　就像是新年穿上了自己中意的胖次一样，那种得偿所愿的感觉，令他打从心底地感到十分满足。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她失望了啊。”
　　天空寺悠低喃着。
　　毕竟已经答应过了，要让她见证自己通关试炼、获得幸福的模样。
　　在这个世界里，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
　　换好衣服，穿上袜子，天空寺悠拿了手机和钥匙就准备下楼。
　　他忽然想发条讯息给立华奏，确认一下她那边的情况，是不是和自己的猜想符合。
　　只是还没这么做，手机就轻颤了下，传来了讯息提示的震动。
　　是他家妹妹，本体为某条世界线上已经成年的春日野穹发过来的。
　　只是第一句话，却让天空寺悠不由睁大了眼，满脸惊讶地停在房门前。
　　「悠，第二次轮回出了点问题，现在事态紧急！」
　　「我这边要处理某只可恶的乳牛怪，暂时分不开身，因为系统限制也没办法去外面跟你解释，给你发这几条讯息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希望你能够记着。」
　　「首先，在我说可以之前，你要暂时无视我的存在，不要敲我的房门也不要进来，自己去忙试炼任务的事情就好，我是不会在里面饿死的。」
　　「再来，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小奏那边情况非常奇怪，本该消失却没有消失……应该是谁做了某种干涉，我需要你尽快找到她了解原因。」
　　「最后，不用担心我会怎么样，如果真的一个人搞不定的话，我会十分干脆地请你帮我的。」
　　「你可是答应了她要变得比谁都要幸福的，就这样努力下去吧……我还等着你创造奇迹呢。」
　　「我也有我自己的战场，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再跟你说说那些讨人厌的家伙的事情吧。」
　　「好了，我闭关去了。」
　　「加油，等你的好消息！」
　　惊讶了半晌，迅速收拢起古怪的心情。
　　天空寺悠拿着手机，到走廊上看向另一边的少女闺房。
　　没有响起任何声音，安安静静．就像里面谁也不在一样。
　　他很想敲敲门问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想进她房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被她用那么焦急的语气说『紧急事态』。
　　但既然穹都让自己放心了，天空寺悠也不会非要去横插一脚才会甘愿——就像不久前立华奏说过的那样，比起什么忙都没帮上，他也更讨厌自己给对方帮了倒忙。
　　于是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离开了春日野穹的房门前，决定暂且将她放着不管、等需要自己的时候再随时准备上场。
　　走下楼的同时，他也在思考着春日野穹留下的讯息——比如事态紧急是有多紧急？
　　轮回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可恶的乳牛又是谁？为什么自己不能进她房间之类的……
　　而这其中，他其实更加在意立华奏的事情。
　　仅有寥寥几字，却勾起了天空寺悠的担忧和好奇心——就算春日野穹不特地说，他本来也打算去找她问个几句的。
　　只是想到这点，他又不禁疑惑：“就算要我尽快找到她……晚一点她不是会跟彩羽一起过来找我吗？”
　　还是说，过去已经产生了变化，她不会做出和上次一样的事情？
　　天空寺悠沉思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在出门晨跑之前，直接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当然，出于谨慎，他并没有直接打立华奏的电话，而是透过一色彩羽旁敲侧击。
　　忙音响了两三声，很快就被充满活力的娇脆嗓音代替。
　　“前辈～？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是想叫我起床吗？”
　　听见爱人熟悉，却又稚嫩了些许的声音，天空寺悠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语气同样轻快地道：“怕你开学睡过头啊。怎么，我吵醒你睡回笼觉了？”
　　“诶？才没有才没有！我今天可是比以前都还要早起的，现在还在化妆呢！不信的话前辈你可以开视频，我现场化妆给你看！”
　　一色彩羽愣了下，旋即既高兴又不满地娇嗔着，那绝佳的好心情似乎要透过电话传递过来，将少女的小小心思曝露无遗。
　　天空寺悠也笑着回答：“大可不必，我可不想看到素颜的学妹出现在屏幕上。”
　　“什么意思啊！前辈这个臭直男，人家不化妆也很可爱的好吗？！”
　　“是是是～”
　　熟悉的对话感觉。
　　尽管尚未成为男女朋友，可那字句里裹着的甜情蜜意，却比任何告白都更能直观地让人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
　　即便回到了一年前，这位小恶魔学妹依然喜欢着自己，就等着两人中间的那层窗户纸出现破洞——像是家里总有人在等着自己回来一样，天空寺悠为此感到安心而满足。
　　虽然还想多跟她聊个几句，或者直接告白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但毕竟都说过了这次要撇开那些儿女情长、先做完正事再考虑其他，天空寺悠便暂且压下了这股冲动，不经意似地问：
　　“对了，你待会要来我家吃早餐吗？”
　　一色彩羽不禁一愣：“啊勒？前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
　　天空寺悠有些好笑：“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早起了对吧？真是容易猜透。”
　　一色彩羽不满地哼了声，懒得跟他计较，接着问：“是这样没错啦。那又怎么了吗？”
　　“你会跟立华一起过来吗？会的话我就多做你们两个的份。”
　　“会吧？反正我是打算先去她家接她。”一色彩羽丝毫没有怀疑，干脆俐落地道，“都说好了开学要一起去学生会打扫了，就算是突袭前辈家，我也不可能丢下小奏不管。”
　　“这样啊……”天空寺悠暗自点头。
　　这个世界的彩羽有他所没有的记忆，也就是说，时间确实回到了一年前，但只有他本人没受到时间回溯的影响，状态还是跟毕业式的那时一样。
　　从一色彩羽那边得到了想知道的事情，天空寺悠很快就结束了这次通话，并且转身朝厨房走去。
　　晨练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他决定边做早餐，边在家里等彩羽和立华奏过来，避免自己离开家之后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没有出门，也还没做完早餐，意外却依然出现了。
　　“前辈！小奏去你家了吗？”
　　一色彩羽又打了电话过来，这次的语气带着疑惑和少许的不安。
　　“没有，怎么了吗？”
　　天空寺悠关掉炉火，微皱着眉，有不妙的预感正在心中发酵。
　　一色彩羽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能够清晰而简单地阐述出事情经过。
　　“我刚刚打了她电话，她没有接。直接去她家找她，她父母却说她十几分钟前就出门了……”
　　“我知道了。”天空寺悠直接打断了她，同时脱下围裙、做好出门准备，“去哪里有说吗？”
　　“没有，就说穿着校服，还没带书包，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古怪，似乎有什么急事……”
　　眼底闪过沉思之色，天空寺悠很快就做下了决定：“我去学校找找看吧。你先来我家坐着，钥匙就在地毯下，有空的话帮我把早餐做完也无所谓。”
　　似乎是不想被独自抛下，一色彩羽下意识地拉高了声音：“等等！前辈，我也——”
　　天空寺悠不容置疑地道：“我跑步的速度比你搭电车还快，你跟上来是最没有效率的选择。”
　　“……”
　　在气氛冰冷地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又轻声一笑，声音像男友在安抚着闹脾气的女友那样温柔下来。
　　“乖，在家等我联络，有事也随时打电话给我。不管有没有找到她，我都会尽快回来的。”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半晌后，才响起少女那软绵乖巧的娇脆嗓音。
　　“嗯，我听前辈的。”

第七十四章 用最后的四分三十秒，向这数百年的时光道别
　　搭电车确实没有天空寺悠直接跑过去快。
　　包括信号灯的阻拦，大约一小时的路程，被他全力全开，缩短到了十分钟以内——在畅通的道路上，就连汽车都只能对他望其项背。
　　好似有氮气在脚下炸裂，他就这样掀起一路烟尘、甩开惊异目光，如幻影般直线冲刺到了总武高的校门处。
　　没有给自己喘气的时间，天空寺悠微微抿嘴，脚步不停，像是要撞上去似地接着加速。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赶。
　　或许是因为妹妹的嘱咐，又或许是不想让『原女友』等太久。
　　也可能是被某种莫名的预感所影响，生怕晚上一步就会和她错过而心生焦急。
　　明明连她是否真的去了学校都不确定。
　　明明连见到了她要说什么都还没想好。
　　但，即便如此。
　　“……总觉得，你也在等我过来啊。”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轻笑。
　　校门前五米处，天空寺悠猛地踏地，碎石飞溅之间身形拔高，宛若雄鹰振翅高飞，向着蓝天昂首而去。
　　他就这样背脊笔挺地“跨过”了三米高的校门，科学死守最后的尊严，将他迅速拉回地面，他却又在脚尖落地的瞬间，不科学地再次发力。
　　砰！
　　短暂而沉闷的响声中，少年忽视了该有的受身动作，半点不停地继续向前，身形如离弦之箭穿过了广场的喷水池，飕地朝教学楼飞速冲去，只留下校门前后五米，水泥地上一对相似的小坑。
　　清晨时分，就连太阳都还没有完全升起，这时候连警卫都还没开始上班，更别说体育社团的学生了，校门口附近也正好没有行人走动。
　　只有监视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这特效般的场景，估计等警卫上班检查完监控纪录之后，学校才会喊他过去询问吧？
　　现在的天空寺悠也懒得在意这种小事了。
　　他早已忽视身边流逝的风景，直到顺着直觉冲进了教学楼，才在木质廊道前缓缓停下了脚步，边调节着呼吸、边左右打量起数排林立的鞋柜，视线像在寻找着什么般从上面的名牌扫过。
　　“立华……立华……”
　　日本的大部分学校都有规定，教学楼内必须要换室内鞋。
　　而以立华奏的老实性格，就算事出有因必须赶着来学校办事，也绝对会在鞋柜处换上鞋子——和刚才差点穿着沾满泥泞沙尘的鞋子踏进楼内的自己完全不同，只要鞋子在，就代表她一定会在。
　　很快，天空寺悠就在二年级的鞋柜处找到了立华奏的名牌。
　　打开一看，不出所料，一双小白鞋整齐地放在里面，手指轻触内衬，还能感觉得到里面的余温。
　　“刚来不久吗？也就是说，最远不会到三楼……”
　　天空寺悠下意识地呢喃着，同时想到了某些有恋物癖的家伙，似乎会对美少女穿过的鞋子起兴奋反应，哪怕上面有着脚臭都能跟吸了猫薄荷的猫一样疯狂……
　　嗯，这么说好像有点侮辱猫了，我道歉。
　　反正他无法理解，贴身衣料什么的还好说，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充满病菌和臭味的鞋袜？哪怕是绝世美少女用过的东西。
　　可能是还不够臭吧？
　　就比如立华奏，哪怕她在学校再受欢迎、再有人气，只要脚臭得跟广志一样，那么估计谁都不敢碰她的鞋柜一根手指，更不敢被她穿着白丝的小脚踩在地上。
　　人的变态是有极限的，除非你不做人了。
　　“yue，还好我没这种癖好。”
　　嫌弃似地撇了撇嘴，天空寺悠关上鞋柜门，随意在裤管上擦了两下触碰过鞋子的手指，也换上了自己的室内鞋，踏上廊道。
　　晨间的空气干净凉爽，半片浮尘在金光下熠熠生辉，四周是落针可闻的安静，心跳声要比远处的啁啾鸟鸣清晰。
　　一切宛如水面般澄澈透明，任何动静都会掀起异样的波纹。
　　面对灯光全暗的空教室，天空寺悠缓缓闭上了眼睛，并且暂时停止呼吸。
　　他准备开启「明镜止水之心」，大幅强化自己的五感，最大程度地将整栋教学楼都纳入自己的感应范围之中。
　　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只靠自己的身体素质和状态辅助，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立华奏就算想要跑到顶楼，上楼梯的动静也会被他立刻捕捉。
　　就像水中的猎食者一样，光凭水流细致的变化，便能准确地吃下仓皇逃离的猎物。
　　天空寺悠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除非她用奇迹的力量掩去动静，不然……
　　这样的想法才刚冒出脑海，走廊最尾端的音乐教室里就传来了钢琴声，琴音清脆地敲碎了教学楼内的宁静。
　　走廊上，天空寺悠笑容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个傻子。
　　“……”
　　行吧，她根本没打算跟自己玩捉迷藏。
　　有些无语地一拍额头，反正没人知道，天空寺悠很快就甩开了尴尬，神色如常地迈步朝音乐教室的方向走去。
　　原本只是试音的琴声，逐渐连成一片，像是雨珠落成了连绵细雨。
　　越是接近，越是清晰，也越是有种情绪被牵动的感觉。
　　“这是……没听过的曲子啊。”
　　明明有着完美级的演奏技能，天空寺悠却完全没听过耳畔缭绕的这道旋律。
　　简单而柔和，仿佛能直达心底，用最纯粹的感情和听众对话。
　　他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情感传递」的状态配合演奏技能，就能达成这样深入人心的效果。
　　‘记得最开始的世界线，貌似是『我』将立华奏的演奏水准教至完美级的……’
　　琴音淅沥落地，像是小雨湿润着草叶，能闻到春天的温暖与清新，樱花瓣打着转，在小水漥上留下波纹。
　　天空寺悠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总感觉自己快要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不禁恍惚起来，逐渐地沉醉于旋律之中，胸口有股暖意正在弥漫。
　　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音乐教室门前。
　　他犹豫半晌，深呼吸让自己从仿佛能操控人心的旋律中冷静下来之后，才伸手拉开了音乐教室的门板。
　　乐音同时停下。
　　及腰的银发恍若透明，被窗外晨光照出了金丝般的质感。
　　薄雾朦胧，也让钢琴前的少女气质更显出尘，仿佛泉水下倒映的影子，轻一拨弄就看不真切。
　　脸蛋白皙像冬夜飘进窗内的雪，她那淡金色的双眸看了过来，如烛火般温暖而明亮。
　　“你来了。”
　　或许是那娇小而纤细的身姿过于美丽，又或许是脑中若隐若现的画面影响了心神。
　　柔软悦耳的嗓音响起之后，天空寺悠才从看呆中清醒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开口：
　　“我记得，未经老师许可是不能用音乐教室的。”
　　立华奏眨了眨眼，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而是乖巧回答：“音乐老师对我说过，想什么时候用音乐教室都可以，也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
　　看着门口的他眼神变化，少女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虽然是以前的事情了，门也是我用光玉力量打开的。”
　　天空寺悠当然没打算在这种小事上跟她抬杠。
　　姑且整理好心情，他走进音乐教室，顺手带上了门。
　　“彩羽刚才去你家找你了。”
　　立华奏看着他走来，没有说话，只是用小手掌轻拍了下长形的钢琴椅，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
　　天空寺悠从善如流地坐到椅子末端，侧身望着神情恬淡的银发少女，继续闲聊似地道：“她听你父母说你跟中邪了一样穿着制服走出家门，急着想来找你、担心你的安危……现在在我家等我把你接过去，我把剩下的早餐交给了她，你可以期待一下她的厨艺了。”
　　“请帮我跟大家说声对不起。”安静听完，立华奏微微低头，语带歉意，“有些事情很难向父母解释，和彩羽见到面的话，我也没办法像这样跟你独处……再加上时间紧急，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时间紧急？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天空寺悠不动声色，叹着气问：“所以，你真的是为了找我过来，才故意做出这种事情的啰？”
　　立华奏点了点头。
　　他又问：“直接发讯息不是更快吗？”
　　“嗯，可是做不到。”
　　在天空寺悠疑惑的目光中，她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下电源键，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却怎么样都无法解锁。
　　“存在快消失了，现在是没办法使用科技产品，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我连琴键都碰不到了吧？”
　　立华奏轻描淡写地说着，手指抚上琴键，似乎有些留恋和惋惜。
　　看着她微微垂落的长睫毛，天空寺悠怔然半晌，蓦道：“立华，你喊声『嘿，Siri，帮我打电话』试试？”
　　立华奏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但还是照做。
　　“嘿，Siri，帮我打电话。”
　　叮咚。
　　手机响动，温柔有礼的女音应声传出。
　　“好的，请问要打给谁？”
　　“……”
　　“……”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眼神尽皆平淡，似乎没有感觉到气氛之间的尴尬。
　　但还是有个人默默地红起脸来，耳根子都染上了一层绯色，眼神有些心虚地游移开来。
　　天空寺悠不说是谁，只是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同时示意她收起手机：“嘛，情急之下没考虑那么多也是正常的……说回正题吧，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嗯。”
　　从羞耻中脱身，立华奏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白净小脸还残存在淡淡的红润，不过表情已经恢复了先前那平静的模样，语气轻柔地诉说起来：
　　“上次轮回的最后，我以为我要彻底消失了……可是在失去意识之前，一首曲谱忽然出现在我手中，暂时保住了我的存在和力量，等醒来就发现自己跟你一起『回来』了。”
　　“你说，保住了将要消失的你？”
　　天空寺悠不由惊讶挑眉，脑中反射性地闪过一种猜测。
　　“能做到这种事的……”
　　“也只有小穹了吧？”理所当然地做下结论，立华奏轻声叹息，“为了我浪费珍贵的力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才好……”
　　天空寺悠打断了她：“又要说『不值得』这种话了吗？”
　　“……不，我不会再说了。”
　　顿了一下，立华奏用力摇头，双眼像要看进他内心深处般的凝视过来，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再怎么没有意义的人生，只要你们还在支持着我、鼓励着我，就有无法衡量的价值存在。”
　　“我不会再否定，那些总是徒劳无功的过去……因为我不想否定和小穹，和悠你们的相遇！”
　　她蓦地扬起嘴角，浅浅笑了起来。
　　像夏日凉风吹开了莲花的瓣，也像是秋枫落下时的安静与美丽。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小穹才给了我后悔的机会，让我来得及做出最后的补救吧？”
　　长年的相处中，就像她了解天空寺悠那样，她们两人也对彼此有着很深的了解。
　　所以立华奏丝毫不奇怪，明明不在现场，穹却依然知道她最后会被悠给说动，并将『补救的机会』送到自己手上。
　　只可惜，她那有些别扭的性格，也不会给自己当面道谢和道歉的机会……
　　手掌轻轻按在胸口上，立华奏面带微笑，默默体会着这份心照不宣的温暖。
　　“那家伙，又在当幕后黑手了啊……”
　　而想通了其中环节，一旁的天空寺悠不由这么吐槽。
　　还说什么不知道是谁干涉、要尽快去找到立华奏……你为了当好友的僚机，竟然不惜欺骗你最亲爱的兄长吗？
　　穹，你真的变太多了啊！
　　心中腹诽着，同时也有更多的疑点冒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轮回出了点问题』和『教训乳牛怪』，同样也是她拾掇自己来见立华奏的借口吗？
　　天空寺悠并不确定，但总觉得她那边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发来那样的讯息、就连出房门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算了，回去有机会再问她，现在还是立华奏比较重要。
　　毕竟他还没忘，立华奏刚才说了『时间紧急』这句话。
　　于是表情郑重起来，天空寺悠没有绕弯子，直白地问：“那你现在是什么状态？还是会消失吗？”
　　“嗯，要是没有上次轮回我没有『自灭』过的话，说不定还能想点办法。只是……”
　　说到这，立华奏不禁羞愧地低下头，轻咬樱花色的柔软唇瓣，声音都不自觉地轻微了起来：“以穹能使用的力量，最多也就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而已……真的很抱歉，明明你们都那么努力地想要让我留下来了，我却还是没办法，陪你们见证最后的结局……”
　　“……”
　　天空寺悠沉默地注视着她，神色几番变化后，却只是无奈似地挠了挠头，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啰？那你所谓的『补救』又是什么？”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立华奏缓缓抬起头，目光凝实般清澈凛然，倒映着他略显疑惑的表情。
　　她忽然问：“悠，可以请你和我合奏一曲吗？”
　　这次换天空寺悠不明所以地皱眉。
　　“合奏，一曲？”
　　这也太突然了。
　　“嗯，就是小穹给我的曲谱，也是我刚才弹的那首。”
　　她伸手拿下放在谱架上的泛黄纸张，将其递给了天空寺悠：“你应该不知道吧？这是我和你当初在秋季展演上合奏的曲目，拿下了当时的最佳演出奖……对了，这也是我们第一首一起创作出来的曲子喔。”
　　回忆在心中泛起甘甜，立华奏不禁露出怀念的笑容：“数百年没听过了呢……没想到穹竟然还原了当时的曲谱，真是辛苦她了。”
　　“原创曲目？难怪我没听过……”
　　喃喃念着，天空寺悠看向曲谱的同时，也在回想『昨天』看的那些视频。
　　通过妹妹的剪辑，他只知道在最初的那条世界线中，自己和立华奏有当着全校的面上台演奏过，并理所当然地感动了所有听众，甚至引来不少音乐大学朝他们抛出橄榄枝。
　　然而穹并没有把那首曲子给剪出来，只给出了一个结果而已——所以他才对刚才听见的那段旋律如此陌生，却又觉得无与伦比的美妙，差点沉醉其中。
　　毕竟作曲者其中之一，就是他自己嘛……
　　暂且放下了自恋的念头，天空寺悠用最快的速度记住并不复杂的曲调，边在心中模拟弹奏着，边将谱子放回了谱架，朝重新面向钢琴、身姿端正优雅的立华奏望去。
　　“合奏是没问题……立华，你最后的遗憾，就是要和我重新弹奏这首曲子吗？”
　　然后完成了这个愿望，就会心满意足地消失？
　　天空寺悠总感觉有些难以释怀。
　　毕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补救，反倒是在帮助地缚灵成佛啊……
　　“是这样，也不完全是这样。”
　　立华奏却突然打起了哑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甚至也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后，双手柔和且沉稳地抚上了黑白琴键，神情专注地半闭起眼。
　　随后，清脆悦耳的嗓音，成为了这片空间的主旋律。
　　“我想用最后的四分三十秒，向这数百年的时光道别。”

第七十五章 将我曾经拥有的，这奇迹般的幸福带给她
　　晨光打在黑色的钢琴盖上，像一块折射沉重光彩的大黑曜石。
　　安静的音乐教室里，只有一对男女并肩坐在琴前，既不亲密、也不生疏，就像刚好在那碰见，又刚好想弹同一台琴的陌生人，注意力并不在对方身上，而是在面前的琴键与琴谱上。
　　“可以了吗？”
　　“随时。”
　　无须商量，两人都明白这首曲子的主次位置。
　　以立华奏为主旋律，天空寺悠负责和弦部分，少女便将双手放在了琴键上，而少年只是随意地抬起左手，骨节分明、白净修长的手指微微悬空，没有半分颤抖。
　　少女轻轻吸了口气，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成熟与专注。
　　她缓缓闭上了闪过追忆之色的眼眸，整个人像是忽然放空了一样，纤细身子不稳地晃了下，却又在轻摆着脑袋的同时，让粉嫩的指尖决绝地压在黑白琴键上。
　　于是清风平地卷起，优美的琴声像天使张开了双翅，将室内沉淀的空气一振而散。
　　“这是……”
　　恍如白羽撒落，天使独自在水平线上骤响乐曲。
　　天空寺悠不禁愣住，有些愕然盯着少女洁白无瑕的侧脸看了好半晌，才从那幻觉般的场景中脱离开来，赶紧落下指尖，让少了那么点韵味的和弦跟上了少女的演奏。
　　而她也没有在意慢了半拍的他，只是顺着逐渐加快的节奏，轻轻摇晃着小巧的脑袋，嘴角弯起一抹柔软的弧度。
　　仿佛整个人和旋律彻底融为了一体，哪怕闭着眼睛，流畅轻快的乐音依旧毫无滞涩地从她指尖下流淌而出，透过窗户、透过微风，欢快地朝晴朗天空下的校园远扬而去。
　　一旁的天空寺悠，边努力不让自己陷入这美妙而温柔的琴声当中，边回忆着曲谱上的音符，用最完美的技巧跟上了她的和弦。
　　然而才跟着弹了几秒，他却忽然发现，这样还不够。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配成为她的伴奏者——只会毁了这首曲子而已。
　　这首曲子并不难，达人级的演奏技巧就能弹得很好，完美级不过是锦上添花，特别是和弦的部分。
　　立华奏使用的技巧也没到达完美级，但她偏偏能用相对简单的指法，淋漓尽致地将这首曲子演绎到最完美的程度……
　　稍加思索，天空寺悠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点：是情感。
　　无关技巧，必须要投入不输给立华奏的情感在曲子里面，他才能跟上少女的旋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调与和弦油水分离，让他有种自己太过多余的感觉。
　　‘只是，我做得到吗？ ’
　　难得地，天空寺悠犹豫了起来。
　　这是自己和立华奏共同写出来的曲子，她理所当然地在其中寄托了深厚的感情——可自己却不是那个死于系统手下的自己，别说当时跟立华奏经历过的各种回忆了，就连这些旋律都是第一次听见，怎么可能投入和她差不多的情感？
　　但要是不这么做，只是像机械一样标准地弹出曲谱上的和弦，天空寺悠又有种哪里不痛快的感觉，非常讨厌……
　　就像本该完美的东西，却因为自己而变得有所瑕疵。
　　能做到的事、答应别人要做到的事，就要做到最好——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拼了。”
　　天空寺悠缓缓呼出一口气，最后做下决心，让手指继续弹着早就记下来的伴奏，自己则放松心神，彻底专注在身边那道蜿蜒如流水的柔美乐声上，任由自己深陷进去。
　　不是避免自己被影响，而是要特地让自己被影响。
　　无法投入感情去演奏这首曲子的话，就附和着她所传递出来的感情，以她为中心弹出伴奏的模样。
　　这是天空寺悠第一次与人合奏。
　　可在琴声跟上的那个瞬间，他好似被拉入了新的世界，不自觉地将双眼闭上，任由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晃动了起来。
　　……
　　黑白琴键敲出了波纹，回忆在水面上沉浮游荡。
　　或清晰、或模糊，每次敲击都像是用力滑了一下桨，推着小船向远方前进。
　　他看见了愉快的回忆。
　　女孩和少年的相处的每分每秒，总有股令人会心一笑的幸福温馨，曾经不懂得表达感情的她，也逐渐知道了将心意传递出去的方法。
　　他看见了悲伤的回忆。
　　女孩亲眼目睹了少年因自己死亡而颓废下去的模样，无力与自责笼罩了她，即便为了挽救这样的结局而去创造奇迹，依然没办法成为拯救他的那个人。
　　他看见了希望的回忆。
　　女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陪在少年身旁，即便他看不见自己、即便他未曾记起自己的存在，即便要一个人不断向前走，她也从未放弃过期待着的那个未来，每次出现的微小变化，都能让她打从心底地感到高兴。
　　他看见了失望的回忆。
　　数百次的失败后，女孩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为他通往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尽管不舍、尽管心中充满歉意、尽管想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继续为了他而努力，她仍毅然决然地消灭了自己的存在，将属于自己的希望，交给了值得信任的友人延续下去。
　　最开始，这条道路上只有她独自一人。
　　后来，她努力握住了同伴的手，又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松开了对方，再次孤身面对无数失败的结局。
　　最后，她选择放开了自己的手，让同伴成为下一个自己，孤身走在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
　　明明到这里就该结束的，明明不该被谁所铭记的。
　　可在最后的最后，命运却给了她回首的机会。
　　于是她胆怯地回过头，蓦然发现，爱人、好友都在自己身边，笑着朝自己伸出了手，点亮了那条曾以为没有半点光芒的道路。
　　即便今非昔比。
　　即便尽头就在眼前。
　　——那也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悠，能够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琴声忽然放缓，不再欢快、不再起伏、不再挣扎，只是像清唱着哀伤小曲的诗人一样，一点一点地诉说着离别与惋惜。
　　立华奏依旧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在演奏上面，天空寺悠却好似听见了她的心声，伴随着琴音汩汩流入心房。
　　那或许、不是错觉。
　　她恬静而温柔地笑着，明明没有面朝自己，却依旧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充满情感的嗓音于脑中回响起来。
　　“你教会了我许多事情，陪着我面对许多困难。”
　　“你告诉了我许多秘密，也让我们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和你相遇这件事，总让我觉得像是一场梦，幸运又幸福得不真切。”
　　“所以，我想将梦延续下去。不想让你消失。”
　　她缓缓睁开了眼，轻轻侧头，安静地凝视向天空寺悠，和他四目相对。
　　即使琴音围绕在两人身边，即使没有开口说话，她依然向在对着谁告别一样，感叹似地呢喃着：
　　“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小穹，而是为了我自己。”
　　“八十亿分之一的机率，让我在短暂的生命里拥有了你——对我来说，这就是比任何奇迹都要重要的宝物。”
　　四分钟，少女渐渐放慢了手指，和弦早已行至尾声，只剩主旋律依依不舍似地，一点一点地不愿结束。
　　“悠，我喜欢你。”
　　清澈而温柔的嗓音悄然响起，立华奏看着他说：
　　“或许就是为了再次对你说出这句话，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奇迹般地与你合奏吧？”
　　“谢谢，一直以来陪着我前进。”
　　“谢谢，曾经那么的喜欢我。”
　　“谢谢，和你度过的那些时光，让我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因你而做出的那些选择，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立华奏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小小的、灿烂的，像开满了整片花田的向日葵。
　　那样的笑容，若要形容为美丽，却仍带着几分稚嫩与娇气；若要说是可爱，却隐藏不了在那之下的一种优雅与恬静。
　　虽说如此，两者却一点都不矛盾，反而是以一种谐调的柔和方式，将其融合在了一起。
　　若真要去找一个可以确实形容的「词汇」，那大概只能说是……
　　「天使」的笑容吧？
　　“……我该说，不客气吗？”
　　过了好半晌，天空寺悠才从发呆中回过神，双手离开了钢琴，苦笑着对她道。
　　立华奏摇了摇头，琴音走到了尾声，她仍轻巧地按着黑白键，让本该落幕的曲子又多了几段即兴演出。
　　“这是过去的我，在对过去的你说的话，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这样啊。”天空寺悠莫名松了口气。
　　她顿了顿，又道：“然后，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穹要特地给我这首曲谱了。”
　　天空寺悠面露疑惑：“不是让你在最后做出一个不会后悔的告别吗？”
　　“也有这样的原因吧？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曲谱上附带着的光玉力量。”
　　最后一个音节，在音乐教室内清脆地回荡开来，绕梁许久。
　　立华奏停下演奏，缓缓吐出一口气后，伸手揭下了琴架上的谱子。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那叠泛黄纸张忽然变成了一颗湛蓝色的光球，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上，好似一颗电力不足的灯泡，看上去已经没什么能量了。
　　“这是『穹之光玉』……是小穹为了不输给我，特地用自己的存在加上系统的能量，仿做出来的东西。”
　　立华奏将这颗光玉递给了他，眼神无奈似的柔和：“如果不是这个，我也没办法撑过上次的轮回，没办法和你在这里相见。”
　　“也没办法，带着笑容和你道别了吧？”
　　天空寺悠从光玉上抬起目光，听出她话中有话，安静地等她将话说完。
　　立华奏半转过身，淡金色的双眸直率而认真地注视着他。
　　“悠，我要回去了。”
　　“过去的我，要去找过去的你了。”
　　“这不是消失……而是回家。”
　　天空寺悠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我不会忘记你的存在了？”
　　“嗯，多亏了小穹。”立华奏点了点头，看着他宝贵似地将那颗光玉收入口袋，嘴角不由浅浅上扬，轻声说，“虽然会记得『我』的，只有你跟小穹两个人而已……但对死了上百年的幽灵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满意的结局了呢。”
　　无法见证他最后的幸福结局，她虽然会感到惋惜，却不存在半点留恋与执着。
　　因为立华奏相信，这一次的世界，这一次的天空寺悠……绝对能做到过去的他做不到的那些事情。
　　方才的合奏，她就从他的琴声中确认了这一点。
　　到了最后，反而是他更加忘我地弹着和弦，彻底沉浸在曲子当中，甘愿为了她的伴奏而敞开心扉。
　　这可是过去那个骄傲又爱逞强的天空寺悠，一直都无法甘之如饴去做的事情。
　　……这样的改变，或许无法代表什么吧？
　　即便如此，立华奏微微仰起视线，端详着他熟悉又稍显陌生的眉眼，思考着有关未来的种种事情时，心中却没有任何不安涌起。
　　只是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最后一棒交给了最后也是最强的跑者一样，安心又满是希望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朝那充满荣誉的终点线飞奔而去。
　　毕竟他『昨天』才说了会完成自己的愿望——而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天空寺悠从未食言。
　　“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安抚着胸口这份温暖发烫的情绪，立华奏忽然开口。
　　“什么事？”
　　银发少女朝他招了招手，出于对她的信任，天空寺悠面露疑惑地凑了过去。
　　只是头刚微微低下，就被她双手抱住，拉进怀中。
　　“！？”
　　身体一僵，他反射性地就要直起身子脱离她的双手，却又在犹豫半晌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
　　……对于没多久就要消失的『恩人』，天空寺悠并不打算计较太多，就暂且顺着她的心意来吧。
　　所幸立华奏也没打算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把他的头抱了过来，侧着贴在了那平平无奇的胸口上，就这样停下了动作。
　　明明有着体温，却听不见心脏的跳动。
　　边表情微妙地想着这件事，天空寺悠边感受着少女谦虚可爱的柔软，心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长大后的妹妹。
　　明明是好朋友，结果体型随着成长越差越多呢……
　　鼻尖飘进了她清新馥郁的香气，天空寺悠逐渐摒去了杂思，等着擅自对自己『下手』的她解释几句。
　　他相信她这么做，应该是事出有因，而不是单纯想跟自己来个分别前的拥抱。
　　“等你通关这场试炼之后，去找现实中的我吧……虽然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银发遮住了天空寺悠的眼前，立华奏微微低下了头，在他耳畔轻声说着：
　　“如果现在的我，也依然喜欢着你的话。”
　　“请你面对她的心意，认真聆听她的心跳。”
　　“然后，将我曾经拥有的，这奇迹般的幸福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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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想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入睡
　　靠在她的胸前，嗅着她的发香，听着她温软悦耳的嗓音。
　　天空寺悠却完全无法沉浸其中，反而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犹豫地开口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跟没有感情基础的人交往啊。”
　　这还是他比较婉转的说法了。
　　对于面前的立华奏，天空寺悠心中只有感恩与怜惜，没有多少男女之间的喜欢——在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的情况下，这名少女就算人美心善地像个天使，对他来说也仅仅是一位初次对话的陌生人而已。
　　聆听她的心声可以，帮忙照顾她也没问题，但要像过去的自己一样和她交往、给予她那所谓『奇迹般的幸福』……
　　很抱歉，天空寺悠只能说，这是只属于一色彩羽的待遇。
　　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专情！
　　男子汉大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被再多的女孩子喜欢，只要这颗心还是属于那个小恶魔学妹的，他就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来！
　　内心再次硬气了起来，算算时间也够久了，天空寺悠满脸对女友的坚贞不移，眼神凛然正经，准备从银发少女的怀中离开。
　　这时，却又听她恍然似地轻轻啊了一声，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抱歉，是我擅自认为，我们再次相遇的话一定能喜欢上彼此的，并没有想让你未来一定要跟『我』交往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到时候，请干脆俐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吧。”
　　虽然会很难过，但只要能知道你真实的想法，那个我想必也能接受下来吧？
　　“立华……”
　　微怔之中，天空寺悠仰起视线，从发丝间看见了她毫无阴霾的浅笑。
　　少女的表情十分轻松，那样的豁达与释然，就像预感到了自己明天就会在睡梦中逝去的百岁老人一样，不留遗憾般地心满意足。
　　……说来也是。
　　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女友的情况下，还拜托他跟未来的她交往，这确实不像立华奏会做的事情。
　　至少，不符合他对现在的『立华奏』的印象。
　　明白了是自己误会她的意思，天空寺悠不禁尴尬地干笑两声，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立华奏又忽然把脸靠了过来。
　　“对了，都忘了你还没想起过去的事情……虽然再过上一段时间，你应该也能靠自己找回记忆，不过还是这样比较快……”
　　喃喃自语中，冰凉的额头和他相触，长而卷的眼睫毛就在眼前。
　　天空寺悠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由僵在了原位，如石化般动弹不得。
　　“这、这是……”
　　好似空缺的某块拼图被人安上了般，恍如潮水的记忆霎时间灌满了脑海，不仅填补了一片空缺，更是改写了他曾理所当然地相信着的现实。
　　本以为只有两人经历的事情，出现了理应存在的第三人。
　　本以为只有两人共度的时光，多出了三人才会有的欢乐与安心。
　　在和一色彩羽交往之前，他有个非常重要的学妹。
　　——那绝非多余的色彩。
　　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三人才能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彼此的人生染上更加缤纷的美景。
　　依稀记得，学生会室里，她坐在主位上认真审批着文件，自己则在一色彩羽身后监督着她工作。
　　三人偶尔聊天、偶尔抱怨彼此、偶尔坐下来泡杯茶吃点心，放松地闲聊怎么样都可以的事情，夜幕渐深之前再一起回家。
　　这样习以为常的日常光景，本以为能延续到毕业为止。
　　却没想到，烟花大会那次的偶遇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自那之后，两人不仅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就连她的存在也都忘得一干二净，自顾自地享受着二人时光……
　　那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也是他最疼爱的学妹。
　　对两人来说，立华奏几乎是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存在，结果在她消失之后，别说都快毕业才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单就提天空寺悠在天台上和她见面的那个时候来说好了。
　　曾经一起经历的那些回忆半点没有浮现，甚至还用那么陌生和无情的语气对她说话，说什么『没有半点感情基础』……
　　记忆逐渐回到该有的位置，天空寺悠的表情十分精采，如霓虹灯般各种变化之后，向重新抬起了脸、略显担忧地俯视自己的少女，缓缓扯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该、该说好久不见吗？立华……”
　　“嗯，好久不见。悠前辈。”体谅他的尴尬，立华奏轻轻点头，用和过去没什么两样的恬淡态度，微笑着回应了他。
　　天空寺悠从她的怀抱中坐起，重新把屁股挪回了钢琴椅的最末端之后，眼神复杂地打量了若无其事的她几眼，叹着气低下了头。
　　“……总而言之，对不起！”
　　立华奏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
　　“悠前辈没有任何需要对我道歉的事啊。毕竟是我擅自选择消失的。”
　　她想了下，双手端正地放在膝上，一本正经地面向了他，微微躬身：“如果你非得对我道歉的话，我就得先道三倍的歉回去才行。”
　　“好了好了，别在这种没用的地方逞强啊！”
　　天空寺悠连忙阻止了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那颗小巧柔滑的脑袋，顺便替她将凌乱的侧发拨至耳后，露出精致可爱、也是自己所熟悉的无暇侧脸。
　　“那行，我们都别对对方道歉了。一切都是命运的错，要怪就怪不能让我们度过平淡日子的命运吧。”
　　立华奏微微仰起目光，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既怀念又高兴地笑了起来，用力点了下脑袋。
　　“嗯，都是命运的错！”
　　如果不是这狗屎一样乱七八糟的命运，他与她与她之间的故事，或许会有着遗憾、或许会有着纠结、也或许会短暂地分开与冷战。
　　但无论如何，三人一定会重归于好，让那平淡而幸福的日常，持续到迎来结局为止吧？
　　天空寺悠是如此相信着的，他也愿意为了这样的未来而付出全部的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自己刚才信誓旦旦地做下的专情宣言，他忽然有些心虚了起来。
　　确实，他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女朋友，做出那种三心二意的事情来，背着一色彩羽和他人暗通款曲。
　　但要是女朋友那边同意，让三人本就是至交好友的关系更进一步，爱情与友情双丰收的话，那就算不小心劈了个叉……应该也不算背叛吧？
　　“不行不行！”
　　天空寺悠赶紧摇头，将这种动摇自己信念的想法给晃出脑袋，暂时止住了不断下滑的节操值。
　　又不是漫画或小说，这世界上哪会存在那种同意男友也跟好友交往，三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的傻女孩呢？
　　在立华奏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天空寺悠手抚胸口，深深吸气、再缓缓吐了出来。
　　一瞬间出现的胸闷感觉，被他定义为自己的良心正在作祟。
　　为了不继续胡思乱想，天空寺悠决定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刚才发现的某件事情上，冷静下来后，对旁边的立华奏开口道：
　　“立华，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立华奏微微歪头，小腿不经意地缩进了椅子下方：“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的话，请问。”
　　“你知道我现在正在进行试炼对吧？”见她点头，天空寺悠继续说了下去，“系统现在给了我『找回失去的事物』这个目标，我本来以为是要找回有关你的记忆，但就算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系统也没有提示我目标完成。”
　　自烟花大会那时拆穿了系统的马甲之后，他便认为系统给予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要『找回曾和自己交往的前女友的记忆』。
　　虽然因为谈了恋爱，导致他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多上心，但姑且还是有一段时间认真找过的——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才开始三天晒网两天捕鱼，最后直接摆烂，专心享受和一色彩羽亲热的日子。
　　不过这样的想法，就在『昨天』妹妹告诉了自己立华奏的事情后，产生了转变。
　　比起视频里那些各种不同的系统、各种不同的女朋友，一直以来陪伴在自己身边、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立华奏，明显更加重要才对。
　　系统更新目标确实是在立华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开始的，但在比那更久更久之前的世界线里，自己就已经和立华奏相遇、交往、分别，会产生出这样的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然而现在。
　　就算自己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也找回了自身有关立华奏的所有记忆，几乎没有任何遗漏，却还是听不见系统响起任务更新的提示。
　　也就是说，『找回失去的事物』代表的并不是立华奏——他最开始的猜想，还是正确的吗？
　　无法确定。
　　越想越觉得难受，要不是穹那边不能泄漏任何与试炼有关的情报，天空寺悠早就忍不住请她直接告诉自己答案了。
　　比起非得靠自己的力量通过试炼的矜持，他更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记忆跟套娃似地看不见最初的那个自己的感觉。
　　“试炼目标吗？”
　　立华奏愣了片刻，却只是歉然地发出叹息：“虽然我好像没有穹那样的限制，不过这具身体里拥有的力量已经不多了，能从系统里得到的情报只是最基础的东西，而且大都和我自己有关……我对这条世界线的你也不了解，不知道什么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应该没办法帮上你的忙，抱歉。”
　　天空寺悠还来不及失望，便抓着一闪而逝的关键词追问：“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你能这么认定？”
　　似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立华奏困惑地歪了下头：“毕竟，如果不是最重要的，也不会特地让你忘记，再将找回它当成是一种试炼吧？”
　　“确实……”灵感逐渐有了雏型，天空寺悠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表情越发的凝重，试图将那细微的苗头牢牢地抓进手中。
　　因为有了一次恢复记忆的经验，所以和曾经那无头苍蝇似的状态不同，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就差一把最关键的钥匙，打开拦在记忆大门前的最后一道锁了。
　　再仔细想想吧，依靠现有的线索。
　　‘第一，假定系统是真的要让我找回某位女友的记忆，她会不会跟之前的立华奏一样，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会一直找不到人？’
　　‘第二，这位前女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系统才会将找回她当作是一种试炼……嘛，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对我不重要，我也不会跟她交往了。’
　　‘但换个角度想，她真的对我很重要的话，我不可能不会留下任何与她有关的物品或记录才对……这和立华奏的消失不同，哪怕只是前女友的一把木梳、一枚戒指，甚至是一根头发也好，如果连这点线索都不给我留下，那所谓的试炼只是纯粹的刁难而已，根本不打算让我通过。’
　　双眼逐渐明亮了起来，天空寺悠不由翘起了嘴角，像是在某个游戏里卡关已久、却靠着自己创造出了攻略一样，神情越发明朗，散发出了自信的光彩。
　　注视着这样的他，立华奏本来还想藉由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配合他胸口放着的那枚『穹之光玉』，试着帮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这么做了……观棋不语真君子，面对试图靠自己的力量解开谜题的他，横插一脚只能说不解风情，她还没单纯到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于是不再担心，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变成透明的脚尖，心境平和，不经意似地问：“悠前辈，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嗯？没有了吧？”
　　从繁复的思索中回过神来，天空寺悠望向了她。
　　见他难得出现了那种书呆子似的模样，立华奏忍俊不禁掩起嘴角，眉眼跟着柔和一弯。
　　“那，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这次换天空寺悠面露疑惑：“什么？”
　　立华奏直率地看着他的眼睛，神情自然地道：
　　“能让我靠一下你的胸膛吗？”
　　在最后，她想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入睡。

第七十七章 这难道是通往天堂的密语？
　　天空寺悠惊讶地望向她，却只撞见了一片恬淡温柔的微笑。
　　“……可以是可以。”
　　他只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干脆地答应了。
　　既然刚才都没有拒绝，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他，自然也不会不同意这小小的要求。
　　学妹想向自己撒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什么？你说明明都有女友了，还让学妹这样撒娇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啧啧啧，一群思想污秽的家伙！
　　只有你们才会把纯洁的前后辈情谊想歪，信不信就算一色彩羽亲眼见到了他们拥抱在一起，只要自己好好解释，就不会被她视作出轨？
　　天空寺悠问心无愧，一股浩然正气由心而生！
　　既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就坦荡地张开了双手，示意琴椅边的立华奏靠过来。
　　“谢谢。”
　　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立华奏像根羽毛般飘到了他身边，直到彼此能够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制服裙下的双腿轻轻地贴住了他，上半身朝着他的臂膀倾斜，像是乳燕归了巢那般放松地依偎上来。
　　然后就这样不再乱动，心满意足似地闭上了眼。
　　“这样就好了？”天空寺悠下意识问。
　　“这样就好了。”立华奏点了点头，柔软的银发蹭在他的胸膛上，极近距离之下，各种好闻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尖。
　　天空寺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把手轻轻搭在她另一边的肩上。
　　“你开心就好。”
　　空气自然而然地陷入了沉默。
　　即使这样拥着她，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旖旎的氛围。
　　没有因此心跳加速，也没有胡思乱想，心情不可思议地非常平静。
　　天空寺悠放松了不自觉绷起的身体，上半身微微后仰、让女孩能够躺得更加舒适，自己也跟着懒散地闭起了眼睛。
　　她的目的是什么无所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也懒得去想……
　　只是在这一刻，只是在这个独处的世界中。
　　作为前辈的他，在将胸膛借给独自努力了许久的学妹而已。
　　晨光穿过了玻璃，为两人披上一层金色的绒毯。
　　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在这片无限蔓延的温暖之中，意识逐渐陷入昏昏欲睡的海洋，让人下意识忘了呼吸的频率，只听得见两份重合的心跳声在胸腔鼓动着。
　　天空寺悠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看到了一只蝴蝶努力扇着翅膀，在晨曦铺就的道路上朝自己飞来。
　　他不自觉松开了少女的肩膀，朝蝴蝶慢慢地伸出了手，想让它停在自己的手指上。
　　“我离开后，『立华奏』会在床上重新醒来。”
　　手指顿在半空，天空寺悠的目光骤然清醒了过来，讶异地望向胸膛上的脑袋。
　　“什么？”
　　“或许会让父亲母亲，还有担心我去处的彩羽感到奇怪吧？到时候，还要拜托悠前辈你帮我解释一下了。”
　　“……”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天空寺悠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立华奏只是侧耳贴着他的心脏，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鲜少出现的灿烂笑容。
　　“悠，能和你相遇，真的是太好了！”
　　“然后，永别了。”
　　“真想再吃一次，你为我做的麻婆豆腐呢……”
　　话音轻轻落下。
　　胸前的重量猛然一空，天空寺悠下意识伸手抱住，却只捞到一片泛着金色的光，还有残留余温的淡雅香气。
　　聆听着自己心跳的存在，就这样突兀地消失不见了。
　　他怔怔地看着空荡一片的胸前，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明明知道离开的只是一个存在于过去世界线上的幽灵而已。
　　却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心情涌上肺部，让呼吸变得艰难了起来。
　　离别意外地让人窒息。
　　“小奏……”
　　叹息间，唇缝不经意地溜出她的名字。
　　天空寺悠缓缓握住了拳头，抿了抿唇，脆弱的神情很快便被平静所取代。
　　并没有沉湎在这样的悲伤中太久，他很快就用力地揉起自己的脸颊，振奋精神。
　　“啊啊，真逊……竟然没有好好向她道别啊。”
　　自嘲似地低喃着，天空寺悠嘴角上扬，故作轻松地抬起目光：“她只是回到了该回去的地方而已，我也得继续向着未来努力才行！”
　　过去的终究会停留在过去。
　　那会成为回忆，成为鼓励自己的勇气，却不会让自己慢下脚步。
　　因为比谁都要幸福的未来，还在等着现在的自己去创造。
　　——就算她看不见，只要是亲口做下的约定，天空寺悠都会完成给她看的。
　　所以，不必为了离别而伤心。
　　还有无数和她相遇的机会，在未来等着自己。
　　这时，眼角余光映入了扇动着的小小翅膀。
　　那只蝴蝶总算从窗边飞到了面前，天空寺悠笑着伸出了手，让它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上。
　　“是你不怕人，还是我的亲和力就连蝴蝶都挡不住了呢？”
　　习以为常地自恋了下，他还没来得及端详这只蝴蝶的模样，猜测它是什么品种。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即便如此，蝴蝶也依旧停在自己的指尖上，并没有被这铃声吵到飞离。
　　疑惑一闪而逝，天空寺悠也没在意这种小事，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不禁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错愕地“嗯？”了一声。
　　“穹？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他还以为是在家里等太久的彩羽，忍不住打电话过来问问情况的，结果竟然是那个正在处理某只可恶的乳牛怪、暂时脱不开身的妹妺……
　　是有什么急事没有通知到自己的吗？
　　这么不安地猜测着，表情略微凝重了下来，天空寺悠迅速点下了接通键。
　　“穹？怎么——”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气急败坏的尖细嗓音给盖了过去。
　　“悠！不管你现在在哪，小心一只纸做的蝴蝶，不要靠近它！”
　　“啊、哈啊？”
　　天空寺悠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便下意识地朝指尖上的蝴蝶看去。
　　不知道是褪了色还是幻觉的魔法逐渐消失，那只看上去非常正常的蝴蝶，随着晨光被云朵掩映，在微微暗下来的空气中，显露出了它最真实的模样。
　　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以灵活的手艺折成了蝴蝶的模样，花瓣般的形状、略带棱角的翅膀，还有因为折不出来、只能画在上面的的触须和虫腿。
　　在妹妹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天空寺悠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看着那纸蝴蝶又对自己扇了一下翅膀，像在打着招呼。
　　“可恶的霞之丘诗羽，到底是怎么跟外面那群家伙取得联系的……”
　　“霞之丘诗羽？”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天空寺悠的注意力不由从蝴蝶身上转移，“你是说那个在你的视频里出现不少次的……”
　　“没错，就是那个明明不少次世界线都喜欢上了你，结果没一次届到、甚至还被情敌害死过一次的家伙！”
　　语气愤恨地这么介绍着，春日野穹蓦地声音一顿，然后恍然似地拔高音量，就差没破口大骂了。
　　“草（中日双语）！我就想为什么这家伙有办法进到试炼世界里来，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小奏同情、给了一成光玉力量当安慰奖的败犬吗？！”
　　“千算万算，算不到来自队友的背刺……可恶，小奏在你身边吗？让她给我接电话！”
　　天空寺悠：“……”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想吐槽的他，只是轻声叹息了下：“她已经走了，回到过去、属于她的世界了。”
　　“……”
　　本来还气急败坏的春日野穹，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是吗？那家伙……”半晌后，她嘟嚷着，“终于愿意好好休息了吗。只是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笔帐迟早要算……”
　　虽然用着抱怨的口问，但天空寺悠却能从中听见松口气似的安心，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寂寞感觉。
　　她似乎不想在他面前太过消沉，故意轻松地道：“不用说，那家伙是带着笑容离开的吧？”
　　“或许是吧。”即使没有看见立华奏离别前的表情，但回想起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天空寺悠还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说，想吃我给她做的麻婆豆腐……都在最后提到自己最喜欢的食物了，怎么可能还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呢？”
　　“这样就好。”没有办法坦率地高兴起来的春日野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突然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天空寺悠等不到她开口，不禁担心地问：“怎么了吗？”
　　“我说，悠……”春日野穹语气沉重地问，“我们刚才，应该在聊很紧急的要事吧？为什么突然就转到了小奏的话题上了……”
　　“这个啊。”天空寺悠甩了甩手指，发现自己竟然甩不开这只用纸做的神奇生物，“因为来不及了。在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停在了我的指尖上，现在正黏着我不放。”
　　但很神奇的，尽管春日野穹焦急得像有会用纸遁的忍者，捏了一只起爆符做的蝴蝶要来炸死他的模样。
　　他却没有从这只蝴蝶上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感觉，反而莫名地看它非常顺眼，有种无法言明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若非如此，天空寺悠早就将这只蝴蝶捏烂丢出窗外，用最快的速度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
　　电话那边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天空寺悠见自己甩不掉蝴蝶，干脆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到一旁，手指捏起了纸做的翅膀，皱着眉端详着上面的折痕。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只蝴蝶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又跟那位霞之丘诗羽有什么关系？”
　　她却没有解释，而是头疼似地发出了沙哑的叹息。
　　“就像你说的，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
　　天空寺悠愣在原地，正要转头望向手机，却发现手中的蝴蝶开始动了起来。
　　但那并非试图从自己指尖挣脱的动静，而是一种蜕变——它缓缓张开了翅膀和身体，从一只蝴蝶折纸，变回了A4白纸。
　　白纸上，还用清秀潦草的字体，写着一排菜单似的姓名。
　　【雪之下阳乃】
　　【结城明日奈】
　　【夏川真凉】
　　【雪之下雪乃】
　　【霞之丘诗羽】
　　“这是什么？”
　　天空寺悠忽然想到了普奇神父，难道这是登上天堂的密语？
　　下面还有一行字，他并没有傻到将其喃喃地念了出来，只是有些不解地扫过目光。
　　【钥匙已然集齐，以此作为大门，谱写改变命运的奇迹！】
　　疑惑才刚浮上脑海。
　　强烈的光芒就从上散发出来，彻底闪瞎了猝不及防的天空寺悠，让他下意识倒退了两步，有些慌张地喊出了声：
　　“等、这什么……穹，帮我跟彩羽解释一下——”
　　声音没有持续多久。
　　音乐教室渐渐恢复了宁静，钢琴前空无一人，仅有余温残存的琴椅，和上面依然通话着的手机，能够证明某人曾经的存在。
　　良久，手机内才响起一声无奈的轻叹。
　　“算了，随便你们怎么搞吧……搞砸了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大不了，再重溯一次时间就是了。”
　　通话切断。
　　晨光在室内浮动着，手机屏幕归于黑暗，即便再次亮起了『一色彩羽』的来电信息，却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人能够接通。
　　……
　　不久前，现实。
　　五名少女围着桌上的笔记本，用各自微妙的目光看着上面接连浮现出的潦草字迹。
　　「你们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是什么生活吗？」
　　「不见天日，无法联网，平常除了写稿和玩游戏以外什么都不能做……最重要的是，我不用吃饭也不用上厕所，甚至连大姨妈都不会来了！」
　　「听上去很好对吧？但你自己实际体验过就知道，那种不再是人类的感觉真的很糟……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早就崩溃了。」
　　「那家伙不给看日期，所以我就用我睡眠的次数计算时间，从进来开始到现在已经睡了三十次，才总算看到了你们给我的讯息。」
　　「真的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要不是打不过她，非得把她○○○○再○○○○……」
　　「呼，跟别人抱怨一下，心情果然好多了。」
　　「那么，让我们开始来谈正事吧。」
　　「……还在吧？人不会走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