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伯爵不想触发剧情 作者: 德亚里米
簡介:
被疾驰的卡车撞飞的李维不出意外的来到了GALGAME的世界，成为了一名有些面瘫的帅气伯爵里贝尔·坎普雷特。
由于里贝尔略显古怪的死因，李维总觉得旁边有刁民想害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进，李维果然发现身边的人都不太对劲。
冷漠的女仆好像是神秘组织的爪牙，做菜不好吃的大厨敢对雇主龇牙咧嘴，老实忠厚的管家会乘着天马飞，就连佝偻身体的园丁都能一跃十米高。
最主要的是，里贝尔长得如此帅气，居然不是主角，反而是个反派。
所以，看着被穿越前的自己关在地牢里的“圣女”，又看了看触发的剧情叫做“坎普雷特的业火”。
李维觉得，自己离被人扬，大概不远了。

♦第一卷♦

第一章，魔女在悲鸣
「最新出的那作GALGAME你们玩了吗？」
「哪一作？是那个《魔女在悲鸣》？」
「玩了玩了，剧情意外的有趣，当然如果能有R级元素就更好了。」
「这游戏，我对别的印象不深，对于那个伯爵倒是一直忘不了。他是会影分身术吗？怎么哪个线里都有他。」
「哈哈，+1。全游戏的反派就靠伯爵一个人在支撑了。」
「立绘给人的感觉，就和其他人有档次上的差距。如果让我选主角与伯爵的话，我会选伯爵。」
「可能是因为立绘画的太用力，所以舍不得只用一次就丢，于是反复利用？」
「要不是每条线里伯爵下场都很惨，我还以为伯爵会是隐藏主角了。」
「+1。说起来，群里那个自称GALGAME通的家伙呢？我们聊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冒出来。」
「谁知道，可能还埋着头在攻略游戏吧。试图找出隐藏线什么的。」
「比如伯爵线？」
「适可而止啊！再这样下去，游戏都要变成《伯爵在悲鸣》了。」
「伯爵在悲鸣（草）。」
「那么我们就来说说，到底哪条线里的伯爵最惨吧。」
「那当然是圣女线里的伯爵吧？毕竟，在一开始的章节，伯爵就化成灰被人扬了...」
...
...
...
砰！啪啦啦啦啦啦啦...
伴随着一声激撞之声，以及一系列易碎物破裂的声音，李维呲着牙睁开了眼睛。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特别是上半身，到处都是被刮伤之后的火辣感觉。其中最严重的地方，还是颈部。一直环绕着的窒息感，让他一直都很痛苦。
原来，被卡车撞到是这样一种体验？
李维陷入了沉思。
意识中断前的那一瞬间，他记得一辆仿佛伴随着什么文字D的背景音乐的大卡车，风驰电掣的将自己撞飞。
直到被撞的前一刻，他都不知道原来卡车是可以开得那么快的。给它加一对翅膀，说不定它都能飞起来！
将卡车的油门踩的那么满，判那卡车司机十个蓄意谋杀，应该都不过分。
想到这里，李维叹了口气。
他现在可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被那么迅猛的卡车撞了还不死。
毕竟，那可是卡车这种标志性的交通工具，而且他眼前还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场景。
所以，除了穿越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只不过，他遇到了身为穿越者最为糟糕的一个情况。那就是，没有现在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
挣扎着站起身，李维扭过头，就看到了身旁散落一地的玻璃碎渣，以及一个散发金灿灿光芒的吊灯。
吊灯为什么会在地上，这是一个问题。
还未等李维掌握周边的状况，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由于房间内幽暗的氛围，让李维一时间吓了一跳。转之，他又犹豫起了自己该怎么去应声。
好在，未等他犹豫多久，敲门的人便主动出声，
“主人，之前我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在您的房间中响起。”
说话的人，是一名声音很好听的女性。
不过，她的语调却有些微妙。如同机械一般木然且没有感情，仿佛字与字之间的间隔被恒定了一般。
这也导致，原本被“主人”这个称呼弄得有些激动的李维，听着对方语气之中丝毫没有的尊重，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暂时...没事，你先退去吧。”
斟酌了一番后，李维回道。然后，很快便听到了门外的女性离开的脚步声。
重新开始打量周边之后，李维发现他在一处满是西式摆设的，非常宽阔的房间之中。
塞满书籍的书架，代表着李维想要通过造纸印刷来在这个世界发迹恐怕没有前途。而在房间角落的银边落地全身玻璃镜，又代表着李维想要通过制作玻璃、镜子等事物来发迹，同样是慢了一步。
当然，李维也不会这些技术就是了。而且，从房间之中随处可见的奢华摆设也不难看出，他穿越到的这个身份是个狗大户，所以八成不用为金钱担心。
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不错？
李维摸着自己的下巴，站在了镜子前。
镜中是一名拥有着黑色卷发的青年。精致且棱角分明的五官，宛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紫色的眼眸之中，无时无刻不射出着锐利的目光。而其瘦削的面庞之上，不沾染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漠然且冷峻。
不得不说，镜中的“李维”还是颇为帅气的。
不过，李维总觉得，自己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而在他细想这件事之前，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便是他脖颈上，一道紫的发黑的，深深的勒痕。
“这...”
李维愕然的将手抚向勒痕，发现其周边至今还会传来疼痛感，并且勒痕深到大半个手指都会陷进去。
顿时间，背脊发凉的李维，连忙回到吊灯的周围寻找起来，果然找到了一根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结实的白色绳子。
原本，李维还以为现在这具身体，是被吊灯不小心砸死所以才让他雀占鸠巢的。但显然，这根绳子，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死因。
他是被人吊死在吊灯上的！
而为什么说是被人吊死，而不是自己吊死。
一方面，是这具身体显然是狗大户不说，长得还这般帅气，完全想不出他有什么自我了断的理由。
另一方面，则是李维没有在吊灯附近，找到可以垫脚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想自己吊死自己，首先要向扔绳索一般将白绳子扔到吊灯上打个环，然后自己在纵身一跳的准确的把脑袋挂进那环里。
这难度系数不说是10.0大概也有个9.9。
可是，如果说是别人把他吊死的，问题就又接踵而来了。
因为，李维检查了一遍之后，发现屋子里的门窗全部都是从内部反锁上的。
换而言之，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难道说，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侦探故事的世界之中？
李维的内心，无比的沉重了起来。

第二章，你为什么会发光
天色微亮。
一夜未眠的李维，在书桌前不停的揉着太阳穴。
如果有人问他为何不睡觉，那他反而要问对方，他的心到底有多大，才能在自己的命案现场安然入睡了。
这一晚，李维都在书桌上的昏暗台灯前，阅读着资料。
倒不是李维不想破自己的密室杀人案，而是他实在没有作为侦探的才能。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犯人的诡计手法不说，连类似于线索一样的事物，都没有找到分毫。
所以，便只能改变调查方向。
说起来，这台灯颇为古怪。李维没有找到它有电线连着，也没看到哪里能插入电池，但是就是能发光，突出一个神奇。
若不是李维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研究，那他肯定要把台灯里外里拆上一遍了。
本来，李维对书桌上摆满的文件等事物，也没有报多大希望。只是觉得这是他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所以死马当活马医。
但他没想到的是，里面还真就有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比如，“他”究竟是谁。
那是一份编入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资料，上面写着一行念着像绕口令的名字。
里贝尔·梅布莱恩·露·莎恩·伊·拉·坎普雷特。
然后，在名字旁边贴着一张照片，就是李维。
先不提这个世界果然连照相的技术都有，李维又或者说里贝尔，没有想到他现年竟然才19岁。
之前照镜子的时候，里贝尔看着自己那一点稚气都没有的面庞，还以为他至少都25左右了。
总之，至少从入学资料之上，里贝尔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
其他的内容，倒是没有多少营养，主要是一些推荐人。都是什么侯爵、伯爵之类的，名字方面里贝尔一个都记不住，包括他自己的。
而从这些推荐人的称呼上来看，里贝尔自己也是一名伯爵。
所以，这个世界连伯爵都要去上学的？
家教请不起吗？
里贝尔面色古怪的将资料放到了一旁。
除了这份入学资料之外，有用的信息就不太多了。基本都是与里贝尔的领地相关的事务文件。其中，那些有关采购与财务文件上出现的名词，里贝尔有八、九成都看不懂。说明，这个世界与原本他身为李维生活的世界相比，物种可能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这可怎么办啊...”
里贝尔趴在散落的文件之中，不断叹气。
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金手指不给一个不说，连记忆都没有。更糟糕的，是原来的里贝尔死于非命，所以身边很有可能有着正在觊觎他性命的歹徒在潜伏。
这活着的难度也太高了，要不干脆让那歹徒捅死，再穿越回去？
里贝尔有些绝望的如此想着。
过了一天的现在，里贝尔已经完全没有了穿越时的那种新奇感、兴奋感，有的满是不安、恐惧以及想要回到原本世界的心情。
对，还有后悔。
如果不是他非要出门去买什么GALGAME，就不会被卡车撞到，也就不会穿越了。
都什么年代了，买数字版不好吗？就算想要实体收藏，网购不好吗？如果觉得封面羞耻，那让商家保密包装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要出门！
里贝尔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他能挺过这一次的险境，那他就不去什么该死的王立高等学院，一辈子窝在自家的豪宅不出去了。
...
天色大亮。
随着一阵脚步声，里贝尔的房间又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主人，现在是早餐的时间。”
前一日，里贝尔曾经听过的，颇具特色的女性声音再度传来。
本想再打发走对方的里贝尔，想了想之后，觉得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去也不是个事。而且，他也确实饿了。所以，便回了句“我知道了”，然后便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仪容装扮。
镜中，依旧是那名黑发紫瞳的英俊青年，只是这一回，里贝尔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此时的他，表情应该是带有不安、紧张等因素的。
毕竟，走出门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论是暴露了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还是被凶手发现自己还没死，后果都是不可预料的危险。
但是，镜中的里贝尔，面色却很平静。依旧是那副漠然与冷静。
“我该不会是个面瘫吧？”
小声的嘀咕着，里贝尔做出了一系列尝试。
结论，是他确实不是面瘫，但是却也相差不远。
因为，他要废很大的力气，才能调动面部的肌肉做出其他的表情。并且，做出的表情好像也像是有弹簧连着一般，稍微松懈便会变回原本那张扑克脸。
算了，比起别的事情，有点面瘫都算不上是问题...
摇头叹气之余，里贝尔开始考虑起了该怎么掩盖脖颈上的勒痕。
不掩盖是不行的，因为实在是太过显眼。
那用围巾？
里贝尔看了看窗外的翠绿与艳阳，判断现在大概是盛夏时节。
所以，他突然围着个围巾出现，仿佛是在告诉别人“我很可疑”，“我有大病”。
那用项圈？
不提里贝尔的衣架里到底有没有，这东西实在是太前卫了一点。
来回试了半晌，都没找到心仪的遮掩道具的里贝尔，忽然想起之前他在搜索房间的时候，找到过一个医疗箱。
虽说，里贝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伯爵的房间里，会有医疗箱这种东西。但是，里面的绷带无疑是现在可以用上的。
最终，里贝尔的形象便是穿着高领的衣服以及脖子上缠着两圈绷带。
他审视了一下，觉得看上去除了中二一些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问题。
别人的暗黑烈焰都是寄宿在右臂，但他的暗黑烈焰却是在脖子上。
唉...
整理完毕之后，里贝尔终于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但是打开门后，里贝尔依旧看见一名女仆装扮的少女立在那里。
看到这名女仆少女的瞬间，里贝尔就愣住了。
都不用仔细打量她的装扮以及样貌之类的事物，里贝尔就知道她绝对很特殊，很不一般。
因为，
因为...
这名少女，正在发光。

第三章，管家
少女拥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修长的侧刘海挡住了右半侧的面庞，而左侧的眼眸则是呈现着湛蓝的色彩。
她精致的面庞，有着大部分美少女都具备的特征。
小巧标志的脸型，让里贝尔产生想要伸出手，想要用他的手掌与少女的脸来比较大小的想法。而微微卷曲的长睫毛，也让里贝尔产生了想要确认一下，那是天生还是粘上去的冲动。
自从见到里贝尔以来，少女的表情便一直没有任何的波动。
若不是他时不时会眨一眨眼，里贝尔甚至会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立在他面前的人偶。
所以，
她为什么会发光？
而说起这名女仆少女的装扮，那是喜闻乐见的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并且还是短裙VER。而且还有着标志般的女仆头带，以及连接着蕾丝吊带的长筒袜。
虽然，里贝尔也喜欢短裙式的女仆装，想要为设计者点个赞说上一句“你很懂嘛”。
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实之中无论是哪个时代，如果真的存在女仆这种职业，那她们大概是穿着将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长裙的。
所以，如果不是让这名少女穿上这身女仆装的人内心不太正经，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本身就不太正经。
那么，还是那个问题。
她为什么会发光！
自女仆少女出现在里贝尔视野之中起，她的周身便环绕着一层浅白色的柔和光晕。特别是在这略显昏暗的走廊之中，格外显眼。
这...是该出声问问比较好吗？
但万一美少女会发光是这个世界的常识该怎么办？
岂不是有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危险？
里贝尔略微沉思了片刻。
他虽然对于他家的女仆为什么在发光很是在意，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在身为信息弱者的情况下，暂时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你...记得找人收拾一下。”
里贝尔指着房间地面上的吊灯，以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对着女仆少女命令道。
然后，他便看到女仆小姐先是默默的探头向着屋内望了一眼，接着转头盯视起了他。
由于女仆小姐的身材矮小，所以她在盯视理贝尔时，将脖颈仰出了相当的角度。
她的目光之中，满是审视的意味。
而这种无言的压力，让里贝尔的内心之中不禁的一慌。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对女仆下令，为什么会遭到对方这种满是抗拒的应对？
难道，他身为伯爵并不是这座宅邸的主人，所以没资格下命令？
“有什么问题吗？”
出于心虚，里贝尔又追问了一句。
而女仆少女依旧没有回答，还是在用目光毫不掩饰的笔直的盯视着他。
或许是错觉，里贝尔总觉得这名会发光的女仆气场十足。
被盯住的他，甚至在这盛夏时节感到了一阵寒冷，犹如被毒蛇锁定的青蛙。
也幸亏现在这具身体的面瘫属性，否则重压之下，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流露出什么不堪的神色。
格外漫长的对视，一分一秒的度过。
里贝尔内心也越来越慌。
原来，穿越者是这么难当的？
难道，刚走出房门一步，他的正体就已经暴露了？
而里贝尔胡思乱想，甚至考虑起是不是跳窗逃走的时候，女仆少女终于动了起来、
她缓缓的摇头，然后说道，
“没有问题，主人用餐的时候，我会清理干净的。”
...
不久之后，看着里贝尔远去的身影，伯爵宅邸之中唯一的女仆克莱尔，迈步走进了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默默的观察了地面上的吊灯少许，然后上前单手将其抬了起来。
吊灯本身的重量，绝对不轻。要知道它从天花板坠落之时，是将房间上好材料制成的地板，砸得凹陷变形了的。
但是，克莱尔单手抓着吊灯，仿佛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甚至还有余裕出神的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在想，之前里贝尔的事情。
当时，她之所以一直在凝视里贝尔，其实是在观察他脖颈上的绷带。
自昨天起，她就觉得里贝尔的声音有些不对，直到今天看到那绷带，才明白了理由。
但明白一个疑惑的同时，她收获的是更多的疑惑。
比如，里贝尔的脖颈为什么受伤。
再比如，之前他为什么一直在用古怪的目光盯视着自己。
那目光，简直就像是将她全部看透一般。
“果然，瞒不过他...”
低声的自语着，克莱尔开始徒手拆解吊灯，将吊灯上的金属条如同绳子一般，轻松的扭结成了一团。
...
另一边，经过了不短时间的寻找，里贝尔来到了宅邸的餐厅。
走出房门，看到那宛如操场跑道一般的长廊，里贝尔深刻的了解到了自己是一个怎样的狗大户。
而也幸亏宅邸虽然宽敞，但是设计的却很简洁，不像迷宫一般繁琐。所以，里贝尔只是大致的走马观花了一番，便了解到了各个房间的用途，以及功能性房间的位置所在。
宅邸的餐厅，同样十分的广阔。并且，有着一个很大的落地窗。让里贝尔可以得到充足的光照的同时，还能观赏宅邸外的优美景色。
餐厅之中的餐桌不止一张。
而就在里贝尔犹豫该去哪张入座，随便坐会不会引起什么问题的时候，一名绅士装扮的矍铄老人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餐厅之中。
里贝尔打量这名老者。
对方穿着的是以黑色为主体的礼服，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
最主要的是，这人不会发光。
老人的形象有些像是管家。
但是，里贝尔也不敢贸然的去搭声。
毕竟，万一要是弄错了，对方是他的便宜亲戚什么的，那问题可就大了。
“少爷！”
直到老者这么喊了一句，里贝尔才确认了对方应该确实是管家。
“这里，是今日份的周报。”
管家老人说着，恭恭敬敬的将一份报纸双手献给了里贝尔。
并且，在里贝尔说什么之前，便走到一个餐桌旁，为他拉出了椅子。
顺势的坐到座位上之后，对于管家的贴心，里贝尔一时都有些感动。
果然，这才是雇来的仆从该有的态度。
之前那个一直在瞪人的女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吓的差点折寿了！
等里贝尔坐下之后，管家又细心的为里贝尔围上了餐巾。然后，说了句“少爷稍等”之后，便快步走向了餐厅的内厅。
不出意外，应该是去为里贝尔拿早餐了。
也趁着这个时候，里贝尔张开了刚才管家递来的“周报”。

第四章，报纸
将周报拿在手中，里贝尔发觉这个世界的纸，触感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奇特。那种感觉，又像是皮革又像是绸布，总之比里贝尔印象之中略显干涩的纸，手感是要好许多的。
不过相对的，里贝尔推测这个世界的纸，大概价格不菲。
原因的话，主要是他房间之中许多的藏书。
作为有钱的伯爵，里贝尔看着自己满屋子看起来就很珍贵的收藏品，便觉得那些书籍怎么看怎么不合群。
除非，书籍本身也是珍藏品或者原本里贝尔的爱好品。
而那些书籍大部分都是崭新的，很少有阅读的痕迹。
所以，比起爱好品，那些书籍更多是应该作为珍藏品而存在。
张开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白的舞台状的场所里，一名美丽的女性在高歌的照片。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上个土曜日，银之歌姬在王国剧场举办演唱会的事情。
大致扫过文章的内容，里贝尔不禁在心中腹诽。
在这昂贵的纸上登载，一个星期才发行一期，或许还是只有贵族才订的起的报纸上，头版头条的新闻居然是演唱会的事情。
他们就没什么别的事情可登吗？
这个世界难道是提前进入流量时代了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由于这位银之歌姬的照片十分漂亮，所以里贝尔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这一看可好，里贝尔当即便愣住了。
倒不是他也被这位万人迷歌姬吸引住，而是他发现这名女性他印象很深，肯定见过。
随即，他这似曾相识的脸也在脑中浮现，同时之前那位发光女仆的脸同样浮现了起来。
里贝尔脑中的灵光一闪，所有模糊的信息连成了一串，他终于想起了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包括自己的三人。
GALGAME，《魔女在悲鸣》！
那个该死的预热了好几年的游戏，以至于翘首以盼多时的他，在游戏一经发售的时候反常的跑出家门去买，最终导致穿越。
无论是这银之歌姬还是他还是发光女仆，都是游戏之中的角色。
特别是那位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不仅是游戏的女主角之一，还是宣传动画之中的主力。
里贝尔现在还能想起PV里，将银发优雅的盘起的安托瓦，身着着露背的盛装礼服，以空灵的声音享受般的演唱着歌曲的画面。
而里贝尔自己和那名发光女仆，他的印象就不深了。应该只是在各种宣传动画里稍微露过脸，或者印在了游戏外装的封面之类的地方。
之所以里贝尔现在才想起来，是因为平面的和立体的相差实在太多，画风也有明显的区别。若不是登在报中的安托瓦又变成了平面人，他至今说不定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境遇。
“怎会如此...”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是落到了封建时代的西方什么的，没想到是GALGAME的世界。
而《魔女在悲鸣》的世界，表面看起来美好，其实处处存在着危险。
毕竟，这是个神明与恶魔并存，神秘力量无处不在，魔法也不稀奇的世界。
更关键的是，他是买游戏回家的路上被撞的，也就是说他根本没玩过《魔女在悲鸣》，所以更不知道其中的剧情，失去了作为先知的金手指。
那...
那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仔细想想的话，在GALGAME的世界之中他可能还更安全。毕竟，美少女游戏的世界里一般是不会死主角的。
而里贝尔伯爵这身皮囊如此出众，如黑夜之中的萤火。
所以，除了主人公之外，他完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
除开有些不合时宜的头版头条之外，名为菲因戈周报的报纸上，还是登载了许多大事的。
比如，稀有的幻兽被发现。
比如，难攻不落的迷宫被攻破。
再比如，大规模魔法事故等等。
虽说，有很多里贝尔几乎看不懂的专有名词，像是理所应当的登载着，很阻碍他的阅读。但是，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而这些文章之中，有一篇关于“天谴教会”的报道，令里贝尔格外的在意。
报道上说，天谴教会是一个信仰着邪神，使用着种种见不得光的邪术的秘密组织。组织的特征，是成员身体处的某个部位，会画着特有的符号。
符号也登载到了报纸上，简单来说是一个立方体一样的东西。
先不说这符号土不土，光是秘密组织的成员专有符号，能登在报纸上，就是件颇为离谱的光景。
报道之中，还列举了天谴教会曾经做过的种种恶行。光是列表，就几乎占据了一个版面。而内容更是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并且，报纸上还给出了悬赏。
只要是天谴教会的成员，哪怕只是将其行踪提供给王立骑士团，都能获得至少五枚金币的报酬。
虽说，里贝尔不太清楚五个金币是什么概念，但从文章中的口吻来看，想必是个大数目。
当然，令里贝尔在意的不是天谴教会的悬赏金，而是对这个秘密组织他同样有着一些印象。
这个秘密组织，极有可能是《魔女在悲鸣》的宣传动画之中，与主人公针锋相对的敌对组织。
而主人公≈里贝尔。
于是，差不多可以算是里贝尔的头号大敌。
“希望你们不要不识好歹，和主人公作对可是活不过三集的。”
顶着一张冷漠的面孔，里贝尔不知为何对着报纸，毫无意义的放起了狠话。
...
得知了自己大概率是作为主人公，穿越到了GALGAME的世界之后，里贝尔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之前因为未知而产生的种种压抑，也消散了大半。
谢邀。
人在异世界，身为伯爵家财万贯。
还有银之歌姬等诸多人类高品质少女等待攻略。
不要问为什么这么确定，只需要稍微经历一些注定能轻易踏过的磨难，就能左右拥抱成为人生赢家，子嗣组两个足球队还有剩。
利益相关，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
匿了...
唯独有些可惜的，就是里贝尔这天生的面瘫脸，无法与飞扬的内心一同分享喜悦。
并且，还有一个离奇的死因环绕着他。
而这死因，或许还不是坏事。
毕竟，以里贝尔GALGAME通的脑洞，已经脑补出了暗杀者线。
不知为什么要刺杀里贝尔的美少女暗杀者，发现本该死去的里贝尔却活蹦乱跳的。于是，对他起了十二分的兴趣，以各种方式接近，最终潜移默化的爱上了他...之类的。
这种程度的剧情，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嘛。
里贝尔坚信，自己前世没能做出一款GALGAME，仅仅是因为他没遇到一名伯乐。
...
在刘关张已经准备在里贝尔的脑中结义的时候，之前前往餐厅内部的管家，推着一个餐车来到了他的身旁。

第五章，园艺工
里贝尔的早餐很简单，是一种看起来很像三明治的主食，以及摆放在盘中的几粒拇指大的豆子。
确认了没有追加的菜之后，里贝尔略微有些失望。
印象里，那些有钱的贵族不是一顿一只烤火鸡、烤乳猪什么的吗？
说好的大餐去了哪里？
难道是因为顾虑到早餐吃不下大菜，所以选择了方便入食的东西？
漫不经心的想着，里贝尔捡起一颗豆子塞进嘴里，然后又嚼起了主食。
入口之后里贝尔才确认，这东西不是看起来像三明治，就是三明治本身。
包裹三明治的两片面包，嚼起来很硬，入口之后沙粒感也是十足，显然是烘焙的并不到位。
而三明治之中夹着的，仅仅只是一些里贝尔叫不出名字的蔬菜。
蔬菜本身倒也还好，有些像西红柿，有甘甜有酸涩，还有一股泥土的清香。
但是，也仅此而已。
虽说三明治并不难吃，但也绝对称不上是美味。因为，仅仅只有蔬菜的味道而已。
里贝尔又不是兔子，怎么可能仅仅吃一些纯天然的叶片，就感到满足？
不如说，在伯爵的宅邸之中，专门由大厨做出来的早餐，就是这种水平没有问题吗？
拿两片现成的面包夹叶子，这让只猴子来做大概也做得出来吧？
又或者说，让猴子做，猴子说不定还知道撒点盐什么的。
由于三明治微妙的味道，里贝尔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这时，之前一直立在里贝尔斜后方的管家，忽然惊呼了起来。
“少爷！你怎么可以做，直接用手抓食物这种不合礼仪的举动！”
听到管家的声音，里贝尔反射般的心慌了起来，然后发现餐盘的旁观，果然放着刀叉。
只不过，这个老头是认真的吗？
吃点面包还得用刀叉切？还有那豆子一样的东西，口感和坚果类似，外面有一层光滑清脆的外皮，用手夹都有些费力。用刀切用叉子叉那种豆子，确定是礼仪，不是马戏？
侧过头，里贝尔保持着皱眉的姿态，望向管家。
此时，他已经不是很慌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身为主人公的自信，里贝尔现在并不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轻而易举便会暴露。
不如说，如果只是因为他偶然的做出反常的行为，身边之人就准确的察觉到他的内在换了人。那有问题的不是他，是他身边的人才对。
“少、少爷...就算你对我施加压力也是没用的。我们塞巴斯一族，从祖上开始就作为坎普雷特家族的扈从。我更是从老爷与夫人那里得到了教育少爷的使命。身为王国首屈一指的贵族，坎普雷特家的当家。少爷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贵族的颜面。所以，哪怕仅仅是一点的失仪，我也...我也...”
被里贝尔凝视了片刻之后，管家塞巴斯自顾的慌了起来，接着又慷慨激昂的诉说了一段，然后说着说着更加的慌了。
最终，塞巴斯像是卡壳了一般说出了几声“我也...”之后，擦了擦额角的汗，干脆的将脸侧向了一边。
如果他没看到少爷的举动，少爷就没有失仪！
而另一边，里贝尔看着上演单口相声的塞巴斯，一开始觉得这人有些古板和啰嗦，但后来又觉得他其实还蛮有趣的。
...
早餐过后。
管家塞巴斯想了想，觉得他的少爷今日举动如此反常，应该是心情不好。而心情不好的状况，是从吃早餐开始的。
于是，推断早餐的味道是罪魁祸首的塞巴斯，便气冲冲的去找宅邸的大厨算账去了。
而另一边，里贝尔则是在他的大宅邸里，闲逛了起来。
伯爵宅邸，总共有三层，每一层有十二到十五个房间。
其中，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闲着的。
而越是逛里贝尔就越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的宅邸里，佣人好像太少了。
除了那位发光女仆，以及管家塞巴斯，还要一位正在和塞巴斯辩经的大厨之外，宅邸里就没有其他人。
无论怎么想，算上他总共四个人，也是没法让硕大的宅邸正常运转的。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是游戏，所以NPC并没有设计太多，还是有其他原因？
里贝尔疑惑的走出宅邸，然后在院中又看到了几名下人打扮的人。
伯爵宅邸的外面，主要分前后两个区域。
宅邸前，有整洁的草坪以及一个观赏用的清水池。而宅邸后，则是一处花园。
然后，前院有在打理草坪的园艺工，后院则是有在照料花的花匠。
除此之外，宅邸大门处还有两名门卫一般的人。
也就是说，伯爵宅邸的住户，总计有八人。
但果然，还是太少了。
顺便一提，园艺工、门卫全部都是中年男性，而花匠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在发光。
所以，里贝尔推测，会发光的可能是原本游戏之中的可攻略角色。
“可以攻略的女仆小姐吗...”
里贝尔低语着，然后摇了摇头。
目前来看，宅邸之中仅有一名女仆，然后女仆要负责清扫整个宅邸。而宅邸有四十多个房间。
所以，女仆小姐一天到晚可能除了打扫就没时间做其他任何事情。
自然，也就更加谈不上攻略不攻略的。
或许，是要雇佣新的女仆？
然后，新的女仆的加入卷起新的波澜，让那位好像是无口角色的女仆小姐醋意大发，变得主动起来...
想到这里，里贝尔心中震动，认为自己找到了剧情的正确推进方式。
而就在他脑中的义士们已经准备扫荡黄巾的时候，他在前院之中，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前院的园艺工，是一名步履略显蹒跚，佝偻着背的中年人。而他之前，一直在修剪树枝。
并排的树木有很多棵，并且每棵都颇为高耸。于是，为了修剪高枝，园艺工必须踩着梯子才可以。
而或许是上下梯子，移动梯子太麻烦。
园艺工很是可疑的左右张望了一番之后，干脆直起了后背。
然后，他走到一棵没有梯子挨着的数下，一跃至少两米高，浮空十余秒，从容的用园艺剪修剪完树枝之后，稳稳的落地。接着，走到下一棵树前，再次一跃...
宅邸门前。
里贝尔微微张口，看着之前还上蹿下跳的飞人园艺工，又变回了佝偻中年，忍不住揉了揉眼。
...
应该，是看错了吧？

第六章，约定成俗的场景
很快，便到了午餐的时间。
里贝尔的午餐，是一碗浅浅的高汤，一叠豆子，和一盘菜。
汤看着十分浓稠，但是吃着味道却很淡，让里贝尔大呼惊奇。而豆子依旧是早晨那种类似坚果的豆子，至于菜则是外观与口感都和豆芽相似，只是颜色不同的蔬菜。
总体来说，伯爵家的大厨依旧在养兔子。
所以，里贝尔全程都皱着眉头。
午餐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便是里贝尔发觉自己的餐具只有汤匙。而汤匙很小，所以去盛疑似豆芽的绿菜十分的困难。
试了几次只捞起几根豆芽之后，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血压都上来了。于是，他便让管家去将园艺工叫到了餐厅。
在里贝尔的指示之下，园艺工很快就将两根树枝削皮制成了一双筷子。
只能说，不愧是跳都能跳好几米的园艺工，手艺当真是又快又狠。
不过，一开始接受到命令时，园艺工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带有着抗拒与不满。
但这自然难不倒里贝尔，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看”了园艺工一会，对方果然就自己妥协了。
经过这件事，里贝尔算是有了确信。
他这张天生冰冷的脸，好像还有自动给对方施加压力的功能。
只是，里贝尔总觉得，这种一遇到什么问题，就以瞪视的方式进行压迫的做法，好像不符合主人公光明伟岸的形象。
...
管他呢。
总之，午餐就这样变成了里贝尔在管家塞巴斯“少爷，你怎么能像野蛮人一样用木棍去夹食物！”之类的吼声之中，匆匆对付一顿的情况。
餐后，塞巴斯和早上一样，去找大厨对线去了。
接着，是下午茶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红茶是塞巴斯亲自泡的缘故，里贝尔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出任何的毛病。
再来，便是晚餐的时间。
不要问里贝尔一天的行程为什么除了吃就是喝。
伯爵大人的日常生活，就是这么的枯燥乏味。
或许，是因为晚餐通称一日的正餐的缘故。又或许，是塞巴斯的闹事起了效果。
到了晚上，伯爵宅邸的大厨，终于拿出了一道大菜。
生肉拼盘。
不得不说，虽然不知道是哪种生物身上的肉，但是切成薄片，纹理相间的生肉刺身，看起来着实让人食欲大振。
但...
里贝尔可是从来不吃生肉的。
因为他小时候，看过有关于寄生虫的记录品，从此就有了心理阴影。
而且，他认为在这种现代医学大概不怎么发达的异世界里，不吃这种有可能携带寄生虫的生食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乎，他就将生肉拼盘递给了塞巴斯。
“拿回去让他烤熟。”
塞巴斯接过菜盘，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拿着菜盘便离开了。
然后，塞巴斯就再也没有回来。
从餐厅内部的动静来看，塞巴斯可能在和大厨摔跤。
所以，觉得打扰他们交流感情可能不太好的里贝尔，只是拿辅菜垫了垫肚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
回到了房间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的房间比原先明亮了很多。
原因的话，自然是重新挂在了棚顶的吊灯。
原本，里贝尔还没觉得什么，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已知，宅邸之中白天总共只有四个人。
他，塞巴斯，大厨和女仆小姐。
然后，塞巴斯还一直锁住了大厨。
也就是说，女仆小姐不仅一个人将掉在地上的大型吊灯清理干净，还重新补了地板且挂上了新的吊灯吗？
这...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仰头望着金灿灿的吊灯，里贝尔陷入的沉思。
是宅邸之中，还有几位神出鬼没的佣人，还是那位女仆也像园艺工一样身怀绝技？
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存在魔法的，所以大家都会使用魔法吗？
愣神的关注了吊灯许久，没有得出答案的里贝尔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对于这个世界，他果然还是太无知了。这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他连身边之人的底细都没有摸清。
走出房间之后，里贝尔的目标是二层的浴场。
经过白天的观察，里贝尔发现宅邸每层都有一个大浴场以及厕所或者说是盥洗室。
也就是说，这个宅邸之中不是有下水道系统在运作，那就肯定有神秘的魔法在作祟。
很快，里贝尔就来到了浴场的门口，然后一推开门，他就因为面前的情景愣住了。
在GALGAME的世界里，怎么能缺少这种喜闻乐见的固定情节？
只见，连接着浴场的换衣间之中，是将上衣褪去一半，挂在手臂上的女仆小姐。
八成是错觉。
里贝尔觉得女仆小姐身上的光芒，更加的闪耀了。
换衣间之中，也有着淡淡的雾气，但是也没有到圣骑的程度。
于是乎，仅穿着贴身衣物的女仆小姐，将大片白皙的皮肤展露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一时间...
是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的沉默。
可能因为是无口角色的缘故，即使发现了里贝尔在看自己，女仆小姐也没有约定成俗的发出尖叫然后投掷飞行物。
而里贝尔，则是更加不可能成为发出尖叫的那一方。
于是，长久的沉默之中，女仆小姐面色平静的，直直的看着里贝尔。而里贝尔也面色平静（因为瘫住了）的看着女仆小姐。
这种情形下，这般仿佛没有止境的互相张望且僵持下去，里贝尔觉得吃亏的肯定不是他。
那对方，为什么也这么淡定？
里贝尔的目光稍动，看了看女仆小姐的贴身衣物。
起伏，几乎没有。
...
这人难道是女装大佬，被看了也不吃亏，所以才没有反应？
就在里贝尔胡思乱想之际，女仆小姐终于动了起来。
只见她，默默的转过头，将女仆装的上身取下放入前方的衣筐之中，然后丝毫不动摇的继续解起了贴身衣物。
而里贝尔也知道，他肯定不能再用自己愣住了这样的借口，继续看下去。
所以，便也重新关上了浴场的门。
“呼...”
浴场门外，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转身走向了自己房间的方向。
只不过，虽然姿势是在行走，但是移动速度或许比跑起来还要快上一两分。
里贝尔甚至怀疑，名为竞走的运动，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中诞生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贝尔重重的关上房门，将房门反锁，然后干脆的坐在地面之上，心脏狂跳不止。
之所以里贝尔内心震荡至此，自然不是他没有见过“世面”...虽然，现实之中他确实没见过。
而是，在刚才的惊鸿一瞥，呃，漫长的惊鸿一瞥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十分不妙的事物。
他在女仆小姐的左腹位置，看到了一个方块形状的纹身。而这种纹身，他早上才在报纸上看到过。
那是坏事做尽，被整个王国通缉悬赏的秘密组织，“天谴教会”的所属成员，会在身上纹上的标志状的符号。
别名“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第七章，秦王
夜晚。
位于伯爵宅邸后院偏僻角落的佣人住所之中，女仆克莱尔造访了其中的一间木屋。
将门推开，与主宅不同，依旧在用蜡烛照明的昏暗房间之中，出现的是园艺工杰夫的身影。
看着走进屋中的克莱尔，杰夫张着嘴，肆无忌惮的发出了一声弹舌的声音。而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杰夫的舌下，同样有着“天谴教会”的标志，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你身上散发着很棒的味道呢，是刚刚沐过浴吗？”
没有了白天那老态龙钟模样的杰夫，玩味的笑着向克莱尔接近。
然后，便迎上了克莱尔满是蔑视的目光。
“请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的所有行径我都会丝毫不漏的向湖光大人进行汇报。”
听到了克莱尔的话语之后，杰夫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这...我觉得，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向‘审查者’报告嘛。湖光大人，平时应该也是挺忙的...”
之前的气焰完全熄灭的杰夫，讪讪的说道。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就请完成交接后离开吧。”
克莱尔横移一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而杰夫讨好的笑着搓了搓手，然后便打算离开。
直到一只脚都踏出了门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杰夫，才回过头又向着克莱尔搭话。
“对了，能不能帮我提醒一下我们的大少爷？他最近可不太老实。”
杰夫顿了顿，
“就说今天，我不过是嫌麻烦，跳着修剪了几棵树而已。他竟然全程在瞪视着我。”
“那是因为他在担忧你的身份暴露。既然决定要伪装那位年迈的园艺工，你平日里本就不该露出破绽。”
克莱尔不含任何情绪的说道，仿佛在彰显自己中立的立场。
“啧，整个宅邸又没几个外人，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破宅邸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平日里别说是人了，连鸟都看不见几只。”
“但终归有暴露的风险。”
“好吧。那这件事算我不对，那之后他把我叫去，让我帮他削木棍又是什么意思？是在以这种方式警告我？他难道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伯爵’大人？”
杰夫皱起眉头，显然对里贝尔使唤自己的这件事，感到了极为的愤懑。
“他确实，是名伯爵。而你，表面上也确实是他雇佣的仆从。”
“你知道我说的‘伯爵’是在指什么。”
“无论他是哪方面的伯爵，他拥有高贵的血脉也是事实。本就与你这样阴沟之中的爬虫，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克莱尔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似乎很客观。但话语的内容，基本已经和辱骂没有了区别。
但是，或许是杰夫已经习惯的原因，即便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冷哼了一声。
“再高贵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主教的狗而已。”
而这一次，克莱尔没有回声，只是微微抬起目光，稍微眯起眼睛盯住了杰夫。
作为秘密组织的成员，感知能力本就强于常人的杰夫，顿时便从克莱尔的目光之中，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于是，他呈投降的姿势高高举起双手，然后连忙逃一般的走出了木屋。
“呼呜——好可怕，好可怕。总之，这样监视的工作就交接完毕了。接下来，我们的小绵羊就交给你。对了，记得让大少爷送些食物。不然，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绵羊，可支撑不了太久。”
与克莱尔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杰夫，冲着木屋之中喊道。
直到，木屋的门被克莱尔重重的关上。
看着禁闭的木门，杰夫阴着面庞，冲着地面啐了一口，然后又低声骂了几句。
最后，逐渐佝偻起了背脊，拖拽起了步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
同样时值夜晚。
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中，里贝尔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的女仆小姐。
女仆小姐虽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是动作却很大胆。
只见她用手轻轻的拎起衣襟，将腹部展现了出来。
上面正是那秘密组织的纹章。
随后，女仆小姐便说着“你果然看到了”之类的话语，不等里贝尔抗辩这是钓鱼执法，就变戏法一般的从背后变出了一根看着就很结实的绳子。
瞬间将里贝尔吊起在了天棚之下。
接着，高挂天花板的里贝尔就当场发起了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再接着，里贝尔就醒了。
昏暗的房间之中，猛然在宽敞的床榻上坐起的里贝尔，满头的大汗。
这噩梦，可太离谱了。
而更离谱的，是里贝尔觉得这些事情，大部分还真有可能发生。
做了良久的深呼吸，才终于平静下来的里贝尔，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空，内心颇为的疲惫。
之所以，他能在或许被人盯上，被秘密组织环绕，并且还是自己“死”过一次的房间里入睡，并非是因为他心大，而是他实在是太累了。
他来到这个世间已经一天有余，但是里贝尔这具身体本身，却不止一天没有休息。
自穿越以来，里贝尔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
而事实证明，就算现在里贝尔身处的环境，或许很糟糕。但他似乎并不能依靠着个人的行动或者意志来改变什么。
看，除了做噩梦之外，他也算是安稳的睡了一觉。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情势并没有好转，也没有变得更加糟糕。
“唉...”
回想起女仆小姐身上那白...呃，深蓝色的方块纹身，里贝尔的心情就再次沉重了起来。
虽然，在幻想的时候，里贝尔还想象了暗杀者线什么的剧情。但实际确认危险人物就在身旁之后，他的心态就完全变了。
这种状况，就相当于作为旁人围观的时候，或许会觉得秦王和荆轲很有CP感。
但作为秦王的话，只想将荆轲切片烹煮。
甚至，里贝尔都怀疑起他看到的女仆小姐发出的光，并不是在提示女仆小姐是可攻略角色。而是在给他预警，提示他女仆小姐就是将他一度吊在吊灯上的凶手。
所以说，这身为穿越者特典的金手指，能不能靠谱一些？给个使用说明书什么的。
谁有闲心，跑到异世界来跟自己身上的系统猜谜？
而就在里贝尔打算发出第二声叹息的时候，忽然间一个只要听过一次就很难忘怀的，极具特色的声音在距离里贝尔极近的位置，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你醒了。”
里贝尔悚然一惊，扭头看去，发觉梦里还在吊他的女仆小姐，竟然就站立在床边。
画风简直秒变恐怖片。
而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行径差点让里贝尔的心脏从嘴里蹦出来的女仆小姐，依旧我行我素的呼唤着里贝尔。
“莎恩。”
这一次，她呼唤的是一个让里贝尔略显陌生的名字。

第八章，地牢
多亏了身体自带的天赋技能，里贝尔虽然内心之中又惊又怕，但表面上还是稳得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
仅仅才穿越一天多，里贝尔就已经觉得自己离开这张面瘫脸，就一刻都活不下去了。
很显然，女仆小姐的这句“莎恩”是在称呼里贝尔。
而对这个名字，里贝尔也并非完全陌生。
毕竟，这种看着像女性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全名之中，无论是谁都是会挂心的。
只是，里贝尔不清楚为什么女仆小姐，会这么称呼他。
贵族那一长串名字，并非是随便起的。基本，每一个段落都具备独有的意义。但是，另一方面，除了首尾之外，其余的部分在日常生活之中，并没有使用的机会。
“淡定”的看着就在床边的女仆小姐，大致确认了对方没有攻击意向之后，里贝尔缓缓开口，
“有事？”
自穿越以来，里贝尔的说话方式便是以简洁为主，能说两个字绝对不说第三个。
其理由，主要还是因为与面部不同，话说多了里贝尔的声音会抖。
而且，按照里贝尔对管家等人的观察，这种简洁的说话风格也符合原本里贝尔的作风。
“已经三天了。”
同样惜字如金的女仆小姐，没头没尾的说道，
“即使你再讨厌她，也不能让她有闪失。”
听着女仆小姐的话语，里贝尔假装思考了片刻，然后从容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实际上，并不是里贝尔在当谜语人。而是就连他也不知道女仆小姐，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
如果换个人的话，对方多少会给出一些能勉强用来推测的信息。
可惜，现在说话的是女仆小姐。
如果换个人的话，里贝尔咬咬牙，还敢近一步的询问一下。
可惜，现在说话的还是女仆小姐。
即便他脑中的桃园义士，现在可能在抽督邮了。但里贝尔也不至于愚蠢到，认为女仆小姐会在清晨时分出现在他的床边，是GALGAME之中经常上演的“夜袭”事件或者“被青梅竹马唤醒”事件。
就算抛开女仆小姐那秘密组织成员的身份，她至今以来的行为也多少有点吓人，并且从表情等细节上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所以，除了顺从她之外，里贝尔也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应对。
...
不久之后。
跟在女仆小姐的身后，里贝尔来到了宅邸后院的一处偏僻的角落。
顺便一提里贝尔开房门的时候，发现房门依旧是反锁着的。而由于现在内心之中的谜团已经太多，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女仆小姐是怎么悄声无息的侵入他房间的了。
事至至今，里贝尔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他只是茫然的跟着女仆小姐，一度前往餐厅拿了类似餐盒的东西。然后便一路无话的来到了这向四周一望，到处都是树木，看起来十分适合毁尸灭迹的地方。
路途之上，里贝尔也不是没有猜测过他和女仆小姐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首先需要排除的，便是单纯的雇主与佣人的关系。
其次的话，里贝尔想过，他们之间或许意外的很亲密。以至于女仆小姐根本不在意身着清凉的时候，被他看到。而且，也可以毫不顾忌的夜晚出现在他的床头。
但这个可能性，终究还是被里贝尔舍弃掉了。
毕竟，从两人以往的互动，以及一路的沉默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那果然，是敌对关系？
女仆小姐是那个天谴教会，安排在他这个主人公身边的卧底？
而卧底暴露的现在，他被带到这里，是要被处理掉？
里贝尔的内心之中，种种不妙的画面不断闪过，但神情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等到达了目的地之后，女仆小姐在周边摆弄了一番，然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轰隆声。地面，居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女仆小姐接着又俯下身，将手指伸入缝隙之中，双臂用力一张，便将地面上的两块看着就无比沉重的石板，向着两侧拉开，将缝隙变成了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闻着从地下通道传出的潮湿的气味，里贝尔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又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将通道入口拉开之后，女仆小姐便踏着阶梯走了下去。
而总觉得自己的境遇越来越不妙的里贝尔，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上。
通道内十分的昏暗，间隔差不多十米的距离，才零星的有几处光源。而这光源也不是明亮的火光，而是淡泊的绿色荧光。
只不过，这光亮的问题一点都没对里贝尔造成影响。
毕竟，走在里贝尔身前的，是一个更大的光源。
说实在的，里贝尔很好奇这在他眼里会发光的金手指，究竟是什么样的原理。
这种光明明应该只有里贝尔能看到，但是却还能照亮周边。那在别人眼里的话，是不是女仆小姐的身边，会不明原因的亮一些？
在里贝尔胡思乱想之际，两人显然是到达了地下通道的一个节点。
狭长的通路，变得宽阔了少许。
然后，里贝尔就看到了横挡在他们前方的，一道蓝色的光幕组成的门扉。
看着奇幻感十足的光幕大门，里贝尔再次有了来到了魔法世界的实感。
停在光幕门之前，女仆小姐转身，将手中一直提着的餐盒递给了里贝尔，然后侧身退到一边，为里贝尔让出了道路。
见到这一幕，里贝尔自然又是慌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将光幕门打开吗？
但是，他不会啊...
眉间稍微皱起，里贝尔死马当活马医的将手伸向了光幕大门。
然后，他的手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
“...”
次奥，这看起来高大上的光幕大门，感情只是个投影！
心中大呼上当的里贝尔，径直的穿过了光幕之门。然后又向前走了一阵，才发觉女仆小姐没有跟上来。
而发现这件事的里贝尔，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紧张了起来。
因为回想起女仆说过的话，作为里贝尔前来目的的“她”听起来好像是个人。但也说不准，是些魔物猛兽什么的。
再加上里贝尔拿着的餐盒，让他极度怀疑他被女仆小姐裹挟到这个地下通道里，是为了投喂怪物。
连能徒手掰开地面的女仆小姐，都只敢远远的立在光幕门之外，不敢接近的怪物...
里贝尔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要交代了。
大着胆子，怀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里贝尔又向前前行了一段距离。
最终，抵达了一处看起来和地牢极为相似的场所。
然后...
里贝尔便看到了。
就在这昏暗程度比通道只强不弱，满是霉味的牢房之中。
一个夺目程度差不多有女仆小姐五倍的光源，正在夸张的闪耀着。
那是一名少女。
一名让里贝尔忍不住用胳膊遮住了眼睛的，散发着强光的，
少女。

第九章，光之圣女
看着牢房之中，那简直放在雾海里当灯塔都绰绰有余的强光少女，里贝尔的内心意外的平静。
甚至，还有点想打拳。
这个GALGAME的世界和微妙的金手指，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他的认知。
特别是这个金手指，它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将少女划为三六九等？
在这盛夏的时节之中，里贝尔只感觉到全身冷汗，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呃，算了，到此为止。
仔细看去之后，里贝尔发觉这名少女，他是认识的。
她同样是《魔女在悲鸣》这款游戏之中的女主角之一，也一样是宣传PV的主力。
与银之歌姬相对，这名少女的称号是光之圣女。
然后PV里，银之歌姬负责唱偏流行风格的OP，而光之圣女则是负责唱偏古典风格的ED“圣歌”。
对于光之圣女的圣歌，里贝尔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在晦暗的大地之上，光之圣女双手合拢，闭着双眼缓缓的张口。
而伴随着她歌声的响起，拨云见日般的光芒从天空照射而下，并且天使的羽毛优雅的散落。
随着歌声的持续，破碎荒芜的大地，开始逐渐重现生机。直到圣歌结束，世间展现出的是一片和平与美好...
那么问题来了，PV之中看起来似乎很强大的光之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伯爵宅邸范围之中的地牢里？
里贝尔的思绪十分的混乱，他认为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整理。
“我们又见面了，伯爵先生。”
就在里贝尔顿足在地牢入口的时候，牢房之中的圣女率先转过头，向他搭起了话语。
对此，里贝尔感到有些不解。
因为，地牢之中的能见度极低。所以，除非圣女也能通过自己发的光来照明，否则除了能听见脚步声，确认有人到来之外，她应该是无法获得更多信息的。
再加上，圣女全程闭着眼睛，所以她显然并不是通过视觉来断定里贝尔的身份。
“你能看到我？”
里贝尔走上前，然后将餐盒放到了牢房铁栏杆的旁侧。而圣女并没有急着去拿食物，而是依旧面向着里贝尔。
“真是奇怪。明明只经过了三天，为什么伯爵先生的心象风景会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弥漫着黑暗与压抑的深渊，而是充斥着迷惘与混乱的破碎的镜面...”
依旧闭着眼睛的圣女，带着疑惑的语调说道。
好嘛...还是个神棍。
里贝尔腹诽道。
身为穿越者，经历过信息轰炸时代的他，自然知道这些类似占卜的话语，原理只是说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语，等待听到的人擅自对号入座而已。
“你之后，是不是还要说，不尽早将你释放，会有厄运降临？”
里贝尔打趣般的说道。
当然，配合着他的表情和语气，听着的人肯定感觉不到这份打趣便是了。
圣女并没有回答里贝尔的话语，仿佛在以无声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而里贝尔也终于有了机会近距离观察她。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光芒太强，强到了无厘头的缘故，里贝尔看到圣女真人，甚至都没有初见宣传PV之时的惊艳。
当然，圣女的样貌是无可挑剔的。
蓬松的金发，柔和的面容，配合着一直轻闭着双眼营造出的神秘感。
并且不知是因为有什么特殊能力，还是作为女主角的特典。即使她至少在地牢之中被关了三天，面色也依旧是红润健康，衣服与露在外的躯体之上也同样是洁净到一尘不染。
再加上这副沉稳的姿态，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被囚禁的圣女，更像是在度假的贵族。
或许，荧幕上的形象与真人的区别，便是如此了吧。
就如同圣女的声音虽然很好听，但她也不至于一开口便是圣歌一般。
“为什么，要将我囚禁在这里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可能终于明白里贝尔这个人不会主动开口的圣女，出声问道。
她的声调很平和，没有任何的怯意。
“嗯...”
里贝尔沉吟了一声。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啊...
直到刚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处地牢，更不知道地牢里会关着圣女。
所以说，这个GALGAME到底是什么鬼？又不是什么拔作，哪有一开局男主角就将女主角囚禁起来的？
“那你觉得，你为什么会被囚禁起来？”
里贝尔很是巧妙的反问道。
然后，圣女便又沉默了。
里贝尔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终结聊天的鬼才。
又是半晌，圣女再度开口，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一名随处可见的村姑而已...”
圣女有些落寞的说道，说得里贝尔的扑克脸，差点都绷不住了。
村姑？
她？
身上穿着洁白无比的白色长袍，长袍上还点缀着诸多的细节纹路与图案，还有很多小首饰挂着的她...是村姑？
再戴个皇冠，说她是去参加教皇的登基仪式里贝尔都是信的。
这个世界的村姑都这么高调的吗？
呼...
里贝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对一个有GALGAME因素的世界吐槽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
“或许，是我天生拥有的能力，吸引到了天谴教会吧。”
圣女摇了摇头，
“伯爵先生才是，为什么要屈从于那种王国的通缉犯？”
圣女再度提问道。
然后，里贝尔摸了摸下巴，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屈从天谴教会？”
“...”
圣女一滞，做了一个深呼吸，
“可能，是伯爵先生，被天谴教会所要挟了吧。”
里贝尔一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穿越前的他，是被裹挟了才绑架圣女的！
真是吓死他了。
他差点以为他不是主角，而是原游戏里的反派什么的。
那既然他是被强迫的，那剧情逻辑也说得通，后续发展也有了眉目。
不外乎就是他和圣女同心协力，一起击败天谴教会。
另一边，见到里贝尔对自己的猜测并没有表现出反对，圣女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希冀。
“那伯爵先生，你会放了我吗？”
圣女小心翼翼的问道，避免太过激动的口吻，暴露内心之中的急迫。
而里贝尔，内心其实也是想放了圣女的。
虽然先前是在打趣，但是一直关着一个世界的主人公级人物，迟早是会遇到血光之灾的。
但是，即使是要放也不是现在。
因为，对圣女而言，阻力从来便不是里贝尔。而是外面的女仆小姐，以及更多有可能在潜伏着的天谴教会成员。
更何况，对无比渴望这个世界的情报的里贝尔而言，像圣女这种在她面前不用担心暴露身份的情报源，实在是珍贵无比。
于是乎，里贝尔挪动几步，俯下身看着圣女，
“你觉得，我会放了你吗？”
接着，里贝尔就看到了。
一直以来，刻意的维持着淡定的圣女，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圣女，大概是很想打他吧...

第十章，梅璐艾塔
地牢之中。
里贝尔组着肩膀，倚在牢房的栏杆上，背对着光之圣女，询问着诸多的问题。
原因无他，唯圣女太过耀眼尔。
而光之圣女，则是侧身坐在牢房之中，带着一股略显生无可恋的口吻，耐心的回答着。
里贝尔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从光之圣女这边获取情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光之圣女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做梅璐艾塔。
而被问及起姓氏的时候，梅璐艾塔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在她的解释之下，里贝尔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平民是不会拥有姓氏的。只有贵族，才配拥有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的姓氏。
然后，没有姓氏的平民还不是最惨的。因为，平民之中还有一种名为劣民的存在，连名字都没有。他们，只能用一些动物的名字来代称。
连姓名都要按阶级来制定的王国的制度，里贝尔除了心说过分之外，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现在可是一名伯爵。同样是享受着各种优越待遇的天龙人。
其次的话，就是里贝尔比较在意的，关于梅璐艾塔具体怎么被抓这件事情。
被问到的梅璐艾塔，表情自然是更加奇怪了。
因为，以她的视角来看，里贝尔不仅仅是当事人，而且还是主谋。
就在三天，不，四天前。梅璐艾塔一如既往的在教堂做兼职工作的时候，里贝尔便带着天谴教会的一众人闯了进去。
他们制伏、打伤的教堂里的相关人员，然后独独的掳走了梅璐艾塔。
而这次绑架之中，全程在指挥的人，就是里贝尔。
听着梅璐艾塔的描述，里贝尔看似不动声色，内心则是翻江倒海。
什么情况？
怎么听着，他好像没有丝毫被强迫的成分？
里贝尔忍不住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比如梅璐艾塔怎么知道他们是天谴教会。
得到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一行人之中有人在绑架的时候干脆就自曝了身份，并且还有一个人嚣张的将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印在了右手手背之上。
这一下，里贝尔总觉得有些满混不过去了。
不过好在，这段描述之中他也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天谴教会参加这次行动的，表面有七个人，实则有九个人。
梅璐艾塔有着类似于心眼的能力，所以当时有两人藏在教堂之外，她也依旧捕捉到了。
再来的话，就是有关于这个世间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这方面的问题最多，梅璐艾塔回答的也是最累最无奈。
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情，里贝尔还问了一下梅璐艾塔，她知不知道那位女仆少女叫什么。
结果，只是得到了梅璐艾塔面色复杂的沉默。
看来，身为女主角的光之圣女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
...
在与梅璐艾塔交谈的期间，里贝尔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便是这座地牢之中，到处都有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状的东西。
那种感觉，就仿佛RPG游戏之中，有的NPC头上顶着个黄色的叹号一般显眼。
起初，里贝尔还以为，这是梅璐艾塔身上的圣光有些兜不住，散出来了。但是，后来发觉似乎不是。
出于好奇，里贝尔走到地牢的一张木桌旁，用手触碰了一下那在闪耀的点。
结果，木桌上有着机关般的事物被启动，地牢之中顿时亮起了两道火把，变得明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也是金手指能力的一种？
他能看到一些隐藏的机关？
里贝尔沉思了片刻，总觉得有些牵强。
先不说能看见隐藏机关，和能看到女主角发光，其中没有什么联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之前打开地道入口的机关，他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且，目前看来，这古怪的情景，只出现在了这座地牢之中。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受够这一直在和他猜谜的金手指了。
除了桌上的机关之外，里贝尔没有去调查其他的闪光之处。
因为，这些闪光之处，有的在墙壁上，有的是牢房的栅栏，有的甚至在牢房里面。
并且，即使梅璐艾塔，目前大概无法对他产生威胁。但他也依旧不想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之下，去测试自己的特殊能力。
而随着地牢之中有了火光，里贝尔看到这样的一幕。
光之圣女梅璐艾塔，居然将她的眼睛睁开了。
她的双瞳是很漂亮的蓝色，她的面容也随着这双心灵的窗户敞开，变得拥有了几分活力。
呃，关键的是...她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毫无铺垫的把眼睛睁开了！
之前梅璐艾塔一直闭着眼睛，里贝尔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理由才这么做。比如，天生的疾病，再比如，眼睛之中封印着魔神，一旦睁开就会为世界带来灾祸什么的。
感情，原来她就只是喜欢闭着眼而已。
...
直到地下通道之中，女仆小姐远远的出声提醒，里贝尔才终于结束了与梅璐艾塔的交流。
有了梅璐艾塔提供的情报，里贝尔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增添了几分。
而直到离开的时候，看着自己与梅璐艾塔之间竖隔着的栏杆，里贝尔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梅璐艾塔之前，为什么即使面对一些可能很白痴的问题，也表露出了十二分的耐心与配合。
现在的状况，是他绑架并且囚禁了梅璐艾塔，并且还饿了她整整三天。
换而言之，梅璐艾塔的生死，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所以，只要梅璐艾塔的智商正常，她自然不可能做出会刺激绑匪的举动。
那么，梅璐艾塔那些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强撑出的淡定，以及外强中干的优雅，应该算是她最后的倔强。
或许，是因为《魔女在悲鸣》那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导致了里贝尔对宣传PV之中的角色，带有了本能的反感。
或许，是因为梅璐艾塔与女仆小姐之间，那肉眼可见，甚至可见到了过分程度的发光格差。
又或者，是因为里贝尔本身就会对“神圣”、“正义”的词汇抱有着逆反心理。
所以，他对梅璐艾塔的第一印象，其实是颇为负面的。认为对方，是在牢房之中，还一副做作姿态的少女。
但了解了梅璐艾塔的处境，又看到了她应对的现在。
里贝尔觉得，他今后至少可以不带任何偏见的，来面对这位光之圣女。
毕竟，如果没有这具身体的天赋，同样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得比梅璐艾塔更好。
“梅璐艾塔。”
里贝尔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
他本想说些安慰的话语，但是又觉得说这种风凉话没有意义，反而会徒增反感。
站在牢房之外的人，怎么可能能理解被关在牢房之中的人的心情？
所以，他决定直接一些。
“让你离开这座地牢，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听到里贝尔的话，梅璐艾塔身体都坐直了些许，
“但困难的部分，在于你离开之后。”
听到这段，梅璐艾塔的身体又变回了柔柔弱弱的状态。
“所以...”
里贝尔转过身，面对着梅璐艾塔。
她身上散发的光再耀眼，多看一阵也就习惯了。
“暂时等待，并且心怀希望吧。”
说着这句恰逢其时的浮现在脑中的台词，里贝尔感到自己面部那僵硬无比的肌肉，好像都松动了一阵。
当然，这仅仅只是个错觉也说不定。

第十一章，圣女的密室逃脱（上）
在幽暗的牢房之中，等到里贝尔离开，梅璐艾塔才终于卸下那份强撑的端庄，脱力般的呈大字型躺在了地面之上。
与伯爵大人的交谈，对于梅璐艾塔而言，充斥着紧张与恐惧。
本来，既是伯爵又是领主的里贝尔，身份与她便是天差地别。更何况，现在他还被对方抓到了牢中。
所以，无论里贝尔的提问听起来如何的古怪，梅璐艾塔也只能尽可能的回答与配合。
长舒了口气，梅璐艾塔在地上来回翻身几圈，作为放松。
这是自从她十二岁时得到女神的祝福以来，便染上的习惯。
梅璐艾塔相较于其他人，有着两项较为特殊的能力。
一项是天生的，可以一定程度感知到周边之人内心光景的能力。另一项，便是在圣火教会向女神像祈祷时，高洁女神为她降下的“月之祝福”。
拥有月之祝福的她，可以做到“永远的圣洁”，不会沾染上任何的污秽，生命力也会变得顽强很多，轻伤甚至可以瞬间愈合。
总体来说，虽然有些不起眼，但是是一种很方便的祝福。
而也正是因为这月之祝福的缘故，在坎普雷特领的圣火教会之中，经常会有修士与修女呼唤她为“圣女”。
梅璐艾塔现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会被与圣火教会对立的天谴教会所盯上，大概便是因为“圣女”这个称号。
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冰冷良久，终于心绪平复了一些的梅璐艾塔，看着牢房栅栏边的餐盒，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因为月之祝福的缘故，梅璐艾塔其实不吃不喝一个月，也不会进入濒死的状态。
但另一方面，吃了食物，多少能补充身上的能量与力气。
而斟酌再三，觉得已经将自己关住的现在，坎普雷特伯爵也没必要再下毒什么的。
于是，打开餐盒，梅璐艾塔开始吃起了三天以来的第一顿饭。
平心而论，餐盒之中料理的味道，十分的微妙。自认村姑的梅璐艾塔，都觉得如果是她来做，也绝对做的比伯爵家的大厨要好。
难道，这是从来不做料理的伯爵先生，自己亲手做的？
脑中莫名浮现出的想法，差点噎住了梅璐艾塔。
好在，餐盒里的食物是水分十足的蔬菜为主，所以梅璐艾塔很快便缓了过来。
吃了东西之后，梅璐艾塔便开始犯困。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多久，再度醒来时，她看到的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风景。
几乎没有光亮的地牢之中，最令梅璐艾塔痛苦的，其实是这份仿佛会一直延续下去的孤寂。
揉了揉眼睛，再度坐起身的梅璐艾塔，又吃了些先前剩下的食物，然后便抱着膝盖蜷缩到了牢房的角落。
将脑中放空之后，梅璐艾塔似乎有了思考的余裕。
百无聊赖的回顾起之前与伯爵先生的交谈，梅璐艾塔怎么想都觉得伯爵先生的言行很不自然。
再加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心象风景，她觉得对方真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而想着与伯爵先生有关的事情，梅璐艾塔敏锐的察觉到，两人在交流之时，伯爵先生有过一段极为奇怪的举动。
他曾经在地牢之中，四处张望，仿佛在漫无目的扫视，又仿佛在观察些什么。
特别是火光亮起之后，梅璐艾塔也与伯爵正面相对。而她发觉到伯爵并不是在注视她，而是在注视牢房的角落。
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梅璐艾塔便同样将目光投向牢房的那个角落，凑了过去。
结果走进，她发觉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光滑的石头。而这块石头，虽然镶嵌在坚硬的牢房地面之上，但是梅璐艾塔稍微摆弄了一番之后，却意外的将它挖了出来。
挖出石头之后，梅璐艾塔有些吃惊，因为这块石头之前埋在地面的部分，竟然尖锐得如同刀具一般。
虽说，由于石头本身也就手掌大小，用来当做凶器有些困难。但是，作为工具应该还是很好用的。
特别，是梅璐艾塔现在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东西的状况下。
也就是说，伯爵当时就是在看这块石头？
不可能吧...他又看不到地下的东西...
梅璐艾塔不太肯定的想着，然后继续回想伯爵当时的举动。
除了牢房之外，他好像还注视过牢房的一处栏杆。
于是，拿着尖锐的石头，梅璐艾塔向着那根栏杆所在的地方走去。
离近了仔细观察之后，梅璐艾塔不禁又惊到了。
因为，看似结实的牢房栏杆，其实早已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布满锈迹，甚至松动的栏杆。
但即便如此，金属栏杆也不是梅璐艾塔轻易可以拆下的。
除了一根，看着并不起眼，但摸过去就能发现状况已经摇摇欲坠的细长横栏杆。
拿着手中尖锐的石头，对着那根晃得非常厉害的栏杆敲敲打打半晌，梅璐艾塔竟然真的将其卸了下来。
当然，卸下一根栏杆不代表她就能逃出牢房。毕竟，以网来比喻的话，她只是在密密麻麻的网格之中，撕开了一道根本不影响大局的缺口而已。
但是，往好的方面想的话，她获得了一根比手臂还要长的，前端略有弯曲的撬棍一般的铁棍！
与先前的空无一物相对，她转眼之间就有了两件趁手的道具！
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梅璐艾塔左手尖锐的石头，右手长铁棍苦思凝想了许久。
然后，毫无头绪。
于是，她决定继续“求助”伯爵先生。
一次，两次有可能是巧合，但次数多了的话，或许是真的对方在给予提示！
梅璐艾塔闭上眼，一次又一次的在脑中过着之前伯爵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因为回顾太多次的关系，那位伯爵的形象，在梅璐艾塔的心中越来越明晰，印象也逐渐的加深。
然后，她的注意便忍不住经常被伯爵那张除了冷漠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缺陷的面容所吸引。
被吸引的次数太多，她忍不住还用手用力的拍了自己的脸颊几次。
最终，通过回顾，梅璐艾塔成功的找出了下一步的道路。
其实，这关键的一步，伯爵先生曾经亲自的演示过。
于是，只见梅璐艾塔右手拿着长铁棍，拼命的从牢房栏杆的缝隙之中伸长手臂，尝试了许久尝试到手臂差点抽筋的情况下。
终于，成功的用铁棍的前端触碰到了地牢之中那面方桌上的机关。
随着机关的触碰，就听“呼”的一声，整个地牢被火把的光芒所照亮。
而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梅璐艾塔继续跟随着伯爵提示，看向几乎在她视野死角的牢房旁侧。
然后，她果然隐约看到了有东西散落在牢房外的地面上。
再次身处铁棍用力的往回勾了半晌之后，梅璐艾塔成功的入手了第三件道具。
一根很长的绳子。

第十二章，圣女的密室逃脱（下）
现在，梅璐艾塔有了三件道具，尖锐的石头，细长的棍子以及一根绳子。
这根绳子，梅璐艾塔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几天前她绑来的时候，将她捆起来的那一根。
可以以这种方式与那根绳子重逢，梅璐艾塔很感动？
至于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梅璐艾塔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只打算遵循伯爵先生给予的提示。
除了已经证明了确实有所得的几处之外，伯爵之前还定格了一般的仔细观察了两处场所。
一处，在地牢入口的方向，梅璐艾塔暂时无法去调查。
另一处的话，就是与牢房的栏杆在一个平面上的墙壁，同样在她完全无法看到的视野盲区。
不过，这面墙壁梅璐艾塔用棍子去刮一刮还是可以接触到的。
而试着蹭了几下之后，梅璐艾塔感觉到那里挂着一块类似于布料的东西，然后随着布料被棍子刮的来回掀动，会发出一阵金属交鸣般的“锵啷”声。
仔细的听了几次这个声音之后，梅璐艾塔忽然身体轻震。
该不会...这面墙壁上方挂着的，是牢房的钥匙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瞬间，梅璐艾塔顿时觉得脑中的线索连成了一条线，手中的道具全部有了用武之地。
她仔细的端详起了那团绳子，绳子的长度...有些不够。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梅璐艾塔便将目光盯到了摆在牢房旁的餐盒之上。
由偏柔和材质的材料编制而成的餐盒，拆解之后说不定可以重新编组成一段绳子。
想到此，梅璐艾塔马上动了起来。
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她的动手能力很强，且手也很巧。
而拆餐盒的时候，偶尔她的手会被刮伤。但是，除了会痛之外，伤口则是会很快的愈合。
将餐盒拆掉重组之后，绳子成功的延长了一段，但梅璐艾塔算了算，好像依旧不太够。
于是，斟酌了许久，她咬了咬牙，将自己的长袍也脱了下来。
即便，这是她唯一能穿出去的衣服，但比起逃命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将长袍配合着石刀撕成一段段长条之后，绳子的长度终于够了。
梅璐艾塔将绳子的一端连接在长棍之上，将另一端和石头系在了一起。
接着，她开始将石头的那一端，冲着火把所在的方向丢了过去。
她希望石头可以正好的卡在火把的台子上，将绳子点燃！
但可惜的是，实践起来却并没有梅璐艾塔想象之中的顺利。
好在，一度丢出去的石头因为有绳子连着，所以即便没丢好也可以回收。而偶尔不小心直接打灭火把，她也可以再努力一下开启机关，让火把重新亮起。
就这样，梅璐艾塔一次又一次的丢着石头，而就在她不知道丢了多少次，身体都感觉疲惫和麻木的时候。飞行中的石头，恰到好处的卡在了挂着火把的台子之上。
在火把火焰的燃烧之下，不一会绳子就开始燃烧，并且火势越来越强，顺着绳子开始快速的蔓延。
真正成功的时候，梅璐艾塔比起兴奋，最先是呆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火马上就烧过来，她才总有些发懵的状态回过神，从牢房的栏杆之中拼命的伸出胳膊，手握着长棍，将绳子的另一端抵在了牢房旁侧的墙壁之上。
很快，顺着绳子被引来的火焰直接烧在了牢房旁侧的墙壁处，铺着的布料之上。
听着火焰发出的嘶嘶声音，闻着不同的布料燃烧时发出的难闻味道，即使手中的金属长棍发红，不断的在烫伤着手掌，梅璐艾塔也咬着牙始终没有松手。
直到，期待已久的“锵啷”声再次响起，梅璐艾塔想要的东西，终于在火光消退之时掉到了地面之上。
再一次用有些像撬棍的长棍，将掉在地面的东西勾过来，梅璐艾塔忍不住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
她猜测的没错。
牢房旁的墙壁上方挂着的，果然是牢房的钥匙。
...
由于一只手的烫伤有些严重，并没有第一时间恢复。而且，梅璐艾塔也担心，之前地牢之中的小小火灾或许会引来看守什么的。
所以，她在牢房之中，缩在角落很是耐心的等待了许久。
半晌，也没有他人到来。
看来，一直没有人在看守的牢房虽然孤寂，但是在越狱时是有好处的。
有些紧张的将捡到的钥匙插入牢房的锁之后，听着锁盘转动的声音，梅璐艾塔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籁之音。
牢房的门，开启了。
颤巍巍的走出牢房的梅璐艾塔，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一般，脚步不稳之下还踉跄了好几步。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她很想找个方式记录下自己现在内心的喜悦。
在火把的照亮之下，她找到了离开的地下通道，并且看到了那道光幕组成的大门。
她知道，这是一道十分高深的结界魔法，并且不知是以什么为媒介，总之平时只有伯爵本人才能穿过。
也正是有这种进出不得的结界，天谴教会的人才会放心在没有看守的情况下，将她一人丢在地牢里。
但同样，这道光幕大门也并非没有其他的关闭方法。
否则当初，她也没法被人塞进地牢里。
那至于关闭光幕的机关，梅璐艾塔也同样有着头绪。
毕竟，伯爵先生给予的线索，还有最后一个没有使用。
她遵循着记忆，来到了最后一处伯爵注视过的地牢角落。
表面看起来，她面前的只是一片稀松平常的墙壁，但是她知道实际上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用着长棍敲敲打打了一阵，梅璐艾塔果然发现这片区域之中，有一处巴掌大的地方，材质与其他地方有些微妙的不同。
然后，她便将手按在了那里。
只是良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待期间，梅璐艾塔不禁的有些灰心。
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眼看再通过几道关卡她就可以逃出生天时候，一盆冷水泼下来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是，梅璐艾塔没有放弃。
因为...她相信伯爵先生。
这样的想法浮现起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她对坎普雷特伯爵这位绑匪的信任感来自何处。
或许，是按照对方的提示一步一步逃出牢房的时候，她已经和对方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信任关系。
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梅璐艾塔一直将手按在墙壁之上。
现在，她已经隐隐发现这处材质的底细。
越是触碰墙壁的这片区域就越是温暖，而相反贴在上面的她的手掌，反而变得逐渐冰凉。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的机关使用的是少见的吸热魔石。
之所以会使用这种魔石作为机关的材料，大概是制作者为了防止简单的误触，就不小心启动了机关。
随着时间的流逝，果然那道阻挡在地牢门口的光幕开始逐渐的消散。
看着光幕的消去，梅璐艾塔不禁的回想起了伯爵先生曾经说过的话语。
让她离开这座地牢，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伯爵先生没有骗人！
她真的很“简单”，就做到越狱了！
此时，光着双脚，仅穿着清凉的贴身衣服，拿着一根铁棍，从村姑退化成了野人不说，手上的烫伤还没有彻底愈合的梅璐艾塔，目光灼灼的在内心之中如此的想道。
...
...
另一边，亲自“指导”了梅璐艾塔越狱的路线，给出了诸多“提示”的里贝尔伯爵，在做什么呢？
他在又枯燥乏味的吃了三餐喝了两茶之后，睡着大觉。
毕竟，时间都已经很晚了。
只不过，这一晚里贝尔伯爵睡的依旧不太安详。
倒不是又做了噩梦，而是就在梅璐艾塔这边刚刚一脚踏出地牢的瞬间，里贝尔的脑中就像忽然炸开了一般，涌入了一大段剧情画面。

第十三章，第一幕
清晨。
在浴场前的换衣间，里贝尔看着镜中的自己。
倒也不是他的自恋已经上升到连自己的身体都要观赏的地步，而是不借助镜子，身体的一些角落是无法看到的。
然后，扭着头看着自己背部的里贝尔，还真就发现了不妙的东西。
天谴教会的标志，就纹在他肩胛骨的位置上。
“天啊...”
看着那散发着深蓝色彩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里贝尔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头。
这下，可真的没法再瞒混过去了。
他其实也早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他可能并不是什么《魔女在悲鸣》里的主人公，单纯只是绑架了女主角，给真正的主角英雄救美机会的消耗型反派。
但是，之前他实在是很不想承认。
毕竟，在这陌生且危险的世界里，没有主人公身份这个护身符，真的很艰难。
可这事实都已经快糊脸上了，就算继续逃避现实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呆立了许久之后，里贝尔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他大致的整理了一下，目前搜集到了情报。
首先，他这个伯爵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与他之前想象的不同，秘密组织并非渗透到了伯爵宅邸。而是这个地方可能本身就是天谴教会的据点一样的地方。
其次，他在天谴教会之中的身份，可能并不太高。
因为，他命令女仆小姐和园艺工的时候，对方都表露出过明显的抗拒情绪。
也就是说，两人在组织之中的身份，大概与他相仿。
最后就是，他真的绑架了身为女主角的光之圣女。
其中没有任何的剧情，更没有什么旗帜竖起，他只是个做了一件很纯粹的恶行。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真正的主角很快就要来收他了...
怎么办？
继续看着镜中的自己，里贝尔只觉得自己印堂发黑，不日就会有血光之灾降临。
之所以，现在里贝尔像是顿悟了一般，其原因还是前一夜的梦。
不，应该说，那并不是梦境。
前一夜的夜晚，一段剧情画面，毫无征兆的降临到了里贝尔的脑中。
剧情画面的全部内容，是几段杂乱无章的画面。
画面分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一名脸的上半部在阴影之中，身穿着一身亮银盔甲的少年，以及光之圣女梅璐艾塔。
两人正在携手对抗着追击而来的敌人，那名少年将梅璐艾塔护在身后，手持一柄发光的长剑。
第二阶段，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出了一对灰色翅膀的女仆小姐，疾驰在空中。同样在与那些追击两名主角的人交战。
第三阶段，则是烈火熊熊燃烧的宅邸。
宅邸的二层，伯爵的房间之中，伯爵背对着画面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然后猛烈的火焰凶猛的将其彻底吞噬....
而这样的画面出现之后，一道帷幕状的事物缓缓落下遮住了画面的全部，然后几行文字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灾厄魔女的圣歌之章。”
“第一幕。”
“坎普雷特业火。”
...
...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回到房间，瘫软着身体躺倒在了床铺之上。
等到天色大亮，房门外伴随着脚步，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之声。
从敲门的风格就能看出，今天来呼唤伯爵用餐的，并非是女仆小姐。
而实在是没有胃口的里贝尔，随便的说了两句便打发走了管家。
等到在寂静的房间之中，重新整理好情绪之后，坐到书桌前，里贝尔开始重新整理起了现状。
起初剧情画面降临的时候，里贝尔无疑是吓坏了的。他还以为，自己坐在熊熊烈火之中。
但是，醒来之后他发觉他的宅邸并没有燃烧起来。
所以，如果这“坎普雷特业火”事件确实会发生在宅邸之中的话，就说明剧情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变化的原因，大概便是他的穿越。
剧情画面之中，第三阶段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因为，伯爵在火焰环绕的房间之中，一直没有动弹过。
但是结合里贝尔原本的行动轨迹的话，那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吊死了，本来就是具尸体，所以自然不可能会有反应。
至于为什么要在宅邸点火，里贝尔推测是为了吸引宅邸之中天谴教会成员的注意力。
无论地位如何，失去了里贝尔这位伯爵，对天谴教会而言终归是件麻烦事。所以，里贝尔只要坐在大火之中，天谴教会的成员便必须分出人手，来营救他。
这也是第一阶段的画面之中，追击主角与圣女的人，即便算上空中被女仆小姐拦截的那一位，也始终只有三人的缘故。
而从梅璐艾塔提供的情报来看，算上里贝尔，天谴教会派出的人员可是总共是有九人的。
从结果而论，这场大火确实帮了主角团大忙。
只是，放火的人，应该不会是圣女或者真主角。
因为，他们没有准备的时间，也没有放火的机会。
那...虽然不知道女仆小姐反水的原因。但通过排除法，能做到放火烧宅邸，也有理由这么做的人，好像就只有她了。
更近一步的话，之前为了不让里贝尔碍事，可以让他安静的在火焰之中等待救援。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吊死他的人，极有可能也是女仆小姐...
...
看着书桌上的笔记本之中，罗列的至今得到的所有信息。
里贝尔，觉得他已经理清了事件的大部分来龙去脉。
虽然有猜谜的成分在内，但是金手指依旧为他提供了足够的信息。
而目前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这“坎普雷特业火”事件，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是已经错过了时间不会发生？还是即将发生？又或者说，正在发生的过程之中。
从时间点来看的话，原剧情里伯爵的尸体是肯定不能藏很久的。一天、两天的话，女仆小姐或许能代替传递伯爵的话语，让管家不起疑。但更久的话，管家肯定会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所以，里贝尔怀疑，昨天他得到剧情画面的那一刻，正是坎普雷特业火本应发生的时间。
并且更关键的是，事件之中一个很重要的条件也触发了，那就是梅璐艾塔的越狱。
昨夜的时候，他醒来后马上就冲到了房间的阳台，向着周边张望检查有没有起火。而起火的光景他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西北侧森林的另一端，有一道很放肆的光芒在闪耀着。
关押梅璐艾塔的地牢，就在宅邸的西北侧贴着森林。
所以，虽然那光源离得很远，但是如果梅璐艾塔那时已经逃了一段时间的话，出现在森林的另一侧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既然梅璐艾塔已经成功逃走，女仆小姐就没有了放火烧宅邸牵制天谴教会其他成员的理由。
更甚至，在里贝尔不知道的地方，前一夜可能已经发生了一场恶战。而女仆小姐也在背叛了组织之后，逃离了宅邸。
换而言之，一切的威胁和隐患，说不定已经在里贝尔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之下，就自动的消除掉了。
那现在，他除了需要担心没看守好光之圣女，所以有可能会被天谴教会惩罚之外，就不用再担忧其他的威胁？
...
真的假的...
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

第十四章，心怀希望（上）
“你...”
午后时分，又一次来到地牢的里贝尔，看着依旧抱着膝盖坐在牢房之中的梅璐艾塔，“惊喜”的一时间说不出话语。
什么情况？
她不是逃狱了吗？
里贝尔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问号。
一路上，他发觉宅邸里是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状况，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没想到，梅璐艾塔真的没有越狱。
那可不就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可如果梅璐艾塔没有越狱的话，他在阳台上看到的西北森林的那道强光又是什么？
除了梅璐艾塔这位女主角之外，谁还能散发出那么嚣张的光？
是有其他的女主角不小心也来到了宅邸的周边？
这么巧？
扶着额头思考了许久，里贝尔觉得他对自己的金手指，可能产生了一些误解。
说来也对，在现在已经确定他不是《魔女在悲鸣》的主人公的现在，金手指可以让他看到的光芒，怎么可能是分辨普通角色与可攻略角色的光？
陡然间，里贝尔恍然大悟。
存在感十足的女主角是强光，而虽然似乎也在宣传PV之中登场，但仅仅是配角或者龙套的女仆小姐是弱光。
也就是说，他能看到的光芒的强弱，是取决于原游戏里这些角色的重要程度的。
那...
发出和女主角同等重要的光，并且这个时间点有理由出现在宅邸周边的人...
还能是谁？就是真主角！
梅璐艾塔昨天应该和真主角遇上，被他搭救，然后立起攻略旗帜的。
但现在，全部乱套了。
“伯爵先生！”
昏暗的牢房之中，梅璐艾塔的“超能力”再次发动。
远远的发觉了里贝尔到来的她，直接打开了牢房的门走了出来，走到方桌旁启动机关，点亮了火把。
“请、请坐。”
梅璐艾塔将手展向木桌旁边的椅子说道。
而她这一系列流畅的行径，看得里贝尔忍不住多眨了几次眼睛。
若不是脸上的肌肉不配合，他大概都已经将五官皱成一团，露出地铁老人.jpg的表情。
不是，这被囚禁的犯人，在绑匪面前做什么呢？
是把他当成来自己家里拜访的客人什么的了吗？
在变得明亮的牢房里，里贝尔仔细的端详梅璐艾塔。
他发觉，比起前一天，梅璐艾塔变得精神了许多。而言行举止也不再是那强撑出的平静与端庄，而是自然且充斥活力。
还有就是...
梅璐艾塔的长袍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全身上下都很清凉。
梅璐艾塔这边，坐在了里贝尔对面之后，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他略显古怪的目光。
只不过，自认村姑的她并没有贵族大小姐般的矜持，所以只是很大方的冲着里贝尔，露出了一个微笑。
“天气，有些热。”
“是吗...”
里贝尔有些无所适从的回道。
他有些不明白。
他不是来确认梅璐艾塔是不是逃走这件事的吗？
到底事情出了什么差错，才会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此时的梅璐艾塔，呈着前倾着身体，将双臂以及双臂之间的部分搭在桌子之上的姿势。
与某位不方便透露具体的女仆小姐不同，里贝尔觉得梅璐艾塔穿得这么清凉被人看着，应该是蛮吃亏的。
“伯爵先生，现在的话，我已经完全了解你说过的那些事情了！所以，接下来，我会耐心的等待的！”
梅璐艾塔目光明亮的注视着里贝尔。
“嗯...”
这女人在说什么？
里贝尔摸了摸下巴，决定问得干脆点，以免梅璐艾塔这么稳定的情报源也变成谜语人。
“说说昨天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可是，那位女仆小姐...”
梅璐艾塔欲言又止的说道。
“她今天不在。”
虽然不知道又和女仆小姐扯上了什么关系，但里贝尔姑且如此回答。
听闻里贝尔的回复，梅璐艾塔轻拍着胸口，做出了松一口气的神情。
“那...就从我发现伯爵先生给出的提示开始说起吧。”
就这样，梅璐艾塔开始叙述起了前一日的事情。
主要的重点，是她如何在伯爵先生“提示”以及“帮助”之下，成功的逃出了地牢。
这段离谱的故事，听得里贝尔直想喊“我不是，我没有”。
他看那些场所，仅仅是因为那里有小星星在闪，哪里是给梅璐艾塔的提示？
不如说，正常人怎么可能根据那种程度的提示，就逃出地牢？
这位光之圣女，是不是有点顽强过头了？
现在的话，里贝尔算是知道原剧情里，梅璐艾塔是怎么逃出地牢之后再在逃窜之中，遇到真主角得到对方搭救的了。
应该说，即使没有里贝尔那些所谓的“提示”，梅璐艾塔也迟早能注意到那些事物，从而自力更生的做到越狱。
更甚至，那些在里贝尔眼中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干脆就是剧情的触发节点。
正是因为梅璐艾塔触发了这些节点，才剧情被触发，那些画面降临到了里贝尔的脑中。
就在里贝尔内心之中波澜万丈的时候，梅璐艾塔这边终于说到了她逃出地牢之后的事情。
...
前一日的夜晚。
走出了光幕之门后，梅璐艾塔穿过狭长的地下通道，来到了入口所在的地方。
地下通道的入口，当时并没有关严。
所以，时隔三日，梅璐艾塔看到了通过一道细小的缝隙，照射进来的月光与星光。
恍如隔世般的感触之后，梅璐艾塔内心浮现起的是一股冲动。她一刻都不想忍耐，想要马上便逃离这片地下的空间。
但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连通外界的缝隙之时，她忽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她想起了伯爵先生的话语。
让她逃离不难，难的是逃离之后。
伯爵的话语，为梅璐艾塔发热的脑中带来了一丝清凉，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感受着外界。
然后，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在外面至少有两人一直徘徊在地道入口的附近。
这两人的心象风景极为的相似，满是尸山与血海，象征着残忍与暴虐...
他们的心象风景，梅璐艾塔被绑架之时就有看到过。
在当时风格各有不同的九名天谴教会的成员之中，他们无疑是最为穷凶极恶的两人。

第十五章，心怀希望（下）
梅璐艾塔想了想，她虽然有着月之祝福，但其并非是用来与人争斗的力量。
所以，面对专业的罪犯，她哪怕逃出了地道，大概也会第一时间被抓住。（并不会。）
她又想了想，回忆起了伯爵先生的那些话语。
现在看来，当时伯爵先生的问题听起来很古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其实应该全部都有着隐藏的含义。（并没有。）
就比如，让她复述当时被绑架时的情景。
正常来想，作为指挥者的伯爵先生怎么可能不会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应该是想借由这件事，来提醒些什么。（并不是。）
比如，他特意问到了绑匪的人数。或许是在提醒，表面看起来地牢入口周边只有两人，但实际上有更多，甚至除了伯爵外的其余天谴教会的成员，都聚集在那里。
所以，逃出去，完全是自投罗网！
而且，就算逃走，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天谴教会虽然是秘密犯罪组织，但组织本身并不廉价。其中只要几名成员，一般就能做出震惊王国的大事件。
也就是说，在派遣了近十名成员绑架梅璐艾塔的基点起，就说明梅璐艾塔这个圣女的身份，很被天谴教会所看重。
那么，今后她可能一直会遭到天谴教会的追击。而想要对抗天谴教会，并不是她一介个人能做到的事情。除非，恰好遇到路过的传说圣剑使什么的（真的有），并且还被对方好心的庇护。
更何况，当时在教堂之中，与她一同被捉的那些修士与修女们，现在也成为了人质一般的存在。
如果梅璐艾塔逃走，他们的下场想来不会太好。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梅璐艾塔才发现，从一开始，关住她的牢笼就不仅仅是牢房或者地牢这么简单...
逃离的出口近在咫尺，但是梅璐艾塔却被理智劝阻在了出口的前方。
抱着膝盖，坐在地下通道之中，梅璐艾塔渴望的看着从出口的缝隙之中，传来的微弱的光芒。
然后，最终失落的垂下了头。
她感到了无比的绝望。
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机会逃离，她反而能保持一份平常心。
但是，正是因为一度看到了希望，所以当那希望转变为绝望时，她才会感到一股无比的丧失感。
这种感触几乎将她打垮，让她不再想继续做任何事情。
也正是这时，她想起了伯爵先生离开时，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吗...”
“看来，伯爵先生当时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事情了...”
轻轻的呢喃着，梅璐艾塔对于那位神秘的伯爵，除了信任之外又产生了一丝的敬畏。
她的一切行径，都没有超出过伯爵预想的框架。
而当时听起来有些莫名的话语，到了现在成为了让梅璐艾塔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迈出步伐，这一次梅璐艾塔走向了地下通道的另一端，自己走回了地牢里的牢房之中。
一天之前，她还认为那处地牢与牢房，是将她关起来的鸟笼。
而现在，她却觉得，只要有那座仅仅容许伯爵先生通过的光幕结界。那地牢便是将她从更加凶恶的罪犯手里保护起来的，庇佑之所。
...
“谢谢你，伯爵先生。如果不是你的话语，我差点都忘记顽强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
“所以，请放心伯爵先生，我不会再试图逃走，给你添麻烦。”
“...”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这句话，应该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地牢之中，梅璐艾塔在身前紧握着双拳，面带着精神十足的笑容如此的说着。
而里贝尔，则是一脸“淡定”的，从餐盒里取了几颗脆皮豆子，放在嘴里咀嚼。
所以...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也不能怪里贝尔的理解能力有限，实在是梅璐艾塔叙述的就很凌乱。
梅璐艾塔的村姑可不是白自称的，她连字都认不全，所以说起事来本身就不容易抓住重点。而且她在叙说的时候，并不会将她当时的心路历程也一同说出来。再加上，她全程都是一副“你应该懂吧？”的口吻，所以她能将事情说明白，才是奇怪。
于是乎，一头雾水，完全云里雾里的里贝尔，稍微抬了抬眼帘，看着梅璐艾塔清凉的打扮，大致的猜测。
这位圣女...可能是中暑了。
...
...
离开了地牢之后，里贝尔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确定到底是因为哪里病了，还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症什么的。
总之，梅璐艾塔今天明确的告诉了他一个信息。
那就是她今后，不会再越狱了...
那么，这件事对于里贝尔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虽然说不清楚，但可以确定肯定是坏事。
只是不知道坏到哪种程度。
这位光之圣女，在里贝尔看来，完全就是一个炸弹一般的存在。
只要她存在在地牢里，迟早会招来真主角攻打宅邸不说，宅邸里还会有人反水放火。
但是，把她简简单单的放了，肯定也不行。
因为，表面上里贝尔是这个宅邸的主人，但是在组织之中，他的身份却不是最高的。
远的不说，这一天就因为轮到看守地道入口的那位园艺工，出力帮里贝尔开启并且关闭了地道的入口。满心不满的园艺工，就一直在对他说怪话与酸话。
而且，仔细想想，在秘密组织里做事，可不比上学或者上班。
哪怕组织需要的光之圣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他都有可能会因为失职遭受难以承受的责罚。更不要说，他做出主动放跑圣女这种明着跳反的行为了。
到时候，被组织派出的暗杀者弄死，大概都是轻的了吧...
也就是说，里贝尔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而如果什么都不做，会被砍好几刀。
真是怪了。
昨天不还是枯燥乏味的三餐两茶来着吗？
怎么才短短一天的时间，情势就变得如此糟糕了？
里贝尔坐在椅子上苦思凝想。
以现在的条件，他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似乎不太现实。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和他人合作。
只是，目前登场的人物之中，光之圣女脑回路有点奇特不说，处境比他还糟糕。
而女仆小姐的话，他怕合作之前对方先给他一刀。
至于剩下那些连光都不会发的龙套，里贝尔则是下意识的觉得靠不住。
等等！
里贝尔突然猛的直起了身子。
不是还有一个可靠的登场人物，就在宅邸附近吗？

第十六章，求援
傍晚时分，在宅邸的一层大厅找到了管家的里贝尔，对他发出了命令。
“我要出去一趟，塞巴斯，准备好马车。”
“...是，少爷。”
塞巴斯微微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略微踌躇，但还是遵从了里贝尔的命令。
除了礼仪方面的事情之外，塞巴斯其实很少做干涉里贝尔的举动。
看着去准备马车的塞巴斯，里贝尔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担忧，自己做出不合常识的举动，然后引起怀疑。
对于这个世界的科技程度，里贝尔现在还是不甚了解，只知道有照片、报纸之类的。
所以，哪怕梅璐艾塔说过，这个世界之中的贵族出行时坐的是马车。他还是担忧，村姑的见识限制了她，让她不知道其实大家，早就已经坐上小汽车了。
里贝尔出行的目的地很明确，是位于宅邸西北侧的格雷塞镇。
格雷塞镇的规模不大，但是距离这座小镇几里的地方，就有一座大型的迷宫。所以，镇上冒险家很多。
而里贝尔想要找的就是冒险家，又或者说冒险家之中的佼佼者。
《魔女在悲鸣》之中的真主角。
由于昨天他看见了那道闪耀的光芒，而且时间也大致对得上，所以里贝尔猜测真主角，现在就在格雷塞镇。
虽然，里贝尔根本不知道这真主角叫什么，也不确定这名主角的性格、能力如何。
但他还是觉得，比起莫名其妙的准备在地牢安家的圣女，和随时会点一座宅邸助兴的女仆，真主角是更加可靠的合作对象。
并且，对于他想去抱真主角大腿的事情，他也丝毫不觉得羞耻。
以旁观者的角度，他可能也会唾弃他这种不自强自立，只想依靠他人的穿越者。
但实际面临现在的情况之后，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快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找人分担一下。
更何况，不是还有拥有“死亡回溯”这么强大的金手指，到头来还是被人掏肠子掏的怀疑人生，最后不得不去摇来一个机械降神般的剑圣，才勉强过了序章的穿越者吗？
有前辈在前面垫着，里贝尔只是站在他的肩膀上而已。
良久，不知道去哪里准备马车的管家塞巴斯，也没有回来。
而总觉得在宅邸里呆着有些压抑的里贝尔，就先走到了宅地外，穿过庭院的石板地面之后，来到了作为宅邸正门的大铁门之前。
让两名门卫将大门打开的时候，里贝尔发现他们的态度也有些微妙。
大概，他们也是天谴教会的成员。
唉...
整个宅邸就没个正常人。
而其中一名门卫虽然有些推脱，还是打开了大门。但另一名门卫，则是鬼鬼祟祟的急步离开。
对于这些细节与反常，里贝尔虽然在意但是也没有头绪，最终还是来到宅邸大门之外，用力的伸展了一下懒腰。
伯爵宅邸，建立在很偏僻的地方。周边一眼望去，能看见的就只有山林。
里贝尔身为一个有宅家倾向的人，也本能的不想住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所以，现在的他甚至考虑起，等到和真主角一起救出圣女之后，今后干脆抛弃伯爵的身份，和他们一起混算了。
反正，这伯爵当得也没什么意思，身旁天天有秘密组织的人在对他龇牙咧嘴。倒还不如当个冒险家，更加自由自在。
他身为穿越者的那些知识与见识，或许无法用来发明什么，但是做个生意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关键的问题就是，真主角的实力究竟怎么样。到底能不能护住他还有梅璐艾塔。
还有就是，梅璐艾塔这边，有一件事很令里贝尔在意。
那就是游戏中有关于她的攻略故事线，居然叫做“灾厄魔女的圣歌”。
虽然，由于游戏本身就叫“魔女在悲鸣”，所以登场的女主角终究都会变成魔女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梅璐艾塔，可以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也着实是件细思恐极的事情。
不过，对于“灾厄”这词，里贝尔还是颇有同感的。
虽说，也有穿越之前的伯爵自作自受的成分在内吧。
但总之，里贝尔现在就深深的感受到了，家里的地下埋着“灾厄”，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就在里贝尔在宅邸前，望着广阔的远方胡思乱想的时候。
忽然，一阵振翅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里贝尔微微转头，发现是一只赤眼的大号乌鸦正在向他低飞而来。
未等里贝尔做出抗拒的姿态，速度很快的乌鸦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两只鸟爪牢牢的钳住了他的肩膀。
即便是在一个奇幻的世界，这样的遭遇大概也觉不寻常。
于是，里贝尔拿出了他的天赋，不动声色。
当乌鸦落稳之后，便张开了鸟喙，然后里面传来的竟然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里...”
乌鸦居然说话了。
而里贝尔现在也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被吓到。
“你要去哪里？”
“...我有私事。”
自然的咽了下口水之后，里贝尔冷声回道。
说真的，他之前从来不知道，乌鸦这种生物，近距离看起来会如此的可怕。
那一团漆黑与杂乱，以及鸟爪狰狞的形状，即便将其说成是怪物也一点都不过分。
“推掉吧。”
乌鸦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湖光，这周之内就会来交接。交接之前，我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错。而这座宅邸之中的很多魔阵和机关，只有拥有坎普雷特血脉的你，才可以动用。一旦你不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我们应对起来会很麻烦。”
“...”
良久，里贝尔斜着脸庞，盯视着他肩上的乌鸦。
倒也不是他“又”在无声的施压，单纯只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乌鸦这边，则是一直目视着前方，也不与里贝尔对视，仿佛它真的是一只普通的鸟一般。
“我知道了。”
最终，里贝尔带着认命般的心情说道。
然后，得到了满意答案的乌鸦，便快速的飞走了，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直到乌鸦远去，里贝尔才发现他的背上，流了许多的冷汗，几乎都要将他的衣服浸透。
那只大号的乌鸦，摆出的BOSS般的口吻和姿态，着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他没想到，伯爵宅邸之中真正的管事人，居然会是一只乌鸦。
并且，这乌鸦还和某只向导一般，会给他提示“前方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这样的信息。
当然，比起那只向导，这乌鸦一点可爱的成分都没有就是了。
长舒了一口气，里贝尔转身回到了宅邸之中，继续去他的房间里开始了自闭。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但是想来，应该是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
...
夜晚。
宅邸的铁门之外。
管家塞巴斯，坐在马车之上，拉着两匹银白之马身上的缰绳，听着周边的虫鸣陷入了沉思。
少爷，怎么还不来？
难道，是放了他鸽子？
不可能，那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少爷，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恶劣的事情？
所以...
所以！错的肯定不是少爷。
一定是宅邸的大厨、
对！一切都是那个大厨的错！
于是乎，从马车上跳下的塞巴斯，这一天也气冲冲的去找起了大厨的麻烦。

第十七章，温柔的人
又是一天经过。
每天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在日渐憔悴的里贝尔，这一天也在午后来到地牢之中。
他拿了两个餐盒，一份是梅璐艾塔一天份的食物，另一份则是下午茶套件。
与地牢的“主人”对坐在小方桌的两侧，喝着茶吃着名为“利牙豆”的脆皮豆子，里贝尔感到了难得的宁静。
他发觉，自己似乎蛮喜欢像现在这般，与梅璐艾塔一起打发时光。
倒也不是因为梅璐艾塔是圣女又或者女主角什么的，单纯只是和梅璐艾塔在一起时，里贝尔不用担心自己不小心会暴露些什么，也更不用担心对方会突然袭击自己。
“伯爵先生！这杯红茶，是我也能感觉到美味的味道呢！”
里贝尔的对面。梅璐艾塔，先是一口将大半杯茶喝了进去，随后才发觉自己的行径好像有点不合适，于是才装模作样的小口抿了几下后，给出了她的感想。
“你满意就好。”
里贝尔觉得，梅璐艾塔这偶尔想要露出的淑女形象，大概是她身为少女最后的矜持。
但其实，从她干干净净、白白皙皙、清清凉凉的坐在里贝尔面前的基点起。她在里贝尔心中，基本就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喝了茶润了润嗓子之后，梅璐艾塔开始吃起了另一个餐盒的食物。
吃着与里贝尔同款的养兔子大餐，梅璐艾塔的面色纠结了一会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伯爵先生，请问这些食物，是你亲自做的吗？”
大致猜出了梅璐艾塔的意思的里贝尔，莫名的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他觉得，就算是前一世只会拿热水泡面的他，实际做起料理来应该也是比宅邸的大厨好吃的。
大概...
“呼...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伯爵先生，能不能拜托你下次，帮我带些调味料呢？只需要简单的种类就可以了。现在的食物，实在是...”
梅璐艾塔眨着明亮且又水润的湛蓝双眼，对着里贝尔拜托道。
“可以。”
里贝尔没有一丝犹豫的速答道。
而答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哪有被囚禁的人向着绑匪索要调味料的。
又或者说，梅璐艾塔要调味料做什么？她是打算长住在这里了吗？
还有就是，即便大厨只是伪装的身份，天谴教会的兄弟好像也太不敬业了一些。
他居然都被一名村姑鄙视了！
“嘿嘿...伯爵先生，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听到里贝尔的答复，梅璐艾塔开心的笑着说道。
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会发光的女主角，突然会甩来一个仿佛立起了旗子般的词语，但里贝尔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温柔吗？”
明明是一个仅仅用些调味料便换来的廉价的词语，但是里贝尔听着却觉得这无心的话语，沉重无比。
自穿越以来，里贝尔觉得，自己总共就只做过一件“温柔”的事。
昨天，通过那只BOSS乌鸦，里贝尔得到的信息是，这周之内圣女就会被交接。然后，宅邸本身具备的一些力量，只有他才能使用。
而仔细分析之后，他发觉自穿越以来，自己似乎终于有了一次选择的余地。
试想，现在圣女不会自己逃走，所以暂时不会引来真主角。
然后，只要询问管家塞巴斯，里贝尔就能获得一些与女仆小姐对抗的手段，保护自己大致不难。
最后就是天谴教会方面，他只要从始至终没有背叛与失职，那么也不会遭到组织的清算。
所以，他只需要周旋过这几天，将圣女转交给那位来自天谴教会的接受者。
那他现在面临的一切威胁，基本都会迎刃而解。
以后，他也不再需要担惊受怕，与空气斗智斗勇。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又哪有必要去管那洪水滔天。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十分简单的道路，以游戏难度来比喻的话，就是EAZY难度。
但是，纠结了一晚上之后，到头来里贝尔还是选择了LUNATIC难度。
他要放走梅璐艾塔。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里贝尔也不想梅璐艾塔，被带到天谴教会的据点之类的地方，从此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
比起忧郁的侧坐在牢房之中的光之圣女，里贝尔更中意的还是面前这位精神十足的村姑小姐。
“多谢夸奖。”
最终，本想说些“不要轻易用这个词”这种话的里贝尔，还是选择了纯粹的道谢。
无论梅璐艾塔这句话语的源头是多么的廉价，无论他做出选择时内心到底是多么的沉重。
既然被夸奖了，他就真的要去做一个“温柔”的人。
...
...
傍晚时分，里贝尔今日第二次来到了地下通道。
他频繁的前往地牢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看守地道的天谴教会成员的注意。
但是，里贝尔不在乎，因为今天负责看守的人正是女仆小姐。
而引起她注意，才是里贝尔的目的。
此刻，里贝尔和女仆小姐，一前一后走在地下通道之中，里贝尔在前女仆小姐在后。
说来，穿越了几天的时间，里贝尔主要的时间都是在收集情报，所以还从来没有自己主动去试图做些什么事来改变现状。
而现在，他就是在迈出第一步。
只是...
这第一步迈的里贝尔心惊胆战的，脚一直在轻颤个不停。
仔细想想，既然宅邸之中有只有他才能使用的魔阵与机关，不就代表想要救梅璐艾塔的女仆小姐，又多了一个必须宰了他的理由？
所以，他现在真的好怕，怕女仆小姐现在就动手从背后袭击他。
良久，里贝尔和女仆小姐两人，一同来到了地牢部分的入口，光幕大门所在之处。
而径直的穿过光幕大门，看着伫立在另一端的女仆小姐，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这下，安全了。
为了执行帮助梅璐艾塔逃脱的计划，“坎普雷特业火”章节之中的重要角色，女仆小姐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只不过，女仆小姐的危险程度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将心比心，在谋划着背叛组织的现在，如果园艺工或者门卫这些天谴教会的成员。突然凑近他，说上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来帮你”，里贝尔肯定也是不会轻易的相信，反而会考虑因为自己的想法暴露而杀人灭口。
不过，隔着一层只有里贝尔这位高贵血脉能穿过的结界之门的话，他相信他一定能和女仆小姐促膝长谈，从而获得彼此的信任。

第十八章，狂战士
隔着半透明的光幕结界，里贝尔看着女仆小姐，内心之中忽然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肯定无法将面前这位身形娇小，面容精致得如同玩偶一般的少女，与心狠手辣的秘密组织成员联系在一起。
虽然接触的机会不多，但能让里贝尔脑内的桃园义士聚集到虎牢关下，女仆小姐无疑功不可没。
再加上，女仆小姐身上也散发着那令人迷惑的光，虽然微弱了一些。
所以，也怪不得里贝尔年少不知有圣女，错把女仆当主角。
摇了摇头，整理完心情的里贝尔开口，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女仆小姐微微抬起了头。
僵硬程度比起里贝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冰冷面孔，配合着笔直的目光凝视。
女仆小姐身上的压迫感，是一如既往的强。
“你是不是想背叛组织，放走那位光之圣女？”
女仆小姐虽然可怕，但是有光幕庇佑的里贝尔，胆子可是大到没边。
而没等里贝尔从容多久，他就看到女仆小姐的身体明显的颤动了一下，接着...
嗙！
一声瞬间响起的巨响，险些震倒了里贝尔。
只见，女仆小姐，正在用双手手掌，用力的拍打着光幕门。
而就是这朴实无华的拍击，声势却如同拆迁队一般。
“冷静一点。”
虽然吓了一跳，但里贝尔还是不慌，“淡定”的继续说道。
然后，就又是一声“嗙”的巨响。
里贝尔看到女仆小姐平时用来遮住半边脸的前发，都随着她的动作飘荡了起来。
而从发丝之间可以看到，女仆小姐的另一只眼竟然是暗黄的色彩，并且像是猫眼一眼紧缩着。
嗙！
根本不给里贝尔促膝长谈的机会，女仆小姐猛力的拍击着光幕门。
更加糟糕的是，如果不是里贝尔看错，那就是光幕结界居然出现了裂痕一般的事物。
他顿时，流汗了。
什么情况？
这光幕结界不是魔法吗？怎么可以被人用物理攻击强行砸开？
这个女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巴萨卡什么的吗？
“等...”
嗙！
这一次，拍击的巨响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
里贝尔脑中一片空白。
想要转身逃走，脚却像是粘在地上一般。
而就算能逃走又如何？他的背后可是一条死路。
嗙！
这次的拍击之下，女仆小姐的双手彻底从光幕门上穿了过来。
她的手，现在状况也很不妙，布满了伤痕且鲜血淋漓。
但是，她却像是浑然不觉。
也正是这时，光幕结界发挥了一些作用。
只见原本是天蓝色的光幕结界之中，出现了几道红色的魔法阵，然后...便爆开了。
被剧烈的爆风吹飞，里贝尔跌坐在了地上。
本就被拍击声摧残了一番的耳朵，也再也经受不住爆响的刺激，以耳鸣的方式开始了抗议。
痛苦的襟着眉头，里贝尔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光幕结界的位置。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希望光幕结界的自爆击倒了女仆小姐，还是希望女仆小姐至少还活着。
爆炸的地点，里贝尔看到了一阵让可视度变得极低的浓烟。
他似乎，懂了...
果然，女仆小姐的身影倏的从浓烟之中钻出。
身形不见丝毫动摇的女仆小姐，单手撕着光幕结界仅剩的一小部分残骸，全身都被烟雾环绕着。
里贝尔甚至觉得，他看到了暴走的初号机。
他本能的想要伸出手，来喊句经典台词。
但是，女仆小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几乎在目光对上的刹那，女仆小姐就已经扑了过来，压倒了里贝尔。
现在，两人之间可不是骑着这种甚至有些旖旎的姿势，女仆小姐以跪姿，将膝盖卡在里贝尔的胸口之处，两只手如同钳子一般将里贝尔的双臂牢牢的钉在地面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女仆小姐质问着里贝尔，
“你还告诉了谁！”
女仆小姐的语气难得有些波动。
而她的口吻之中，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类似于紧张的情绪。
“我...”
里贝尔也很想回答，但是女仆小姐压他的姿势实在只能用绝妙形容。现在的他，不要说是说话，连呼吸都感到了困难。
曾何几时，里贝尔看着镜中自己满是腹肌的身躯，觉得自己身为秘密组织的成员大概身手不凡。
曾何几时，里贝尔察觉即使自己被爆炸的余波吹飞，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所以，这身体素质，面对力A的巴萨卡也能比划两下。
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被女仆小姐止住，他全身上下简直就没有一处可以动弹的。
他真的很想问一下这名少女，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说！”
里贝尔挣扎期间，女仆小姐依旧在审问着他。
而这时，一个身影从地牢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伯、伯爵先生？还有...女仆？”
出现的人，自然是梅璐艾塔。
而她在看到制住里贝尔的人，是女仆装之后，面色就立刻变得煞白了起来。
她是知道的，这女仆小姐有问题！
因为，伯爵先生提示过！
在最初的交谈之中，伯爵先生明明知道天谴教会参与绑架行动的总共有九个人，但唯独询问了她，知不知道那个女仆叫什么。
对于“悟性”极高的梅璐艾塔而言，这近乎就是明示了。
所谓的女仆小姐，就是幕后的大BOSS，并且说不定还一直在监听伯爵先生，让他不得不拐弯抹角的说话。
而现在，女仆小姐正在打伯爵先生！
所以...所以！
梅璐艾塔转身跑掉了。
然后很快，她又举着铁棍返了回来，
“请、请放开伯爵先生！不然，不然我就要用这根铁棍打下去了。这...这真的是铁制，打、打下去可一点都不是开玩笑的！”
梅璐艾塔，以长了眼睛或者长了耳朵的人都能看出或者听出的色厉内荏，冲着女仆小姐很“凶恶”的吼道。
而虽然梅璐艾塔出现之后，里贝尔明显感受到压制他的女仆小姐，似乎在发愣，于是给予他身上的力道减轻了很多。
但是，依旧很痛苦的里贝尔，现在只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一句。
别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啊！
你在这说相声呢？！

第十九章，梅璐艾塔很厉害
僵持了少许时间，严词警告了女仆小姐很多句之后，梅璐艾塔还是挥舞着铁棍冲了过去。
从倒在地上的里贝尔的视野，他只觉得梅璐艾塔的手脚快速动起来时，非常的不协调。他都害怕对方在这么严肃的情景之中，表演一个平地摔。
从梅璐艾塔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密室逃脱来看，她的运动能力其实是不差的。
所以，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出于她内心之中的紧张。
胡乱挥舞的铁棍，自然是没有打中女仆小姐。不如说，以女仆小姐被爆炸卷入都毫发无损的身体能力，她即使被打中大概也是无碍的。
但是，女仆小姐还是以夸张的动作闪避着梅璐艾塔的攻击，躲了几下之后干脆从里贝尔的身上跳开，与两人远远的保持起了距离。
如果说，对待里贝尔时，女仆小姐是在重拳出击。那面对梅璐艾塔，她的举动只能用放海来形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仆小姐看着梅璐艾塔，目光闪烁不停。
而梅璐艾塔的关注点根本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将地上的里贝尔连忙的扶了起来。
呈坐姿坐在地上，里贝尔不断的咳嗽着。
之前的窒息感，一时之间无法消散。
“没事吧，伯爵先生？有我在，那个凶恶的女仆不会再靠近过来的！我以前在种田的时候，就经常用扫把赶走来田里偷吃的鸟兽，所以我很厉害的！”
“...”
里贝尔觉得自己陷入无语的状态，并非只是因为他发不出声。
这位圣女小姐，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处在状况之外。
大概是从第二次见到梅璐艾塔起，她就已经不屑于装成“圣女”，表露出那脱线的本性了。
而与第一次相见时相比起来，她其实就只是少了一件袍子而已。
难道说，那个袍子才是光之圣女的本体？把袍子弄丢之后，梅璐艾塔就变成纯粹的村姑了？
不过，不管梅璐艾塔到底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她也确实的“击退”了女仆，从对方的魔爪或者说膝盖之下，救下了里贝尔。
虽说现在，梅璐艾塔由于在关心里贝尔，所以甚至是背对着女仆小姐。但是对手，从始至终没有表露出攻击的意向。
不过想来也是。
女仆小姐不惜背叛组织，也要救出梅璐艾塔。那她自然不会伤害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存在。
“咳咳...咳咳。”
女仆，里贝尔以及梅璐艾塔三人的对峙之中，里贝尔依旧在不停的咳着。
在前面的争斗又或者说被暴打之中，里贝尔身上多多少少被撕扯到了一番。所以，在他不断咳嗽的震动之下，他脖子上一直围着的绷带松弛之后散落到了地上。
几乎贴着里贝尔的梅璐艾塔，自然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里贝尔脖子上的伤痕。
看着即使过了几天，也丝毫没有消退的，触目惊心的深陷进去的深紫色勒痕，梅璐艾塔不禁做出了用手捂嘴的动作。
“好、好过分，刚才那个女仆到底对伯爵先生做了什么，才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梅璐艾塔说着，怒冲冲的转身瞪向女仆小姐。
而此时，女仆小姐也看到了里贝尔脖子上的伤。
只见，她一直以来如同冰山一样的面容，在这一刻仿佛突然破碎了一般，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甚至于惊慌的神情。
女仆小姐没有再说任何话语，她只是像是不知所措的僵硬的摇了摇头，最后转过身直接逃走了。
...
...
“呼...”
一片狼藉的地牢入口之中，威胁总算结束的现在，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而另一边，梅璐艾塔看着女仆小姐狼狈逃走的身影，叉着腰得意了片刻，然后又开始关心起了里贝尔。
“伯爵先生，你...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我、我帮你向女神大人祈祷一下吧！”
“不用了，我没事...”
所以说祈祷是什么鬼？
既然是奇幻世界，光之圣女就不能学个神圣治疗术什么的吗？
里贝尔有些无奈的看着梅璐艾塔。
这名少女，真是几乎所有举动都会伴随着槽点。
“以后，你叫我里贝尔就好。”
在梅璐艾塔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无论起因经过如何，从结果来看，梅璐艾塔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里贝尔觉得，自己也该稍微对她放出些亲近的信号。
“里、里，里...伯爵先生，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只是名哈斯姆村的普通村民...”
梅璐艾塔垂下头，有些扭捏的说道。
“普通村民可不会被秘密组织囚禁起来。”
“那，里贝尔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还是添上了后缀，但终归还是接受了里贝尔提安的梅璐艾塔，接着问道。
“当然，是要追上去。”
“追上去？对！就应该追上去。如果那位女仆去唤来其他天谴教会的成员，我们就麻烦了。”
梅璐艾塔说着，握着铁棍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而里贝尔则是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不提女仆小姐真的有心收拾他们，大概根本用不上去搬救兵。光是她已经逃开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她想逃离地道的话，想追肯定也是来不及的。
“你真的认为，她是去叫同伴的？”
“难道不是吗？”
梅璐艾塔微微歪着头，也是不解的看着里贝尔。
“你确定，你不认识刚才那个女仆吗？”
“当然不...不对，我认识！刚才那名女仆小姐，是天谴教会真正的头目，将我囚禁起来的主谋！”
“...”
不如说正好完全相反。
虽然不知，梅璐艾塔为何对女仆小姐抱有如此偏见。
但这些，事情就又变得奇怪起来了。
女仆小姐，为了救出梅璐艾塔，简直可以说是不顾一切。
之前仅仅因为担心里贝尔会泄露这个秘密，就摆出了一副要将他撕成碎片的架势。
但明明梅璐艾塔在女仆小姐心中如此重要，可梅璐艾塔却完全不认识对方。
“看来，只要去问本人，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了。”
里贝尔说着，走向了地牢的门口，然后往门前一站，用下巴对着梅璐艾塔划拉了几下。
在前面带路吧！梅璐艾塔。
他已经，不想再被女仆暴打了。

第二十章，梅丽安
幽暗的地下通道之中，梅璐艾塔弯着身子，一手持着铁棍小心翼翼的前行，另一手则是张开手掌伸向后方，仿佛在表示着慢着点跟过来。
看到她蹑手蹑脚的动作，里贝尔很想说一句，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警惕不警惕都是一个效果。
但不得不说，站在梅璐艾塔身后，可真叫一个安心。
早知道，用梅璐艾塔对付女仆小姐有奇效。当初，里贝尔就不会站在那该死的光幕结界之后，而是藏在梅璐艾塔身后了。
说起女仆小姐，还有一件事让里贝尔觉得很奇怪。
那就是之前对方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痕之后，露出了崩溃一般的表情，然后落荒而逃。
也正是那时，里贝尔才了解到，女仆小姐大概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是天生面部肌肉就僵硬，而女仆小姐则是刻意的控制出了那寒冷的表情。
总之，女仆小姐的表情防线彻底粉碎，说明她内心之中的震动，让她无暇去维系这些事情。
但那原因又是什么呢？
里贝尔本以为，女仆小姐是通过看到勒痕，想起是她亲手杀死了原来的里贝尔，所以才会惊惧到那种地步。
但实际上，这个猜测是不合逻辑的。
因为真相是如此的话，女仆小姐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就应该会露出端倪了。
那...
原来的伯爵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是真的自己用马戏团级别的动作，自己挂在吊灯上吊死吧...
在里贝尔思绪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接近地道入口的地方。
然后，他们果然看到，女仆小姐根本没有离开地道去搬救兵。而是，抱着膝盖，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下通道的尽头。
...
...
从地牢逃离之后，伤痕累累的克莱尔，也就是女仆小姐，很快便来到了入口之处。
而直到看到外界的光从缝隙之中照耀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如果就这么逃走，大概就真的无法救出梅璐艾塔了。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几乎瘫倒在地上，克莱尔用苦涩的口吻低声的自语着。
脑中涌上血的时候，她可以无视身上的疼痛与伤势，也可以不顾一切的破坏眼前所有不顺眼的东西。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好像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
克莱尔的原名，叫做梅丽安，出身自...哈斯姆村。
自懂事起，梅丽安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只有一位脾气不怎么好的母亲，一直在照顾着她以及比她小两岁的妹妹。
而在她四岁的时候，那位母亲也病逝，然后她和她的妹妹，便被丢到了就近的教会之中。
只是，那座不知道在信仰什么神明的教会，不仅对她们极为的苛刻，到头来甚至还将她们当成货物一般的卖掉了。
她被锁在牢笼之中，手脚都戴着镣铐，根本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就这样，与妹妹失散了。
后来，就是她被买主带着四处辗转，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一名叫做“坎普雷特夫人”的人。
这位夫人是她最后的买主，而买下她的原因，是因为她具备“才能”。
接着，从六岁开始直到现在，她就一直作为秘密组织天谴教会的一名成员，不断的执行着组织下派的任务。
奉行神秘主义的天谴教会，其中的成员一般是不会主动互相接触的。
但是，也有例外。
因为，她除了是天谴教会的成员之外，还是坎普雷特夫人买下的佣人。
所以，任务的空闲之时，她便必须作为女仆，照顾自己的主人。
坎普雷特夫人，以及她的侄子，也就是里贝尔。
也就是说，从小一起长大的里贝尔与克莱尔，是一种青梅竹马般的关系。
但是，由于家庭情况的复杂，以及身份之上的区别。
原本的里贝尔，一直与克莱尔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更不要说是互相敞开心扉什么的。
两人之间，虽然称不上是主人与仆人之间的关联，但是也不会更近一步。并且，公与私总是会分得很开。
而克莱尔，也从来猜不到，她这位名义上的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怀抱着怎么样的想法。
...
本来，虽然自身的情况有些复杂，并且经常需要做一些自己不情愿，但是却不得不做的恶行。但克莱尔也觉得自己大概，会这样毫无起伏的度过一生。直到哪次任务失败，像条野狗一般横死在世间的某处。
直至，前几天的那次行动。
天谴教会总共出动了九名正式成员，并且还有两名祭祀作为策应。
目的，居然只是为了绑架一名在一处乡村的圣火教堂之中，作为帮手的村姑。
若不是任务隐藏了什么关键信息，那这一次任务无疑是轻松无比的。
而任务的过程，也格外的顺利。
顺利到克莱尔想不出，组织动用这么多人手的理由。
但是，就在任务成功之际，观察着那名被誉为“光之圣女”的少女，克莱尔就像是如遭雷击一般，呆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
这位光之圣女的左手手臂上，有着一个花瓣状的胎记。
她无比熟悉这个胎记，因为她的妹妹身上便有着这么一枚。
她至今还记得，小时她还有童心的时候，只要故意说妹妹的这个胎记并不是花瓣，而是小驴的蹄子。那么妹妹就会伤心的哭很久。
然后，再仔细看这名圣女的面容，她看到了妹妹小时候的影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更加关键的，是梅璐艾塔这个从来就没有变换过的名字...
这简直是命运在开玩笑。
克莱尔要绑架的，正好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
后来，克莱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任务，回到宅邸，将梅璐艾塔压进地牢的。
作为秘密组织的成员十多年，锻炼出的心态，仿佛一夜之间化为了乌有。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梅璐艾塔、面对组织、面对这一切。
而也正是这时，她得到了主人的传唤。
那一天，她名义上的主人依旧像是掌控者一般，坐在方桌的后方，带着冷漠且傲慢的目光注视着她。
然后，对方说的第一句便是，
“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光之圣女？”

第二十一章，女仆小姐在自闭
在克莱尔看来，在里贝尔面前暴露出什么，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大概就是这位名义上的主人。
不如说，她现在这副面无表情的姿态，就是从里贝尔那里模仿得来的。
而这副面具，平日越是给她带来了便利，为她隐藏了多少情绪，那一旦面具破裂之时，她那铁青的面色看在里贝尔眼中，就会越奇怪。
再加上，抛开异化眼之外，她的瞳色与发色和梅璐艾塔完全相同。
并且，现在她会用前发遮住半边脸，但是以往的时候，她那与梅璐艾塔极为相似的样貌，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里贝尔的面前的。
所以，被里贝尔看出端倪之后，克莱尔唯一的倚仗便是，她目前还什么都没有做。
即便是天谴教会，也不会因为一些还未做出的罪行，便降下审判。
甚至，克莱尔还想象过向里贝尔求助。
但是当日，里贝尔冷漠的话语，却中断了她所有的幻想。
“你应该清楚，只要我在这座宅邸里，你就无法做任何小动作。”
“而且，我讨厌那个女人。”
“不如说，你也应该讨厌她才是。”
“虽然不知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她显然是在一个幸福的环境下成长，才成为了那光之圣女。与在组织之中，吃尽了苦头的你完全不同。”
对于里贝尔的这番话，克莱尔可以理解，但是却不会认同。
她觉得，像里贝尔这样，因为自身的不幸而一直憎恨幸福之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而里贝尔也永远不会了解，当她得知自己的妹妹健康的长大，还可以自然的流露出如光芒般耀眼的笑容之时，她的内心是获得了怎样的救赎。
所以，自与里贝尔的那次谈话之后，克莱尔就已经认定。
即使拥有相似的成长轨迹，但里贝尔和她，注定不会是同一条道路之上的人。
而如果里贝尔选择成为她的阻碍，她不会再有任何的留手...
...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直到，克莱尔看到出现在地牢入口处，仿佛从来没被关进牢房一般的梅璐艾塔。
看到自己的妹妹在敌视着自己，反而护住了她眼中那最大的威胁。
虽然不知道，梅璐艾塔那身长袍去了哪里。
但总之，克莱尔彻底的混乱了。
漫长的地下通道之中，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不久之后，克莱尔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但仿佛她从来没有理解过的声音。
“现在，我们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吧？”
里贝尔和梅璐艾塔，来到了地道入口之处。
...
...
“里贝尔先生，我看到了！那位女仆就在前面。”
狭窄的地下通道之中，闭着眼的梅璐艾塔，如此的说道。
“是吗？那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本身地下通道的能见度就低，再加上通道的狭窄，让人转身都有些费劲。所以，完全看不到前方的里贝尔出声问道。
“唔...这个风景，应该是十分混乱、茫然、后悔以及有些自闭的状态。”
哦...所以那又是种什么状态呢？
“里贝尔先生，你说她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嗯...”
里贝尔先生也说不准。
“那要不，我先冲她丢点石头什么的吧！”
“住手！”
里贝尔连忙出声制止。
说起来，这女仆小姐也挺令人无语的。她明明是想救梅璐艾塔，但是什么事都没说明白，导致被梅璐艾塔敌视到了这种地步。
之后，与女仆小姐保持了一段距离良久，到头来里贝尔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此时的女仆小姐，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下通道的角落，头深深的埋在怀里，简直就跟个团子一样。
感情，梅璐艾塔还真没说错。
只是，这哪是有些自闭的状态，完全是彻底在自闭了吧...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试图与女仆小姐搭话。
然后半天，女仆小姐都没有回复。
随着尝试的次数变多，里贝尔都怀疑女仆小姐是不是睡着了。
对此，除了困扰的挠了挠头之外，里贝尔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大概就是，像女仆小姐的三无角色，在动漫等作品之中，会显得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撩几下。但是，放到现实，就很微妙的原因了吧。
她是真的会不理人的。
“梅璐艾塔，你来试试。”
无计可施的里贝尔，只能将难题抛给梅璐艾塔。
“诶？但是...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梅璐艾塔面带困惑，然后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咦？里贝尔先生，表面上看起来，女仆小姐并没有对你的话语做出反应。但是，她的心象风景，其实是一直在变化的！”
“唔，让我仔细看看...现在女仆小姐的心象风景，主体是一片宛如晚霞一般的天空。晚霞的红色吗？也就是说，女仆小姐现在应该是在难为情！而除了这代表着害羞的红色之外，还掺杂着一些灰褐色。这种颜色，通常是代表着与惭愧近似的情绪。混在一起，也就是羞愧呢。联系之前的心象风景，那就是女仆小姐，因为羞耻、惭愧、后悔等原因，试图封闭自己。但是却又无法做到完全封闭...喔？女仆小姐的心象风景又开始闪烁了，这种情况，是说明她因为内心已经承受不住，所以尝试着逃避现实。顺便一提，晚霞的颜色从刚才起就越来越红...”
嗖。
里贝尔都没看清女仆小姐的动作，就看她像是瞬移一般跳起来逼近到梅璐艾塔的面前，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三个字，
“你住嘴！”
然后，成功的让梅璐艾塔闭上了嘴的女仆小姐，便正面迎上了里贝尔的目光。
一时间，知道自己无法再逃避的女仆小姐，就好像不知道该将眼睛放在哪里一般，不断的游移。之后，又像是不知道脑袋该放哪里一般不断来回摆动，最后像是认命一般的垂下了头。
而全程里贝尔的表情看似淡定，但内里其实差点就笑出了声。
梅璐艾塔的能力，简直是天克女仆小姐这样的无口角色。
但是乐着乐着，里贝尔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如果梅璐艾塔那所谓能看到“心象风景”的能力，并不是口胡或者跳大神的话。
那岂不是代表着，他的闷骚其实也早就暴露了？

第二十二章，胎记
重新回到地牢之中，这一次出现在地牢里的，是三人。
里贝尔抬眼看了看左侧，是梅璐艾塔，右侧是女仆小姐，然后觉得这一幕其实挺超现实的。
三人之间，应该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绑架的策划者、帮凶以及受害者？
凶手，被害人，凶手的动机？
总之，何止一个怪字可以形容。
说起来，自从认命之后，女仆小姐的冷脸融化了一些。虽然，还是满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但是至少没有像以往那样，刻意的将脸板起来。
再加上，她将总是遮着面孔的前发也扎了起来。
所以，里贝尔对女仆小姐的新形象，还是颇感兴趣的。
可他也不太敢太明显的盯着看，因为他发现，只要他的目光稍微移过去，女仆小姐就会用很凶的目光瞪住他。
平心而论的话，里贝尔倒是觉得之前女仆小姐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盯视，压迫感更加强烈一些。
也就是说，他更喜欢被这么凶的瞪着。
...
难道自己是个M？
里贝尔沉思了起来。
在里贝尔与克莱尔用眼神互动的时候，梅璐艾塔则是在一旁忙碌着。
里贝尔这一次来地牢的时候，也拿了餐盒，并且还带上了梅璐艾塔请求的一些调味料。
而里贝尔在被克莱尔暴打的时候，餐盒虽然掉落在了一旁，但是内部的损毁却不多。
不多时，梅璐艾塔拿着重新加过料的三明治在地牢唯一的方桌之上张罗了起来。
围在方桌边上，里贝尔看到女仆小姐的表情很古怪。
是想不通，为什么梅璐艾塔会在地牢里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吧？
哈！
里贝尔其实也想不通。
梅璐艾塔一边殷勤的将三明治递给里贝尔，还为他泡好了红茶。
一旁的克莱尔，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面对此景，克莱尔很是不满的又是瞪了里贝尔一眼，仿佛在问这区别对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里贝尔，则是很无辜的将三明治塞进了嘴里。
味道，居然还可以！
至少，像是人吃的食物了。
“味道不错。”
“多谢夸奖。”
里贝尔和梅璐艾塔对视一眼，梅璐艾塔表现的还略有羞赧。
于是，克莱尔这边便更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
...
享用过食物与红茶后，三人终于开始的对谈。
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都必须在喝了茶之后再继续谈，这便是贵族的风姿！
嗯...
以上只是里贝尔瞎想的。
实际上，三人之中，交流的主力是梅璐艾塔与克莱尔。
因为里贝尔现在还处于刚刚穿越情报不足的状态，所以他更多的是充当旁听者。然后，时不时优雅的抿口茶，时不时高贵的点点头。
在里贝尔的解释之下，梅璐艾塔终于相信了面前的女仆小姐，其实是想将她从地牢里救出。
所以，便有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
面对这个问题，克莱尔纠结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坦白了出来。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梅璐艾塔。”
说出这句话后，克莱尔仔细的观察着其他两人。
她看到梅璐艾塔彻底的呆住了，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而里贝尔，则是依旧在淡定的喝茶。
果然，他什么都察觉到了...
克莱尔如此的想着，却不知里贝尔的内心其实也是蛮动摇的。
里贝尔本以为，女仆小姐的莫名相助，其中可能有一些更加抽象的理由。
比如，为了衬托梅璐艾塔光之圣女的人设，所以剧情设定里，让她莫名其妙的被梅璐艾塔所感化什么的。
好家伙，感情其中的理由原来是这么狗血...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里，里贝尔或许还会对女仆小姐的说辞怀疑一下。
但这毕竟是GALGAME的世界。
所谓无巧不成书，如果不是有种种的因缘际会在内，游戏剧情可能都不会成立。
“姐姐？你、你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梅璐艾塔这边，她在震惊之后，表现出来的满是不信的神色。
“你的手臂上，有两个连在一起的花瓣状胎记。”
“这...这种胎记证明不了什么！现在大家都看得到，你可能只是刚刚看到后才想到的。”
“不止手臂，你的p...背部下面那里，也有胎记。准确来说，那并不是胎记，而是伤痕。以前，我总喜欢说你的胎记不是花瓣，而是驴蹄印。然后，你为了证明那不是驴蹄印，所以去招惹小驴。结果...被踢了一脚。”
听到女仆小姐话，在一旁喝茶的里贝尔，差点就被呛到了。
这仿佛有点大病的举动，真不愧是梅璐艾塔。
正所谓三岁定终身，古人诚，不欺人...
“这、这，我...我...”
就见梅璐艾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克莱尔说中了。
而她现在用双手护住那有驴蹄伤痕位置的举动，也白费了克莱尔可以用语言修饰那部位的苦心。
“还、还是不能说明什么...”
看着梅璐艾塔分明已经几乎信了女仆小姐的话语，但是由于心中的偏见而固执己见的样子。觉得继续僵持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的里贝尔，摇了摇头帮着劝了一句。
“梅璐艾塔。就如之前你试图逃走时，从没有怀疑过，我是想故意将你放出去再重新抓回去一般。我们身为绑架者，掌控着你的一切。所以，在你本就无法反抗的前提下，欺骗、戏弄你对我们而言不会有任何好处与意义。”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梅璐艾塔一改之前的警惕，深有同感般的点了点头。
“里贝尔先生说的没错！”
“...”
又遭到了明显的差别待遇的克莱尔，则是头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继续瞪起了里贝尔。
“那...我以后就暂时叫你姐姐吧。当然，我不是相信了你就是我的姐姐。而是我认为，一直用女仆小姐来称呼很不礼貌。就像我虽然是村姑，但是一直被人称呼为村姑的话，也会不高兴一样。”
重新面对克莱尔，梅璐艾塔说出了这番莫名的带着傲娇意味的话语。
而克莱尔则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面容反而更加柔和了一些。
之后，梅璐艾塔也稍微讲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的记忆，是从遇到收养她的爷爷和奶奶之时开始的。
据二老所说，她似乎是某一天从河的上游飘下来，然后才被他们两人捡到的。
一直以来，梅璐艾塔认为二老说这种话，只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父母，经常用来捉弄孩子的话语。
直到前些年，二老病逝时重新提及此事，她才了解到自己真的是从河上飘下来的。
联系克莱尔的自述，以及至今的见闻。
里贝尔猜测，从小就顽强的梅璐艾塔，应该是自力的从那贩卖人口的教会之中逃出，然后跌入了河里。
至于几乎不记事的孩子，顺流而下不知多远居然还能活下来什么的...
只能说，光之圣女，自小就被神明所眷顾着吧。
而看着，身旁的女仆小姐，全程专注的听着梅璐艾塔的自述。并且，得知梅璐艾塔至今以来的生活，总体算得上是幸福之后，还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里贝尔算是确定了。
这人，应该是个天生的妹控。

第二十三章，惯性
地牢之中，梅璐艾塔与里贝尔，继续向着克莱尔套取着情报。
而套着套着，话题居然变得奇幻了起来。
起因，是梅璐艾塔问到，她如果被带回天谴教会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克莱尔的回答是，她会成为祭品。
成为让天谴教会的第三位神明苏醒的祭品。
在这个世界之中，神明是切实的存在着的。并且，还会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这也是这片大陆，教会组织格外多的缘故。
就里贝尔所知，教会都已经出现了四种不同的类型。
梅璐艾塔在工作的圣火教会，秘密组织天谴教会，以及充当着人口贩子的拐卖过克莱尔姐妹的无名教会。
除了这三种之外，那就是被整座大陆普遍认可的万物教会。
信徒遍布世间各处的万物教会，与冒险家公会并立，是两个世间最大的组织。
这些信息属于常识的范畴，是之前里贝尔从梅璐艾塔那里获知的。
一般而言，神明们的性格也各有不同，所以与人们相处的方式也是不同。
但是，具备诸多信徒的神明，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会赐予信徒“力量”。
万物教会的神明，通称是博爱之神。
她会赐予信徒们的力量，是“等级”。
而冒险家公会的神明，则是叫做知识之神。
她会赐予冒险家们的力量，则是“技能”。
等级与技能。
听到这两个无比熟悉的词汇，里贝尔一时间都有些感动。并且，这个世界的等级与技能，与他理解的差不多是同一种类。
随着等级的提升，人的基础能力会上升。
而只要习得技能，哪怕前一刻对那个技能一无所知也从未实践，习得之后也马上能熟练的将其使用。
里贝尔其实也想不通，一个GALGAME为什么会有听着就很复杂的体系。
他只能猜测，他没来得及玩的“魔女在悲鸣”，或许包含了可玩性很高的战斗系统。
总而言之，天谴教会也存在着神明，并且不止一位。
据传闻，天谴教会鼎盛时，总共有六位神明，但是其中四位在沉睡状态，另一位也刚刚才苏醒。
也正是为了满足神明的要求，天谴教会才会到处捕捉被神明所祝福的人。
这里便不得不再提一下，那所谓的“祝福”。
神明虽然赐下力量，但是也并不是无差别的赐下的。
即便是赐下力量的几率最高的博爱之神，将“等级”的力量交予人的几率大概也只有六到七成。
并且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量产型等级之力，一生穷尽心力也只能升到三十级。
但偶尔会出现例外，那便是神明的祝福。
得到祝福的人，会获得完整的神明之力，以等级为例的话，他的等级上限将不再受到限制。
所以，神明的祝福又会被叫做神明的青睐。
在一些教会之中，得到祝福的人，甚至会被当成神明的代言人。
那回到梅璐艾塔这边。
圣火教会的高洁之神，是个非常任性的神明，比起高洁更加近似于高傲。
她不会广泛的赐予信徒量产型的力量，但是时隔个几年几十年，便会心血来潮一般的赐下祝福。
梅璐艾塔很幸运，也很不幸。
幸运在，她被任性的高洁女神选中了。
不幸在，月之祝福的力量一点都不强大，但是却导致她被强大的天谴教会盯上。
虽然，克莱尔也说不清楚，梅璐艾塔到时会被怎样献祭。而献祭被祝福之人，能唤醒沉睡的神明又是什么原理。但是，可以确认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时限还有三日。
若想救走梅璐艾塔，绝对不能等到天谴教会的大人物，“湖光”来到宅邸。
在克莱尔的描述之中，湖光是她的直属上层，并且是名无比强大的被祝福者。
天谴教会的两位醒着的神明，都对湖光赐下了祝福。并且，与高洁女神不同，天谴教会的空想之神与荒芜之神，都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明。
别看克莱尔打里贝尔的时候，是一副无可匹敌的姿态。
但真的遇上湖光的话，克莱尔没有一丝一毫取胜的可能。
...
...
“要在那位可怕的湖光来到之前，逃离宅邸吗...那有姐姐和里贝尔先生帮助的前提下，我逃离宅邸的阻碍都有哪些呢？”
方桌旁，梅璐艾塔将上身压到桌面上，托着腮很是苦恼的对着克莱尔问道。
看到清凉的圣女小姐，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波涛汹涌，里贝尔终于意识到，他之前为什么从来没将两人的关系往姐妹上想了。
女仆小姐的成长状况实在是有些...遗憾。
明明是同样的基因，这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不说其他，就说身高，娇小无比的她也比梅璐艾塔低了快一个头。
两人一起结伴走在街上，不会有任何人会觉得女仆小姐才是身为姐姐的一方。
“最大的阻碍...”
克莱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里贝尔，然后摇了摇头，
“不算他的话。其他成员都是些普通人而已。现在宅邸之中的主事者‘黑鸦’有些麻烦，但是我应该可以解决。那唯一算得上是问题的，应该是管家塞巴斯。”
听到克莱尔的话，里贝尔不禁一愣。
原来，这宅邸之中，那看起来人畜无害只会欺负大厨的管家，居然是比那黑色的乌鸦更危险的人物？
“管家塞巴斯？他是谁？他也是组织的成员吗？”
梅璐艾塔一脸茫然的问道。问得一旁的里贝尔，直想给她点个赞，希望她会问就多问点。
毕竟，没有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圣女在的话，同样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是无法大量的获得身边之人相关的情报的。
“他并不是组织的成员。”
克莱尔回答道，
“不过，他是坎普雷特家的仆人，并且以往的时候一直跟着夫人。所以，比起你的命令，他应该会更优先夫人的交代吧？”
克莱尔将目光转向里贝尔的方向，向他确认着。
而里贝尔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是顺着凝重的气氛，深沉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这位管家先生，很厉害吗？”
“他本人倒也没有什么特长。不过，他过世的夫人，为他留下了两只幻兽天马。在那两只天马的追击之下，到时候哪怕逃离了宅邸，也会被轻易的追回去。”
哦，感情厉害的是幻兽，本人还是单纯的无能。
“天马...”
重复着这个词语，梅璐艾塔面上露出了些许的沮丧。
身为一名少女，她以前自然也向往过那洁白帅气的传说物种。
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向往会变成最大的阻碍。
“那有没有办法，到时候让管家先生和天马，都没有余裕来追我们呢？”
梅璐艾塔一脸苦闷的看向克莱尔，而克莱尔则是又看向里贝尔。
察觉到，现在是他拿主意的时候，里贝尔又是喝了口茶后，很是自然的，顺势说了一个方案。
一个说出口就光速后悔，恨不得拿巴掌狠狠抽自己的方案。
“放把火把宅邸烧了怎么样？”
...
...
隔天清晨。
早早的醒来，坐在书桌旁，里贝尔不停的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昨天才会提出放火烧宅邸的提案？
当时，他的精神绝对不正常！
他被裹挟了，他被世界的意志控制了，他被世界线修正了！
...
好吧，其实也没有。
里贝尔仔细想了想，那时的情况应该属于人所具备的很正常的表现欲。
一个谁都无法解出的难题，只有自己能解出时，任谁都会忍不住将答案大声说出来吧？
又或者说，是惯性。
就和连续快速的说十次披萨之后，然后被问及你是什么的时候，会忍不住答萨批一般。
这两天，他一直都在思考着那场“坎普雷特业火”，白天想夜里想，醒着想睡着也想。
所以，被问到圣女的逃狱计划还差什么的时候，可不就自然的答了句“差把火”吗？
回想起当时说要烧宅邸的时候，地牢里欢声笑语一致通过的光景，里贝尔现在也算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反正，他什么都不做，宅邸也有几率烧起来。倒不如，他自己放火烧了，好歹还能控制控制受害区域什么的。
乐观的叹了口气之后，里贝尔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莎恩。”
这是女仆小姐的声音，并且几乎是贴着里贝尔响起的。
“淡定”的沉寂了片刻，确认了自己的心脏没有顺着喉咙跳出来之后，里贝尔“从容”的转身，看到女仆小姐就站在他的斜后方。
你不是已经进来吗？
里贝尔是不会吐这种俗气的槽的，他会淡淡的说句“可以”。因为，这样讽刺性更加强一点。
绝对不是他至今也怕女仆小姐怕的要死，所以不敢说任何拒绝的话语。
“你确定，你今天离开宅邸的范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吗？”
示意女仆小姐在桌前坐下之后，里贝尔问道。
“今天负责看守的是别人，我只有身为女仆的工作。你不说，就没人会注意。”
女仆小姐带着略显不耐烦的口气说道。
里贝尔总觉得，自昨天达成共同战线之后，这名少女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恶劣起来了。
回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女仆小姐的时候，对方还管他叫“主人”来着。
唉...
那么好听的称呼，是怎么触发出来的呢？
“那么，你今天去一趟宅邸西北方向的格雷塞镇，找一个人。他会穿着银色的轻盔，使用的武器是剑，比较显眼的特征是头发，会像刺猬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支起来。他很强，这也是寻找他的线索之一。找到他之后，向他求助。这里，是他的画像...”
里贝尔说着，拿出了他之前精心画好的真主角的画像。
虽说，在降临的剧情画面之中，主角像是游戏过场CG里一般，面容黑着上半看不清具体长相。不过，想来即便是GALGAME的世界里，有他那么看着就很会打牌的发型的人大概也不多。
所以，真主角还是很好找的。
大概...
在接过里贝尔给出的画像之后，克莱尔大致扫了扫，然后当即就陷入了沉默。而里贝尔看到这一幕，也同样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一时间，场间一片死寂，气氛颇为尴尬。
好吧，里贝尔承认，他画的画像水平很有上升空间，甚至都不太具备人形，看起来神似将宅邸大厨做的三明治，用力甩在地面上之后的样子。
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嘛！他也很努力的在画了！实在是纸和笔用不顺手！
难不成，他还要为自己前世的毫无所长和不学无术道歉不可吗？
对不起！
“咳...主要是发型。”
“好，我会找到他的。”
在里贝尔打破了沉默之后，克莱尔点了点头收起了这幅名作。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肯定会问里贝尔为什么要找真主角，为什么要向他求助，以及里贝尔是怎么知道这人的存在与可靠之类的问题。
但克莱尔的话，就不会问。
这是女仆小姐在里贝尔眼中，为数不多的优点。
交代完毕之后，克莱尔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熟练的打开阳台的窗户的样子，里贝尔算是知道一直以来，女仆小姐是以什么样的路线侵入他的房间之中的了。
别看里贝尔的房间只在二层，但是与场间的楼房不同，宅邸的一层建得很高，所以直接跳下去完全是非死即残的高度。
于是，里贝尔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小心一些。”
而听到里贝尔关心的话语，略感意外的克莱尔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也说了一句，
“你也是，莎恩。”
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从阳台上嗖的跳了下去，并且又在宅邸间的树上左跳右跳，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女仆小姐，这宛如忍者一般的动作，里贝尔知道自己的关心应该是多余了。
说来，他对女仆小姐不止一次使用的“莎恩”这个称呼，很是在意。
只可惜，在第三人在场时，哪怕那人是梅璐艾塔女仆小姐也没有再叫过“莎恩”这个名字。
所以，里贝尔一直没有机会去问，这样的称呼究竟有什么含义。

第二十四章，大厨
将女仆小姐送去找真主角之后，里贝尔便又一次陷入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中。
他有些想习惯性的去地牢里找梅璐艾塔聊天，但是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之前还三天饿着梅璐艾塔的他，这两天一天一次甚至两次的去频繁找她，怎么看也有些可疑。
或许是自穿越以来疑神疑鬼惯了，又或许是下了决心做出背叛天谴教会的举动的原因，里贝尔这两天觉得全身都不太自在。总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事，都会显得很可疑。又觉得仿佛有人在无时无刻的盯着自己。
再这样下去，他都怀疑自己会得被害妄想症。
总之，里贝尔不是不想为梅璐艾塔的逃脱再做些什么事。但现状是他什么都不做，就是对计划最大的帮助。
那抛开里贝尔想做的事情，里贝尔这具身体有没有什么原本的职责呢？
答案，是没有。
无论是身为伯爵，还是身为秘密组织的成员，他都闲得要命。
也难怪原来的里贝尔，还会报备去上什么王立高等学院。
大概就是闲出来的吧。
思绪间，差不多到了早餐的时间。
因为女仆小姐的外出，里贝尔只能自行前往餐厅。
说来，女仆小姐提供的情报之中，有件事很令里贝尔在意。
那就是宅邸之中潜藏着的天谴教会成员虽多，但是并不包括大厨。
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
如果大厨不是天谴教会的成员，那他的手艺还不如一位村姑，里贝尔为什么要留下他？
虽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梅璐艾塔说了一句“果然里贝尔先生很温柔呢”，认定是出于里贝尔的善心，以免手艺糟糕的大厨在外活不下去，所以才一直没有解雇。
但实际上，原本的伯爵大人大概率是反派角色，所以应该不会那么好心。
而且，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宅邸里的人算上偶尔会出现的邮递员，里贝尔唯独就没有见过这位大厨。
他只知道，总去找大厨对线的管家塞巴斯，偶尔脸上会挂上几道挠痕。
所以，大厨大概是位武德充沛，并且点了近战爪系精通的人。
而就在里贝尔心想着这位大厨的事情，他在宅邸漫长的走廊之中，还真就迎面遇上了对方。
之所以面对一名陌生人，里贝尔也能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是因为他，不...她穿着一身很经典的白色厨师装，连红色的领巾都有。
宅邸的大厨，居然是名少女。
嗯...
想想也是。
倒也不是男性不能点爪系精通，而是从塞巴斯脸上那颇深的伤痕来看，下手之人的凶器是经常有在保养的。
看着大厨少女的身影，里贝尔一时有些恍惚。
倒不是他遇到了看到前世认识的人这种狗血状况，也不是大厨少女长得过于奇形怪状。
而是对方的打扮与形象，好像有点...太时髦了一些？
她有着一头仿佛做过离子烫一般的红色柔顺长直发，一双眼睛的眼角处抹着眼影般的东西，而长长的睫毛之上更是有着亮片在点缀。
再加上，大厨少女那五颜六色的美甲，里贝尔一时间又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了。
总体而言，大厨少女看起来闪闪亮亮的，满是青春靓丽的味道。
并且，她现在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一个锅铲，满脸不悦的瞪视了里贝尔。
看到这锅铲，里贝尔差点就笑了。
这人天天不是做三明治就是做沙拉，还有就是煮白开水。拿个锅铲在那装什么厨师呢？那东西她用过吗？
而未等里贝尔出声嘲笑，大厨少女就让他明白了，她的锅铲是怎么用的。
嗖。
大厨少女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那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宛如大联盟的选手。
而铲面锋利的如刀子一般的锅铲，就这样几乎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钳进了他斜后方的墙面里。
“...”
？？？
“躲都不躲，真的觉得我不敢直接扔你？”
大厨少女面色更加不悦的说道。
在她的视野之中，里贝尔面对她的攻击，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在攻击之后稍微扭过头看了眼锅铲，然后蹙起了眉头。
她被小看了！
所以，她大步的走了过去。
而哪里是不屑于躲避攻击，完全就是呆住了的里贝尔，则是连连后退，恨不得长三张嘴解释他没有那个意思。
然后，他就被逼到了墙角。
...
怎么办？
不如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宅邸里就没有个正常人吗？
不是说这个大厨并不是天谴教会的成员吗？
她怎么这么嚣张！
“你这几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坎普雷特。”
大厨少女做着一个抱着胸的姿势，并且不耐烦的用手指敲击着肩膀，一脸凶恶的盯着里贝尔，
“为什么一直让那个老头来找我麻烦？你是真把我当成了你的厨师？”
“那你难道不是？”
里贝尔发誓，他的本意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在说出自己的疑惑。
但是一出口，味道就完全变了...
“哼，若不是看在你们是‘阵线’协助者，不然流淌着菲尔纳公爵血脉的我，怎么会屈就在区区伯爵的宅邸里！而且，我每天做的都是梅布莱恩的宫廷料理，之前你明明说过很满意的，为什么到了现在又来找事？”
大厨少女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而里贝尔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阵线是什么？
理卡德大公又是谁？
那些兔子菜是宫廷料理？
梅布莱恩是宫廷带头养兔子的国家吗？
里贝尔是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好像是个用来迫害的角色的大厨身上，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信息量。
而且，仔细看去之后，里贝尔发现这名少女，居然也在发光。
只是，她身上的光芒不要说是与梅璐艾塔相比了，就算比起女仆小姐，也是弱到了极致。
如果按照里贝尔的猜测，这些人身上的发光程度，与原本剧情相关，代表着在剧情之中的比重。
那大厨少女身上的光芒弱到不仔细看都无法发现，不就说明她不过是个路人？
大概原剧情之中伯爵真的被烧死，然后登上报纸。报纸上说对此，伯爵的亲友们都表示了无比的悲痛之中的“亲友”，应该就是她所有的戏份了吧？
总之，现在处于“坎普雷特业火”剧情的关键时期。
里贝尔可不想再开启什么新的剧情，然后又被卷进什么“阵线”的破事之中。
于是，面对来兴师问罪的大厨少女，里贝尔动用了他的绝招。
“塞—巴—斯——”
“少爷，我在这里——”
遥遥的想起了老爷子精神十足的声音，宅邸中的管家疾驰而来。
“什、什么？你竟然叫人？你，你好卑鄙！等等，我们之间还有事没有说清楚！”
看到塞巴斯飞奔而来的身影，大厨少女的脸色一变，恼火的冲着里贝尔喊道。
而里贝尔只是淡淡的对塞巴斯下了指令。
“把她带走。”
“是！”
...
就这样，里贝尔惊险的又与一段剧情擦肩而过。
看着塞巴斯将大厨少女扛走，大厨少女不断的挥舞着她手指上的利器攻击塞巴斯的身影，里贝尔在心中默默的为塞巴斯祈祷了起来。
说起来，也不知道里贝尔的前身到底是怎么混的，无论是作为伯爵还是作为组织成员，都没混出一点地位。
宅邸之中，好像是个人对他的态度就恶劣无比。
好在，还有塞巴斯！
在这个世间世界之中，只有塞巴斯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
...
又是一日平静的度过。
唯一值得提及的就是，里贝尔觉得昨天的三餐味道都蛮不错。
他觉得，可能是发生了冲突之后大厨少女罢了工，所以昨天一天的饭菜，都是塞巴斯做的。
嗯...
如果可以，里贝尔希望大厨少女永远不要再上工了。
工资，他是可以照发的。
虽然，他至今还没见到过这个世界的货币长什么样子。
但是，他是伯爵，有钱！
之前，与大厨少女“交谈”之时，少女说过的梅布莱恩宫廷料理这个词之中的梅布莱恩，里贝尔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对于这些西式的名字，里贝尔总是记不太住。
所以，在空余的时间他翻阅了很多房间里的书本与资料之后，终于发现了这个词的来源。
他要上的学，就是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贝尔现在所在的国度，好像并非是这个梅布莱恩。
也就是说，他难道是要去留学？
如果梅布莱恩是外国，少女特意强调是梅布莱恩宫的廷料理就显得比较合理了。
与大厨少女的短暂相遇，还真是牵引出了不少的事物。
只不过，里贝尔完全没有开辟出新区域或者触发出新事件的欣喜。
他只觉得头疼。
事至至今，他连对于迫在眉睫的“坎普雷特业火”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真正的适应这个到处都是未知的世界。
清晨。
一如之前，克莱尔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了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到了现在，里贝尔已经完全不知道，当初他这原身的死因，到底和不和女仆小姐相关了。
表面上看，女仆小姐有无数的动机。但她真的恶向胆边生的话，在睡梦之中穿越后的里贝尔，已经不知道遇害了多少次。
但如果凶手并不是女仆小姐，那摆在里贝尔面前的又是一个破朔迷离的谜题。
唉...
当真是没完没了。
“找到那个人了吗？”
看着时隔了一天才出现的女仆小姐，里贝尔问道。
向真主角求助，是圣女逃脱事件之中，很重要的一环。
“找到了，但我并未向他求助。”
女仆小姐说着，拿出了一个画像。
画像上一名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的男性，有着一头看起来会因为愤怒而变成超级赛亚人的发型，以及一张看着就很爽朗的面孔。
看着这个画像，里贝尔差点发出了“哦哦哦”的声音，因为画像里的人基本和他从“坎普雷特业火”剧情片段之中看到的真主角，重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女仆小姐特意将这人画了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专门为了嘲笑他的画技吗？
“是他没错，为什么没有向他求助？”
“...只是半天的观察，我无法相信他。”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女仆小姐如此的回答道。
“啧...”
里贝尔咂了下嘴。
好像所托非人了，早知道他就写封信给真主角。
只是另一方面，他也能理解的女仆小姐的选择。
如果想要得到一个陌生的帮助，女仆小姐必须做的事情，就是将他们几人的底细，如实的说出来。
而贸然的说出这些事情，对他们而言其实是很危险的。
她只是根据里贝尔的指示去找了真主角，她并不知道面前之人，到底靠不靠得住。
再加上女仆小姐怎么说也是秘密组织的成员，想得应该就更多一些了。
更何况...话又说回来，里贝尔也只是根据自己所知的信息，推测真主角会帮助他们，能帮助他们也帮得到他们。
但实际到底如何，其实也是未知数。
“不过，我换了种方式。或许，能在计划施行的时候，将他引到宅邸西北方向的树林里。”
“也行吧。”
里贝尔点了点头，没有去责怪女仆小姐的打算。
虽然他打算依靠真主角，但是逃脱计划也并不是完全靠对方。
比起原剧情的，现在的“坎普雷特业火”，是截然不同的走向。
首先，里贝尔参与到了策划之中。
其次，这起事件不再是在各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突发事件。
主要人物光之圣女，女仆小姐以及伯爵已然结成了合作关系，有更多的容错空间。
所以，梅璐艾塔原本胡乱的逃离都能成功。现在有了诸多助力，并且还能在暗中阴其他天谴教会成员的前提下，逃脱计划没有理由不会成功。
“那求援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做放火的准备...或者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里贝尔注视着女仆小姐，问道。
而女仆小姐只是摇了摇头，
“还没开始准备，不过你也知道，我来准备的话，用不了太久。”
听着女仆小姐的话语，里贝尔觉得更加的奇怪了。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坎普雷特业火”应该发生在他穿越的隔天。也就是他穿越的时候，女仆小姐就已经做好了放火的准备。
但是，却并没有。
想来女仆小姐也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那原来的剧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起承转合？

第二十五章，特殊体液
早餐的时间过后，里贝尔便和女仆小姐，一起在宅邸各处做放火的准备。
在里贝尔的印象里，想放火应该需要许多的易燃物，最好还能有大量的汽油，前提是这个世界有汽油。
但是，根据女仆小姐指示，他只能在宅邸的储藏室之中，拿了一筐绿色的椭圆小果实。
里贝尔总觉得，即使是在奇幻的世界，这种小果子就能引起大火，很不合常理。但是，也不好去问，所以只能一如既往的装作成竹在胸了。
然后，来到宅邸一层的偏僻角落，里贝尔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女仆小姐，正在对着墙角淌口水。
是的，没有错，就是在淌口水。
里贝尔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是女仆小姐就是这么做的。
当然，女仆小姐的淌口水，并不像是突然中了恶疾一般，满满是痴呆感。也不像是想起了什么美食一般，表露出了恍惚感。
她只是伸着头，张着嘴冲着地面，任凭嘴里的口水大量的滴到地面上。
“...”
怎么办？
这是该出声问一下吗？
不过这也是这个世间的常识，大家都在这么做要怎么办？
走过去一起淌口水？
里贝尔的内心很凌乱。
而这时，像是感受到了里贝尔古怪的目光一般，女仆小姐暂时停下了自己的举动，颇为优雅的拿着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边，开口说道，
“就如我多次强调过的一般，这些液体，并非是我的唾液。”
哦...这样啊...
“那具体是什么呢？”
“特殊体液。”
女仆小姐说着，微微偏开了目光。
嗯...
感觉还没唾液好听。
“想要短时间内让宅邸里充满易燃物，这些特殊体液是最快捷也最方便的方式。”
女仆小姐再次出声解释道，然后看着里贝尔还是一脸的古怪，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波动，
“没有比幻兽不死鸟的特殊体液，更加强力有效的易燃物！”
看到女仆小姐好像有点急了，里贝尔连忙淡定的说了句“我知道”。然后，女仆小姐显然有些不快的侧过脸，继续去散布特殊体液去了。
怎么说呢，里贝尔总算是知道了，女仆小姐到底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原来，降临的剧情动画之中长出的翅膀，以及异化之后变了颜色与形状的瞳孔，都是幻兽不死鸟的一部分。
而不死鸟又可以称之为凤凰，所以会喷火，里贝尔也能理解。
至于好好的一个少女为什么能变成鸟，大概就是天谴教会的神明具备的力量吧。
里贝尔思绪间，女仆小姐依旧在布置特殊体液。只是，比起刚才，好像拘谨了一些，时不时就会用手帕抹去嘴角的涎痕，还会偶尔观察里贝尔的动向。
无论身世与经历如何的复杂，女仆小姐看起来也依旧是名少女。所以，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形象与来自他人的评价。
只不过，里贝尔觉得她大可以放心。
她流特殊体液的时候，是弯着头面部基本与地面平行，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水龙头。而且，她的嘴本来就很小巧，拼命的张大也不会让她的表情变成颜艺。
再说了，美少女流口水嘛，让他捏着鼻子夸赞句可爱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就算将里贝尔的嘴撕烂，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恶心”这样的评价。
被别人吐口水，也就只是感觉受到了屈辱，而被女仆小姐吐口水，那可是会着火的！
就这样，在里贝尔“平静”得宛如一滩死水的目光之下，两人逐步的在宅邸之中遍洒起了易燃物。
...
...
在宅邸之中进行放火准备的时候，里贝尔一直很不解，他拿着的这筐绿色小果子到底是做什么的。特别是在知道所谓的易燃物，是女仆小姐的口，呃，特殊体液之后。
直到，布置了小半个房间之后，大概是口干舌燥的女仆小姐，先是用自带的水壶补充了水分，然后又取过绿色小果子，用手指轻轻一捏将其捏爆。
顿时，周边的空气之中，满是酸涩无比的味道。
然后，女仆小姐就再次开始了哗啦啦啦...
所以说，被酸到之后会加速分泌的体液，真的不是口水吗？
里贝尔不敢问，也不敢猜。
总而言之，花费了大半天之后，女仆小姐就做好了将整个宅邸瞬间点燃的准备。
而且，她还特意强调了，这些特殊体液是绿色无公害，无味道的。
并且，除了不死鸟的火焰之外，普通的火焰无法将其点燃，所以也不必担心误燃等问题。
虽说，一整个下午，里贝尔都没有想通为什么不死鸟的特殊体液会如此特殊，不能被普通的火点燃。是不是不死鸟的燃点比较高。
但总之，只需要相信女仆小姐应该就够了。
别的不说，对于放火这件事，里贝尔对她可是充满信心的。
转眼间，距离计划实施就只有几个小时了。
三人预定的时间，是这一晚的深夜，明日的零点。
而再三思索，觉得就算这一日见了梅璐艾塔，也不会显得反常之后，里贝尔便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地牢之中。与梅璐艾塔最后再商讨一下，具体的计划。
来到地牢之后，梅璐艾塔一如既往的没有在牢房之中，而是在桌旁发着呆。
比起往常，她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迷。
猜测对方是因为紧张才如此的里贝尔，也没有多想，只是为她大致的讲述着，夜晚行动时的要点。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是今天换防的时间。到时，负责在外看守地牢的两人，有一人会是你的姐姐。等她尽量的解决宅邸之中的天谴教会成员之后，行动就会正式开始。你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的逃向西北方向的森林逃走，最终目标是西北方向的格雷塞镇。逃离之时，尽量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但是一旦被组织的成员发现并追击，你就必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等你逃到镇上，大概就安全了，最好去向万物教会或者冒险家公会求助，警备团大致是靠不住的。还有就是，如果你发觉你的姐姐陷入了危险，也千万不要回头只要顾着自己逃走就好。只有你逃离，你的姐姐才有回旋的余地。再来就是...”
“里贝尔先生！”
即便在里贝尔叙述计划内容之时，也表现的心不在焉的梅璐艾塔，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里贝尔先生，我不想逃走了！”
“...”
哈？
就算是里贝尔，现在也不禁将五官皱成一团，斜着眼望向了身侧的梅璐艾塔。
他也就是手上没有键盘，不然绝对一个问号扣到这位光之圣女的脑门上。

第二十六章，奇怪的修罗场（上）
光之圣女突然犯病的理由，还要将时间转回一天前。
在地牢之中百无聊赖的打发时光的梅璐艾塔，听到了地下通道之中响起的脚步声。
欣喜的迎上去之后，却发现来者是克莱尔。
“什么嘛，原来是姐姐。”
“嗯，是我。”
克莱尔一点都没有因为梅璐艾塔表现出的失望而感到不满，面色柔和的轻声回应道。
与梅璐艾塔一起坐到方桌旁，克莱尔开始变戏法一样的从身体各处，拿出她藏起来的丰盛食物，摆到了桌面上。
能给梅璐艾塔送食物的只有里贝尔，也只能是里贝尔。
因为，地牢的那道光幕之门，天谴教会的成员都是默认无法通过的。所以，克莱尔如果明目张胆的拿着餐盒，显然是件很奇怪的举动。
不过，也正是因为坎普雷特宅邸地牢的特殊性，天谴教会的盯梢者才会看似疏忽的为梅璐艾塔等人，留出充分的空间来进行密谈。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由于光之圣女是献给天谴教会的神明的祭品。所以，宅邸的主事者黑鸦，严词命令过他手下的那些男性粗人，不许下到地道接近梅璐艾塔。
吃着克莱尔带来的食物，心情立刻就转晴的梅璐艾塔，口中含糊的与自己的姐姐随意的交谈了起来，
“姐姐，我们明天就要从这么逃出去了对吗？”
“准确来说，是后天的零时。”
“里贝尔先生曾经对我说过，困难的地方在于逃出去之后...”
听着梅璐艾塔的话语，克莱尔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天谴教会的事情。虽然天谴教会很强大，但是终究也只能栖身于黑暗之中，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你无论你向教会求助还是向王国求助，他们都会选择庇护身为被祝福者的你。”
以为梅璐艾塔是感到不安的克莱尔出声安慰道。
只是，她没想到梅璐艾塔摇了摇头，
“虽然现在说这样的话，可能有些不谨慎。但姐姐，比起害怕我现在更多的，其实是期待。”
梅璐艾塔笑着说道，
“我在期待，我们三人从这座宅邸离开之后，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是隐居在偏僻的山间吗？是成为冒险家吗？还是说...”
梅璐艾塔说着，不知道是幻想到了什么，突然扭捏了一番，然后像是打消幻想场景一般的突然挥起了双手，
“咳咳，总之，总之！爷爷和奶奶过世之后，我已经很多年都是独自一人在生活了。所以，一想到马上就会多两名家人，就觉得无论未来会多么的艰苦，我也可以坚持下去。”
梅璐艾塔说着，将双手摆在胸前，用力的握了握拳。
“未来...”
听着这个似乎离自己无比遥远的词语，克莱尔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后，才带着寞落的神情开口说道，
“我是没有未来的。组织对于祝福者和背叛者的态度是不同的。像你一样被神明祝福的人，这个世界之中还有很多。但是，组织的背叛者...却没有几人。我的存在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灾难，而且...我是名罪人，不能和你一样向王国或者教会求助。不然，最轻的惩罚也是一生的牢狱。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克莱尔的话语，让梅璐艾塔的情绪一下就变得激动了起来。但是，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克莱尔的下一段话更是让她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且，他也不会和我们一起逃走，而是会一直留在这座宅邸里。”
“为什么！”
梅璐艾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为什么，到底在质问些什么。
而克莱尔自然不会回答自己相关的事情，而是说起了里贝尔。
“稍微想想看，你就能明白他的提案到底是什么样的含义。仅仅是烧了这座宅邸，是无法为我们争取时间的。因为一座宅邸而已，无论是对于伯爵来说，还是对组织来说，都不是无法舍弃的财富。远远比不上你来得重要。所以，除非宅邸燃烧的时候，宅邸里有着无论对于坎普雷特家族还是天谴教会而言，都无法承受的损失在其中...否则...”
听着克莱尔的话语，梅璐艾塔渐渐的睁大双眼，
“而且，他很有可能，希望自己直接葬身火中。你那天不是也看到了吗？他脖子上的伤痕。你之前也问过我到底怎么才能造成那样的伤，现在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克莱尔简单的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上吊的姿势。
“怎、怎么会...里贝尔先生怎么可能...”
反对的话语还没说完，梅璐艾塔忽然恍然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看到里贝尔时，对方的心象风景如同一滩黑色的泥沼，充满着痛苦、挣扎、压抑以及绝望。
但是，等到再度看到里贝尔时，里贝尔却像是变了个人，又或者说获得了新生一般，心象风景完全发生了变化。
虽然乱成一团，满是迷茫。
但也是之前无法与之相比的清澈与明亮。
也正是从那天起，里贝尔开始协助她从宅邸之中逃走。
梅璐艾塔之前一直不理解，里贝尔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
但是，她现在懂了。
里贝尔确实尝试自我了断过一次，但却失败了。
那死过一次的人，可不就是获得新生了吗？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的被那种方式杀死的。但是，他依旧选择了最痛苦的了结方式。我想，除了是想惩罚自己之外，他应该也是在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神明吧。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他就会不计代价的最后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比如现在，让你逃走...而本就是想舍弃掉的命，现在再牺牲掉他也应该不会再在乎了。”
克莱尔说着，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唏嘘，
“想起绑架了你的那天，他还对我说过，他很讨厌你。我也一度觉得，他永远不会和我走上相同的道路。但没想到，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大概，处在黑暗之中的人，追求光明是一种天性。而突然被那么刺眼的光芒照到，一时间会感到讨厌也是正常的。但终究，无论是被光芒灼伤也好，还是在光照下照出自身的丑陋也好，他也还是会追求光明...”
克莱尔看着自己身前的妹妹。看着略显平凡的她，却是自己心中理想的姿态。不禁有些自惭形秽的垂下了头。
而沉默了许久的梅璐艾塔，这时蹙起眉头带着责怪的口吻出声，
“从之前起，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啊？什么光明黑暗的...里贝尔先生之所以会那么痛苦，甚至一度想要自我了断，明显是因为姐姐吧？”
“...诶？”

第二十七章，奇怪的修罗场（下）
“姐姐不是说过，里贝尔先生当初立刻就猜出了你和我之间的姐妹关系吗？而那件事情，就是发生在那之后。那怎么看，让里贝尔先生彻底绝望的起因，都是因为里贝尔先生觉得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在之前的交谈之中，梅璐艾塔责问过克莱尔，为什么要二话不说的攻击里贝尔。而对妹妹一向很弱势的克莱尔，也只能细声细气的解释。
所以，大部分的事件经过，梅璐艾塔都很清楚。
于是，整理了一下时间线之后，她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会想不开？”
“我才是想问怎么会！明显比起我这位当时只是陌生人的存在，无论怎么想，里贝尔先生也更加在意姐姐的事情。而且，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本来里贝尔先生就一直处于近乎绝望的状态之中。然后，又得知被绑架的我是姐姐的唯一的亲人，然后姐姐又不惜背叛组织也要将我救出。那一直被夹杂在组织、家族以及最为亲近的姐姐之间，处于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错误的选项，换做是谁都会崩溃的！”
“这...”
克莱尔依旧不愿意承认，但是内心之中却有一些柔软的部分被梅璐艾塔的话语所触动。
里贝尔，确实是一个一直处在负面情绪之中的人。
他仿佛厌恶一切事物，尤其憎恨他自己的家族，让他自出生以来便要栖身于天谴教会这样恶迹斑斑的组织之中。
里贝尔之所以让克莱尔称呼他为莎恩，是因为莎恩这个中间名，取自他的母亲的名字。
但是，他其实并不怎么仰慕自己的母亲。
他唯一对母亲的观感还好一些的原因，单纯只是对方过世得很早，所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其丑恶的一面。
而就是这样心灵早就扭曲到极致的里贝尔，如果说他还有比较亲近的人，那大概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面对着同样的痛苦与挣扎的克莱尔。
只是，里贝尔平时就像一尊没有人类感情的石雕，所以克莱尔真的很难察觉到。
“不、不，不对！这样不符合逻辑。如果我在他心中，真的那么重要...那他无法承受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向我求助？”
“里贝尔先生，真的没有向姐姐求助过吗？”
梅璐艾塔一句简单的提问，却仿佛直穿了她的内心。
现在回想起来，绑架了梅璐艾塔之后的那次谈话之中，里贝尔表现的其实很反常。
里贝尔如果真的是怀疑的话，并没有必要说出来，只需要默默的观察或者直接上报组织便可。而警告，更是毫无意义。那样会让她的行动变得更加隐秘，让她的决心更加坚定。以里贝尔的角度，完全就是反效果。
但是，当时已经心乱成一团的她，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事情。
然后，她的脑中又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时，她对着里贝尔坦白梅璐艾塔的身份，并且坦白自己的打算，里贝尔又会怎么做。是不是现在，他们已经逃离了宅邸？不必在湖光即将到来的时限之中提心吊胆。
假设那时的里贝尔就已经看出了一切，那他其实也在等待着克莱尔的坦白。
里贝尔的心中，天平已经倾斜到了克莱尔这边。只要她给出一些信任，要求一份依靠，里贝尔或许就能鼓起勇气，与自己一直深深厌恶的天谴教会进行切割甚至对立。
可是...她却终究没有选择相信里贝尔。反而将他当成了自己的需要防备的敌人，当成了最大的威胁。
所以，连最后一丝的救赎都得不到的里贝尔，彻底被痛苦与纠结击垮，选择了以那种方式保持“中立”？
而且更加令人唏嘘的是，当连保持“中立”都失败之后，内心变得通彻的里贝尔，终究还是选择了站在她的这一方。
“怎么会...”
忽然间，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克莱尔用力的抓住了自己垂下的前发。
她的脑中闪回的画面，几乎全部被里贝尔的身影所占据。
她此时才意识到，原来她的人生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与里贝尔在一起的时光。只是，这件事太过理所应当，也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她才没有放在心上。
而就在克莱尔的心灵防线，即将彻底破碎之际，她的目光一凛，再次发出了声音，
“不对，果然还是不对。就如他很了解我一样，我也很了解他。他对我，不会包含那种强烈的情感。这十几年来，他对我一直都是相同的冷漠。但是...他对你却完全不同吧？梅璐艾塔。”
看到本来都要败下阵的克莱尔，突然又复活不说还对自己来了个反戈一击。梅璐艾塔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也不禁的开始回忆起了，这几天与里贝尔相处时的点滴。
克莱尔不止一次的说过，里贝尔天生就是严肃、冷淡、不苟言笑的人。
但是，梅璐艾塔却从来不觉得里贝尔是这样的人。
里贝尔先生，确实不会说很多话，也露出各种各样的神情。
可是他周身的氛围，却从来没有冰冷过。
难道，只有她得到了里贝尔先生的特殊对待？
只有在她面前，里贝尔先生会不断的询问外界的事情，表露出对广阔天地的向往？
只有在她面前，即便是在牢笼之中，里贝尔先生也会总是显得很安逸与放松？
那不就代表着...
“梅璐艾塔，你或许可以多正视一下自己。你的纯真与善良，是可以感染到周边的人的。连圣火教会那位任性的女神，都会对你别有青睐。你就没有想过，过去的十多年里，一直都处于停滞状态的里贝尔，为什么偏偏这几天才会主动开始行动吗？那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光明的人，是不会相信光明的。直到，他真正见过光芒的那一天...”
听到克莱尔又开始光明来光明去，梅璐艾塔觉得她的这位便宜姐姐，好像...有点问题。
不过，以往听着总是让她不自在的光明言论，梅璐艾塔现在却没那么反感。
她忽然想起了，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则童话故事。
《鸟笼中的皇子》。
童话的大意，就是有一位皇子因为心灵受伤，所以一直将自己关在一座鸟笼之中。而皇帝则是下令，只要谁能让皇子走出鸟笼，便可以成为皇子妃。
然后，全国的贵族少女全部去尝试，但是全部失败。
直到一位普普通通的但是心底无比善良的村姑，让皇子重新拾回了对外界的向往，最后可喜可贺双宿双栖的美好故事。
梅璐艾塔虽然不愿意别人叫她村姑，但是却会偶尔自称村姑，很大一部分就是受了这个童话故事的影响。
而现在，虽说关在鸟笼之中的并不是皇子，而且伯爵也并非是自愿在鸟笼之中。
但是，他对广阔世界的向往应该是不会变的，又或者说更加强烈。
那，他会不会也一直期待着，会将他带出鸟笼的那个人呢？
梅璐艾塔想着想着，直到脸开始发红，才回过神来，用力的以双手拍了拍脸颊。
“不对不对，姐姐的说法，才是太奇怪了！我还是认为，里贝尔先生是为了姐姐...”
...
就这样，两位姐妹，时隔多年的吵了一架，并且吵了很久。
说来也是有趣，由于小时记忆的模糊，梅璐艾塔一直对克莱尔没有多少认同感。但当两人争吵到面红耳赤的时候，梅璐艾塔却意外有种，“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姐姐啊”这样的感慨。
只是，两人争吵的理由，多少有些奇怪便是了。
也幸亏里贝尔不在场。
不然，听着两人的争吵，他大概会尴尬的恨不得别人捅他一刀。
...
...
时间回到圣女逃脱计划，即将开启前不久。
里贝尔面色古怪的，看着突然犯病的梅璐艾塔。
“如果...如果我逃走了，到时候，还有谁可以来救赎里贝尔先生呢！”
梅璐艾塔看着里贝尔，目光坚定的说道。
里贝尔觉得，只要这位女主角不在自家的地底下，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救赎了。
感觉到脑袋突然一阵猛疼的里贝尔，轻轻的按揉着太阳穴，无奈的询问梅璐艾塔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梅璐艾塔就说了克莱尔的推测。
当然，推测之后的姐妹吵架，她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她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两人吵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别的不说，正常这种争吵，双方不应该都是该大喊“为了我”，“为了我”吗？
但是，她们两姐妹吵到最后，却是在不断重复着“为了你”，“为了你”...
里贝尔先生，简直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被互相推让（嫌弃）了一番。
“我...”
而听了梅璐艾塔的话语之后，里贝尔则是震惊了。
什么意思？
放火的时候，他还要在宅邸里呆着？
他可完全没这想啊！他还打算指挥着宅邸里的大猫小猫来一场惊心动魄的救火活动呢！
但是仔细想想，女仆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一座宅邸嘛，对于狗大户来说烧了也就烧了。指不定原来的伯爵，每年都要点个几座玩篝火晚会。这种程度的牵制，好像确实意义不大。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大声宣告有人要逃狱了。
那...这火不放了行不行？
“我并不打算寻死。”
“骗人！”
梅璐艾塔不由分说的便呵斥道，喊得里贝尔差点嘴角一歪。
“你也知道，和你的姐姐不同，我是无法轻易的脱离天谴教会的。而既然要继续呆在教会，我就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背叛者。并且，最好也不能担上失职的罪责。”
看着激动的梅璐艾塔，里贝尔出声安慰，而说着说着，他的思绪逐渐清晰了起来，
“可是，到时你的逃走却是既定事实。那我，还要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逃避责任？”
“我不跑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所以说姑奶奶你不跑问题更多...
“呃，答案是我成为受害者。当然，并非是真正的受害者，而是看起来像一个受害者。试想，你的姐姐是湖光的下属，而这位下属的背叛不止造成了你的逃走，还造成了宅邸的烧毁以及我险些丧命。那这样的情况下，湖光、甚至于组织还会追究我的失职吗？即便，天谴教会的见不得光的黑暗组织，他们也依旧是要讲一些道理的。”
大概吧...
本来是为了安抚梅璐艾塔的说辞，但是里贝尔越说越觉得这个计划十分可行。
不过，他为了这对姐妹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还要冒着可能被烧死的风险吗...
等等。
里贝尔，突然又震惊了。
因为，他稍微想了一下，就发现他这些天来好像是无处不在，什么事都要掺和两下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除了在脑中和桃园义士征战天下，枯燥乏味的三餐两茶，然后找美少女聊人生之外...好像就什么事都没做了。
感情，他以为自己在C，结果他才是最混的那一个？
作为一名穿越者，带着金手指还有一部分的先知，混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穿越之后窝囊得不行，是这个世界不行，环境不行，穿越后的身份不行。
结果，其实是他人不行...
里贝尔面色古怪之际，梅璐艾塔殷切的继续问了起来，
“真的吗？里贝尔先生真的没有想不开吗？真的不是打算牺牲自己，帮助我逃走吗？”
“真的真的...”
里贝尔带着微妙的口吻回道。
若不是梅璐艾塔的眼神很清澈，他都觉得对方这种问法，有故意揭他伤疤让他难堪的意思了。虽说，伤疤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
而梅璐艾塔听出了他的敷衍，于是眼神又锐利了起来。
无奈之下，里贝尔只能继续随口编些有信服力的理由。
“你听说过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吗？不久之后，我就会去那里。我一直很期待自己去学院深造。而做好了这种预定的人，是不会做出抛弃自己的选择的。”
这一次，听到里贝尔的话，梅璐艾塔终于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的，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还要逃吗？”
“要逃！”
几乎反射般的做出了回答之后，梅璐艾塔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蓬松金发。
而里贝尔看着像是放下了最后心事的梅璐艾塔，也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位女主角忽然犯了圣母病什么的。
好在，与那些气人的家伙不同，梅璐艾塔的优点是还能听进去别人说的话。
不过腹诽归腹诽。
当知道梅璐艾塔因为担心他的事情，选择了放弃逃生，且态度坚定之后，里贝尔的心中还是颇有触动的。
只有真正面临过这种抉择的人才会知道，在自己与他人的二选一之中，选择他人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所以，里贝尔现在很庆幸。
当时他做出了一个“温柔”的选择。
...
...
不久之后，看着里贝尔离开的背影，本来还笑着挥手的梅璐艾塔，面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然后变成了一副略显惆怅的面孔。
她觉得，直到上次他们一起商讨之时，里贝尔先生还怀抱着与宅邸一同消逝的想法。
不然，他也不会到了今天，才临时补充出一些计划的细节。
而之所以让里贝尔先生的心境出现变化的理由，梅璐艾塔只能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今天的傍晚之前，里贝尔先生一直和她的姐姐在一起...
果然还是“为了姐姐”嘛！
如此的想着，梅璐艾塔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然后又大口的舒了口气。这才，将先前的一些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第二十八章，家主的房间
夜幕降临，到了圣女逃脱计划实施的时分。
在空闲时间之中，里贝尔好好的逛了一番，即将要被烧掉的伯爵宅邸。
即使以穿越者的目光，这座宅邸除了没有WIFI之外，也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作为原本的平民，他只能将华贵、奢华、高档、典雅等词，一股脑的塞到这座宅邸之中。
而就是这样一座，前世他可能努力一辈子都买不了一个盥洗室的宅邸，他现在都没住得过瘾，就要烧掉了。
除了可惜与心疼之外，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感想。
不过，另一方面，随着宅邸的烧毁，他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这也是在与梅璐艾塔探讨计划时，里贝尔临时想到的。
假装成受害者，不仅可以让他逃脱组织的追责，还可以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装失忆的理由！
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差点被烧死，那记忆随之飞走应该很正常吧？
他已经受够了明明对周遭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但是却连问都不能问的立场。
所以，就让那不熟悉的自己以及战战兢兢的自己，随着这场业火一同逝去吧。
...
...
夜晚时分，站在阳台遥望着西北方的树林。里贝尔并没有看到代表着主角的强光在远处照耀。
也不知，是时间太早了。还是真主角根本就没有按照女仆小姐的设计而行动。
但总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真主角会不会参与到剧情之中，梅璐艾塔也必须在不久之后逃走。
如卡壳的机械一般的，颇有特色的敲门声响起，里贝尔应声之后，女仆小姐进入到了他的房间之中。
女仆小姐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壶红茶。
“为什么是红茶？”
里贝尔忍不住问道。
为了显得他更像是个受害者，并且有充足的理由在炎炎燃烧的宅邸之中，也拖着足够的时间牵制他人等待援救。
中毒昏睡，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这昏睡草，一定要放进红茶里吗？
“因为莎恩你最近很喜欢红茶。”
女仆小姐只当是寻常的提问，于是寻常的回答道。
嗯...
实际上莎恩并不是喜欢红茶，而是只要不是大厨做的东西，什么都喜欢。
里贝尔看着女仆小姐干练且娴熟的将茶倒进茶杯里，然后又明目张胆的放进一包可疑的粉末。然后，红茶就变成了褐色，而且还在夸张的起泡...
这昏睡草，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这茶都变色了诶，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吧？是不是太假了一点？
接下来，看着女仆小姐将茶杯推到自己身前的情景。
里贝尔一时间，仿佛都能对武大郎感同身受。
唉，这都什么事啊？
不禁的叹气一声，在喝下红茶之前，里贝尔最后打量了女仆小姐一番。
从不久前与梅璐艾塔的交谈之中，里贝尔已经得知，他的死因是否是自我了断还有待商榷，但至少是与女仆小姐无关的。
而确认了女仆小姐不会害自己之后，她在里贝尔的眼中，似乎瞬间变成了可爱程度不会亚于任何人的单纯的少女。
仔细想想，除了暴走时将他压在地上，往日为天谴教会进行过不少恶行，且擅长放火之外，女仆小姐其实也是个好...
...
算了，擅长杀人擅长放火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好女孩。
但总之，回想着女仆小姐以往的一举一动，回忆着她虽然寡言冷淡，但却意外的顺从的样子，里贝尔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感度，突然就在飙升了。
或许，未来的一生，里贝尔也不会遇到即使被他看到在换衣服时的情景，也不激动反而继续往下脱的少女了吧。
某种意义上，那种关系都和老夫老妻相似了。
可是，明明刚可以正视这位还有许多优点等待发掘的女仆小姐，也刚和意外有趣的圣女小姐建立了最基本的友谊。里贝尔，就不得不与两人分别，而且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
或许，这就是身为反派的宿命了吧...
里贝尔在心中如此的想着。虽然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也没什么办法。
房间之中，沉默持续了片刻。
就在红茶即将转凉，里贝尔也打算最后好好的叮嘱女仆小姐一番，让她注意不要真把自己也点了的时候，女仆小姐却少见的主动开口。
“莎恩...”
里贝尔有些意外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如平常一般注视着对方。
“我之后...可以将你搬到三层，前任伯爵的房间里吗？”
“...”
里贝尔没有回应。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女仆小姐这个提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黑话什么的。
“我知道你很讨厌前任伯爵，所以对与他相关的一切事情都感到厌恶...”
看到里贝尔沉默，以为是他不愿意的女仆小姐，带着略显急迫口吻自顾的继续说了起来。
而里贝尔则是更加的不解。
前任伯爵，不应该是他的便宜老爹吗？而且既然是前任，应该已经作古了吧...
那这对父子之间到底是多大的仇，儿子在老爹死后连进他房间都不愿意？
“可是，那间属于家主的房间之中有结界在保护着！即便我会注意，但是火焰这种事物，本来就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所以，只有在那个房间里，才能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女仆小姐说着，用力的抿着嘴带着满怀期望的目光，看向里贝尔。
而里贝尔这边...
什么？还有那种好地方？怎么不早说？
他心里早就乐翻了。
但还是矜持了一下之后，才缓缓点头。
“可以。”
得到了里贝尔的同意之后，女仆小姐的面容顿时间便柔和了许多，展现出了一丝带有欣慰的笑容。
...
...
不久之后，喝下了昏睡红茶的里贝尔倒下。而克莱尔则是扛着他，前往了三层的家主房间。
就连以往那么厌恶的家主房间，里贝尔都愿意栖身于那里。这说明，他是真的放弃了牺牲自己。
而感到安心的同时，克莱尔又感到了一阵落寞。
她是知道的。傍晚的时候，里贝尔去见了一次梅璐艾塔。
所以，能让原本意志那么“坚定”的里贝尔做出改变的，无疑只有她的妹妹。
“果然，还是梅璐艾塔对你比较重要吗...”
有些低落的自言自语着，克莱尔的脚步都停滞了半晌。
但重新踏起脚步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出现了释然的神情。
这样也好。
克莱尔，如此的想道。
毕竟，以后的她就要永远的活在见不得光的暗影之中了。甚至，就连暗影里可能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所。

第二十九章，计划开始
深夜。
临近零点的时分，在地牢之中紧张等待的梅璐艾塔，突然听到了呼唤她的声音，顺着地下通道传来。
确认了是姐姐的声音之后，她快速的起身，将小背包背在肩上，然后跑到了地道的入口之处，看见了克莱尔的身影。
“姐姐！你这是！”
看到克莱尔之后，梅璐艾塔险些发出了惊呼。
因为，她在克莱尔的左臂上，看见了一道仿佛要将其撕裂一般的深深爪痕。
“即便是偷袭，有些人也没那么好对付。”
克莱尔面无表情的说道，仿佛那鲜血淋漓的伤痕没有对她造成丝毫伤害一般，
“总之，准备出发吧。外界的情况如何？我的视野之中是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只是说不定有盲区。”
克莱尔继续谨慎的询问道。
梅璐艾塔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克莱尔的伤，这才想起了天谴教会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心脏已经乱跳不停的梅璐艾塔，强作镇静的闭上了眼，然后确认了周遭确实没有他人。
“外面没有人。姐姐...你、你该不会是把他们全干掉了吧？”
“只干掉了三个。”
克莱尔带着不满意的口吻回答道。
她放倒的三人，其中一人是与她一起的这个时间段的地牢看守。剩下两人，便是负责巡夜的表面上的宅邸守卫。
除了这三人之外，园艺工杰夫、主事人黑鸦以及黑鸦的两名直属部下，还在宅邸之中。
黑鸦与他的两名部下平时很神秘，所以克莱尔从一开始便没有打他们的主意。倒是杰夫，克莱尔本想尝试一下，但是由于受了伤，接近杰夫就会被对方察觉到血腥气，所以便没有冒险。
除此之外，克莱尔还尝试过能不能找到管家塞巴斯，也让他无力化。这样的话，或许可以不必点燃宅邸。
但可惜的是，塞巴斯一如既往的夜宿在宅邸周边的幻兽巢穴之中，与他的两匹天马在一起。而天马作为幻兽，对同样是幻兽的气息极为的敏感。所以，能幻化为不死鸟的克莱尔，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它们的。
“姐姐，你该不会是把他们...”
梅璐艾塔有些纠结的向着克莱尔提问道，并且还小心翼翼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克莱尔则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杀死他们，只是让他们无力化了。杀死天谴教会的成员，会很麻烦。因为成员身上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会在成员死亡时发动。”
“这样啊...”
梅璐艾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了个松口气的动作，
“不只是今天，以后姐姐也不可以随便做出夺走他人性命之类的事情喔。你已经，不再是秘密组织的一员了！”
听着梅璐艾塔的叮嘱，克莱尔内心其实是颇为不认同的。
她想明确的告诉梅璐艾塔，这个世界很残酷，所以怀抱着天真的想法，迟早会反噬自己。
但是...
“嗯...我知道了。”
等她的话语说出口，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就连语气，都变得柔生生的。
“接下来，等到宅邸的火起，你就向着西北方向的树林逃走。逃走的时候...”
“即使姐姐遇到危险，也不要回头。然后，如果被人追击，就大声呼救，对吧？”
“嗯。”
克莱尔点了点头。
时至至今，克莱尔也不知道他前一天刻意去寻找过的，那名看起来很“普通”的少年，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里贝尔看重，也更不愿意信任那种陌生人。
但是她，现在愿意去相信莎恩。
...
...
零点五分。
一阵阵浓烟，从宅邸的方向飘起。
夜宿在幻兽巢穴，又或者说是马厩小屋的管家塞巴斯，是被一阵来自远处的尖叫声叫醒的。
“起火啦——起火啦——！”
起火？
穿着一身简洁的睡衣，并且还戴着一个睡帽的塞巴斯，认出了这个声音来自宅邸的大厨少女。
他吓了一跳，连忙光着脚跑出了小屋，然后看到了被烟雾环绕着的宅邸主楼。
不过，大致的远望一眼，塞巴斯觉得宅邸的火势并不大。
那这女人到底在鬼叫什么？
宅邸里又没有普通人，直接把火扑灭不就可以了？
而就在塞巴斯如此的想着的下一刻，就见一阵苍蓝色的火焰，刹那间疯狂的起势，呈螺旋状上升，将整座宅邸包覆在了熊熊的烈焰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宅邸，老爷和夫人留下的宅邸，少爷的宅邸啊啊啊啊——”
塞巴斯抱着头也开始尖叫起来，甚至与远方大厨少女的叫声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走！安妮，柏塔，快！我们要去救火！”
塞巴斯依旧抱着头，对着小屋旁马厩之中趴着睡觉的两匹天马大吼道。
而分别名为安妮与柏塔的天马，先是略显不耐烦的斜了塞巴斯一眼，然后无奈的打了个响鼻，最后满是不情愿的站起了身。
...
等塞巴斯飞到宅邸周边时，宅邸的门口也刚好集结了一拨人。
两名身材极为高耸的男性，如同木桩一般立在烈火燃烧的宅邸之前，脸上戴着两副极为阴森的黑鸦面具。
而双眼呈赤红之色的大个乌鸦，立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之上，也不再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鸟，而是大声的质问着。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此时，在宅邸外的，算上塞巴斯一共有五人加一鸟。
分别是黑鸦面具的两人，杰夫，塞巴斯以及大厨少女。
天谴教会的成员很是默契的无视掉了塞巴斯和大厨少女，然后就发觉他们集结的成员连宅邸中的半数都不到。
“少爷呢！少爷在哪里！”
还未等天马落地，就从其上跳了下来的塞巴斯，在地面上踉跄一阵，随手揪住身旁的杰夫厉声的质问。
“松手，老东西。我怎么知道你家少爷在哪？”
没有装成驼背的杰夫，没好气的说着，想要挪开塞巴斯揪着他衣领的手。但他没有想到，塞巴斯的力气居然一点都不像是一名白首老人该拥有的，他用了很大力气却没能挪动塞巴斯的手分毫。
恰逢其时，在凶猛的火焰之下，宅邸侧面的一道墙壁轰然坍塌。
于是，在场的众人便看到了。
就在宅邸的三层，有一个遍布着光幕墙壁的房间。
而就在房间的中心，宅邸的主人坐在座椅之上，背对着他们，安详的沉睡着。

第三十章，黑鸦
“少爷——”
在塞巴斯莫名凄厉的呼吼声之中，一旁的黑鸦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
“去，检查一下地牢的方位。”
它向着两名下属下令道。
“等等，你们不能走！少爷不从燃烧的宅邸之中逃离，肯定是遭遇到了什么！你们必须先救出少爷！”
塞巴斯猛然扭头，遏制着两名高大鸦面人的离开。
而黑鸦，本来是不想理会塞巴斯的。因为，它已经快速的分析出了，这是针对他们的一次阴谋。并且，不知原因被困在宅邸之中的里贝尔，也正是为了牵制他们。
无论阴谋的具体为何，只要不中计，对方的打算自然会落空。
但是...
“少爷，是‘夫人’唯一的血亲！”
塞巴斯补充了一句。
黑鸦也听出了，塞巴斯话语之中的“夫人”并不是里贝尔的母亲，前一任的伯爵夫人。而是在天谴教会整个组织之中，都赫赫有名的那个女人。
“好吧，那我亲自去地牢那边。你们留下，负责营救伯爵。”
黑鸦踌躇了片刻之后，扫视着两位鸦面人以及园艺工杰夫。然后，不等塞巴斯再度发难，便展翅飞向了宅邸西北侧的方向。
...
地牢入口。
极速飞至的黑鸦，盘旋在空中，扫视了一下周边之后，便察觉到了光之圣女已经逃走。
也便是说，是那名少女策划了这次的阴谋？
不可能。
黑鸦瞬间便判断出，梅璐艾塔并不具备布局这些的能力与条件。所以，在宅邸之中她必然有至少一名协助者，而那名协助者大概率是天谴教会的成员。
而就在黑鸦继续推断背叛者究竟是谁的时候，一道苍蓝色的火焰在天空连成一道线，宛如一支利箭一般从周边的森林之中疾驰而出。刹那间便贯穿了黑鸦的身躯。
火焰只在天空燃烧了很短的时间，伴随着黑鸦的身躯彻底化为灰烬便彻底消退。
这正是这时，偷袭之人从森林之中现身。
那是已经展出一对鸟类的羽翼，可以在空中飞翔的克莱尔。
确认了黑鸦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之后，克莱尔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更加的警惕。
天谴教会之中的职位，虽然并非是由力量的强弱来决定的。但是，因为有神明祝福的存在，天谴教会的上层一般都会具备各式各样的能力，不会轻易便被杀死。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克莱尔，四下张望，然后发现周边的光景果然开始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从高空之中，突兀的开始飘起了大雪。而仔细看去，便可以发现，这些“雪花”实际上是一根根漆黑的羽毛。
大量的黑色羽毛从天而降，落到地面之后，被一阵怪异的风卷起然后聚集，片刻之间居然堆积塑造出了一个粗浅的人形。
下一刻，随着一只手臂陡然从黑羽堆之中伸出，羽毛顿时四散而开，然后一名身着着黑色礼服的女性，便以这种登场方式出现在了克莱尔的视野之中。
看似面向颇为年轻的女士，拥有着极长，如瀑布般散落的黑色长发。其甚至长到大量的垂落在了地面之上，仿佛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女士抬起头，面容严肃的瞪向半空。
而她盯住克拉尔的双眼，闪烁着妖异的红色光芒。
看到这名女士的出现，克莱尔滞了一瞬之后，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原来，黑鸦的本体是你...漆夜魔女。”
“你竟然认识我？”
被称为漆夜魔女的女士，依旧注视着克莱尔，
“看来，湖光和夫人，告诉过你不少事情。那么，这件事就更加令人费解了。你为什么，要做出背叛的行径？”
克莱尔并没有回应。
而漆夜魔女接着开口，
“虽然，你在极力的掩饰。但是目光，却在不断的飘向森林的方向。不出意外，那里便是光之圣女逃脱的路线。也就是说，她就是你背叛组织的缘由？”
克莱尔心下震动，下意识的收回目光，
“你现在刻意的收束自己的目光与神态，只会证明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你或许并不知道，你比你想象之中的更不擅长掩饰自己。所以，不如现在投降，并且在遭到审问之前便说出一切。这样的话，你虽然并不会得到赦免，但是会死得轻松一些。”
听着漆夜魔女的话语，作为回应，克莱尔先是稍微仰起头，像是积蓄了少许之间之后，猛然的口吐火焰，让其席卷向对手所在的方向。
而漆夜魔女周身的黑色羽毛，再次的无风自动，聚集在她的面前成为了一面盾牌状的事物，在抵挡了克莱尔的火焰之后，便化为了灰烬。
“反抗吗？无用之举。你可能认为，你这样做，可以为在逃的光之圣女争取时间。但是，只不过是去追回一个小家伙而已，还不需要我亲自去。”
漆夜魔女，抬起手，将她那被紧致的黑色长手套衬托得无比纤细的手指，指向克莱尔，
“而且，现在的我，对你更感兴趣。”
霎时间，大量的黑色羽毛漂浮到半空之中，然后将其尖锐的一侧对准了克莱尔。
...
另一边，宅邸西北侧的森林之中。
正如漆夜魔女所说，正在拼命逃窜的梅璐艾塔，遭到了天谴教会成员的追击。
飞奔之中的梅璐艾塔，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而闭着的那只眼看到有两个心象风景充满着血色的存在，一直处于随时都能追上她的状态。
虽然心象风景这种东西，只能大致的看到人的轮廓，但是只是轮廓这两人的行为也很奇怪。
他们的中心压得很低，更准确来说，像是在用四足奔跑。
天谴教会的空想之神，是属于比较喜欢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信徒的那种神明。
所以，天谴教会的成员，也都有基础的能力。就如冒险家普遍都拥有着“技能”的力量，而万物教的信徒普遍都有等级一般。
天谴教会的普遍能力，则是幻化成幻兽。
只不过，幻兽这种词汇听着好像还蛮不错的。但实际上，就是一种基于野兽的更加强大的存在而已。
所以，梅璐艾塔便推测现在正在追击她的两名天谴教会的成员，幻化成了犬类或者狼类的幻兽。然后，正在循着她的气味在追逐。
正巧，梅璐艾塔离开时拿的包裹之中，有着一度寄放在地牢里的调味料。
于是，她遵循甚至都想不起从哪里获得的知识，慌张的将调味料一股脑的全部向着周围扬了起来。
这些调味料中不泛有刺激性极强的香辛料，也就是说，可以破坏他们的嗅觉！
...
梅璐艾塔的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是除了她被呛了个够呛之外，那两人依旧在快速的逼近着她所在的方向。
无计可施之下，梅璐艾塔顶着发痒得厉害的嗓子，扯着嗓音开始呼救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尼禄
“我说尼禄，那个所谓的怪盗，真的会在这种地方等我们吗？”
在伯爵宅邸之中，上演着惊心动魄的“坎普雷特业火”剧情之时，西北森林的另一端，出现了两名年轻男性的身影。
被称为尼禄的人，是一名银发的少年。
从小，他就有着一头放荡不羁的发型，像是刺猬一般向着四周支棱着，但是在周边之人看来，他却很“普通”。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很“普通”的跌下了山崖，很“普通”的捡到了圣剑，很“普通”的被路过他们村庄的冒险团发掘，很“普通”的获得了数位神明的祝福。
然后现在，他和他的伙伴，很“普通”的在攻略着位于边陲小镇格雷塞的难攻不落的大型迷宫。
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尼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过格雷塞迷宫了。
“不管他会不会在等我们，我们也必须让他将东西还回来。”
尼禄看着他的伙伴，面色凝重。
他的伙伴叫做赛德，外表也挺“普通”的。
他身材高大，有着一身健康的棕色皮肤，然后顶着一个锃亮的光头，并且明明与尼禄同样是十七岁，但是看着却像四十有五。
除了外表之外，两人的打扮，其实也是比较特殊的。
尼禄穿着一身亮银的轻盔甲，且腰间别着一柄剑鞘格外华丽的长剑。而赛德则是背着一个比他的身高还要高出一大截的木盒子。
只不过，作为外貌个性等同于名片的冒险家，两人的打扮其实也并不是很过火。
“所以，你到底被怪盗偷走了什么？”
小心翼翼的提着灯光微弱的提灯，在幽暗的森林之中前行，赛德对着走在前方的尼禄问道。
“我也不知道。”
尼禄摇了摇头，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不是吗？”
尼禄一脸的严肃深沉，
“那可是闻名王国的怪盗，他总归不会骗人。”
“...”
实话实说的话，赛德觉得尼禄应该确实被骗了。
仅凭着前一日，悄悄出现在他们入住之处的一张纸条，就认为王国鼎鼎有名的怪盗盯上了自己什么的。
大概，也就只有尼禄会上这种当。
不过，之所以赛德没有阻止尼禄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
一方面，是以尼禄的实力，他总归不会吃什么大亏。另一方面，多被骗几次，这个脑子不太行的伙伴，大概才能稳重一些。
还有就是，赛德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他们。
他们将重心从攻略迷宫转移到追捕怪盗，还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情。
事件的起因，还是因为尼禄那跳脱的脑回路。
在王国有一项规定，那就是即便是冒险家，也不能佩戴披风，只有贵族才有这个资格。
而一直都苦于自己的“普通”的尼禄，一直都很想弄一个赤红且有型的披风。
所以，他便必须成为贵族。
但平民想成为贵族，路途极为有限。其中一条，便是为王国立下大功绩。
而恰好，最近一直将王国的王立骑士团耍得团团转的怪盗，曾经在格雷塞周边的小镇现过身。
所以，尼禄的目的，就又变成了“必须抓住怪盗”。
无论理由有多么的随性，但尼禄想要抓住怪盗的心情是认真的。然后，在他的面前就真的出现了“怪盗”留下的信息...
赛德怎么想，这件事都不简单。
“赛德，看。”
在树林之中穿行了一阵后，尼禄忽然指着前方对着赛德说道，
“这些应该就是传闻之中，怪盗会专门为他所看中的追捕者，留下的精密的谜题。”
顺着尼禄的指向，赛德看到了森林之中许多的树木上，有着用荧光材料画上去的箭头状的印记。
他当即便无语了。
与其说是谜题，这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尼禄陷入谜题而留下的路标吧？
只有与尼禄接触过的人才知道，看起来严肃正经的尼禄，其实是个脑子里装满了草一般的家伙。
跟随者箭头的指向，两人一步步深入到森林之中。
赛德目前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些荧光涂料能残留的时间都不长。所以，这些记号大致是最近才留下的，极有可能留下记号的人，正是给他们送信的人。
而他们已经前行了近半小时，指路的箭头还没有断绝。那想来，这伪装的怪盗，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赛德，停！”
又是前行了一会之后，尼禄忽然伸手拦住了赛德。
对尼禄的一惊一乍多少有些习惯了的赛德，什么也没说只是按照只是停住了脚步，屏息凝神。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赛德仔细的听了一会...
什么都没听到。
“不好，有人在呼救！该死，作为犯罪者，怪盗也终于踏出了那不该踏出的一步。”
面带悲痛的如此感叹之后，尼禄便起步，快速的向着森林极为幽暗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他身后的赛德，也只是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也随着追了过去。
...
森林的另一侧。
负责追击光之圣女的两名天谴教会的“鬣狗”，表面上保持着秘密组织的高冷，但是内心早就开骂不说，还有点想吐。
从两人的通称也不难看出，他们在天谴教会之中没有什么地位。所以，一直以来都作为外围成员，被黑鸦布置在宅邸的外侧。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的野外求生会随着这一天的交接便结束，没想到在这最后的关头，圣女却逃狱了。
而追击圣女的过程，也一点都不顺利。
他们的印象里，所谓的圣女应该都是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会倒下那般。再不济，也该端庄典雅，平日里不要说是运动，连比十字架都重的东西都不该拿。
但实际上...
这圣女跑的可太快了。
要知道，想在树林中快速穿梭，其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因为环境会为奔跑者设置许多天然的陷阱，一不注意就会被周遭的事物刮伤刺伤等等。
但圣女，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漫无目的且莽撞的向前奔行，也不挑路线。但偏偏，她似乎却根本不会被这些障碍所伤到，从始至终逃跑的速度就没缓慢下来过。
并且，她中途撒下的那些调味料，也确实对两名鬣狗造成了麻烦。
圣女有月之祝福，可以快速的驱散那些调味料造成的奇怪的味道。但是鬣狗却不能，并且嗅觉也确实比常人灵敏。
所以，他们现在依旧在很难受的状态之中。
而两名鬣狗尚且不知，这个世界对他们的恶意，才刚刚开始。
...
虽然，时间和地点已经发生了变化。
虽然，克莱尔这边为真主角勾画了路线，而梅璐艾塔只是在胡乱逃窜。所以，硕大的树林之中，两批人相遇的几率不亚于中彩票头奖。
但偏偏，仿佛真的有命运在控制着一切一般。
该相遇的两人，终究还是相遇了。
...
就在鬣狗们眼看就要追上光之圣女的时候，突然间他们侧前方的树丛之中，闪出了一个身影。
“滚开！”
不想节外生枝的鬣狗，如此的恫吓道。
而突然出现的身影，像是真的被吓到一般，怯生生的缩着身子退到了一边。
直到，鬣狗从这个身影的侧旁掠过...
砰。
疾驰之中的一名鬣狗，被人从身后用投掷物丢中，在地上翻滚了两周之后趴倒在地。
而在这名鬣狗身后的不远处，之前还一副畏缩姿态的银发少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第三十二章，蝴蝶
宅邸西北方向的森林深处。
原本，茂密的树林里，出现了一片中空的区域。
深陷的凹坑，焦黑的地面，以及周边被大批量砍伐的树木，都彰显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而在战场的边缘，真主角的伙伴赛德，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了口气。
他背后一直背着的大盒子，现在已经解了下来。并且，盒子之中原本躺着的大型魔导炮，现在已然架在了战场的边缘。
那片仿佛被陨石砸过一般的地面，就是赛德与他心爱的魔导炮弄出的场景。
至于真主角尼禄，现在正在徐徐的将一剑就砍伐了数十棵树的圣剑，收回鞘中。
两名天谴教会的成员，此时就躺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之中，勉强的维持着一口气。
他们被打败了。
至于具体怎么被打败的，他们自己也说不太出来。
总之，突然阻碍他们追捕光之圣女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两个怪物。
对方只是分别只出了一击，他们就已经在庆幸现在自己还活着了。
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稍远处，躲在树后的梅璐艾塔，目瞪口呆的看着赛德与尼禄，轻松的制伏在她心目之中，宛如梦魇一般的“鬣狗”的样子。
原来，冒险家们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看着两人比较有个性的装扮，梅璐艾塔的心中又产生了奇怪的误解。
赛德与尼禄，熟练的打扫着战场，从包裹之中拿出一根绳子将两名天谴教会的成员绑在一起之后，将目光投向了梅璐艾塔所在的方向。
梅璐艾塔纠结了一下之后，还是从树后走了出来。
“非常感谢二位的搭救，若不是二位，我现在应该已经落入了险境。”
早在两人于天谴教会的成员交战之时，梅璐艾塔就已经闭上眼，大致的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心象风景。根据从小积累的经验，她判断两人大致不是抱有恶意的人。
由于赛德离得比较远，梅璐艾塔站到了尼禄的身前。
一边心想着这名少年，真的就如里贝尔先生与姐姐的描述如出一辙，梅璐艾塔一边露出了“圣女”的姿态。
而稍远处的赛德，则是表情有些古怪。
因为，他之前还看到了梅璐艾塔，像个野人一般边大叫着边在森林之中狂奔的样子。和现在展现出的端庄、优雅以及莫名圣洁的少女，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是之前看错了，还是现在看错了？
赛德陷入了沉思，然后立刻心道不好。
不是梅璐艾塔不好，而是...
“阿里乌卜诶...”
“嗯？”
梅璐艾塔一脸的问号，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到底呜噜了些什么话语。
并且，这名少年还很是刻意的侧过了头别过了脸，目光垂向地面，仿佛对他自己稍微伸出的左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啊...这个...尼禄、尼禄他是别的地区来的，这是他故乡的特殊言语。”
赛德连忙跑到两人的身侧，为尼禄打起了圆场。
“那请问，尼禄先生说了些什么呢？”
被梅璐艾塔问及，尼禄又含糊的呜噜了一段。
“呃，他是在说，这位女士你身着成现在这样，还在夜半的时候外出，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赛德无法复述尼禄那颇为伤人的话语。
“原来是在介意这件事情。”
梅璐艾塔也稍微看了看自己已经清凉了许久的装扮，倒是也没表露出什么羞涩的情绪，自然的继续说道，
“如果冒犯到了尼禄先生，还真是抱歉。实在是之前，我被天谴教会所监禁，且刚刚也在试图摆脱天谴教会的追击，没有机会整理自己的衣装...”
“什么？天谴教会？就是那个很有名的被王国悬赏通缉的秘密组织？”
在梅璐艾塔说完之前，赛德就忍不住叫出了声来，然后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已经被绑起来的，很“弱”的两名鬣狗。
虽说，比起尼禄，赛德显得很成熟且睿智，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刚刚从乡下农夫专职为冒险家的少年而已。
而听到梅璐艾塔原来是遭遇了那种事情，才如此狼狈之后。之前还在谴责对方的尼禄，流露出了羞愧的表情，然后开始以生怕不掉发的速度快速的挠起了头。
看着莫名有种古怪之感的两人，梅璐艾塔也稍微歪了下头，
“两位，应该是里贝尔先生请来的援助者吧？”
“里贝尔先生？那是谁？”
依旧没从两名天谴教会成员身上移回目光的赛德，不解的反问，
“就是坎普雷特领的伯爵先生。”
听到梅璐艾塔的解释之后，赛德和尼禄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笑声非常同步的一起连连摆手，
“哈哈，像伯爵那样的大贵族大人，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位女士，你可真喜欢开玩笑...”
“诶？难道不是吗？”
“诶？”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明显是对话和思路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也正是这时，一直表现的很别扭的尼禄，不小心也是第一次与梅璐艾塔对上了目光。
下一瞬间...
带着“嗖”的声响，以及一阵微风，尼禄快速的呈九十度扭开了头。
“...”
“啊～啊——赛德，我们是不是还要追捕怪盗来着？对对，就是怪盗就是怪盗！好忙好忙，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也是头一次在梅璐艾塔面前说出她也能听懂的语言的尼禄，如此的说着，然后便一手扶着扭伤的脖颈，一手高举着在鞘中的圣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冲锋号令一般，飞快的踏动脚步从梅璐艾塔的面前逃走了。
“...”
“等、等一下啊尼禄！”
赛德看着尼禄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个，尼禄他虽然有点奇怪，但不是坏人...”
“嗯...我看得出来。”
无语了半天的梅璐艾塔，点了点头。
“对了，这两位天谴教会的成员，我可以将他们带走吗？送到王国，我们可以拿到不少赏金。”
“请便，本就是两位制伏的。”
梅璐艾塔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赛德便带着开怀的笑容，拖拽着两名鬣狗，走到战场边缘拿起装好的木盒，然后也快步的随着尼禄远去了。
直到赛德的背影也没入深夜的幽暗之中，梅璐艾塔才长舒了口气。
本来，以梅璐艾塔的性格，即便尼禄表现出了莫名其妙的嫌弃情绪，并且很明显的在躲着她。但她也一定会执拗的追上去，缠着对方好好的道谢并且报道对方的救命之情，直到自己可以认同为止。
但即使在不同的时间“坎普雷特业火”事件依旧的照常发生。可里贝尔穿越之后的种种行径，终究还是影响了剧情的发展。
蝴蝶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哪次振翅，引起了另一座大陆上的龙卷风。
所以，里贝尔也永远不会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坎普雷特业火”的后续，在这一刻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之前，在闭上双眼时，梅璐艾塔通过她格外宽广的视野，察觉到了树林之中有一个她很熟悉的心象风景，在接近。
于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尼禄与赛德两人，而是转身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姐姐，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在一棵粗大的树木之旁，梅璐艾塔找到了蜷缩着身体的克莱尔。

第三十三章，世界名画
当梅璐艾塔看到克莱尔时，后者幻化出的一对翅膀还没有褪去，然后像是一层被子一般覆盖着自己的身躯。
“姐姐——”
在克莱尔面前，又变回了非圣女模式的梅璐艾塔，拖着长调抱怨着，
“既然你都来了，应该和我一起向尼禄先生和光头先生道谢的。是他们救了我，所以我们一起道谢才有诚意且礼貌。”
从羽毛的环簇之中将小型号的脑袋伸出，克莱尔嘴唇翕动两下，仿佛想说给他人起“光头先生”这种外号的基点起，梅璐艾塔就已经和礼貌两字无缘。
但是一如既往，等发出声之后，说教的话语就变了样，
“抱歉，梅璐艾塔。现在我，不方便出现在他人的面前。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了吧？”
在梅璐艾塔点了点头之后，克莱尔才稍微将一边的翅膀抬起。
由于克莱尔这座冰山最近融化的厉害，所以即便是在给自己的妹妹看自己的现状，克莱尔也还是露出了一丝羞赧的神色。
而顺着翅膀的缝隙，看到内里之后，梅璐艾塔不禁的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姐姐，你的衣服呢？”
翅膀的覆盖之下，克莱尔的身躯竟然是光溜溜的。
“之前与漆夜魔女发生冲突的时候，不小心烧掉了。”
“漆夜魔女？她是位魔女吗？”
梅璐艾塔有些惊奇。
在这个世间之中，魔女是一种很神秘的存在。
传闻她们外表看似与常人没有任何的差异，但是却可以使用出堪比神明的力量。
最近一次魔女引发的大型事件，便是十五年前通称“怜悯魔女”的魔女，将永久中立州南威斯坦从地图上抹去，将那里变成了一处任何生物都无法踏足的禁区，威斯坦深渊。
也正是从那起事件起，大陆上最大的教会万物教会，便专门成立了魔女审判会，以专门的人手搜捕、对抗世间之中的一些魔女。
“遇到那样的存在，姐姐你...”
“没事的。”
克莱尔轻声的说道，
“魔女的强大，受到许多的限制。漆夜魔女也远没有想象之中的强大，所以从她手上逃离，我还是办得到的。就像现在，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克莱尔如此的说着，但其中真实大概只有三分，剩下的是为了不让妹妹担心。
虽然，漆夜魔女受到限制，大部分的力量无法发挥是事实。但即便如此，那位宅邸的真正主事人黑鸦，也不是只拥有不完整的神明祝福的克莱尔，可以抗衡的。
她之所以可以逃走，还是多亏了她可以幻化为不死鸟的能力。
她早在遭遇漆夜魔女之前，便悄然的将自己的一根尾羽藏到了远处。然后，再以用不死鸟的火焰将自己焚烧殆尽，并进行浴火重生的方式，才勉强的逃离了宅邸范围。
这样做的后果，是克莱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连变幻成双翼的手臂，也必须经过以年为单位的修养，才能变回来。
但无论如何，她成功的逃走了，梅璐艾塔也成功的逃了出来。
从结果而言，一切都很完美。
“我本来以为，姐姐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没想到，就算是姐姐，也有着作为女性的矜持。”
克莱尔的身旁，梅璐艾塔一边轻轻的拨着她的羽毛，一边开玩笑般的说道。
“毕竟是在外人之前...你也该多矜持一些。”
“好好——”
梅璐艾塔颇有敷衍意味的回答着，然后放开了手中的动作，轻叹了一口气，
“我们，真的从那座宅邸里逃了出来呢...”
“是啊...”
克莱尔也感叹着。
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克莱尔一直都有种不真实感，彷如在梦境一般。而成功逃离后的现在，更是很怕梦境破碎，让她再度回到自己唯一的妹妹，被自己亲手绑架监禁的噩梦之中。
“多亏了里贝尔先生呢...”
梅璐艾塔说着，克莱尔也点了点头。
“不知道里贝尔先生那边，究竟会怎么样。”
“放心吧。从小到大，无论做任何事情，他都一直比我优秀很多。所以，我的火焰是困不住他的。”
很“理解”里贝尔的克莱尔，出声劝慰道。
“我不是在说现在啦。而是未来...”
梅璐艾塔望向伯爵宅邸所在的方向，只能看到远方的天空，隐约还在照耀着火光，
“我们是从宅邸中逃离了。但是，里贝尔先生却还要留在那里，留在会让他痛苦的，如鸟笼一般的地方。”
“...”
很“清楚”里贝尔对天谴教会的厌恶的克莱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里贝尔在组织之中唯一的救赎。但是，在她叛逃的现在，里贝尔或许真的变成了孤身一人。
一时间，克莱尔甚至有种，如果天谴教会可以原谅她的背叛，她可以回到组织的想法。
但显然，天谴教会是不会宽恕她的叛逃的。
伴随着略带伤感的话题，场间的气氛凝重且沉寂了片刻。
直到，梅璐艾塔忽然出声。
“姐姐！你知道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吗？”
“嗯。”
“那真是太好了！里贝尔先生说过，要成为那里的学生。所以，我也要去那座学院！”
梅璐艾塔低落了一阵的情绪，再度高涨了起来。
“呃...那是一座门槛很高的学院，但是梅璐艾塔，你连字都认不全...”
就算有着一层极厚的妹妹滤镜，也依旧不看好梅璐艾塔这突发奇想的克莱尔，委婉的说道。
“我、我从明天开始认不就可以了嘛！”
梅璐艾塔说着，用双臂牢牢的环抱起了克莱尔的右臂，又或者说右侧羽翼，
“所以，姐姐还要多帮忙才是！”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姐姐不会是想说，想要和我分开吧？我可不允许喔，我可没有请老师的钱。”
就像是早就洞彻了克莱尔的打算一般，梅璐艾塔紧紧的抱着她的翅膀不松手。
而还真有和妹妹打个招呼便离开这种打算的克莱尔，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事先说好。我会很严格的。”
克拉尔说着，想要展露一个笑容。
但是，长久以来的冷脸，让她的面部肌肉也并不是时刻都在听使唤。所以，最后就变成了一张，像是在哭笑不得的笑容。
...
...
“姐姐，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首先，要去格雷塞镇。我不方便露面，但是你可以联系万物教会和冒险家公会以及王立骑士团。我们还需要救出当初和你一起在教堂里被抓走的几人。我知道他们的被关押在哪里。”
“格雷塞镇吗？正好，在镇上可以再找一下尼禄先生和光头先生。说起来，他们两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里贝尔先生唤来的帮手，却说不认识里贝尔先生。”
“可能...奇怪的并不是他们。”
“还有就是，我会每天都为里贝尔先生祈祷的！”
“你的祈祷，是有特别的力量吗？”
“诶嘿嘿...没有。不过，应该不会有人讨厌别人为他祈祷吧？”
“说得也是。”
...
就在梅璐艾塔与克拉尔这对命运多舛的姐妹，畅想着以后的光景，相伴相持的走向即使是在夜里，也灯火通明的格雷塞镇时。
即便总体在混，但终归改变了剧情流向的里贝尔伯爵，在哪里呢？
里贝尔伯爵，在火里。

第三十四章，里贝尔伯爵在火里
炎炎燃烧的伯爵宅邸周边，管家塞巴斯一直在以歇斯底里般的神情对周边的人呼吼不停，但相应的，其他的人表现得却很淡定。
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的两名鸦面人，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的园艺工杰夫，以及坐在树边借着火光修整指甲的大厨少女。
“你们...你们...”
看着这些出工不出力的人，虽然平时身体很好，但终究年纪还是大了的塞巴斯，只感觉血压飞增头晕目眩。
“淡定一点啊老头，别到时候我们的伯爵大人没事，你再有个好歹。”
杰夫呲着牙，挖着耳朵对着塞巴斯说着，
“而且你看，我们不是在救火了吗？”
杰夫不说塞巴斯或许还能冷静一点，一说他便更气了。
“你们这叫救火？”
只见两名鸦面人慢慢悠悠的从宅邸后院的水井处，用着一个小水桶的来回传递着井水。而这些水泼进火里，基本就是瞬间不见了。
“啧。”
杰夫咂了咂舌，看了眼机械的搬运着小水桶的两名鸦面人，觉得确实好像有些太过敷衍，于是便对着两人喝道，
“喂，你们两个，稍微出些力吧。至少，把‘力量’用上。”
听着杰夫的呼喊，两名鸦面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下一刻，两人分别将身上的黑色披风取下，各自在背部生出了一只黑色的羽翼。
在黑色羽翼的扇动之下，一阵飓风在两人的身前刮起直逼烈火燃烧的宅邸。
于是...
宅邸的火势更加猛烈了。
“杰—夫——！”
“这...你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问题。不过，这火焰可真强，能弄出这么强火焰的，大概是那个女人了吧。”
杰夫半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内心庆幸以往的时分，没有过度的招惹那位女仆。
“不能在等下去了！”
看着宅邸的状况越来越糟，除了主体框架之外，别处基本已经在摇摇欲坠，塞巴斯开始呼唤起了他的两匹天马。
正常来说，以火焰已经将整个宅邸吞噬的程度，里贝尔在其中被烧成灰也是不奇怪的。
但是，不得不说的便是，坎普雷特家族特有的结界魔阵，也确实很结实。
此刻的里贝尔，在历代家主的房间之中，被已经组成正方体的数道蓝色的光幕墙壁，牢牢的保护在中心。虽然，周边的火焰如噬人猛兽，也依旧安然无恙。
只是，谁都不能确定，可以一时挡下所有威胁的光幕结界，到底可以支撑多久。
骑上名为安妮的天马，塞巴斯飞向了天空，直奔三层里贝尔被困的房间。
而正是这一刻，宅邸里出现了极为古怪的一幕。
就见一团火焰突兀的从火焰群体之中偏离而出，如同飞驰的火球准确的砸向迎面而来的天马。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匹天马柏塔及时的撞开了安妮与塞巴斯。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马鸣，柏塔的侧身被火焰灼伤，而失去了平衡的安妮与塞巴斯也坠落到了地面之上。
“刚才那是什么！”
塞巴斯难以置信的看着宅邸的方向。无论怎么想，那从火堆里单独飞出的火球，也太诡异了一些。
而就像是在回应塞巴斯的质问一般，燃烧着宅邸二层的一部分火焰，竟然短暂的变幻为一张正在狞笑的鬼脸，然后转瞬即逝。
灰头土脸的在地上呆滞了片刻之后，塞巴斯才想起他的两匹天马，连忙凑到它们身侧去查看。
受了不同程度的两匹天马，皆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横躺在地上，显然是不愿意再出力。
“...”
塞巴斯突然很想仰天大吼一声。
虽然态度比那几名天谴教会的成员强了一些，但是明显这两匹天马也在和他耍滑。
安妮和柏塔，终究是塞巴斯过世的妻子，为他留下的。多年来，他们之间虽然相处融洽，但是却也不是主人与仆从之间的关系。
一时间，看着还在宅邸之中岌岌可危的塞巴斯，有些万念俱灰的塞巴斯直接冲到一名鸦面人的身旁，一把抢过小水桶，将里面的水全部浇在身上，然后便直接冲向了烈火燃烧的宅邸之中。
“快拦下他！”
杰夫颇为无奈的冲着两名鸦面人喊道。
虽然，这名脾气急躁的老人，在他眼中没有一丝的价值。但无奈，他是坎普雷特家族御用的管家。
他敢招惹里贝尔伯爵，但却不敢招惹坎普雷特夫人。
所以，看到两名鸦面人一左一右将塞巴斯架住之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
...
烈火之中。
里贝尔伯爵大人，其实已经醒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又遇到了先前经历过的状况。就是脑袋忽然像是炸开一般的感觉。
他都怀疑自己的脑袋里，是不是装了炸弹类型的闹钟，才导致他时不时就会遭遇这种事情。
显然，是一直在和里贝尔猜谜的金手指，又开始了作妖。
一开始，里贝尔还以为是“坎普雷特业火”这段剧情结束，所以有关梅璐艾塔的剧情章节，进入到了第二章，所以才有新的剧情画面降下。
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和里贝尔想象的完全不同，这一次他获得的并不是剧情画面。
他也很难形容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但总之，在这一刻他忽然便了解到了。
他刚刚获得了来自神明的祝福。
并且，是两种。
来自空想之神的幻之祝福，以及来自高洁之神的月之祝福。
感受到了这两种神之祝福之后，里贝尔刚才还在迷糊的大脑，顿时就变得精神了许多。
他虽然不清楚自己突然获得神之祝福的原因，但是却知道这两种祝福来自何处。
月之祝福很稀有，因为高洁之神本身便是名任性的神明。所以它，毫无疑问来自梅璐艾塔这位高洁之神的宠儿。
至于幻之祝福，这是天谴教会的空想之神，会经常为他的信徒分发的一种祝福。
联系到他获得了梅璐艾塔身上的神之祝福，不难猜测，这份幻之祝福应该来自于梅璐艾塔的那位姐姐。
难道，他的金手指终于开始给他带来好处了？
这是他成功的度过了原游戏剧情的奖励？
由于他的金手指一如既往的高冷，从来不跟他交流，所以里贝尔也无从得知。
大致的感知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发现就算同样是神之祝福，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以熟悉的光芒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来自梅璐艾塔的月之祝福，光芒很强盛。但来自女仆小姐的幻之祝福，却要微弱许多。
这也很符合两人身上的神之祝福，原本的强弱程度。
虽然月之祝福所带来的力量很微妙，但是光论祝福的等级，女仆小姐拥有的泛用式祝福，肯定是无法与前者比肩的。
而也正是在里贝尔感知到两份祝福强弱程度的这一刻。
比较微弱的幻之祝福，居然像是动了起来。然后，与里贝尔身上原本就具备的神之祝福融合在了一起。
身为天谴教会的成员，里贝尔的身上自然也是有幻之祝福的。只是他之前，一直不会用而已。
但里贝尔也万万没想到，祝福这种东西，居然还可以合成升级...
再度确认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判断融合之后的幻之祝福，强度虽然依旧比不上月之祝福，但是已经接近后者的半数了。
可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改变。
这些祝福，到底该怎么使用？
...
...
烈火的烹烧之中，虽然被光幕结界保护的很好，但是里贝尔依旧感受到了噬身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快熟了，而且呼吸也逐渐变得困难了起来。
这和他想象之中的状况完全不同，他本以为自己只要眼睛一闭睡上一觉，起来之后一切都解决了，然后他装成受害者在那边装装失忆，一切的发展都会很美好。
但现实是残酷的。
他到头来，还得自己面对这些，为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通红一片。他只能看到无处不在的火焰，仅仅有几道缝隙可以看到外界的情景。
而火焰燃烧时的噼啪之声，更是刺耳之余，让里贝尔感到无比的烦躁。
更加糟糕的是，他看到这靠不住的光幕结界，又像是被女仆小姐打破时的一般，开始出现起了微微的裂痕。
里贝尔隐约的记得，火灾之中，受害者最大的死因并不是被火焰灼烧，而是会因烟尘窒息而死或者被灼烧出的有害气体毒死。
所以，已经有烟顺着缝隙飘进来的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找些厚布包在身上，直接冲出去？
如果他还在原来自己的房间的话，这么做问题倒是不大。因为毕竟阳台就在侧旁，从二楼直接跳下去就行了。
但问题是，他现在在这该死的家主的房间。
这个房间并没有连接着窗户或者阳台，四面都是墙壁。
他猜测这个房间之所以会是这种构造，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光幕结界的布置，另一方面是坎普雷特家族家主的身份高贵，要避免被暗杀的风险。
带窗带阳台的房间，其实是很危险的。
轰隆...
就在里贝尔苦于没有逃生路径的时候，宅邸的楼顶也被烧塌，大量的残骸从上方砸落了下来。
与天花板有着一定距离的光幕结界，挡住了这些砖石。而本能的用手臂护住了头的里贝尔，小心翼翼的抬头一看，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如白昼一般的天空，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逃生路径。
两个祝福之中，月之祝福从梅璐艾塔的描述来看，是类似于被动技能。而且，紧急时刻作用有限，否则梅璐艾塔也不至于被抓起来监禁。
所以，关键的破局点，还在于升级之后的幻之祝福。
利用幻之祝福幻化成带翅膀的幻兽，里贝尔就可以飞出即将彻底坍塌的宅邸。
并且，好消息是据里贝尔目前所知，幻兽好像都是有羽翼的。
与游戏不一样，里贝尔现在可没有使用技能的按键摆在眼前，可以随着鼠标的点击就将其释放。
于是，他只能闭上眼，不停的幻想着他要变成的幻兽的姿态，然后祈祷神之祝福，可以以这种方式生效。
实际上，这种看似全靠运气的方法，也是有几分逻辑可循的。
毕竟，神明应该不至于闲到，专门在赐予信徒祝福之后，还教会他们使用的方式。所以，神明与信徒的交流方式，从始至终都只有后者的虔诚祈祷。
虽然，前世里贝尔总体是个无神论者。
但是，在生命受到致命威胁之际，他也是可以突然变得无比虔诚的。
作为天谴教会的正式成员，原本的里贝尔其实也是可以幻化成一种幻兽的。而幻之祝福，并不支持被祝福者幻化成多种幻兽。
但好在，里贝尔现在的幻之祝福进行了融合后的升级。
所以，理应可以重新选择一种新的幻兽。
又或者说，他希望是这么一个逻辑。不然，他在这火里大概也活不成了...
在这个世界之中，所谓的幻兽，里贝尔认识天马以及不死鸟。
但天马他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过其姿态。而不死鸟的话，或许可以帮助他安然的从火焰之中逃出。可依那种姿态在人前现身，很有可能导致被怀疑，这场业火是他的自导自演。
等等。
里贝尔想起他可能还见过一种幻兽。
那就是黑鸦。
那只形体堪比鹰隼的乌鸦，怎么想都不是正常的品种。而黑鸦看似神秘，但也终归是得到了神之祝福的天谴教会成员。所以，那种形态很有可能是他完全幻化成幻兽的结果。
想到此，里贝尔在心中不停的开始勾画起了那只黑色乌鸦的形态。
闭着眼的他并不知道，随着他的祈祷与幻想，他的身体正在发出淡泊的光芒。
时间快速的流逝。
而突然在某一刻，里贝尔感到自己在心中勾画出的乌鸦的形象，与自己产生了一种契合之感。随即，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传来一阵古怪的瘙痒。
他觉得，自己的背部胫骨上，仿佛延伸出了一对外形奇怪的手臂。而这两条手臂，也与他原本的两条手臂同样，会随着他的意愿自如的行动。
侧过头，里贝尔发现，自己长出的一对“手臂”，其实是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翅尖几乎可以触碰到地面的大型羽翼，此时包覆着里贝尔的身躯，让他的整体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里贝尔也不知道，与剧情画面之中的女仆小姐不同，他的翅膀并不是双手所化，是因为他幻化的种类不同，还是因为他的祝福等级更高。
但总之，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之中，充斥着力量，也同时充斥着对天空的渴望。
仰望着夜空，里贝尔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本能。不然，一个在地上走了一辈子的人，也不会突然就学会该怎么去飞。
他微微弯下膝盖，然后冲着天空垂直跃起。而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里贝尔跃起的高度，就显然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刚刚穿透保护着家主房间的光幕结界，里贝尔就不出意外的遭到了烈焰的围攻。
包覆着他身躯的黑色羽翼被点燃，里贝尔似乎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向上穿梭的火人。
依旧遵循着本能，里贝尔稍微张开了双翼。他感觉到，自己在半空之中依旧可以调整自己的身姿。于是，便扭转着身躯，旋转了起来。
随着他的旋转，他的周身开始掀起狂风。而在狂风之中，他的双翼愈加的舒展。
他有一种预感，只有毫无拘束的天空，才能容许他彻底展开这对巨大的羽翼。所以，他伴随着周身的狂风，不断的旋转着整个身躯向着天空冲去。
直到某一刻，感觉到周围已经不会有任何事物再束缚自己的里贝尔，彻底张开背后的“双臂”，拥抱起了空旷的天空。
随着如同波纹一般向着周边扩散的凛冽强风，里贝尔身上沾染着的所有火焰，都在刹那之间挥散殆尽。
那是一种好似身体之中所有的细胞，都在伸展一般的畅快与愉悦之感。
伴随着这种令人难忘的感触，里贝尔盘旋在空中俯视下方。
而不久前还困着他的那座，已经在火焰之中彻底坍塌的伯爵宅邸，此时已然是在颇为遥远的脚下。

第三十五章，业火的终幕
「《魔女在悲鸣》的官方，昨天公布了一部分设定集哟——」
「哦？设定集，里面写了些什么？」
「主要是在各个线都能看到的那位女仆克莱尔的资料。」
「有点兴趣。」
「有点兴趣。」+1
「克莱尔的身份是那位灾厄魔女梅璐艾塔的亲姐姐。」
「咦？」
「在圣女线，她不是放火烧了宅邸，烧死了伯爵吗？」
「伯爵在悲鸣！」
「但其实，克莱尔放火的时候，伯爵就已经死了。一直在纠结要怎么救妹妹的克莱尔，推开房门却看见已经死亡多时的伯爵，被挂在了房间的吊灯上。」
「呜哇...」
「然后，看到了伯爵的死，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干脆叛逃出了天谴教会。」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资料上说，伯爵与克莱尔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所以，伯爵死后，克莱尔就对天谴教会没有了任何的留恋。」
「啧啧，听着简直就像是真爱一样。」
「或许真的是真爱也说不定。圣女线的后面，克莱尔就没有再登过场。所以，在点燃了宅邸与漆夜魔女对抗之后，她可能放弃了逃走，直接选择了战死。」
「我的女仆小姐...」
「不不，你们游戏玩的都不仔细。其实，克莱尔在圣女线的后面也登过场的。」
「诶？」
「诶？」+1
「诶？」+2
「诶？」+3
「就是后面与漆夜魔女再战的时候，她不是放出过第三具鸦面人偶？」
「哦...好像有点印象。」
「就是打破面具之后，会露出和梅璐艾塔很相似的脸的那具鸦面人偶吧？」
「没错，就是那具。之前，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特意制作那么一段点一下鼠标就能跳过的小剧情。现在看来，应该是制作组的伏笔。因为你们想，既然克莱尔与梅璐艾塔是姐姐，她们应该长得很相似吧？所以，那具鸦面人偶其实并不是模仿了梅璐艾塔的脸，而是...」
「我的女仆小姐！」
「天啊...真的假的，我现在要重新去打一次圣女线。」
「大佬玩的太细了！」
「停停停，你们都先停一下。你们都只知道关心你们的女仆小姐，就没人在意，那圣女线一开场就已经‘死亡多时’的伯爵吗？」
「就是就是，伯爵的死因是什么？」
「让我看看...哦，资料中没写明。那大概还是不明理由吧。」
「所以，最惨的果然还是伯爵？」
「不如说，这个时间点，官方居然特意发有关女仆克莱尔的大段资料。不会是接下来的DLC里，克莱尔会成为可攻略角色吧？」
「真的？那这钱放在我钱包里还有什么用？快来骗走它们吧制作组！」
「如果是真的，唯一一名对伯爵有好感的女角色，也要被玩家抢走了呢...」
「伯爵真的在悲鸣！」
...
...
火焰依旧在蔓延的伯爵宅邸的上空。
里贝尔现在，有些无助。
之前逃出那家主房间的时候，他将自己全部交给了幻化之后自主涌上的本能。所以，现在才能张着一对大翅膀，带着睥睨一切的目光俯视着下方。
但是，那股冲劲过去之后，他感觉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这大概就是自动驾驶转换为了手动驾驶之后的感觉了吧。
此时不断的扇动着翅膀，里贝尔也只能勉强的保持悬在空中。稍微试图移动一下，他就会失去平衡。
飞在天空的感觉固然美妙。
但人，果然还是陆地上的动物。
看着下方宅邸的周边，里贝尔很快就看到了两匹躺在地上的天马，以及正在被两名大汉锁着的管家塞巴斯。
...
这些人是在干吗？
特别是塞巴斯。
在女仆小姐看来，塞巴斯在宅邸的之中的威胁程度，可是第一梯队的。甚至，将宅邸点燃，让里贝尔留在火里，有一大半都是为了塞巴斯和他的两匹天马。
可是他们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必须要这个份上的价值啊...
那两匹马现在都睡着了吧？
在里贝尔看着塞巴斯等人的时候，地面上的人，自然也自然也在看着忽然冲天而起的里贝尔。
看到安然无恙的里贝尔，塞巴斯的表情是欣喜，而园艺工杰夫的表情则是愕然。
就连两名鸦面人，也在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背后仅仅只有一只，而且大小还颇为可爱的乌鸦翅膀，然后陷入了沉思。
天谴教会的成员，彼此之间或许不会知根知底，毕竟这是一个秘密组织。
但是，此刻里贝尔展现出的事物，也依旧完全超出了他们本来的认知。
“少爷！少爷——”
从两名鸦面人的手里挣脱，塞巴斯挥舞着双手，踉跄的跑向里贝尔所在的方向，开心的就像个六十岁的孩子。
而看着塞巴斯那背景仿佛变化成海边沙滩的跑姿，里贝尔嘴角隐隐的抽搐了一下。
好消息是在这个宅邸里，至少还有一名仆从是心向他的。坏消息，是这位管家有点太热情了。
“你跑过来有什么用，骑着天马接我下去！”
被困在空中的里贝尔，皱着眉对着下方喊道。
但是由于距离太远，里贝尔的话语显然没有传到塞巴斯那边。
也正是这时，塞巴斯突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高指着天空，激动的手舞足蹈。
这位老绅士，情绪转变这么激烈...真的不会伤到自己的身体吗？
里贝尔如此的想着，不解的看着塞巴斯。
对方的声音，也同样传递不过来。所以，他只能依照对方的动作和嘴型，大致猜测他想表达什么。
后面...
后面？
是自己的后面有东西？
陡然一惊的里贝尔，连忙转身。由于一时的失衡，他的身形还摇曳了一番。
而就在他望向自己斜后方的那一刻，他觉得周遭一切的事物都变成慢动作一般的场景。
那是一道拖着白色长尾的，宛如划过夜空的彗星一般的事物。
然后，这颗神似彗星的东西，已然近在咫尺...
“呜、呕、呃...呃——”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彗星就已经撞了里贝尔一个满怀。
被极强的冲击力连带着，里贝尔也化为了彗星的一部分，拖着一道长长的痕迹，砰的砸落在了地面上。
...
...
“湖光小姐！我代表坎普雷特家族，正式向你表达抗议！对于你伤害少爷的这件事，我...我们...”
里贝尔在恍惚的意识之中，听到了塞巴斯正在暴跳如雷。
“啊哈哈，所以说都是意外啦，我这不是赶时间吗？谁知道小坎坎会正好挡在我的飞行路径之上。”
里贝尔又听到了一个似乎是少女发出的杠铃般的笑声，随后便是丝毫没有悔意的话语。
“你...你...啊——”
“诶？老家伙你怎么昏过去了？你是不是要讹我！”
光是听着声音，里贝尔的眼前仿佛就能浮现起很是生动的画面。
不好，意识在远去...
但所幸，有了这么一次事故，他这回切切实实的可以装作失忆了。
这次，应该算是真的结束了吧。
说起来...
自己好像一直都不知道，那位女仆小姐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嘎巴。
...
在宅邸的侧旁，本就奄奄一息的里贝尔伯爵，终于不堪重负的脑袋一歪，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失忆伯爵在线新生
「喂喂！你们看到今天的那个热搜了吗？」
「现在还有人会看热搜？」
「看到了看到了，就是那名‘卫道士’在批判《魔女在悲鸣》对不对？」
「哦，原来是那个啊。」
「什么什么？有人在喷神作？是为了博眼球吗？」
「倒也不是吧，好像对方本身就是比较古板的人。而且，主要在批判的，也只是杀人鬼线。」
「杀人鬼线吗？嗯...光听着这线的名字，引发争议就不奇怪。」
「这条线里的内容，确实也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挺戏谑的吧。」
「喔，好老的词。真是戏谑啊！」
「不过，就算有不合适的地方，也不至于专门拎出来批判，放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的必要吧？」
「要我说，这些GALGAME就不应该做成全年龄，一律做成黄油。那样，这些卫道士就不会跳出来了。毕竟，他们跳出来，就代表他们也...嘿嘿嘿。」
「我看你就是馋魔女们的正戏CG，你下下！」
「你下下！」
「你下下！」+1
「你下下！」+2
「也给我来一份！」
「也给我来一份！」+1
「也给我来一份！」+2
「咦？」
「也不知道这话题是怎么跑偏的。总之，就算做成黄油，大概还是会有人出来批判的。毕竟，有些人批判事物根本就不需要细致的了解，光看个标题就能喷的有声有色。」
「有道理，就像这次的那位卫道士。他本人倒是研究了一番《魔女在悲鸣》，但是评论区就是不堪入目了。都是些无脑的‘带坏孩子’，‘影响风气’，‘三观不正’，‘气冷抖’之类的。」
「毕竟，是个很重口味的线呢。」
「而且这条线里伯爵也死得很惨！」
「确实，算是仅次于圣女线的化灰吧。都被切成块了...等等，你这ID什么鬼？」
「草，‘单推伯爵’。」
「草+1」
「怎么，玩个游戏，有个本命角色很奇怪吗？」
「也不是奇怪啦，只是...那个伯爵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吗？」
「他的立绘很好看。」
「...」
「然后我是美少女。」
「！！！」
「我不信，照片发我。」
「别发他，发我。」
「发我发我。」
「发我发我发我发我。」
...
...
时值盛夏。
全身到处都绑着绷带的里贝尔躺在病床上，看着新一周的报纸。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周多的时间了。
别的穿越者，穿越后的一周，会混得如何呢？
想必是功成名就，已经走在人生赢家的道路上了吧。
而里贝尔想了想自己，发觉自己一周几乎什么都没做，唯一的成就就是将自己的宅邸烧了，并且将自己弄得满身疮痍。
难得认识了两名可以帮他脑中的桃园义士入驻徐州的美少女，还被他亲手放走了。
...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爷，你今天好像兴致不错。”
在病床旁侧的管家塞巴斯，看着里贝尔微微提起的嘴角，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啊，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HIAHIAHIAHIAHIAHIAHIAHIA！！！
...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拿起周报了，但是周报对里贝尔而言，依旧是获取这个世界的情报的上佳来源。
这一次的周报，与前一次的周报排版极为相似。
一打开，头版头条就是一张大照片糊在读者的脸上。
《怪盗惊现格林沃特！》
照片之中，是一座巍峨的钟楼。
而以钟楼以及天空皎洁的圆月为背景，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正做着一个潇洒的姿势，在天空之中穿梭。
照片的下方，便是介绍怪盗的文章。
据文章的内容，这已经是怪盗这个月犯下的第三起案件。
这一次，他偷走了格林沃特城大钟楼的时针。
并且，怪盗一如既往的没有伤害任何人，并且实现将信寄给了王立骑士团并且设下了谜题。
只可惜，王立骑士团也一如既往的没有解开谜题，最终错失了抓住怪盗的机会。
怎么说呢？
读完这篇文章，里贝尔感受到的是笔者对于怪盗满满的赞叹以及欣赏。
所以，他感觉这怪盗与其说是犯罪者，反而更像是名偶像。
前一期的银之歌姬也好，这一期的怪盗也好。
这周报的头版头条天天登这种信息，真的没问题吗？
要不是他自己还身在一个秘密犯罪组织之中，他都以为这个世界是个路不拾遗的乌托邦世界了。
“唉。”
叹了口气，并没有从报纸中获得太多信息的里贝尔，将其丢到了一旁。
“少爷！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里贝尔的动作，塞巴斯紧张的凑前问道。
顺便一提，由于宅邸主建筑完全烧毁，所以现在里贝尔住在塞巴斯的家，天马马厩旁边的小屋之中。
而之前他醒来时，也施行了他心想许久的计划，一开口就木然的问了一句塞巴斯“你是谁”，然后表示了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阿巴阿巴。
于是，塞巴斯这两天，除了暴脾气的四处找人对线，以及偷偷的抹眼泪之外，其他的时间就是陪在里贝尔的身旁。
对于里贝尔来说，感受到塞巴斯对自己的关怀，感动确实是有。
但更多的...还是沉重吧。
但是，为了将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将失忆人设贯彻到底。
只不过，塞巴斯倒是好敷衍，麻烦的是其他人。
特别是...
“小坎坎，小坎坎，我给你送茶来啦！”
送走虚假的灾厄（梅璐艾塔）之后，真正的灾厄出现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风风火火的飘进了塞巴斯（划掉）里贝尔的小屋之中。
没有错，正是飘着。
那是一名，全身都呈浅蓝的颜色，并且半透明的少女。她身体的质感，有些像是里贝尔不止一次见过的光幕结界，又或者说更加像里贝尔印象之中的“幽灵”。
幽灵少女穿着连衣长裙，但是由于她飘的很高，所以长裙也不能完全遮住该遮住的地方。
只不过，将目光投向那里就能发觉，该遮住的地方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着，根本看不见那充满梦想的三角形布料。
幽灵少女的五官极为的精致，但是却有一种天生的灵动与活泼...又或者说是不老实。
只见，这名飘着的少女重重的将带来的托盘，咚的按在里贝尔的腿上之后，又如风一般在宅邸之中绕了一小圈，跑到里贝尔的身后从后环抱住了他。
“听说你喜欢喝茶，所以，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哟——”
少女用着清脆的声音，仿佛很是天真无邪般的说着。
说真的，如果不是里贝尔知道这名幽灵少女是谁，那他定然会被对方的表现所迷惑。
只是很可惜，他已经知道了。
幽灵的名字，叫做湖光。
是天谴教会的审查者。
更加要命的是，在里贝尔的眼中，湖光同样也是那种会发光的角色。

第三十七章，永远的少女
“来来，喝茶。”
在里贝尔身后的湖光，伸长手臂将茶杯勾到他的面前，不断的往他的面前推塞着。
现在的湖光，身体有很大一部分都贴在了里贝尔的身上，但是里贝尔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名幽灵的身躯，是可以变成实体也可以变为虚幻的，现在便是实体的状态。而实体化之后，湖光的身躯冰凉无比。虽然也能感觉到一些柔软，但是却也柔软过了头。所以，总体来说像是一个装满了冰水的水袋。
里贝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拿起了茶杯。
他也不知道穿越之前的伯爵大人，和这名幽灵是什么样的关系。总之，湖光自来到宅邸之后，便一直在纠缠着他。
看着里贝尔将茶喝下，在他近侧的湖光，露出了一副很开心的神情。
但是，看着她的笑脸，里贝尔的内心却很微妙。
只是看外表的话，湖光确实是一名毋庸置疑的少女。年龄看起来是多一些便会显得成熟，少一些便会显得年幼的恰到好处的区间。
只不过，从塞巴斯的口中，里贝尔得知这位湖光别称是“永远的少女”。并且，据说塞巴斯的爷爷曾经说过，他还小时，湖光就已经是这副姿态了。
也就是说，湖光是一名履历奇长无比的“资深”少女。
里贝尔一直觉得，表露出与自己的年龄不相符的举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果表现的不够自然，那肯定会给人带来违和感与尴尬。但是，如果表现得太自然，又会让人感到可怕。
湖光，差不多就是后者。
“这茶，怎么已经凉透了？”
将茶杯中的红茶，抿了小半杯之后，里贝尔向着湖光问道。
然后，他看到湖光正带着讶异的神情看着他。
“你还真是失去记忆了啊...”
“？”
里贝尔不解的看着突然发出感叹的湖光，然后便听到她马上便解释了起来，
“你在失忆前，其实是很怕虫子的。因为你小时候太严肃了，一点都不像小孩子也不可爱。所以，我总是将虫子丢进你要吃的食物或者水里。”
这女人都干了些什么啊！
里贝尔仔细看去，果然茶杯里有一个黑壳的甲虫，正在茶水之中悠然的游来游去。
“不过，正常来说，也不会有人去喝泡着虫子的茶水吧？”
“我怎么知道那是虫子！我还以为是茶叶或者泡茶用的调味剂什么的。”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里贝尔，急忙的远远推开了茶杯。
总觉得全身都不干净了的里贝尔，思考起了现在想办法催吐还来不来得及。
“连茶叶和虫子都分辨不出了吗？看来，是相当严重的类型呢。不过，放心啦小坎坎。就像以前一样，这些虫子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变幻出来的。”
湖光说着，微微一笑抬起右手，然后茶杯之中的黑色虫子竟然飞了出来，贴到湖光的食指之上，转瞬之间便变幻色彩成为了她手指的一部分。
若不是有这一幕，里贝尔之前都没有察觉，原来湖光的手指是缺了一部分的。
“怎么样？要不要也舔一舔？”
轻轻的舔舐着还沾有有些茶水的手指说着，湖光对着里贝尔俏皮的一笑。
而里贝尔，当然是选择拒绝了。
身上的鸡皮疙瘩，现在还没消退呢。
而且，虫子和手指，好像也没什么差，都是携带着各式各样的细菌。
所以...现在催吐，应该还来得及吧？
...
...
用着茶水好好的耍弄了里贝尔一番之后，又在房间之中飘来飘去纠缠了里贝尔好一会的湖光，这才终于说出了她特意来到小屋的正事。
“小坎坎，教会的处罚决定已经下来了哟。”
“处罚？”
里贝尔不禁的皱起眉头问道。
不过，在那之前，这奇怪的昵称能不能想想办法？被这么叫叫得久了，连他也变成了少女该怎么办？
“虽然主要的责任不在于你们，但是毕竟是失职嘛。并且，神职的那帮家伙们，可是很看中那位光之圣女的。”
湖光摇着头说道，脸上是少见的正经。
里贝尔则是暗暗的在心中腹诽。
弄了半天，他还是要被天谴教会处罚。也不知道，他差点把自己都烧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据我所知，不是你的属下叛逃，才导致了宅邸被烧毁以及光之少女的逃离？而且，还因为你的不注意，导致了...”
里贝尔没有明说，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现在还缠着绷带的脑袋。
“所以我被停职了呜呜呜呜——”
湖光用明显很假的哭声诉苦道。
“...”
看到里贝尔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自感无趣的湖光继续说了起来，
“我们的坎普雷特夫人，这次是真的很生气呢，这次的处罚大部分居然都是针对我的。我需要重新追回逃离的圣女， 并且审判了那个叛徒，才能回到教会继续充当审查者。”
听到湖光的话语，里贝尔的心中一紧，不由得为那对姐妹担忧了起来。
仅仅是从这起天空相撞事故，湖光强大的一面就浮现出了一些。
之所以，湖光当时没能避开在天空中的里贝尔，是因为飞到一半她睡着了。她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从一个名为普利格大遗迹的地方，飞到了伯爵宅邸。而那个普利格大遗迹，几乎在这座大陆的另一侧...
被一名宛如彗星一般，不到两天就能横穿大陆的人...不，人外追击，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提及起人外，里贝尔忽然意识到，有种魔物和幽灵一样，很适合来形容湖光。
那就是，史莱姆！
虚幻状态下，湖光是幽灵，而实体之后她便是史莱姆了。
啧，总之不是什么正常人就是了...也不知道她是天生便是如此，还是因为秘密组织的稀奇古怪的实验，才变成这种人不人怪物不怪物的姿态。
“唉～人都跑了，上哪里去追回来嘛。我倒是想随便找块石头往海里一丢，让那些老家伙们也试着找回来。不过，也好，就当成是难得的休假，在外面好好逛一逛好了。”
拖着长调叹息着，湖光继续的说道。
而听到湖光的话语，感受到她想要划水的意志，里贝尔内心的紧张也消退了一些。
但还未等里贝尔松一口气，他就发现湖光在注视又或者观察着他。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湖光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的反应...
陡然间，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背脊上冒出了冷汗。
回想起来，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失忆，还是宅邸之中事件的起承转合，湖光表面上都是一听就认可。但实际上，却有意无意的在以各种方式打探内情。
她对此间发生的事情，其实是抱有着怀疑与质疑的。但她却刻意的流露出这种天真烂漫的姿态，让所有人放松警惕，甚至经常让他人遗忘她在天谴教会之中的身份。
比如先前那像是调戏一般的喝茶，里贝尔发觉自己明明是被试探了一番，但是当时的感受更多得是一种“真拿湖光没有办法”之类的心情，而非是被触及到秘密之后的警惕。
就连提及处罚之后的交谈也是。
湖光表面上，好像是什么事情都在对着里贝尔袒露。但实际上，则是故意在说一些里贝尔或许感兴趣的话题，然后来通过里贝尔的回馈进行下一步的判断。
...
里贝尔沉默着不动声色咽下了之前大量分泌出的唾液。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拥有着特殊的面瘫天赋。
否则，以他活动丰富的内心，以及起伏剧烈的情绪，大概会把该流露出的不该流露出的东西，一股脑的摆在脸上。
“所以，对我的处罚呢？”
里贝尔稍微稳了稳心神，对着湖光问道，仿佛一副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的态度。
也正是从此刻起，里贝尔暗自下决心，再也不能将湖光真的当做成一名“少女”。
说来也奇怪，他居然会一度对秘密组织的中高层放松警惕。
要不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大概就是因为湖光身上散发的光芒，让他从最初起就对湖光抱有了一些正面的观感了吧。
不提光芒的强弱，之前他碰到的两名会发光的少女，总体而言都是很不错的人...
呃，好像忘了个人？
对！
还有一个。
那就是真主角！
虽然里贝尔没与真主角会过面，但是他既然会在原剧情之中救萍水相逢的梅璐艾塔，那他肯定也是个很不错的家伙。
“你的处罚嘛...”
湖光来回飘了几下，故意卖了一会关子，
“是暂时搁置。”
“暂时搁置？”
天谴教会里，被暂时搁置原来是处罚吗？这组织里的人，都这么有上进心的？
“本来的话，出现这种失败，你们是会被安排去参加高危任务的。但是，你们这群人里，有比较特殊的个体...”
湖光意味深长的看着里贝尔，
“而且，你的失忆现在也让处置变得比较麻烦。所以，到底还会不会有后续的处罚或者任务，需要等教会的人来对你进行重新的评估和审查。”
“重新评估和审查？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现在教会无法确认，你在失忆之后还会不会和以往的你一样，忠实于教会，保守着有关于教会的所有秘密。”
“那就不能趁着我现在还没有接触到那些，干脆让我远离教会吗？”
里贝尔虽然说得淡定，但是内心之中满满的都是在呐喊“开除我，开除我！”
“啊哈哈哈——”
湖光突然笑了起来。
“失忆之后，你真的变了一些呢，小坎坎。换成以前的你，就算小时候都不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湖光说着又在半空绕了一圈，从里贝尔的身后轻轻的拥住了他，
“我们的教会，又不是什么慈善组织。一度加入还想远离的话，方法只有一种...”
湖光在里贝尔的耳边轻轻的吐着气。
而身体有些僵硬的里贝尔，即便湖光不说明也大致能猜到，那唯一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所以，如果这次的评估审查我没有通过...”
“不用担心。就算没有通过，你也不会被‘远离’的。因为，那位可怕的‘夫人’，大概会永远将你囚禁起来。”
里贝尔听闻一怔，这哪里是不用担心？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我会想办法去向你投食的。”
“不必了，谢谢。”
从湖光的怀里轻轻的挣脱，里贝尔带着少见的真诚对着湖光，如此说道。
...
...
转眼间，又过了几天的时光。
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的里贝尔，在等身镜前，整理着自己的仪表。
当初，被飞行途中的湖光撞伤，里贝尔当场就断了肋骨。只有好几根...完好。
并且从天空上跌下来的时候，下面的人比较无能，所以还断了腿和胳膊。
这些只是外伤的范畴，内伤更是多得数都数不清。
但也不知道里贝尔这具身体本来就比较耐打，还是天谴教会掌握着核心科技。总之，在湖光第二天叫来的神秘医师治疗了一番之后，总计六天之后，里贝尔就已经可以正常自理了。
那医师还说过，肯让他开颅的话，他有六成的把握让里贝尔恢复记忆。
但即便没有同样高达六成的死亡率，本就没有失忆的里贝尔又哪里敢让他放手施为？
总之，既然行动没有问题，那么里贝尔现在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搬家。
由于伯爵宅邸大破，需要至少半年才能修回能住人的程度，所以这半年期间里，宅邸里的一行人便需要住到距离宅邸大概三小时车程的“临近”城市，格林沃特之中。
格林沃特城。
又是个很熟悉的名字。而依旧有些记不住西式名字的里贝尔，依旧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回想起这是周报上，怪盗刚刚现身过的那座城市。
所以...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应该不至于一到格林沃特就碰见怪盗吧？
应该不可能怪盗恰好也会身上发光吧？
一边继续往脖子上缠着绷带掩盖那依旧深邃的勒痕，里贝尔在心中担忧的想着。
按照常理的话，他又不是真主角，而是个跑龙套的反派，所以不该走到哪都能遇到事件。
并且，仔细想想，以原剧情的路线，他现在应该已经都化成灰了，不会再参加后续剧情了。
所以，他得出了结论。
不必担心！
对！他已经跨过修罗场了，不会再有剧情触发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通之后，心情大畅的里贝尔，注视着镜中那依然完美无缺，能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帅气面容，不由自主的出声向着同在屋中的塞巴斯问了起来，
“塞巴斯，你说这个国家的贵族爵位，是不是按照外貌来排列的？”
“？”
“不，如果真是那般，我应该是大公甚至亲王，而不是区区的伯爵。”
“...”
就算是对里贝尔忠心耿耿的塞巴斯，此时也是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他只是在心中哀叹着少爷真的变得不正常了，然后拿出一块手帕暗自的擦拭起了眼角的泪水。

第三十八章，告死鸟
在马厩全程围观了一番之后，里贝尔算是知道，先前他让塞巴斯准备马车的时候，塞巴斯为什么用了很长的时间。
名字分别为安妮与柏塔的两匹天马，说好听了是很有性格，难听了就是太混不吝，比起马更像是驴。
它们一直一副嫌弃的神情看着塞巴斯，塞巴斯接近的时候还会躲闪个不停，就是不愿意被套上缰绳。而好不容易套上缰绳，它们又开始竭尽全身的力气，用蹄子拖着地面，不愿意被牵走。并且，如果塞巴斯话说的重了一些，它们就会往地上一躺直接开始装死摆烂。
虽说，里贝尔也能理解堂堂的幻兽天马，不想像普通的马一样拉马车的心情。不过，它们的态度也着实糟糕。
最后，还是塞巴斯好说歹说，不仅拿来新鲜的蔬菜喂食，又帮它们梳理毛发翅膀，甚至差点声泪俱下的跪在了它们的面前，它们才懒洋洋的走出了马厩。
这塞巴斯...其实也挺惨的。
虽然里贝尔的地位在宅邸之中莫名的低，但是至少可以欺负欺负塞巴斯。但塞巴斯的话，真的就是宅邸的底层了，就连马都不给他好脸色。
跟着塞巴斯和天马们，里贝尔来到了平时停放着马车的大型仓库，又或者说是车库？
然后，在仓库前，他看到了一名早在那里等候了多时的黑发女性。
“早上好，里。”
“早上好。”
黑发的女性，看到里贝尔之后，非常有礼貌的主动打着招呼。
里贝尔也是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这名女性看起来颇为年轻，但是外表也已经褪去了稚气，是“女士”的范畴。
她身着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礼服，鞋子、手套等装饰无一例外全是黑色的，有些像是贵妇人在葬礼上的丧服打扮。只可惜，没有黑色的头纱。
这名女士将自己包得很结实，所以一片黑之中，唯一有其他色彩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她的面部了。
略显病态，白皙无比的皮肤，以及很是深邃的红色瞳孔。
瞳孔之中倒映着的是里贝尔的身影。
“听闻，你通过幻之祝福，幻化出了一对黑色的羽翼，能让我看一下吗？”
正面迎着里贝尔的目光，面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与不自然的黑衣女士，开口问道。
“可以。”
里贝尔点了点头，然后心念稍动，便幻化出了大型号的乌鸦翅膀。
与在火里的时候不同，里贝尔现在使用幻之祝福，颇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因为，在前几天湖光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那名永远的少女，曾经贴心的指导“失忆”的里贝尔，怎么才能正确的使用幻之祝福。
刚刚长出翅膀，里贝尔便又有了一种想要仰天长啸并且飞上天空的本能冲动，不过他很好的压制了下来。
据湖光所说，使用幻之祝福的人，必须时刻的压制这份“兽性”，否则迟早会被幻之祝福侵蚀吞噬，最终无论身心都变成一只真正的幻兽。
当是，听到使用神明的祝福居然还有这种危险，里贝尔差点就大喊“退货”了。
好在，湖光又接着解释，即便被祝福侵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并且，届时还会有大量的征兆警示使用者及时的停止与治疗。
这才让里贝尔，稍微放下了心。
“果然...”
黑衣女士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一句，然后怔怔的看了里贝尔的黑翼许久。
也幸亏在不远处，两匹天马在仓库前又耍了起来，里贝尔才有足够的时间和这位女士一直耗下去。
“这是告死鸟的羽翼。”
“告死鸟？”
不就是乌鸦吗？
“在那之前，你是哪位？”
带着不解，里贝尔终于问出了自见到黑衣女士之后，便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哦...是我不小心忘记了。我在组织之中的通称是黑鸦...”
听到这个名字，里贝尔当即就愣住了。
黑鸦不就是那个宅邸的真BOSS，长得像个怪物一样的乌鸦吗？
而且，黑鸦说话的时候，嗓音沧桑的像个年过花甲的老年男性，语气也是很不友善的命令口吻...和面前的女士完全不一样。
这根本就是欺诈了吧？
这就是GALGAME的世界吗？连乌鸦都能变成漂亮的大姐姐！
“我以这个姿态出现的时候，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漆夜魔女。”
“漆夜魔女...”
重复着这个称呼，里贝尔不禁的又皱起了眉头。
既然黑鸦是魔女，那她在《魔女在悲鸣》之中，难道也是可攻略角色？
但是，她并没有发光...
是自己时至至今都没弄明白那金手指是怎么回事，还是魔女在这个世界之中是颇为常见的存在，所以并非每个魔女都是重要角色。
在里贝尔仅仅因为黑鸦的两个名字，就陷入各种思考的时候，黑鸦这边先出生提问了起来，
“既然，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向我展示你的羽翼？”
里贝尔一听，心道“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天谴教会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似乎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试探里贝尔到底是否真的失忆了。
“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之前的我们有所关联。而且...”
里贝尔稍微舒展了一下翅膀，
“这么有型的羽翼，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有机会，自然是要大方的展示出来。”
“...”
黑鸦沉默了。
而里贝尔也不在意，反正这几天这种沉默他已经见惯了。反正大抵又是在想“伯爵果然变了”之类的事情。
“虽然外观不错，但是以后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的展现出来。告死鸟是死亡与不幸的象征，所以能认出你的羽翼的人，大概不会给你好脸色，甚至会试图攻击你。”
“...”
真的假的？
这次轮到里贝尔沉默了。
他身上，就不能有个好东西吗？
“记得你之前借由幻之祝福幻化的幻兽，并非是告死鸟。为什么，现在会发生这种变化？”
面对黑鸦的提问，里贝尔只是带着若有深思的神情，徐徐的摇了摇头。
而黑鸦之后，也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
只能说，这就是里贝尔装失忆获得的好处了。

第三十九章，家徽
时间耽搁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分，塞巴斯总算是搞定了两匹天马，让马车正式的驶向了远方的格林沃特城。
有着四个轮子，足以容纳六人的黑色马车，颇为的宽敞。而马车的两侧，除了有不明觉华丽的各种纹路花纹之外，还印有坎普雷特家的家徽。
在塞巴斯的科普之下，里贝尔才得知，贵族的家徽是有讲究的。
首先，作为主体的纹章部分，其图案各有不同，代表着每个贵族家族的特征。
坎普雷特家族的纹章图案，在里贝尔看来，很像是一柄剑尖朝下的短剑，然后有着波浪状的事物横跨剑身。不知道是不是代表水中剑什么的。
其次的话，纹章两侧的图案，通称“双翼”代表着贵族家族的阶级。
骑士的话，不配有双翼。而男爵则是有家徽两侧各有一道向着斜上方的粗线，作为双翼。再往上便是子爵，子爵会有两侧各有两道粗线作为双翼，不过第二道粗线可以画的粗一些。然后，便是里贝尔的伯爵了。以此类推，他有三道粗线可以作为双翼。并且，第三道粗线可以粗到看着基本是长方形的地步。
总而言之，看着家徽两侧的双翼，就能清晰的辨别出一名贵族家族的阶位。
顺便一提，当家徽两侧的双翼的粗线，多到挤不下时，那道粗线就会跑到家徽的下方。
家徽下方有粗线又或者说有“台”的贵族家族，等级最低的都是亲王在当家主。
当塞巴斯大张旗鼓的驾出带家徽的马车之后，里贝尔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担心的。
如果他们这么高调，遇到强盗或者仇富的奴隶什么的要怎么办？
在享受爵位带来的好处之前，先吃个大亏？
但是，看了看这马车上的人手之后，里贝尔明白了。
塞巴斯，大概真不怕马车遭到袭击。
最前列，是拉车的两匹天马。
接着是马车的前檐上坐着的三名车夫，塞巴斯与两名鸦面人。
马车之中，则是里贝尔以及黑鸦。
马车的后檐，还坐着包括园艺工杰夫在内的四名天谴教会成员...
只能说，比起被袭击，这一马车的秘密组织成员，才像是要去袭击他人的样子。
说起来，看着这一车马人，里贝尔总觉好像少了谁。
不过，既然他想不起来，并且别人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想来是即便少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
...
在名为马车车厢的密闭空间之中，里贝尔的对面便是黑鸦，又或者说漆夜魔女。
进入马车车厢之后，黑鸦束起的长发便稍微解开了一下。
然后，她的座位处就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极长且极多的黑发占满了三个座位，而黑鸦则是被自己的长发环绕在中心。
之前里贝尔就有点在意了，这位大姐姐留这么长的头发，真的不觉得不方便吗？在地面行走的时候，她的头发可是有很大一部分拖在地面上的，简直就像是长披风一样。
或许，和梅璐艾塔一样，这位漆夜魔女也有着能让自己不沾染灰尘的绝技吧。
腹诽归腹诽，对于黑鸦，里贝尔其实是颇为满意的。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黑鸦都是名很美丽的女士。而且，周遭一直弥漫着端庄以及恬静的氛围。虽说一团黑，所以略显沉重就是了。
最关键的是！
黑鸦不会给他添麻烦，也不会发光！
据她所言，由于失职，她暂时也处于“暂时搁置”的处分之中，不能再作为上级给里贝尔发号施令。
并且，不会发光不就代表她不会触发剧情，不用让里贝尔上刀山下火海？
在正视了自己是反派角色之后，里贝尔就认定了那些会发光，特别是会发强光的“主角”，对他而言都是蛇蝎。
就因为触发了她们的剧情，他可已经烧掉一座宅邸了！
那可是他目前能肉眼看到的最大的一处资产。
再触发下去，他可没东西可以烧。
由于“坎普雷特业火”的剧情，有一大半是穿越前的伯爵自己造的孽，所以里贝尔也就捏着鼻子忍了。毕竟，想避也避不开。
但是之后，那些剧情可就没法轻易的找上他！
他只需要绕着那些发光的人走，他就不信还有剧情能缠上他。
当然，湖光除外。
她也属于那种想避也避不开的发光人。
但好在湖光身上的光芒不强烈，差不多只有女仆小姐的程度。
所以，问题不大。
大概吧...
带着颇为积极的心态，里贝尔观赏起了对面的黑鸦。
他也不是故意盯着人看个不停的。
这车厢虽然宽敞，但也就那么点地方。故意去看窗外太做作，故意弄本书看手头也没有，如果故意将目光往下移，说不定还会被误解在偷窥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他干脆就大大方方的看了。
真不是觉得黑鸦那知性伴有一丝冷漠的面孔，很符合他的审美，让他觉得看着就养眼。
但他没想到，他开始大方看黑鸦的时候，黑鸦也开始大方的注视起了他。
目光相对，注视良久，多少缺乏又或者说完全没有与女性亲密相处经验的里贝尔，不由自主的开始局促了起来。
“你似乎有些异样，表情也不太自然。”
黑鸦忽然开口说道。
“被人一直盯着，是会这样的。你可能没有发现，你的表现实际上和你说的也差不多。”
仿佛在掩饰自己的心绪一般，里贝尔“淡定”的说道。
当然，黑鸦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局促，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是吗？或许，这种事自己真的很难察觉。”
黑鸦如此的说着，不知是没有揭穿里贝尔，还是真的不太确定，
“不过，这么狭小的空间，我们的视线是肯定会飘到对方的身上的。而既然彼此对视，会让我们觉得不自在...那我坐去你的身旁吧。”
“！”
里贝尔禁不住的瞳孔微微睁大。
你确定这样不会让我们更加不自在吗？黑鸦姐姐！
就在里贝尔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脑中的桃园兄弟，让他们不要接纳虓虎的时候。
他，看到了。
只见那漆夜魔女的身形开始收束，黑色的海洋开始收缩，她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黑鸦”。
黑色的大乌鸦，轻展翅膀飞到里贝尔的身旁坐了下来。
“这样如何？”
苍老的声音，以及颇具压迫感的口吻，里贝尔熟识的黑鸦回来了。
“挺好。”
里贝尔还能说什么呢？只是随口嘟囔了一句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这应该，只是暂时的吧？
黑鸦，应该很快就会再变成漂亮的大姐姐的吧？
...
他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第四十章，旧贵族
时值正午时分，宅邸的主厨斯佩西，从睡梦之中醒来。
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她开始梳洗打扮。
在有着镜子的梳妆台前，坐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对自己的扮相感到了满意的斯佩西，走出了屋子。
由于主宅邸的烧毁，她也住进了宅邸周边，以往给仆从们准备的小屋之中。
小屋实际上颇为宽敞，有着三个小屋以及阁楼。但是，对于出身高贵的斯佩斯而言，住在这样“狭窄”的房子之中，依旧感受到了压抑与滞闷。
走出屋子之后，斯佩西的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遥望着远处主宅邸的废墟，她不禁的摇了摇头。
马上，她就要随着宅邸的诸人，一起暂时搬到格林沃特城之中。但是，格林沃特城在她看来，不过是些暴发户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所以，那座城中的伯爵宅邸，大概很难像这座宅邸一般，充斥着古老贵族的格调。
真希望，可以快些重建好。
如此的想着，斯佩西开始在宅邸之中寻找起了其他人。
之所以她今天会起这么晚，是因为需要搬家的缘故，她不需要工作的原因。
虽说斯佩西的料理，不太符合大众的口味，但实际上她是非常敬业的。她每顿的料理，都会准备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且，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延误过伯爵的餐饮时间。
也正是因为斯佩西与其浮躁的外表不同，内里其实颇为的认真。所以，她被塞巴斯频繁找麻烦的时候，才会气不过的拿着凶器去找里贝尔算账。
在宅邸之中逛了一圈，斯佩西的头顶上，缓缓的浮现出了问号。
人呢？都去哪了？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直到来到宅邸的库房，看到伯爵家族的人正式出行时，会乘坐的带有家徽的马车都不见了踪影，她终于回过了神。
她被丢下了！
“坎—普—雷—特——！”
一路小跑回到屋中，将之前的行李全部从箱子中丢出，然后把锅铲满满的塞了进去之后。
斯佩西提起箱子，开始了徒步前往格林沃特城的旅行。
...
...
直到天色都已经彻底变暗，里贝尔一行人才到达了格林沃特城。
不是说宅邸与格林沃特城之间的车程，只有三个小时吗？怎么用了差不多三倍的时间？
这就不得不提及一下，这个车程是按照正常的马拉马车的前提计算的。不包括驴或者天马来拉马车的情况。
两匹天马安妮与柏塔，一路上一会崴到腿，一会中了暑，一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一望前走就会头昏眼花。
总之，里贝尔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世界之中，天马居然可以比那些如滚刀肉一般的人还多事。
不过，虽说路途上额外的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是里贝尔却并没有感觉到厌烦。
因为，每当天马停歇的时候，这些天谴教会的成员们就会在黑鸦的指挥下，进行简单的露营活动。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猎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与形状奇怪的蘑菇以及果实。
但用着简易的厨具进行烧烤与烹煮之后，味道还是不错的。
也正是吃着这些颇具野性的食物，里贝尔才脑门一拍，想起了他们一行人究竟忘了谁。
但是由于他“失忆”之后，还没见过那名大厨少女。所以，也不好开口询问有关对方的事情。
好在，宅邸虽然烧毁，但是库房什么的都还在。
所以，依靠那些库房里储存的食物，一个人支撑个小半年等到宅邸修好，应该问题不大吧？
嗯！
肯定问题不大。
虽然里贝尔只见过那名大厨少女一次，但是，他相信她！
...
遥遥的望着坐落于地势较低的位置的格林沃特城，里贝尔发觉那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无处不在的明亮，俨然盖过了天空中的星光，充斥着文明的气息。
与塞巴斯了解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得知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王国叫做新梅王国。
新梅王国的全称，是新兴梅布莱恩王国，但是由于旧贵族的强烈反对，所以导致新梅王国的执政者，只能用使用简称，并且这个简称还在大陆受到了广泛的认可。
刚刚听到这段话语，里贝尔就感到了无比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异世界吗？
所谓的旧贵族怎么这么嚣张的？
婆罗门和天龙人都不至于让一个国度连自己的全称都不能使用吧？
而仔细的了解了一番之后，里贝尔才得知这其中有颇为错综复杂的缘由。
新梅王国的前身，便是梅布莱恩王国。
这个王国历史悠久，据说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不过，长久的发展之中，梅布莱恩王国也不出意外的积累了种种的弊病与问题。其中，最为严重的大概就是贵族领地。
每名贵族都有着自己的领地，并且在自己的领地之中自给自足，不与外界交流仿佛一个独立且封锁的国度。
这样的贵族积累了千年之后，多到已经数都数不清。而王室也不过是个比较大的贵族而已，所以其他贵族也不怎么尊重王室。
而只要是人都有贪念，更何况所谓的贵族一直都是世袭，本身就有大概率是些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
于是，无数大大小小的贵族倚仗着自己的领地，然后又想夺取他人的领地。
最终，就演变成了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乱战。
由于，都是梅布莱恩王国名下的贵族，在互相打来打去。所以，当时的梅布莱恩也算是在内战。只是，很不可思议的是，这内战竟然持续了两百多年。直到大概百年前，出现了一位既是宰相又是“大公”的狠人，将王国境内的贵族横扫了一半，震慑了一半，战争才终于暂时结束。
那位狠人宰相建立起的，便是新兴梅布莱恩王国。
新梅王国，依旧是王国制度的国家，但是国王却不是那名狠人宰相。
宰相只是将王室当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实际所有的大权全部掌握在宰相的手中。
长久的战争结束，且新的制度建立。
新兴梅布莱恩王国，本来应该是焕发新生，欣欣向荣的。
但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新梅王国没建立多久，征战了四十多年才终结战争的宰相便撒手离世。
然后，作为继承者的宰相长子...居然是个颇为推崇旧贵族与旧制度的奇人。
于是乎，宰相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事物，就被他的儿子在数十年的时光里，逐渐的摧毁掉了大半。
而对于宰相而言，有这样的儿子还不是最不幸的事情。
更不幸的是，他的孙子，比他的儿子更加推崇旧贵族，旧制度。甚至，在与王室的公主成婚之后，更是入籍王室，连王室的权势都开始复辟了起来。
然后，便是现在了。
狠人宰相的孙子，依旧还是新梅王国的宰相。
而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那些旧贵族基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权势。
并且，比以往更加糟糕的是。以前，他们只会将自己锁在自己的领地里，自己玩自己的，基本也不和他人串联联合什么的。
但现在，那些封锁的“小国”全部打开，并且终究被扳倒过一次的旧贵族们领会到了人多力量大的真理。
所以，在旧贵族们合心协力的施压之下，新兴梅布莱恩王国这几十年里甚至成为了新梅王国、
...
听完有关于新梅王国的故事之后，里贝尔其实是颇为唏嘘的。
他猜，狠人宰相的子孙们，大概是将他火葬而不是采用了这个世间普遍使用的土葬。
不然，在这有着奇幻元素的世界里，老宰相非得从墓里蹦出来，往死里抽他的不肖子孙。
但是，与里贝尔的感慨不同，塞巴斯将讲述这些时，特别是讲述旧贵族夺回权势的时候，是带着非常自豪的口吻的。
明明，并不是旧贵族有多厉害，而是对方的陛下自己造反了。
但仔细想想之后，里贝尔就明白了塞巴斯的得意来自何处。
因为...
坎普雷特家族，也就是他自己，就是在新梅王国里横着走的旧贵族啊！
他又不是真的失忆，所以还是知道自己的全名的。
里贝尔·梅布莱恩·露·莎恩·伊·拉·坎普雷特。
他的名字里，居然有梅布莱恩这个字眼！
他完全是旧贵族中的旧贵族。
据说，之所以坎普雷特家的家主只是伯爵，是因为坎普雷特家的祖先受封的时候，最大的爵位便是伯爵。
现在的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完全的含义的。
里贝尔自然是名字。
梅布莱恩，是因为他的祖先在梅布莱恩王国近千年前的建立时，立下过巨大的功勋。
露其实是其他贵族的姓氏的一个字眼。
来源是当初里贝尔的祖先，曾经与另一家同样鼎盛的贵族进行联姻。
所以，露这个字代表着他的血脉之中，还有另一条无比珍贵的血脉。
莎恩的话，是他母亲的名字的一部分。
虽然里贝尔没见过他的母亲，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既然能在他的名字之中留下一部分，大概血统也是颇为纯正的。
伊的话，是古梅布莱恩语之中，“永恒”的意思。出现在名字里，代表着他的爵位永远都可以世袭。
拉的话，则是一种尊称，别意“神圣”，是万物教会的神明赐予的字眼。代表着，坎普雷特家族的爵位除了王国之外，还受到万物教会的认可。
所以，万物教会的人称呼里贝尔时，要称呼他为“拉·坎普雷特”伯爵。
至于最后的坎普雷特，就不用解释什么了。
伟大的坎普雷特！
所以...
所以，里贝尔还能腹诽些什么呢？
他只能感谢老宰相。
因为，老宰相的那些子嗣，真的很出色。
...
...
在安妮与柏塔不情愿的拖拉之下，马车已经接近了格林沃特城巍峨的东城城门。
城市这种事物，还是近一百年才在新梅王国里出现的概念。
新梅王国的建立，最大的意义，就是王国的人民不会再受到贵族领地的束缚，一辈子只能在同一片地区之中生老病死。
而当那些平民们开始流通走动之后，由于一些贵族领地的排斥，他们便只能选择进入战争结束之后，便被搁置了的大型要塞之中。
慢慢的，这些要塞以及内战之中连祖坟都被刨了所以空出来的原贵族领地之中，便出现了城市这样的场所。
旧贵族，普遍是不屑于住在城市里的。
所以，城市之中更多的是被称为“新贵族”的人群。不过，即便他们有着新梅王国封赏的爵位，但却没有领地不说，连家徽都不被允许拥有。
在格林沃特东城门的周边，里贝尔看到了一些穿着蓝灰相间的制服的，像是警卫一般的人。在维持着城门的记录，然后检查着想要入城的人群。
根据塞巴斯的介绍，这些警卫是这几十年里才建立起的，王立骑士团的团员。
就如名称所示，骑士团里的成员都有着骑士爵位。
但可惜的是，他们是新贵族。所以，他们不能像旧贵族的骑士，拥有一个能开好几个高尔夫球场的庄园，在里面自给自足当土皇帝。
听着塞巴斯的各种介绍，里贝尔本来还有些担心。
毕竟，他一个旧贵族这么高调的跑进新贵族与平民扎堆的城市里，岂不是要处处遭到针对与为难？
但他很快就发觉自己想错了，也低估了在新梅王国之中，旧贵族所代表的含义。
只见，几名城门附近的王立骑士团的成员，远远的就看见了两匹天马在拉的马车。然后当即就虎躯一震，互相争执一番之后，一名幸运的团员，满面红光的凑近了马车。
而当他看见马车上的伯爵家徽之后，里贝尔觉得他可能激动的都要晕过去了。
于是，接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拦住审查、打压之类的情景。那名团员主动呼吼着，驱赶其了在城门周边排队入城的人群。
对着一行行挡住道路的人，团员拳打脚踢，还不停挥舞着手中拿着的长枪。
而其他的团员根本没有人阻止，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当里贝尔的马车从城门驶过，路过他们面前时。隔着一层窗户，里贝尔都能感受到他们展现出的，对于伯爵以及旧贵族的狂热。
...
或许，这是里贝尔两世以来，第一次得到如此程度的优待。
但可能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之前被骑士团团员驱赶的那群人的缘故。
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尊贵的身份带来的“爽”，只是觉得...
很不舒服。

第四十一章，女骑士
进入到格林沃特城之后，马车左转右转来到了城中一处偏僻的区域。
通过窗户，看着窗外长满了青苔，阴气森森的二层公馆，里贝尔本以为这就是他们新的落脚地。却没想到，实际上，这里是天谴教会诸人的临时据点。
一行天谴教会的成员，纷纷从马车上走下，黑鸦也送上了临别的话语。
“在暂时搁置的期间，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待组织新的指令。而待观察状态的你，不适合与我们一同在据点之中。”
黑鸦落在一名高大的鸦面人身上，用着不容置疑的苍老声音如此的说着，
“我相信，即使你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也依旧可以通过教会的审核。不过，我同样也要警告你，不要心怀着对组织不利甚至想要脱离的想法。我不想在审判叛徒之前，先去审判你。”
听到黑鸦格外严厉的话语，里贝尔默不作声的咽了咽口水，“冷冷”的点了点头。
等到马车转身再度离开，看着天谴教会的一行人消失在古旧的公馆之中，里贝尔在车厢里险些笑了出来。
他在格林沃特城里，居然不用再和那帮危险分子混在一起！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真的是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自从送走圣女这尊大神之后，他身上发生的竟是些好事。
如果黑鸦是那副颇具魅力的漆夜魔女VER，里贝尔对他们的暂时分开或许还会有点不舍。但一路上，他已经确定那只乌鸦根本没有变回人的意愿。
所以，黑色的大乌鸦，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
...
在车厢之中，不自觉的轻哼着歌，里贝尔看着窗外的格林沃特城，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按照一般旧贵族的逻辑，贵族的领地才是高贵与典雅，而格林沃特这种新兴的城市之中，满是浮躁与粗俗。
但是，看着四车并行的宽阔大道，四处林立的商铺，川流不息的人群，灯火通明的四周，里贝尔倒是觉得之前活在那深山宅邸里的自己，才更像是脱离了人类文明的野蛮人。
也不知道，在异世界，这些灯是谁发明出来的，用什么能源，卖灯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就在里贝尔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透过车厢门上的小窗，里贝尔发觉是有人拦住了他们。
那是一名，同样是骑士团打扮的人。只是，这名骑士身形娇小，身上的制服与体型完全不合，到处都显得松垮垮的。
骑士的面容遮掩在下垂的头盔之下，手上并没有拿着武器。此时，正伸直一只手臂横档马车，与驾驶着马车的塞巴斯进行交谈。
“这位绅士，前方区域因为一些原因已经被骑士团封锁，禁、禁止通行...”
看着对方的身影就隐约认为她是女性的里贝尔，在听到清脆的声音之后，便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女性也可以得到贵族的爵位，也是新梅王国做出的改革之一。
“哦？这位女士，请问你可是看到了这马车上尊贵的家徽？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你们也没有资格阻碍少爷的前行！”
塞巴斯黑着脸，对着女骑士厉声的说道。
当然，他也不是很无脑的表现出这种霸道。能拦住坎普雷特家族前路之人也是有的，比如现今王国的宰相一家以及梅布莱恩王室。
但是，格林沃特远离王都，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而且，塞巴斯放眼望去，发现前方道路并非是因为事故或者天灾之类的事情，发生了损毁。所以，他才这般傲慢的斥责了起来。
“尊、尊贵家族的家徽，我自然是有幸拜见。只是，即便是伯爵大人的车架，也不能...”
从先前就时不时出现的颤声就不难判断，女骑士拦住里贝尔的马车，是需要巨大的勇气来支撑的。
而看着这名女骑士虽然面带惧意，眼神闪躲，但是依旧不愿意让开的样子。里贝尔仿佛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霸道总裁的文章虽然经常被吐槽，但依旧经久不衰。
着实是在一群低眉顺眼的顺从者之中，跳出一名反抗者，很难不引起高位者的注意。
就比如现在，除了女骑士之外，周边还零散的有几位一起负责封锁街道的骑士团成员。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躲的远远的，四顾张望仿佛在看风景，根本就没有执行自己职责的打算。
如果里贝尔是真真正正从小就被当做伯爵养大的旧贵族，那他或许真的会在这里上演“你很有趣”这种恶俗的桥段。
但可惜，他不是。
不过，他也不能任由着塞巴斯一直与女骑士冲突下去。
虽说，他也不觉得塞巴斯好歹是名老年绅士，不至于做出恶奴、狗腿子一般的举动...
“那继续挡在马车之前，这位女士还希望你能自己猜测一下。我手中的马鞭，最终会落在天马的身上，还是你的身上！”
...
好吧，他就是个恶奴。
如果里贝尔哪天被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鲨了，他觉得塞巴斯至少要分七成锅。
说得这老头真的敢鞭打那两匹天驴一样...
“住手。”
觉得不能让欺压良民的事情屡屡在自己眼前发生的里贝尔，无奈的出声阻止塞巴斯，然后干脆走下了马车。
“伯、伯爵大人！”
在看到走下马车的里贝尔的瞬间，女骑士浑身震动，然后露出了恐惧无比的神情。
看到这一幕，里贝尔当时就不明白了。
所以说，旧贵族在这些人眼里到底得多蛮横？他长得这么帅，对方还跟见了鬼似的。
“那...”
还未等里贝尔开口询问，就见女骑士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膝跪在了地上，头死死的压着目光盯视地面，
“非常抱歉！伯爵大人。如、如果您要降下惩罚，我愿意接受。只是...拦住您的车架，实在是因为职务，而且，也是为了伯爵大人您...”
舌头都已经在打卷的女骑士，显然没有了勇敢拦住马车时的那种倔强“杂草”感。
至于在马车上大呼“少爷你这样不合礼仪”的塞巴斯，里贝尔干脆的无视掉了。
“我其实，只是想问问，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贝尔颇为无奈的对着女骑士说道。
这城里的骑士团都是这个德行，其他的平民就更不要说了。他以后，是不是得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然，在这城里和别人交流，可太费劲了。
“真、真的不是为了责罚？”
“真不是。”
听到里贝尔明确的答复，大概觉得大贵族不至于骗人取乐的女骑士，松了口气。
而就在她刚打算说出道路被封锁的原因时，就见一直在旁边看风景的两名其他骑士团成员，像是察觉到了这是接近伯爵的好机会一般，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接近了过来。并且，很符合规矩的在距离里贝尔十步以外的位置准确的停下。
“禀伯爵大人！”
“前方发生了一起恶性的杀人案件，所以骑士团才封锁了这片区域。”
嗯？
鲨人案件？
里贝尔一听，目光就瞬间变得警觉且犀利了起来。
...
...
杀人案件。
这是前世里贝尔，最多只能在新闻或者各类作品之中，才能看到的词汇。
而无论在哪个世界，这种事情大概都脱离了日常的范畴。
但之所以让里贝尔如此警惕，并非因为这种事情脱离了常态，而是他微妙的身份。
虚假的高智商。
即使身为侦探，走到哪哪死人，也永远不会察觉其真正原因是因为自己是个死神。
真正的高智商。
从火里逃生之后，就顿悟，只要是自己觉得蹊跷的地方，肯定就会有“剧情”的香味在飘荡！
之前里贝尔好像脑子不怎么好使一样，面对种种的迹象依旧坚定的认为自己是《魔女在悲鸣》的主角，是因为他在逃避现实，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但已经确信了自己是反派角色的现在，里贝尔无论如何不能再主动跳进坑里！
听到是鲨人案件之后，里贝尔立刻就转了身，走向了马车。
“塞...”
塞巴斯，我们换条路。
但还未等里贝尔说完，塞巴斯就情绪激动的囔囔了起来，
“杀人案件？！难以置信！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必须要向‘夫人’汇报，重新评估这座城市适不适合少爷的居住！”
“...”
“所以少爷，我们去亲眼确认一下吧！”
“...？”
里贝尔才是难以置信的扭过头看向塞巴斯。
这老头是不是有病？他说话怎么没逻辑的？这两件事有什么明确的因果关系吗！
“不！”
里贝尔坚定的说道，他是个会说“不”的男人。
但就是这时，忽然间本来没几个人的街道，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数不清的人。向着里贝尔所在的方向聚集而来的人，数量多到他甚至能感受到地面在微微震动。
“不好！是好事者们问询聚集过来了！”
“快，快去叫人手来一起维持秩序！”
两名骑士团成员，顿时就慌了。
确实，就像是春运赶集一样数量的人，如潮水般涌来确实挺吓人。
只是...这些人是好事者？
这个城里到底有多少好事者？
情势顿时急转直下，里贝尔发现他们来时道路，基本已经挤满了人，想要让马车调头离开变得无比困难了起来。
“不能让这些人冒犯到伯爵大人！所以，请先移步到这边。”
女骑士如临大敌的看着涌来的人群，指着之前被封锁着的方位，对着塞巴斯与里贝尔说道。
听得里贝尔直挠头。
诶，不是，现在又要放他们过去了？
所以，这女人之前吓成那副德行拦车架到底是为了什么？
里贝尔扭头看了眼，发现大量聚集而来的人群之中，许多人都拿着像是相机一般的东西。
明白了这些人许多都是记者之后，里贝尔似乎又能明白，这城里哪来的这么多好事者了。
看着想要让马车调头离开，好像确实没戏，里贝尔最终还是认命般的坐上了马车，一同驶入了之前被骑士团封锁的区域。
...
...
马车之上，里贝尔有些恹恹的耸拉着脑袋。
他觉得，他又被裹挟了！
就像当初他主动提议烧宅邸一般。
明知道去了杀人现场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但是他还是被一股神秘力量驱使到了那里。
进入封锁的街道之后，里贝尔也碰见了一些骑士团的团员。
骑士团的成员，还真不少。
不过想想，他们不仅要维持城内的治安，负责侦破恶行案件，还要守城门什么的。这么多职务压下来，人少了还真不够用。
因为之前上马车的时候比较急，所以里贝尔现在坐在马车的车体的前檐上，也就是俗称的驾车位。
而也不知道这些匆匆路过的骑士团员们，是眼尖的认出了车厢上的家徽，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里贝尔的不俗。总之，他们畅通无阻，没有遭到什么阻拦与盘问。
被封锁的区域，意外的宽阔，马车行驶了几分钟，还没到那所谓的凶案现场。
当然，里贝尔自己是不想去的。但他也不知道案发地点具体是在哪，所以也只能交给同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塞巴斯自己发挥。
能不小心直接错过去最好。
而最遭的情况下，还是到了具体地点，也没人能保证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对不对？
里贝尔乐观的想着，然后...
他突然就看到了。
一片无比宽敞的喷泉广场连接着的小巷之中，一道夺目的光芒，在闪耀着。
这光，里贝尔可太熟悉了。
从强烈程度来看...这不就是主角之光吗？
心中咯噔一下，里贝尔还是本能般的向着发光的位置看了过去。
于是，他便看到了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
发光的光源，被一群人环绕着，让里贝尔看不清新出现的主角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人数大概有十多人，大部分聚集在小巷的入口处。其中八人被四名骑士团团员围绕在中心，像是在盘问一些什么。而其余人之中，有两人正扶着不远处的墙壁，狂吐不止，而还有两人战战兢兢的走向小巷的深处。
当然，这些都不是造成里贝尔心理阴影的场景。
真正的关键的场景，在小巷的深处。
由于小巷没有灯光照耀的原因，里面的情景，他人在远处是很难看到的。
但里贝尔不一样。
主角发出的耀眼光芒，照亮了一切的事物。
所以...
那具头身分离，身体被肢解的支离破碎的可怖至极的尸体，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第四十二章，在现场
卧—（粗口）——
也不是里贝尔素质低，而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冒出的全部都是些骂人的话语。
那是他两世以来，见过的最为猎奇的情景。
《魔女在悲鸣》不是全年龄的游戏吗？这么重口的情景出现在里面真的没问题吗？
即便打满马赛克，将血液弄成绿色或者粉色，这场面也太惨烈了一些吧？
里贝尔看到，小巷之中尸体被很是整齐的切成了方块的形状，有序的陈列着。看着就像一个棋盘或者田地，而尸体整齐的切口在逐渐的蔓延出血水，让地面看起来像是一片正在扩散的血海。
而最为令他感到不适的，还是与尸体彻底分割的头部。
头部，倒是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反而被精心的化上了妆，点缀上了首饰，能让人一眼便看出这个脑袋属于一个原本很美丽的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场景才尤为的诡异了起来。
形容着暴虐的分尸，居然与宁静与端庄结合在了一起。
里贝尔的脑中虽然浮现起了“艺术”这样的字眼，但是他却绝对不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这只是一起纯粹的，恶毒的残害事件。
“停下，塞巴斯。”
脸色已经彻底变得苍白的里贝尔，命令管家停下马车。
塞巴斯虽然遵循了命令，但是表现出了不解，毕竟他看不到昏暗的小巷之中。
而里贝尔也总不能说，这马车再颠下去，他也要口吐彩虹了。只是从马车上跃下，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就如同接力一般，在两名骑士团成员扶墙狂吐的时候，另外两名骑士团成员，走入巷中开始勘测现场。然后不多时，他们也跑出来开始呕吐了起来。
显然，即便被附上了多重的使命，也被授予了骑士的名号。但是，这些普遍看上去就年轻至极的骑士团，还太过于稚嫩。
“少爷，你这是...”
塞巴斯疑惑的看着在马车旁徘徊，时不时扶住头的里贝尔，自然是察觉到了他有哪里不舒服。
但显然，他误解了，
“你这是要想起来一些什么了吗！”
“...”
虽然里贝尔不怪在状况外的塞巴斯，但是也不是很想理自己的管家。
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心绪，让之前可怖的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一些。终于不再觉得一张口就有什么东西要反向流出的里贝尔，才长舒了口气。
塞巴斯将马车停在了一个比较微妙的位置，所以里贝尔现在在距离案发现场的小巷很近的地方。
大概距离他二十步的地方，就是一些骑士团员，在盘问八名平民打扮的人。
这些人，大概是案发现场被发现时，在案发地点周边的目击者一般的存在。而里贝尔看到的主角之光，就在这群人中的一人身上闪耀着。
看到停下的马车与走下的里贝尔，除了盘问之外其实应该还肩负着监视职责的几名骑士团员，竟然分了半数的人手跑来里贝尔这边。
“敢问这位阁下，驾临这里是为了...”
骑士团员用很恭敬的语句询问道，他身旁的另一名团员还露出了有些惶惶的神色。就像是遇到了领导突击检查时的小职员。
对于这些骑士团员对自己的过剩态度，里贝尔现在也习惯了一些。所以，便让塞巴斯解释了一下。
而一直都将礼仪挂在嘴边的塞巴斯，不出乎预料的用很“礼貌”的语言，先是介绍了里贝尔尊贵的身份，然后说了一下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简单来说嘛，他们就是路过。
但是塞巴斯居然滔滔不绝的讲了大概五分钟。讲的里贝尔直叹气。
耐心的听完塞巴斯的话，知道里贝尔这位大贵族并不是来找麻烦的骑士团团员也松了口气，然后便开始讲述了起来，
“禀报伯爵大人，这里在距今三十二分钟前发现了一处杀人现场。据目击者所言...”
“不必向我述职，我们只是路过。”
听着骑士团员突兀的介绍现状，里贝尔连忙出声制止了对方。
他可不想被卷进这起案件之中。
他有些不明白，这些信息难道不需要封锁，骑士团员可以到处说的？
还有就是，骑士团之中的规章制度又是个什么状况？难道随便一个一般路过的贵族，他们都必须像是对待上级一般？
也不是里贝尔在以自己的常识来约束对方，只是他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很基本的，按照常理来讲警卫职责的骑士团团员应该遵守的事物。
摇了摇头，里贝尔看到被打断述职的那名骑士团员，脸色突然就变得很苍白。
或许，对方是认为里贝尔不想听，是在责备他们的工作什么的。
里贝尔现在也不太明白，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但总归，应该是被妖魔化了。
“我们继续赶路吧，塞巴斯。这位骑士先生，你也看到我们与案件本身无关，所以应该可以放我们离开吧？”
“当、当然！”
被里贝尔点到的团员，挺直背脊说道。
而里贝尔一回头，却发现应该在他身后的塞巴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左右张望了一番无果的里贝尔，忽然听到案发的小巷之中传来了惊呼的声音。
“老、老先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医生—医生——”
里贝尔不情愿的向小巷方向看去，然后便看到了小巷的内部，面对无比惨烈的案件现场，干脆被吓晕了过去的塞巴斯。
...
...
不久之后。
里贝尔因为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绷不住，所以干脆用双手抱着脸，从手指缝里看向被担架抬进马车车厢的塞巴斯。
塞巴斯其实没什么大碍，但是毕竟上了年纪，所以要暂时休整一阵。
颇有种奄奄一息之感的塞巴斯，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还不忘忠告里贝尔，千万不要去小巷里，那里是恶魔在进行祭祀的场所。
可惜的是，里贝尔早就在他之前，便看到了案发现场。
别说，他觉得塞巴斯形容的还挺贴切的。
看着塞巴斯一时半会大概无法驾车送他去城里的宅邸，里贝尔是真的服了。
别人家的管家，好像是一副无所不能的人类精英的样子。到他这里，怎么是个除了忠诚之外，就好像没有任何优点的家伙了？
这也是因为，他不过只是个反派吗？
而且，光是废了点也就算了，还导致他留在了他不想留的地方。所以，这算不算是塞巴斯在背刺他？
要不是里贝尔在这个世界目前还根基尚浅，他现在都有点想干脆将自己的管家扔在这里算了。
反正，他的两匹爱马，现在也是往地上一坐，处于罢工的状态。
“唉...”
心中甚至开始浮现起“还不如之前和天谴教会的人住一起”之类想法的里贝尔，稍微往小巷入口的位置靠了靠。
既然终究还是在这里停了下来，他决定至少瞻仰一下《魔女在悲鸣》的另一位女主角。
即使里贝尔再怎么警惕，他也无法完全压住内心的好奇心。
并且，如果真的只是看上几眼，都能触发剧情的话，他可能一开始就是躲不过的。
虽说，与梅璐艾塔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看到那夺目的光耀之时，里贝尔还是不禁有些怀念起，那名穿着清凉（划掉），自称村姑的圣女小姐。
换了一个角度之后，里贝尔便看清了现在被骑士团员锁定的八名目击者。
然后，里贝尔便愣住了。
因为，就在八人中心，闪耀着主角之光的，居然是一名中年妇人。一名即使在怎么艺术加工，也依旧平凡且朴素、眼角已经布满了皱纹的中年妇人。
这是什么情况？
里贝尔一脑袋的问号。
别说是在宣传PV之中看到过这名中年妇人了，里贝尔就不觉得她会是《魔女在悲鸣》的女主角。
不然，这游戏的制作组，到底得有多重口...
那不是女主角，这个妇人凭什么发这么强烈的光？
里贝尔眉头紧锁，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番主角之光确实是那名中年妇人发出的，而不是周边的那些人。
不如说，八名目击者之中根本没有年轻人，所以就算主角之光发生了偏差，也同样是会偏差到其他的大叔大婶身上。
不应该啊...难道是金手指BUG了？
里贝尔怎么想都想不通，又向着周边看了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他身体都僵住了。
因为，就在小巷周边的地方，里贝尔看到了那种在闪着的小星星。就是曾经在地牢之中看到过的那种。
以里贝尔的理解，这些星星应该是剧情的触发点，只要原剧情的主角接触那些触发点，就会推进剧情。就如梅璐艾塔通过那些，差点逃狱了一般。
粗看下去，这样的触发点至少有三个。
也就是说...有主角以及触发点在的这里，即将会发生些什么。
顿时，内心变得紧张无比的里贝尔，轻声的唤来了周边的骑士团团员。
“询问的结果如何？”
“禀伯爵大人！”
“小声点！”
里贝尔真是恨不得抽面前的这名年轻骑士一巴掌。
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他们的情形，说不定很糟糕？
如果说有人明明不是女主角，但却能和主角一般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代表什么？
代表她极有可能是在原剧情之中，和主角占有相同剧情比重的反派！
再加上，这些明晃晃的触发点，以及他经常从侦探作品之中听闻的“犯人总是会回到犯罪现场”。他现在很怀疑，这名看着稀松平常的中年妇人，其实是那恶魔一般的犯案者。
“回伯爵大人...我们暂时并没有从目击者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他们都声称，等他们发现时，现场就只剩下了那具尸体。”
“他们的证词可信吗？”
“大部分是可信的。由于时间的问题，八人之中有六人都是与他人结伴同行的。”
听到骑士团员的回答，里贝尔眉毛一挑。
都有不在场证明了，这六人直接放了不好吗？
而刚想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是被侦探脑所影响了。
在没有多余信息的前提之下，没人可以保证犯案人有没有帮凶。
“哦？那剩下的两人是谁？”
骑士团团员，直接就将手指指向了发光的中年妇女，以及另一边一名有些秃头的中年男性身上。
里贝尔看着他的动作，嘴当即就是一抽，恨不得把他手指掰断。
这人就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可能会刺激到犯人？
好吧...团员还真不知道那名中年妇女就是犯人。又或者说，里贝尔其实也无法确定，大概只能通过自己的金手指粗略的断定个七成左右。
“他们的身份，有询问过吗？”
“有...”
骑士团员说着，便说出了一大堆里贝尔很难记住的名字，并且还附带了他们的职业。
八人之中，有酒吧的服务员，有裁缝，有鞋匠，有商人也有无业游民，品种还挺丰富的。其中，那名中年妇女自称是名裁缝。
“那你确认过他们的身份是真实与否吗？”
“这...”
“现在去查，马上去。主要是针对单独行动的两人，特别是那位裁缝。”
“伯爵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是！谨遵指令！不、不对。抱歉，伯爵大人。我很想为您效命，但我身为骑士团的一员...”
骑士团员先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然后又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最后又露出了纠结的样子。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他的表情何止一个变化多端可以形容？
川剧的正统是在格林沃特吗？
“放心，如果因为我的命令使事态出现纰漏甚至失控，我以坎普雷特家族的名义起誓，一切后果由我里贝尔·坎普雷特一力承担。”
“伯爵大人...！”
骑士团员激动无比，一副纳头便拜的姿态，然后一脸与有荣焉的神情，用口哨唤来停靠在街边的骏马，华丽的起身骑上，然后边去执行里贝尔的命令了。
...
呃，他还真去了？
里贝尔看着骑士团员的离去，内心一时有些无语。
原来，他还真能替骑士团的成员扛责任啊？
他其实，就是说说的...
算了，怎样都好，现在更关键的还是别的事情。
如此的想着，里贝尔又将目光转向了人群的方向。
然后，他突然发现，那名发光的中年女性，居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死死的盯视着他了。
圆睁的双目，满溢的血丝，中年妇女的表情，分外的可怖。

第四十三章，名侦探
里贝尔，显然是被疑似凶犯的中年妇人锁定了。
对此，里贝尔完全没有头绪。
他只是很突兀的盯着对方看了很久，并且还在之后特意叫来了警卫，鬼鬼祟祟的指示了一些针对她的行动而已。完全想不到他被锁定的理由...
好吧。
都是他自己作的。
不过，乐观一点想，说不定那名妇人只是因为他英俊的相貌，所以才露出那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也说不定。
移开目光不与中年妇女对视，里贝尔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
一开始，他确实是不想被卷进杀人案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之中。
可是，如果凶犯就在现场的话，意义就不同了。
平心而论的话，如果这名中年妇女真的是犯人，里贝尔是真想抓住她的。
即使，这个异世界原本的框架是一款GALGAME，且也有着命运般的剧情线所在。
但是，过往与这个世界里各式各样的人的相处，让他明白了这些人并非是只是游戏程序设计出的机械化的NPC，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作为一名三观正常的人，他也不能容许一名残害他人的犯人在他的面前逍遥。
虽然，或许他的行动会破坏原本的剧情线，甚至让反派BOSS提前谢幕。
但他本来的职责也不是让世间按照游戏的原剧情发展。
与其顾虑那些，不如遵循本心。
心态发生了变化之后，里贝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金手指有用了起来。
看着那些散发着星光的剧情触发点，里贝尔觉得这些应该就是揪出犯人的线索。
可...
盯着那些触发点看了半天，里贝尔除了地面和墙壁之外，就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很明显，里贝尔虽然通过一些作品拥有了些许的侦探知识。但是用来实践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丝可以派上用场。
即使有提示，他也必须有一种超于常人的观察力。否则，他也和这些在现场之中抓瞎的骑士团成员，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就在里贝尔试图破案却陷入困境的时候，事态突然发生了新的变化。
只见，伴随着一阵由远至近的嘈杂与谩骂之声，陡然间一个拐角之中冲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在这个身影出现的瞬间，里贝尔又陷入了茫然之中。
因为，这名正在被身后的骑士团员追逐的矮个子，居然也发出了主角的强光！
或许，是出于多少见惯了主角之光的原因，里贝尔也没有像以往一般大惊小怪。
他只是觉得，脑中的一些信息串联成了一条线，然后陷入到了无语之中。
弄了半天，原来这场案件终究还是要由主角来解决。
那他之前折腾那么多，还被犯人所标记，到底是在图什么？
...
...
由于骑士团的驱赶，变得空旷无比的街道之上，少年克里斯正在拔腿飞奔。
他的后面，是紧随而至的骑士团团员。
克里斯，其实也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责，所以才被骑士团团员追击。他唯一做的不符规则的事情，就是试图混进案发现场。
他是一名侦探，所以天性便是侦破案件。
而通过侦探的嗅觉，他认定可以让骑士团出动至少三个中队，将城北广场四面八方封锁起来的案件，绝对是惊天大案。更甚至，有可能是他一直在追逐的“肢解者”案件。
出于以往与骑士团团员们的打交道，他并不信任骑士团有能力，快速的侦破案件。
所以，如果他做到了。即使这件案件不是他一直追逐的案件，也可以让他扬名，铺平他成为名侦探的道路，接触更多的事件！
只可惜，事与愿违。
在骑士团团员们阻挡想要闯入收集信息的好事者们时，克里斯虽然顺利的突破了封锁。但是，骑士团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不让外人参与到事件之中。
“停下！前面的平民！现在的话，你的罪责还只是扰乱治安与公共秩序！但如果你继续逃窜，我们将视你的行为为破坏案件的侦破，将你定义为犯人的同谋！第三小队，投枪准备！”
“是！”
克里斯的身后，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青年的声音。随着他的话语，响起的是几名骑士团团员整齐的回应声。
随着马鞭不断拍打的声音，骏马嘶吼的叫声，以及骑士团员取出投枪时金属交鸣的声响，克里斯急了。
他说不定真的会被攻击！
这些骑士团员说着自己是民众们的守护者，但真正去信这话的人，绝对是傻子！
“住手！我真的只是一介平民，不，我是侦探，是未来的名侦探！”
克里斯大声的喊着，脚下的步伐依旧不停。
身形矮小的他，身体能力却着实不错。
因为，与那些文学作品不同，真正的侦探其实类似于冒险家或者探险家。无论什么样的险境，都需要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度过，无论多么凶残的犯人，他们也必须亲手去制伏。
所以，克里斯从小便经过了系统的锻炼。
加上，虽然街道宽敞，但是骑士团员们终究不能肆意的骑马驰骋。所以，才造成了现在对方一时之间追不上克里斯的情况。
“我的名字是克里斯·爱森斯皮尔。是著名的跛足神探，梅布莱恩最后的名侦探爱森的后代！”
“住嘴！我们每天都能遇到至少十个自称爱森后代的人！”
后方，骑士团员们的指挥者，出声怒斥着。
然后，随着一声噼啪的声音，一道闪电竟然打到了克里斯的脚边。
虽说，闪电并没有正中克里斯，但是看着地面焦黑的痕迹，克里斯还是脸色发青。
与平时里那些无能的骑士团员不同，他今天好像碰见了一个狠角色。
当然，即便遭受了这道警告般的闪电攻击，一心要当名侦探的克里斯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着案发现场的方向飞奔。
眼见，他马上就要被追上，不要说是破案，甚至会被关上一年半载。
但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转过一条街道后，克里斯看到了转机。
由于广场的出现，克里斯的视野豁然开朗。并且，也彰显着案发地点已经不远。
而通过侦探特有的观察力，克里斯立刻的掌握起了案发地点周边的状况。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关键是他看到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以及马车上的贵族家徽。
是伯爵的！
难道，有伯爵在现场？
克里斯飞快的环视着，然后便将目光定格在了里贝尔的身上。
也不是克里斯的能力有多出众，单纯只是里贝尔在人群之中太过显眼了一些。
他既不像忙碌的骑士团员，也不像被问询的目击者，虽然身在现场周边，但身上的氛围却像是独立在事件之外。
而骑士团员们放心的任由着他这样一名“外人”在场，与他保持着的距离比起说是疏远，不如说是不敢上前。
黑白相间，简单却又不失高雅的装扮。
黑色的卷发，不苟言笑的面容，冷漠的双眼以及锐利的眼神...
被里贝尔的目光所注视，克里斯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他很紧张，并且开始了畏惧。
因为，无论骑士团的人叫嚣的多可怕，他被抓住最多也只是被关起来一阵并且罚款而已。
但是，如果惹到伯爵家族之中的旧贵族，他遇到什么样的结末都不奇怪。
怎么办？
克里斯的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权衡着利弊。
而最终，他还是想要作为一名侦探侦破这起案件，于是咬着牙冲向了里贝尔所在的方向。在对方的注视下，身形速转...躲到了对方的身后。
...
...
小巷入口的侧旁。
里贝尔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主角”，身形急闪之后跑到了自己的身后，眉头禁不住的皱了起来。
这个矮个子，做着很经典的“侦探”打扮。
灰色的风衣，棕色的披肩以及侦探帽，然后脸上还戴着一种英伦绅士风格的单片眼镜。
案发地点出现了会发光的犯人与会发光的侦探。
一切剧情的要素，都齐活了。
只是...这个侦探到底是男的女的？
按照里贝尔的理解，这名侦探应该是女主角。
毕竟，那位发型很炫酷的真主角，现在应该救了梅璐艾塔姐妹之后，在与她们同行。之后或是攻略迷宫，或是旅行探险什么的，总之没有出现在格林沃特城的理由。
但是...
即使这名矮个子侦探，面容格外清秀。且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正弯着身扶着膝盖，用偏中性的声音不断发出着奇怪的喘息声。
可...他怎么看都是个男孩子啊...
GALGAME里出现画女硬说男的情况不奇怪，但一般不会出现画男硬说女的状况的。
那也就是，这个小侦探身为少年，然后又兼具“女主角”的定位？
真的假的...
里贝尔微微移开目光，看着中年妇人身上也在散发的主角之光，对于《魔女在悲鸣》制作组的口味，心中越来越没有谱了。
打死他也不信，口味这么斑驳的游戏，能是全年龄。结合那惨烈的杀人现场，他觉得定个40禁都不过分。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被封锁的案发现场？”
就在里贝尔搞不清这名小侦探，到底是哪重意义上的“主角”时，一个声音从他的斜上方响了起来。
转过头，里贝尔看到之前在追逐侦探的骑士团员们接近了过来。
新出现的骑士团员总共四人，其中三人已经下了马用手牵着，只有为首的那一人依旧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里贝尔，面带不悦。
听到这名骑士在质问，还没等里贝尔开口。本就在案发现场的骑士团员，就一股脑的围了上去。开始向那名骑士科普起了里贝尔，这位尊贵的伯爵大人。
“...”
“...”
这一幕，不仅是里贝尔无语了，就连那位被骑士团员们称为副队长的年轻人，也表现出了一瞬的无语凝噎。
然后，副队长挥动手中的马鞭，恼羞成怒般的将把他和他的马围起来的骑士团员驱赶了一番。
“诶咿！你们都给我住嘴！我不知道他是伯爵？我早就听说了亚布将一位伯爵放进了现场，还看到了德克那小子居然在听伯爵的命令被驱使，所以才特意过来的！”
好嘛，这副队长竟然自爆了。
带着怒意说完这番话，才发觉到有点不对劲的副队长，斜过脸看了里贝尔一眼，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真不懂你们这些旧贵族，到底有什么脸面仍旧横行。这里是新兴梅布莱恩王国！是驱逐了旧时代的腐朽之后浴火重生的伟大的国度！”
“...”
里贝尔依旧沉默的应对。
虽然，他显然是遭到了针对，但是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倒不如说，由于始终无法将自己代入旧贵族身份的缘故，里贝尔觉得自进入格林沃特城以来，他终于碰见了个正常人。
“所以？”
里贝尔“淡定”的开口。其实心中有些忐忑。毕竟，这位副队长看起来像是新梅战狼。如果触犯了对方的底线，或许会做出激烈的应对。
“你是要把我关进牢中吗？”
一如既往，里贝尔其实并不是在嘲讽。只是在确认，又或者说在提醒，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是他一开口，话语总是能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味道。
“你！”
果然，副队长更加的恼火了。但是，看着周围一群“副队长算了算了”了团员，应该也是感到了心累，于是将目光偏开，捏起了软柿子。
“把你后面的人交出来！”
副队长针对起了侦探。
里贝尔听闻，也转头看向了侦探。
而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的矮小侦探，一听就急了。
因为，他只是擅自躲在伯爵的身后拿对方当挡箭牌。而伯爵本身，并没有庇护他的理由。
将他交出去，只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伯爵屈服与强权一说。甚至，副队长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像是为了缓和之前那冲突般气氛而给出的台阶。
“尊贵的伯爵大人！我是历史悠久的爱森斯皮尔家族的子孙，克里斯·爱森斯皮尔。是名侦探爱森的后裔！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尝试着侦破这起案件！”
激动的轻颤着身躯的克里斯，握着拳头说道。
名侦探爱森？
谁？
里贝尔一头雾水。
不过，看着克里斯那张似乎很好欺负的脸上，只有双眼充满着坚定，里贝尔也只能为他说说话。
“这位名侦探先生这么说，你怎么看？副队长。”
“不行！他如果要参与侦破工作，为了防止他破坏现场，骑士团就必须一直盯着他。骑士团事务繁忙，哪有时间陪着他一个外人胡闹！”
看似莽撞且傲慢的副队长，这次居然出乎意料的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回应。
“十分钟！不，五分钟！只要给我五分钟，我一定能拿出让众位满意的答复。我以先祖名侦探爱森的名义起誓！”
里贝尔一听，就是一震。
少年，不，制作组，你们剽窃了其他人的台词，你们知道吗？
“五分钟？”
里贝尔面色复杂的看着克里斯。
就算简单的单元案件，一集动画片还要20分钟呢，这侦探居然只要五分钟。
啧啧，恐怖如斯。
他转头看向副队长，
“怎么样？这位新王国的骑士先生。骑士团总归不会忙碌到连五分钟都拿不出来吧？”
里贝尔说着，环视了一下周围已经快有十人的骑士团员。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一直都处于半划水的状态。
但是，骑士团员们显然误解了里贝尔看他们的含义。于是，便开始张口一起劝起了副队长，为里贝尔呐喊助威了起来。
“...你们...你们...好好好。我就在这里亲眼看看！五分钟的时间，所谓的名侦探，到底能做到什么！”
面色肉眼可见的涨红，仿佛随时都要气得爆炸的副队长，分别瞪了里贝尔和克里斯一眼，恶狠狠的说道。
于是乎，有了副队长的同意之后，凶案现场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有时限限制的，对决现场。

第四十四章，名侦探之境
五分钟的时限之中，克里斯忙碌的在案发现场寻找着线索。
里贝尔原本只是以为，副队长只是说说，下个台阶。没想到，对方真的拿出了一个怀表，开始了计时。
不得不说，做起反派，这位副队长实在比里贝尔敬业了许多。
里贝尔此时，只是在随意的想着那怀表真不错，能不能给他也整一个。
说实话，仔细想想现在的情景，里贝尔觉得还挺有氛围的。
幽夜之中的分尸杀人案，在一筹莫展的骑士队出现的救世主侦探。
有限的时间之中，与杀人犯之间的对决。
还有喜闻乐见的针对以及之后的打脸情景。
如果里贝尔不是故事的参与者，说不定也会被这样的情节调动起情绪。
但关键是...犯人都在他面前散发出耀眼光芒了，他就像是在看一本在首页就剧透了全部的侦探小说，所以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兴致。
之前，里贝尔还涌起过一些小市民的责任感，但现在想着反正交给主角就行，所以他想回家了。
塞巴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好。
这都什么时间了？
他饿了！
叹气、摇头之余，里贝尔发现那名中年妇人，依旧在死死的盯视着他。
或许是因为有大量骑士团团员在场的缘故，中年妇人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般明显。但是，时不时就会飘来的冰冷的目光，里贝尔还是感受得到的。
他就不明白了，现在有个侦探在现场上蹿下跳的，眼看就能将她揪出来了。
这犯人闲着没事瞪他做什么...
另一边，侦探克里斯的表现，在里贝尔看来是可圈可点的。
与那些依旧不太能接近惨烈现场的骑士团员不同，克里斯虽然在看到尸体后，同样表现出了动摇与面色发白。但是，却很快的调整了过来，以冷静的态度探查了整个现场。
并且，仅仅是一分钟的时间，克里斯似乎就察觉到了现场之中，一个正在发光的触发点。大概，是找到了有用的线索。
那这么下去，寻找到总计四个触发点，解决案件只是时间问题。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眼看时限近在眼前。
出乎了里贝尔的意料，克里斯始终都只找到了两个触发点，对于剩下的两个几度经过都错过了。
此时的他满头的汗水，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的表现。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副队长已经在冷笑着注视怀表的指针，里贝尔觉得克里斯可能要输了。
喂喂，就这么落败没问题吗侦探先生，你可是赌上了先祖的名义的。
里贝尔的内心，种种想法一闪而过。
他想起，副队长之前说过，他是听说某个人放了里贝尔进入现场，又遇到了某个被里贝尔指使的人，所以才气不过旧贵族在现场之中指手画脚，所以才借由追逐克里斯的名义前来的。
虽说，这两个人的名字里贝尔没有记住，但无疑是那名拦住了他的女骑士以及被他吩咐去查裁缝的年轻团员。
也就是说，原剧情之中并没有副队长这个角色的出现？
那本来的话，克里斯侦测现场，其实是没有时限的。
毕竟，原来在现场的团员都在划水，不划水的那几个吐的都快不省人事。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一名自称名侦探后裔的少年忽然出现，表示要帮助他们。那本来就不怎么专业的骑士团员，说不定真会让他参与到案件侦破之中...
甚至，如果副队长随后登场的话。由于没有里贝尔这位旧贵族的存在，也不会激发起他的反逆心理。克里斯再适当的说出几句对案情有帮助的话语，能让副队长也出于欣赏也不追究也说不定。
等于说，他这只蝴蝶的翅膀，又扇起奇怪的飓风？
仔细想想，即使将案发地点局限在小巷之中，一整片空间也无法让克里斯在五分钟之内便探查到所有边边角角。
现场之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谁也想不到是不是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就能成为关键的线索。
这与克里斯是否是名侦探根本没有关系，本来就是一件近似于大海捞针的事情。
那接下来...《魔女在悲鸣》的原剧情，难道要彻底变化了？
克里斯抓不住嫌疑犯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变动...
顿时，里贝尔也有点急了。
他是真的想抓住这名犯人的。而如果因为他的出现，导致案件变成悬案，甚至让之后出现更多的被害者，他可没办法心态好到置身事外。
斟酌再三之后，里贝尔决定帮一帮克里斯。
虽然，他也不能保证那些触发点，百分之百便是线索。但反正，克里斯短时间内好像是不会有灵光一闪了，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
“侦探先生。”
里贝尔冲着克里斯招了招手。
而因为内心的焦急，已经视野受限呼吸急促的克里斯，看到里贝尔的召唤，先是踌躇了片刻。
时限已经迫在眉睫，他实在不想将时间浪费在破案之外的地方。
只是，又想到他现在之所以能获得这五分钟的机会，还是靠着伯爵大人的心血来潮。所以，克里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我并不是打算对你的侦破指手画脚，只是想给你一些建议。”
里贝尔小声的对一路小跑赶过来的克里斯说道。
“建议？”
多少有些傲气的未来名侦探，面色一僵，稍微挑起了眉毛。
显然是对里贝尔这外行指导内行的举动，腹诽了一番。
“你可以，去探查两个地方...”
里贝尔简单的用言语描述了一番两个剧情触发点的位置。
不用手部动作，是为了避免再引起注意。
“如果觉得这两处没什么特殊的，你只需要随意扫一眼就好，用不了太久的时间。至于，时限。现在想必已经是到了。不过，你是因为我的原因耽搁了几分钟，所以我会向那位副队长再争取这些时间。”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克里斯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恍然之余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克里斯觉得里贝尔前面的所有，都是废话，是为了后面那为他争取更多时间的铺垫。
他没想到，传闻之中跋扈暴虐的旧贵族之中，居然还有伯爵大人这样的人。冷酷的外表之下，是颇为热心的心灵。
“时间到了！”
果然，副队长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而在将克里斯打发走之后，里贝尔便挪动步伐走向副队长，争取起了更多的时间。
至于克里斯，则是受到了振奋一般，一扫面色上之前的阴霾，重新投入到了案件的侦破之中。
...
...
在副队长与伯爵大人的争吵声之中，克里斯回到了案发现场。
准确来说，这里并非是案发地点，仅仅只是抛尸地点而已。
毕竟，要将尸体变成现在的形状，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且动手时也会让人体内的各种部位与液体飞溅，让现场看起来更像是一处人间地狱。
但现场总体而言，有种“静谧”之感。
所以，这片毗邻广场，看似偏僻实则很容易被人发现的抛尸地，只不过是凶手展示自己作品的展台而已。
只不过，令克里斯有些头疼的是，就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那些负责探查现场的骑士团员们，似乎都分析不出来。
他们真的只是负责“探查”而已，尽可能的将案发现场的所有细节都通过画图的方式记载下来。
之所以，不用最近颇为盛行的相机来留影。是因为小巷之中的光照不足，所以想要照相必须搬来大型的照明机械。
换而言之，比起“完美的执行”着自己职责的骑士团员，克里斯其实是获得了更多的信息与线索的。
但是，这些事物都没有说服力。无论是想要通过它们揪出凶手，或者让骑士团叹服允许他参与到后续之中，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所以，哪怕为了明明是第一次碰面，却愿意信任且支持他的伯爵大人。克里斯，都必须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事物。
首先，克里斯还是遵照着伯爵大人的话语，来到了对方指示的地方。
虽说，他依旧不认为平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旧贵族，会如他一般有着“名侦探”般的观察能力。但至少，他要做做样子。
只是，他真的观察起伯爵指出的地点之后，他的行动就只有“首先”，没有其次了。
看着地面，浅淡到几乎要消失的“水渍”，克里斯敏锐的察觉到，这痕迹十分反常。只不过，这水渍又能代表什么？
短时间内得不到答案的克里斯，只是记住了这些，然后转到伯爵说的第二处场所。
然后，这一次，探查了一番的克里斯，表情从疑惑瞬间转变成了仿佛被雷击了一般的灵机一动。
结合他之前找到的一些信息，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但随即，克里斯的表情又变成了难以置信与不可思议。
既然，伯爵大人的提示，能让他找出破开迷雾的关键。不就代表着，伯爵大人其实也能通过这些线索找出真相？
不！
不对。
侦探的嗅觉，让克里斯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仅仅是提供线索，确实代表着伯爵也拥有破案的能力。
但是，伯爵找到的可不只是线索。而是专门为他点出了他所缺少的部分。
就仿佛，伯爵知道，他破解案件究竟需要什么信息一般。
自己侦破案件，与自己操控他人来侦破案件，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特别，是双方本身就是陌生人，并没有任何相互了解与默契的前提之下。
克里斯简直想象不出，伯爵大人究竟拥有多么可怕的观察力，才能让他的一切好似都如透明一般无所遁形。
这就是“名侦探之境”吗？
简直，是怪物啊...
克里斯再心中感慨。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握了握拳，对于伯爵大人泛起了一股极为热烈的竞争意识。
他的老师，曾经对他说过，虽然他现在能屡屡侦破悬案，但是距离真正的名侦探，还有差距，缺少关键性的事物。
而克里斯觉得，这份“关键性的事物”或许，在这位萍水相逢的伯爵大人的身上。
...
...
小巷入口之处，里贝尔与副队长争得不可开交。
“所以说，他是因为被我叫来问询，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对于这种不可抗力，为他补上应有的时间，又怎么了？从一开始，你的借口便是因为骑士团的事物繁忙，所以不能抽出太多时间陪侦探胡闹。但是，你用来和我争吵的时间，已经比该补上的时间都多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哪里繁忙？”
与这位不知变通的副队长，里贝尔这边是真的吵出了火气。
来到异世界之后，里贝尔其实一直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只能通过内心的活跃来调节自己情绪。
而在暂离天谴教会，也暂离了死亡FLAG的现在，以往不知不觉间积累起来的负面情绪，便化为争吵的话语爆发了出来。
他很想说，就连足球赛都有伤停补时。但是，却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人踢球。
“约定就是约定，规则就是规则！哪怕今天骑士团全员在休假，说好五分钟就是五分钟！”
副队长晃着手中的怀表，用手指指着表中的指针，与里贝尔针锋相对。
“规则？遵循制定好的规则与约定，确实是一种高尚的品质。但是，过分拘泥于这些事物，只不过是你在拿它们当做自己的借口用来逃避，拿它们作为方便的武器用来攻击别人而已！比起抓住凶手，你更加在乎的是你的固执！”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的话语听着就像是你们旧贵族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你...”
“请不要再吵了两位！”
从小巷走出的克里斯，突然发出的喊声，暂时中断了面红耳赤的里贝尔与副队长。
在两人，都面带不悦的注视之下，先前还有些豪气万丈之感的克里斯，每走一步气势就回落一些，走到两人面前时甚至已经弯着背，颤巍巍的缩起了身体。
未来的名侦探，有些怂...不，是能屈能伸！
在骑士团副队长与伯爵面前弯腰，不丢人。
在两人依旧不停的注视之下，克里斯先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心绪，然后带着平静的口吻再度开口，
“虽然很对不起被我当成了赌注的先祖...但这次的对决，是我输了。”
克里斯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骑士团副队长汪汪...哈哈大笑了起来。而里贝尔则是不禁的蹙起了眉头。
对决不对决，名义不名义，里贝尔一开始就不感兴趣。
他关心的是，克里斯认输是不是代表着这犯人他不抓了？
“不过副队长，我之所以认输并非是因为我没能在时限之中侦破案件。而是因为...我没有发现，这起案件其实从最初起，就构不成我们之间对决的舞台。”
克里斯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远方。
而里贝尔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因为他根本听不懂这侦探究竟在说些什么。
是念诗呢还是唱歌呢还是犯病了？
“虽然不知道伯爵大人，是想要低调不想扬名，还是想将这次的机会让给我。所以，才不愿意亲自解决案件，而是通过我...但是，作为探明真相的侦探，我不能隐瞒这件事情，然后自私的任由这份不该属于我的名声，落在我的头上。”
里贝尔不解的看着克里斯，内心之中已经泛起了不妙的预感。
“其实，早在我来之前，伯爵先生就已经完全侦破了这起案件吧？”
“？？？”
看着克里斯原本就清秀的像是女孩子的脸，带着真挚微笑的时候，更加的女性化。
里贝尔此时此刻，就想反手抄起一个问号，拍碎他的单片眼镜。

第四十五章，犯人就是你！
“没...”
“你在胡说些什么！像他这种...”
还未等里贝尔表态，副队长就先激动了起来。
之前争吵的时候，里贝尔还觉得这个人挺讨厌的。但是，现在听着他的吼声，他反而绝对对方像他的知心人了。
“在我证明这件事之前，不如我们先将犯人揪出来吧？”
克里斯面对副队长的施压没有退缩，
“因为，犯人现在，就在我们当中！”
此时，显然是到了侦探破案的环节。所以，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主场的克里斯的声音之中，极具气势。之前表现的多少有些畏畏缩缩的他，现在也是挺直了背脊，面上流露着自信的神采。
...
经典的将在场的人全部召集到面前之后，克里斯面带事态全部尽在掌握的神色，开始破起了案。
他由浅至深，徐徐的讲述着他眼中的案件的全貌。
在克里斯的话语之中，这是一名破绽百出的犯人。
正是由于犯人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想要表达的事物太多，所以让犯人的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最开始，他说的自然是这个犯案现场，并不是真正的案发地点，而是抛尸地点的事情。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事情，里贝尔居然看到了有几名骑士团员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里贝尔只能说，有些人其实并不适合做这种破案的工作。但是，想到骑士团的职责杂且广，所以大概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既然确认了这只是抛尸现场，克里斯便引出了下一个疑问。
凶犯到底是怎么抛尸的？
具体的话，是抛尸的时间，抛尸的方式，抛尸时使用的工具。
既然想要将尸体切的这般整齐并且排列，尸体之前肯定是被冻起来的状态。所以，抛尸的现场，才会出现血海逐渐向外扩散的情景。
对于这部分的事情，基本只能纸上谈兵的里贝尔，就只有和骑士团员们一起叹服的份了
不过，由于他这张总是很淡定的脸，他看起来就像是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一般的从容。
从尸块开始，克里斯便又说到了尸体之中，最引人瞩目的部分。
那就是那颗被斩下，并且精心化上了妆的头。
由于头颅的保存程度肉眼可见，所以其应该是和那些尸块一起经过了保存的。但是，头颅本身却没有出现融化般的现象，导致妆容变花以及渗出血水。
据此，克里斯说出了一种里贝尔没有听说过的药物或者是植物，说犯人是用其精心的为头颅镀了一层。
这方面，就触及到里贝尔的知识盲区了，所以他只能大致的猜测，克里斯说的是一种和蜡比较相似的东西。
看来，想要在异世界破案，除了观察力、推理能力之外，知识的储量也是个问题。
好在，里贝尔根本就没想过当什么侦探。
说到这里，克里斯算是完成了铺垫。
期间，副队长一直在质疑这里质疑那里，像是杠精一般想要挑出克里斯话语之中的漏洞。但是，克里斯都很好的用着不容争辩的事实，将他的话语顶了回去。
或许，在别人看来副队长有些像是跳梁小丑，但是里贝尔倒觉得他更像是个捧哏的。
正是因为有这名“质疑者”的存在，才让克里斯并没有具体证据作为依据，七分推测三分猜测的话语，彷如事实一般的凝实。
里贝尔不禁感慨，难怪那些侦探作品之中，总有类似的角色的出现。
而副队长起到了很好的衬托侦探的作用，所以里贝尔又开始怀疑起，对方即使没有他这个蝴蝶，也会同样出现在案发现场责难克里斯。但大概只是不会施加时限，或者即使时限到达，克里斯也有其他的方式过关。
总而言之，里贝尔觉得自己和之前宅邸之中的剧情一样，起到了虽然在奇怪的地方改变了剧情的构架，但却又没完全改变剧情的微妙作用。
而铺垫结束之后，侦破的高能部分就到来了。
“正是因为，犯人用不同的方式处理尸体的两个部分。明明前来抛尸，却想要将现场让人误解成案发地点，特意的收起了搬运尸体的容具，所以才会让他留下太多太多的痕迹！”
“现场之中，满满都是指向犯人的线索。但是，之前我也无法将这些混乱的事物维系在一起，直到...得到了伯爵大人的提醒。”
听到克里斯的声音，里贝尔一愣。
由于侦探之前的控场控的很好，里贝尔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
“不，我没提醒过你...”
里贝尔的反驳有些无力，他看到了那名中年妇人，几乎都懒得掩饰的转头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
“确实，伯爵大人的话语，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指导与引导，指导我离开岔路，引导我走出迷雾...”
克里斯感慨道。
“...”
这人说话怎么和唱歌一样。
与里贝尔“友好”互动了几句之后，克里斯继续破案。
他刻意的强调，伯爵先生“找到”的水渍，是重要的线索。
这水渍之所以可以长期的保留，在盛夏时节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消散，是因为混入了那保存头颅时用到的药剂。
而包覆尸块的冰层融化时的水渍既然会滴到地面上，并且还是距抛尸地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说明，当时装尸体的工具，本身就是会渗漏液体的材质。
克里斯推测是一个布包。
然后，他又推测想要拿着一个大号的能容纳所有尸体的包裹出现在小巷附近，很难不碰到目击者。所以，犯人极有可能是分批次将尸体摆放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过程用了太久的时间，才会导致那水渍意外的残留。
同样，通过水渍以及在场众人发现尸体时的尸体状况，克里斯能大致的推断出抛尸的时间。
由于这个时间的缘故，除非凶手有办法飞檐走壁的逃走。那么，当时发现尸体之时，被骑士团团员控制起来的八人目击者之中，基本就可以肯定绝对有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犯人。
作为证明，用来抛尸的类似布包的道具，大概就被遗弃在距离小巷不远的范围里。
“那你说了这么多，具体的犯人到底是谁！”
副队长很是不耐的，适时捧哏道。
“在说犯人之前，就必须要拿出证据。而这份证据，同样是伯爵大人交给我的。”
“不，我没有，我没有给过你任何东西。”
里贝尔又开始厉声的反驳。
“确实，伯爵大人并没有给过我实质的赠予。但是，正是因为这些赠予没有形体，所以才会更加的珍贵。”
克里斯很是虔诚的说道。
说得里贝尔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塞巴斯给他买来的水军。
这人吹的好生硬，他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又是“刺”了里贝尔一刀之后，在中年妇人满是憎恨的目光已经快贴在他身上的状况之中，克里斯开始了最后一段的讲述。
他，不，伯爵大人发现的证据，是残存的部分脚印。
其实，在小巷这种公共场合，脚印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人来人往，小巷之中积累起来的脚印随便一数就是两位数。并且，每个脚印都不完整，缺乏连贯性。
再加上，骑士团员的不专业，或许也为现场增添了一些多余的要素。
但是，克里斯拿出了之前的种种推测，然后说明了这个犯人的脚印，会很特殊。
这个脚印，会多次的重复出现，且一部分脚印会沾染犯人留下的种种痕迹，水渍或者药剂。还有就是，因为会拿着重物，放下又轻装离开的缘故，同样的脚印来时和去时会有区别。
总而言之，这个脚印，是犯人的！
克里斯英姿飒爽的用手指着，领着骑士团员们查看，看得骑士团员们啧啧称奇，看得副队长也找不出茬。
“所以，如果有自称最多只来过抛尸现场一次的目击者之中，出现一名脚印多次出现在现场的人。这个人的鞋子会和脚印有一定程度的吻合，并且从步伐推测出的身高、体重等数据，在同样的区间之中...”
“那他肯定就是犯人！”
看到克里斯真的以挑不出毛病的方式，将案件梳理了七七八八，副队长的表情上闪过一丝的赞叹，然后又板起面孔说道。
之前，他或许可以为了一些其他的原因，去针对里贝尔和克里斯。
但是，案情已经明朗的现在，他要执行的是骑士团副队长的职责。
“去，挨个检查一遍！”
如果是在文明较为发达的世界，克里斯所谓的“证据”大概会轻而易举便被推翻。但是，在这大概连指纹都无法比对的异世界，里贝尔觉得这种程度的推理，应该足够给犯人定罪了。
至少，他全程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除了“他屡屡给出指点”这荒谬的说辞之外，其他的部分完全的说服了他。让他觉得，肯定不会抓错人。
“不用麻烦了，副队长大人。”
看到纷纷亮出武器，将八名目击者围在中心的骑士团团员，克里斯摇着头说道，
“虽然作为一名侦探，我不该有偏见与臆测。不过，就和之前我说过的一样，伯爵大人其实早就在我们来到之前，就已经侦破了案件锁定了凶手。所以，如果我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伯爵大人一直都在注视，且自身也同样在一直紧盯伯爵大人的这位女士...这场杀人分尸案的犯人！就是你，没错吧！”
克里斯高举右臂，唰的落下将手指对准了会发光的中年妇女。
他飒爽的动作，差点都让里贝尔产生了幻觉，将他的举动在脑中以各个不同角度，伴随着一惊一乍的BGM，慢动作重复回放了好几次。
在这一瞬间，里贝尔看到了只有他能看到的奇景。
只见，之前汇聚在克里斯身上的星光一般的剧情触发点，一个接着一个飞到了中年妇女的身上，最终化为了一个更大的剧情触发点。
中年妇女，面上的表情，居然没有特别的变化。
但是，如果被冤枉，想必她是不会这般淡定且平静的。
只是，她那仿佛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狰狞且涨血通红的双眼，却依旧在瞪着在场的人。
骑士团的团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扫了一圈，在克里斯的身上也停留了数秒，但最终，还是锁定了里贝尔。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被侦探指正，仇恨也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大BOSS，里贝尔都快流汗了。
“不必夸大我的作用，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我之所以会关注她，只是觉得她很眼熟。”
里贝尔，不死心的试图转移仇恨。
“什么？既然...是你觉得眼熟？莫非是在逃的通缉犯？”
副队长一怔，表情更加的严肃了。
什么情况，怎么连他之前的对头都开始用奇怪的目光在看他了？
里贝尔强忍着想要怒斥这些往他身上甩锅，甚至背刺他的混账们，快速的思考着到底要用怎么样的话语，才能让犯人不认为，实际上是他揪出了自己。
可未等里贝尔想出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落下来了。
就见，不远处，一名骑士团团员，骑着马面带兴奋的向着他们飞速的驶来。
这名本来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缺点什么的骑士，一边赶一边还大声的喊道，
“伯爵大人！伯爵大人！你说的没错！果然，那名裁缝的身份是假的！她有问题！”
难以置信的看着之前被他派走的那名骑士，居然如此适逢其时的赶了回来，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里贝尔的心都凉了。
他僵硬的扭过脸，看向那名连裁缝的假身份，都被揪出的中年妇女。
然后，看到那汇聚后变大的剧情触发点，膨胀、爆开、化为无数光点四散。
好吧。
这一次，里贝尔算是知道，那几乎能让他都爆开的剧情，之前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流程降临的了...
一瞬之间，大量的信息，明晰的画面，一股脑的出现在了里贝尔的脑中。
...
“哀伤魔女的彷徨之章。”
“第一幕。”
“斩首夜的宿命相遇。”

第四十六章，威风八面里贝尔
无论经历几次，里贝尔都习惯不了这种大脑仿佛被突然撑开，然后再缩回去一般的感觉。
不要看降临的画面，往往只是很少数的片段，但是信息量却是无比的庞大。
因为，在这些画面之中的所有细节，也会同一时刻灌入里贝尔的脑中。比如，周边的场景有多少石子，墙壁上有多少霉迹，登场的某个路人，衣角没有整理好等等等等。
与其说是让里贝尔看到了一个场景，不如说是将当时世界的一小部分，完整的塞进了他的脑袋里。
那之所以之后会很快缩回去，让里贝尔恢复正常。
其原因就是，里贝尔的本能过滤掉了大部分没有用途的细节信息。
还有就是...他根本记不住那么多。
比起第一次，在宅邸之中时的剧情画面降临。这一次，里贝尔恢复过来的速度很快。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大脑经过了金手指的锻炼，还是因为此时的他与以往不同，处于清醒的状态。
但是，哪怕只是片刻的恍神，也足够让很多事情发生。
比如...
当里贝尔的视野，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时候，他发觉周边嘈杂无比。
然后，他被人用胳膊架住了脖颈，然后背上也被抵上了疑似是刀子状的利器。
他用聪明的小脑瓜快速的转了一番，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人劫持了。
而劫持他的人，还用想吗？
肯定是，被侦探揪出之后，想要狗急跳墙的犯人...
...
...
时间稍微倒回之前一些。
就在克里斯将手指指向了犯人，随后赶来的骑士德克给了犯人不容置辩的致命一击之后。
抛尸案的犯人中年妇人，没有像是侦探剧之中的那些犯人一般，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忏悔然后说出自己的作案动机。
而是，忽然用手用力的扯起了自己的右边袖子。
根本不等侦探克里斯，以及在场的诸多骑士团团员做出反应，从撕裂的袖子之中掉出的一颗被白色的布料包裹的球状物体便与地面来了一次激烈的碰撞。
轰！
伴随着爆鸣，一阵浓雾陡然在场间快速的弥漫散开。
副队长撕扯的嗓音，试图让陷入混乱的骑士团员们保持冷静。而虽然自称“侦探”，但实际上是第一次真正独自亲手抓住凶犯的克里斯，则是完全失去了破案时的得意与灵动，脑中一片空白的呆立在了原地。
原本，犯人借助烟雾逃遁就可以。
但是，在浓烟之中，却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只见，扩散之中的浓烟，就像是在躲避垂头沉思的坎普雷特伯爵一般，纷纷从他的身上绕了过去。导致，能见度极低的现场之中，只有他能被所有人清晰的看到。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现在的里贝尔有着被动般的技能，月之祝福。
而里贝尔如果知道，他因为这该死的祝福就被犯人额外的盯上，肯定会大叹未来的灾厄魔女，即使远离了他也能为他带来麻烦。
看着浓烟之中，格外引人瞩目的里贝尔，中年妇人临时改变了她的打算。
因为，借助浓烟逃走的成功率，本身就不高。特别，是在有里贝尔这等“观察力”很强的侦探型角色在场的情况之下。
更何况，谁也不敢招惹触及的旧贵族伯爵大人，本身就是一个上佳的护身符。
再加上，中年妇人对把自己揪出来的罪魁祸首，不心怀怨念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多重理由的加注，以及里贝尔如夜空中的明星一般在烟雾之中闪耀的状况之中，中年妇人恶向胆边生，劫持了他。
...
小巷入口周边。
混乱的局势之中，里贝尔感受着背上传来的剧烈刺痛，除了高举起双手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月之祝福，会快速的愈合轻伤。导致，已经破开他的衣物接触他的皮肤的刀刃，不断的在划开他愈合状态之中的背部。
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是不断的顺着额角滴下的汗水，已经可以彰显出他在遭受着痛苦。
里贝尔还是挺怕疼的。
毕竟，两世以来，除了被女仆小姐按在地上，在宅邸里差点被焖熟之外，他就没挨过什么打。
“走！跟我走！”
里贝尔的背后，中年妇人嘶哑着声音，对着他命令道。
听着即便刻意掩饰，中年妇人的清亮声音，依旧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符。里贝尔，联系之前降临的剧情画面，内心之中已经有了种种的猜测。
所以，他做出了配合。
绝·对·不·是因为他怂！
甚至，一边被中年妇人勒着脖子后退，他还主动开始劝退起了已经纷纷拿出武器魔杖，瞄准了中年妇人的骑士团员。
“冷静！然后全部退下，不要接近，不要做出反抗她的举动！”
看着这些骑士团员，里贝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就因为剧情降临，而呆愣了一会吗？
这些该死的废物，就让他这么大个的一个伯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凶犯劫持了？
就算是为了衬托侦探的精明强干，也不至于让他们这么无能吧？
不对，侦探的精明也没衬托出来。
因为克里斯现在双手抱着头，完全是一副“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的状态。
天啊，他来到这该死的异世界之后，就没碰见过一个靠谱的队友。
“退开！这是命令！”
看着与被震慑住的其他骑士团员不同，副队长还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里贝尔厉声的呵斥道。
如果不是他背后，还挂着个劫持他的中年妇人，那他现在的举动倒也颇具威严，让人不禁赞叹一句，这一代的伯爵大人，也没有堕了坎普雷特的威名。
再三的呵斥之下，看到副队长也垂下了武器，里贝尔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和他有过节的家伙，公报私仇来个俄式救援，干掉人质让犯人无人质可挟。
就这样，中年妇人都还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在里贝尔十二分的配合之下，他们慢慢的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的从现场离开。

第四十七章，哀伤魔女
在中年妇人的劫持之下，里贝尔被拖着穿过了街道，穿过了喷水广场，穿过了小巷，穿过了...
总之，他被劫持着走了一段很远的路途。
期间，骑士团的众人们，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样缓缓的跟着他们。
虽然，里贝尔也喊过，让他们不要跟过来。但是，再怎么说，这种命令骑士团员们也是不会听的。
就这样，在封锁的空旷街道之中，里贝尔和中年妇人就像是领头羊，领着一群迷途的小羊，踏上了一段不知通向何方的征程。
实际上，以往里贝尔总是有一个疑问。
那些警匪片之中，如果劫持人质的凶犯，警方没能第一时间将其制伏解决，会出现一个怎么样的场景？
现在，他有答案了。
就是眼前这肉眼可见的生草场景。
“...”
除了偶尔的呼气声之外，中年妇人便没有说过任何的话语。
不过，里贝尔却知道，对方现在虽然也很无语，但是应该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因为...
不出意外的话，中年妇人的这张脸，是人皮面具一般的事物，并不是她真正的面庞。
为什么里贝尔知道这件事，这就必须要提及他之前接受到的剧情画面。
虽然，哀伤魔女的彷徨之章，第一幕的标题挺吓人，叫做斩首夜的宿命相遇。
但是，从实际剧情画面来看，那场景其实还挺喜感的。
场景截取的是在小巷入口发生的一段剧情。
或许是由于艺术般修饰的缘故，里贝尔觉得剧情之中小巷的氛围，与他实际看到的颇有不同。
剧情之中，那片小巷充斥着古旧、陈腐、杂乱的气息，一眼看去就有一种凝重感，让人觉得那里会发生什么。
而截取场景的时间点是哪里呢？
正是触发剧情的那一个瞬间，也就是中年妇人被揪出来之后的事情。
然后，具体的画面...与现在还挺相似。
是狗急跳墙的犯人，劫持了人质想要逃走。
只不过，剧情画面之中犯人劫持的可不是一般通过的某位伯爵先生，而是那位名侦探的后裔，克里斯。
之所以说喜感，是因为那画面之中的克里斯，表现的比里贝尔还要不堪。
带着泪汪汪的神情，拼命的挥着手，示意周边的人不要冲动，不要让他被犯人所撕票...
除了挟持的人发生变化之外，原剧情与现在不同的地方，还有一处。
那就是原剧情之中，这名中年妇人的脸，不知为何已经被“撕”下了一半。而在人皮面具下，可以看到的小半张脸，是毋庸置疑的美少女的面庞。
里贝尔低头稍微挪动目光看了看，发现即使有修饰过的痕迹，中年妇人的勒着他脖颈的手也同样可以看出细腻、白皙以及一些稚嫩。
总而言之，绝对不是中年人的手。
所以，以此推论，这名中年妇人，不，哀伤魔女身上的光芒，果然还是代表她是《魔女在悲鸣》的主角的强光。
而哀伤魔女是这条线的女主角，男主角自然就是虽然有能力，但是还是有诸多不足的侦探，克里斯。
这样的话，之前一切古怪，就都可以解释得通。
因为哀伤魔女和克里斯，分别是男女主角。所以在这“斩首夜”，两人才会“宿命相遇”。
虽说，多少有些硬核，但是这还是GALGAME很常见BOY MEET GIRL的桥段。
那么，问题就来了。
或者说，出大问题了。
因为，本来该宿命相遇的BOY和GIRL确实是相遇了，但是该被抓走的人，从克里斯变成了里贝尔。
为什么会这样！
里贝尔很想冲天咆哮一声。
确实，他之前有些没转过弯来。认为《魔女在悲鸣》，是一个性格强烈的男主角，攻略复数魔女的故事。完全没有想到，根据线路和章的不同，会有复数的男主角存在。
但这也不是他莫名其妙的，就代替男主角受苦的理由吧？
而且，哀伤魔女和克里斯的相遇既然不够宿命，那后面的剧情还能进行下去吗？
不对。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该怎么从这名魔女手上逃走。
仔细分析了一番之后，里贝尔理智的认为，他现在的状况或许看起来很惊险，但实则却八成不会有事。
因为首先，挟持他的哀伤魔女，既然能作为一款通过了审核后广泛发行的全年龄GALGAME的女主角。那为了舆论以及三观方面的种种，她极有可能并非是犯下凶恶案件的凶手。
与那些悬疑作品不同，《魔女在悲鸣》既然在号称是正统的GALGAME。那最后，男女主角可是要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作为GALGAME通，里贝尔这些自信还是有的。
确实，由于克里斯的推理，哀伤魔女是抛尸者这一点，肯定是跑不掉的。
但是，这是一个盲点。
抛尸的人、分尸的人、下手杀害的人，并没有证据可以表明，都是同一个人。
这起案件的背后，肯定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其次的话，就是本该被挟持的人是克里斯。
而克里斯作为男主角，自然不可能被挟持之后遇害，不然这哀伤魔女线也没法继续下去。再加上，克里斯再降临画面之中的不堪表现，说明他当时完全失去了分寸。所以，哀伤魔女没有下手，大概率也不是克里斯灵机一动，通过自己的智慧化险为夷。
那现在被挟持的里贝尔代替了克里斯的身份，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做多余的举动，就不会有危险。
可...
能理智的分析出这些是一回事，实际却是另一回事。
刀刃冰凉的触感，现在还在时不时的出现在里贝尔的背脊之上。
即使看不到本人，里贝尔也似乎能从哀伤魔女之前的目光之中，回想起她的偏执与疯狂。
即便，大脑在告诉他，不会有危险。但是身体却一直在紧绷着，让寒毛倒竖起，发出本能下的无声尖叫。
而且，哀伤魔女就算没有杀他，只是将他找地方监禁起来，也依旧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所以果然，里贝尔还是觉得，自己要另想办法，逃离魔女之手。
就在事到如今，都过了小半个小时，他才终于谋划起怎么反抗劫持者的时候，异变突生。
表面上看去，哀伤魔女只是与之前毫无区别的，漫无目的的挟持着里贝尔，领着骑士团大军穿越大街小巷。
但就在她来到此地，将倒退的身体压在一处看着丝毫没有异样之处的墙壁之上后。
忽然间，墙壁如同旋转门一样快速的转了一圈。
于是乎，又一次在骑士团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哀伤魔女与她挟持着的里贝尔，消失了。

第四十八章，塞巴斯走丢了
旋转门之后，是一处从外部根本看不出来，比起房间更像是一个大号盒子的狭窄空间。
而刚进入这个房间，里贝尔就发现房间的地板，向着两侧张开。于是，他又跟着哀伤魔女一同顺着地洞连着的通道，滑落到了地面之下。
一阵令身体颇为不适的失重般的体验之后，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里贝尔终于又接触到了平稳的地面。
身体发出了如同散架一般的悲鸣，不过月之祝福又很快治好了他。
以不太优雅的姿势坐在地上，用双手撑着地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的味道。让里贝尔的五官，都禁不住纠结在了一起。
通过哀伤魔女发出的强光，里贝尔也算是大致的看清了周边，是一处怎么样的场景。
这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地下空洞，而在他们落脚地之旁有着一条满是污水在流淌的河流。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格林沃特城的地下水道。
与里贝尔不同，哀伤魔女自然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光。所以，她拿出了一颗散发绿光的石头，作为照明工具。
说来，里贝尔从哀伤魔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且统一的风格。
比如，之前被挟持时还没消散干净的烟雾。再比如，这旋转门以及通向地下的滑梯。以及，用来作为快速移动场所的地下水道。
前两者的时候，里贝尔还想过这人怎么像忍者一样。而结合后面之后，他觉得哀伤魔女更贴近一种“怪盗”的风格。
回想起最近他刚在报纸上看到过“怪盗”的新闻，并且加上这个世界本身发生巧合的概率就很高。
哀伤魔女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那名神出鬼没，宛如民众偶像一般的怪盗吧？
就在里贝尔的内心之中，活络的开始了联想时，拿着绿石的哀伤魔女转过身看向了他。
里贝尔心中，咯噔了一下。
仔细想想，他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不妙？
被带到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抛尸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别的不说，逃脱难度至少上升了数倍。
而且，正一步一步走来的哀伤魔女，即使手上的那柄匕首不知道又藏到了哪里，但还是蛮吓人。
依旧坐在地上，里贝尔险些一句“不要过来”脱口而出。
与刚刚穿越来时不同，他现在可是很厉害的！他还能变出一对告死鸟的翅膀卷起烈风，所以...
未等里贝尔开始反抗，一阵粉色的药粉，就呈雾状华丽的洒在了他的身上。
看到眼前，这根本反应不过来的一幕，里贝尔又一次将哀伤魔女与怪盗联系在了一起。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别人几乎看不到，她是怎样将种种道具忽然拿出来，又以什么样的手法丢掷出来的。
就感觉眼睛一眨，一套动作的起与承就完全被跳过，只剩一个结果摆在面前。
被粉色的药粉所包拢，里贝尔顿时就感到了头脑昏昏沉沉。他意识到，这些很魔法的药粉，有着让他瞬间失去意识的作用。但是，却又由于月之祝福的缘故，让他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
那问题来了。
现在要怎么办？
是要装作自己没什么特殊之处，已经被药粉药翻？
还是，以恍惚的意识奋起反抗？
里贝尔的脑中，思绪没有办法像以往那般，快速的转过。
最终，只是呆滞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垂着头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仔细想想，他虽然有幻之祝福，但是目前使用的比较生疏，完全构不成战力。而且，哀伤魔女之前表现出的种种，都彰显着对方的实力，不是他这种半吊子可以抗衡的。
并且，如果哀伤魔女真的打算将他药翻之后做些什么的话，他装晕之下对方也肯定会疏忽大意。届时，他陡然奋起，也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就这样，里贝尔，倒了。
倒的时候，他还有些怀疑，他的演技会不会很生硬。
但是想了想，昏倒这种事物，本身就不见得有什么生硬与否。毕竟，连意识都失去的人，怎么可能掌控得好自己的身体？
以侧卧般的姿态躺在地上，闻着地下水道的臭味更加强烈，里贝尔的内心忐忑无比。
固然，根据他的分析，哀伤魔女很可能是无害的。
但谁又能保证，已经至少犯下了抛尸案的犯人，会不会将他制作成新的展示品？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不敢睁眼的里贝尔，屏着呼吸用听觉试图捕捉哀伤魔女现在的举动。
之前，他与哀伤魔女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近的，毕竟能在瞬间就被药粉撒到。
但是，等他昏过去之后，他却听到了哀伤魔女的脚步之声，似乎在远离。
接着，他又听到了一阵有人在刮东西一般，让他生理有些不适的声响。这个声响，仿佛来自地面的位置。
难道，哀伤魔女在用这种方式，检查他是否真的晕了？
总觉得，太扯了一些...
刮东西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才终于停止。
然后，忽然一句话语飘了过来，
“真的很抱歉...”
一时间，紧绷的情绪之下，里贝尔的心脏差点都因为这突兀的话语声，停顿了一拍。
这毫无疑问，是哀伤魔女的声音。并且，也没有刻意的压着嗓子修饰，是少女应有的清亮的声音。
幽幽的声音传来之后，哀伤魔女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然后渐行渐远，直到最终消失。
空旷的地下水路之中，只有污水流淌的声音在响彻不息。
...
即便是在哀伤魔女离开之后，里贝尔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躺在地上装晕。
直到，那能让人昏睡的药物，在没有月之祝福的作用下，大概也能失去效果的时分，里贝尔才缓缓的“醒”了过来。
站起身，里贝尔四下张望，想要看哀伤魔女是不是依旧藏在暗处，恶趣味的观察着他。
但很快，他便放弃了这样的想法，甚至摇了摇头，险些露出一个苦笑。
原来，这就是被绑架后的感觉。
回想起来，曾经身为“绑架者”的他，还劝过那位圣女小姐，绑匪不会去做欲擒故纵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且，在能看到主角之光的他面前，哀伤魔女是无法藏匿身形的。
不由的叹了口气，里贝尔发现了他身前的地面，放着那颗散发着绿光的萤石。
在哀伤魔女离开之后，他的视野也没有完全变得黑暗，正是因为此。
凑上前，里贝尔试图捡起萤石的时候，忽然发现就在石头旁边，有着一张用歪歪曲曲的线画着的简略地图。
说是简略，地图上的路线也颇为复杂，若不是有明确的标识，看着就像是个迷宫一般。
这大概，就是地下水道的地图了。
默默的注视着地图，里贝尔的内心开始百味陈杂。
不久前，他还在想该怎么和哀伤魔女斗智斗勇，从她的魔掌之上逃脱。
但没想到，哀伤魔女直接就把他放了，还贴心的为他画了张地图。
这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
...
硬要说的话，里贝尔觉得自己的方向感，应该是偏弱的。
因为，突然被人问及到现实之中的东西南北是哪个方向，他除了会一头雾水之外，根本拿不出答案。
但是，有地图就不同了。毕竟，在种种的游戏之中，他早就锻炼了出来。
顺着地图指出的路，里贝尔终于来到了地下水道的一处出口。
在爬上梯子，推开井盖之后，重新回到灯火通明城市的里贝尔，不禁生出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他是不是该喊句“我自由了”？
繁杂的心绪之中，有的没的的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里贝尔有些茫然的望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这又是哪？
来回环视了一阵，无果。
试图找路人，但因为时间已经是深夜，根本找不到。
于是乎，里贝尔只能拿出他的“杀手锏”。
用幻之祝福变出翅膀后，里贝尔借助夜色的掩护升上了高空，找到了他们前来时的那道城门。
一度回到城门之后，他又遵循着记忆前往了那条出事的街道。
即便那条街道之中的现场，早就已经清理完毕，当事人也早就已经离开。
但是依旧有大量的好事者聚集在那里，其热闹程度简直看不出现在是深夜时分。甚至，骑士团团员们一次次驱赶，还是有大量的刁民变着法绕着路凑近。
屡屡看到这样的情景，里贝尔只能感叹，他腹诽过许多次的骑士团，其实也不容易。
他特意回到这案发现场，是找塞巴斯的。但是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那驴似的天马和黑色的马车。
无奈之下，他只能二度原路返回，这一次则是顺着记忆前往了天谴教会成员们，暂住的破旧公馆。
公馆主建筑前，是已经紧闭起来的铁质大门。
可好在，未等里贝尔找到这大门上的门铃，黑鸦就已经从宅邸之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又回到这里，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里。”
黑鸦那苍老的口吻，在现在身心俱疲的里贝尔听来，居然都有了一丝的亲切。
“嗯...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塞巴斯走丢了吧...”
一脑袋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和黑鸦解释，他们分开之后他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的里贝尔，只能如此的说道。
...
...
昏昏沉沉的在公馆之中，睡到了大概中午的时分。
饥肠辘辘的里贝尔，才终于醒了过来。
看着破旧的屋子，陌生的天花板，以及闻着充斥在房间之中的霉味，脑子有些没转过弯的里贝尔，险些认为自己是又穿越了。
好在，聪明的智商及时的占回了高地。
不得不说，破旧公馆的居住环境，实在是不怎么样。
里贝尔住的这个房间，还是黑鸦为他安排的公馆最好的房间，依旧如同寻常人家的柴房。
只能说，天谴教会的这些亡命之徒，平日里过得也挺惨的。
坐在吱嘎响个不停的木板床之上，里贝尔终于有闲心整理前一日经历的一切了。
哀伤魔女将他放了。并且，当时由于内心的紧张没有察觉，但现在回想起来，对方还说出过一句颇为真挚的道歉话语。
由于哀伤魔女，从头到尾没有来确认过里贝尔是不是真的昏迷。所以，里贝尔也怀疑过对方其实察觉到了他在装晕。
不过，无论到底是怎么样，都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昨天的最后一幕，里贝尔有强烈的既视感。
之前在宅邸的时候，他一直与女仆小姐擅自的斗智斗勇。结果，对方只是一名纯粹的想救出妹妹的少女而已。
然后昨天，他一直与哀伤魔女斗智斗勇。结果，不等他做什么，对面就直接将他放了。
...
难道，真的是他这个人哪里有点问题吗？
而不是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两次状况，都会表现出相同的反应与态度？
话说回来，女仆小姐与那哀伤魔女，确实也有些相似之处。
一名是擅长放火且身在隐秘的犯罪组织，但是是个好女孩。另一名，是至少抛了尸，还挟持人质与维持公共秩序的骑士团为敌，但是也还是个好女孩。
啧啧。
这异世界好女孩的门槛，可太低了。
总而言之，经过哀伤魔女昨日的表现，里贝尔愈加的可以确定，这起肢解案的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内情。哀伤魔女极有可能并非凶犯。
但是，只要这份确定不是十成，里贝尔的内心就还是有一层阴霾在覆盖着。
如果，他的推断是错误的该怎么办？
他明明有过机会，让哀伤魔女伏法，但是却让她逃走，甚至配合了她的脱逃。
那如果，今后还有无辜者，因为他一时的误判，遭到了那种残酷的对待...他的良知，会不会遭受到无法承受的谴责？
“唉——”
自从穿越以来，里贝尔便多了这叹气的习惯。
早知道，昨日遇到街道的封锁，直接转路离开多好？
多彩的舞台，就留给有宿命相连的侦探和魔女。
所以，里贝尔是真的不想被卷入这些《魔女在悲鸣》的剧情之中。
因为，一旦沾染上，想要再置身事外就基本不可能了。

第四十九章，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走出房间，里贝尔第一个遇到的，便是他失联了小半天的管家塞巴斯。
看到里贝尔之后，塞巴斯直接就扑了过来，口中含糊的说着些什么根本听不清的话语。
而看着塞巴斯这么一把年纪，头发都已经花白，但还是会担心的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的样子。即使，里贝尔之前对塞巴斯颇有不满也经常腹诽，现在也都已经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比起有能无能，塞巴斯的身上有更重要的事物...
里贝尔，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走出公馆之后，塞巴斯又对在地上打滚的两匹天马毫无办法，磨灭了他的耐心。
仔细想想，留下塞巴斯和再找一名有能的管家并不冲突。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之中哪里有像人形高达一样的家伙，愿意屈尊为伯爵大人侍事。
在喜闻乐见的老人与两匹天马的互动环节里，里贝尔看到了天谴教会的其他成员，在公馆附近游荡。
印象比较深的，是曾经宅邸的园艺工，杰夫。
杰夫的嘴，这一天也不停的在骂骂咧咧、絮絮叨叨。简直就像一个破到装不住任何东西的破麻袋一样。
说来，据塞巴斯所言，找到满城游荡寻找少爷的他的人，就是杰夫。
无论杰夫是听了黑鸦的命令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还是忠实的完成了自己被下达的指令。
所以，这家伙虽然说话难听，但意外是个口嫌体正直的那种人？
如果真是那样...
里贝尔觉得，还挺令人不适的...
实际上，杰夫好像在天谴教会的宅邸一行人之中，是比较高的地位，仅次于黑鸦。
只是，一直以来，里贝尔对天谴教会的各种职务都不太了解。
只知道湖光是一个叫做“审查者”的职务，在整个教会地位都很高。并且，黑鸦是这一次行动的“主事人”，不过不知道主事人是不是一个职务的名称。
也不是他不好奇也不想问，而是一直以来的情况都不允许。
女仆小姐还在的时候，他在装原本的里贝尔伯爵，所以这种问题都只能借由梅璐艾塔之口。而梅璐艾塔，对于天谴教会的职责构造，显然并不挂心。
而在装了失忆的现在，里贝尔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无脑的问出口。
特别，是无论是湖光还是黑鸦，表面上虽然还是接纳他的状态，但是时不时就会用一些言语和行动来试探的状况之下。
看来，想要更了解这神秘的组织，就只能等那所谓的“评估”结束之后了。
里贝尔的思绪之间，黑鸦从公馆之中飞出，然后又准确的落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自从在马车车厢的那次谈话之后，黑鸦似乎就会刻意的避开与里贝尔正面相对，而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与他平行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黑鸦或许是比较能接纳他人的意见，也会尊重他人意见的性格。
这样的性格，出现在一名有魔女头衔的组织主事人身上，还是挺有违和感的。
不过，既然黑鸦能听进去别人说的话，那他能不能要求一下，让黑鸦变成魔女形态，再蹲在他肩膀上呢？
...
好吧，就算变了他也撑不住。
“昨夜你编织了谎言，里。”
肩上的黑鸦开口，用着一如既往的威压口吻。
而虽然已经习惯了许多，但里贝尔的内心还是不禁的有些紧张。
特别是面对这样的指责，他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不小心触到黑鸦的禁忌或者雷区。
“昨天，我只是疲惫的无心细说而已。而且，严格意义上也并没有编织谎言。”
“哦。”
黑鸦淡淡的回应一声，倒也没有太过追究的意思，
“那现在，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可以。”
里贝尔开始说起了不小心误入犯案现场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然，有些事情还是进行了误导的。比如，在他的话语之中，侦探克里斯才是主角。而他自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在划水围观的时候，不小心被犯人劫持。
而说着说着，里贝尔才回味过来，黑鸦其实是没有细问这些事的必要的。
也不知，是单纯出于好奇心，还是对他的试探又或者和所谓的评估有关。
“所以，被带到地下水道之后，你将那犯人干掉了吗？”
...
诶？
听着黑鸦的话语，里贝尔不禁的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是吗？你果然变了一些...”
黑鸦感叹般的说着，
“不过，不做什么才是聪明的举动。即便对方只是个犯人，她也已经被大众瞩目。因为一时的怒火便出手抹消她，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所以说，穿越前的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角色啊？
一言不合就干掉对方，也是个巴萨卡吗？
又靠着天赋技能，里贝尔再次的压下了内心之中的波澜。
他也问过失忆前，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过，获得的信息都不多。
塞巴斯的口中，他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完美无缺英明神武的坎普雷特家现任家族，他永远的少爷。
而天谴教会这边，基本都是语焉不详，一个赛一个都是谜语人。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当时那个犯人使用的，可以让人快速昏睡的药物，具体是什么？”
快速的整理一下心绪之后，里贝尔向黑鸦提问道。
他本是想携带一些粉色的药粉回来，找人检测的。不过，药粉本身落地就很难再找到，再加上沾到他身上的大部分都会被月之祝福净化掉。所以，他只能通过言语描述，从黑鸦这种看着就很博学的魔女身上碰碰运气。
“你居然，连这种药都记不得了？”
仿佛一听就已经知道是什么药的黑鸦，如此说道。
而听着她话语的里贝尔，只是觉得很古怪。
他“失忆”前，难道还是个药物博士什么的，所以必须记得才不可？
“那是昏睡草的粉末，当初你会被关在宅邸里，就是因为被人下了昏睡草。”
好嘛...原来是昏睡草。
里贝尔的嘴角不住的抽了一下。
他和这昏睡草还挺有缘的，走到哪都能碰到。
这他确实该记得。
不过，昏睡草明明应该是偏褐色的才对，而当时哀伤魔女扬的粉末可是粉色。
就在里贝尔不解的时候，黑鸦的声音又适时的响了起来，解答了他的疑惑。
“昏睡草本身的药力是有限的，很难让人只吸入就瞬间陷入昏睡。除非，提纯到了极致，变成了粉色的状况。”
里贝尔听着点了点头，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不过，昏睡草的提纯难度很高，一般人很难做到。”
“组织里的人呢？”
“也很少。只有少数有专门知识的研究者可以做到，并且也难以量产。即使要使用药物，大家一般也会选择更加方便的。”
黑鸦继续说道。
不提她提及的“方便”到底是怎么个方便法。
她的话语，着实给了里贝尔许多的启发。
就连犯罪组织都不太把握得住的提纯昏睡草药粉...
也就是说，哀伤魔女掌握着专门知识，锁定她身份职业的范围，一下就被缩小了许多。
如果是探案类游戏的话，里贝尔相信这次看着稀松平常的话语，肯定会被作为重要线索保存起来。
难怪，那些作品之中，侦探往往需要启发以及灵机一动才能梳理案件。
事实上，确实没有人可以知道，自己究竟会在什么样的不起眼状况下，从什么样与案件毫无关联的人口中获得有用的信息。
所以...
如果到时候通过黑鸦的线索抓住了哀伤魔女，那就让骑士团给这位天谴教会的漆夜魔女，颁发个勋章什么的吧。
里贝尔在内心之中，恶趣味的想道。
...
...
又混到了黄昏的时分，塞巴斯的黑色马车才终于能启程了。
坐在车厢之中，里贝尔叹了口气。
他好饿。
天谴教会的公馆是不供饭的，所以他上一次吃东西，应该还是一天之前。
好在，有月之祝福，所以他即使饿也没有感觉到太过难受。
难怪，当初梅璐艾塔被饿了三天还在活蹦乱跳。
月之祝福除了不起眼之外，日常生活中，是真的十分有用。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还是希望金手指能给他带来更多强力一些的神明祝福。
说起来，里贝尔的月之祝福以及幻之祝福，是在“坎普雷特业火”剧情发生之后，才获得的。
但是，“宿命的相遇”剧情之后，里贝尔却没有得到任何事物。
这其中的区别在于哪？
两起剧情，都因为里贝尔的蝴蝶小翅膀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业火是推迟了几天，而宿命则是让被劫持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那如果，将剧情重新引向原有的道路，才能得到金手指的奖励。那里贝尔现在要怎么办？想办法再让哀伤魔女劫持一次人，把侦探克里斯抓走吗？
这难度也太高了吧...
而且仔细想想，神明祝福降临的条件其实谜团很多。
比如，如果是完成了剧情能得到剧情主要人物的神明祝福的话，他为什么没有得到圣女线男主角的神明祝福？
是因为那名可能出生在决斗都市的少年，本身没有神明祝福？
那他这个主角当得可真逊。
而以此类推的话，前一晚的剧情之后，里贝尔没有得到神明祝福，是不是代表哀伤魔女和克里斯，也没被神明祝福过？
想着想着，里贝尔叹了口气。
好家伙，不知不觉就又陷入他最喜欢的和金手指猜谜的环节了。
也不知道这个异世界，有没有能让抽象的事物拟人化的神明祝福什么的。
如果有，他到时候非得将拟人化的金手指吊在白门楼上不可。
...
...
远离了天谴教会的驻扎公馆，承载着里贝尔的马车，这一次并没有遭遇什么突然而来的剧情。
说来，或许是距离产生美。
离开公馆的时候，里贝尔内心之中居然还有些波动。
以往的时候，宅邸之中无处不在的天谴教会成员，就像是高高悬起的狗头铡铡刀，给他带来了窒息般的压力。
但在前一晚身心俱疲的时候，得到了黑鸦等人的照料之后，他现在隐隐之间对那些成员产生了一种同伴意识。
不过，里贝尔也不担心。
因为，他觉得等到他亲眼看到这群人作恶之后，他刚刚产生的这些同伴意识，大概也会快速的消散殆尽。
穿过熟悉的案发现场所在的街道，即使过了一天，这里也是人声鼎沸。
看着人群之中，有些人露出了狂热的神情。又想到这个处于挣扎时期的国度，连怪盗都能偶像化。里贝尔有些担心，就连手段残忍的哀伤魔女，也会被大量的崇拜者所追捧。
杞人忧天之间，马车便来到了坎普雷特家族，在格林沃特城之中的宅邸之前。
里贝尔的新家，距离当初的案发现场，居然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所以，越是想着这段短暂的距离，里贝尔就越觉得自己昨晚被卷入哀伤魔女的剧情，实在是太冤了。
从马车上走下，里贝尔大致的打量了一下他的新住所。
同样是三层的主宅，但是无论大小还是装饰都是随处可见的民宅的新宅邸，自然是没办法和之前那座富丽堂皇的豪宅相比的。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啊...
里贝尔在心中感慨着。
他觉得挺可惜的，这个世界没有直播系统什么的。
不然，别人都在直播从平民逆流而上成伯爵的时候，只有他在表演从伯爵顺流而下成平民，想来是不可能有人卷得过他的。
唉！
这就是生不逢时了吧！
大概也是感受到了身旁少爷的唏嘘，塞巴斯便又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
“非常抱歉少爷！是我的疏忽，不知道当初老爷竟然只买了这么狭小简陋的宅邸！如果少爷感到不满意，那...那我们去家族其他的产业吧！在距离原宅邸大概两天车程的深山里，有往日老爷和夫人避暑用的宅邸，我们...”
“不，就这间吧。”
里贝尔连忙打断了塞巴斯。
两天车程，凭那两只懒天马，到地方估计都得过年以后了吧？
而且，深山什么的，他也受够了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更何况，他之所以选择格林沃特城，还有一半被天谴教会强迫的成分在内，不能随随便便的换地方。
追根究底，本就是一介小市民的他，从来没有嫌弃过面前的三层小楼。只是由于强烈的对比结果，稍微有些惆怅而已。
“走吧，开始我们在格林沃特的新生活。”
里贝尔说着，便主动上前，推开了小楼一层的大门。
然后...
他看到了屋中整齐摆放的餐桌、椅子、吧台等事物，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声热情的“欢迎光临”。
...
咦？

第五十章，无名餐厅
出声招呼里贝尔的，是一名身着着酒保般黑白相间的整洁服饰的中年男性。在出声之时，他正用洁白的餐巾精心的擦拭着杯子。
所以...
这里是酒吧？又或者说餐厅？还是两者结合？
里贝尔一脸茫然的又是环顾了一下屋内，然后原路倒退直接退出了房间。重新到门外开始打量了起来。
这...
虽说这座三层宅邸的正门，被打扮的很雅致，门的边框点缀着古朴意味的藤蔓和以淡色为主的鲜花，并且门好像比普通民宅的大门要宽敞一些。
但是，也没有彰显这是一座店。
里贝尔找了很久，也没看见类似于牌面，或者是挂着营业非营业的木牌一样的东西。
难道...是他看错了？又或者先前这大门突然变成了任意门一样的东西？
怀着这样的心情，里贝尔又推开了小楼的正门。
“欢...”
没等屋里的中年男子说完，他又退了出来。
怪，太怪了。
明明说好是他新家的，但是现在好像变成了餐厅？
是塞巴斯看出来他很饿，所以贴心的先找了间用餐的地方？
不，不可能。他的管家哪有那个脑子。
“塞巴斯，塞巴斯！”
里贝尔大声的呼唤起了他的管家。
之前，在小楼前与他交谈之后，塞巴斯就去伺候他的两匹宝贝天马去了。
“少爷，果然还是觉得，这样简陋的宅邸，不适合高贵的您居住吗！”
塞巴斯忙不迭的又跑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不不不不...你先解释一下，这里到底是...”
里贝尔的话语之间，屋中的中年男子，主动走了出来。
而这次，看到本应放置的宅邸之中，居然出现了外人，塞巴斯也愣住了。
...
...
不久之后。
餐厅之中。
在稳坐在餐桌旁席位上的里贝尔的对面，是战战兢兢的中年夫妇。
“请坐。”
看着两人始终没有坐下的意思，并不像是在商讨事物的氛围，里贝尔便出声道。
“不不，我哪里敢...”
餐厅之中其实一直有两人。前台上是作为男主人的中年男子，而他的妻子之前一直在后厨之中。
身为大厨的中年女性，穿着着很经典的白色厨师装。
“伯爵大人让你坐你就坐！”
中年男性压低着声音，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之前，跟出店外的他，看到了还没被塞巴斯整顿好的家徽马车，然后塞巴斯也发挥了他唯一的用途，高调的介绍自家少爷。
于是，已经知道里贝尔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坎普雷特伯爵的他，才会露出这般畏缩的态度。
看着这已然有些习惯了的一幕，里贝尔更是坚定了以后没事，必须要低调一些隐瞒自己的身份。
等到对面的两人坐下。看着男主人即便想保持平静，也忍不住经常拿手帕擦汗的情景，里贝尔在心中感叹一声，再度开口。
“请两位，先介绍一下自己。然后，聊一聊这座宅邸，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名中年夫妇，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起了有关他们的事情。
他们分别名为艾德·诺坎特，以及芬·诺坎特，已经在格林沃特城经营无名餐厅，近八年的时光。
实际上，以两名夫妇的视角来看，里贝尔的到来其实是件无妄之灾。
毕竟，他们日子过的好好的，突然闯进了一位伯爵，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即使如此他们同样也很配合的拿出了各种契约文件，证明他们的小楼确实是通过正规途径购得的，开店的手续也很完善。
而听到他们的话语，检查了文件无误之后，塞巴斯激动的一掌拍到了桌面上。
当然，桌子没事，塞巴斯有没有事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可能！这座宅邸是属于坎普雷特家族的！他人怎么有资格擅自买卖！”
面对暴怒的塞巴斯，颇为无辜的艾德与芬，只是依旧大气都不敢出。
“这份契约，你们是一个名叫布里吉特·维尔纳斯的人签的。这个维尔纳斯是什么人？”
与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对方侵占了少爷财产的塞巴斯不同，里贝尔自然是冷静、理智且淡定的。
毕竟，比起他这十天来遇到的事情，这不过是小场面罢了。而且，显然是有内情在。
“维尔纳斯...维尔纳斯...”
念了几次这个名字之后，塞巴斯的面色突然一变。
回忆起了这个姓氏的塞巴斯，马上便开始向着里贝尔科普了起来。
所谓的旧贵族，其实是个颇为复杂的群体。
首先，他们的爵位虽然是世袭的，但是一般也只能袭一个人。也就是说，如果家主生了好几个儿子，除了大儿子能继承爵位之外，其他的儿子虽然还是贵族，但是是没有爵位的。
而这种无爵位的贵族，两代之后就会失去贵族身份，三代之后连姓氏都会收回。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在贵族家庭之中晚出生的倒霉蛋们，一般有几个选择。一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或者其他渠道，成为有爵位与领地的贵族。二是，成为其他贵族家族的附庸。
为什么自己家不行，非得跑到别人家当附庸。
为什么，给别人当了附庸，就不会被剥夺贵族身份和姓氏。
里贝尔完全想不明白。
不过制度就摆在那里，没人能保证所有的制度都是合理的。他也没法去找最初的制定者问问对方是怎么想的。
总而言之，这样的制度就导致，很多没有第一继承权的贵族，会成为其他贵族家族的附庸。
坎普雷特家族倒是还好，因为也不知道是他们家族的人不愿生孩子还是生不出孩子，很多代都是一脉相承的状况。
不过，坎普雷特家族的附庸贵族，就非常得多。
其中，这名维尔纳斯，就是附庸之一。
维尔纳斯的来历也很久远。第一代附庸的维尔纳斯，之所以会选择坎普雷特家族。是因为，当初维尔纳斯家族的人与坎普雷特家族的人进行了联姻。
由于，附庸到没有关联的家族有会被取笑的传统，所以旧贵族之间的附庸也不是随便附的。选择这种裙带关系的附庸贵族比较多。
简单来说，维尔纳斯就是和“赘婿”差不多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便宜亲戚。
也正是因为附庸贵族即便有贵族名义，地位普遍也不高，所以坎普雷特家族往往将他们当下人来使唤。
这布里吉特·维尔纳斯，就属于被派去管理坎普雷特家族一些产业的附庸贵族。
然后，这名管理者，仗着自己的权限也仗着信息的不对等，擅自的将坎普雷特名下的这座小楼，卖给了面前的诺坎特夫妇。
顺便一提，诺坎特夫妇是那种祖上被收走了贵族身份的平民。所以，他们家其实也与维尔纳斯家有着亲戚关系。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经典的亲戚坑亲戚。
想来，贵族之间的脉络错综繁杂还忠实血脉，所以贵族之间互坑大概都是自家人害自家人的奇景。
“所以说，我们都是这位维尔纳斯...”
“女士。”
“哦，维尔纳斯女士的受害者？”
里贝尔比较轻松的说道。
前世都没遇到过诈骗的他，跑到异世界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感觉...就挺生草的。
他这身体是不是被什么人诅咒了啊？怎么走到哪背到哪？
不过，与还有心情在心中打趣的里贝尔不同。对面的夫妇，艾德面如死灰强装平静，芬则是随时会抹眼泪的状态。
想来也是。
里贝尔之所以轻松，是来自身份上的余裕。
即便这座小楼没了，他的领地之中也有着数不清的宅邸等着他去住，他甚至可以没事烧个宅邸助兴。他听说，他的领地一共有一万五千梅矩。虽然不知道“梅矩”这个计数单位，和他认知的单位是个怎么样的换算法。但总归，应该是宽阔到离谱。
而那位管产业的维尔纳斯女士，大概也是没有想到，伯爵大人不在自己的领地之中住豪宅，非要跑到旧贵族都不屑来的城市，住一座和普通民宅无异的小楼。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将这座楼卖出去了吧。
但对于这两位夫妇来说，如果这座小楼没了，这家店没了，那大概就是天塌了一般的事情。
在夫妇开始哭诉他们也是无心，并且他们也多苦的时候，塞巴斯却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哼，可不要说你们只是单纯的受害者。若不是你们心怀贪心，怎么会上她的当？我看你们这间餐厅，无论是摆设还是形式都有参照着旧贵族的风格。并且，店面之前没有招牌，刻意做成无名餐厅，也是为了显示出餐厅的高档与优雅。而且，我没有在餐厅之中看到任何的菜单。所以，餐厅的收费方式应该是实时的方式！”
塞巴斯顿了一下，
“无名餐厅，实时收费，这样仿佛在拒绝客人般的餐厅，居然能运营八年之久，而且能看出生意还不错。我想，你们应该是借助了坎普雷特家族的声名吧？知道这座楼原本属于坎普雷特家族，所以才将其买下。然后，以大贵族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为名头，擅自的营造出一间所谓的‘贵族餐厅’！既然如此，你们敢说你们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天遭遇现在一般的事情吗？”
在塞巴斯厉声的质问之下，诺坎特夫妇的脸色逐渐铁青。
而里贝尔，都惊呆了。
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有能”的话语...
你不是塞巴斯，你是谁！
一时间，在塞巴斯的呵斥之后，餐厅之中一片寂静。
实际上，塞巴斯的话语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并不能代表着什么。
人有贪欲或者小心思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对夫妇又没有做什么违背规则与契约的事情，只是拿道德方面的事情来谴责他们，多少有些不对题。
硬说的话，只能用来说明这对夫妇也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值得同情就是了。
实际上，虽然这对夫妇没有拿“我们并没有做违法的事”这种说辞来为自己辩解，在里贝尔心中稍微有些加分。但从一开始，里贝尔就打算收回这座宅邸。
他虽然是伯爵，大概有很多财富，但这并不是他非要做慈善将一座楼送给他人的理由。
至于夫妇的损失，也不见得有多少。
毕竟那位维尔纳斯女士就那么摆在坎普雷特家族的附庸之中，找到她让她赔偿便是了。相信，只要对方理智，就不会无赖到触怒里贝尔。
至于，这件满是纠结，双方受害者其实都有理的案子摆到骑士团的案前，最后骑士团员们究竟会心向谁...
不用明说，里贝尔也大概猜得出来。
所以，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果然还是...
轰隆。
就在里贝尔打算遣散这对夫妇，收回这座宅邸的时候，从后厨的方向传来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芬，这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忘记关掉烤箱了！”
听到芬的话语，里贝尔脸一黑。
什么意思？不会要起火了吧？他这宅邸还没开始住不会又烧了吧？
所幸，里贝尔只是想多了。
很快，赶到后厨的诺坎特夫妇，便解决了这场意外。
与此同时，一股无比香甜的气味，从后厨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
本就已经饿了许久了里贝尔，顿时被香味勾起了食欲。
“是...是芬做的一些糕点。”
艾德解释道。
“哦？说来，这里还是一间餐厅。所以，不介意将我当成客人的话，不妨将这新出炉的糕点拿上来。”
“但是...有些已经糊掉了。”
随后也从后厨走出的芬，面带为难的说道。
比起说是不想卖给里贝尔，不如说是作为一名主厨，她不想拿出有瑕疵的料理。
“没关系。”
里贝尔不容置疑的说道。
很快，一块看着有些像蛋糕，但是因为切掉了糊掉的部分，所以卖相极为粗犷的糕点，就被端到了里贝尔的桌前。
看着吃个蛋糕，还必须要使用的餐刀和叉子，里贝尔内心无奈了一会。最终还是在塞巴斯的凝视之下，选择了贵族的吃法。
糕点入口，咀嚼...
被美味刺激到的味蕾，让里贝尔险些落泪。
好吃...
虽然不是那种能让人爆衣或者料理发光的好吃，但是，真的很好吃。
回想起来，他堂堂的伯爵，这些天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宅邸大厨天天喂兔子。
而塞巴斯、梅璐艾塔以及天谴教会也给他提供过食物。但也只能人能吃的程度，与他的身份本应享有的美味，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放下刀叉，里贝尔重新开始看起了那些契约书。
或许有些冲动，但是他的内心想法，确实比起之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既然，都要开始崭新的生活了，为什么不让新生活变成他理想之中的生活呢？
于是，理想生活的第一步...
“从这份契约来看，无论缘由如何，这座宅邸现在也终究属于你们。”
一度站起后的诺坎特夫妇，大概是因为里贝尔没有第二次说请坐，所以便立在他的面前。
“不过，既然这曾经是坎普雷特家族名义下的产业，我就不能任凭他人流落在外。并且，我在格林沃特城，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们理解...我们理解...”
诺坎特夫妇面如死灰。
实际上，在得知里贝尔是坎普雷特伯爵之后，他们就基本预想到了后面的事情。
更何况，被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平易近人的对待，他们已经感到很荣幸了。
“所以，我希望重新将这座宅邸收购回来。”
“好的...”
艾德木然的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不过，只有我与塞巴斯，三层的宅邸只需要一层就足够。所以，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以雇主的身份，继续雇佣你们在这座宅邸之中，并且继续运营你们的餐厅。”
里贝尔为了表达诚意，想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不过嘛，身体条件不允许。
他原来，想着这楼有三层，他只买一层住下来就够了。每天只要下个楼，就能吃大餐，其间乐不思蜀。
只不过，想到他好歹是伯爵的人设，小气成那样好像太跌身份。
于是，便尝试着扮演起了一次“兼并”他人店铺的霸道总裁。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诺坎特夫妇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才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芬女士，更是终于忍不住，开始抹起了眼泪。
他们欣喜的神情，自然代表着，他们同意了里贝尔的提案。
“少爷！您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高贵的您，怎么可以和这些平民生活在一座宅邸里！而且，这些陌生人要是心怀恶意，想要对少爷不利又怎么办！”
一直在里贝尔的身后站立的塞巴斯，又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
而艾德听闻之后，第一次大着胆子和塞巴斯争执了起来，两人不一会就争得面红耳赤。
其实，塞巴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也不是一味的在执行着自己作为“恶奴”的职责。
只是...之前在宅邸里和他住一起的那些天谴教会成员，不也都是些平民？
更何况，对于里贝尔而言，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可以信任的人真的很少，遇到谁都是陌生人。
而且，与其让天谴教会，或者在组织之中身居高位的“坎普雷特夫人”来安排人手，保证他的安全。他反倒觉得，找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能还更可靠一些。
于是，里贝尔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这样的话，至少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他可以责怪自己，而不是不知道到底去该怪谁。
内心已然坚定无比的里贝尔，就这样开始旁观起了塞巴斯和艾德这两位年龄加起来大概已经三位数的男士的争吵。
比起只知道争执的丈夫，更细心的芬，则是默默的跑回了后厨，不多时便做出了一些料理呈到了里贝尔的桌上。
享用了一顿自穿越以来最满意的晚餐之后，里贝尔看这位她未来的大厨，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未来的生活，是美好的！
哗啦啦...
就在艾德与塞巴斯的争执在继续，芬去备红茶，里贝尔则是在用餐巾优雅的象征性的擦擦嘴的时候。
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餐厅的大门被打开。
这本来，是并不奇怪的事情。
毕竟，餐厅又没有歇业。
只是，进来的人显然并不是客人。
“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店外怎么停着一辆好气派的马车？拉车的白马，居然还长着翅膀！”
风风火火的闯进店里的，是一名年龄看起来在十岁上下的年幼的少女。
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目光之中满是明亮的神采，显然是店外的两匹天马，让她很是兴奋。
而...
看着这名年幼的少女，身上居然散发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熟悉的光芒。里贝尔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重新拿起桌边的契约书，里贝尔陷入了沉思。
现在退货...
还来得及吗？

第五十一章，年幼的少女
在来到异世界之后，里贝尔见到的发光人，大体可以分为三个种类。
第一个种类，自然是主角，那光强烈到如果在黑夜，隔着几里都能看到。
第二个种类，大概就是重要配角。虽然光芒同样是一眼能看出的程度，但是相对收敛一些。
第三个种类，就是不知道什么定位的角色了。光芒含蓄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目前，这样的微光人，里贝尔只见到过一位。
然后，新出现在无名餐厅之中的年幼的少女，发的...居然是主角之光。
里贝尔一时间都有点心口疼。
这不讲武德的年幼女主角，竟然偷袭了他一个十九岁的老伯爵。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突然闯进店里，告诉他自己其实也是小楼的附赠品之一。
里贝尔发现这些主角，有一个赛一个，都和忍者一样。
明明身上的光芒掩都掩不住，但总是能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就直接出现在他的周边。
梅璐艾塔是这样，哀伤魔女是这样，克里斯也是这样，这名少女更是这样。
有的时候，不是里贝尔不想躲避剧情，绕着剧情人物走。而是...真的绕不开。
“这位是小女...”
就在里贝尔的内心之中，上演着翻江倒海的时候，餐厅的男主人艾德出声介绍道。
里贝尔本在心中腹诽这不是废话？毕竟，她都叫两人“爸爸”和“妈妈”了。
但是，用眼角的余光，扫到艾德略显警惕的神情，里贝尔才知道对方真正的意思，并不是介绍女儿。
他已经直愣愣盯那名双马尾少女很久了。
如果是前世，即便有这过人的颜值以及表情不会变化的天赋加成，像那么露骨的凝视一名小学生年纪的少女，大概也会被人举报去所里喝茶。
确实发觉自己的行径有些不妥的里贝尔，自然的收回了目光，转到了艾德的身上。
“爱丽丝，来，这位是伯爵大人。你也自我介绍一下。”
餐厅的女主人芬也连忙冲着女儿招手。
不如说...也不用这位女儿自我介绍什么，该透露的信息基本已经被透露干净了吧？
已经被剥夺贵族身份的人，不会有着里贝尔那般一连串的名字。
所以，这名少女全名只会是爱丽丝·诺坎特。然后年龄，从外貌就能大致推测出来。也没必要知道的太详细。
而且，这位新登场的原剧情女主角，竟然是叫爱丽丝啊...
虽然，这个名字是很普遍且常见的名字。但是，一旦在各类作品之中登场，叫“爱丽丝”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善茬。
不光是肉眼可见的光芒，就连名字本身，仿佛都有一圈主角光环。
“诶？为什么？”
爱丽丝听到母亲的招呼，只是歪了下头不解的问道。显然是对于自我介绍，表现出了一定的抗拒。
说起来，招呼孩子在他人面前自我介绍这种行径，似乎除了父母本人能得到一些满足感之外，其他的参与者都是种颇为尴尬的心境。
所以，爱丽丝你做的很好！这么小就有主见，你以后肯定会成为很出色的人。
里贝尔欣赏的微微点头，平静的喝起了红茶。
他这么偏袒爱丽丝，只是觉得他们投缘而已，绝对不是因为对方是女主角！
“你这孩子真是的...”
看到爱丽丝的不配合，芬这位老母亲便揪着她开始絮叨了起来。一开始，她还顾虑着外人，也就是里贝尔和塞巴斯的目光。但是，训得上了头，似乎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甚至，还将她的丈夫也卷了进来，说对方平时不好好管教之类的话语。
于是乎，餐厅之中的光景，画风又突变为了随处可见的家庭的琐碎日常。
虽然一家三口像是在争执，但是其氛围看在外人的眼中，却是颇为的温暖。
就连之前一直在和男主人艾德争吵的塞巴斯，现在也是安静的立在里贝尔的身后，面容柔和的看着三人。
上了年纪的塞巴斯，想来是感触最多的。
实际上，里贝尔也挺想融入这种氛围里的。
只是...
爱丽丝身上的强烈光芒，一次又一次将他拉回到现实之中。
不过，将注视的点从爱丽丝本人转移到其光芒上之后，里贝尔忽然发现，虽然同样是主角之光，爱丽丝与其他主角的光却是有所不同的。
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有些发灰、黯淡，像是没有彻底的亮起来。
思考了片刻之后，已经有和金手指充分的猜谜经验的里贝尔，恍然大悟。
之所以爱丽丝的光芒特殊，大概是因为她的年龄。
她作为女主角，真正在《魔女在悲鸣》之中登场，至少也该是六、七年后，新梅王国的法定成年年龄十六岁以上的时候。
不然，攻略一名未成年的魔女，不仅爱丽丝那条线上的男主角会被带去吃牢饭，制作出这种全年龄游戏的制作组估计也要被约谈到爽。
而与游戏不同，现实之中的女主角，也不会是凭空蹦出来的。她也同样会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成长轨迹。
所以，里贝尔只是恰好遇到了一名成长途中的女主角而已。
...
好家伙，只是发个光而已，这金手指居然还玩出花了。
另一方面，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摆在里贝尔的面前。
好消息是有关爱丽丝的剧情还没到时候，所以如果她的故事线不是从童年开始的话，接下来的几年时光里她是无害的存在。
坏消息就是《魔女在悲鸣》的各个线路，会因为时间而错开。
里贝尔的理想情景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各条原剧情线同时开始，同时开展然后再他根本不知晓的地方，擅自的结束。
但现在...
他总觉得，以他遇到主角的超高概率，以及这能让他一眼分辨出主角的金手指。会让他一不小心就经历原剧情的所有线。
不会吧？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不会...
不会！
不！
里贝尔不禁的在内心之中尖叫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秘密基地
最终，里贝尔还是决定如之前的约定，买下了本就该属于自己的宅邸。
原本极力反对让艾德一家留在宅邸里的塞巴斯，后来居然开始倒戈说服起了里贝尔。
里贝尔倒也能理解塞巴斯的意思，养着这么可爱的女儿的家庭，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但是，那个可爱的女儿可是未来的女主角啊...
本来，这个不起眼的中年夫妇看起来确实是人畜无害。但他们如果是女主角的父母，意义可就不同了。
除了偏进日常的作品之外，其他作品之中的主人公，为了拖显其特殊性，让他有故事可说。一般家庭都是比较不幸，或者大有来头的。
并不是说成为了主角，主角才会特殊。而是从一开始，只有特殊的存在才能成为主角。
试想，如果一个朝九晚五，每天健身，控制食物营养，还按时睡觉不将压力留到第二天，医生都说他很健康的人，要怎么成为一名主角呢？
还不得让他拥有一个会放炸弹的替身，再加上一个连续杀人狂的第二重身份？
所以...
回想起梅璐艾塔与女仆小姐的原生家庭，里贝尔总觉得艾德与芬这对夫妇的额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而且，里贝尔总觉得这塞巴斯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
先前，看到里贝尔能过上满足的生活，也不会被卷进什么奇怪的剧情，塞巴斯极力反对。而后来，看到女主角来了，里贝尔又要身在剧情漩涡里了，塞巴斯反而开始支持...
这老头不会也有个系统什么的吧？
总而言之，里贝尔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觉得他这可以看到他人发光的能力，并非是示警。
所以，他可以选择不被卷入麻烦事之中。但同样，他不想因为这种理由，便扭曲自己原本的意志。
而且，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呃，少女穷。
现在将艾德一家赶走，岂不是要和未来的女主角结仇？
他又没有真正反派那般，将可能和自己起冲突的主人公斩草除根的魄力。
那还不如，趁现在将关系弄得亲密一些。
更更更何况，爱丽丝这不是还没长大吗？他最多住半年就走了，不见得会卷入到正篇剧情之中。
就这样，经过了深思熟虑与权衡利弊之后。一点，也不贪口腹之欲的里贝尔，在这一天的夜里和餐厅的两位主人重新签订了一份契约，然后就此住进了宅邸的三层之中。
...
...
隔天。
一大早，里贝尔便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有人在摆弄房间门锁的声音。
由于穿越以来的种种经历，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的里贝尔，几乎在第一时间便醒了过来。
但是，仔细想想，他现在所居住的环境好像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里贝尔没有直接直起身子，而是眯起眼睛侧过头以装睡的形式，看看到底是谁想潜入他的房间。
不久，房间的门被打开，从房门的缝隙，未见人先见光。
随即，一个小巧的脑袋探了进来，鬼头鬼脑的张望了一下之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然后带上了房门。
来者，正是爱丽丝。
什么情况？小学生来夜袭...呃，晨袭自己？
虽说，因为爱丽丝在两个月后就会满十岁，所以也应该觉醒了美丑的观念，但他的魅力也不至于大到这种程度吧？
里贝尔继续观察爱丽丝的举动。
只见，爱丽丝坐到房间内小桌旁的椅子上，从抽屉里拿了一些东西。又侧着坐在小椅子上，开始凝视躺在床上的里贝尔。
她看了半晌。
若不是能从表情与眼神之中看出爱丽丝的浓浓怨念，里贝尔都以为是对方看痴了。
“你在看什么？”
里贝尔突然出声。
“噫！”
爱丽丝吓了一跳，由于侧坐在椅子上，呈后仰的姿势从椅子上折翻了过去。
咚。
跌在地上的爱丽丝，抱着头滚了两圈，然后哭丧着脸哀嚎起了“好痛”。
好家伙，跑来吓人的小家伙，反而把自己吓得够呛。
“所以，来我的房间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位年幼的女士。”
从床上直起身子，里贝尔看着已经缓过来许多的爱丽丝，轻轻摇着头问道。
“我...我...”
爱丽丝带着泪汪汪的双眼，坐回了小椅子上。
“这里，本来是我的房间...”
稍微扁起嘴的爱丽丝，带着委屈的口气说道。
她说的事情是事实。
宅邸三层的房间，原本是爱丽丝的房间。所以，房间之中一切的家具都会显得有些迷你。
倒也不是里贝尔想抢爱丽丝的房间，而是他本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艾德说好他和塞巴斯以后要住宅邸的三层。
而三层的其他房间以往都是仓库，无法提供居住的环境，所以他只能住现在这间。
虽说，昨晚的时候，艾德一家也进行了简单的“搬家工作”，但是原本属于爱丽丝的大部分事物，依旧留在这间房间之中。
所以，也怪不得爱丽丝会偷偷跑回来，拿些自己的东西。
“喔？是这样的吗？”
里贝尔佯装着，
“说起来，这间房间还真是不错。宽敞、适宜，有窗与阳台向阳，但是却也不会直面阳光，房间之中的家具也都很精致...最主要的，还能通向楼顶的阁楼。那座阁楼虽然狭窄，基本连伸展身体都做不到，但是用来做秘密基地却格外合适...”
“秘密基地！”
里贝尔别有深意的用词，立刻引起了爱丽丝的注意。
“大概之前也有和我同样想法的人，已经将那里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了吧？所以，那里散落着一些玩偶、玻璃珠等玩具，以及几袋坚果类型的零食。不得不说，那些零食的味道真不错，一吃就停不下来，所以一不注意，我就全部吃光了。”
“什、什么！你吃光了？”
爱丽丝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从架在墙边的梯子上，爬上了位于房间天花板上方的小阁楼。
不多时，伴随着爱丽丝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她带着几袋零食回到了房间。
里贝尔先前的话语，自然是在逗爱丽丝的。他怎么可能，随意的去吃一些来历不明的食物。
一边抱怨着里贝尔为什么要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胡话，重新拿着一袋零食的爱丽丝，坐回到了座位之上。
将零食放进嘴中咀嚼，里贝尔看到爱丽丝脸上原本的种种负面情绪，快速的多云转晴。
只能过，即使是女主角，爱丽丝现在终究也只是名普通的小孩子。只是一袋零食，就能让心情变得大好。
“记得不要吃太多，马上就是早餐的时间了。”
“大叔你好啰嗦，居然在说妈妈总说的话。”
爱丽丝轻哼一声，撇来不满的目光。
大、大叔？
前世也同样是年轻人的里贝尔，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有些大受打击。
虽说，里贝尔现在的年龄，差不多是爱丽丝的两倍。但这也不是将他这么英俊清秀的少年叫成大叔的理由吧？
就在里贝尔和爱丽丝简短的交谈的时候，前来呼唤少爷用餐的塞巴斯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看到早已在里贝尔房间里的爱丽丝，塞巴斯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少爷，爱丽丝小姐在这里是...”
“她是来寻仇的。”
里贝尔一本正经。
“寻寻寻寻寻仇？”
塞巴斯的面容也严肃了起来。
虽然，对面只是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少爷暴露在危险之下，哪怕一丝也不成！
于是乎，有着多年管家经验的资深管家，做出了怎样的应对呢？
他提胸收腹，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
“芬女士！你的女儿在骚扰少爷！”
在塞巴斯的吼声之下，二层传来一阵嘈杂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然后很快，芬便如风一般冲到了三层，骂骂咧咧的用双手架走了满脸的不情愿的叫嚷着，小胳膊小腿还扑腾个不停的爱丽丝。
看着芬与爱丽丝离开的情景，又看到塞巴斯脸上得意的神色。
即使面部肌肉僵硬，但偶尔也能做出表情的里贝尔，也不禁的会心一笑。
抬起头，他看到的依旧是陌生的天花板。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住所换的倒是挺频繁的。
他住过豪华的宅邸，也住过燃烧之中的豪华宅邸，也住过好像搁置了几十年的豪华宅邸。
但总结起来，好像还是这座比较偏向平民的宅邸，他住着最舒心。

第五十三章，柏索思传奇
睡醒之后，里贝尔进行了简单的梳洗。
实际上，由于月之祝福的便利，这一个步骤里贝尔其实是可以省略掉的。哪怕他成天在泥地里打滚，只要静静的站一会，就又能变回干干净净。
所以，依旧每天梳洗，只是里贝尔的一种习惯，又或者说仪式一般的事情。
解开脖子上的绷带，里贝尔发现自己脖颈上的勒痕，依旧是原本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个勒痕实在很奇怪。自里贝尔穿越都已经十多天，且中途还被天谴教会的名医治疗过一番。但是，时至至今仍然没有丝毫消减的迹象。
用手摸一摸凹陷进去的位置，知道的知道是勒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画上去的前卫艺术。
叹了口气，即便想追究究竟也无从追究起的里贝尔，只能摇着头重新换条绷带将脖子缠上。
...
回到走廊之后，里贝尔便和等候多时的塞巴斯一起，前往二层用餐。
说起来，即便是换到了新宅邸，塞巴斯也还是住在马厩周边的柴房。
只能说，塞巴斯是真的深爱着他故去的妻子，为他留下的两匹天马。只是，那两匹天马则是肉眼可见的嫌弃着塞巴斯。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与塞巴斯一同下到宅邸的二层，隔着走廊，里贝尔都能闻到餐厅飘来的浓郁的香气。
对嘛，这才是早餐嘛。
又在心中嫌弃了一下原本宅邸之中的大厨少女，里贝尔来到了餐厅之中。
艾德一家人，早就已经守候在了餐厅之中。并且，一见到里贝尔就替自家的女儿表达了歉意，然后还献上了非常郑重其事的早间问候。
虽然现在是平民，但艾德和芬终究出生于贵族家庭。所以，他们对于礼仪方面的掌握，实在是超出了里贝尔太多。
而里贝尔能看出两人，依旧是生疏、拘谨带有些许惶恐与不安的状态。
不过，里贝尔也能理解。
毕竟才过去一夜，两名心理年龄成熟的大人，突然跟他这位伯爵热情的套起近乎，那才吓人。
塞巴斯将餐桌旁的椅子拉开之后，里贝尔便坐了上去。
然后，他看到艾德一家三口恭恭敬敬的立在餐桌旁，丝毫没有一同入座的意思。
不如说，仔细看就能发现，餐桌旁只有一张椅子。
看着一大桌摆满的菜肴，里贝尔自然是出声让艾德一家也入座，一起享用早餐。但没想到，他的提议居然遭到了在场大部分人的一致反对。
塞巴斯一如既往的大呼着不合礼仪，艾德夫妇也喊着礼仪、不敢之类的话语。
里贝尔觉得，这些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能快速的转变，所以他们不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一群人围在桌旁看着，他能吃下东西吗？
于是，激烈的讨论了许久，最终几方人分别达成了妥协。变成了艾德一家与里贝尔分桌用餐的结果。至于塞巴斯，则是一如既往在少爷之后才会用餐。
好在，这座宅邸虽然比不上里贝尔原先的豪宅，但也终究宽阔，所以餐厅也摆得下几张餐桌。
折腾了好一番之后，在早餐都凉了大半的状况下，新宅邸终于开始了早餐时光。
在用餐之前，芬女士似乎是位虔诚的教徒，于是在进行祷告。而就是趁着芬这么一片刻的不注意，爱丽丝便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下来，哒哒哒的跑到了里贝尔的餐桌旁。
或许是看出了里贝尔的餐桌上，料理更加丰富，又或许是里贝尔这边，有爱丽丝想吃的菜肴。
总之，爱丽丝就这样惦着脚，将胳膊搭在餐桌上，用闪闪发光的双眼充满期待的盯着里贝尔，就差明说“带我一个”。
祷告完毕的芬，看到自己的女儿又在“骚扰”伯爵，脸色一青连忙跑来打算再次架走爱丽丝。
看着在餐桌旁就闹腾起来两人，里贝尔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介意他这桌多加一个座位。毕竟，本身这一桌子的食物，他也吃不完。
而与先前不同，毕竟小孩子本身便有一些特权，而面对孩子会像慈祥祖父一般的塞巴斯也不会跑出来提出异议。
所以，里贝尔的提案，意外的顺利通过了。
只是，他总觉得，为他的餐桌对面加座位的艾德，看他的眼神时不时会透出警惕与犀利。
这种眼神，每当里贝尔友善的对待爱丽丝时，就会随机在艾德的面上出现。
这大概，就是有一个漂亮女儿的老父亲的通病了吧。
里贝尔可以理解。
再加上，为非作歹的旧贵族，名声显然不会太好。其中，有谁被曝出有奇怪嗜好也是不奇怪的。
只能说，幸亏前一天谈买宅邸与餐厅时，是爱丽丝还没出现的时候，就定下了所有事项。
不然，艾德说不定宁可被赶出宅邸，也不愿意“别有企图”的伯爵大人住进来。
...
...
餐桌之上。
别看里贝尔与爱丽丝是相对而坐的。但是，这种原贵族宅邸的餐桌一般都是细长的，所以在首座和尾座的两人，相隔了至少三米远。
“大叔，爸爸和妈妈都说你是很了不起的伯爵大人，这是真的吗？”
用餐的途中，爱丽丝忽然出声问道。
由于爱丽丝这只要相处过就能感受到的顽皮性格，里贝尔还以为她会像是熊孩子一样，吃顿饭都能将自己的脸吃花。
但意外的是，爱丽丝仿佛经过了很好的礼仪教导，用餐时的一举一动比里贝尔还要优雅。
就连询问里贝尔问题的时候，也是符合礼节的咽下嘴中的所有食物，并且放下餐具之后才询问。
看着爱丽丝仿佛要蹦出星星一般的眼神，又回想起早晨的时候，跑到他房间里的爱丽丝，曾经凝视过他许久。里贝尔，忽然明白了爱丽丝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态。
好嘛，这是一种跑到动物园看到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珍奇动物的心态！
行吧，伯爵确实挺珍奇就是了。
在里贝尔回答之前，芬女士先发出了“爱丽丝——”这样的咆哮，显然是怕他冒犯到里贝尔。
而里贝尔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不如说，芬一惊一乍的还更吓人一些。
“没错，我就是传承悠久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伯爵。”
爱丽丝将里贝尔当珍奇动物的时候，里贝尔又何尝不是将爱丽丝当成了观察对象呢？
虽然，他见过的主角并不少，但是包括梅璐艾塔在内，基本都没有太多的机会长期的相处并且观察。
更何况，爱丽丝在女主角之中，也是颇为特殊的那一个。
欧！你看，没长大的女主角，居然...是在用手拿刀叉！
欧！爱丽丝拿餐刀的，居然...是右手！
欧！所以她居然...是右撇子！
“那伯爵大叔，一定也能一剑劈倒恶龙吧！”
爱丽丝又期待的问道。
“嗯？”
这孩子是不是对伯爵有什么误解？
“嚯嚯嚯，爱丽丝小姐应该是在说柏索思伯爵大人的传奇故事。”
像是料到了少爷会毫无头绪一般，在里贝尔座位斜后方站立着的塞巴斯出声解释道。
啧，在爱丽丝的面前，这老头连笑声都变了。
在里贝尔的腹诽之中，塞巴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柏索思传奇。
这是一个，在梅布莱恩王国流传已久的传记故事。
一开始是歌谣的形式传唱，后来变成了史诗流传，再后来就变成了小说。而现在舞台剧兴起的年代之中，柏索思传奇的戏剧，也是颇受大众喜爱。
“说起来，虽然坎普雷特家族的名字，并未在柏索思伯爵大人的故事里出现过。但实际上，两个家族关系一直都很亲密，坎普雷特家族的先祖，也曾经在故事之中登场。”
“真的？”
似乎很喜欢柏索思传奇的爱丽丝，兴趣一下就被塞巴斯勾了起来。
“爱丽丝小姐，还记得巨龙篇的故事之中，将传说之剑赠予柏索思伯爵的湖中精灵？”
“记得！”
爱丽丝很快就回答道。
别说爱丽丝了，里贝尔也记得啊。
那传说之剑是不是叫咖喱棒？
“实际上，那位湖中精灵的身份，是修饰过的。真身是坎普雷特家族当代的家主大人。当时的坎普雷特伯爵，与柏索思伯爵大人是挚友，经常一起并肩作战。而那柄传说之剑，名为破灭之剑，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传至宝。当时，为了帮助柏索思伯爵，家主大人将其借给了他。”
“喔！难怪巨龙篇之后，传说之剑就消失了。看来，是柏索思将它还回去了。”
“是的。”
塞巴斯笑着点了点头，
“坎普雷特家族的家徽，就是以破灭之剑为蓝本。”
塞巴斯又补充了一句。
而在一旁完全充当了一名听众的里贝尔，在心中大呼神奇。
那些传说之中人物，居然会是自家的先祖，不愧是奇幻世界。
这种感觉，就像是说他曾经的祖先补过天，劈过山，填过海一般的不可思议。
只是...好好的一位伯爵，为什么非得自己拿剑去斩恶龙？手下的人都死光了吗？
而且...
破灭之剑什么的。
他家的家徽还有家传至宝的名字，听着是不是不太吉利？
听完了塞巴斯心血来潮的科普，涨了一些没用姿势的爱丽丝，又转头看向了里贝尔。
“所以伯爵大叔，你是湖中精灵吗？”
“...”
面对爱丽丝天马行空般的提问，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能说，他不是湖中精灵，但是他会飞。
...
...
早餐过后，在新的宅邸里，里贝尔解锁了新的饭后饮品。
咖啡。
闻着熟悉的醇香，里贝尔不禁内心感慨。
要不是离开了原来的宅邸，他还以为这个世界里，人们除了喝水就只喝红茶了。
而年纪小的爱丽丝喝不了纯度颇高咖啡，也不喜欢咖啡，所以在抱着一杯大概是牛奶的白色饮品。
牛奶好啊，喝了牛奶才能长大，才能不像某位女仆小姐一样，即使在他人面前脱得只剩贴身衣物，还被怀疑是不是男扮女装。
短暂的休憩时间里，艾德拿了一摞报纸来到了大厅。
本来，这种工作应该是身为管家的塞巴斯来做的。但是，塞巴斯现在正以大佬的姿势卧在沙发里品咖啡。
接过报纸，里贝尔本来还有些不解。因为，距离新一期的周报，好像还没到日子。
而仔细翻看之后，他才察觉，这并非是熟悉的东新梅周报，而是格林沃特先锋日报。
之所以，艾德拿了一摞报纸，是因为他把先锋日报，按照里贝尔、塞巴斯、芬以及自己的顺序，挨个发了一份。
好家伙，同样的报纸买四份，真是不差钱的主。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有不能看二手报的病？
大致的扫了一下报纸之后，里贝尔突然愣住了。
因为头版头条上，一张大型照片中的主要人物，他再熟悉不过。
那就是...
他自己。
“咦？这不是大叔？”“少爷，你的照片登上报纸了！”
在里贝尔震惊期间，两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同时响起，彰显着两人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快速的阅读和照片配对的文章内容，里贝尔的嘴角都快抽得抽筋了。
天啊...这一整篇文章都是在吹他的。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请的水军，连软文都会写了！
文章之中，讲述的正是两天前的夜晚，那起恶劣的分尸抛尸案的内容。
按照文章作者的说法，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无能的名侦探后裔与愚蠢的骑士团众人，对案件一筹莫展、毫无办法。甚至，就连犯人潜伏在他们身边也无从得知。
幸好，有一位恰巧路过的英明神武的坎普雷特伯爵大人，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已经察觉到了案件的真实，三言两语就破获了案件的真相，揪出了犯人。
但可悲可叹的是，伯爵大人都屈尊亲自做到这种地步了，废物一般的骑士团还是没能将犯人伏法。甚至，在他们的“可怕的”，“令人震惊的”，“难以置信的”，“悲痛至极的”失误之下，让伯爵大人遭到了犯人的劫持，并且在众目睽睽追丢了犯人。
伟大的坎普雷特伯爵大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在里贝尔读完这篇令他生理都有些不适文章之后，一抬头发现艾德一家正在用古怪的目光望向他这边。
不！
不是的！
不要露出这样的目光！
能不能听一下他解释？
真不是他让人写的这片报道！
咦？
好像不是在看他？
里贝尔发现艾德一家的目光有些偏，好像是在看...塞巴斯？
也同样将目光投到塞巴斯身上之后，里贝尔突然就明白了。
报道上说，坎普雷特伯爵被凶残的犯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也就是说，里贝尔现在应该和犯人在一起。
那不就是说...
场间一片寂静。
艾德默不作声的将妻女护在了身后。
塞巴斯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愣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来，脸色顿时气得涨红。
“劫持少爷的犯人怎么可能是我！我们塞巴斯一族，世世代代都在侍奉坎普雷特家族！是、是我的忠心以及虔诚的祈祷感动到了神明，所以才保佑了少爷从犯人的手上逃离！”
“...”
好家伙，这祖传的管家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第五十四章，破灭之剑
塞巴斯费尽了口舌，艾德一家还是在警戒他这位“凶残的犯人”。
直到表面平静，但心中笑得不行的里贝尔看够了好戏，出声解释了一下，误会才得以解除。
而里贝尔又解释了一番，他在案件之中其实没起多少作用，这篇报道都是胡编的。却只迎来了艾德一家礼貌的点头以及微笑，还有“伯爵大人真谦虚”的盛赞。
在艾德一家的心中，报纸可是很有公信力的事物。
所以，报纸怎么会骗人呢？
又试了几次还是无果之后，里贝尔便放弃还原当时的真相了。
反正，以他伯爵的身份，本来艾德夫妇就要对他毕恭毕敬的。现在又多了一份“侦探”的威望，也不见得两人的态度会变得更恭敬。
说起来，读了报纸之后，里贝尔才想起来他从犯人手里脱身之后，还没将这份信息传递给骑士团。
与普通人失踪，骑士团只派出几名团员随便的寻找一番不同。在他们看来，这可是旧时代大贵族的坎普雷特伯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犯人掳走。
想来，现在格林沃特的骑士团应该是全军出动，在城里地毯式的在搜寻他的踪影吧。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已经知道的前提下，再让骑士团这么折腾，里贝尔还是多少觉得有些不合适。
于是，他决定等一下，去一趟格林沃特的骑士团本部，好好说明一下这件事情。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
...
...
里贝尔伯爵要出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那就是等他的管家捋顺两匹天马的脾气。
所以，一听塞巴斯说去准备“一下”，里贝尔便返回到自己的屋里，想着是不是先睡个回笼觉什么的。
说实话，总这样实在是有点不方便。
而解决的方案有两条。
一是买两匹正常的拉车的马，二是换一个正常的能准备马车的管家。
嗯...
这可真难选。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贝尔看着拿回来的报纸上的自己的照片有些出神。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上报纸这么光荣的事情，他一定会将有关自己的报道剪下来，好好的装裱起来。
但现在，他是堂堂的伯爵。所以，他这么做的事情如果被人发现，那可完全就是威严扫地了。
只是...这照片照得可真不错。
里贝尔看着报纸上的自己，越看越满意。
摄影师的功力十分出色，恰到好处的抓住了一个颇有画面感的情景。
照片之中，无论是角落的侦探克里斯，还是在场的大多数侦探都显得一片慌乱，魂不守舍。只有里贝尔，在人群之中平静且冷酷的伫立着，然后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另一边人群之中的中年妇女。
而在照片之中，特意被标注出的哀伤魔女，也很配合的露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狰狞、凶恶的神情，眼神恐怖到想要随机挑选一个在场的人生吞活剥。
里贝尔不知道这个场景取自什么节点，推测应该是探案的过程。
因为，探案结束之后，克里斯便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神态了。
对于照片本身，里贝尔挑不出毛病。毕竟将他帅气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唯独就是这照片是黑白的，配合文章简直就像是遗像一样，晦气得不行。
说来，当时案发现场周边的好事者确实很多，但是却一直没有记者混进来。
那到底是谁，照了这张照片呢？
里贝尔思考了许久之后，终于想了出来。
当时虽然没有记者在场，但是现场也有可以明目张胆的拿着照相机的人。
就是，负责探查现场留下记录的骑士团成员。
虽说，由于巷子很暗，构不成照相的条件。所以，现场最终是以画图的方式记录的。但这并不代表，骑士团会不专业到一开始就没携带专门的器械。
能选出一张完美的照片，说明对方至少照了上百张。
这么看来，那时所有人都在关注案情的事情，有一名骑士团团员却一直在用照相机偷拍他们。
啧...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还有就是，这个世界的照相机，拍摄的时候没有刺耳的声音吗？
那这偷拍，可挺难防范的。
...
在里贝尔醉心于自己的照片的时候，伴随着敲门声响起了塞巴斯的声音。
里贝尔看了下表，发现才过了二十分钟，不由得有些惊讶。
而等塞巴斯进来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塞巴斯劝住了两头驴，而是又来背刺他了。
“少爷！要不是爱丽丝小姐提起，我差点都忘记了。从宅邸带来的包裹之中，还存放着这件事物。”
塞巴斯顿了顿，有些感慨继续说着，
“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上了年纪之后，就连记性都变差了。”
说着，塞巴斯还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
你是不是还要“诶嘿☆～”一下？
看着塞巴斯拿来的东西，里贝尔的面色僵硬。
那是一柄布满了古朴气息的长剑，造型和坎普雷特家族的家徽颇为相似。
所以联系塞巴斯的言语...这应该就是坎普雷特家族的至宝，传奇故事中斩杀过巨龙的破灭之剑。
天啊，不久前还出现在传说里的道具，现在就这么直接呈上来了？
这就是奇幻世界吗！
“等...等等，塞巴斯你过来。是、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看这剑的周边，围绕着不祥的黑气一样的东西？”
里贝尔眼皮狂跳，伸出手臂阻拦做献宝状凑过来的塞巴斯。
他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说胡话。
而是，真的可以看到。
一股又或者说一团浓郁的黑气，环绕在破灭之剑的周身，让它充斥着一种似乎被诅咒了一般的氛围。
“少爷！”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塞巴斯突然激动的喊了一声，
“少爷，我还以为您自从失忆过之后，就彻底的变了。但果然，还有相同的事物残留了下来呢。您在失忆前也说过，能看见破灭之剑环绕着不祥的气息，所以才将它搁置在了宅邸，所有人都无法触及到的角落之中。”
塞巴斯一脸欣慰，
“直到这次宅邸被烧毁，破灭之剑才出现在了宅邸的废墟里。只能说，真不愧是家族的至宝，在所有东西全部损毁的情况下，只有它是完好的。”
听着塞巴斯的话语，现在不只是眼皮在跳，里贝尔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跳起来了。
卧——...what’up！
你这老头儿自己说你是不是有毒，你家少爷嫌弃到藏起来甚至封印起来的不祥道具，你就这么给捡回来了？你就不觉得那玩意有问题吗？
里贝尔在心中呐喊着，然后又从破灭之剑上发现了令他惊悚的事物。
闪闪亮亮的。
剧情触发点！
而且，好大的一个！
天，这显然是重要的剧情道具。
又是传说宝物，又是不祥气息，又是剧情触发点的，这破灭之剑是在这叠杀人层数呢？
“少爷，总之，先收起破灭之剑吧。”
塞巴斯双手捧着破灭，不，杀人之剑前进了一步。
“不！”
里贝尔，后退了一步，
“塞巴斯，你现在就去把这破灭之剑扔了吧！”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坎普雷特家族的至宝！”
“那...送人，对，送人。我们是湖中精灵一族，所以将破灭之剑赠予有需要的人吧。这个世界恶龙肆虐，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少爷！你又在说胡话，这个世界现在哪里有龙？”
啊？龙呢！
“啧...既然这样，那你把他放回原来的地方，就是原本的宅邸。我们将它放生，恢复野性，回归自然，好吗？”
“那里现在充斥着正在修建新宅邸的外人，破灭之剑这么贵重的宝物，如果被盗走了要怎么办！”
如果有人偷，里贝尔可真得好好谢谢他。
“那这剑放在我这里同样也不安全。不如...寄放，对，格林沃特城应该有寄放道具或者财物的场所吧？”
“一些商会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破灭之剑的价值大概比那些商会的价值都高，将这样珍贵的事物托付给重视利益的商人吗？他们可比盗贼都要可怕！”
嘿...
里贝尔发现了，这塞巴斯只有在坑他的时候，头脑最清晰言语最伶俐！
“那...那...”
“少爷，还是收下吧。如果您不小心遗失了家族的至宝，想来就算是对您一直很纵容的组织中的‘夫人’，也会将您永久监禁起来作为责罚的。”
塞巴斯收起之前稍显滑稽的激动神情，面色凝重且严肃的说道。
而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里贝尔也只能选择收下破灭之剑。
当然，他不会就此屈服的。早就剧情缠身的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破灭之剑留在身边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幸。
所以，他暂时收下，是为了挑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偷偷出城找个小树林将破灭之剑埋起来。
到时候，象征性的留个藏宝图什么的，也不算他弄丢坎普雷特家的至宝了吧？
他可真是败家的小天才。
继祖宅之后，家宝也要扔了。
成为小市民，指日可待。
然后现在，唯一还有危险的，就是他没有来得及扔剑的这段短暂的期间。
这段期间，里贝尔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期待破灭之剑不要作妖。
不久之后，里贝尔指挥着塞巴斯，将破灭之剑放到房间的小阁楼之中。
等好，今晚就找个风水宝地把你埋咯。
看着那不祥的气场消失在天花板之中，里贝尔在心中恨恨的想着。
...
...
晌午时分，里贝尔乘坐着黑色马车前往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总部。
坐在马车里，里贝尔觉得这马车可能也和他八字不合。
因为，他坐在这里面的时候，心情很少有顺心如意的时候。
突然出现的破灭之剑，让里贝尔拾起了一个本应放置的疑惑。
那就是原来的里贝尔，真正的死因。
里贝尔，其实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情。
毕竟，卷入各种原剧情，只是会让他觉得很麻烦，并且“有可能”遭遇危机而已。但是，原身的死，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并且一旦爆发便会真正危及性命的事情。
但之所以，明明优先度这么高，里贝尔却一度放置的原因。是因为他就想追究，也无从追究起。
他也基本可以肯定，原来的里贝尔伯爵是自己吊死了自己的。
因为，除了他自身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与条件。
最有动机与机会的女仆小姐，其实是与原来的里贝尔很亲密的人。而与现在的里贝尔不同，原身可以自由的动用宅邸之中为坎普雷特的血脉设置的一系列后手。所以，哪怕宅邸之中最为强大的黑鸦，想要在宅邸之中杀死原来的里贝尔，也基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再加上，黑鸦制定的严格的看守圣女的轮值表，造成了天谴教会几乎所有成员都有一定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导致，从各种角度来看，能在当时杀死里贝尔的就只有自己。
但这，同样也是一个疑点。
因为，怎么想一名从小在秘密组织长大的里贝尔原身，内心都不至于脆弱到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破防，然后还破防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除非，真的如梅璐艾塔提出的几个观点一般，原来的里贝尔是个极致的恋爱脑什么的。
而搁置了一段时间之后，本来已经走进死胡同的原里贝尔自杀事件，仿佛又出现了新的线索。
他确实是自己上吊的，但或许那个时候有外力影响了他的神智，诱导且促使他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选择。
比如...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灭之剑。
能看到那黑雾般的气场，可不是穿越之后的里贝尔的金手指，而是原身自带的能力。
再加上，那柄曾经活跃在传说之中的破灭之剑，想必长年以来斩杀了许多不妙的事物。染上一些可怕的诅咒情有可原。
并且，坎普雷特家族人丁稀少的程度，也不太自然。
所以，里贝尔越想越觉得，原身之死和与诅咒类似的神秘力量，大概有些无法脱开的关联。
“唉...”
叹息之际，里贝尔的目的地到了。
在塞巴斯打开马车的门之后，心情又变得阴郁起来的里贝尔，缓缓的走出了车厢。
看着身旁的塞巴斯，里贝尔目光复杂的随口问了一句，
“塞巴斯，虽然现在的我还无法离开你的照料。但是，你毕竟已经上了年纪。所以，你什么时候退休？”
“这是什么话少爷！作为代代侍奉坎普雷特家族的塞巴斯，除非我老死，不然我永远都是少爷的管家！”
“那...不，算了，没什么。”
里贝尔摇着头下了马车。
他本想问，“那你什么时候死？”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话说出来着实有些太屑了一些。
更何况，塞巴斯虽然在频繁的背刺他，但塞巴斯也终究不是故意的。
只是，这管家再这么下去，比起他老死，他的少爷说不定要先一步驾鹤西去了。
什么？他的少爷其实已经没了一个？
哦，那没事了。

第五十五章，“真”贵族
乘坐马车，里贝尔带着他的管家，来到了格林沃特城王立骑士团总部的门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通体洁白，无比华丽且气派的大型宫殿类建筑。
宫殿占地极广，并且也颇为高耸。一道大门，都要将脖子仰到几乎快闪到的程度，才能全部容纳进视野之中。
在心中感慨着“骑士团这不是住着相当好的地方吗？”之类的事情，打算走向正门的里贝尔却被塞巴斯出声唤住了。
“少爷，不是那边。”
塞巴斯说着，便示意了一下宫殿侧门的方位。
那里密密麻麻的纠结着一片平房建筑，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几个大号的帐篷。
“这座神殿，是光明教会的第三圣堂，骑士团总部，只是借用了第三圣堂的一部分角落。”
知道自家少爷“失忆”的塞巴斯，出言解释道。
不过，他显然小看了里贝尔的“失忆”程度。
“光明教会？”
听到少爷现在连这常识中的常识都不知道了，塞巴斯不禁露出了一抹苦涩伤感的神情，然后开始耐心的科普了起来。
由于这个世间，神明是确实存在，并且会显圣赐予人们力量的。所以，便导致了大陆上到处都是教会，或者与教会相似的组织。
其中，最负盛名也最庞大的组织，无疑是万物教会。以及，与万物教会分庭抗礼的冒险家公会。
而在大陆上虽然是如此，但是放在梅布莱恩国内，二巨头就会变成三巨头。
这第三巨头，便是光明教会。
光明教会的主神如教会名所示，通称是光明之神。
光明之神原本被称为梅布莱恩的守护神，是王室与一部分贵族专享其神力的神明。后来，随着神明力量的广泛散播，才渐渐的诞生了以其为主神的光明教会。
作为梅布莱恩国内三大神明之一，光明之神也与万物教会的博爱之神以及冒险家公会的知识之神同样，有着来者不拒的特质。
只要在教会之中，虔诚的向光明之神祈祷，大部分的情况之下光明之神都会赐予力量。并且，也与其他两巨头相同，绝大多数赐予的力量都并非祝福，而更像是稀释过无数倍的祝福。
总之，从万物教会可以得到“等级”，从冒险家公会可以得到“技能”，而从光明教会便可以得到“阶位”。
随着阶位的提升，人的所有能力都会一定程度的上涨。某种意义上，与等级的变种较为相似。
而比起力量与否，光明教会的阶位，其真正的意义，是从三阶之后，每一阶的名字都是以贵族爵位命名的。
第三阶，准骑士。
第四阶，骑士。
第五阶，准男爵。
第六阶，男爵。
之后，便没有准爵位，而是一阶对应一个等级的爵位。
换而言之，与里贝尔同样的伯爵，拥有八阶光明之神的力量。
并且，更加重要的是，由提升光明之力的阶位得来的爵位，并非虚名。而是可以在梅布莱恩获得同样的敕封，拥有与真正的贵族没有任何区别的待遇。
至于阶位对应的力量，大概以“等级”来换算的话，一阶可以对应十级。
以伯爵为例子的话，通过神明力量提升到那般地步的人，少说也是八十级的强者。
里贝尔也不确定，八十级在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概念。不过，以他作为游戏玩家的经验。那些数值不会爆炸的太离谱的RPG，通关打倒魔王的时候，差不多也就七十多级...
也就是说，光明教会的大贵族，一个个都是飞天遁地的猛人？
不由得有些震惊的里贝尔，带着寻求答案的目光看向塞巴斯。
而塞巴斯则是笑着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没错，少爷。伟大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先祖，就是通过光明之神的祝福，成为了八阶伯爵。而也正是因为先祖十分敬仰与尊重赐予他神之祝福的光明之神。所以，在历下无数功劳之后，即使王室之后想要加封更高的爵位，先祖也一一拒绝。让坎普雷特家族成为了名望远远高于爵位的，梅布莱恩真正的大贵族。”
...
...
得知了这个王国，爵位的另一重含义之后，走在通往骑士团总部的路上，里贝尔内心一直都在波涛翻涌。
难怪，那位柏索思伯爵能亲自去杀恶龙。
也难怪，在宅邸的时候，园艺工杰夫总是阴阳怪气的说些里贝尔不配当伯爵之类的酸话。
只能说，确实。
里贝尔，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配。
那些“真”伯爵、侯爵之类的人，和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画风之内。
当然，这种真贵族也不好当。因为，光明之神赋予的泛用式神之力。拥有者穷尽一生，也只能将其升到三阶，只不过是名准骑士，刚刚摸到贵族的门槛而已。
甚至，获得了祝福的人，也很少能将阶位升到六阶，真正获得那可以世代相传的贵族席位。
而且，这样的制度，表面看起来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上升为贵族的渠道。
但实际上，某种程度上更加封死了这条道路也说不定。
因为，通过自己的力量成为贵族的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一路之上，他们也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享受贵族身份带来的种种优越待遇。
那等到最后，手持着他们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事物，他们会选择主动破坏现在的这份结构和规则吗？
大致是不会的。
又因为，有这些靠真正的力量攀爬到顶峰的贵族所在。贵族整体，有这些凡人之躯堪比神明之人的维护。
平民们的反抗就会更显得微不足道，水花都溅不起来。
也怪不得，直到贵族大范围的内讧，互相打来打去。几百年来一直凝固了一般的梅布莱恩王国，才会变成现在的新梅。
说来，那位宰相好像是以“大公”的身份，扫平了所有不听话的人吧...
当初听里贝尔还没觉得什么，现在一听...
大公。
十一阶。
天，这可太吓人了。
他本以为那名宰相，只是心智、手段等方面比较狠，才能说杀谁就杀谁，说灭谁就灭谁。
现在看来，人家物理方面的实力，才是最狠的。

第五十六章，黑枫骑士团
得知了真贵族的实力之后，里贝尔觉得自己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省得惹到一位看起来就能一根指头碾死的小小男爵，被对方突然爆出六阶光明之力，然后被一掌拍得不成人形...
贵族圈。
危险。
须远离。
说来，既然神明三巨头，就像是在派发传单一样大肆的分发神明之力，那他是不是也能去拿一手？
而他的想法一说出口，就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塞巴斯的强烈反对。
据他所言，同类型的神明的力量，是会一定程度上的互相排斥的。“等级”之神和“技能”之神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这种排斥不明显，让他们一举成为了享誉全大陆的神明。但是，他们双神与光明之神间的斥力却很强。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很少有可以同时兼顾“阶位”与“等级”或“技能”的人。
而里贝尔作为梅布莱恩的贵族，先选择博爱之神与知识之神，无疑是一种与投敌近似的行径。
但是，如果选择光明之神，问题就又来了。
去向神明祈祷，什么都没获得。
丢人。
只获得了泛用的神之力。
丢人。
获得了祝福，微妙。
因为，他本就已经是伯爵，到时候再升到第三阶位。那别人到底要称呼他为三阶准骑士，还是伯爵大人？
依旧以伯爵的身份活跃，会被驳斥对神明不敬。毕竟，光明之神在梅布莱恩王国还是颇具威望。
但自称准骑士，那无疑是自降身份的举动。
这其中的纠结，也是很多贵族的后裔，不会选择再去获得光明之神的神之力的缘由。
对此，里贝尔还是挺不解的。
毕竟，那可是唾手可得的超人的力量，怎么会有人不想要？
虽然，需要不停歇的努力与锻炼，才能提升，但...
呃。
里贝尔又想了想。
将这种神之力，转换成前世网上随处可见的健身、锻炼教程甚至可疑的武功秘籍，他就恍然了。
嗯。
确实他也不那么想要了。
没成为大能根本不是环境的问题，而是他这个人的问题。
他如果有那股拼命努力的狠劲，怎么会被卡车撞到异世界呢？应该是把卡车撞到异世界才对。
当然，塞巴斯是不知道里贝尔内心之中的心境变化的。
所以，他在纠结了很久之后，最终对里贝尔做出了妥协。
简单来说，就是少爷想获取光明之神的神之力，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能将这消息传出去。除非，有一天晋升到了第八阶位，获得了与“伯爵”齐名的力量。
而说完，塞巴斯还很诚恳的补了一句，表示他并不看好里贝尔能获得光明之神的力量。
因为，同类型的神明之力会互相排斥，而这种排斥并不限于三巨头。
天谴教会的空想之神的神之力，也是同类型。
听到塞巴斯的话语，里贝尔愣了一下才回转过来。
确实，空想之神的神之力，是让人变身这种有点抽象的力量。
但三巨头的神力的共通点，是可以广泛分发且可以自主上升。
而几乎所有天谴教会的成员都具备幻化能力，代表空想之神的力量也是广泛分发的种类。并且，里贝尔已经亲身证明了，这份幻化的神力，有自主上升的途径。
换而言之，仅仅依靠着空想之神这名主神，天谴教会其实便有一方巨擘的潜质。更何况，天谴教会有六尊神明。
虽说，里贝尔也相信其他的大教会，其真正的力量也不像表面上浮现出的那般简单。可这并不妨碍，他从天谴教会稍微露出的一角之中，看出这个秘密组织到底有多么深的底蕴。
...
...
不久后，里贝尔来到了王立骑士团的总部。
一路上，除了谈论光明之神的事情，塞巴斯就一直在痛斥现在的骑士团，越来越不像话。
王立骑士团虽然是近几十年才建立起来的，但是骑士团却是历史悠久的组织。
在王立骑士团之前，王室组建的骑士团叫做黑枫骑士团。以王室的标记之一的黑色枫叶为旗帜。
黑枫骑士团最大的特点，就是其所有成员都是真正的骑士，也就是最低第四阶位。第三阶位的准骑士，连在黑枫骑士团之中端茶送水挥毛巾的资格都没有。
但在黑枫骑士团在残酷的百年内战之中彻底覆灭之后，作为继承者的定位出现的王立骑士团...
不是里贝尔小看现在的这些“骑士”，实在是从两天前他们的表现就能看出，整个骑士团有一名真骑士就很不错了。
塞巴斯在感慨，里贝尔也在感慨。
也怪不得几百年来，一直都和骑士团紧密合作的光明教会，会不待见王立骑士团，将他们在格林沃特的总部驱赶到神殿角落的位置。
实际上，得知一部分贵族是真正具备强大力量的超人之后。
里贝尔开始理解，有些旧贵族看不起新贵族的理由了。
以往战争时期，即使战功再丰厚的平民，也只能被敕封为准骑士，勉强摸一下贵族阶级的门槛。
但现在，新贵族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大量冒了出来。
而能力方面...也不见得是新贵族有多出众。
所以，这双方的对立，真说不好是谁的问题。
果然，不多了解一下实际，设身处地的探查过之后，便武断的下定论是不可取的行为...
思绪间，里贝尔听到骑士团总部，忽然像炸开了一般的骚乱了起来。
里贝尔反射般的看向了总部前台前方的塞巴斯，想看看是不是他的管家又在作妖。
但很可惜，这次并不是。
单纯只是因为听到那位已经搜寻了快两天的伯爵大人，居然安全的独自脱险。所以，这两天快被逼疯的骑士团团员们，爆发出了庆幸、感动、松一口气，总之夹杂了种种元素的欢呼。
又是骚动了一阵之后，伴随着一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打翻的声音，骑士团总部小屋内部跑出了两名年轻的骑士团员。
这两名骑士团员，身着有些狼狈，并不是十分齐整。发型也是散乱无比，配合着眼袋极重的双眼，以及微微突出布满血丝的眼球。
再加上苍白的脸上，却洋溢着略显病态的激动神情...
别说，还挺吓人。
稍微打量了一下之后，里贝尔便认出了这两名骑士团员。
分别是当时一开始拦住了他马车的那名女骑士，已经在现场被他派去调查的男骑士。
呃...
他们叫啥来着？
早知道，这两名不会发光的角色后续也会登场，里贝尔当初肯定会好好记住他们的名字的。

第五十七章，夜魔
有些生硬的互相招呼了一下之后，里贝尔便被邀请到了骑士团总部的会客室之中。
不得不说，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总部真的很简陋。
提起总部，里贝尔内心之中的印象是华丽的高楼。然后，前台是彬彬有礼的接引者，询问是否有预约之后，一个内线电话打过去。不一会，身着打扮都如社会精英一般的人，就会坐电梯下来，与来客友好的握手。
然后...骑士团的总部。
这些自然是没有的。
本身就不怎么宽敞的地方，互相通知哪需要内线电话这么高级的东西？
当时，塞巴斯在前台说明了来意之后，那负责接待的骑士团员就扯着脖子大吼了一声，“伯爵大人脱险了！”，然后顿时，整个总部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接着，总部里的骑士团员又将头伸向窗外，冲外面喊。
结果就是短时间内，整个骑士团驻地区域的人都知道了喜讯。
怎么说呢...
这信息流通速度，还挺有效率的。
就是有些过于喜感。
虽说，里贝尔对新梅王国的文明程度依旧没有个准确的判断。但是，他觉得比起中世纪，至少格林沃特城的风格更贴近近现代一些。
然后，他就亲身经历了如此原始、淳朴的一幕。
总之，骑士团已经很艰难了，所以里贝尔指望不了能获得什么高档的接待。
平心而论，骑士团总部的会客室其实还不错，至少有坐着蛮舒服的沙发。而且，负责迎接他的两位“熟人”，也端上了随处可见的红茶。
“如、如果不合口味，您也没有必要勉强，伯爵大人。”
将茶杯放下之后，双手拿着茶盘在胸前的女骑士，名为亚布贝奇·格拉姆。
据她所说，她是王立骑士团驻格林沃特城第三警备队的一名正式队员。
嗯...
职务名称还挺长。
而跟在亚布贝奇的身旁的大个子骑士，叫做德克，没有姓氏。
之前，在案发现场的时候，里贝尔就感觉这名年轻的骑士，看着格外的大只。他当初还以为，只是因为穿了骑士轻盔等装备，才显得臃肿。没想到，即使身着轻装，德克看起来依旧也像是只熊一样。
从没有姓氏的状况不难看出，他是从被平民提拔起来的骑士团成员。
“我没有勉强，不必介意。”
稍微尝了尝红茶，感觉还挺不错的里贝尔回应道。
穿越之后，就连那庶民味觉也一起穿越过来了的里贝尔，可无法尝出茶叶的优劣什么的。
喝了茶，那就可以正式的谈事情了。
令里贝尔感到意外的是，最一开始的话题，竟然是亚布贝奇小心翼翼的询问起了里贝尔的来意。
难道，被卷入这样的案件之后，来骑士团汇报并且作为当事人做一些笔录，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讶异了一下之后，里贝尔摇了摇头。
他差不多也该习惯，他与这个世界之中的人所认知的常识，并不是一回事了。
简要的说明了来意之后，亚布贝奇与德克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之后，亚布贝奇像是松了口气，而德克则是感动的盛赞起了里贝尔的“高洁”。
由于德克这个大号的年轻人，特征便是嗓门大并且说话不怎么过脑子。所以，在他的囔囔之下，里贝尔怀疑整个总部的骑士团成员都能听到他在尬吹。
在被吹得生理都有些不适的状况之下，里贝尔开始讲述起了那晚的事情。当然，稍微经过了一些修饰。比如，在他的描述之中，他被昏睡草的提纯药粉迷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凶犯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地图。并且，还提醒了昏睡草的提纯药粉，是需要专门知识，只有少数人能制作。
面对伯爵大人，两名年轻的骑士自然不会追究里贝尔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只当是他博学。而里贝尔也乐于见到这样的情景，让他不必编织谎言就能隐去黑鸦的存在。
而记录之时，亚布贝奇表现的十分认真。甚至，拿出了她当时阻挡里贝尔马车时的气势。并对描述之中的所有细节进行了再三的确认，还帮助里贝尔想起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太过在意的细节。
也正是因为这些骑士团成员们，时不时就会表现出这种靠谱的一面。所以，里贝尔对他们的感官才会一直在“小看”与“不敢小看”之间来回游荡。
原本，里贝尔还以为只是做番笔录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没想到，在亚布贝奇的较真之下，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
不过，里贝尔也没有意见。
毕竟，他能提供的信息越多，这个案件就越能早日告破，他也能越早脱离剧情的纠缠。
而将记录里贝尔话语的文件收进纸袋之后，亚布贝奇的气势才全部卸去，又变回了面对大贵族会禁不住战战兢兢的年轻女骑士。
在亚布贝奇不断鞠躬之际，里贝尔都听不清她到底是在说“非常感谢”还是“非常抱歉”。
总之，差不多告一段落，里贝尔也可以就此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里贝尔顺便问了一件他比较在意的事情。
“当时的那位侦探先生，你们骑士团还有在联系吗？”
“如果是克里斯先生的话。副队长，请他成为了我们第三警备队的临时顾问。”
亚布贝奇回答道。
“喔？”
里贝尔有些意外。
毕竟，当时克里斯与那位副队长闹得也很不愉快。
看来，只要不是旧贵族，那名新梅战狼还是可以容纳其他贤才的。
“那要是条件允许的话，请将我这份记录，向克里斯先生也提供一份。”
“当然可以！”
听到亚布贝奇的话语，里贝尔还挂心的一件事，也放了下来。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因为与原剧情之中不同，被哀伤魔女掳走的人是他。所以，会导致克里斯发现不了相关的信息线索，导致剧情的发展被搁置。
但现在，虽说口述与亲历并不相同，但多少也能将剧情拉回原来的路线上吧。
“伯爵大人，也很重视克里斯先生吗？”
“嗯。他的能力很出色。”
里贝尔点了点头，
“不如说，看到他可以短时间内揪出凶犯，想不重视他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听着里贝尔的话，亚布贝奇与德克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然后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伯爵大人，还真是如传闻一般的谦逊。明明，当时揪出凶犯的人，是您...”
“？”
里贝尔一脸的莫名。
这两人是瞎了吗？当时，他分明什么都没做...
哦。
好像这两人当时确实不在场，还包括他身后正在微笑着的管家。
所以，能不能换个当时在场的明白人过来？别再让谣言发酵了...
“对了，说起克里斯先生...请稍等，伯爵大人。”
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的亚布贝奇，跑出了房间。不多时，亚布贝奇便拿着两叠厚厚的文件，回到了会客室之中。
“这是？”
“这里，有一份是克里斯先生现在主要在追逐的连环凶犯‘夜魔’的全部相关资料。以及，我们两天内抓紧收集的‘肢解者’相关的资料。”
将资料摆在里贝尔的桌上，亚布贝奇解释道。
“...”
他是在问这是什么吗？他是在问这些玩意为什么给他！
“我想，既然伯爵大人是位名侦探，一定对‘夜魔’这样的案件感兴趣。至于‘肢解者’，伯爵大人应该也想亲手抓住她。”
你才是名侦探...
里贝尔眉毛挑了挑，本想果断的拒绝。但是，回想起今天的报纸上，也几番提过这个“夜魔”的名号。所以，出于好奇心，打算姑且看看案件资料。
看到里贝尔拿起了案件资料，面容颇为憔悴的亚布贝奇与德克，只有双眼闪耀了起来，迸发出了期待的光芒。
“嗯...”
大致的扫了一下夜魔的案件资料。
除了对方大概是个很凶恶的罪犯之外，里贝尔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夜魔的每起犯案，看着都像是随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残害的对象，全部都是女性。
比起“肢解者”，“夜魔”的犯案现场显然没有那么强烈的震撼力。不过，他的案件震撼之处，是在于自第一次作案到现在才二十多天，找到的被害者就已经有了六名。
同一时期，居然有两名恶性杀人犯在活跃什么的...这个格林沃特城的民风，是不是有点过于淳朴了？
甚至，里贝尔都有些怀疑，骑士团刻意将这六起看起来并无关联，也没有明确罪犯记号的案件统一到了一个犯人的身上。就是担心一不小心弄出更多声名赫赫的罪犯，让本就淳朴的民风变得更淳朴...
他这到底是住到了什么鬼地方？
什么时候才能搬家？
有些头疼的里贝尔，忍不住开始用手做起了眼保健操的第二节。
“虽然，我暂时找到有什么对案情有帮助的事物，不过，我可以收下这些资料。当然，前提是这些机密文件，我可以拿走的话。”
“没有问题！如果是伯爵大人的话，我们第三警备队的所有案件资料，都可以随时的翻阅！”
真的假的...这么随便？
里贝尔不禁腹诽。
不过转念一想，第三警备队都能雇一名来历不明的侦探当顾问，想来本身也不怎么严谨。
至于收下案件资料，是里贝尔想着，反正他又不破案也破不了案，资料本身也不是什么剧情道具。所以，拿了也就拿了。没必要刻意推脱，让骑士团的多想。
还有就是，他明明拿了资料，却迟迟拿不出什么成果的话。
这莫名其妙的有散开趋势的名侦探的名声，大概也会随之消散。
就这样，在骑士团驻留到了下午茶的时分，里贝尔和塞巴斯才返回到了连着无名餐厅的新宅邸。
...
返程的路上，塞巴斯一直在抱怨，说着骑士团没有诚意之类的话语。
理由是因为负责接待里贝尔的人，连骑士团小队的队长都不是，所以感到了被冒犯云云。
当然塞巴斯也是知道的，因为亚布贝奇解释过，骑士团因为接踵而来的各种事件，导致各个小队的队长们有一个算一个，在外忙得家也回不了。她们第三警备队更是正副队长，都是有公务外出，这个星期能不能回到总部都不好说。
所以，塞巴斯单单只是抱怨而已。
由他的话语，里贝尔也得知，以他伯爵的身份，对于骑士团让他不小心被挟持的失职行为，正式提出抗议的话。大概格林沃特城的大半数骑士团团员都会被停职，进入近乎瘫痪的状态之中。
这还是里贝尔没有受到伤害，不然后果更严重。
等坎普雷特家族开始施压，甚至连王立骑士团本部都要动荡。
虽说，有骑士团自己的因素在内。但也能就此看出旧贵族与现今骑士团之间，巨大的地位之差。
即便里贝尔身上并没有什么官职或者贵族议会的席位，但他也依旧是个明面上，任何人都摸不得碰不得的存在。
...
...
夜晚。
晚餐之后，在自己的房间之中随意的打发时光的里贝尔，迎来了小小的客人。
爱丽丝又绕过了母亲的眼线，来到她原本的房间之中，取她未来得及拿走的各种私物。
说真的，里贝尔真希望艾德他们，能找个时间好好的整理一下他现在的房间。
不然，哪天不小心从房间的角落翻出来爱丽丝的贴身衣物之类的东西，那可就是大问题。
尴尬不尴尬另说，他脑中的桃园兄弟要是因此丢了徐州，他们可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看到里贝尔放在桌上的两份案件资料，爱丽丝显然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但是，那些资料里的一些图片和照片，实在不是小孩子能看的。
不如说，在那些惨烈的画面之前，里贝尔觉得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
不过，作为掐灭爱丽丝好奇心的补偿。里贝尔同意爱丽丝，为她讲讲自己是怎么从“肢解者”身上脱险的。
不得不说，有各种凶犯出没的格林沃特城，夜里无疑非常的危险。
虽说，爱丽丝即便再活泼好动，充满好奇心，也不至于大半夜出门游荡。但是，为了保险，里贝尔还是决定稍微吓唬一下爱丽丝。
于是，里贝尔刻意的将哀伤魔女，描绘成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只会在夜里出现的怪物。
在信息不太流通的这个世界，人的想象力都是被局限了的。所以，前世那些恐怖片里出现的怪物，随便挑出一只，其惊悚程度都会远远超出爱丽丝的想象。
再加上一些喜闻乐见的克系元素，一个让人SAN值狂掉的“恐怖肢解者”就这样在这房间之中诞生了。
至于听说这一晚，爱丽丝吓得晚上都不敢独自去上盥洗室？
里贝尔觉得，这就不能怪他了。
毕竟，谁能想到既是美少女，又是女主角的爱丽丝，夜里还得上厕所呢？

上架感言
从明天开始，这本《伯爵》就要上架了。
希望届时大家可以多捧捧场，投一下推荐票、月票然后贡献下首订之类的。
到时候大致的看一下数据，我也打算弄些可以完成的悬赏。
由于很少在文章里留言，所以可能一些读者会觉得，我并没有在看评论。
但实际上，每一个间贴和留言我都是有在看的。
也是我的乐趣之一。
所幸的是，直到现在评论之中几乎没有起过争执。
比起读者的批评以及不理解，我更不希望的是读者之间发生争吵。
所以，还希望大家可以和谐一些。
还有就是，“作者有话说”这个功能，我实际上时用过一次的。
第一卷最后那句“第一卷结”，就是用作者留言的功能写上去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那么，赘言就到此为止。
最后，再次希望大家明天可以多多支持——

第五十八章，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伯爵埋剑时。
深夜时分，觉得宅邸之中的其他人（主要是塞巴斯）大概已经熟睡之后，里贝尔便拿出存在阁楼的破灭之剑，准备出城找个地方把它埋咯。
虽说，平时的里贝尔是十足的室内派，但事关性命的时候，他还是能拿出充足的行动力的。
来到阁楼，看着依旧在散发着黑气与触发点光芒的破灭之剑，里贝尔不禁有些踌躇。
这他想埋剑，首先得触碰剑。这触碰剑的瞬间，就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思绪再三，里贝尔从衣架之中拿出了手套，又套上了兜帽外套，确定不要是说指纹甚至连皮屑都不会沾到破灭之剑后，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破灭之剑。
突然！
呃...
什么都没发生。
长舒了一口气的里贝尔，将破灭之剑精心的用细致的绸布包裹之后，放进了背包之中。
从宅邸的后门走出，里贝尔望了望周边，是一片的漆黑。
有着这座坎普雷特家族宅邸的街道，是一条散发着古典风格的街道，所以与格林沃特的繁华区不同，不会即使是在夜中也灯火通明。
明明，双方的区域相距其实不远，但在这深夜简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只能说，为了吓唬爱丽丝编出来的“恐怖肢解魔”把里贝尔自己都吓到了。所以，看着周边的夜色，他的心中满是不安。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在附近传来。
神情一紧的里贝尔循声望去，然后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匹天马。
...？
在里贝尔发现天马的同时，天马也发现了里贝尔。
于是，月色之下，里贝尔也一匹天马四目相对，久久的互相凝望。
怎么说呢，里贝尔虽然不能从旁观视角来看现在的这一幕，但是他觉得大概挺生草的。
也正是因为这古怪的氛围，导致先前的些许恐惧都消散到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在干什么啊...”
虽然和一匹天马搭声多少有点怪，但里贝尔还是忍不住出声。
听着里贝尔比起询问更像是吐槽的话语，天马也稍微仰起脖子叫了两声。
虽然里贝尔听不懂，但他觉得对方应该也是在问“你又在干什么”。
言语根本不通的一人一马，又开始对视了起来。
而就在里贝尔试图分辨这只天马究竟是安妮还是柏塔的时候，天马忽然主动的跪伏在了地上，然后用连着身体的翅膀向着里贝尔招了招。
“这...是我可以骑上去的意思吗？”
里贝尔不禁的有些意外。
而更加令他意外的是，天马竟然像是听懂的他的问话一般，点了点头。
...
...
不久之后，骑着天马的里贝尔，翱翔在天际。
骑乘天马的感觉，着实不错。
首先，即使天马的身上没有马具，但是由于天马飞行的十分平稳，所以丝毫不会感觉到颠簸。而且，大概是为了防止里贝尔从自己的身上滑下去，天马还会特意用双翼一定程度的拖住里贝尔的身体，将他固定住。
换而言之，天马在飞行的时候，双翼更像是一对滑翔翼，是不会扇动的。而他真正飞在空中的方式，依旧是奔跑。
天马的周身，一直环绕着一层近乎透明的防护壁一般的事物。
而这种大概是天马主动制造出的透明墙壁，除了能为骑乘者遮挡迎面而来的风压之外，还能让天马在半空之中临时构建出可以用四蹄踩踏的看不见的道路。
所以，天马与其说是在飞，不如说是在半空之中奔跑。
在马背上观察到这些，感慨天马真是神奇之余，里贝尔又不禁的联想起当初在原宅邸时的圣女逃脱计划。
即便，天马只是很普通的载着他飞，他看着周侧的风景飞速的闪逝，都能感受到天马这种幻兽的强大。难怪，那是女仆小姐会说，宅邸之中最麻烦的存在是驱使两匹天马的塞巴斯。
当然，如果女仆小姐知道那两匹天马根本不可能出力，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说来，这天马居然会在半夜，偷偷的从马厩溜走...
那么，一直以来塞巴斯会刻意的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天马的近侧。或许，是为了盯住它们？
以过往的表现来看，塞巴斯不像是控制欲很强的人。所以，他大概是为了防止天马们，自己逃出去到处作妖惹麻烦吧。
那位老人家，是真的不容易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塞巴斯面前表现得和驴没有本质差别的天马，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如此的从顺？
里贝尔不解的思索了起来。
想来，是他身上有什么能吸引天马，让天马折服的事物。而这个，他身上最为出众的事物...
...
大概是颜值。
“你应该是安妮没错吧？”
里贝尔出声对天马问道，而天马稍微仰起脖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鸣叫，以表达自己被叫对名字的喜悦。
果然。
里贝尔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想法。
之所以他猜这匹天马是安妮，是因为比起柏塔，安妮更像是女性的名字。
啧啧。
这个世界，连母马都在看脸。
真是太现实了。
...
...
全力飞行的天马，简直如风一般。
里贝尔觉得好像只过了五分钟左右，他们就已经一路飞到了城外。
在空中扫视了一番后，里贝尔最终找了一处颇为荒僻的山丘。
落到地面之后，拿起铲子在地面挖了几下，里贝尔就面色古怪的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已经体力不支了，而是挖着挖着，他突然陷入了哲学思考。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坎普雷特家的家主，在一处荒山埋他家的传家宝？
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虽说事到如今才开始想好像有些晚了，但是里贝尔还是不禁思考起，他到底是不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如果破灭之剑上没有那不祥的黑气，那事情就简单了，他好好将家宝收起来就是。
如果破灭之剑上的黑气，可以确定百分之百为他带来危祸，甚至直接造成了他这具身体一度死亡，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这破剑有多远扔多远。
但正是因为这件事本身，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所以才导致他现在内心开始了纠结。
这种感觉，就如同因为一些小小的瑕疵，就想毁掉自己花费了几十年完成的价值连城的作品的艺术家一般。
里贝尔并不觉得自己是优柔寡断。
单纯只是很多事情都没有绝对的正确和不正确，处于正确和不正确在量子纠缠的状态。
所以...
就在这里坐着苦恼到天亮？
也不行。
最终，犹豫再三，里贝尔还是决定将破灭之剑埋了。
因为，仔细想想，他也不是将坎普雷特家族的传家宝丢弃，单纯只是找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保存起来了而已。
就这么说服了自己之后，里贝尔开始奋力的挖起了坑。
里贝尔挥汗如雨的挖着挖着，他旁边的天马安妮，忽然发出了一阵鸣叫声。
和一匹马比划了半天手语之后，里贝尔终于理解了安妮好像是要帮他挖坑。
既然对方要帮，里贝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所有将手中的铲子递给了安妮。
然后，安妮先是用一种“你看我有手拿铲子吗？”的眼神注视了片刻，随即用力的冲着地面踏了一脚。
只见，地面一道裂痕快速的向着前方扩散蔓延，随后咚的一声，地面大范围的塌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里贝尔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也分辨不清安妮这一手是物理还是魔法，总之他急忙拿起一旁的破灭之剑，向着空洞扔了进去。
等里贝尔扔完，安妮又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的踏了一脚。
这一次，大坑洞两边的墙壁坍塌。很快，伴随着一阵轰隆声，大坑洞又被填上了。
看着安妮这两次出色的发挥，里贝尔还能说什么呢？还需要说什么呢？
他只需要，在一旁一边鼓掌一边喊6就足够了。
这匹天马，超有能。
甚至，现在安妮来和塞巴斯竞争管家之位，里贝尔说不定都会投她一票。
...
...
回程的路上，安妮与里贝尔悠闲的飞在天空之中。
询问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得知安妮深夜跑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
只是打算散散心。
不提这天马的感性意外的纤细，颇有种多愁善感的少女的味道。
姑且里贝尔也没什么急事，并且还不怎么困，所以回宅邸的时候就不必太赶时间了。
“对了，安妮，你还记得我们埋东西的地方在哪吗？”
安妮鸣了一声，表示正面的回答。
原来如此。
那还挺好，里贝尔连画藏宝图的功夫都省下了。
说来，埋了剑之后，里贝尔并没有感受到之前看见他的祖宅被烧成废墟时的痛彻心扉之感，反而有种浑身都变得轻松了的感觉。
这是不是说明，他这次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俯视着夜里的格林沃特城，里贝尔在心中随意的想着。
而俯视着俯视着...
突然就出问题了。
事情很突然，又或者说没那么突然。
总之，在格林沃特南城区的一处漆黑却偏僻角落，里贝尔看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光芒。

第五十九章，贫民区
啊——这熟悉的光芒。
又是有位主角，正在闪耀着自己的人生。
里贝尔，感到有些头疼。
他似乎，又有了一个黑天不出门，出门也不飞天的理由。
灯火通明的繁华区还好，主角之光在被黑暗笼罩着的南城区，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
虽说，并非绝对，但格林沃特城总共由方位划分为四个城区。
北城区主要是教会区，虽说也有平民居住的地方，但主要都是些教会建筑在林立。其中最大的两座，自然是万物教会与光明教会的神殿。
东城区的话，则是偏向于冒险家与商人。商会相关的建筑以及冒险公会也在那里。之所以，这些人群聚集于东城区的理由，是因为走出东门穿过一片时而有魔物出没的森林之后，便会到达一处名为斯特尔斯的中型迷宫。
西城区的话，是比较有钱的人聚集居住的地方，俗称富人区。
不过，这些富人通常都是些平民、商人或者新贵族。像里贝尔这样的旧贵族，即使住格林沃特城也会住在距离北城区较近的地方。
最后的话，就是南城区。
那里是非常浅显易懂的贫民区。
格林沃特城的照明工具叫做魔导具，是一种很便宜的工具。而魔导具使用的燃料是魔石，而这种魔石的价格也不高。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道具也依旧不是贫民区的贫民们用得起的。
所以，只要入夜就会迅速化为一片黑暗的贫民区，在格林沃特城居民的口中，往往会被这么形容。
如同一片墓地。
所以，在这深夜之中，会出现在贫民区的主角，究竟会是谁？
克里斯？还是哀伤魔女？又或者，是新的主角？
里贝尔不禁的用手扶住了额头。
克里斯和哀伤魔女他都能接受，他无法接受的是又冒出新的主角大爷。
想一想的话，爱丽丝这位未来的女主角都出现了，所以爱丽丝的故事线里的男主角，也随之登场其实也不奇怪。
更何况，新梅王国的“城市”很特殊，是平民聚集的地方。
所以，如果《魔女在悲鸣》的游戏制作组，想给玩家们带来一些代入感，设计了许多平民类型的男女主角的话。他们大量聚集在格林沃特，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那...现在怎么办？
里贝尔，不禁的又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本能反应的话，回家是他内心之中的理想选项。
毕竟，凑过去被卷进剧情之中的概率，实在是太高了。
但是...
“安妮，可以飞往那边吗？”
但是，里贝尔还是凑了过去。
因为，如果那是克里斯倒还好，只能说明这位侦探先生日常生活很拮据。但如果，那是哀伤魔女发出的光的话...一名被命名为“肢解者”的疑似凶犯深夜出现在贫民区这种三不管的地带，她到底有什么企图想想都令人背脊发凉。
如果没看见这道光也就罢了，甚至光出现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当没看到。
可种种要素结合在一起，里贝尔就不能再坐视不管。
即便想掩耳盗铃，时机也太晚了。
...
赶向光源的途中，里贝尔不断的安慰自己，不一定是哀伤魔女，不一定是有事件发生。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远远的观察一下，就回家睡觉了。
有时，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如在原先宅邸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也会被卷进种种麻烦事，他还能自己和自己解释，他来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生了一半，他没有选择的权力，没有办法。
但几乎所有的抉择都由自己来选定的现在，里贝尔仿佛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安妮，我接下来问你一个问题，你千万不要激动。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有一名魔女横在你的面前，你...打得过她吗？”
半空之中，安妮陡然一个骤停，然后侧转过头看向里贝尔。
里贝尔感觉安妮那对眼眸流露出的眼神，他很熟悉。是他经常流露出的，想把问号按在别人额头上的眼神。
而且，他也头一次知道，原来天马的颈部那么柔软，可动区域还挺还广泛。
“所以说，只是打个比方，只是说说，也不是肯定会有魔女出现...只是三分之一？左右的几率。而且，我们会飞不是吗？我可是听说了，飞行可是一种很难得的技能。所以，我们只要一直悬在空中，即使出现了魔女也伤不到我们...”
里贝尔开始好言劝解了起来。
不多时，安妮又重新跑了起来。但是，里贝尔明显的感觉到，安妮的步伐有些迟钝缓慢，很像她平时磨洋工的时候。
对嘛，这种敷衍感才是塞巴斯养的天马嘛，之前那从顺的天马肯定是被谁夺舍了。
就在里贝尔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多嘴，让安妮消极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南城区的上空。
遥遥的望过去，里贝尔发现光源之处，是那名戴着棕色侦探帽的熟悉身影，克里斯。
此时，克里斯手上拿着发出微弱光芒的萤石，奔走在各个贫民区的巷区街道之中，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呼——”
看到是克里斯之后，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这下，他可以放下内心的挂记，回家睡觉了。
虽说不知道克里斯大半夜在找什么，但是...管他呢？
“没事了安妮，你也不用担心遇到魔女了。我们回...”
未等里贝尔说完，安妮突然发出一声鸣叫，打断了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示意他不要出声。
一脸莫名的里贝尔，接着又看到就在他面前的安妮的一对马耳，在不停的微微颤动，仿佛在聆听什么。
之后...
忽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安妮的全身开始发出了如月光一般皎洁的荧光。
“咦？安妮？诶？诶——？”
根本不和里贝尔解释，安妮突然就开始调转马头，向着斜下方开始了全力的俯冲奔跑。
全身都被荧光包围的安妮，就像是格斗游戏里暴气了的角色一般，显然是身体的全部能力都有了一大截的提升。
甚至，由于俯冲的速度太快，那些在周身张开并且会铺出道路的防护壁，都在大片大片的碎裂。
疾驰之中，被迎面而来的强风击打，里贝尔只觉得自己都快和安妮一起化为光了！
“你—到—底——”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完全感受到了骑快马时的颠簸，配合的强风身体都快散架的里贝尔，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难怪塞巴斯，要天天守着这两匹天马。
这马，原来会间歇性发狂的吗！
几乎是转瞬之间，安妮就带着里贝尔飞到了低空，离地面颇为接近的位置。
然后，里贝尔看到前方是一处狭窄昏暗的小巷，然后小巷之中...站着个人？
安妮只是一味的，疯狂的加速冲着小巷中飞，而照这个架势，根本看不清具体，只能大致看出个轮廓的人，马上就要被安妮这匹疯天马撞到了。
“快闪开！”
里贝尔只能拿出所有的力气，提醒对方。
“什么人！”
而完全在状况外的对方，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然后，下一个瞬间...
这一个瞬间，就如同刹那般转瞬即逝，又仿佛永恒一般无穷无尽。
总之。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小巷之中的人被安妮结结实实的撞飞，里贝尔甚至看到被撞飞后又撞到墙上的对方，身体都嵌进了墙里！
“天啊啊啊啊啊——”
带着忍不住惊呼的里贝尔，安妮在即将撞到小巷墙壁之际，一个漂亮的上回旋重新的飞回到了空中，逐渐减速然后挺悬在低空。
安妮的背上，是无论身还是心，都彻底凌乱的里贝尔。
真的，要不是他面瘫，他现在绝对露出了一个张着能塞进拳头的大嘴的痴呆神情。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打谁？谁在打他？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他刚刚是不是刚撞了一个人？
那把人嵌进墙里的力道，那人应该已经去异世界了吧？
卧...卧...
怎么办？
和骑士团的人说这是安妮她自己干的，骑士团的人会信吗？
不，在信不信之前，骑士团会不会笑他？
那如果骑士团的人不信，这种事一般判几年？
急！好急！
律师！新梅王国的律师在哪！
就在骑在天马上的里贝尔，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脑中浮现起自己坐在铁窗后方的情景时。
一个人影伴随着强光跑到了周围。
...
...
“这里发生了什么！”
被刚刚的骚乱之声吸引来的，自然是本就在周围的克里斯。
克里斯快速的扫了一眼周围，然后最后定睛望着天空之中的里贝尔。
安妮依旧在暴气状态，所以那月光般皎洁的荧光，照亮了里贝尔英俊的面容。
“伯、伯爵大人？”
就算是拥有可以成为侦探的聪明的大脑的克里斯，看到骑着天马的里贝尔，这么古怪的组合突然出现，脑中也有些宕机。
“伯爵大人，还记得我吗？我是克里斯·爱森斯皮尔！”
尽量将手中的发光石贴近自身，克里斯用力的向伯爵大人挥动双手。
伯爵大人，面容一如既往的冷酷，身上的服饰虽然有些凌乱，但也仍然不失肃穆。
伯爵大人，似乎在审视什么。而克里斯也收回目光，转向仿佛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的小巷。
最后，看到了凄惨的和墙合为了一体的，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
上前大致的观察了一下之后，克里斯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
“这是...”
“...”
“夜魔？”

第六十章，虔诚的少女
看到克里斯来到现场之后，那一刻里贝尔仿佛突然懂了。
这是世界线在修正。
由于，他不小心揽走了克里斯当场指出哀伤魔女的功绩，所以为了剧情发展的需要。他会变成克里斯的功绩，被克里斯抓进牢里。
唉。
抓住一名深夜恶性飙飞马的伯爵，这份震撼应该不小于险些抓住“肢解者”吧？
这都是命运石之...
“夜魔？”
“嗯？”
直到下方的克里斯，带着男高音一般的声音，推测出了墙中兄弟的身份。里贝尔在愣了一下之后，才发觉好像事态并不是很糟糕？
“夜魔”里贝尔当然是知道的。
不是指那个白天没被动所以只能刷野，黑夜有被动可以高效刷野的暗夜魔王，而是最近在格林沃特肆虐的连环凶杀犯。
里贝尔记不住的，只是一些拗口又长串的西式名字。
不过，克里斯是怎么判断出这名完全一副受害者姿态的中年人，是夜魔的？
“果然，收集被害者的发束，是夜魔作为连环杀手的标志！”
就像是在为里贝尔解惑一般，克里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然后从墙中中年人身上，拉出了一连串由各色的发束钩织成的，几乎编织成了一条项链的“夜魔战利品”。
也就是说，安妮化身会飞的泥头车碾过的，真的恰好就是大名鼎鼎的连环杀手夜魔？
“安妮，你还会抓凶犯？”
里贝尔面色古怪的问向他骑着的天马。
而安妮，自然是摇了摇头，然后稍微点向小巷角落的方向。
由于克里斯身上的强光，至少在里贝尔的眼中，小巷内的情景是一目了然的。
然后，他便看到除了形象不太安详的“夜魔”之外，还有一名趴在边缘位置的少女。
因为角度的问题，在空中的里贝尔之前很难看到这名少女的所在。不过，以在地面的克里斯的视野的话，他应该能看到这名应该是受伤而倒地的少女的。
只是，克里斯还是第一时间跑向了墙边那名中年人的位置。
虽说，一个人被嵌进墙里的画面，实在是太过强烈，所以不禁会被吸引注意合乎常理。而且，侦探会对疑似犯人的存在更感兴趣也很正常。
但克里斯好似完全无视了这名少女的样子，让里贝尔莫名的有些在意。
“你是为了她？哦...当时应该是夜魔打算对她行凶，然后你听到了她的呼救声？”
回想起安妮突然狂奔之前，耳朵曾经抖动了一阵，里贝尔便带着推测问道。
而这一次，他得到了来自安妮肯定的答案。
啧...这马耳这么好使的吗？
由现在的情景来判断，当时这名少女即使发出了呼救声，应该也很细微。而这样的声音，安妮居然也能捕捉到。
想起各类传说之中，天马总是会伴随在纯洁的少女左右。想来，她们之间应该是有特殊的关联什么的吧。
...
不对，喜欢纯洁少女的好像是独角兽来着...
呃。
总之，差不多一个意思。
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里贝尔一度彻底乱掉的内心，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无论如何，阻止了一场惨剧也是件好事。
并且，既然在场唯一的受害者是恶名昭彰的“夜魔”。想来，他是没什么人权的。
所以，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被追究将夜魔撞得生死不明的罪责。
不过...夜魔这名让骑士团一筹莫展，让格林沃特城都人心惶惶的连环杀手，竟然就这么略显平淡的伏法了吗？
里贝尔总觉得，有些缺乏实感。
说来，前世看那些刑侦类作品的时候，里贝尔就觉得无论作品之中，将犯人描述得多么凶狠、强大，犯人真正伏法的时候，往往也只是被几名警员按在地上，戴上一副手铐而已。
无论过程多么惊险，结束时的平淡，总是有种虎头蛇尾之感。
但实际经历一次之后，里贝尔却发现，之所以那些作品会那般，是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凶犯并不是自身的强大，才会成为凶犯。成为凶犯，同样也无法让凶犯强大自身。
他们始终只是一些，只能通过一些卑鄙的方式，对只比自己弱小之人下手的弱者而已。
所以，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无法突然变身成超人。在宏大的场景之中，轰轰烈烈的负隅顽抗然后壮烈的死去。
他们没有那种信念与能力。
也不配。
...
里贝尔一边思考，一边想着是不是要落到地面，检查一下躺在地上的少女是否有恙的时候。
那名少女，却缓缓的自己坐了起来。
少女有着一头杂乱的小麦色长发，身上穿着的是挤满了大大小小补丁的破旧服饰。
调整坐姿为跪姿之后，少女仰望着天空中的里贝尔与安妮，双手交织在一起做出了一名虔诚教徒的手势，然后慢慢的垂下头，嘴唇上下张合，像是说了些话语。
虽然，里贝尔听不清，但是也大致能猜到，应该是感谢的话语。
除此之外，由于看到有血迹从少女的侧脸流下，所以他觉得对方比起祷告与感谢，应该优先处置一下伤口。
时至至今，这处位于贫民区的小巷，已经闹腾了有一阵时间。
于是乎，即使是深夜，周围的灯也多多少少的亮起，也有些人闻声围了过来。
只是，这些围过来的人群之中，里贝尔敏锐的看到其中一人的画风不同。
与大部分衣衫褴褛的人不同，有一名身形瘦小的人，穿着的颇为得体，然后胸前背着一个鱼缸大小的黑色方盒子。
就在里贝尔总觉得这人好像曾经见过的时候，这名年轻的瘦削男性，举起黑盒子，对着里贝尔就是一顿狂按...
咔嚓咔嚓。
嗯...
实际里贝尔并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
但是，里贝尔知道那个黑盒子是这个世界的相机。然后，这家伙之所以眼熟，是因为他是骑士团的一员，曾经在“肢解者”的现场也出现过。
最重要的是，对方在拍他！
“你！”
“请放心，伯爵大人！我一定为您选出最好的一张！”
目光对上之后，那名骑士团成员面带兴奋的大喊了一句，然后便拿着自己的相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六十一章，格林沃特的英雄
隔天，又或者说是当天的正午时分。
里贝尔，在自己的无名餐厅之中，享用着午餐后的咖啡。
他之所以会在一层，而不是宅邸的二层餐厅。是因为，楼上现在正在进行系统的搬家，所以他不想打扰艾德一家。
说起来，自从里贝尔来到这间无名餐厅之后，几天来他一共就遇到了三名客人。
嗯...
这间餐厅真的没问题吗？
他如果是作为家族投资买下了这家店的话，现在就已经算是亏惨了吧？
在败家这件事上，他的发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不过，无名餐厅没人光顾，里贝尔也乐得清闲。反正，他家的钱多到花都花不完。
来到这个世间已经二十天，里贝尔依旧没有触碰过新梅王国的货币。
他现在算是了解，为什么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大少爷，会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
实在是因为，他们真的不会去触碰那些事物，也没有触碰的必要。
在里贝尔喝咖啡的期间，一度走出餐厅门外的塞巴斯，拿着一叠报纸走了进来。
接过报纸翻开，里贝尔险些一口咖啡喷在上面。
“咳...咳...”
被呛到了的里贝尔咳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用双手捂住了脸。
当听说这一天的格林沃特先锋日报推迟配送时间，且会改成特刊的时候，里贝尔就已经隐隐预料到了他的照片，又会登在上面。
他只是没想到，与照片配套的文章的标题，会如此的过分。
“格林沃特的英雄。”
在占了小半个版面的正标题的下方，有一行很小的字，写着夜魔被捕的消息。
照片一如既往的高质量，是截取了被救的少女醒来之后。
那名头发杂乱的少女，虔诚的跪在地上仰望上空。而上空之中，面容淡漠的里贝尔以及张开着双翼的天马，彰显着无比的神圣之感。
因为照片是黑白的，所以当时在散发荧光的天马，看起来格外的美丽且神圣。
里贝尔还看到照片的角落，那被撞进墙里的夜魔。
顺便一提，早些时分骑士团到来之后，确认了夜魔的性命无恙。所以，里贝尔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心是不是往倒霉的异世界送了个人渣过去。
而形状凄惨的夜魔身旁，是克里斯。
只在照片中占据了很小一个角落的克里斯，当时正拉低着侦探帽的帽檐，垂着头将面容全部隐藏在阴影之后，完全是一副失意受挫后，不甘心一般的神情。
由于里贝尔当时有更多需要在意的事情，所以没有这张照片，他还真不知道克里斯原来露出过这样的神态。
总之，登上先锋日报的，就是这么一张整体构图无可挑剔，还充斥着细节与彩蛋的完美艺术品。
至于配套的文章，也是一如既往的肉麻。
笔者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绘声绘色的先是描写了一番前日伯爵大人被“肢解者”劫持之后，睿智沉着的和肢解者斗智斗勇，最终依靠自己的力量脱逃，还险些当场捕获肢解者。
不得不说，这部分内容已经完全是在造谣了。
而造谣之后，笔者又在夸张的描绘起了伯爵大人让夜魔伏法的过程。
其中，笔者还特意指明了伯爵大人是三日前才驾临的格林沃特城。并且，仅仅用半日就抓捕了让骑士团一筹莫展的夜魔。
接着，就开始痛斥起了骑士团，说骑士团的种种不作为、种种无能等等。
还表示有一个小道消息指出骑士团近期，聘请了一名自称侦探的少年，作为骑士团警备队的顾问。
这种行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是将国民的税负抛之水中的举动。
最后，还来了个点题升华。
表示坎普雷特伯爵虽然是坎普雷特领的主人，并且来到格林沃特城的时日尚短，但是以他对这座城市的贡献，称其为“英雄”没有一点不妥之处。并且，大声呼吁骑士团联系王室，尽早授予伯爵大人荣誉勋章。
终于看完了整篇报道的里贝尔，重重的将报纸砸在桌上，只想来个仰天长啸。
他已经能想象，他这张脸只要走出餐厅大门，在格林沃特城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个世界的新闻业是不是也太不专业了？
怎么能将主观性这么强，融入了大量个人情绪，夹杂多处未经证实的信息，并且还具备极强煽动性的报道等在报纸上？
而且，频繁的用他的照片，这个王国的法律里就没有肖像权之类的东西吗？
要不，让塞巴斯去向报社施压？
不...这样不行。
就算没有先锋报，也有前锋报中锋报什么的。
而且让塞巴斯发律师函弹压报社的事情传播出去，反而会引发更大的争议，让热点持续不散。
他要的可不是炒作自己，而是让事情快速的冷却下来。
那...
那好像就只能他自己老实的在宅邸里呆着不露面，不再去惹出什么引人瞩目的事情了。
“唉...”
这都是什么事啊？
“少爷——”
还未等里贝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旁之前也在看报纸的塞巴斯也大声叫了起来，
“您怎么能在深夜的时候外出，若是遭遇了危险可怎么办！”
里贝尔听着塞巴斯的埋怨，总觉得他的管家的关注点好像和大众有些偏差。
“而且，少爷出门的时候需要保镖，大可唤醒我就是。没有必要刻意叫上安妮的。”
真的假的？
塞巴斯居然能从照片上认出这是安妮还是柏塔？
怎么做到的？
里贝尔不禁有些诧异。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你的那匹天马，自己从马厩之中跑出去的。”
“咦？”
塞巴斯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凝重的思考了好一会。
从结果来看，虽然很纠结，但他确实是没信安妮会自己跑出去。
啧。
别说会自己跑出马厩了，你那天马还会自己抓犯人呢。
里贝尔摇着头，也没闲心和塞巴斯讲述，他养的天马比他更有能这个残酷的事实。
话语之间，爱丽丝从楼上风风火火的跑了下来。
刚才，塞巴斯将先锋日报也送到了楼上，所以现在艾德一家也大概是知道了，他们的家里出现了一个“英雄”。
“大叔大叔，你又登上报纸了！”
爱丽丝凑到里贝尔所在的桌边，用闪闪亮的眼睛看着里贝尔，
“你果然是和柏索思伯爵一样厉害的伯爵吗？”
这孩子大白天的，不去上学吗？
哦，今天是周末。
里贝尔注视了爱丽丝片刻之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开口，
“那爱丽丝，你也想变得和柏索思伯爵一样厉害吗？”
“嗯！”
真的很喜欢柏索思传奇的爱丽丝，用力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为了让你早日接近柏索思伯爵，就让我来帮你吧。”
爱丽丝面露喜悦，仿佛在问“真的？”
“要知道，学习使人快乐。所以，今天就让我教教你什么是数学吧。从三角函数开始学起，你看如何？”
“...”
在里贝尔温和友善的目光之下，爱丽丝脸上的笑容逐渐的开始凝固，最后化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六十二章，案件陈列室
几乎在同一时刻，骑士团总部之中，第三警备队的副队长伊森贝奇·格拉姆，也将手中的先锋日报狠狠的拍到了桌面上。
“如果只抓住一名凶犯就是英雄，那我们队里还有谁不是英雄！”
砰！
伊森贝奇恼火的用力踹了一脚办公桌。
然后过了大概十秒后，又面带悻悻的站起身收拾起了被踹得一团乱的桌面。
自从先锋报发现，抨击骑士团是让销量提升的秘诀之后，他们对骑士团的职责与诋毁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不过，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格林沃特的居民对骑士团的表现也抱有着诸多的不满。
重新坐回座位上，伊森贝奇叹着气，将脑中放空。
他是一个暴躁的人，但是却也同样有快速调节自己情绪的能力。不然，也无法一路从底层攀爬到第三警备队副队长的职位。
“真的...差那么多吗？”
伊森贝奇喃喃的低语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如此的疑惑了。
当初，看到“肢解者”在他的面前挟持着坎普雷特伯爵，潇洒的离去。
在一团骚乱的现场之中，面色苍白的伊森贝奇，脑中满是后悔。
他觉得，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
如果他能早些冷静下来，不要和“侦探”与“伯爵”起争执，事态肯定不会变成这样。
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正确的做法，是他信任侦探，然后找机会悄悄的和侦探沟通，事先便掌握在场之人谁是疑犯。然后，再不动声色的指挥骑士团成员，悄然的让无关者从现场脱离。让“肢解者”回过神来时，发现周围除了包围她的骑士之外，没有其他人。
而不是逼迫侦探，不得不在众人之前，大声的讲述出所有的真相，给疑犯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的机会。
伊森贝奇真的很后悔，也认为如果有其他的市民被“肢解者”所害，他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但他同样也知道，后悔是最没用的举动。
于是，事后他一边派出所有人手，并且申请调动格林沃特骑士团的所有力量搜寻坎普雷特伯爵的踪迹，一边主动找到了侦探克里斯，希望他可以成为骑士团第三警备队的临时顾问。
不提其他，在当时的现场，克里斯慷慨激昂的揪出“肢解者”的一幕，为伊森贝奇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从这名略显稚嫩的侦探身上，看到了他们骑士团的成员不具备的事物。
而克里斯来到骑士团之后，也果然没有令伊森贝奇失望。
当伊森贝奇获知，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克里斯就已经梳理出了“夜魔案”的大致，并且将凶犯的据点锁定在南城贫民区的一定范围之时。他就不禁的感叹过，“真的差这么多？”
但伊森贝奇没有想到，有人可以做到比克里斯更加夸张。
从获得案件卷宗到亲手抓住罪犯。
坎普雷特伯爵，只用了半天的时间。
...
...
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在卷宗陈列室里，伊森贝奇看到了依旧在死死的瞪大眼睛，翻阅着“夜魔”卷宗的克里斯。
看到伊森贝奇的到来，陈列室之中的另外一人马上凑近搭话，
“副队长，你也劝劝克里斯先生吧。从现场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也不愿意去休息。”
向伊森贝奇搭话的，是亚布贝奇·格拉姆，也就是女骑士以及伊森贝奇的妹妹。
只不过，亚布贝奇很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因为哥哥是第三警备队副队长的缘故，她才获得优待加入了骑士团。所以，已经有好多年，亚布贝奇都没有称呼过伊森贝奇为“哥哥”。
“这...”
伊森贝奇有些为难。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克里斯作为侦探的能力，比骑士团加起来都高出了一大截。
身为少年，还有这样出众的能力，克里斯想必内心之中是比任何人都要骄傲且自信的。
而就是这样的他，说是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也不过分。
就在他还苦苦追寻疑犯的踪迹之时，有人轻描淡写就在他眼前轻易的抓住了犯人。
“我知道了！”
就在伊森贝奇踌躇之际，克里斯突然大吼了一声，拍了下桌子，吓了这对兄妹一跳。
“那个...克里斯先生...”
亚布贝奇很担心，是不是克里斯太受打击，脑子都变得奇怪了。
而克里斯根本不在乎其他两人的目光，而是将“夜魔”案件的所有资料，在桌面上铺满桌面。
“你们也知道，这六起夜魔的案件之中，其实只有四件，是他的行径。”
克里斯转眼看向两人，然后擅自的开始了案件的复盘。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觉得听听复盘也不是什么坏事，然后便凑了过去当起了听众。
“首先，夜魔作为连环杀手，他的标志是收集女性的头发。并且有着自己的执着，每名受害者的发色必须都各不相同。所以，这两位并没有割走头发，且发色有所重复的两位被害者，是其他案件的受害者。”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伊森贝奇与亚布贝奇都是点了点头。
从克里斯第一次说出这个结论起，他们就觉得克里斯作为侦探的破案方式很特别。
一直以来，骑士团主要是通过侦查案发现场，调查作案动机，再通过目击证人等等，固有且已经形成系统的方式来侦破案件。
但是克里斯，这次主要的关注点，却是疑犯本身。
本来，从一名潜藏在暗影之中，根本没有向世人展示过自身的犯人身上，是很难收集到什么信息的。
可偏偏，克里斯却通过分析，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也正是因为‘夜魔’的犯案特征。所以，我们从失踪案件之中，找出了这三名近期失踪，且发色符合‘夜魔’要求的女性，将她们列为了夜魔的疑似受害者。”
骑士团的两兄妹继续点头。
而伊森贝奇则是在心中叹息。
坏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夜魔”逍遥法外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长，且造成了更多的受害者。
然后是一些夜魔卷宗的案子，凶手其实另有他人...
唉，他的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了？
“然后，我们又观察到，虽然七名受害者身份各有不同，但是受害活着居住地点，都离南城区很近。所以，便将七名受害者的受害地点，用线连起。得到了一片区域，一片‘夜魔’作案的舒适区，甚至他有可能居住的区域。”
亚布贝奇依旧点头，但伊森贝奇的表情却有点尴尬了起来。
“我申请了彻底搜查那片区域，但是遭到了拒绝。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区域本身范围很大，并且目前的线索都太过笼统。甚至，我自己会跑去调查那片区域，也只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理。没有想过，能得到成果。”
克里斯继续说道。
他的话语很坦诚，像是在叙述事实。但正因为如此，所以一度因为人手不足拒绝过探测那片区域的伊森贝奇，才觉得自己的脸在愈加的发烫。
不如说，要不是骑士团的失误，导致夜魔案掺杂了其他案件。那夜魔的作案范围，说不定早就能锁定。
“所以，我才很不明白。为什么，伯爵大人可以那么肯定，犯人肯定会在那片区域作案，也那么肯定一定是在昨晚。”
“伯爵...呃...大人，很肯定昨天他能抓住犯人？”
伊森贝奇有些不服的反问道。
然后，他看见克里斯和他的妹妹，都在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他。仿佛，就在看一个傻子。
都不用克里斯，亚布贝奇就开始解释了起来。
“如果不是伯爵大人肯定，夜魔会在昨晚作案。那伯爵大人，为什么要在深夜出门？并且，还要骑着天马这种具备诸多神奇力量的幻兽？飞在空中的最大优势，不就是可以俯瞰地面，大范围的搜寻吗？”
亚布贝奇说着，还带着不满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因为太爱现在的新梅王国，导致内心对于旧贵族充满了偏见。
“...”
伊森贝奇沉默了。
妹妹说的好有道理！
堂堂的伯爵，刻意在大半夜出门，总不能是为了散心或者趁夜埋东西什么的吧？
那不合理也不合逻辑。
“咳，那我继续了。”
克里斯接着之前，讲述起了自己的收获，
“因为我之前的发现，基本都是以猜测为准。所以，骑士团里的案件资料，并没有向我说的那般整理。没有抽出无关的案件，也没有加入新发现的三起案件。也就是说，伯爵大人是通过残缺的资料，就推测出了一切...那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克里斯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三翻开原来我觉得已经没有了用的资料。才发现我错了，一切其实都记载在里面。”
克里斯说着，用手指指向了几起案件的现场照片，
“其实，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这些尸体的状况，其实是很奇怪的。夜魔残害被害者的程度，是分程度的。这两起案件，夜魔显然过度的残害了被害者，对她们施加了过量的伤害。”
“这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伊森贝奇不解。
既然，夜魔都成为犯人了，那他行事还不是随心所欲？想怎么伤害被害者就怎么伤害，完全根据心情？
“换做其他犯人并不奇怪，但是是夜魔的话，就很奇怪。因为夜魔，有着一种病态的执着。所以，他才会严格的遵照发色选择被害者，并且每次都要割走她们的一缕发束。这种割发的行为，并不是夜魔为了自己的扬名，才留下的犯人记号。因为，太不明显了，很难就会被大众所忽略。”
克里斯顿了顿，
“虽然是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但夜魔就如一名虔诚的教徒，而他的杀人行为在他看来，可能已经并非杀人，而是一种仪式。那么，这样的夜魔，某种意义上宛如精密机械一般，有着极强目的性与自控力的夜魔。会毫无理由的，任凭自己随意的对被害者施加伤害吗？至少，我觉得是不会的。就算他想，他的病态也不会允许他破坏这种‘仪式’。”
克里斯凝重的说道。
而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骑士团的兄妹并没有默默的点头。因为，他们一时之间也不太能接受克里斯的理论。
如果里贝尔在场，他肯定知道克里斯说的东西是“重度强迫症”。所以，也能明白克里斯在说什么。
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强迫症”这样的病名，就连提出这个概念的克里斯，也不知道“重度强迫症”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疾病。
“那我们换种说法，仔细看这些案件的资料。你们难道没发现，被夜魔毫无意义的过量残害的被害者的尸体，都是在周六被人发现的吗？”
两兄妹一震，检查那些资料的日期，发现克里斯说的果然没错。
接着，里贝尔又往前推了两张资料。
“既然是在周六发现的尸体，说明案发时间其实更早，比如周五的夜晚。然后，三位疑似夜魔案被害者的失踪者中，有两名女性的失踪时间，也是周五的夜晚。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无论夜魔其他时间是否会作案，周五的夜晚，他一定会作案！”
亚布贝奇带着恍然的说道。
说完，马上又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所包围。
因为，这些事情真的就记载在原本看似毫无章法的大量案件资料之中，但是骑士团内的人却一直没人能将它们找出来。
“是的，夜魔周五定然会作案，并且不是普通的作案，是在‘失控’状态下的作案。那么，下一个问题。限定南城区，有什么事，是必然在周五发生的。”
在克里斯的引导下，两兄妹又思考了起来。而这一次，先想到的人，是伊森贝奇。
“救济金，救济粮！”
格林沃特城，会在每周五的下午，向南城区的贫民们分发救济金与救济粮。而每次分发的时候，骑士团都必须去维持秩序，以免那些早就因为贫穷绿了双眼的民众，将一场救济转变为祸事。
“可救济，为什么会造成‘夜魔’的失控？”
亚布贝奇不解的问道。
“那是因为，亚布小姐，忘记了贫民区的另一项‘特产’。”
“特产？”
亚布贝奇思考了一阵之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贫民区另一项特产，就是一些不合法的违禁品...
“那...”
“没错。夜魔大概会在每周五领取了救济之后，就在某些‘店’中，交易成违禁品。当夜服用之后，陷入失控状态，然后...犯案。”
至此，克里斯已然完整的推论出了“关于伯爵大人是怎么确定夜魔会在周五夜晚出现的”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谜题全部被解开之后，伊森贝奇忍不住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之上，用手扶住了额头，
“那个伯爵，是怪物吗？”
仅仅通过残缺的案件资料，就已经推理到这种地步。并且，还化为实践真正抓住罪犯。
和那位伯爵比起来，骑士团真的再怎么被批判无能，都不为过。
伊森贝奇的心中，克里斯其实是很有能力的。
至少，他看来不会比那位伯爵差。
之所以克里斯会那么推崇伯爵，伊森贝奇一直以为，是克里斯介于身份之差，所以多少给坎普雷特伯爵留了几分薄面。
但现在看来...克里斯从来没有谦逊过不说，他居然是个连克里斯与伯爵之间的差距都看不出来的蠢货。
“果然，伯爵大人很出色呢，不愧于‘英雄’之名。”
“这和那是两码事吧！”
看着自己的妹妹，谈及起伯爵的时候，露出了仰慕的星星眼，伊森贝奇忍不住吼道。
在骑士团内，亚布贝奇可以说是伯爵头号的崇拜者了。
理由的话，是因为两次的相遇。无论是她拦住马车时，还是骑士团失误，伯爵主动找上门时，伯爵对待她是都很平和友善，谦逊有礼。
但那不是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行径吗？
伊森贝奇，真的很不理解。也绝对不想将她的妹妹，交给一名旧贵族。
“总之，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克里斯也瘫坐回桌后的椅子上，苦笑着说道。
“那个，爱森顾问...有些事情，你也不用太过挂怀。因为这个世界之中，确实有些人，天生就是特殊的...”
看到克里斯一副燃烧殆尽般的样子，伊森贝奇忍不住出声劝慰道。
讨厌旧贵族的他，自然也很讨厌血统论。
但有的时候，他却也不得不拿这样的论点来说事。
不然，怎么解释那光凭借智慧，就能让人产生敬畏之情的坎普雷特伯爵？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副队长阁下。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没好意思说。那就是，夜魔的案件，我并不是刚接触两天，而是追逐了有几十天了。起因，是在事务所受到了其他受害人家属的委托。当然，各方各面都受到了限制，我的能力也有限，所以一直都没收集到有用的线索。那时，我会闯入‘肢解者’案的现场，也是为了向骑士团展现能力，通过骑士团掌握的资料，锁定夜魔。我其实之前，认为除了我之外，这座城市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能抓住夜魔了。但...算了算了。”
克里斯摆了摆手，
“确实，比起与同行争个胜负，解决案件才是侦探的天职。更何况，伯爵大人并不是同行，而且差距巨大到这种地步，也无法让我产生想要竞争的心思。”
克里斯站起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而且，我其实很期待。因为，侦探与侦探之间，可不只有‘相争’这一种相处方式...只是，不知道伯爵大人会不会同意。不，应该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克里斯面露讪讪，然后自言自语着，径直的走出了卷宗陈列室。
“对了，骑士团特别是第三警备队，还是抓紧时间筹办一下宴会比较好喔。”
临走之际，克里斯轻飘飘的这么丢出了一句。
然后，看着分别发出“诶”以及“宴会”这种不解回应的骑士团兄妹，克里斯默不作声的笑了笑。
果然，面对大部分人时，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智商上的优越感的。

第六十三章，碎片
夜魔落网后的第四天。
里贝尔，难得的什么破事都没有遇上，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期间，每周一期的东新梅周报如期发售。
在周报上，里贝尔并没有看见自己的身影。
显然，即便“夜魔”事件以及“肢解者”事件在格林沃特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但放眼整个新梅王国范围的话，依旧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
那么，这期东新梅周报的头版头条是什么呢？
是一名叫做优托博士的人。
由于，报道之中有很多专有名词，所以具体里贝尔也看得一知半解。总之，就是这个人在古文明语言领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唯一令里贝尔印象深刻的，就是这名优托博士非常的漂亮...
所以，这东新梅周报，真的不是偶像周报之类的东西？
然后，东新梅周报上，一如既往的登载着有关天谴教会的高额悬赏。
要不是这份悬赏令，里贝尔都快忘记，自己是天谴教会的一员了。
...
早餐过后的晌午时分，与邮差一起来到无名餐厅的，是一封来自骑士团的邀请函。
收信人，自然是里贝尔。
“表彰宴会？”
大致的扫过邀请函的内容，里贝尔兴致缺缺。
他显然是不想去的，于是将邀请函丢给了身旁的塞巴斯。
“你替我去应承一下吧。”
倒也不是里贝尔敷衍骑士团。而是，骑士团大概也料到了接待像他这般的大贵族，他们举办的宴会规格远远不够。所以，邀请函之中也特意写明了，“如果伯爵大人事务繁忙，可以请随从代替出席”。
既然，骑士团都特意给出了台阶，里贝尔自然也要踩上去。
“这...少爷，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您可以先回一下自己的房间。”
“哦？”
看到塞巴斯神神秘秘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里贝尔也没有追问，喝完咖啡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在房间之中，看到了正停落在他床上的，黑鸦。
...
“许久不见，里。”
里贝尔的床上，怪物般的黑色大乌鸦，用深沉的声音向他打招呼。
其实也没那么久吧？
里贝尔在心中想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无论黑鸦是以乌鸦的形态，还是魔女的形态坐在里贝尔的床上，都能起到让里贝尔一眼望去心脏漏跳一拍的作用。
当然，其中具体原因各不相同就是了。
“有事？”
“嗯。”
黑鸦也点了点头，
“今晚，骑士团举办的表彰宴会，你必须去参加。”
“什么？”
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凝视黑鸦。
虽然，黑鸦还是会给他带来压迫感，并且那一直都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也具备威严。
但今时不同往日。
里贝尔，可不会再像之前在宅邸那般，连质问具体缘由都不敢。
“这并不是我的命令，而是对你的评估的一环。”
“？”
黑鸦的解释之下，里贝尔只是更加的愕然了。
他还在被天谴教会评估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忘记的。
毕竟，关乎着他未来的自由。
“为什么这场宴会会是评估的一环？不如说，既然是‘一环’，代表着对我的评估，已经开始了？”
“具体为什么，我也并不清楚，我只负责传递信息。至于对你的评估，确实已经开始了，而且似乎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听到黑鸦的回答，里贝尔没由来的背后一凉。
也就是说，天谴教会派来的人，已经盯着他很多天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方又是通过什么方式？
又或者，对方现在也在注视着他？
里贝尔，禁不住开始张望起了房间的各处，然后总觉得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很可疑。
若不是知道自己在异世界，他都怀疑房间里已经安满了摄像头和窃听器。
“放心。评估者并没有介入到你的私生活之中。否则，他大可以在你的房间直接留下信件，而不是让我来传话。”
听着黑鸦的话语，里贝尔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过说来，黑鸦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明明在天谴教会混了很久，且地位也不低，但是被停职后依旧被派来当只传讯鸟...
“这样...那有关于这位‘评估者’的事情，我可以问一问吗？”
“可以。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次的评估者是‘碎片’之一。”
“...”
里贝尔嘴角不禁的抽了抽。
什么情况？
黑鸦分明是在解释事情，但怎么听起来谜语反而越来越多了？
看到里贝尔那张凝固般的脸，这时也面色古怪。似乎知道自己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的黑鸦，便开始系统的解释起了天谴教会之中的一些事情。
由于天谴教会一共有六位神明，所以天谴教会之中同样有着六名大主教。
而每名大主教，都有着近卫队一般，直属于他们的特别部队。
其中，正处于沉睡状态之中的泯灭之神的对应主教，通称为“虹镜”大主教。而这位虹镜主教的直隶部队，一共有七名成员。然后这些成员，便是“碎片”。
所以，简单来说。所谓的“碎片”，就是天谴教会之中，只需要听命于虹镜主教的，身份地位十分高的特别干部。
“...他们很闲吗？”
听到在组织之中，身份那么高的人，特意来评估他。里贝尔忍不住出声，半是自言自语的问道。
而开口之后，他才发觉有些不妥。
类似这样随意的话语，他可以对塞巴斯说。但是，对于黑鸦，显然是不合适的。
不过，黑鸦看起来也并没有怎么介意，只是顺着里贝尔的提问回答了起来，
“即使是在主教直属部队之中，‘碎片’也很特殊。他们之所以被虹镜主教选中，并非因为他们有着强大的战力。所以，他们经常会被派去做些不寻常的任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也不用过分的警惕。因为‘碎片’大概是以最普通的方式，在你的周边观察着你。”
黑鸦顿了顿，
“而且，你也同样特殊。”
黑鸦再次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里贝尔虽然听了很多次相似的话语，但始终不知道，他这所谓的“特殊”，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第六十四章，女伴
在黑鸦的话语之中，里贝尔又揭开了天谴教会，这神秘组织的一角。
六尊神明，六名大主教吗？
里贝尔有些不解，一个组织里有六个不同的声音，他们难道不会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或者说，他们已经在打了吧？
就比如漆夜魔女黑鸦。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会喜欢或者想要卷进那种内部争斗的人。但她也依旧将“敌我”划分的很清。
比如，有关于泯灭之神与虹镜大主教的事情，她是能说多少就说了多少。
但是，有关于她所在空想之神一系，里贝尔问了半天只得知了他们直属的大BOSS，通称是灰烬大主教。然后，灰烬主教的直属部队，叫做“白之魔女议会”。
明明，里贝尔应该也是空想之神与灰烬主教一系。但是，黑鸦依旧不愿透露太多，说明她依旧在提防着里贝尔。
但另一方面，比起前一段只会偶尔试探之外，根本不透露任何天谴教会相关信息的时期相比，至少在黑鸦这里，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可信度应该是上升了一些的。
只是，他不知道原因就是了。
说起来，这些大主教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
所以，里贝尔想了想。
如果万一，如果有幸或者不幸的有那么一天，他成为了天谴教会的大主教。
那他...
就叫“卡车大主教”。
...
...
回到了宅邸一层的无名餐厅之后，里贝尔看到了面带歉意的塞巴斯。
虽然，总的来说塞巴斯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是，对于塞巴斯而言，只要是自己的言行惹得少爷不开心，就已然是身为管家的失职。
“看来，我们要准备去参加晚上的宴会了。”
里贝尔看着塞巴斯，带着略显无奈的口吻说道。
也不知道那位评估者到底犯了什么病，非要他去参加宴会。
说来，虽然黑鸦的话语之中，对于“碎片”的身份，更多的是推测与猜测。但是，隐约感觉到了泯灭之神一系与空想之神一系明显不合的前提下，里贝尔真当黑鸦那只是“猜”而不是明示，那就是他脑子太转不过弯来了。
也就是说，这名评估者，大概就是以最普通的方式，数次与里贝尔相遇甚至潜伏在他的身边。
并且，因为是来到格林沃特城之后，评估才开始的。所以，对方或许是里贝尔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才遇到的人...
呃...
好像，有点多？
虽然，大部分都限定在骑士团内，但里贝尔来到格林沃特后遇到的人，两位数还是有的。
总之，暂时还没有特别好的头绪。
而且仔细想想，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非要将这位评估者揪出来。
“既然决定参加宴会。那么，邀请一名女伴同行，是身为贵族最基础的宴会礼仪。”
知道自家少爷“失忆”的塞巴斯，开始科普了起来。
“女伴？”
里贝尔愣了一下。
这...该找谁？
不如说，直到需要有人陪同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来到异世界后虽然遇到的少女很多，但关键时刻他其实是个天煞孤星。
找黑鸦...肯定不行吧。
那除了漆夜魔女之外，他还和哪名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女性比较熟悉？
“呃，这个女伴有没有什么要求限制...母马行不行？”
“少爷...”
塞巴斯轻喊着，然后也不禁有些悲哀。
回想起来，以往的时候，这样的场合少爷都是让那名一起长大的女仆克莱尔陪伴出席的。
但那名女仆，不仅背叛了天谴教会，还差点烧死了少爷...
少爷真是太可怜了！
就在塞巴斯泫然欲泣的时候，在餐厅的角落，一名幼小的少女将耳朵竖了起来。
虽然，这一天是平日，但是爱丽丝并没有去上学。
倒也不是她旷课，而是这一天本来就没有学可以上。
新梅王国，又或者说是格林沃特城的初等教育制度，是颇为扭曲的。
周一、周二的小学课程，由圣火教会联合王国与骑士团负责。周三、周四由万物教会联合冒险家公会负责。周五，则是商会联盟来提供。
表面上，一周的平日，孩子们都是有课可以上的。
但又由于各个组织，天天都会多多少少出些破事，导致这种“小事”会被搁置。所以，像爱丽丝这样年纪的孩子，四处辗转之余，每周能有三天可以去上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就是这样扭曲并且完全不规范的制度，还是从这几十年才开始的。
当新兴梅布莱恩王国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除非是特别有钱到可以偷偷请家教的家庭。否则，平民是根本没有受教育的资格的。
听到“宴会”，“女伴”等字眼之后，已经对着如小山般堆积起来的作业怀疑了好几天人生的爱丽丝，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
她从椅子上跳下，一路小跑来到了里贝尔的身边。
“呐，带上我好不好？”
里贝尔依旧低着头沉思着，仿佛没有听到爱丽丝的声音一般。
“那名女骑士，或者被我救下的南城区的少女怎么样？她们本来就应该会出席宴会，正好我们互相结伴，也省去彼此的麻烦...”
里贝尔向着塞巴斯征求意见。
而塞巴斯的回答声，完全被里贝尔身边吵闹的小家伙盖了过去。
“里贝尔，带上我！带上我！”
爱丽丝开始抱着里贝尔的胳膊不停的晃了晃去。
由于里贝尔这些天，只要见到爱丽丝，不是教她学习就是给她留作业。导致爱丽丝对他的尊敬程度，正在以直线的趋势下降。
爱丽丝，现在连“大叔”都不愿意喊。
“骑士团的亚布贝奇倒是好找一些，那名...”
“带—上—我——！带—上—我——！”
爱丽丝已经在满地打滚了。
而里贝尔，则是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名未来女主角身上的光芒，思考着这小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长歪的。
“那个...爱丽丝。不是我不愿意带上你，而是让你作为女伴和我一同去参加宴会，实在是有些...”
实在是有些不好量刑。
“没有关系的少爷！只要并非在社交界所认可的正式宴会上，带上了特殊的女伴。就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解，也不会传出奇怪的传闻。”
塞巴斯出言说道。
“真的？”
看着塞巴斯面对爱丽丝时那格外慈祥的神情，里贝尔有些狐疑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以代代侍奉坎普雷特家族的‘塞巴斯’的名义起誓。”
塞巴斯一脸郑重的说道。
而之前还在地面旋转翻腾的爱丽丝，似乎是看到了事情有了转机，立刻以正坐的姿态板正的坐到了地面上。
只是，现在才表现乖巧，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里贝尔腹诽着，来回的看了好几眼塞巴斯和爱丽丝。
然后，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行、刑吧...”
里贝尔只希望，到时到了宴会的会场。他不会被骑士团，当场铐起来。

第六十五章，被改变的设定
傍晚时分，缓缓行驶的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车厢之中。
是并排而坐的里贝尔与爱丽丝...
以及艾德夫妇。
是的，艾德与芬也跟来了这次的表彰宴会。而且，还是里贝尔主动邀请的。
毕竟，里贝尔打算这半年都在无名餐厅所在的宅邸之中度过。所以，他也想和艾德一家友好相处。
即使艾德不会说什么，或者也不会阻止。但一直被一名老父亲用犀利的目光注视，里贝尔觉得自己可能是会折寿的。
就比如现在，在车厢之中，爱丽丝正颇为亲昵的靠着里贝尔熟睡。对面的艾德也没有流露出警惕之类的神情，车厢之内的气氛很是和谐。
“那个...伯爵大人，如果觉得不便的话，可以将爱丽丝放到我们这边...”
看到之前里贝尔稍微看了倚在他身上的爱丽丝一眼，然后露出了略显无奈神情的芬，连忙出声说道。
虽然，比起刚刚相遇的时候肯定是强了很多，但芬在里贝尔面前，还是显得很是拘谨。
“没关系。”
里贝尔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觉得不便。而是觉得，由于太想去参加宴会，反而在准备赴宴的过程之中累倒。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
扭头又看了眼爱丽丝，里贝尔叹了口气。
车厢之内并不宽敞，加上车厢之中的四人又全部穿上了参加宴会所必须的正装。所以导致，不想让正装变得褶皱不堪的话，艾德夫妇那边其实已经无法再挤下一个爱丽丝。
说起这些宴会的正装，准备它们的人，是塞巴斯。
当确认了爱丽丝会作为里贝尔的女伴同行，且还会捎带上艾德夫妇之后。晌午时分，塞巴斯就开始全身心的准备起了这一场的出行。
一下午的时间，塞巴斯不仅快速的购置到了高档的晚礼服，并且请到专业的服装设计师与制作者，来到宅邸临时针对个人的实际，对晚礼服进行适当的修改。还专门找来了一些教导贵族礼仪与仪态的临时教师，突击指导了一番艾德一家，如何更好的融入一场宴会。
不得不说，这一个下午，塞巴斯难得的表现出了他身为一名管家的才干。
只是...
这难得有能起来的管家，服务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艾德一家，就让里贝尔觉得挺怪。
果然他和塞巴斯是八字相克吗？
另一方面，对于塞巴斯这一天的快速应变能力。里贝尔也察觉到，这名老管家其实对格林沃特城做了相当的功课。
否则，与他同样几乎没有来过格林沃特城的塞巴斯，是不可能对于城中的一切，都做到如数家珍的。
说回爱丽丝这边。
与出身曾经的贵族家庭，多少有些底子的艾德夫妇不同。
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的爱丽丝，自然是遭到了各种礼仪老师的重点关照。
本来还以为，只要摆脱了那些成堆的作业，就能痛痛快快的以参加宴会的名义玩上一天的爱丽丝，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学习”的命运。
再加上，本身小孩子的体力就有限。
于是，被折腾了一下午的她，一上马车就“嘎巴”的倒下了。
所谓自掘坟墓，大概就是指这种事情。
...
与爱丽丝有关的话题结束之后，里贝尔与艾德夫妇，多多少少谈论起了有关宴会的事情。
“没想到...居然能有乘坐这样豪华的马车，身穿正装前往宴会的一天。真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看着马车外，逐渐降临的夜色，芬出言感慨道。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成就吧？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的马车随时可以借给你们。只是，拉车的马你们大概需要自己准备。”
觉得芬以“做梦”来形容，多少有些夸张的里贝尔，随意的回答道。
“伯爵大人，是不会明白的...”
“芬。”
“唔...非常抱歉，伯爵大人。”
在丈夫的提醒之下，才感觉自己的情绪与态度都有些异常的芬，立刻开始了道歉。
当然，里贝尔对此是不会介怀的。
根据几天的相处，里贝尔觉得芬是比较天真...呃，直爽的性格。虽然这样的性格比较好相处，但是偶尔也会出现疏漏。
而相对的，艾德则是颇为谨慎的性格。只是，有些谨慎拘谨过头是缺点。
巧妙的是，两人完全不同且各有优缺的性格，能起到很好的互补作用。这也是，这对夫妇无论在任何人看来，都能断定出感情很好的缘故。
看着这对夫妇时常眉目传情的样子，里贝尔总觉得，爱丽丝或许很快就会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由芬打开了夫妇两人的话匣之后，他们便讲述起了自己为什么那般憧憬贵族。
这份憧憬，首先来自出身是肯定不会错的。
只是想象也能想象得出，被罢黜了贵族身份的原贵族家庭，无论是在贵族圈还是平民圈，都是颇为微妙的存在。
但理由不只如此。
据艾德和芬所说，过往的几年，无名餐厅其实是颇为红火的。
曾经属于旧贵族的宅邸，旧贵族出身的店主，旧贵族装潢摆设，旧贵族形式的餐饮与服务，以及...旧贵族等级的价格。
总之，除了不是真正旧贵族开的店之外，几乎将旧贵族碰瓷了个遍的无名餐厅，在这座普遍氛围是向往旧贵族的城市里，自然是掌握了成功与财富的密码的。
直到半年前。
就在距离无名餐厅几条街道的地方，开启了另一家贵族餐厅。
与无名餐厅不同，那间餐厅是真正的男爵开的。虽然男爵的爵位不高，但那也依旧是从旧时代一直传承下来的贵族。
当然，高高在上的男爵，是不可能亲自经营一家餐馆的。餐馆，也更多只是借用了男爵的名号而已。
但即便如此，那家贵族餐厅，也几乎夺走了无名餐厅的所有生意。
虽说，多年以来，艾德夫妇即便不用太用心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敷衍过他们的顾客。
他们尽力且努力的试图将所有细节都做得更好，希望终有一天即使单独将餐厅的部分拿出来，也同样可以获得大众的认可。
可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
无论他们做得再好，仅仅一个男爵的名号，就可以彻底的击败他们。
而且，由于他们也借用了旧贵族的声望，也出身自原贵族家庭。所以，他们甚至连怨恨他们的竞争对手都做不到。
“虽然，我不会像芬一样，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像是梦一般。但也依旧觉得，与伯爵大人的相遇，是我人生之中的一次奇迹。”
艾德也开始感慨了起来。
虽说，这车厢里的氛围突然变得有点怪怪的。不过，里贝尔倒也同意艾德的话。
他们的相遇，确实是奇迹。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伯爵和他一般了。
脑子一热，只是想招个厨子，就直接买下一间快要倒闭的店什么的...
说来，与艾德夫妇敲定详细契约的人，其实也是塞巴斯。
而明明艾德夫妇，从无名餐厅的老板沦落为了打工人，但是他们看起来却格外开心的样子。想必，是塞巴斯给出了相当丰厚的条件。
这么看来的话，里贝尔一直在嫌弃的管家，暗地之中其实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就如这一下午的折腾一般。
里贝尔觉得，如果他身边没有塞巴斯的话，好像仅凭自己，真的是什么事都干不了。
看来，更换管家的计划，又要推迟一阵了。
“如果不是伯爵大人买下了宅邸，雇佣了我们...前一段时间，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由于实在是太过于绝望的缘故，芬之前都加入到了奇怪的教会之中...”
那你们一期报纸还买四份？
看来，奢侈还真是一种病，患了就很难治掉。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的时候，芬则是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撒娇般的用手拍了对方一下。
“奇怪的教会？”
“是...财富教会。”
芬面色有些尴尬的回答道，然后开始诉说起了这个教会的事情。
财富教会的神明，就如教会的名称所示一般，是财富之神。
据说，财富之神会为虔诚的信徒降下神之祝福，让得到祝福之人一夜暴富。
至于怎么证明自己作为信徒的“虔诚”，其中可就有些门道了。
可以购买教会之中的神父，呕心沥血制作的可以取悦神明的道具。
也可以花钱预约，参加由修女引领，前往财富之神展示神迹的地方的旅行，进行一系列相关的祭祀仪式。
还可以上交魔石，启动教会之中神秘的“传讯器”，将自身的心愿专递给财富之神。
总之，花样很繁多，但是有一个共同点。
要花钱。
“这不一听就是骗人的吗？”
虽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还是回想起当时苦涩的艾德，很是无奈的说道。
而本来听到艾德竟然满嘴的责备，神色一凛、双目圆睁的瞪过去就要当场开始夫妇对线的芬，看到对面的里贝尔也点了点头，才又面色变回讪讪。
已经脱离的现在，芬也明白了财富教会有问题。
但沉迷的时候，她是真的失去了分辨能力。
特别，是看到那些与她成天在一起长吁短叹，生活不怎么如意的“信徒”，忽然某一天就暴富了起来，满心欢喜的向教会捐金捐银。她当时只以为，是自己还不够虔诚，购买的道具不够多才得不到财富之神的青睐。
甚至，她还一度受到蛊惑，想要将自己的亲友家人也拉入到财富教会之中。
因为，她觉得教会里的神父和修女说的很有道理。
财富，是可以共享的！
只要亲朋好友有一人得到神之祝福一夜暴富，那这些财富大家都可以一起享有，一起过上优渥幸福的生活。而每多拉一名亲友加入，就多了一份获得神之祝福的机会...
听到这里，里贝尔的脸色也不禁有些凝重。
别说，这教会还挺可怕的。
别看他们用的只是一些诈骗加传销加找托之类的小招数。但是，里贝尔不会上当，是因为前世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世界之中，没看过猪跑却吃过太多的猪肉。
更甚至，那样的时代之中，依旧也会有人会经常被这种浅显的招数所蒙蔽。
那放到现在这个信息不怎么流通的世界之中，这些基本招数说不定还属于前卫的范畴...
可能，还是自己的穿越者同行建立的教会也说不定？
“那这么可疑，不，甚至可以直接说就是在行骗的教会，不会被取缔吗？”
听到里贝尔的提问，艾德和芬对视一眼，面带苦涩的摇了摇头。
从他们随后的话语，里贝尔才得知。芬醒悟过来之后，这几天的时间里多次的与丈夫一同去检具了财富教会。但是，别说是教会被取缔，她之前投入到教会的大量金钱，恐怕也没有任何可能追回来。
而里贝尔仔细想想之后，也才回过神来。现在的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是不同的。
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真的有神明，又或者说，神明真的会赐予他人祝福与力量。
而由于人与神，信徒与神明之间本身便具备的巨大的身份差距，导致下层的人们不可能要求上层的神明，必须给予他们虔诚的信仰相应的回报。
所以...
财富教会只需要坚称他们的教会真的有神明，且神明真的会赐予祝福，只是要看神明的心情。
那大多的责任，或许就能轻易的逃脱。
再加上，这片大陆之上教会实在是太多了。即便不是刻意，面对外界的弹压时，教会之间大概也会出现抱团的现象。
所以，想追责起来，就会更加的困难。
真是个麻烦的世界...
里贝尔也不禁的开始摇起了头。
确实，他以一名反派伯爵的身份在异世界开局，是较为困难的模式。
但是比起平民在这个世界翻身的地狱难度，反派伯爵...真的在尚可接受的范畴。
摇头之际，里贝尔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还在睡觉的爱丽丝。
然后看着爱丽丝身上的主角之光，里贝尔的心中忽然浮现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没有他出现，艾德一家的命运轨迹，会如何延续？
因为餐厅生意惨淡的缘故，逃避压力的芬沉迷财富教会，反而将至今积累的所有财富全搭进去，最终怕是会家破人亡...
而现在生活在幸福家庭之中的爱丽丝，会立刻得到符合主角身份的不幸的家庭。并且，会变得仇视“教会”与“神明”，为她今后化身为魔女铺垫出道路。
嘶...
里贝尔越想越觉得这才是《魔女在悲鸣》，爱丽丝线原本的剧情，又或者说原本的设定。
那他就这么不经意间，翅膀一扇就彻底颠覆了一整条线的剧情？
这...
将原剧情改变成这德行，他不会在世界线修正时遭到报复什么的吧？
里贝尔心想着，面色复杂的看向对面，愁云惨淡的气氛过后，正在红光满面的期待宴会、畅想未来的艾德夫妇。
以前，他觉得身为女主角的父母，两人的额头上常驻一个“危”字。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如果照一下镜子，大概也能从自己的脑门上，发现一个同样的字。

第六十六章，龙潭虎穴
夜幕降临的时分，里贝尔一行人来到了位于格林沃特城东城，戈尔德爵士的宅邸之中。
这里，便是今日表彰宴会的举办场所。
如果不算坎普雷特家族那座祖宅的附加土地的话，光看宅邸本身，戈尔德宅邸是要更气派华丽一些的。
也并非戈尔德爵士高调，而是他作为整个王国都闻名的大商人，本身就是格林沃特城的首富。
而与许多功成名就的平民相同，成为顶级的狗大户的戈尔德爵士，也削尖了头想要挤进贵族圈之中。所以，他才会积极的参与到各种与旧贵族相关的活动之中，试图扩张自己的影响力。让他这名新贵族子爵，终有一天也可以变“旧”。
拍醒了爱丽丝之后，一行人走下了马车。
只能说，小孩子的恢复力是真的不容小视。
先前还疲惫得近乎倒下的爱丽丝，只是睡了小半个小时，伸了个懒腰便恢复到了精神饱满的状态。
为了满足宴会的规格，爱丽丝这天将她的金发端庄的盘起，身着着一身天蓝色的长摆裙式晚礼服。不出声的话，还真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说起这身晚礼服，还有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晚礼服是露背式的，背部有着一个大幅度的V字缺口。
对于这样的露背式礼服，里贝尔觉得有些不妥，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是艾德。
但是，另一边塞巴斯、芬以及爱丽丝本人却觉得这样的装扮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稀松平常的很。
于是，三票对二票，爱丽丝还是穿上了这身略显成熟的天蓝色晚礼服。
而艾德表面上看起来由于过低的家庭地位，屈服在了妻女的面前。但实际上，下了马车之后，里贝尔就看到他几乎如影随形的跟在爱丽丝的身后，以物理的方式挡住了女儿雪白的背脊。
不知道的，还以为艾德是爱丽丝的替身什么的。
然后，看着这艾德又有些好笑又有些令人感慨的举动，里贝尔也心中叹息了起来。
前世里，总是在抱怨游戏里的女角色穿得越来越多的他，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
...
在塞巴斯去停放马车的时候，里贝尔等人开始走向了宅邸的方向。
宴会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但是周边却也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
不少身着正装的男士，被自己的女伴挽着胳膊，与旁侧之人有说有笑的走向宅邸的正门。颇有种明星在走红毯的味道。
而里贝尔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有些茫然。
如果这些举动是贵族所必须的礼仪，那他是不是也要让爱丽丝挽他的手臂才行？
虽说有监护人陪同，但爱丽丝毕竟也是以他女伴的名义前来宴会的。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塞巴斯应该很清楚他失了忆，是最该需要那些礼仪教师来进行特训的。但偏偏，他清闲了一下午，根本没有等来任何一名指导者。
塞巴斯，难道就不怕他在大众之前出丑吗？
而很快，里贝尔便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被指导的必要。
因为，他观察到，自从他们出现，以沉默的姿态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前往宅邸正门的方向之后。
无论是在他们前面的宴会宾客，还是在他们后面的人，都开始模仿起了他们一行人。
男士女士不再携手并行，也不再出声私语...
原来如此。
里贝尔心下了然。
由于这场宴会本身就不会有几名旧贵族参加，并且即使在旧贵族之中他这位伯爵也是顶流。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遵守什么贵族礼仪，因为某种程度上，这些礼仪就是由他这样的人来制定的。
再加上，那高调的黑色马车，从来掩饰不了里贝尔这名伯爵坐在车上。
也就造成早已备受瞩目的他，一举一动都会被宴会的参与者模仿的状况。
这种，就连走个路都会被人关注的感觉，还真挺奇妙的。
里贝尔甚至想突然停在原地来套广播体操，看看周围这些人会不会也认为是贵族的礼仪什么的，然后和他一起做起来。
...
...
进入到戈尔德爵士的宅邸，宅邸的内部也就是宴会的主会场，果然就如里贝尔想象的一般宽敞。
他大致的数了数，就发觉宴会的参与者轻松的便达到了三位数。但是，一点都不会显得拥挤。
宴会会场的门口，是有警卫打扮的人，在收取宴会的请柬的。
而看到里贝尔的请柬之后，警卫吓了一跳，连忙向内部进行汇报。然后不多时，一名有些秃顶的中年绅士和一名骑士装的中年人，便以很同步的用手帕擦着汗的动作，跑来迎接起了伯爵大人。
根据他们的自我介绍，里贝尔得知那名有些秃顶，身上戴满金丝镶边的事物的中年绅士，是宅邸的主人戈尔德爵士。而参加个宴会都要穿轻甲的中年，则是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副团长之一，名字一长串，里贝尔没有记住。
里贝尔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这边又要怎么自我介绍。
当然，他困惑的不是怎么介绍自己，而是怎么解释爱丽丝以及她的爸妈和他是种什么关系。
说是仆从，好像有些伤感情。
说是朋友，他怕艾德夫妇昏过去。
别看那些作品之中，霸道总裁类型的男主角，为了维护女主角将对方说得与自己很亲密的场景，格外的帅气有型。
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那除了是迷惑行为之外什么都不是。
好在，两人似乎根本就没有询问追究的意向。
两人之中，戈尔德爵士一直在说伯爵大人的降临，令自己感到万分荣幸、万分荣幸，令这间宅邸蓬荜生辉、蓬荜生辉之类的话语。
因为他的词汇量很少，且显然很紧张，所以里贝尔一度都怀疑这名爵士是复读机变的。
另一边的骑士团副团长倒是比较会说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一项。
就是万万没想到，伯爵大人真的会赴宴。
从塞巴斯那里大致的了解了一下之后，里贝尔便知道，邀请他来参加宴会的骑士团，其实也挺难的。
一般来说，既然是表彰性质的宴会，是要发荣誉勋章的。
但是因为里贝尔这伯爵的身份的特殊性，这勋章骑士团发不出去。
由于现在的新梅王室，也是从原来的梅布莱恩王国时代延续至今的。所以，被新梅王国认可的勋章，也与旧时代相同，根据等级分为四等。
理论上，四等奖章，都是王室且必须是王室的嫡系才有资格颁发。但实际上，王室会将三等勋章与四等勋章“代存”在一些人手中，让他们根据情况代王室颁发。
王立骑士团，就有着代王室颁发第四等梅布莱恩荣誉勋章的资格。
而这四等勋章并不是真的只有荣誉，而是有附加价值。
那就是，有四等荣誉勋章的平民，会获得准骑士的资格。
也正是因为这个附加价值，问题就随之而来了。
旧贵族普遍认为，为他们颁发第三等或者第四等勋章，是一种侮辱。
毕竟，已经是男爵、子爵甚至伯爵的他们，突然被颁发了一个准骑士或者骑士的资格，怎么看都是不“尊重”他们的行为。
而第一、第二等勋章哪里那么好弄？
所以，就是现在了。
骑士团可没办法因为里贝尔抓住了一名犯人，就为他从王室那里申请第二等以上的勋章。而他们可以自由做主的第四等勋章，又不能发给他。
那最好的结果，就是里贝尔不来参加宴会，让仆从代替出席。
届时，骑士团即使只有口头的赞颂，本人不在场也不会显得很尴尬。
里贝尔也好，骑士团也好。
可...
“我其实也不想来参加的。”
里贝尔满心无奈的对着两人说道。
而两人则是对视一眼，满脸都是“那你还来干什么？”，却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对此，里贝尔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也别问吧。
...
...
在里贝尔进入宅邸之后，即便后续还有许多宾客在进入宅邸的过程，但表彰仪式还是很快就开始了。
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生怕里贝尔等久了一般。
而表彰仪式的过程，其实也没太多可说的。
由于里贝尔先前就嘱咐过两名主办者，尽量低调从简。并且，在宴会会场之中，被灯光焦距之时，他表情深沉的瞪了想要肉麻的吹他的主持者许久。
所以，表彰仪式本身颇为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不得不说，里贝尔这“沉默施压”的技能，时隔多日也不显生疏，依旧效果拔群。
之所以近期没有使用过，是因为来到格林沃特城之后，他遇到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根本不需要施压，都快要直接跪在他面前的状况。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骑士团授予里贝尔荣誉顾问的称谓之后，当初那名被夜魔袭击的贫民区少女，也特意登场向着里贝尔道谢了一番。
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里贝尔基本没有听清那名少女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维罗妮卡。
这一天，在所有参与者都是盛装的宴会之中，只有维罗妮卡依旧穿着平民的服饰。
但她身上的服饰，显然也是崭新的。所以大概，并非是她自己的衣服，而是骑士团为她准备的。
只能说这骑士团还真是...
要么就也为维罗妮卡准备一身礼服，要么就将平民衣服做的旧一点。
这做个秀都做的不上不下的。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
在一片热烈的鼓掌声之中，表彰仪式结束。
而虽然表面上，表彰仪式与宴会是平齐的。但实际上，表彰仪式后的宴会，对于宴会的参与者们来说，才是毋庸置疑的重头戏。
互相结交结实、互相联络感情。
宴会，大概就是这样的一处场所。
里贝尔，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他周遭的人，早就已经蠢蠢欲动，想要结实一下堪比国宝的旧时代大贵族。
于是，嫌麻烦的他摆出了一张冷脸，与生人勿进的表情。
不得不说，里贝尔的态度还是劝退了不少人的。
到头来，还能硬着头皮与里贝尔搭话的。基本都是格林沃特城之中，少见的旧贵族。
当然，他们的爵位都是男爵或者骑士，连名子爵都没有。只是，名字一个赛一个的长，所以里贝尔一个都没有记住。
期间，里贝尔还看到许多盛装的名媛，在他的视野之中花枝招展。虽说，并没有任何一人有勇气主动搭话，但他也享受了许久花团锦簇般的感觉。
总体而言，里贝尔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感受，是很无聊。
并且，他还很想回家。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他看到光了。
宴会会场里，有两处特别闪耀的主角之光，分别是爱丽丝以及克里斯。
作为夜魔案的参与者以及第三警备队的临时顾问，他今天也穿着正装与骑士团的人一起出席了宴会。
而除了这两团大光之后，里贝尔惊讶的发觉，在宴会场地的某处，一名看着像是贵族出身的，身着着大型圆裙的少女也在发着较为强烈的光。
比主角之光弱，比龙套之光强，是与女仆小姐和湖光相似的重要配角之光。
这名少女，此时正用一柄扇子遮着嘴部，颇为文雅的和她的同伴们一起热烈的在讨论着什么。
少女本身，没什么奇怪的，但是里贝尔怕啊...
他也说不好，几百人的宴会之中，出现一名原剧情的重要配角，是不幸还是万幸。
他只知道，上次有一名主角和一名重要配角一起登场时，有座宅邸被烧。而上次，有两名主角一起登场时，有人死的很猎奇。
那现在，已知这个会场一共有两名主角和一名重要配角。
这种地方，人们一般称呼其为龙潭虎穴。
所以...会场不会突然发生爆炸什么的，死掉一半人吧？
里贝尔又面色凝重的在会场张望了一番，看到并没有剧情触发点之后，内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早知道这个会场里也会有发光人，他就不...呃，他就还得来。
说起来，既然这个会场之中有发光人，然后会场里还有天谴教会评估他的被称为“碎片”的存在。
那那名碎片，会不会就是这名发光的贵族装少女？
稍微想了想之后，里贝尔摇了摇头。
原本的游戏剧情，又不是围绕着他这个反派展开的。
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恰好都是原剧情理的重要角色呢？

第六十七章，《少女》
在宴会会场闲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觉得大概不会再有人主动找自己搭话的里贝尔，便走向了餐桌排列的方向。
此时，爱丽丝正在从餐桌上大量的拿去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等社交为主要目的的宴会，越是高档，准备的食物就越是摆设品。几乎，不会有人真的跑到这种场所大快朵颐。所以，爱丽丝的举动无疑是不合礼仪的。显然，她一下午的特训成果，现在已经全部还给了老师。
在爱丽丝的身旁，并没有艾德夫妇的身影。
是因为艾德夫妇，前去与熟人打招呼或者发展新顾客去了。
虽说，即使无名餐厅的业绩变好，已经沦为打工人的艾德夫妇，也并不会得到更多的薪资。但是，早就已经将经营餐厅当成自己一生事业的两人，看着满屋子的新贵族，满屋子的潜在客人，终究还是忍不住犯了职业病。
于是，现在负责照看爱丽丝的，就只有塞巴斯一个人。
即便来参加宴会的，可以说都是格林沃特城有头有脸的人。但也还是不能让爱丽丝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独自到处乱跑。
里贝尔凑到了爱丽丝与塞巴斯的身前，代替爱丽丝外出的替身“OLD FATHER”，当起了临时的替身。
“里贝尔你很闲吗...”
嘴角沾着一些点心碎屑的爱丽丝，看到鬼鬼祟祟的跑到自己身后的里贝尔，有些无语的说道。
“还好，你才是除了吃之外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做吗？”
在爱丽丝直呼里贝尔的名字时，就在餐桌近侧的几名宾客，露出了夸张的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多少已经习惯了这种一惊一乍的里贝尔，只是淡定的无视掉了这些。
“我还能做什么呢？”
爱丽丝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里贝尔问道。
“呃...”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来到宴会，能做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联络联络感情、跳跳舞、喝喝酒之类的。
而爱丽丝自然是没到可以喝酒的年龄。同样，进入舞池展示自我也必须要在爱丽丝十四岁之后。
至于与同龄人结识玩耍，倒是可以。
带着孩子来参加宴会的父母，虽然不多，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只是...里贝尔之前就听到了一对父母威胁他们带来的孩子。
“如果敢骚扰伯爵家的大小姐，我就打断你的腿。”
所以，爱丽丝除了吃之外，好像还真没什么事可以做。
于是乎，里贝尔直接转移了话题。
“那个，好吃吗？”
里贝尔看着爱丽丝手中拿的小点心问道。
而爱丽丝一听，就警惕的侧过身，将点心护了起来，一副生怕被里贝尔抢的样子。
啧...
这孩子怎么会对他有这么深的误解？
“好吃！”
“这样啊...那比起芬做的料理怎么样？”
里贝尔一脸认真的问道。
而感受到了里贝尔认真的爱丽丝，也深思熟虑了半晌之后回答道，
“还是妈妈做的好吃。”
“哦...那问题就来了。明明，你只要像平常一样呆在家里，就能享用到和平日一样的美食。那为什么，一定要被折腾了一下午之后，穿着行动不便的衣服来到这宴会会场之中，吃这些味道有所欠缺的食物呢？”
“唔！”
这个人说的好有道理！
在呆了一下之后，爱丽丝便立刻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之中。
是啊，她到底图什么呢？
一时间逃离了那如山的作业，也不是一辈子都从那里逃离。
不如说，由于无端的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她的时间更加紧迫了。
顿时，爱丽丝看着自己手中的点心，觉得这东西她一口也吃不下。于是，伸着胳膊，默默的将其放回了餐桌上的盘子里。
当然，这样的举动也是不符合贵族礼仪的。但是，爱丽丝也不在乎这个了。
“里贝尔...”
爱丽丝叹了口气，看着将自己之前还不错的兴致，瞬间弄至谷底的伯爵大人，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么会？虽然你以往是叫我大叔，但我一直是将你当做妹妹一般看待的。”
里贝尔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的？”
爱丽丝一脸的狐疑。
“真的。”
里贝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确实将爱丽丝当成妹妹。只是，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是家中独生子女的他，只在游戏之类的作品或者传说之中才看到过妹妹这种稀奇的生物。
所以，多少没有与妹妹相处的经验的他，参考了一下他的熟人与妹妹相处的方式。
对，没错。
就是那名嘲笑妹妹，害得妹妹被驴踢了的熟人。
...
...
“塞巴斯，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符合贵族礼仪的，从宴会会场离开？”
会场之中，里贝尔看着舞池之中，翩翩起舞的宾客，百无聊赖的向自己的管家询问道。
逗弄爱丽丝，也只是让他稍微打发了一些时间而已。
至于他自己，跳舞肯定是不可能跳舞的。
前世他连上个楼都要喘半天，根本就不是跳舞的料。
“按照礼仪，第五支舞曲结束之后，少爷就可以离开了。”
塞巴斯将手按在胸前，以恭敬的姿态回答道。
里贝尔总觉得，来到这宴会会场之后，塞巴斯身上的氛围都变了一些。
仿佛一名真的管家一般！
“真的假的...现在是第几支？”
“是第三支的第三章，恰好是间奏的部分。”
“也就是我还要在这里呆同样久的时间？那我要是提前离场了会如何？会被批判吗？”
已经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即无聊，又有“猛兽”出没的宴会的里贝尔，继续追问道。
舞会使用的舞曲，与里贝尔印象之中的曲子有些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时间。
一首舞曲接近二十分钟，会分为好几个章节。
而每个章节与每个章节之间的间奏部分，宴会的宾客就可以与舞伴一同踏入舞池，等到舞曲结束或者下一个间奏时退出舞池又或者，直接在舞池之中换一名舞伴。
总之，按照时间来说，正常退场的话，里贝尔还要继续虚度近一个小时。
“如果少爷提前离场，少爷自然是不会遭遇任何事端的。”
塞巴斯带着绅士般的微笑说着，
“不过，想必骑士团和戈尔德爵士的风评会变得很差。毕竟，他们举办的宴会，让一位伯爵大人无法忍受，提前离开。”
塞巴斯顿了顿，
“而骑士团和戈尔德爵士其实也还好，只是风评而已，影响到的地方并不会很多。但是，作为宴会的真正主办团队。宴会雇佣的厨师、调酒师、服务生以及正在演奏的乐师等等工作人员，大概未来永久都不会再被格林沃特城里的人雇佣了吧。即便，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但‘肯定’是他们的招待不周，才导致伯爵的离场。至少，如果我在为坎普雷特家族筹备宴会的话，是绝对不会雇佣，曾经有过让客人提前离场经历的工作人员的。因为，今日他们可以导致伯爵的离开，明日有可能就是侯爵、公爵...”
塞巴斯依旧用平静的口吻，诉说着。
而里贝尔的面色，则是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除了这些工作人员之外，少爷离场时，舞池之中的宾客，想来也再无法立足社交圈。毕竟，可能是他们的舞姿...”
“行了行了，我会正常离场的。”
摆了摆手，里贝尔叹着气说道。
只能说，幸亏他在偷偷跑路之前，知道问一问他的管家。
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他无心的举动，遭到牵连。
他失去的仅仅只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但那些人可能会失去他们的人生...
这...实在是太沉重了。
“其实，少爷不必太过于在意的。终究，只是些与我们无关的人而已。”
“...”
你可快得了吧！
里贝尔斜了塞巴斯一眼，一时都听不出塞巴斯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所以，他这管家身上是真的有系统什么的吧？
一看这宴会是龙潭虎穴，装着好几个主角配角，眼看就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让里贝尔继续在这里坐牢...
行吧，塞巴斯。
这次又是你赢了。
里贝尔又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的想道。
...
...
既然还得继续留着，里贝尔只能小心翼翼一些，省得又触发到剧情。
第一步，绕着那名新出现的不知名配角走，肯定是不会错的。
第二步，就是苦中作乐，找到有趣味的东西。
别说，逛了逛之后，里贝尔还真的找到一些可以发散一下注意力的事物。
那就是这间豪宅，墙壁上挂着的大幅油画。
特别是，一幅在角落之中的画。
这幅画，也不是画得有多精妙美丽，而是...很怪。
整幅画看起来格外的斑斓多彩，并且色彩总体偏暗，而画面本身更是一坨浑浊，毫无章法逻辑...
让里贝尔形容的话，他觉得这幅画可能是谁手一滑，将煲好的一锅汤洒在了画布上得到的。
又或者，可能是哪个醉汉，酩酊大醉之余无法压抑从胃部翻涌而上的“才情”，在画布之上大肆抒发之后的结果。
是他没有艺术细胞，不懂得鉴赏吗？
这画到底为什么能挂在豪宅的墙壁上？
还是说稍微认真看看...
别说，看了一会里贝尔还真看出了门道。
他觉得，这幅画应该是画了《异世界》！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里贝尔前世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无论作品之中构思的异世界是多么神幻、多么奇妙，哪怕人都是在天上倒着走路的，也终归不可能是真的异世界。
因为，那些世界，追根究底都是人在自己认知的基础上再加工想象出来的，先天便在一个有限的范畴之中。
而如果有真正的异世界存在，那异世界肯定是“无限”的。所以，其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所以！
这幅画就是！
“久疏问候！伯爵大人...咦，伯爵大人，这是在观赏格罗菲尔大师的《少女》吗？”
“...？”
面对忽然在背后响起的搭话声，比起吓一跳，里贝尔的内心先浮现起的是一个问号。
少、少女？
“这是一幅充满了争议的画作呢。不认可的人，会竭尽全力的批判这是一幅如同小丑般的作品，根本不配其昂贵的价格与大量的赞誉。而认可之人，却会竭尽全力的维护，批评那些人根本不懂得艺术。”
啧啧...好真实。
“我的话，应该算是不懂得艺术的人群。根本看不懂格罗菲尔大师，究竟想要在画布上表达一些什么。而且，虽然有在背后说闲话的嫌疑，但我认为买下这幅作品的戈尔德爵士也与我相同。他可能经常会在夜里质问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脑子一热将这画作买下了吧。”
话语之间，里贝尔微微侧过身，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向他搭话的人，正是这场宴会之中最危险的那只“猛兽”。
哀伤魔女线的男主角，克里斯。
克里斯，这一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男式礼服，依旧戴着那本体一般的单片眼镜。
说实话，那副风格颇为深邃的单片眼镜，并不配克里斯这张清秀至极且满是稚嫩的面孔。
里贝尔觉得，克里斯如果摘下了单片眼镜，肯定会变好看很多。
“许久不见，侦探克里斯。实际上，我也同样看不懂这位大师的这份艺术。甚至，这位大师心目中的‘少女’竟然是这副样子，让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关于少女的心理阴影。”
控制了一下表情，没让自己露出很明显的嫌弃神情之后，里贝尔带着淡漠的口吻说道。
仔细想想的话，里贝尔觉得自己其实并不讨厌克里斯，又或者说根本没有讨厌他的理由。
之所以看到他就会想躲，想喊一句“你不要过来啊”，单纯只是因为他身上这强烈的光。
而且...
当初抓到“夜魔”之后里贝尔回家复盘就发现，既然克里斯那日会出现在夜魔所在之处。那原剧情之中，恰好抓住夜魔的人，很可能就是克里斯。
所以，不仅是克里斯当场揪出哀伤魔女的事迹，就连抓住夜魔的功劳，也被里贝尔不小心抢走了。
并且，与前一件不知该怎么评判的事迹不同，抓住夜魔是结结实实可以获得荣誉勋章的功绩。所以，克里斯完全是吃了大亏。
可身为“被害者”，克里斯全然不知不说，还总是对里贝尔流露出格外友好且尊敬的态度。
唉...
傻孩子。
“没想到，我的想法居然会和伯爵大人相同...”
克里斯感慨着，但是语气却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而下一刻，他忽然“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虽然，突然之间说起这样的事情很突兀。但是，伯爵大人，我想请您听一下我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说说看。”
有些讶异的发出了声音之后，里贝尔点了点头。
由于之前莫名涌现出来的亏欠心理，让他觉得别说是一个请求，十个请求他都能尽量的满足。
“那...我要说了。请问伯爵大人，我可以成为您的助手吗？”
克里斯的话语落下。
此时的他，用力的握着拳头，带着满是紧张与希冀的神情，凝望着里贝尔。
而另一边。
看似在沉吟斟酌，其实只是愣住了的里贝尔。
满脑子，都是问号。

第六十八章，躲不开的剧情
“恕我拒绝。”
作为一个懂得说“不”的男人，里贝尔果断的拒绝道。
当然，他是知道克里斯口中的“助手”是在指侦探助手，不会离谱到认为对方想当自己的漫画家助手什么的。
“阿哈...还真是利落的拒绝方式呢。”
克里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毕竟伯爵大人的本职并不是侦探，所以自然也不需要助手。”
就是说嘛...
不过话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真正的本职又是什么呢？
里贝尔陷入到了短暂的自我疑惑之中。
“那伯爵大人，我能否作为您的学生...不，仅仅是学徒就可以。您也不用特意的教导我什么事物，只需要让我常伴在您的身侧，自己观察学习就好了。”
“也不行。”
里贝尔继续摇头。
当老师什么的...克里斯到底能和他学些什么？
怎么败家吗？
他可是伯爵，这位侦探你又是什么家庭？
“你在我这里，并不能学到任何事物。”
“唔...”
之前被拒绝时还做出开朗回应的克里斯，这次则是不禁的用手抓了抓自己胸口的衣襟。似乎，是连想当学徒的请求都被拒绝，让他的自尊心颇为的受伤。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我的级别低到，连在您的身旁学习的资格都没有吗？我可是那位世间闻名的名侦探爱森的...”
“我不是...”
“不，是我失态了。非常抱歉，伯爵大人。我居然会在您的面前提及自己那微小的家世...”
克里斯轻舒了一口气，神色又恢复到了正常。
“应该是我这边才要道歉。”
里贝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对克里斯感到歉意是真的。毕竟，放在修仙之类的故事之中的话，他现在属于三番五次的抢夺克里斯这位天命之子的机缘的那类不得好死的恶人。
所以，如果换些其他的要求，里贝尔大致是会同意的。
只是，当他学生或者助手什么的。
这种误人子弟的行为，实在是要不得。
“不不，请不要这样。伯爵大人肯听我的请求，我就应该感到知足。”
克里斯连连摆手，带着略显慌张的神情说着，
“不过，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
看着突然又燃烧起来了一般的克里斯，里贝尔总觉得自己似乎完全跟不上，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脑回路。
...
...
与克里斯的交谈之际，第四首舞曲结束，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首曲子，里贝尔就能正常的从宴会之中退场。
而自从和里贝尔搭话了一番之后，克里斯便一直徘徊在他的周围。
虽说，克里斯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频繁的纠缠他。但是，面对这么一个晃来晃去的光源，里贝尔终归觉得不太自在。
说起来，这一次算是正式的和克里斯进行了一番完整的交谈之后，里贝尔对这名哀伤魔女线的主角，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这种感受，总之就觉得克里斯这个人，莫名的给他一种不太自然之类的感觉。
就像之前。
即便克里斯一直都很有礼貌的在使用尊称，也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敬重与敬畏。
但里贝尔依旧觉得，克里斯并没有真的将他当做一名伯爵来对待。
难道，是他最近被各式各样的人卑躬屈膝惯了。所以，难得遇见了个正常一些的人，就反而觉得违和了？
不至于吧？
这才几天，他就被这贵族社会彻底腐化了...
甩了甩头，里贝尔没有深究，只是尽量与克里斯保持着距离，继续欣赏起了大师的画作。
而这一看不要紧，里贝尔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瞪出来。
因为，那副抽象到根本不知所云的大作《少女》之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闪亮亮的剧情触发点。
从大小来看，这个剧情触发点，似乎即将就要爆掉了。
什么情况？
哪来的这么大一个触发点？刚才明明还没有的。
里贝尔心情没来由的一紧，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溜之大吉。
无论这剧情触发点到底为何出现，总之和他无关。
强撑着淡定的神情，里贝尔缓步移到了墙壁上，另一张画作的前方。
嗯。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那奇葩到是人就不禁想多看两眼的《少女》，怎么看都不是凡品。再加上，那种东西出现在有好多发光人出没的龙潭虎穴。不触发点与其相关的剧情，才是奇怪。
他真是会无意识的作死，出现在不该去的地方。难怪，一直以来总是能以各种姿势触发剧情遇到主角。
他早一点发觉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欣赏面前这幅其貌不扬，只是单纯的很清新漂亮的风景画的话，不久什么剧情都不会遇到了？
叹着气，带着仿佛看透了一切般的神情，里贝尔抬起头。
然后...
看到了面前的风景画上，剧情触发点依旧在闪耀着。
...
WHY？
里贝尔猛然的回头，看向之前的那副《少女》，发现上面的触发点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
这触发点还会自己转移的？
行吧，就算他倒霉了。
里贝尔咬着牙，又换了一幅画，站到了其前方。
而剧情触发点，如影随形...
第二次，第三次，里贝尔还能说服自己，不过是个巧合。
但是，第四次，第五次...
里贝尔每次换一幅画作欣赏，紧接着就能从画上“欣赏”到无比美丽的剧情触发点。
所以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里贝尔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少女》的前方。和他一起回巢的，还有那如同死兆星一般高悬的剧情触发点。
嘿，这剧情，今天他还避不开了是吧？
恰好这时，克里斯也凑了过来。
“那个...伯爵大人，您从先前起...”
克里斯很是委婉的说着。
如果不是这个人是里贝尔，他肯定会大声的指出对方在几幅画前兜来兜去的情景，十分的可疑。
看着即将触发的剧情，和主人公都已经来齐，斜眼望着剧情触发点，里贝尔决定不挣扎了。
于是，他晃了晃头部，用下巴点向了《少女》画作所在的方向。
...
...
宴会大厅之中，克里斯顺着伯爵大人的提示，开始仔细的观察起了墙上的画作《少女》。
说实话，克里斯对于这些“艺术”，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早就在宴会开始之时，他就已经和骑士团的一些成员观赏过这部作品，并且好生吐槽了一番。
所以，事到如今，再仔细看这幅画作，也不见得能看出来什么。
若不是伯爵大人...
与表面上表现的不同，对于里贝尔的拒绝其实颇有计较的克里斯，漫不经心的望着画作。
然后，一秒、五秒、十秒、半分钟。
克里斯的瞳孔，忽然开始紧缩了起来。
“怎么会？到底是什么时候...这幅画作，是假的！”
难以遏制内心之中惊愕的克里斯，用很大的声音喊道。
而场间正好处于乐曲的轻声间奏部分。于是，克里斯的声音传播的极为遥远。甚至，还有一名演奏者，一惊之下失了水准，让一阵很难听的杂音在场间飘荡了一番。
杂音之后，场内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忽然停止了一般。
直到伴随着一阵焦躁的脚步声，一个矮胖的身影从楼梯上跑下，气冲冲的直奔克里斯，
“你在胡说些什么！”
来者，是宅邸的主人，宴会的举办者之一，戈尔德爵士。
满脸怒火的戈尔德爵士，显然是将克里斯当成了刻意来宴会之中找茬的人。
竟然说他高额买下的画作是赝品，哪怕只是传言，这些话语传出去了，让他这位格林沃特首富的脸往哪搁？
“爱森斯皮尔顾问！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事情，我们回到骑士团后再说！”
与戈尔德如影随形的，是格林沃特骑士团的副团长。
他本来就对这名手下擅自招募的临时顾问十分不满。要不是克里斯在夜魔被捕获时就在现场，多少立了一些功劳。不然，这次的宴会他绝对不会将这名看着就不牢靠的年轻人带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戈尔德爵士...我并非是说您买的画作是赝品，只是说这幅画作是假的...”
看到在副团长的指示之下，几名来参加宴会的骑士团成员，以包围之势从四面围上来试图将他带走，克里斯有些慌张的来回比划着手臂说着。
“呼...我的意思是，直到宴会开始之前，这幅画还是真品。但现在，它被人替换成了假的！”
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克里斯总算将话说得明白了一些。
而先前看起来恨不得抽克里斯的戈尔德爵士，也总算在即将冲到克里斯面前给他来个铁山靠之前停了下来。
“总之，如果可以的话，戈尔德爵士，请命人将这幅画取下来。我想，能做到在短暂的时间之中，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做到盗取画作的人并不多，所以只要取下...或许就会有收获。”
克里斯接着说道。
而戈尔德爵士则是凶神恶煞的凝视了克里斯一阵，然后骂骂咧咧的放下“如果没有发现要你好看”之类的狠话，然后便命宅邸之中的仆从，将画作取了下来。
不久后，搬来了梯子的仆从，小心翼翼的取下了画作《少女》。
而画作取下来之后，看着画作背后藏着的事物，先前还在较为含蓄的讨论着这场宴会插曲的众宾客，顿时骚乱了起来。
因为，画作背后的墙壁上，贴着一封被鲜艳的玫瑰装裱着的信。
来自怪盗的挑战书。
...
“这果然是怪盗的信！”
当信也被取下之后，包括戈尔德爵士与副团长在内的几名有头有脸的人物，围着信件的内容看了一番之后，纷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随后，才终于得见信件内容的克里斯，也基本认定了这件事情。
怪盗的信，是有特定的风格的。
首先，会明确的说明，什么什么事物，被怪盗所收下。然后，会附上一首水平很高的诗歌，接着会根据诗歌再提出一个谜题，并且表示只要解开这“简单”的谜题，失去的事物也会复归。
怪盗信出道至今已经有了五个年头，所以怪盗信的格式在侦探这类职业的人之中，也已然不是秘密。
不过，看着真正的怪盗信，克里斯的内心还是禁不住激动了起来。
作为一名侦探，他自然想抓到让整个王国都为之束手无策的怪盗。甚至，早在怪盗前些时日偷走格林沃特大时钟的指针之时，克里斯就参与过怪盗信的解谜。
而更加让他激动的是，今日在这怪盗出现的宴会场，还有他在心中认定为“老师”的伯爵大人在。
他很期待，这双方的对决。
只是...
克里斯转过头去，发现与热切的在讨论着怪盗的他人不同，里贝尔正在格格不入的组着手臂，托着下巴盯视着已经取下了画作，空无一物的墙壁注视个不停。
伯爵大人...好像在发呆？
不！
怎么可能？
换做他人肯定是在发呆，但是伯爵大人肯定不是的。他一定是又注意到了什么。不然，表情也不会那么凝重。
克里斯思绪之间，戈尔德爵士又找了过来。
已经取出手帕开始擦汗的戈尔德爵士，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道，
“这位...呃，爱什特格...顾问？那个，能否向我们也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发觉这幅作品被怪盗替换成了赝品呢？这...你也看得出，这幅名为《少女》的画作，很特殊。所以...”
所以根本分辨不出真假是吧？
克里斯面上带着礼貌的笑容看着戈尔德爵士，并没有因为对方叫错姓氏而表现出恼怒。
反而，还因为自己曾经对于“戈尔德爵士其实也不懂艺术，只是随便的买下了高价画作”的猜测命中而感到了满意。
接着，克里斯便开始解释了起来。
他分辨出《少女》画作有问题，主要是通过画框以及装裱画作的镜面之类的细节之处。
镜面有细不可查的破损，除非光芒的恰好折射便注意不到。
而画框更是有几处做工粗糙花纹变形。最为重要的，还是画框的边缘微微沾染上的，一些泥土。
正常而言，早就在宅邸中悬挂多时，且仆从们每日都会打理的高价画作，怎么会沾上泥土呢？
除非，这画作是刚刚被人从外面，带进来的...
听着克里斯的解释，一一验证之后，在场的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一般的话，克里斯其实也很喜欢每当众人看到他解出真相时，露出的“无知”的神态。
但今天，却不同。
即使是一部分真相被揭发出的现在，还有很多事让克里斯觉得很在意。
其中最为不对劲的，就是依旧在面壁的伯爵大人。
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伯爵大人并没有听他的解释，只是在背对着自己？
确实，没有伯爵大人的提醒，他现在也还分辨不出这幅画有问题。
但从“肢解者”的案件现场来看，伯爵大人应该是并不介意他人抢走自己的风头，不如说还会刻意低调，尽量什么都不表露出来。
那...到底是他的这番推论哪里出了问题，哪里有所缺失，伯爵大人才会如此的不满意？
克里斯的内心，顿时变得格外的沉重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英雄”与怪盗
“哈哈哈，还真是要感谢顾问先生。对于我而言，被偷了一幅画作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无从知晓这件事情，一直将赝品挂在墙壁之上。”
各方忙碌的会场之中，戈尔德爵士亲切的拍着克里斯的肩膀，豪爽的笑着说道。就仿佛，之前气势汹汹的凶克里斯的，是其他人一般。
而克里斯也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用很奇怪的表情看向了戈尔德爵士。
“一幅不要紧吗？那五幅...又怎么样？”
“五幅？”
戈尔德爵士面露讶异。
而克里斯，则是用手指了指墙壁上的另外四幅画作。
为了了解伯爵大人的“深意”，克里斯只能从从头回顾他的一举一动。
而说起里贝尔之前最古怪的举动，无疑就是绕着五幅画一直徘徊。
所以...
“快！快去将那四幅画也取下来！”
戈尔德爵士连声呼吼起了他的仆从。
很快，四幅画作也被宅邸之中的仆从，从墙壁上取了下来。
然后，在场的众人面对画作后面同样出现的怪盗的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居然，不是一幅画作被盗，而是五幅！
不，不止五幅。
戈尔德爵士又命人仔细的检查了宅邸大厅上悬挂着的所有画作。然后，最终发现包括前面的五幅，总计有八幅画作后面出现了怪盗的信件，代表着共计八幅画作被盗。
“怎、怎么会这样...”
即使是财大气粗的戈尔德爵士，看着摆了一地的“赝品”，也脸色苍白的瘫坐在了地上。
而参加宴会的宾客们，也更加热切甚至狂热的谈论起了，这名仿佛无所不能的怪盗。
照克里斯的猜测，画作是宴会开始之后才被盗走的。
那在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里，接连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八幅名画。
恐怕，真的是神之领域才能办到的事情。
另一边，克里斯看着如遭重锤般的戈尔德爵士，咬牙切齿的骑士团成员，交头接耳的其他宾客，总觉得自己无法与这些人共鸣。
他的心中依旧沉重，没有丝毫的成就感与兴奋感。
因为，伯爵大人依旧没转过身来。
也就是说，伯爵大人对这份答案，依旧不满意？
克里斯怔怔的望着里贝尔的背影，又一次感受到了当时听闻对方仅仅一个下午，就抓到了“夜魔”时的绝望感。
难怪，在伯爵大人的眼中，他连学徒的资格都没有。
都看看他今天，到底做出了怎样的表现？
之前，明明与伯爵大人搭话时，谈论的是画作。但是，所有的集中力都在伯爵大人的身上，居然没注意到画作之上那般明显的破绽。
作为侦探，最为重要的两项事物之一，便是观察力。
而直到伯爵大人提醒之前，完全没发觉画作异样的他，即便被说成是侦探失职也丝毫不过分。
克里斯微微的垂下了头。
他觉得，当时伯爵大人应该就对他已经很失望了。
但即便如此，伯爵大人还是很“宽宏”的给予了他第二次的机会，给了他足够的提示。
而他如果还不能通过伯爵大人的考验，想必会更加让伯爵大人失望，不会再获得任何的机会。
可...
到底，伯爵大人从这起怪盗案中看出了什么？
难道，八幅画作同时被盗，还不是事件的尽头吗？
克里斯，开始焦急的在会场之中来回踱步。他观察了一次又一次，也没有在现场得到任何的线索。
所以，现在除非立刻解出怪盗留下了谜题，找回画作的真品甚至直接抓住怪盗，那这起事件就只能到此为止。
而伯爵大人就算具备再强的洞察力，也不可能之前就透过那隐藏在画作背后的信封，直接了解到信中的内容解出所有的谜题。
那...那！
一时之间，将自己逼之牛角尖之中的克里斯，神情都开始急躁了起来。
也正是这时，他一时的不察，险些撞到正在搬运画作的宅邸仆从。
“你们！唔...抱歉，是我没有注意。”
点头致歉之后，克里斯看着抬着赝品画作离去的仆从的身影，忽然间，脑中似乎有什么事物被触动。
“请等一下！”
克里斯遵从自己的直接，出声叫住了两名仆从。
然后，上去询问了起来。
虽然仆从本身并不知道克里斯是什么样的职位，但是看到之前自家的主人对他都很客气，于是很配合的回答起了他的问题。
他们，只是将这些赝品画作搬到宅邸的库房之中而已。
一是因为这些赝品放在这里，戈尔德爵士看了心烦。二是因为，作为一起盗窃案，这些赝品也会作为证物转交到骑士团的手中。
“那请问，等你们将这些画作搬到库房之中，还会专门派遣大量人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看管吗？”
“怎么会？”
面对克里斯的提问，仆从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都是些不值钱的赝品，还要转交给骑士团的，他们看守着做什么？
而迎合着仆从怪异的眼神，克里斯的脑中顿时豁然开朗，一切的线索连在了一处。
“原来如此...”
陡然露出震惊神情的克里斯，低声的自语着，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长长的舒了口气，内心平静了一些之后，克里斯走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伯爵大人，非常感谢您的指导。这次，我真的明白了。这次案件的关键点，在于画作其实是‘真品’...”
再次与里贝尔搭话的克里斯，这次算是彻底放下了内心之中所有的骄傲，成为了纯粹的求学之人。
他暗自的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在夜魔案之后，就已经彻底折服在伯爵大人的智慧之下，一心想要成为对方的助手。但实际上，他的内心还残留着大量与伯爵大人再争些胜负的想法。
这种幼稚的心境，大概也早就被伯爵大人看透了...
而正是此时。就像是能听到克里斯的心声一般，一直都在以沉思状面向墙壁背对着所有人的里贝尔，终于转过了身。
...
...
“这次，我真的明白了。”
回过神之后，里贝尔就听见克里斯，在他的身后如此的说着。
呃...
他又明白什么了？
里贝尔一头雾水。
他觉得“明白”这个词真的很奇妙。
一般只有什么都没明白又或者说什么都不想让人明白的人，才会把这个词挂在嘴边。
说起里贝尔之前，为什么一直在对着墙壁发呆。
实际上，只是喜闻乐见的“大脑在颤抖”的环节。
里贝尔注视剧情触发点之后，剧情果然就被直接触发了。然后，信息量极大的画面降临，里贝尔只能傻站着消化这些脑中突然多出来的信息。
无论经历多少次，里贝尔也还是习惯不了，这几乎能让他短时间里近乎失去思考能力的感觉。
这次降临的剧情，是哀伤魔女线的第二幕。
名称也与之前的神神叨叨不同，十分的直接。
叫做，“英雄”与怪盗。
在剧情画面出现的字幕之中，英雄两字就是这样被引号包裹着的。
这让里贝尔略微的有些在意。
剧情画面的构造也很简单，就是在一处颇为广阔的屋顶一样的地方，克里斯与怪盗面对面的对峙。
屋顶，大概是有强风在吹拂。
所以，怪盗身上的深紫色披风随风抖动，而克里斯也尽力的用手按着自己的侦探帽。
怎么说呢？
要里贝尔评价的话，这对决感十足的画面，还挺有氛围的。
远端的怪盗，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近端的克里斯，也能看出他散发出的竭尽全力的感觉。
与克里斯对决的怪盗，看起来似乎是名女性。即使穿着男士的礼服，也依旧能看出曼妙的身材。
当然，面部有面具遮挡，看不太清楚就是了。
就是...
这怪盗和哀伤魔女又有什么关系？
里贝尔能理解，既然以克里斯这位侦探为主角，和怪盗扯上关联也算是避不开的宿命。可在哀伤魔女的线之中，这么明目张胆的混入另一个看起来可攻略的角色，是不是不太好？
还有就是。
“英雄”与怪盗。
果然，原剧情里，克里斯通过现场揭发“肢解者”并且亲手抓住“夜魔”，被格林沃特城的报纸捧成了“格林沃特”的英雄。
之后嘛，也好猜。
八成是怪盗一听，最近有个风头很响，甚至被称为英雄的侦探在活跃。于是，就想和他过过招什么的。最终，特意的跑来了这表彰“英雄”的宴会里开始发难。
总的来说，现在剧情的发展与原剧情基本是一致的。
唯独有个问题，就是原剧情里克里斯的位置，被里贝尔自己牢牢的占据住了。
“唉...”
怎么会这样？
里贝尔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住克里斯了。
如果他解释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抢这些名声与“宿命”的话，克里斯会信吗？
而且...这该死的剧情原来还有第二幕的吗？
由于梅璐艾塔与女仆小姐离开之后，灾厄魔女线的第二幕一直没有到来，所以里贝尔之前还一直以为，能在他脑中降临的，只有各线剧情的第一幕。
总之，这些剧情画面可以事后再整理，里贝尔觉得他该看看面前的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克里斯对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那时候他的脑袋还在晕着，也没太听清。
之后，就看到克里斯急匆匆的离开，开始去找戈尔德爵士与骑士团副团长窃窃私语了起来。
不多时，这一天在宴会会场出没过的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大厅，包括宅邸的仆从在内。
而看着众人围着一地画作，然后克里斯一脸郑重的站在所有人视线中心的情景。
里贝尔知道，现在应该是经典的，侦探破案环节。
好嘛，这事弄的。
就因为脑子炸了一会，导致现场看个侦探剧都只能跳过前期中期，直接看结尾。
里贝尔摇着头，凑近到了艾德一家与塞巴斯的身边。
“少爷，看来您已经和克里斯先生，一同解决了这起案件。”
看着走来的里贝尔，塞巴斯带着略显得意的神色，故意调高嗓门如此的说道。
看到周围的目光，不由自主般的齐刷刷的转了过来，里贝尔的脸有点僵硬。
“不要胡说，我这次什么都没做。”
不如说，上次也什么都没做。
面对里贝尔无比诚实的坦言，塞巴斯只是一脸不信的神色，说着“现在的少爷实在是太谦虚了”之类的话语。
而爱丽斯则是缠着让里贝尔讲讲，说她刚才只是在外围什么都没看到。至于艾德夫妇，虽然表面上在制止纠缠里贝尔的爱丽丝，但略显躁动的神态，显然也是很好奇，希望里贝尔可以和他们诉说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刚刚回过神来的时候，还在想他面前的画，那么一大幅《少女》去哪了呢。
里贝尔纠结之间，另一边克里斯一众，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于是，骑士团副团长大手一挥大吼肃静，接着戈尔德爵士面容严肃的环顾着宾客，大声的说道，
“请问，此次前来参加宴会的众位宾客之中，有没有具备专业鉴定师执照的鉴赏家？”
在戈尔德爵士的提问之下，宾客之中有一些人将目光投向了他们所认识的鉴赏家，并且一些鉴赏家也自己举起了手。
而扫视了一眼之后，戈尔德爵士并没有找任何一名举起手的鉴赏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端在人群边缘的一名白发老年绅士。
“咦？博格大师。你这不是在场吗？因为你之前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有出席宴会。”
戈尔德爵士笑着说道，走入人群热情的去招呼起了这位博格大师。
而里贝尔看到，在这位博格大师被点到之后，之前许多举过手的鉴赏家，竟然默默的放下了手。
里贝尔疑惑之间，塞巴斯适时的出声解释。
原来，这位博格大师是格林沃特城首屈一指的鉴定专家。据说入行四十年有余，从来没有看走过眼。
“既然博格大师在，也就不用别人来效劳了。费用我会改日直接送到大师的宅邸之中的。所以，现在还请麻烦你，帮我好好鉴定一下。这些被取下的画作，到底是被怪盗盗走替换的赝品，还是...”
戈尔德爵士意味深长的说着，和不远处的克里斯对视了一眼。
而试着推脱了几下，但没拧得过这位颇为强硬的富豪爵士的博格大师，最终还是从工具箱之中拿出鉴定道具，开始对成一列摆放在地面上的诸多画作鉴定了起来。

十月份悬赏
大家国庆好。
新的一月，我决定开一些加更悬赏。
2000推荐票。
100月票。
10000打赏。
刀片算作月票。
满足其中三项之中的任何一项，我都会奉上一章加更（至少三千字）。
截止日期是这个月末。
还有就是，目前我还没有建立有关于这本书的交流群。
之后，如果建立的话会通知大家。
那么，希望大家假期如意，下次再见！

第七十章，怪盗克星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被称为博格大师的鉴赏家开始了对一系列画作的鉴定。
作为旁观者，里贝尔觉得鉴定这种工作，肯定是与表面不同，十分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物。
因为，他看到博格大师的额头上，汗水简直如同水龙头一般大量的流淌着。
明明，即便是盛夏，格林沃特的天气也没特别炎热。
许久之后，终于鉴定完成的博格大师，颤巍巍的说出了他的结论。
“由于《少女》这幅画作比较特殊，我不能明确的给出结论。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七幅画作，毫无疑问都是真品。”
顿时间，场间一片哗然。
就连里贝尔，也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当然，他不是为了合群才假装惊讶，而是真的被惊到了。
毕竟，他也不傻，所以虽然小昏了一段时间，但现在也差不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克里斯发现了怪盗偷走了宅邸中的八幅画作，然后当众指了出来。这也和降临的第二幕有所对应。否则，就算克里斯是侦探，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闲着没事跑去楼顶，顶着狂风和怪盗对决。
只是...
现在这画作是真的又是什么情况？
怪盗并没有盗走画作，却留下了怪盗的信吗？
还有就是，克里斯自己发现了画作是假的所以才告诉了大家。但事后他又主动让戈尔德爵士找了鉴定师，鉴定出画作其实是真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什么逻辑？
这是在自抛自扣呢？
里贝尔满脑子都是问号，只觉得无论是侦探还是怪盗，他们的行为都挺迷惑的。
而场间内正在交头接耳的大家，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
然后，等到众人的情绪发酵了一阵之后，随着骑士团副团长开始维持秩序，站到大厅中心的克里斯，终于开始了这一次的“解密”。
“首先，我要先对大家说一声，非常抱歉。”
克里斯很是认真的对着四周行了几个标准的弯腰礼，
“由于我的能力不足，导致之前为大家传递了一些错误的信息。实际上，怪盗虽然在八幅画之后留下了信件，但其实他根本没能盗走任何一幅画。”
克里斯顿了顿，环视四周，
“不如说，他从来都只是一名单纯的罪犯，而不是神明。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到在众人的视线之下，神奇且毫无预兆的盗走画作。也就是说，怪盗只是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仅仅在画框与镜面之上，做了一些手脚。让我们误以为，整幅画都已经被人替换。而比起将画盗走，仅仅在画框之类的部分做手脚，想来都不需要是怪盗，只要是魔术师，不，甚至只需要对周围视线的感知比较敏感的普通人，都可以做到。”
克里斯的话语到了这里，现场又开始了讨论。
而里贝尔周围的艾德夫妇，也纷纷认同克里斯的说法。
因为，确实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之中，不会有人一直关注在角落的墙壁以及上面的画作。
更甚至，之前表彰仪式的时候，为了托显气氛，宴会场将灯都关了大半，只用明亮的光照了作为宴会主角的里贝尔，让他“闪亮”登场。
像那种场景可以说是比比皆是，所以怪盗真是想怎么对画框做手脚，就能怎么做。
“那怪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难道，只是为了恶作剧吗？”
在克里斯的身旁不远处，戈尔德爵士带着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淡淡的对着克里斯问道。
这恰到好处的时机，以及装模作样的德行，显然是早就和克里斯事先排练好了这番问答。
“自然不会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戈尔德爵士。”
克里斯面向戈尔德爵士，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环视众人。
他之前之所以会说出挑衅般的话语针对怪盗，就是想看看在这种激将之下，能不能让怪盗暴露出来。
但果然毫无收获。
如果怪盗能被这种幼稚的招数揪出，他就不可能在王国逍遥法外这么久。
“让我们以为真品其实是赝作，就是怪盗在这起事件之中，使用的诡计的核心。这个诡计，如果揭露出来，其实真的很简单...请容许我问一个问题。戈尔德爵士，如果这些画作是赝品...那你将它们放到堆放杂物的库房，还会严加看守吗？”
“唔...不会。”
戈尔德爵士认真的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
“那戈尔德爵士，如果你是怪盗，究竟是在众人视线之中的宴会会场偷走画作更简单，还是...去守备松懈的库房之中，盗取画作更加轻松？”
面对克里斯的问题，戈尔德爵士狠狠的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抛开戈尔德爵士这显然浮夸过了头的演技不谈，听到克里斯的解释之后，现场的众人立刻再度骚动了起来。
其中不泛有人感叹这诡计真是巧妙，可以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就可以轻易的盗走名画，并且还是在众人之前...不愧是王国闻名的怪盗。
而对于各种诡计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里贝尔，此时也不禁有些内心上的动容。
倒不是动容于诡计本身，而是动容这名怪盗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种招数都敢在现实之中堂堂正正的使用出来。
如果他也有这胆子的话，说不定也能当个怪盗。
“难怪克里斯先生，可以年纪轻轻就成为骑士团的顾问。真是了不起，就连那位怪盗，都没能在你手中占到便宜！你简直就是怪盗的克星！”
看到气氛差不多了之后，戈尔德爵士满面红光的笑着，不遗余力的夸赞起了克里斯。
对于他来说，这次怪盗骚乱不仅没让他受到损失，还让这座宅邸和这场宴会变得具备了传奇的性质。出名对他立足贵族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格林沃特城的报纸了。
而戈尔德爵士的身旁，骑士团副团长也连连夸着克里斯，不停的说着当初就是他看中了克里斯的才能，才果断的批准了他加入云云...
面对如此现实的一幕，克里斯脸上带着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再次出声开始了他下一阶段的话语。
“实际上，破解怪盗诡计的人并非是我。不如说，我当时所有的集中力，都在怪盗作案的现场。只顾着思考怪盗是怎么盗走的画作，怪盗究竟又是什么人之类的事情。对于沦落为‘赝品’的画作，没有关注过分毫。所以，不要说是怪盗克星。如果没有真正解开谜团之人的指导，我大概会成为怪盗的‘帮凶’，帮助他顺利的偷走画作吧。”
克里斯摇着头，自嘲般的说道。
“咦？破解诡计的人，并不是克里斯先生？”
这一次，戈尔德爵士显然是真的惊讶。所以，惊讶的表现也自然了起来。
“是的...在说出那位的名字之前。我们不如来分析一下，怪盗在这一次案件之中，最反常的行径吧。”
“呃...”
戈尔德爵士有些接不上话了，因为这些没排练过。
“怪盗的行径之中，最反常的地方，无疑是整整八封的怪盗书信。”
克里斯说着，示意了一下。然后周围的一些骑士团团员，便将八封怪盗书信展示到了众人的面前。
而“有幸”看到怪盗真笔的宴会宾客，纷纷激动了起来，拼命的凑前想要瞻仰一下怪盗的字迹。
“如众位所见，怪盗的这八封书信，每一封都是独立的书信。而这就很奇怪。因为，怪盗如果想要一次偷走八幅作品，仅仅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就足够了。再不然，就留下连贯的书信，让八封看起来是一个整体。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写下了八封有着同样开头与结尾的制式挑战书。就仿佛...他并不是一次偷走八幅画作，而是分八次偷走八幅画作一般。”
克里斯的话语，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认同。
确实，怪盗的这八封书信，看起来颇有古怪。
“当然，怪盗的目的不可能是来光顾这座宅邸整整八次。所以，我就猜测了一下，怪盗的动机...其实，这件事都不用太深层次的考虑。最近才在格林沃特城活跃过的怪盗，在格林沃特英雄的表彰宴会之下，盗走画作。他想要针对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克里斯顿了顿，
“不过，仅仅是这般，大概是不具备冲击性的。趁着大家的注意集中，悄悄偷走东西，只是到处可见的小偷而已。想来，不符合怪盗的‘美学’。所以，怪盗就想要更加震撼的一幕。比如...”
突然间，啪的一声，整个宴会会场的灯光全部暗了下去。
而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受惊的宴会宾客们刚刚发出惊呼之声，灯光又重新被点亮。
“比如，在这样的灯光一闪之后，我们的英雄的面前画作，被替换成‘赝品’，然后凭空出现一张挑战状。”
克里斯指着一旁的墙壁说着，而那边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钉上了一个象征着信封的白手套。
宴会会场，又双叒叕一盘哗然。
里贝尔也设身处地的考虑了一下，如果真如克里斯所言，就这么一黑之后他面前出现被换走的画作和怪盗的信的话...
那场景，着实太震撼了一些。
而配合着克里斯的话语，从宴会会场外面赶回的一些宅邸仆从，也证实了宅邸的照明魔导具，之前确实被不明人物动过手脚。
“可是，我们的英雄大人，当时到底会观看那幅画作，其实是很不可控的事件。所以，怪盗才会多准备几份这样的信件与‘赝品’，确保计划可以顺利实施。有了八幅作品保底，只要英雄大人稍微被任何一幅画作吸引...”
克里斯依旧扫视着宾客，想要看看这次怪盗会不会露出破绽，
“而且，赝品其实是真品的事情，虽然可以瞒过一时，事后也肯定会被察觉。又或者，我们无法察觉，怪盗也会让我们察觉。那么，完成了这一系列举动的怪盗，可以说是在短短的时间之中，连续戏耍了‘英雄’两次。”
听到这里，里贝尔的内心也不禁的产生了后怕。
这怪盗，好狠毒的计划...
他可是因为在两次案件之中表现出了“出色的智慧”，才被奉为英雄，拉到这场表彰宴会之中的。
那如果在这样的宴会之中，像个猴儿一样被怪盗耍来耍去，即便他不怎么在意名声这种事物，以后大概也没脸继续呆在格林沃特城了吧...
只能说，幸亏有克里斯这名侦探，不然他今天可就惨了。
“只能说，怪盗的诡计确实很巧妙且大胆，但是他依旧小看了这座城市的‘英雄’。他肯定想想不到，他的计划会在实施前，就被‘英雄’所察觉。”
破案环节，到了此时，明明应该是最为火热的部分，作为侦探破解了怪盗所有诡计的克里斯，也处于高光时刻。
但是，他却先是非常失落的叹了口气，然后又露出了认命了一般的神态，
“就如我之前所说，怪盗并非神明...他最多只能称为一位出色的魔术师。所以，我想...如果他的计划在实施的阶段就被识破，提前的浮出水面。那他，一定没有时间撤离这个现场，也没有勇气这么做。因为，他只要露出丝毫的马脚，就会被揪出来。”
克里斯终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里贝尔，
“所以，您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怪盗究竟是谁呢？格林沃特的英雄，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克里斯带着略有黯淡的目光，微笑的看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怎么说呢。
在克里斯开始“英雄”来“英雄”去时，里贝尔就已经感觉到了。
这皮球，到头来还是得踢到他的身上。
所以...
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只是示意了一下那幅《少女》之后，除了发呆就是在会场混来着。
怎么这起事件的功劳，就又推过来了？
好像上次在肢解者的现场也是这样。
他只是稍微指出了几个剧情触发点的位置，克里斯就能用他聪明的小脑瓜将所有真相解出来，最终又把功劳扔回他的身上。
这样真的好吗？
除了和哀伤魔女的宿命相遇之外，连侦探和怪盗的羁绊，看这情况好像也要跑到他身上来了。
这克里斯是不是也是个穿越者，所以不想触发剧情啊...
看着宴会会场，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了自己，里贝尔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突然让他揪出怪盗什么的。
他怎么知...
呃。
他好像还真知道。
因为，这不就等于开卷考试吗？
毕竟，他一进宴会会场就看到了，这里有个陌生人在嚣张的发着光。

第七十一章，紫衣之人是怪盗
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宴会场之中，那名散发着配角之光的贵族装少女。
也并非是说，这名少女在发光，她就一定是怪盗。
甚至，她可能都不是哀伤魔女线的配角，而是其他线的一般路过NPC。
但果然，比起不是，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会场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里贝尔，但里贝尔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到底该不该将怪盗指出来，实在是件很难抉择的事情。
倒不是里贝尔的虚荣心作祟，让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我其实没找出来”之类的话语。
而是再与这名怪盗扯上联系，他就不是陷入原剧情深不深的问题，而是快取代克里斯的位置，成为了哀伤魔女线的男主角。
虽然目前，哀伤魔女线的剧情，并没有给里贝尔造成多少危害。
但是，这条剧情线显然是即猎奇且危险的。
而且，这场宴会对他而言还不仅仅只是“英雄”与“怪盗”这般简单。还有一名来自天谴教会的评估者，正在暗处观察着他。
以秘密组织的角度来看，他们大概是不会愿意组织里的一名“特殊”的成员，天天登上报纸然后与骑士团走得很近的。
也就是说，以理智的头脑去分析，里贝尔似乎连犹豫的理由都没有。
指出怪盗，他会走向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而选择沉默到最后，他就可以依旧作为一名高贵的伯爵，继续着不会有任何不便的轻松且惬意的生活。
里贝尔沉思之间，从大厅的外侧，突然走进了大量身穿着骑士轻铠的王立骑士团团员。
以整齐的队列进入大厅的他们，看起来并非是闯入。而从戈尔德爵士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也能看出，这些骑士团团员的出现，他是事先知晓的。
在些微的骚动之中，骑士团成员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宴会会场以及所有宾客，重重的包围了起来。
接下来，骑士团的队列里，做出了几名里贝尔的熟人，走到他的近侧呈扇形将他护了起来。
他们分别是曾经在“肢解者”案件之中，与里贝尔有过一面之缘的女骑士亚布贝奇、壮硕的平民骑士德克以及第三警备队的副队长。
就在里贝尔疑惑这些人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克里斯凑近了过来。
“伯爵大人，请放心吧！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做到最好的。所以，您也不用担心，指出怪盗之后再被怪盗劫持了。”
克里斯压低着声音说道。
而听完之后，里贝尔的嘴角不禁的抽了一下。
好嘛，原来是这个人去搬来了骑士团的救兵。
说的好像他不指出怪盗，是怕被对方劫持一样！
呃...
说实话还真有点怕。
不过，这克里斯的情商是不是有点低？
这种事是可以直白的指出来的吗？如果他真是天龙人一般的旧贵族，对这番话恼羞成怒。这位小侦探是不是未来堪忧？
里贝尔无语之间，副队长也出声说道，
“就算是我们，也是会进步的。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可没有时间浪费在和个小偷玩所谓的怪盗游戏。”
副队长今日也丝毫不掩饰着自己对里贝尔的厌恶，带着一副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般的口吻，催促着里贝尔。
“咦？伊森先生，你的左手受伤了？”
注意到伊森左手的白手套已经被血迹微微渗透的克里斯，忽然出声问道。
“啧，连这都能发现。所以你们这些被称作侦探的家伙...”
“副队长的手是因为...”
“闭嘴，亚布。无论如何，现在要抓住怪盗才是最要紧的。”
女骑士亚布贝奇，似乎想解释副队长伊森手上伤势的来历，却被伊森厉声喝止。
随即，便老实的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的亚布贝奇，转向了里贝尔这边。
“伯爵大人！这次请真的放心！与我不在场的上次不同，这一次由于克里斯顾问的提前通知，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与对策。绝对不会再让怪盗在反抗挣扎时，波及到您。”
所以说...
“伯爵大人！上次我没来得及挡在您的身前！这次，无论有多少怪盗冲上来，我也一定会用这经过了锤炼的身躯，成为您最坚实的盾牌！”
亚布贝奇的身旁，德克也扯着他的大嗓门开始叫到。
所以说，真不是因为怕被怪盗报复，所以才不敢指出他的！
里贝尔在心中大叫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重新整理了一下心绪之后，他望了望此时围在他周边的人。
里贝尔忽然觉得，他又到了类似于命运的选择一般的时刻。
如果是在游戏之中的话，这次的选项想必可以让后续的剧情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就如当初，在宅邸之中选择要不要救梅璐艾塔一样。
不过...同样是抉择，他的待遇是不是变差了一些？
当时，他面对的可是看着就养眼的圣女。而现在，他面对的又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里贝尔看了看，期待的看着他的骑士团三人组与克里斯，以及稍远处的塞巴斯与艾德一家。
然后...最终还是摇起了头。
看来，他还真不是一个理智且理性的人。
“那边那位身着着淡黄色圆裙的小姐...是，没错，就是你。虽然，我很想说我想邀你共舞一曲。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大概也不会信这样的借口吧？怪盗！”
陡然面向那名正在发出配角之光的少女，里贝尔语气凌厉的说道。
...
...
“我、我？坎、坎普雷特伯爵大人，您肯定是误解了什么，我...我可并不是什么怪盗。”
宴会会场之中，在里贝尔的呵斥之下变得寂静一片的现场，贵族少女在愣了一会之后，才颤巍巍的回道。
她很好的表现出了紧张、迷茫、愕然，还有被冤枉之后的焦急等极为合理的情绪。
这份表演可远远不是戈尔德爵士可以相比，以至于短短一句话就让里贝尔险些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弄错了。
“请和我们走一趟吧，这位小姐。如果到时候证明了您确实并非怪盗，世间闻名的坎普雷特家族现任家主，会亲自向您致歉的。”
第三警备队副队长伊森眉头一挑，带着略有讥讽的口吻说道。
虽说伊森的表现可圈可点，拿出里贝尔的名头，是考虑到这次宴会的参与者都是有身份的人，需要一张虎皮做大旗。
但里贝尔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心。
听到伊森的命令，周围的骑士团先是将贵族少女周边的宾客们疏散且分开，然后以围拢之势一步一步的围向了她。
“不许过来！不要接近！我可是历史悠久的子爵家族，唐恩家族的人！如果再靠近一步，你们的行径就会被当做暴行，遭到贵族议会的严厉指控！”
之前还弱生生模样的贵族少女，忽然面色狰狞的大吼了起来。
而她的吼声，还真就起了作用，让骑士团的团员们一时不敢接近。
周边的宾客们也开始或是以私语或是以惊呼的形式，提供起了唐恩家族的信息。
简单来说，如果贵族少女说的是真的，这名少女还真不是格林沃特的骑士团惹得起的对象。
“怕什么！坎普雷特伯爵都说了，一切的后果由他一力承担！你们难道是想违逆伯爵大人的命令吗！”
“我...”
可没说...
里贝尔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伊森的下一轮怒吼盖了过去，
“给我三个呼吸之内，把她抓住！不然你们全部都以失职论处！这也是伯爵的指令！”
“你...”
只能说，里贝尔这张虎皮是真的好使。
于是乎，围着贵族少女的骑士团员们，顿时如狼似虎的一拥而上。
也正是这时，突然“啪”的一声。
顿时间，整个宴会场地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什么情况！”
一阵骚乱之中，伊森的吼声最为响彻，
“不是说魔导灯不会再出问题了吗！”
就像是在回应伊森一般，宴会场内的灯光又亮了起来。
前后，不过十几二十秒的事情而已。
但是，再看向之前骑士团围捕贵族少女的位置，贵族少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顿时，宴会会场之中充斥着惊愕无比的声音。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怪盗居然就逃走了！
一时间，宾客们感慨着怪盗的神出鬼没，而骑士团团员们则是懊恼于自己的无能。
克里斯也在震惊之后，满脸的失望。然后安慰起了里贝尔，说能将怪盗逼到这种地步，伯爵大人已经很了不起云云。
只有里贝尔，面色古怪。
怎么说呢。
他是有金手指的...
所以，他看到人群之中，有一名很好的融入了周围，与众人一起感慨的老年绅士外形的人，正在嚣张的发着光。
虽说，怪盗能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之中，就变装混入人群也很不可思议。
但他，终归是没能彻底逃走。
“那名老先生是怪盗装扮的，将他抓起来！”
于是乎，里贝尔伸手指着怪盗，继续冲着骑士团下令道。
而陡然被在场所有目光锁定的怪盗，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一次，他连狡辩的环节都省下了，只是趁着骑士团的团员们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球状物体引爆。
刹那间，无比强烈的光芒在宴会场中闪耀。
即黑暗之中，强烈的光芒又夺走了宴会场内所有人，近半分钟的视野。
而等到光芒散去，大家能依稀睁开眼睛的时候，怪盗扮的绅士再一次不见了踪影。
又是与不久前如出一辙般的情景，该夸的夸该气的气该安慰的安慰，然后...
“这次，怪盗扮成了骑士团的人！那个个子最矮的就是怪盗！”
“...”
噗嗤！
这一次，怪盗从怀里掏出了烟雾弹。
“那名贵妇是怪盗！”
...
“红色长头发的男人是怪盗！”
...
“光头的那个是怪盗！”
...
“穿着紫衣服的...”
...
“戴着黑手套的...”
看着怪盗的怀里，就像是四次元空间袋一样，一次又一次拿出能为他争取时间的道具，然后变装混入人群，再被认出追杀的样子。
里贝尔，莫名有种既视感...
真不是他想玩梗，而是怪盗真的就这么难缠。
而经过了数回合的斗法之后，终于能跟上怪盗的动作以及里贝尔指挥的骑士团成员，终于一记擒抱将怪盗按在了地上。
随后，众多骑士团员将其团团围住，手铐脚镣绳子什么的一股脑的招呼在了他的身上。
“怎、怎么可能——”
就在怪盗尖锐且悲愤的女声尖叫之中，怪盗正式被骑士团逮捕。
...
...
有了怪盗事件，戈尔德爵士宅邸的宴会，自然无法继续下去。
而将怪盗送上押送的马车之后，格林沃特王立骑士团第三警备队副队长，伊森贝奇望着几乎同时离去的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长长的舒了口气。
“没想到...他真的能抓住怪盗。我、我是在做梦吗？”
“需要我踢你一下吗？伊森副队长。”
在伊森贝奇的身旁，克里斯笑着说道。
“别了。”
伊森贝奇摇了摇头，
“不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真的也是侦探，而不是神明祝福的持有者？不说其他，能把变装混入人群的怪盗揪出来那么多次，这也是所谓的侦探技能？”
“当然。”
克里斯智珠在握，仿佛什么都懂般的说道，
“伯爵大人，使用的正是作为侦探所必须具备的观察力。只要一瞬之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记住。那下一瞬间，有个地方多出了一个人，那个人自然就是怪盗。”
“什么？那怎么可能。算上骑士团的成员，当时同时在场的可是有几百人！能一瞬间记住...他是怪物吗？”
“唉，所以和伯爵大人，真的是无法进行竞争的。我也只是在最后怪盗快力竭的时候，勉强的通过这种方式，认出了他两次而已。而且，也还是在思考了很久的情况下...”
克里斯摇了摇头，带着明显有自卑成分的口吻说道。
你也足够怪物了...
伊森贝奇抽着嘴角想道。
果然，这些被称为“侦探”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不过，我们抓到的这个怪盗，真的是这几年搅动整个王国的怪盗吗？怎么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弱？而且，她为伯爵准备的那套计划，漏洞也很多。你看，照你那么说，想在伯爵面前将画盗走，必须要伯爵去看画才行。如果他一直不去，计划不就白订制了？”
“是不是真的怪盗我也不知道，不过说她的计划满是漏洞，那就是伊森副队长的误解了。”
克里斯说着，漫不经心的解释了起来，
“怪盗最初扮演的唐恩家族中人的身份，就是伯爵大人始终不去看画时的最终手段。她完全可以自己邀请伯爵大人，去画前稍微交谈什么的，到时候放信封也会方便一些。不然，伊森副队长认为，怪盗为什么不假扮更加容易实施计划的宴会工作人员，而是一名顶着旧贵族子爵之名的大小姐？”
伊森贝奇闻言一怔。
这一点他还真没考虑过。
要不是克里斯的解释，他还以为怪盗扮成旧贵族大小姐，是特意为了恶心他们骑士团。
“还有就是，那位博格大师，大概是有问题的。因为，除了那副比较特殊的《少女》之外，其他画作的正品赝品，其实只要有一定的鉴定技巧，就可以鉴定出来的。所以，万一怪盗没能将伯爵大人引向最好处理的《少女》，而是其他作为备用的七幅画作时。为了堵住其他鉴定师的嘴，让他们没有办法上前鉴定画作真伪，就需要一个堵住他们嘴的方法。比如，一名绝对的权威...”
“这...也就是说，博格大师和怪盗是同伙？”
伊森贝奇一愣，又不免露出了少见多怪般的惊诧神情。
以往，克里斯每当看到他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时，都会感到有优越感油然而生。
但现在...
有些索然无味了。
“是不是同伙我不敢保证，不过合作关系肯定是有的。而且，由于怪盗应该假扮了唐恩小姐一段时间，所以也不好说博格大师的合作人，或者说他认为的合作人究竟是谁。”
克里斯顿了顿，
“总之，姑且去将博格大师也抓起来吧。因为，骑士团其实并没有证据证明那名怪盗，就是犯下大量盗窃案的犯人。而由于伯爵大人在怪盗盗取画作前，就已经揭穿了一切。也就导致，怪盗这次的行径仅是‘恶作剧’范畴。所以，如果走正规程序，骑士团可能无法羁押她太久。毕竟，骑士团也不能以怪盗将泥涂在画框上，将信塞到名画后为理由，给她定下大罪。那这时候，博格大师作为证人，用途就很多了。”
伊森贝奇听着克里斯的话语，内心斟酌了一番之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在他心中，虽然伯爵确实比克里斯具备更多的智慧，但他也依旧认为对骑士团而言克里斯更加重要，也更适合作为顾问。
就比如现在，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伯爵，对方肯定不会像克里斯一般，连骑士团的后续工作都顾虑到。
“那么现在...伊森副队长可以说说，你左手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还有就是，虽然是副团长发出的求援信号，副队长来得太快也领来了太多人了。”
听到克里斯的提问，伊森贝奇面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然后又变成了紧咬牙关的愤怒与些许的懊恼。
“就在几个小时前，差不多是宴会开始的时候吧...就在距离这里三条街的地方...”
“‘肢解者’的作品...”
“又出现了。”

第七十二章，惊天无能
表彰宴会的夜晚。
在一条布满了酒吧的街道旁。
小巷之中，一名醉汉蹒跚着步伐在幽暗的小巷之中摸索前进的道路。
距离三条街的地方，是正在举办宴会的戈尔德爵士的豪宅。
而就在宅邸之中，第一首舞曲响彻起来的时刻，醉汉也像是遥遥听到了优美的乐声一般，露出了仿佛忘记了所有烦恼一般的傻笑。
直到，他转过巷角，在笼罩圆月的乌云散去之后，看到原本被阴影遮蔽的小巷的暗面。
月光之下，小巷的角落之中，整齐的排列着如同棋盘一般的事物。
起初，醉汉都未能认知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依旧傻笑着，嘟囔着，自言自语着，接近，接近...
然后，瞳孔极速的开始收缩，血液仿佛在倒流，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好似突然变得寂静一片的世界之中，只有一颗安详的闭着双眼的，精心打扮过的人头，面对着醉汉。
停顿了半晌之后，一声吓破了胆一般的尖叫之声，颤响在吵闹的夜街之中。
...
...
抓住怪盗，回到了自家之后，各种意义上感到了无比疲惫的里贝尔，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大概是深夜的时分，沉睡之中的里贝尔，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说清醒，里贝尔觉得自己也不是很清醒，全身都很乏力，脑中昏昏沉沉，什么都不想做又或者什么都做不了。
而如果说自己是处在恍惚状态，里贝尔却又恨清楚，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或许，这就是传闻之中的“鬼压床”？
连异世界都有这东西吗？
里贝尔思绪间，眼前漆黑的视野，忽然开始明亮然后变得通红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赤红的空旷空间。
这片空间，几乎没有落脚的陆地。除了里贝尔所站的地方之外，周围几乎全是翻腾起泡的岩浆构成的大河与瀑布。
里贝尔只能庆幸幸亏是梦境，感受不到热度。
不然，这仿佛呼吸都会自燃的鬼地方，可不是人能呆的。
除了到处都有的岩浆之外，这片空间还有一处颇为令人惊奇的地方。
那就是，里贝尔面前这位数不多的陆地部分之中，放着一具特别巨大的骸骨。
作为一名对生物方面了解不多的人，里贝尔完全认不出这具骸骨属于什么样的动物。
当然，从随意挑出一根骨头都如高塔一般雄壮来看，肯定是幻想类生物就是了。
而仔细看去，里贝尔有些意外。
因为，他在这具巨大的骸骨的前方，看到了同样用骨类的事物筑成的白骨王座。
然后，在王座之上，有一名少女正以慵懒的姿态，呈着半侧卧的姿势坐在上方。
少女有一头特别鲜艳的红色长发，身着着与其随意的姿态不相符的庄重正装，一边用手指漫不经心的转着小型号的王冠，一边注视着里贝尔。
这名看着懒洋洋的少女，偏偏有一对看着就显得很是凌厉的剑眉。
“坎普雷特。”
目光对上之后，少女便开口说道。
以里贝尔的体感来说，双方距离极远，大概有个三五百米。
不过，他却能很清晰的看到少女的一举一动，也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
“为什么，要做出违背余等誓约的行径？”
以居高临下的威压姿态，少女注视着里贝尔质问道。
而里贝尔...
自然是一头雾水。
违背誓约？他最近又没...
呃，好像还真有。
如果，他穿越之前的里贝尔伯爵，在加入天谴教会的时候，曾向空想之神立誓，才得到幻化的力量的话。那他选择放走梅璐艾塔的时候，应该就属于背叛组织与誓约了吧。
也就是说，他面前的这名少女，就是空想之神？
...
不会吧？
就算这是个GALGAME的世界，也不至于让一名只是看着有些漂亮的少女，来当神明什么的吧？
而且，里贝尔还觉得古怪的是，明明他有可能面对的是一位神明，还有可能是自己在做了亏心事的情况下被神明抓到。
但是，他却一直都不慌。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清晰的知晓正身处梦境，还是因为对面的少女没有给他带来，足以让他恐慌的压迫感。
不过，不慌归不慌。
现在又要怎么办？
如果这名少女真的是空想之神，那他现在跪下来双手合紧，虔诚的祈祷并且表示下次不会了，还来得及吗？
“算了，这次余就赦免你的一时迷惘。”
就在里贝尔真的打算先做个祈祷的手势试试看，但苦于身体动不了的时候，疑似空想之神的少女忽然出声如此的说道。
而听闻对方的话语，里贝尔顿时内心一振。
咦？
空想之神这是原谅他了？
不愧是神明大人，格局就是和凡人不一样。
他以后一定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记住，今后不要再让余失望，坎普雷特。”
最后，红发少女又这般严肃的警告了一番之后，便挥了挥手。
然后，从那片古怪空间离开的里贝尔，便继续的睡了起来。
...
...
清晨。
看了看表，发现这一天他也保持了十个小时良好睡眠的里贝尔，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心有点大啊？
做了那么古怪的梦，竟然还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的一觉睡到天亮？
说起来，那究竟是正常的梦，还是有问题的梦？
里贝尔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做梦的时候，他的状态哪里哪里都不对，所以自以为清醒其实也挺迷糊的。
首先，那名少女是空想之神就很牵强。
不提形象和威严之类的问题，即便空想之神是天谴教会限定的神明，信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那每当信徒走上歧路的时候，空想之神都一一前来拜访，她不累的吗？
而且，来斥责叛徒对神明不诚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专门来告知一声“我原谅你了”...
哪有这么宠粉的神明？
但如果说，那只是里贝尔自己因为压力等等的原因，做的一个寻常的梦。
似乎也不对。
不说，无论是他还是里贝尔伯爵的这具身体，早就过了做那种中二到事后想起都会羞耻的梦的年龄。
能清楚无比的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连少女清丽飒爽的样貌都记得，也太反常了一些。
他可以肯定，在这之前，他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那名少女。
思绪了大半天，并没有得出太好结论的里贝尔，只能对着镜子接连的叹气。
虽说，这是个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的，奇幻的世界。
但...
他遇到的怪事，似乎也太多了一些。
...
...
里贝尔每日第四喜欢的早餐时间过后，塞巴斯这一天也拿来了格林沃特先锋日报。
头版头条不出意外，又是被抓住了怪盗的伯爵大人所独占。
怎么说呢？
里贝尔觉得，以他为主角的小说，都能在这报纸上开始连载了。
报纸上，他的照片，正是他利落的用手指出怪盗的那一瞬间。
质量，一如既往的完美无缺。
毕竟，负责照的都是同一个人。
昨天，那位伊森副队长领着一大堆骑士团团员走进来的时候，里贝尔都惊呆了。
因为，他看到骑士团的队列之中，大家都拿着各种武器的时候，只有那有好几次一面之缘的小个子团员拿着一个大号的方盒子照相机。
然后，其他团员在抓怪盗的时候，那名团员根本不去看怪盗，只是一味的对着他咔嚓咔嚓...
所以，那个团员到底什么鬼？他的天职就只是照相吗？
又一次的在看完报后，扶起了额头的里贝尔，发觉这一次艾德夫妇看他的目光，没有之前两次那么奇特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现场看到了里贝尔抓怪盗时的情景，所以没有了惊喜感。还是说，他们也对里贝尔经常上报习以为常。
放下报纸之后，里贝尔“漫不经心”的拿出了一张附有他杰作的纸张，对着在场的艾德夫妇与塞巴斯提问了起来。
“虽然有些突兀，但我需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对这个样貌的少女，有没有什么印象？她有着很鲜艳的红发。”
里贝尔说着，将昨晚梦到的少女的画像，展示给了三人。
画像上，很好的还原了红发少女的容貌...呃，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
看到画作的瞬间，芬女士就捂住了嘴。
“喔？”
难道还真有线索？
里贝尔很是期待的看向芬。
“这名少女，是遭受了什么残酷的虐待吗...”
“...”
“不，我觉得她一定是被马车轧过！”
艾德很确信的说道。
“...”
“不不，只是被马车倾轧是不会让一名少女变得如此畸形的。我想，她至少亲身经历过三次以上的迷宫坍塌...”
塞巴斯面色凝重。
“...”
好吧！
试图让这几个歪瓜裂枣派上用场，是他的错！
里贝尔愤愤的想着，默不作声的收回了他的画作。
然后，充分的利用他面无表情的天赋以及目光压迫的技能，让这件事变为了“无事发生”的状态。
...
...
午后时分，在无名餐厅之中品着茶的里贝尔，看到这一天放学归来的爱丽丝，气势冲冲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里贝尔，你是不是又偷吃了我放在阁楼里的零食！”
面对爱丽丝的质问，优雅的抿了口茶的里贝尔，无奈的摇了摇头。
“请注意，这位小小姐。那是‘我的’阁楼。所以，我才要请你，不要随意的偷跑进我的房间。”
“少岔开话题！”
“唉...”
里贝尔叹了口气，
“爱丽丝，以前也就算了，毕竟你对我并不了解。但昨天，你已经看到我抓住怪盗时的样子，知道了我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那为什么，不对我更尊敬一些呢？”
里贝尔说着，拿起早间的报纸，指了指上面他威风八面的照片。
“抓住怪盗的，不是骑士团吗？”
爱丽丝歪了下头，不解的问道。
“...”
里贝尔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向爱丽丝。
这孩子，是不是不太聪明？
“明明我们同在现场，为什么你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不是我的指挥，骑士团怎么可能抓得到怪盗？”
“那你那么了不起，为什么当时只在后面躲着，不亲自上去抓？”
“唔！”
里贝尔发出了一声，仿佛被刀子捅了一下般的声音。
他被刺伤了！他被爱丽丝尖锐的提问刺伤了！
而且，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回答。
这泉水指挥官的怂，能叫怂吗？
于是乎，里贝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的从怀中拿出了一袋零食。
“啊！我的利牙糖豆！你还说你没有偷吃！”
“呵。我之前只是偷，并没有吃。而现在，我要吃了！”
然后，里贝尔就真在爱丽丝的面前，嘎巴嘎巴的吃了起来。
“你...你...塞—巴—斯——里贝尔又欺负我！”
爱丽丝大声的喊着，就去楼上找塞巴斯告状去了。
不得不说，爱丽丝也是有精明之处的。
因为知道向妈妈告状，最后吃亏的反而是自己。所以，现在她告状的对象，都是塞巴斯。
而塞巴斯，其实并不在楼上，而是在宅邸之外。
不知为何，这一天格林沃特先锋报忽然在上午宣布，他们会在午后发布紧急增刊。
至于这宣布的方式，也很硬核。
报社派了好些人，满大街的奔走用嗓门大喊...
嗯，果然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得有些奇怪。
然后，认为这次紧急增刊也是为少爷准备的塞巴斯，便早就在中午的时候，就跑出去等增刊发售。
恰好与爱丽丝前后脚，塞巴斯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来。
“少爷，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呼唤我？”
“有吗？你可能是听见妖精的声音了吧。”
里贝尔随口说着，然后一边喝茶一边接过塞巴斯递过来的增刊报纸。
“这...少爷，在看这期报纸的时候，最好不要在嘴里放东西...”
塞巴斯语气微妙的说道。
“？”
而这位管家提醒的，实在是太晚了一些。
已经喝茶喝到一半的里贝尔，在看到报纸头版上的几个大字的时候，是真的完全没有忍住，将茶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什、什么？‘骑士团惊天无能，怪盗一夜逃狱’？”
“哈啊？”
“怪盗...”
“跑了？！”

第七十三章，坎普雷特夫人
再三的观看着报纸上的报道，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
他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第一次这么严重的破防，居然会是因为骑士团的无能。
这酒且尚温，怪盗就越狱了。
大法兰西帝国的投降，都不至于这么快吧？
还是说骑士团里有内鬼？
里贝尔在桌子上扶着额头许久，做了许久的深呼吸，内心才平息下来一些。
或许因为是紧急增刊的缘故，这份先锋日报上并没有登载照片，作为代替的是截取了一部分怪盗给骑士团信件留下的内容。
大部分内容，里贝尔跳过了，他只着重的看了针对于他的。
怪盗在信中表示，她是因为“认可”了这名活跃在格林沃特城的“英雄”，所以才故意被抓住一次，以显诚意云云。并且，还表示她从今之后会正式的将里贝尔列为她的对手，然后近期会上门拜访，正式发出挑战等等...
里贝尔觉得，如果这份信件不是骑士团或者报社捏造的，那他应该算是摊上事了。
该死，当时指出怪盗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可能是那名特别仇视旧贵族的副队长，那句“我们也是会进步的”，莫名给了里贝尔一些触动。而又看到亚布贝奇与德克这些不会发光，连原剧情之中的石子都算不上的小角色们，在现实之中其实也是很努力的活着，很努力的试图成为一名合格骑士的身影，多少引发了他内心的使命感。
总之...里贝尔现在才发觉，他上当了。
而后悔，大概已经来不及了吧。
仔细想想，他身上的FLAG已经够多了。
什么依旧不甚明了的原身死因，什么神秘且古怪的天谴教会评估员，什么前一晚刚做的怪梦...
结果，现在又招来个怪盗。
他自己也挺服气的。
果然，人的成分七成都是由“贱”构成的。
“塞巴斯！”
内心之中，怒火熊熊燃烧起的里贝尔出声呼唤他的管家，
“你去骑士团，然后，”
然后...
呃？
该做什么？
里贝尔一时有些迷茫了。
他总不能把骑士团那些失职的人全揪出来一个个凌迟，他虽然很生气也没恨到这种地步。
那去要点赔偿？
大地主的家里又不缺粮。
那要不然去施压，让骑士团赶紧多派人手去把怪盗抓回来，弥补失误？
好像也不行。
但凡骑士团有点能力，也不至于让怪盗那么快就跑了。
又或者说，不止格林沃特的骑士团，而是整个王国的骑士团这么多年都没能抓住怪盗，就已经说明了哪怕格林沃特的骑士们全力以赴，怪盗也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然后，然后...好好骂他们一顿吧...”
叹了口气，内心突然平静下来的里贝尔，只能这么对塞巴斯指示道。
某种意义上，这骑士团也算是块滚刀肉了。
看来，先锋日报天天有事没事就骂骑士团，可能并非只是为了博取销量。
...
...
傍晚时分，遵照里贝尔的指示，去谴责骑士团的塞巴斯回到了无名餐厅之中。
然后，他居然带来了女骑士亚布贝奇，大嗓门德克以及...光源克里斯。
透过窗子，看着分别是羞愧、恭敬以及期待的神态，站在门外的骑士团三人组，里贝尔皱起眉看向了塞巴斯。
虽说，里贝尔与这三人也算是比较熟悉，而且大致也能猜到他们是特意被派来请罪的。但在气头上的时候，看见这些当事人，多少还是有些闹心。
“少爷，外面的三位骑士团成员，除了是来向您表达歉意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在这段期间充当您的护卫，以免您遭到怪盗的报复。”
听着塞巴斯的解释，里贝尔先是恍然，然后又陷入了迷茫。
面对整个骑士团都没看住的怪盗，就三个小骑士，其中还有是个临时顾问，他们又能做什么？
而且，虽然他的住址什么的暴露是迟早的事情，因为那辆气派的马车就没藏过。但是，格林沃特城终归也是挺大的，怪盗还是有无法找到他在哪的可能性的。
但...
这骑士团的成员们这个一跟来，确定不是在给怪盗指路吗？
“并且...”
塞巴斯说着，请示了一下要说悄悄话的姿势，得到同意之后，跑到里贝尔的身旁悄声的说了一番话语。
而听到塞巴斯的话语之后，里贝尔的面色变得凝重，顿时没了责备塞巴斯将骑士团成员引来的心情。
“那...将他们唤进来吧。总让他们在那里站着也不是事。这里终究是餐厅，还要做生意的。”
“好的，少爷。”
塞巴斯说道，但是并没有马上动身，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您商讨。”
“什么事？”
“既然要留下护卫，少爷您不如再招募些仆从与女仆。”
喔？
里贝尔敏锐的捕捉到了“女仆”这个字眼。
说起这事，他可就一点都不困了。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正经形象，他还是保持着严肃的面孔问道，
“有这个必要吗？”
“有的，少爷。按照贵族的礼仪，无论是多么落魄的贵族，也必须雇佣一名管家，一名马夫，一名园丁，一名厨师以及一名女仆。不然，事情传出去，会遭到其他贵族的孤立的。”
“还有这事？”
不如说真的假的？
都落魄了，贵族还得在意排场不可吗？
当贵族好麻烦啊...
“是的。其中管家与马夫是可以兼任的，至于其他的职位，少爷之前在领地的宅邸之中，也是曾雇佣过。”
听到塞巴斯的话语，里贝尔突然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之前在祖宅的时候，明明那些天谴教会的成员们，正常潜伏就可以。但一定要弄名女仆小姐，以及园丁杰夫出来。
女仆小姐还好理解，因为毕竟好像从小就是里贝尔少爷的女仆的身份。而那每次见面都不说好话的杰夫，怎么看都有些反常。
“之前在那座宅邸的时候，如果不保证这最基础的贵族配置，难道也会有人说闲话？”
里贝尔不解的问道。
因为根据他的印象，那座深山里的宅邸，简直是个与世隔绝的场所。不然，也不会作为关押圣女的地方。
“大致是不会的。但是，组织的‘夫人’是很重视这些规则。”
“‘夫人’...”
里贝尔轻声重复着这个自穿越以来，便经常可以听到的代号。
“所以，这次也是那位重视规则的夫人，要求我们备齐贵族的基础配置？”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这次塞巴斯则是摇了摇头。
“虽然，我认为那位‘夫人’迟早会要求这件事情，甚至会像以往一般亲自派人来填补空缺。但这次，是我主动寄信向‘夫人’进行了提议。在少爷身在格林沃特城的这半年里，由我来为少爷挑选合适的人选。”
“...”
里贝尔沉默之余，双目微微睁大，显然是心中惊讶。
他一方面是没想到，这位好像平时只会伺候天马的管家，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以自己的方式在行动着。另一方面，则是他从塞巴斯的话中，听出了那份意味深长。
仔细想想的话，里贝尔觉得原身过往所面临的形势，或许比想象中的要糟糕。
试想，这些贵族基本配置的人员里，所有人好像都是“夫人”派来的。
塞巴斯是如此，女仆小姐是如此，园丁杰夫是如此，甚至连与天谴教会无关的大厨少女，也与“夫人”有关。
这是不是代表着，原本的伯爵如果并不是全盘接受“夫人”的安排，甚至自己主动将这些权力交给“夫人”，那他其实是被“夫人”严格的控制着？
而原来的里贝尔接受这份操控的可能性，其实是不高的。
因为，身为伯爵的他，仅仅维持着贵族最低限度的配置，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坎普雷特家族雇不起之类的理由。
只能说，他大概是主动希望如此的。
毕竟，要求更多的仆从女仆，会让“夫人”安插更多看管他的人手。
而仅仅维持原本的最低限度的话，女仆小姐与塞巴斯会倾向于他，那名大厨少女的状况不明，但也不像是更偏向“夫人”。
只要想办法搞定那名园丁杰夫，原身受到的控制与监视就会变得相对有限。
里贝尔的内心之中，快速的斟酌盘算着。
他需要整理一下他目前所掌握的情报。
首先，一直都以自己的方式掌控着里贝尔伯爵的那位“坎普雷特夫人”，最近无法再向原本那样控制，是肯定的。
至于理由，大概是因为这次的“评估”。
已知天谴教会之中也是分派系的，然后他与黑鸦以及“夫人”都隶属于灰烬大主教的派系。
但这次负责评估的人，却是虹镜大主教派系的人，就有些奇怪。
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他那所谓的“特殊”。
而从塞巴斯特意提及的“半年”这个时间段，也与评估时间吻合。
所以，“夫人”将一些控制他周边的权力交由塞巴斯，是很合理的。她可能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在于这名世世代代侍奉坎普雷特家族的塞巴斯一族的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
他既然会提及这件事情，或许是在暗，不，明示他心向少爷，愿意在挑选这批随从时，尊重少爷的意志？
“塞巴斯。”
“是，少爷。”
“说起来，我还一直没有问过，那位‘坎普雷特夫人’与我而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联。”
思绪之后，里贝尔先是提问起了神秘的“夫人”的具体。
“那位，是夫人的妹妹。”
塞巴斯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
虽说，塞巴斯口中的“夫人”有两人，似乎很容易混淆。
但实际上，他大概也是为了容易让他人分辨，所以提起组织中的“夫人”时，会特意的带上一些前缀。而如果没有前缀，那“夫人”指的便是里贝尔的母亲。
母亲的妹妹，也就是小姨吗？
里贝尔在心中盘算着这份关系，然后，忽然露出了微微愕然的神情。
“坎普雷特夫人”如果是他的小姨，那是不是...有点不对？
“虽然，那位‘夫人’并非老爷的亲属，但是，她也同样是位‘坎普雷特’。”
“什、什么意思？”
“几百年前，坎普雷特家族之中发生过一次的内乱。当时，同样有着继承权的两名继承者，为了争夺权利将分裂了家族，都对外自称‘坎普雷特’。而后来，获胜的‘坎普雷特’，就是现在少爷的先祖。而失败的坎普雷特，虽然保有了姓氏，但是却自那之后不再露面于表面的世界。而是潜伏到了暗处，成为了‘影子坎普雷特’。”
塞巴斯稍微停顿了一下，给了里贝尔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
“之后，如果‘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到了适婚年龄也没有娶妻子的话。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家族就会要求家主娶‘影坎普雷特’家族的人。”
“...”
依旧没有出声的里贝尔，在心中大呼着原来如此。
虽然，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家族的秘辛有点怪怪的。不过，他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坎普雷特”这个从梅布莱恩建国时期就显赫的大贵族，为何暗地之中会与天谴教会这样的秘密组织关联的那么密切了。
原来，还有个“影坎普雷特”。
不过...即便说是几百年前就分家了吧。
但两个家族互相结合保证血脉纯正的事情，长年以来绝对不止发生过一次。
所以...现在这两个坎普雷特家族的人，真的不是近亲吗...
回想起刚来格林沃特城时，自己还庆幸过家族人丁不旺，所以不像其他贵族家族那般混乱，里贝尔就有种不禁想要叹息的感觉。
有些事，还是逃不过啊...
总之，如果有的选，他未来的妻子绝对不能是这个王国的旧贵族。
“那你们塞巴斯家族？”
“我们一族，早在当时的两位少爷分家之前，就已经在侍奉坎普雷特家族了。所以，即便是已经成为‘影子’的坎普雷特，同样也是我们的主人。”
塞巴斯说着，将手轻轻放在胸口，微微欠身，
“不过，对于我个人而言，我侍奉的对象永远只有老爷、夫人以及少爷。所以，即便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少爷您也可以选择更多的相信我一些。”
塞巴斯说的十分诚恳，但是里贝尔却还是很犹豫。
“相信”这种事，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却困难无比。
更何况，塞巴斯终究也还是“夫人”派来的。所以，这一番看起来颇为迷惑的行为，说不定也只是试探的一种也说不定。
再怎么说，“夫人”的手下之中，已经叛逃了一名女仆小姐了。
如果塞巴斯再跳反，这“夫人”也太不得人心了吧？
“不，先前是我说错了，所以请少爷容许我订正。”
在里贝尔虽然因为塞巴斯的话语而有些动摇，但并没有做出决定的关头，塞巴斯忽然直起身连忙摆手说道。
然后，他从胸前的口袋之中拿出手帕一边擦着汗，一边又笑着说道，
“对于我塞巴斯个人而言，我侍奉的对象之中永远只有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小少爷、小少夫人还有...”
“你是到底打算活多久...”
看着掰着手指开始续写里贝尔家族族谱的塞巴斯，里贝尔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而开口之后，里贝尔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情。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很好糊弄的性格。
因为，就在刚才，听到塞巴斯要侍奉的对象，连他未来的妻子与孩子都算上了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
他会相信，他的这位老管家。

第七十四章，肢解者再临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尔便与塞巴斯好好商讨了一下，仆从方面的选择。
厨师自然不用考虑，里贝尔对芬十分的满意。而管家和马夫依旧由塞巴斯一人来担任，园丁的话，如果艾德有相关的技能，可以让他来充当。
对此，塞巴斯也表示了同意。
同时，他也给出了一定的意见。就是，先空缺一到两个职务。如果近期遇到一些比较出色的人才，便将其招揽为仆从。
根据塞巴斯的解释，里贝尔理解到。
所谓贵族的这些最基本的仆从，其实有些类似于幕僚、门客的定位。甚至，以往旧贵族的全盛期，有种说法就是，从仆从的质量就能看出这名贵族的水准。
所以，既然要招募仆从，对方自然是越出色越好。
当然，里贝尔也知道，他不能因为现在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就去找强力的冒险家甚至勇者什么的来当自己的厨子花匠。
毕竟，他现在还处于被评估的状态，而且他小姨对他的监视与控制，其实并没有停止过。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蓄养个三百死士之类的，那真是和主动找收拾差不多了。
对于其他职位的商讨，还算顺利。但在于招募女仆这件事上，里贝尔与塞巴斯却有了一些分歧。
里贝尔原本想着，也就半年，所以干脆找爱丽丝来凑数算了。反正，据他在原宅邸时的观察，所谓的女仆好像除了早上叫他吃饭，下午给他端茶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工作。并且，使唤那个莫名的有些小看他的小家伙，也好像挺有趣的。
但塞巴斯，却接连的表示着这样很不妥。
“少爷，我也确实看得出，爱丽丝小姐今后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女性。”
“？”
里贝尔疑惑的看着塞巴斯。
他到底是从哪看出来那个只会吵吵闹闹的小鬼将来会很优秀的？
他也有挂吗？
“而且，只要少爷提出，想必艾德先生与芬女士也不会拒绝。但是，少爷显然是不懂得女仆对于贵族而言，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
塞巴斯说着，便接着解释了起来。
与园丁、马夫、厨师，甚至管家一样随时可以换掉，等到半年后就可以与其道别的职位不同。女仆，是不能辞退的，并且对方也不存在“辞职”这样的选项。
成为了贵族的女仆，代表着这名女性，将“身心的一切都献给了自己的主人”。女仆对于贵族而言，比起仆从更接近于“所有品”。
所以，将一度成为女仆的女性辞退，贵族会因为自身的“苛刻”而在贵族圈遭到批评。
仅仅，是批评而已。
但另一方面，被辞退的女仆是没有任何可能，再融入一般平民的社会之中的。
她的身上永远会被贴上各种标签，被他人疏远，指指点点。
甚至，被辞退的女仆想与他人进行结合，都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哪怕已经被赶走，她的行径也依旧会给原本的主人“抹黑”。
“原来如此。”
听到塞巴斯的解释，里贝尔明白了他不赞成的理由。
让爱丽丝成为女仆，哪怕只有半年，也是断送了她后半生一般的行为。除非，有办法将爱丽丝送到没有他人认识的地方，又或者干脆远离这各种各样的贵族制度在横行的国度。
但无论哪个选项，成本都很高。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做这种无谓的举动。
只是...
塞巴斯不同意的理由，与其说是在为他的少爷着想，不如说是在为爱丽丝着想吧？
里贝尔表情有些微妙的看向自己的管家。
嗯，他多少也有点习惯了。
“不过，你说得好像只要有贵族辞退了女仆，这件事就会全世界都知晓了一般。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是这样的，少爷。在少爷招收了核心仆从之后，我会将这件消息传播开。至少，让家族领地之中的人，以及相邻贵族、血缘相近的贵族、盟友等贵族联络网之中的人知晓。因为，这么做可以省下很多麻烦。毕竟，核心不从在外的时候，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所属家族的颜面。所以，我们受到冒犯的时候，哪怕是为了少爷，也必须维护自己。而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他人所招惹，才是远离事件漩涡的最好办法。”
塞巴斯解释道。
虽然他说的有些笼统，但是里贝尔差不多也明白了。
只要他的仆从之上，也打上“坎普雷特”的标签，并且让他人都知道这件事。那他们，自然也可以享受到坎普雷特的特权。
不说横着走，但至少不会被横着走的人主动挑衅。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记得贵族之中，不是还有女性的贵族吗？她们招募女仆，也这么麻烦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已经多少接受了“少爷失忆”这个设定的塞巴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少爷居然连这种事都忘了，我很伤心”的神态。
“少爷。女贵族，一般会雇佣男仆。”
“...”
哦！这样啊！
...
...
由于女仆这个身份背后的含义实在是太过于沉重，所以里贝尔思前想后，决定不再招女仆了。
即使说得再怎么委婉，找一名相伴一生的女性什么的...怎么看也是在找老婆吧？当然，由于身份差距的原因，找到的可能是小老婆就是了。
啧啧，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只不过，塞巴斯实在是缠人，让里贝尔一定要招一个。
看来，这位管家也在为人丁不旺的坎普雷特家族，竭尽心力的想办法。
耐不住塞巴斯的纠缠，就连压迫凝视都没起到效果之后，里贝尔只能姑且同意“先试试看”。
所谓的“试试看”，是因为像他这样的大贵族，找女仆也不是随便找的。
当然，不是说过程繁琐，要挑选良辰吉日什么的。
而是为了里贝尔的安全着想，也必须找一名绝对值得信赖的人来充当。所以，怎么说也得有个观察期之类的时间。
塞巴斯的提议，是让无名餐厅对外招收服务生，然后从中择优而选。
而里贝尔的想法，则是单纯的拖过半年再说。
到时候，他的小姨大概又会主动往他身边塞女仆了吧。
塞来的女仆，可就没那么多的说法。
毕竟，上一个塞来的女仆，说跑就跑了。
唉。
别人都是一穿越过来，就带个童养媳。
他呢，则是一穿越过来，童养媳就跑了。
真是世事不如意，事事不如意。
与塞巴斯的商讨结束之后，透过窗户看向门外，里贝尔才发觉骑士团的三人组，还在无名餐厅的门口站着。
心道着不好，里贝尔连忙让塞巴斯，将三人请进来。
不久之后，亚布贝奇、德克以及克里斯来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时至至今，里贝尔内心之中对于骑士团的气，其实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所以，看着在盛夏的时节，在炎热的午后站的满头大汗的三人，里贝尔多少有些愧疚了起来。
像这样，让访客罚站一般的在外等候什么的。
里贝尔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像是傲慢的旧贵族了。
只不过，一时之间里贝尔也判断不出，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
进行了简单的寒暄，接受了亚布贝奇等人再三的道歉之后，里贝尔和三人一同移步到了宅邸的三层。
这间一层是无名餐厅的宅邸，说是贴近庶民，但实际也在豪宅的范畴之中。
不然，当初坎普雷特家族，也不会刻意将其买下。
于是乎，整个三层之中，除了专门为里贝尔的服务的卧室、书房、盥洗室、浴室等房间之外，也有一个宽敞的房间专门作为会客室来使用。
之所以，里贝尔等人会移步来此，是因为先前在道歉之后，克里斯一直在神秘兮兮的明示暗示，有不能在公共场合说的重要事情。
先不提又是好几天没有客人上门的无名餐厅，到底能不能算公共场合。
论本心，里贝尔是很不想和一名侦探兼主角的人谈论“重要事情”的。
不过没办法，谁叫他接连的抢了克里斯的“机缘”呢？
“今天，你们的那位副队长怎么没来？”
坐在沙发之上，喝着塞巴斯及时送来的红茶，里贝尔望着三人问道。
“见到塞巴斯先生到来，伊森副队长就连忙出去外勤了。”
克里斯坐在里贝尔对面的沙发上，一点也不见外的和里贝尔一同喝着茶，一边笑着说道。
“他倒是机敏。”
里贝尔随口的评价道。
对于这名仇旧贵族的副队长，里贝尔的感官其实挺奇妙的。
特别是得知一度与他发生激烈冲突的克里斯，现在被雇佣为骑士团顾问，并且看架势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错之后。
说起来，他还注意到，提及到伊森副队长的糗状时，那名女骑士亚布贝奇，居然在面带尴尬的用手挠着后脑勺。仿佛，在为伊森副队长不好意思一般。
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伯爵大人，您应该已经听闻，昨夜的事情。”
听着克里斯的话，里贝尔点了点头。他之前，就从塞巴斯的那里，听到了一次。
这所谓的“昨夜的事情”，自然不是怪盗落网或者怪盗逃狱，而是“肢解者”再临。
唉...
一晚上这么多事，这城市也够太平的。
怎么说呢？
当初剧情降临，且知道“肢解者”就是哀伤魔女线的女主角时，里贝尔就觉得她肯定不会只犯下一起案。
毕竟，她的犯案戛然而止，整条线的故事就没法进行下去。
但是，当得知又有一名无辜者被她残忍的肢解之后，即使已经明白第一次案件现场，自己无论做的再好也不可能抓住对方的里贝尔，内心还是不免的沉重了起来。
“所以，骑士团之所以派遣我们三人到来。一方面是作为护卫，从怪盗手中保护伯爵大人。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可以在伯爵大人的指导之下，尽快的抓住肢解者。”
克里斯一本正经的说完，又露出了那玩味意味极重的微笑，
“当然，后面的目的才是主要的。毕竟，无论亚布与德克再怎么出色，想要对抗怪盗还是有些勉强。”
“...”
克里斯说得这么直白，让里贝尔都有些不好阴阳怪气了。
不如说，除了克里斯外的其他两人，心态也是真好。
亚布贝奇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而德克则是爽朗大笑。
他们看起来，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或者为骑士团辩解的意图。
大概，是因为在骑士团呆得久了，摆烂也摆得熟练了吧。
“指导什么的...就如我一直强调的一般，我其实，真的不擅长破案之类的事情。”
里贝尔轻叹着说道。
然后，他就听见德克爆发出了更加爽朗的干笑声，克里斯摇头苦笑，然后亚布贝奇掩嘴尴尬不失礼貌的轻笑，仿佛他说了一个很冷的笑话一般。
之后，三人连连摆手的动作，都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同步。
连那句“伯爵您真是太谦虚了”，也是几乎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
行吧。
里贝尔心里有些绝望了。
以后他也别费这劲了，弄得好像是在装模作样似的，就安静的当个名侦探吧。
“欢快”的气氛持续了一阵之后，克里斯像是总结般的说道，
“那差不多，就开始吧。伯爵大人，这里是昨天新发生的肢解抛尸案件的卷宗。”
他说着，便将一份厚厚的档案从怀里拿出，放在了桌面上。
“...”
在看卷宗之前，里贝尔深深的看了克里斯一眼。
克里斯身上传来的，那种非常不自然、不协调的感觉又来了。
短暂的观察了片刻，看着克里斯写满了兴奋的面孔与布满了期待的眼神，里贝尔似乎隐约的察觉到，这种怪异感来自何处。
在里贝尔的身旁，之前还在笑的亚布贝奇与德克，在看到克里斯拿出卷宗之后，马上便面色肃穆了起来。
里贝尔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表现。
因为，这份档案之中存着的，是一名死状十分凄惨的受害者的全部资料。
他倒也不是在要求面对受害者，骑士团的成员必须无时无刻的都表现出伤痛或者不甘。
但是，一定程度上的缄默，应该是很正常的反应。
而且，克里斯类似的状况，之前也是出现过的。
就是夜魔案件的时候，比起刚刚遭受袭击，生死不明的受害者。克里斯显然对于犯人，表现出了更加强烈的兴趣。

第七十五章，已经知晓了答案的谜题
即便同样是侦探，侦探们侦破案件的原因，也是复杂多样的。
有些侦探，会为了为被害者鸣冤，有些侦探是为了抓住罪犯，有些侦探可能是单纯想要金钱，还有些侦探是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侦探。
而在这些侦探之中，里贝尔认为克里斯侦破案件的原因，可能就只是想侦破案件而已。
就比如有些人，看到杂乱的魔方就想将其变得规整。看到空白的谜题就要为其填上答案一般。
无论这样的行为是否具备意义都无所谓，克里斯就是在享受着侦破案件的过程，享受着这份解谜的乐趣。
其实，不管克里斯是为了什么而成为侦探，里贝尔觉得自己也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那之所以克里斯的举动，让他频频在意的原因。
或许只是因为，克里斯从未掩饰过他对案件的这种态度。
将克里斯递过来的档案接到手，里贝尔本想拆开看看里面记载了些什么。
但是想想，又将档案放了下来。
“我就不看档案里的内容了，你们大概的说明一下吧。”
既然是肢解者案件的资料，想必里面登载的照片与内容，肯定不是让人舒适的情景。再加上，里贝尔这个吹出来的侦探，其实也无法从档案之中看出什么。
所以，他干脆也学着骑士团开始摆烂了。
总不能，他态度这么消极，还能被当成“名侦探”的举动吧？
“真不愧是伯爵大人，看来您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
哦，还真能啊...
里贝尔很是无语的看着他放下档案之后，马上便爆出了惊叹的克里斯。
不是，你这都能找到吹点？
与里贝尔同样疑惑的，是骑士团的二人组。只是，他们与里贝尔不同，内心中的不解全部写在了脸上。
而面对着两人略显呆滞的神色，克里斯又一次的开始了今日的“解谜”环节。
“实际上，直到收到这份档案之前，我一直对一件事感到了费解。两位也知道，‘肢解者’第一次出现的案发现场，早在我这位侦探到来之前，伯爵大人就已经锁定了那名肢解者。”
听克里斯说起这件事，德克就有话说了。
他连连的高举起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里贝尔来到现场，扫了几眼就发觉中年妇女有问题，所以才将他叫来让他悄悄的去查对方的底细。
而对于第一次案件现场，多少缺乏些参与感的亚布贝奇，则是听着克里斯与德克的讲述，露出了满是叹服的神色。
骑士团的三人组总是只顾自己聊得开心，他们根本不知道，另一边的伯爵大人，已经尴尬的快死掉了。他们关心过这些吗？不，他们没有！
“咳，总之，我一直很费解的是为什么伯爵大人，当时并没有当场指摘出‘肢解者’。对于伯爵大人来说，并不存在现场的骑士团成员不会进行配合的问题。因为在伊森副队长没有到来之前，伯爵大人其实是可以直接夺取现场的指挥权力的。而即使伯爵大人再不想引人瞩目，我觉得也不会是任凭凶残的犯人在面前逃走。”
克里斯顿了顿，
“而刚才，伯爵大人放下档案之后，我就明白了。是因为，伯爵大人早在第一次案件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一切。”
真的假的？他怎么不知道？
里贝尔看了眼表情庄重的克里斯，喝了口茶缓了缓心情。
“其实，刚才我是犯下了一个失误的。就是，在描述案卷卷宗的时候，我将其说成了‘肢解抛尸案’。”
“这有什么问题吗？”
德克不解的问道。
“自然是有问题的。如果在不知道案件信息的情况下，如果让你们描绘肢解者案，你们会怎么描述？”
与将“憨”字写在了脸上的德克不同，显然精明一些的亚布贝奇思绪了一阵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我会将其描述成‘杀人肢解案’或者‘杀人抛尸案’。”
“没错，就是如此。从这细微的破绽之中，伯爵大人就已经判断出，我们新在案卷的资料之中加入的信息，对他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才会选择不去翻看。因为，哪怕没有这第二起的案件，伯爵大人也早就知道，‘肢解者’并非是一名杀手，而仅仅只是一名负责分尸然后抛尸的人！”
克里斯至此，说出了他推理出的所有“真相”。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背脊，其实早在先前就一些冷汗所打湿。
在经历了昨天的表彰宴会之后，克里斯可以说是彻底没有了与伯爵大人竞争的心理，也仅对伯爵大人卸下了所有在智慧方面的优越与傲慢。
所以，之前他下意识的说出“肢解抛尸案”，真的不是试探，单纯只是不小心。
而他没想到，智慧“髙绝”的伯爵大人，居然能从他不经意的透露出的些微信息，就编织出所有的真相。
这种感觉，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只要露出一丝的破绽，只要有一瞬间的疏忽，自己的一切就会被对方看穿，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就是以往的犯人，在面对他这个侦探时的感受吗？
克里斯只是庆幸他并非罪犯，不然他敢肯定，在伯爵大人面前，他哪怕只是呼吸，都会被对方当场揪出来。
另一边。
名侦探里贝尔，自然是不知道克里斯的心有余悸。
他有些云里雾里的听了一大段饶舌的话之后，只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骑士团已经认定“肢解者”也就是哀伤魔女，并非杀人者，只是负责了肢解与抛尸。
虽说，里贝尔早就通过比较非正规的推理，猜测过哀伤魔女不会是杀人魔。
但听到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之后，他还是莫名的觉得，心情一下就轻松了很多。
...
...
之后，克里斯便简洁的说明了一下，昨夜发生的案件。
虽说，这起案件最大的线索，“肢解者”并非“杀人者”的事情，早就已经被伯爵大人所洞悉。但其余细节方面，还是又必要说一下的。
克里斯认为，这就是伯爵大人刻意让他来说明一下的缘由。
昨日的夜晚，当肢解者的“作品”被发现之后，骑士团在第一时间进行了现场的勘测，然后收拢了亡者的遗骸。
各种方面都很落后的这个世间之中，是没有“法医”这个职业的。
所以，在尸骸被收拢起来之后，第一个从尸体上发现异状的人。还是克里斯这名深夜才赶回骑士团总部的临时顾问。
克里斯，在尸体的头颅上，发现了一处被发丝覆盖的奇怪的溃烂伤口。
在骑士团紧急请来了格林沃特城的一些名医之后，医生们一致认定。这是一种“斯坦格毒症”。
这种病症是一种可怕的绝症，一旦沾染就无法治愈，并且会在数年之内快速的病逝。而脑部已经出现溃烂症状的患者，基本会在一刻钟之内就失去生命。
换而言之，这名被害者在被肢解之前，其实就已经病故了。
从这件事上获取了灵感的克里斯，立刻让骑士团取出所有第一起肢解者案件的相关图像资料，然后交予到场的各名医师进行辨认。
而恰巧，在场的一名医生还真认出了身份依旧不明的第一次事件的被害者。
这名医生，曾经为那名女性进行过诊治。
并且，与第二名受害者同样，第一名受害者也患上了无法治愈的绝症，只是并不像斯坦格毒症一般明显的浮现与表面。而且医生从时间上推断之后，表示那名绝症患者能活到最近都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这样，一夜之间“肢解者”案件得到了巨大的进展。
虽然目前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基本可以推断，肢解者每次都是会在她照看的患者病逝之后，再进行肢解与抛尸。
只是，“肢解者”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这件事依旧处于谜团之中。
骑士团与克里斯无法得出结论，而就连格林沃特城首屈一指的“名侦探”里贝尔，也无法对此做出明确的表态。
...
...
一夜无话。
由于，骑士团三人姑且是以“护卫”的身份，前来保护里贝尔不受怪盗侵害的。
而伯爵大人的宅邸，永远不会缺房间。
哪怕一层已经有绝大部分改成了餐厅，也有足够的房间作为客房。
所以，与艾德一家商议之后，三人便在宅邸的一层之中暂住了下来。
看着，本来冷冷清清的宅邸，最近多了好多人。艾德夫妇，心中也很开心。
当然，这多出来的人，如果是无名餐厅的客人，就更好了...
...
清晨时分。
在宅邸之中，真的作为一名警卫警备了一夜的德克，瞪着眼睛顶着黑眼圈与打着哈欠的亚布贝奇换班。
而巡视到宅邸后院的亚布贝奇，发觉一大早就身着着整齐的侦探装扮，准备出门的克里斯。
“克里斯先生，你这是...”
亚布贝奇问道。
由于，克里斯说到底还是骑士团的临时顾问，所以他也不是一直都听从骑士团的调令。于是，安排宅邸的巡视与警备计划的时候，亚布贝奇和德克也没有将克里斯算入其中。
不过，即便如此。克里斯来到这座宅邸，还有与伯爵大人一同抓捕“肢解者”的使命。
所以，他这打算擅自离开的举动，让亚布贝奇觉得有些不妥。
“亚布小姐。早上好。”
回过头，看着表情微妙的亚布贝奇，克里斯礼貌的脱帽打招呼道，
“我这是打算回骑士团总部或者我的侦探事务所，看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案件需要我来解决。”
“这...克里斯先生，肢解者案件我们都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吗？我倒是觉得，通过昨天的对话，我们已经可以将这起案件预设为结束状态了。”
克里斯一如既往的使用着别有深意般的说话方式。
“克里斯先生的意思，是既然伯爵大人已经同意了加入到这次的侦破之中。那我们就算什么也不做，伯爵大人也能抓住罪犯吗？”
亚布贝奇提及到伯爵时，眼睛之中闪烁着明亮的色彩，但旋即又有些寞落的黯淡了下来，
“虽然，我也相信在伯爵大人的力量。但是作为骑士团的一员，总觉得像这样将所有的工作扔给本应不该被卷入事件之中的伯爵大人，实在是有些...”
“不不，亚布小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似乎也过于盲信伯爵大人的力量了。”
克里斯摇了摇头，
“虽然我认为伯爵大人是这座城市之中最具智慧的人，放眼整个王国应该也是最顶尖的存在。但是，伯爵大人也终究不是神明。去要求他在这座人口接近十万的城市之中，找出一名只对边缘之人下手，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踪线索的犯人，也只是在为难他。”
“那...”
“亚布小姐认为，伯爵大人当时为什么会以‘肢解者或许不是杀人者’为理由，就决定不去揪出对方？最后，因为我的出现以及我与伊森副队长的冲突，才不得不站出来？”
面对克里斯突然的提问，亚布贝奇自然是无从回答。
不过，她知道就算她不回答，只是摇摇头，克里斯也马上就会自己来回答。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已经早就习惯了这位侦探的风格。
“是因为，这件事背后的含义。既然，肢解者并非杀了人。那她又没有处理尸体的必要，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举动？”
“呃...为了博取名声？”
“是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目的。但是以当时来看的话，伯爵大人可能是怀疑了肢解者，还有同伙，又或者说她被同伙所‘控制’了。有一名杀了人，甚至将尸体进行肢解的幕后黑手存在，并且对方逼迫了肢解者进行了抛尸，所以这位根本没有杀人的肢解者，才如同棋子一般做着她没有必要去做，也不想去做的事情。”
“也就是说，肢解者的背后还有...唔...”
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的亚布贝奇，讪讪的挠了挠脸颊。
以现在案情的进度，已经知晓了受害者极有可能都是病死的。所以，杀人者根本不存在，也就不会存在所谓的同伙。
但以当时线索匮乏的状况来判断，伯爵大人确实有可能进行了这般的猜测。
“当然，伯爵大人也早就通过推理否决了他的这个猜测。不然，案件之后他曾经来到骑士团时，就会提及肢解者的背后，可能还有‘操线师’。而通过这件事，我们其实可以判断出。在被劫持的那段期间之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伯爵对于肢解者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甚至相当程度的了解。”
“是、是这样的吗？”
亚布贝奇有些根不上克里斯的思路。
“是的，作为另一项证据，就是伯爵大人从来就没有去追击过‘肢解者’。亚布小姐你想想看，如果你曾经一度被罪犯劫持，然后你又有能力又有权力，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抓住这名罪犯？”
被问到的亚布贝奇，想了想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肯定是做梦也想抓到对方吧。
“而且，夜魔事件也证明了，伯爵大人是有足够的行动力，也有十足的正义感。那他故意放置肢解者的原因，不就值得深思了吗？”
亚布贝奇像捣蒜般的点着头。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之前还能和克里斯进行“对话”的她，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只能单方面听对方说了。
“而原因，都不用伯爵大人亲自说明，昨天肢解者的行为，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克里斯叹了口气，
“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伯爵大人什么都不做，那位表现欲极强的肢解者，也会擅自的给我们提供线索...再加上，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攻击性，本质只是名借由已故之人的尸体，引起他人恐慌的胆小鬼。那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去理会那名就算放任不管，也终究会自己将自己逼至落网的罪犯呢？”
“也就是说，伯爵大人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些...”
亚布贝奇一怔，愈加的觉得克里斯说的有道理。
作为“证据”的，就是昨晚获得了新的线索与情报之后，伯爵大人也依旧没有做出什么表态！
放着不管也会自己被抓住，那可不就是连搭理的必要都没有吗？说不定，越搭理对方反而会越来劲！
“那么，就是这样了。没有比已经看到了答案的谜题，更加令人乏味。我觉得，我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虽然，我的智慧与能力有限。但我依旧觉得，这个城市之中还有一些更加有趣，更加直接侦破的案件，在等待着我。”
克里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当然，晚饭我还是会回来吃的。”
克里斯微笑着补了一句，然后微微欠身将侦探帽重新戴上，接着便径直的从后门离开了宅邸。
而这一次，亚布贝奇似乎也没有了再出声阻拦的理由。
...
在亚布贝奇与克里斯交谈的时候。
难得早起，然后来阳台呼吸新鲜空气的里贝尔，恰好全部听到了耳中。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的表情，不由得变得凝重了起来。
克里斯这名侦探，居然不想去抓本应是他宿命对手的哀伤魔女了...
这是不是，有点糟糕？

第七十六章，服务生
直到夜晚时分，里贝尔才终于又看到回到宅邸的克里斯。
也不知道一整天克里斯忙了些什么，他回来时颇为风尘仆仆还有些灰头土脸。不过，从神情上来看的话，他这一天应该过的很充实。远远超过一整天只是单纯的窝在宅邸之中的里贝尔。
看着似乎真的放弃了追查“肢解者”的克里斯，里贝尔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他首先整理了一下，目前为止他所得到的信息。
他现在正处于以克里斯与哀伤魔女为主角的故事线之中。而这条线，总感觉恋爱的成分很有限，更多的是偏重在悬疑与猎奇之上。
至少，这条线的前两幕，两位主角不要说是互动，连交集都是极为有限的。
里贝尔想着，大概的猜测了一下原本的剧情。
根据骑士团之中的人所说，克里斯是在自己的侦探事务所接到了委托，所以一直在追查“夜魔”这名犯人。
那一开始应该是这样的。
由于独自对于夜魔的追查，陷入到了瓶颈之中。所以，渴求情报的克里斯，一直在寻找接近骑士团的方法。
恰好，那天发生了“肢解者”事件。
看着骑士团大张旗鼓的封锁了街道，认为绝对是骑士团遇上了大案的克里斯，便闯入到案发现场。然后，向着骑士团展现出了他作为侦探的过人才能，当场揪出了假扮成了中年妇女的哀伤魔女。
而哀伤魔女也展开了困兽斗，以劫持克里斯的方式，从现场进行逃离。
在这个时点上，里贝尔认为原剧情之中的克里斯，与现实之中遭遇了这件事情的他，大概是抱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从早上与亚布贝奇的对话之中，也不难看出。一旦克里斯被哀伤魔女进行了劫持，他肯定会竭尽全力的去追捕哀伤魔女。而不是像里贝尔一样，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与即使“相遇”，到了现在还是与两个路人一般的哀伤魔女与里贝尔不同。
一旦克里斯与哀伤魔女“相遇”，两人在身心方面的碰撞肯定会更加强烈，从而形成那所谓的宿命纠缠。
接下来的话，就是克里斯顺势加入骑士团。然后，他虽然很迫切的想要抓住哀伤魔女，但是却无从追查起。于是，便只能先处理夜魔案件。然后，还真在骑士团提供的线索帮助下，亲手抓捕夜魔，成为“格林沃特的英雄”。
之后，在表彰宴会之上，克里斯会遇到来自怪盗的挑战。
遮蔽了宴会场的光芒之后，怪盗会在克里斯的面前“盗”走那幅《少女》。而从克里斯之前在宴会上的表现来看，他很有可能第一时间无法识破怪盗的诡计，掉入怪盗的陷阱。任由怪盗轻轻松松的将化为赝品的真品，从库房之中取走。
而后知后觉的克里斯，大概会遭到一次剧烈的冲击。
作为一名主角，克里斯的性格，是存在着明显的缺陷的。
所以，才需要怪盗这样的角色，在他接连破获案件，被舆论捧为“英雄”之后，恰到好处的给予他打击。抑制他走上歧路，并给他一个成长的理由。
没有比一个看着一成不变的主角，一直在做一成不变事情的剧情更加无聊的事情。
之前，里贝尔还不解为什么原剧情会在这条线的第二幕，突然让一名看似与主线剧情无关的怪盗突然登场。
而现在，经过分析，他觉得这名怪盗的登场，实在是具备了太多的意义。
由强大且神秘的怪盗来恰到好处的“虐”一下克里斯这名主角，既不会让观众觉得不适或反感，反而让克里斯这名角色，从各个角度都变得立体了起来。
观众们会知道，原来这名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侦探，也会有判断失误，蒙受失败的时候。
并且，也会期待，经历了怪盗洗礼的克里斯，会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强大起来。
“唉...原剧情多好啊...”
里贝尔不由得小声感慨。
至于宴会之后。八成是克里斯解开了怪盗留下的信中的谜题，然后以其为线索追踪到了怪盗的踪迹。
最后，在那宽敞的房顶，迎着烈风与怪盗来了一场“对决”。
当然，以克里斯这副弱鸡的样子，他想抓住那泥鳅一般的怪盗，大概是不可能的。
不过，通过这次相遇，克里斯和怪盗也算是结下了羁绊之类的东西。后续的剧情之中，怪盗可能也会为克里斯提供重要线索什么的。
然后，经过了“升级”，并且已经了却了其余案件的克里斯，接下来就会专心的去对付让整座格林沃特都处于阴影之中的“肢解者”。
由此，两名主角之间的爱恨纠葛正式展开...
嗯...
本该是如此的！
里贝尔按住了微微作痛的头。
能在几乎不知道原剧情的情况之下，他能将剧情带偏到仿佛将其绑在暴走列车上了一般，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挺有才能的？
现在的话，因为他的存在，克里斯可以说是完全被防死了。
无论是哀伤魔女还是怪盗，都没能和他产生关联。
并且，他还陷入到了奇妙的误区之中，所以干脆放弃了追捕肢解者。
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剧情回到原轨，让克里斯重新开始去抓哀伤魔女？
...
里贝尔开始苦思凝想。
想着。
想着。
想着...
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
并不是想到修正剧情方法。
而是...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让暴走的剧情回归。也没有必要像个老父亲一般，非要守望着这对宿命相连的男女主角，排尽千难万险之后携手一同走到最后。
又不是像环境一样谁污染谁治理。
也没有道理因为他改变了剧情，就必须把再想办法把剧情弄回去的理由吧？
和之前在祖宅的时候不一样。
这一次，他就算不处理这段剧情，也不会有个拿着圣剑的真主角随时会杀上门来。
...
那他还愁个什么劲？
和骑士团，一起摆烂就是了。
...
...
转眼间，三天的时间度过。
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里贝尔每日优雅的三餐两茶，偶尔逗弄逗弄爱丽丝，悠闲的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无名餐厅依旧冷清，于是差不多到了下午茶的时间，由于宅邸之中的住户都会聚集到这里，所以这里便成了临时会议厅一般的场所。
这一天，克里斯难得的没有出外办案，而是在与骑士团的另外两名成员，一起探讨着晨间的先锋日报。
虽然延迟了三天，肢解者的第二案，还是上了报纸。
报纸上声称，这座城市已经被乌云所笼罩。无能的骑士团完全构不成依靠，城市在等待着英雄的出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里贝尔自我意识太强，他总感觉这报纸也在向他施压。
为什么说“也”呢？
因为，亚布贝奇和德克，虽然从克里斯的口中知晓了即便放任不管，肢解者也大致无害并且迟早会落网。但是，身为骑士团的正式成员，他们顾虑的事情显然更多。所以还是希望里贝尔，可以快些的破案抓住犯人。
可出于身份上的差距，他们提醒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委婉，特别的“不经意”，施压的力度弱到五次之中四次里贝尔都无法察觉。
更何况，即便施压力度大也没用。
根本没有探案能力的里贝尔，根本没有继续插手的打算。
里贝尔的目光，扫过正在刻意大声念着报纸的德克。
呵，想骗他出门，门都没有。
可不是这宅家已经成了刻进DNA的本能，而是怪盗逃狱的时候留下的信，基本已经和威胁恐吓信没区别了。
有那么危险的敌人在外面，没个四、五个保镖在身旁，谁敢出去？
“这些记者...怎么敢写出这种报道！他们知不知道，这么做到底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亚布贝奇看着报道，愤愤的说道。
“我倒觉得报纸登载这件事情的时间很巧妙。”
克里斯一边用叉子吃着甜点，一边随口说道，
“没想到，骑士团里也有这么精明的人...”
“什么意思？”
亚布贝奇不解的问道。
“呃，其实也没什么，亚布小姐。我只是单方面的认为，这份报道是骑士团有意让先锋日报登载的而已。”
“哎？”
“你看，这些报纸中的很多内容，都不是一般的记者可以弄得到的内部信息。所以，我猜测应该是骑士团与先锋日报做了交易。以先锋日报延缓登载报道为条件，答应提供他们一些案件相关的内部信息。”
克里斯解释道。
而里贝尔不禁的产生了“真的假的”这样的感想，也不动声色的翻起了日报。发现，果然和克里斯说的区别不大。
只能说，面对克里斯出众的观察能力，里贝尔只有一次次惊叹的份。
也不知道，克里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上这份能力，发现里贝尔其实是个草...呃，普通人。
他都有些怕了克里斯了。
这个少年简直就和有毒一般。
每次都能用特别缜密、严谨且合理的逻辑，来证明伯爵大人的每项举动都是早有预料、别有深意...
要不是他就是伯爵大人本人，他差点都觉得伯爵大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那个人了。
“也就是说，骑士团里有人在泄密？”
之前还在念报道的德克，脸色一变。
“所以，都说是‘交易’了...而且获利者是骑士团，怎么可能是有人背叛或者泄密...”
克里斯看着德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像这种恶性案件，是很难瞒住的。特别，是肢解者将尸体近一步的摆在了人流过往更多的地方。所以，还不如由骑士团主动以可控的方式，将消息散播出来。如果你是一名普通的民众，看到了这篇报道的话，记住的真是手段残忍的连环肢解者吗？由于，对犯人的描绘很少，基本是一笔带过。所以，这篇报道让人记住的，更多的只是骑士团的失态，骑士团的无能，骑士团的不作为等等...之外的话，就是夜晚很危险，尽量少外出或者结伴而行的应有警示。”
亚布贝奇和德克又扫了一遍报纸，然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说实话，里贝尔也很想加入到这行列之中。
或许是出于侦探的本色，克里斯的解说总是有种引人入胜的魔力。
“还有就是，这篇报道其实也是写给肢解者看的。”
“写给肢解者？”
“没错。我们已经知道了肢解者刻意使用已经病逝的尸体来引人注目。是为很希望他人关注的犯人。那如果肢解者发现，她明明做下了那般惊人的壮举，但是丝毫没有受到关注时，会怎么样？”
克里斯提出问题，然后不等别人回答就自己解释了起来，
“答案，是会将自己的犯案形式升级，以博取更多的关注。到时候，她有可能会同时创作出复数的肢解尸体，也有可能...直接踏过最后的一道线，升级为杀人犯。而太过于快速的进行报道，也同样是不可取的。因为，肢解者发现她的行径正在广受瞩目，且来自民众的反馈很快之后，很有可能会无法忍耐的进行下一次的犯案。而临时起意的犯案，同样也有升级的危险...”
听着克里斯的解释，德克和亚布贝奇的嘴，都快张成了“O”的形状。
“所以，这篇报道出现的时机真的很巧妙。从任何角度，都不会刺激到肢解者。这也是，我说骑士团之中有精明者的理由。”
“那...既然肢解者还是这么危险，克里斯顾问是不是也稍微...”
亚布贝奇欲言又止的说着，又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里贝尔。
而里贝尔很想耸肩，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亚布小姐，你知道去年一年这座城市，因为犯罪事件而被害或失踪的人，总共有多少吗？”
“唔...唔...”
亚布贝奇被克里斯突然的提问问住了。
“答案，是五百二十七起。这还是骑士团有在记录的，没有记录的想必也有不少。换句话说，这座城市里每天都会有一到两人，被卷入犯罪案件而成为被害者。而每名被害者身后，都有一名远比只懂得利用尸体来博取掌声的小丑，危险得多的罪犯。”
话说到这里，亚布贝奇也明白，这一天的劝说也依旧失败了。
作为伯爵大人的护卫，也作为“肢解者”对策小组的一员被派来这座宅邸的亚布贝奇，自然是很想尽早抓住肢解者的。
无奈的是，小组之中的两名主力，似乎都没有出力的打算。
而几乎全程围观了骑士团三人组短暂会议的里贝尔，则是在心中默默的感慨。
看来，今天克里斯这名侦探也是“探”力全开。并且，性格也是一如既往的，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恶劣。
...
就在餐厅之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的时候，无名餐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包括里贝尔在内的餐厅四人组，不禁都是一愣。
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人进来，今天宅邸之中没人外出啊...
哦，这里好像是餐厅来着，那没事了。
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来的是一名身穿着简洁的服饰，拥有着一头米色长发的年轻少女。
怯生生的走进餐厅的少女，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甚至还被身后自己关上的餐厅大门发出的声音，惊到了一下。
“我、我我...听说，这里在招募服务生...所、所以...”
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的少女在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才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
然后，正好与里贝尔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于是，
“伯、伯爵大人？”
认出了里贝尔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神采。

第七十七章，两位请继续
“哦？这不是维罗妮卡小姐吗？”
最先认出这名少女的人，自然是在场的人中最为聪明的那一个。
没错，就是并非里贝尔的侦探克里斯。
“维罗妮卡...”
里贝尔也重复着这名少女的名字，略微皱起眉头看着对方。
维罗妮卡，里贝尔当然是认识的。
大致来算的话，两人应该是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抓捕“夜魔”的时候，第二次是在表彰仪式的宴会上，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而之所以里贝尔能记住这名少女的名字，并非是因为她看起来像是重要角色，单纯只是因为这个名字。
在文明稍显滞后的这个世间里，娱乐项目是少的可怜的。所以，平时有大量时间需要打发的里贝尔，便重新拾回了读书的兴趣。
《维罗妮卡》便是里贝尔最近在读的一本小说的名字以及主人公的名字。
“你的弟弟，最近如何？”
一边不动声色的喝着茶，里贝尔一边提问道。
当初，维罗妮卡之所以会在深夜时分跑出家门，被“夜魔”所袭击，是因为她的弟弟忽然生了急病，她需要去找医生。
当然，在“夜魔”事件之后，维罗妮卡的弟弟，得到了急于树立正面形象的骑士团的治疗与照顾。
“回、回伯爵大人，安迪...也、也就是我的弟弟，他恢复的很好。”
只是一开始看了里贝尔一眼之后，维罗妮卡便继续的垂起了头。
“这样。”
“那...那，我、我就告辞了！”
维罗妮卡说着便转过身，然后马上便被亚布贝奇出声唤住。
“咦？等一下，维罗妮卡小姐不是来餐厅应聘的吗？怎么这就要回去了？”
“这...这，唔...”
像是不敢面对里贝尔的维罗妮卡，转向骑士团三人组在的方向，手足无措了支吾了半天，才红着脸说道，
“既、既然，这是伯爵大人都会光顾的店...那像、像我这样的平民，应该是来错了地方...”
“怎么会！伯爵大人，可不是那种会在意身份阶级的旧贵族！”
“就是就是！”
德克在一边附和。
这两人的话语，让里贝尔又连连的喝了好几口茶。
所以，这骑士团的三人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专门为了让他尴尬才跑到他家来的吗？
“喂喂，你们这说的。好像到底雇佣不雇佣维罗妮卡小姐，是由伯爵大人决定的一样。伯爵大人，也只是这里的顾客而已。”
克里斯说着，侧身对着其他两人，以维罗妮卡看不见的角度，眨了眨眼。
但不知道是他精巧的单片眼镜，挡住了他的眨眼，还是这种程度的提示对于其他两人根本不起作用。
总之...
“诶？这里不就是伯爵大人的店吗？”
德克一脸疑惑的问道。
看着德克满脸的憨，嘴角抽了两下的克里斯，终究还是顿了一下之后才出言圆道，
“啧...所以说，这种事情属于个人机密，不要随意的暴露出来。”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德克才终于带着恍然的神情，双手交叉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
...
转眼间，到了这一天的傍晚时分。
下午到来的维罗妮卡的面试，格外的顺利。
因为，本来就是塞巴斯写了封信，邀请维罗妮卡来参加面试的。
作为少爷的女仆候选，塞巴斯对于维罗妮卡可以说是极为的满意。
首先，她与里贝尔的相遇是件意外，所以她的身世可以说是极为的“干净”，没有任何可能是天谴教会或者“夫人”刻意安插的人手。
其次，她拥有着信仰，是一名虔诚的教徒，并且对于曾经搭救了她也顺带救了她弟弟的里贝尔，抱有着十二分的感激。所以，忠诚度方面天然就在高峰且很难下降。
最后便是维罗妮卡的平民出身。
在塞巴斯看来，维罗妮卡的出身可不是扣分点。
因为现在里贝尔的处境比较微妙。所以，比起通晓礼仪，拥有过人才智的女仆。塞巴斯反而觉得，维罗妮卡从小便在贫民窟摸爬滚打，锻炼出的强韧才是最难能可贵的特质。
所以，维罗妮卡在被塞巴斯内定，且里贝尔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情况下，面试自然是顺利无比。
表面上，艾德夫妇才是无名餐厅的主事人，但实际嘛...
只能说懂的都懂了。
说起艾德夫妇，在分别被里贝尔聘请为“厨师”与“园丁”之后，对于爱丽丝没有成为“女仆”这件事情，两人无疑是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里贝尔这名伯爵再怎么好相处，出身贵族家庭所以知道“女仆”含义的两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早早就将今后的人生，托付出去。
不过另一方面，两人的内心又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像是不安又像是不满。
类似于“伯爵大人，是不是对他们的女儿感到了不满意？”，“伯爵大人到底对他们家可爱的女儿，哪里不满意？”之类。
总而言之，带着颇为复杂的心绪，艾德夫妇迎接了无名餐厅新的成员。
换上无名餐厅的服务生制服之后，维罗妮卡在下午的时分，就正式的成为了餐厅的员工。
面对此景，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格林沃特城的人，做事就是有效率。还是该说，这一切都太仓促了一些。
说是服务生，由于餐厅之中长期都没几个客人。所以，维罗妮卡这一天，除了在后厨为芬打下手之外，就是为在餐厅看书的伯爵换茶热茶，换咖啡泡咖啡什么的。
而到了现在，维罗妮卡已经是第三次来到里贝尔的桌边，替换空的茶杯，端上新泡好的热茶。
然后，看着维罗妮卡弯身收拾桌子的场景，看着这名无论从什么角度，什么逻辑来判断，都是纯粹的“维罗妮卡”的少女。
里贝尔沉思了许久，嘴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
“怪盗？”
静谧得只有茶杯与托盘相撞的声音响起的餐厅大厅之中，如蚊声般细微的里贝尔的话语，却清晰的钻入了维罗妮卡的耳中。
维罗妮卡的身体，像是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身体保持着弯身的姿势僵直了良久，一张带有点点雀斑的面庞上，双眼逐渐睁大，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采。
...
...
如果问里贝尔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那大概就是，从一开始吧。
虽说有克里斯这个特大的光源存在，多少有些影响里贝尔的判断。
但是，照耀着配角之光的人，大摇大摆的从餐厅正门走进来，他也是不可能看漏的。
他一开始，也没往“怪盗”的身上联想。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什么情况？怎么就几天不见，原本好好的，纯净的少女，怎么就变成光污染的源头了？
WHY！
他也想过，一些本来不发光的角色，会不会因为剧情的推进突然成为发光的角色，但是他又很快否定了这样的推论。
因为，爱丽丝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现在暂时不是属于那名角色的故事线与时间点，那么那名角色即使登场，身上的光也只是会黯淡而已。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贝尔想了两个小时，才想起来还有怪盗这么一个BUG般的角色。
对方可以瞬间变幻为任何人，并且演技还很出色。
所以，将所有的错误答案排除之后，剩下的选项再怎么扯，也只能是正确答案。
于是，里贝尔便开口了。
“怪盗？”
顿时间，伴随着面上的惊愕褪去，“维罗妮卡”直起了那因为自卑而微微弯曲的背脊，斜眼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里贝尔，露出了一个颇为迷人的笑容。
然后，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里贝尔的对策，交叉着腿将腿架在桌子上，抱着胸一副大佬一般的姿态。
虽说，无名餐厅的服务生装扮更加贴近于厨师装，虽然也是裙子，但并没有女仆装短裙那般令人充满遐想。
但是，姿势毕竟是姿势。
所以，里贝尔觉得他如果努力一下，调整视线的角度，说不定...就能看到了满怀着梦想的贴身衣物。作为脑中的桃园兄弟，青梅煮酒时的谈资。
但想想，他还是放弃了。
不只是为了维持伯爵大人的形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怪盗一会变男一会变女，看起来没什么节操的样子。所以，到时候裙子里出现一柄方天画戟什么的，可就要为里贝尔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以睥睨的神态看着对面座位上的里贝尔，丝毫不再做掩饰的问道。
“一开始。”
里贝尔老实的回答着，心中则是翻江倒海。
卧（粗口），她还真是怪盗啊！
他就是随口试探一下，心底深处也没觉得怪盗真的会以这种方式，大胆的直接潜伏进来。
猜测归猜测，谁能想到这件事会变成现实？
他前世还猜测过彩票的号码呢，怎么那时候没见中？
“哦？也就是说，你明明早就发现了我是怪盗，却还假装没发现，故意看着我像一名佣人一般，为你泡茶端茶吗？”
怪盗笑着说道，
“真不愧是旧贵族的大老爷，还真是充满着恶趣味呢。不过，你为什么又要现在揭穿我？继续看我当你的仆人不好吗？又或者，之前餐厅里骑士团的人都在的时候揭穿，不也更好？”
“...”
这人说的好有道理！
无言以对的里贝尔，只能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拿起茶杯嘬一口。
为什么之前不拆穿，人多的时候不拆穿？
说出来怪盗可能都不信。
单纯那时只是他没想到，现在的他没想那么多而已。
仔细想想的话，他现在是不是挺危险的？
怪盗两字说得好听，说白了不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而且，这名罪犯还对他有怨念。逃个狱还要留个威胁信，让他以后走夜路小心点。
这么好面子的罪犯，又被他接连扫了面子...
危！
伯爵危！
“那是因为，骑士团已经证明，就算有再多的人也不可能抓得住怪盗。所以，人数的多寡不具备任何意义。并且，如果人多，怪盗小姐你应该会直接逃走吧？那样，伯爵大人岂不是连和你交谈的机会都没有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里贝尔和怪盗都吓了一跳。
里贝尔还好，至少表面看不出什么。
但怪盗就比较滑稽了。
一秒钟前还一副大佬的派头，一秒后就吓的花容失色，差点原地跳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怪盗还顶着一张维罗妮卡的脸。
至于说出这番话的人，光是听着这特有的腔调，里贝尔都猜得出是谁。
下一刻，果然克里斯从餐厅一角的一个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
“...”
里贝尔和怪盗同时无语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藏到那里的？
“我也加入交谈之中，怪盗小姐不会介意吧？我可没有带着任何武器。”
克里斯说着，高举着双手，在里贝尔和怪盗面前转了一圈，以显示他的人畜无害。
怎么说呢...
由于克里斯那女性化的面庞，导致里贝尔觉得他的这个举动，看起来还挺...俏皮的。
“你也看出了我的变装？”
怪盗面色凝重的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面色奇怪的看着怪盗。
这怪盗，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胆小一些？
还真如克里斯所说的一样，之前在听到克里斯出声的第一瞬间，怪盗小姐就把逃跑的姿势都做出了一小半。
而之所以现在怪盗小姐又不想跑了，比起说是相信了克里斯的无害，不如说是又有一个人能看穿她这件事，让她更加的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果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就逃走，怪盗小姐晚上可能连觉都睡不好。
“不不不，你的变装十分完美。所以，与其说是我看穿了你，不如说是我看出了伯爵大人的异样。不，也不对。伯爵大人那不算是异样，应该只是在给我们提示。”
克里斯回答道，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拉了个椅子，凑到了桌旁。
他笑眯眯的托着腮，在桌旁看着里贝尔与怪盗。
仿佛在说“不要理我这名观众，两位请继续”。

第七十八章，怪盗团
“没记错的话，你这个小鬼应该是名侦探吧？侦探，应该是最想要抓住我这怪盗的人群了吧？你说你仅仅只是想加入对话，可一点都不可信。”
怪盗警惕的看着克里斯说道。
“当然，我也是想抓住怪盗小姐的。但是，我觉得即使我有能力抓住怪盗小姐，也没有意义。因为我终究要遵守规则。那，我到底又要怎么做，才能在面对一名随时可以扮成任何无罪之人的怪盗时，证明她是‘有罪’的呢？”
克里斯耸了耸肩说道。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在心中直呼有道理。
在里贝尔目前所认知的大致几个势力之中，骑士团以及其关联着的新梅王国的官员势力，大概是最不容易的。
因为，怪盗如果落到旧贵族的势力手中，旧贵族可不会搭理什么证据与否，觉得她有罪她就有罪了。而落在教会等势力之中，教会可能会使用一些超自然的力量迫使她认罪。至于，天谴教会这等秘密组织就更不用说了...
只有作为这个新兴王国门面的骑士团，在抓住怪盗的时候，必须遵照着严格的程序正义，才能为怪盗最终定罪。
而像宴会时那般，直接在里贝尔的指挥下落网时，倒还好一些。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哪怕怪盗直接顶着维罗妮卡的脸，去骑士团总部串门。骑士团想抓人，都需要想办法证明这个人是怪盗，而不是无罪的一介平民维罗妮卡。
但证明这种事，真的是仅凭正规的途径就能做到的吗？
怪盗的这些变装，基本已经是魔法的范畴了。
可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里贝尔在心中默默的叹气。
正是因为来到格林沃特城之中后，与骑士团的几次相处，深刻的让他明白到了骑士团的处境是多么微妙与尴尬。
所以，他对骑士团的感官，才会不断在同情与鄙视之间来回横跳。
而想着想着，里贝尔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既然你扮演了维罗妮卡，那真正的维罗妮卡又在哪里？”
里贝尔注视着怪盗问道。
“哦？堂堂的伯爵大人，居然会担心一名平民少女的安危吗？不过，很可惜，已经太晚了。我在扮演她的时候，她如果突然冒出来，不就麻烦了吗？所以，我自然是已经将她...”
怪盗说着，做了一个用大拇指缓缓抹着脖颈的动作。
而下一刻，怪盗忽然觉得，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变冷了几分。
她看到了对面的伯爵在瞪视着自己，仅此而已。
可就是如此简单的举动，却让怪盗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
她感觉到时间都好像变得缓慢了起来，让她能清晰的看到伯爵脸上的面部变化。
怪盗之前都没有想过，本就漠然且冷酷的伯爵的面孔，居然还能近一步的变得冷漠。
不带一丝光泽的瞳孔，深邃却又空洞。棱角分明的面庞，不带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并非是恼火或者愤怒。
伯爵仿佛，只是正在单纯的看着一具陈列在他面前的尸体。
“开、开玩笑、开玩笑的！”
怪盗突然站起了身，连连摆手，
“我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你的管家寄给维罗妮卡的信，让她误以为面试是在三天之后。”
“嗯...虽然‘信誉’这样的词语与一名罪犯很不相符。但是，以往的怪盗事件之中，确实没有出现过任何人员的损伤。并且，之前我就已经让亚布小姐和德克先生，去维罗妮卡小姐的家中探查情况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吧。”
克里斯接着怪盗的话语说到。
“这样。”
里贝尔淡然的出声道，然后又端起了茶杯。
而在里贝尔对面的怪盗，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都出现了幻觉。她总觉得，先前里贝尔的身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一般的事物...
重新坐回座位上，怪盗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对面的里贝尔发起火来怎么会那么吓人。
不就是一名伯爵？
她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
...
稍作休整之后，对话再开。
“现在，还请怪盗小姐说说刻意潜入到这间餐厅的目的吧。”
执掌着谈话主动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自称“只是旁观”的克里斯，
“当然，还请不要说，是为了履行‘挑战信’之中的承诺，来夺取对伯爵大人而言重要的事物。仅仅只是为了盗窃的话，可没有必要装作维罗妮卡小姐的样子，潜伏到伯爵大人的身边。”
克里斯说道。
“哦，既然你提及起这件事。”
怪盗说着，站起了身然后风一般的闪身到墙角处，然后隐藏了大概不到五秒的时间。
再次出现时，怪盗居然变成了一名身着着白衣白帽的贵妇，然后端庄的坐回了桌上。
“现在，即便你的同时将真正的维罗妮卡带来了这里，骑士团也没有逮捕我的理由了。”
怪盗微笑着说道，表情中带有着一丝得意。
而默默的在旁看着怪盗这说好听了是“谨慎”，说难听了单纯只是“怂”的举动。并且，联系她之前表现出的种种。
里贝尔隐约之间闻到了一股，嗯...同类的气息？
“我潜伏到这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想办法查探出，这位伯爵大人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揭穿了我的伪装的。”
怪盗大方的回答道。
而看着这一桌的谈话，真的向着一次普通的茶话会的方向趋近，里贝尔内心颇为的复杂。
快看看这些人。
侦探，怪盗...然后受害者？
这人员构成，啧啧...
“想来怪盗小姐是没有说谎的，因为怪盗小姐确实有知晓这件事的理由。哪怕，是为了另外的怪盗...”
哦？
里贝尔成功的被克里斯的话引起了兴趣。
不过，怪盗看起来却很淡定。
“想必怪盗小姐，以及怪盗小姐的伙伴们也没有料到吧。前些天那场宴会之中，怪盗小姐不仅会被识破计谋，而且还会被当众捕获。所以，当夜联络不通的情况之下，另一名怪盗才会在距离格林沃特城，足足有三百梅里以上的格雷塞镇进行‘演出’。”
克里斯笑着说道，
“以‘怪盗’以往展现出的鬼魅行踪，她在一夜之间，在两座不同的城镇犯案，是十足有可能的。但是，另一名‘怪盗’还没来得及逃狱的情况之下...发生了这种事，可就只是单纯的破绽了。”
怪盗小姐依旧没有说话，但是里贝尔能看出，她有些坐立不安。
“在此之前，我是真的没想到，‘怪盗’居然是复数的存在，是一个团体。想来，别人也和我一样，没想过这种事情吧。毕竟，一直以来，怪盗都是以同样的形象，同样的手法来犯案的。也由于这份一致性，让我们忽略了，‘怪盗可以假扮任何人’这件事，也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任何人’包括‘怪盗’本身这件事。与宴会时的真品赝品同样，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诡计呢。这么看来，仅凭这份智慧，即使抛开‘变装’这份神奇的力量，怪盗团也依旧出色...”
“够了！我不是都说过，我确实是为了打探揭穿我们的方法，才来到这里的？真是啰嗦！”
怪盗小姐拍了下桌子，然后皱着眉看着里贝尔，面带恼火的说道。
看着颇有些破防意味的怪盗小姐，里贝尔在心中则是乐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克里斯这么一个聪明侦探作为同伴，还真是挺可靠的。
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克里斯就会自顾的将对方的心事、秘密等事物揭露出来。
当然，克里斯可靠的前提，是没有费尽心思来吹他的“伯爵大人”。
不过...
怪盗居然是复数？
对于克里斯不经意间揭露出来的一个信息，里贝尔其实是大受震撼的。
“呵呵，请不要激动，怪盗小姐。我也同样说过，我相信你说的话语并非谎言的。但是，我有一个疑问。怪盗小姐现在的目的，显然是在宴会上被伯爵大人揭穿之后，才诞生的。那在之前，怪盗小姐针对伯爵大人，又是因为什么呢？”
被问到之后，怪盗显然是愣了一下。
不止如此，就连里贝尔都愣了一下。
难道...这还需要理由的吗？怪盗不是看“格林沃特的英雄”不顺眼，所以才想杀杀他的威风...不，这才是不对，如果真是这么个原因，那怪盗不就是有点大病？
里贝尔这才察觉，自己之前理剧情的时候，有些地方很牵强。
不过，他觉得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他之前又没见过怪盗，呃，应该说又没与怪盗交谈过。
所以不知道怪盗小姐，其实本质上也是个“正常人”。而不是他想象之中，那被妖魔化的“愉悦犯”。
“我只是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怪盗小姐，挑起眉毛，看着克里斯说道。说完，才意识到那“不顺眼”的人就在她对面，而且正在审视一般的盯着她看。于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这样可不好，怪盗小姐。如果你不坦诚一些，伯爵大人怎么会告诉你，你的变装究竟存在怎么样的，可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破绽呢？”
克里斯，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
“至少，不确认伯爵大人的看穿法则，是不是适用于其他人，怪盗小姐应该晚上都睡不安稳吧？”
“...”
怪盗小姐沉默着，用力的抿了抿嘴。
“别忘了，这关乎的可不只是你...而是整个怪盗团队。”
怪盗小姐，露出了很是动摇的神情。
虽说，怪盗小姐表现出了一定的胆小。但里贝尔相信，她应该也是一名“硬汉”的。但是，再硬的硬汉，身边的人遭到威胁的时候，也会变得软弱。
所以，比起直接威胁怪盗小姐本人，克里斯巧妙的将威胁对象转移到“怪盗团队”身上的做法，无疑是更加有效。
只是，
只是...
这哀伤魔女线的男主角，这克里斯侦探他正经吗？
怎么像个逼迫良家妇女的反派一样？
“好吧。”
怪盗小姐像是“从”了一般的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了，她要针对里贝尔的理由。
起因，居然要倒回半个多月前。
在格雷塞镇活动的怪盗小姐的同伴，突然遭到了一名“勇者”级冒险家的疯狂追捕。
虽然，这名冒险家智力好像有限，所以并不能识破怪盗的伪装。但是，却偏偏有股野兽般的直觉，几度将怪盗小姐的同伴逼入了险境。
而且，这名冒险家有个特点。
强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被这名冒险家搞得实在是有些受不来的怪盗同伴，干脆的伪装之后接近了这名冒险家，问他为什么要那么疯狂且执着的追击怪盗。
得到的答案，竟然是怪盗主动对他发出了邀请，还拿出了一封怪盗的“挑战书”。
怪盗同伴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做了一辈子赝品，现在居然被赝品坑了！
于是，这名同伴便委托怪盗小姐，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冒充了怪盗的名义，给她招来了这么一个怪物。
然后，怪盗小姐查着查着...就查到了里贝尔的头上。
“...”
听完怪盗小姐的讲述，里贝尔沉默了。
不是在当一名安静的智者，而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很荒唐。
哈？
这种伏笔都要回收？
这信应该是之前旧宅的时候，女仆小姐为了引出圣女线的真主角，伪造的怪盗的挑战信吧？
就这东西，还能有后续的？
不对啊...
女仆小姐和梅璐艾塔，现在不是和这名真主角同行，并且受对方庇护的状况吗？
这种事解释一下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任凭着真主角继续纠缠怪盗？
里贝尔真的是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只能说里贝尔虽然没真正见过那名发行叛逆的灾厄魔女线真主角。
但是江湖上，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诶？伯爵大人，还做这样的事吗？”
克里斯好奇的看着里贝尔提问道。
先前，还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物一般，“折磨”着怪盗小姐的克里斯，一听到有关于里贝尔的事情，注意力就全部转移了过来。
“这...”
这都是女仆擅自干的。
里贝尔本想这么回答，但是马上意识到，“失忆”的他是不记得这件事的。又或者说，就算没失忆，他也不应该指挥自己的女仆做这件事。
所以，为了维持人设，他淡淡的改口，
“这件事我不清楚。”
说完，里贝尔沉吟了一阵。
然后，突然意识到，怪盗的话语有问题。
不是说她针对里贝尔的动机牵强，而是这件事应该是里贝尔的穿越带来的“变数”。
但即便没有里贝尔的存在，怪盗其实也是会在表彰仪式上，找“格林沃特的英雄”的麻烦的。
也就是说...
“你，为什么要说谎？”
凝视着面前的怪盗小姐，里贝尔出声质问道。

第七十九章，合作
怪盗，为什么会在说谎。
这不仅是质问，也是里贝尔自己的疑惑。
一般而言，说谎代表着对方有需要隐瞒的事情。而怪盗需要在里贝尔和克里斯面前掩盖的事情吗...
那大概和天上繁星一样多吧。
而未等怪盗回答，只是处于被“识破”之后的僵直状态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沾染了克里斯的侦探光环的缘故，里贝尔居然灵光乍现了。
对啊...
原来如此。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单纯。
“肢解者，也是你们‘怪盗’的一员吗？”
而下一刻，看着本就在僵直的怪盗，近一步的进入了仿佛被会心一击般的状态，里贝尔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原剧情与现剧情，现在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但是怪盗的举动却与原剧情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怪盗的目的，本身就不是两方剧情之中的变数，而是没有变过的那一方。
也就是，身为女主角的哀伤魔女。
“哦...是这样...”
另一旁的克里斯也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然后又变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想到”一般的神色。
“没记错的话，当初肢解者逃离的时候，用的手段有很多，便是‘怪盗’的把戏。而且，如果怪盗小姐的目标真的是肢解者的话，你的所有行动就会变得符合逻辑了。”
克里斯的目光亮了起来，
“之所以针对伯爵大人，想要以近似恶作剧的形式在他面前盗走画作。是为了转移伯爵大人的注意力！被肢解者劫持过一次，并且拥有出色侦破能力的伯爵，迟早是会抓到肢解者的。而怪盗小姐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所以，今天来这里继续纠缠伯爵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克里斯越说越兴奋，而怪盗小姐的表情则是越来越僵了，
“对了，早在肢解者作案之前，怪盗小姐就已经在格林沃特城做过案。就是那件震惊了整个王国东部的‘钟塔指针’事件。从时间点来看，怪盗小姐这是在给肢解者信号吗？告诉对方，你来到了这座城市，让对方与你联络？也就是说，肢解者是擅自从怪盗团队之中脱离的，但是你却并不会将对方视为背叛者，只是耐心的追逐她的身影。甚至，对方惹上麻烦时，为了避免她陷入危险，你还会主动现身吸引火力...”
看到克里斯说的开心，里贝尔也稍微补充了一句，
“肢解者用的虽然是怪盗的技艺，但完成度显然是稚嫩无比，远远没有你那般神奇。也就是说，她还只是怪盗的‘学徒’，年龄大概非常年轻，年轻到还需要你这样的‘长辈’进行庇护的程度。”
哀伤魔女是名少女，这是里贝尔通过金手指得知的信息。
但是，得到了答案之后再为其填上借口，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也能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说得煞有其事。
“还有就是，怪盗小姐既然...”
看到连“寡言”的里贝尔，也说了几句。更加振奋的克里斯，便想讲述更多他所察觉到的信息，但是，却被里贝尔出声拦住了。
“停下，克里斯。”
克里斯很听话的将话语戛然而止，用双手交叉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之所以里贝尔出声叫停克里斯，是因为现在怪盗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制驭表情的余裕，写满了慌乱。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怪盗小姐可能要转身逃走了。
而另一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的怪盗，确实濒临在崩溃的边缘。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但偏偏她所面对的两个人，就像是传说之中可以读取人心的怪物一般，接连不断的将本应只有她知道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抖出来。
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她想回家。
...
...
“伯爵大人，我将案件资料拿来了。”
“嗯，给她看吧。”
不久之后，在喝下了一杯克里斯“贴心”的泡好的咖啡之后。总算平静下来了一些的怪盗，看着克里斯刚刚从楼上拿来的档案袋，陷入了迷惑。
“这是什么？”
“肢解者案相关的所有资料。”
“哈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怪盗话是这么说，但是双手却按住了档案袋。看似在发火，实则却生怕这份资料又被收回一般。
“请放心，怪盗小姐，我们不会做那么恶趣味的事情的。而且，即使真的被收回，怪盗小姐再偷走不就行了吗？冷静一些，你现在连自己的职业都忘记了。”
克里斯笑着说道。
“唔，真...真是不可爱的小鬼！”
被说中心中想法的怪盗瞪了克里斯一眼，愤愤的拆起了档案袋的封口。
“真难拆，这东西为什么会是未拆开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伯爵大人，连拆开看都不需要，就已经推测出了其中的全部内容吧。”
克里斯耸了耸肩说道。
而在旁的里贝尔习惯般的抽了抽嘴角。
打开肢解者案件的档案袋，厚厚的一叠资料之中，最先展现在怪盗面前的，自然是案件现场的画像以及照片等资料。
“...”
怪盗的脸色，有些发青。
而里贝尔则是不禁的感慨怪盗的变装术真是不可思议，连脸色都能伪装。
...
不对，这已经不是“变装”就能解释的东西了吧？
“盥洗室在那边。”
“我不需要！还有，不许再观察我了！”
“好的。”
不久之后。
看完所有案件相关资料之后，怪盗做出了一个长舒口气的举动。
然后，自然不可能真的不观察怪盗的克里斯，又笑着开口，
“从怪盗小姐松了口气的表现来看，是因为肢解者，并没有真正的杀害过人而感到了心安。也就是说，怪盗小姐也不希望，你的那位后辈，见习中的怪盗踏出那最不该踏出的一步。毕竟，怪盗团虽然是作为罪犯，但是却有着独有的美学与矜持...对吧？”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怪盗只是斜眼撇了克里斯一眼，然后便皱着眉特别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人？
“从这资料里你看出了什么？又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要提供给我们的情报？”
怪盗的对面，里贝尔在桌面上支起胳膊，交叉着双手遮住半边的面庞，用深沉的目光看向怪盗。
怎么说呢？
他现在的感觉，有些怪。
因为，他又感受到了。
《魔女在悲鸣》之中的原剧情，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修复”。
就在克里斯几乎放弃了追查肢解者的时候，怪盗就再一次的冒了出来。而且，原本完全没有设想过的联系，出现在了怪盗与肢解者之间。让一度断开的线，重新的开始了接续。
所以，如果根据怪盗接下来的话语，让克里斯重新拾起了对肢解者的兴趣，导致剧情又按照原本发展的话...
里贝尔就需要真的好好考虑一下，所谓的世界线收束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看出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但是，不可能告诉你们的吧？侦探，还有英雄！”
怪盗将手中的资料，扔在桌上，
“既然你们的‘推理’能力那么强，不如来推理看看，我心里还有多少线索吧。”
带着颇有种豁出去了口吻说着，怪盗本想像之前那般将腿搭在桌上，来个大佬坐。但是，看了眼里贝尔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一直以来，用言语施压的主力都是克里斯这名侦探，里贝尔很少说话。
但怪盗可以肯定，各方各面，里贝尔才是那个更可怕的人。
所以，她还真的很是忌惮。
“诶？真的可以吗？那我可就要说了...”
克里斯跃跃欲试。
有了些阴影的怪盗，不禁的打了一个激灵。
好在，里贝尔又出声制止了这位很喜欢卖弄才智的侦探。
“并不需要太过于敌视我们。从找到肢解者这件事上，我们的目的很一致。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不仅是怪盗听到里贝尔的话后感到了惊讶，就连克里斯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没错，就是合作。”
里贝尔轻舒了一口气，
“我们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想找到你的同伴，不想让她犯下案件这些事，我们都是共通的。而克里斯的话，你只是想抓住犯人。但抓住之后到底该怎么样，你其实是没兴趣的吧？”
“是的，伯爵大人。”
克里斯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着自己性格之中的恶劣部分。
“你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想将肢解者带回团队也好，怎样也好，与我们无关。”
“那你又怎么样？”
“我？”
里贝尔稍微沉吟了片刻。
因为...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非要去抓哀伤魔女，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能，单纯只是希望从这个案件、这条故事线上脱身，不想让克里斯和怪盗再来烦他吧。
不过，这个理由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而能说出口的理由...
“我只是很好奇，也对她单纯的很感兴趣。当初，我被她劫持到地下水路，她打算释放我的时候，她对我撒了昏睡草的提纯粉末，但是我实际上并没有昏睡过去。所以...”
“真的假的？昏睡草的提纯粉末，连头牛都能瞬间药倒，你居然没睡过去？”
怪盗露出了开始交谈以来，最为震惊的神情。
“...”
里贝尔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解释自己有挂吧？
所以，他强硬的将话题抹了过去，
“所以！我听到了。”
里贝尔顿了顿，做出了一个回忆般的神色，
“她用着无比悲伤的口吻，对我道歉的话语。我很想知道，既然她也不想做‘肢解者’，也不想伤害他人，甚至感到了无比的悲痛，为什么还一定要犯下这些案件。”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继续补充道，
“我的生活很无趣。所以，这难得让我提起了兴致，让我感到了好奇的事情，我是不会轻易的放过的...”
里贝尔重新注视着怪盗，
“现在，你能相信我提出合作的诚意了吗？”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语能不能打动怪盗。他稍微模拟了一下，他这样的大贵族应有的枯燥乏味的心绪，觉得应该还模拟的挺像的。
至于想要和怪盗合作，里贝尔是发自真心的。
说来，他也觉得这一天的经历挺离谱的。
有怪盗假扮成他人潜伏到身边，就已经很扯了。更扯的是，和怪盗面对面交谈，旁边还坐名侦探。然后，最扯的是借由侦探之口，得知了种种信息之后，里贝尔觉得他可以和怪盗合作。
以往，他对怪盗的感触，大概就是一段固定的代码？NPC？之类的存在。以为，对方只会按照固定的模式，在固定的时间以固定的行为推动剧情。
但现在，他却知道了，怪盗在这个世界之中也是一名活生生的人。对方也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逻辑，自己的理由，自己的信念，自己的执着，自己的情感。
这种感觉还挺不可思议的。
让他联想起了不久前，在旧宅邸时的时光。
而与旧宅邸时几乎如出一辙，他、克里斯以及怪盗，明明怀有着相同的目的想要抵达同一个终点。但是想法却彼此交错，互相警惕互相扯后腿互相添麻烦。
那有了经验一切就好说了。
只要将话说开，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有事物都会变得顺利。
“诚意？让她成为你解闷的工具，是哪门子的诚意？”
怪盗不满的蹙起眉头，
“不过...如果你们答应不将她交给骑士团的话，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不是不可以...”
“嘿诶～只要我们说就信吗？怪盗小姐，难道意外的好骗？”
“闭嘴，和你这种小鬼不同。伯爵说出的话语，是很有分量的...”
“哦？从怪盗小姐的这句话，我可又推测出了不少事。比如，怪盗小姐很有可能是旧贵族出身。甚至，怪盗小姐现在的表面身份，依旧还是名旧贵族。”
“唔！”
看着克里斯又在“折磨”怪盗，为了好不容易构筑而成的合作关系当场破碎，里贝尔只能又来当和事老。
他摆了摆手，说道，
“那我们，来具体谈论一下，合作的具体事宜吧。”
...
...
夜幕降临。
等到怪盗与克里斯分别离去之后，里贝尔的宅邸到了大家都最爱的晚餐时间。
无名餐厅之中，上楼之前的里贝尔，扫了扫餐厅的内部，看了眼之前两人所在的座位长叹了口气。
他们谈了这么久都没有被打断。
这餐厅...是真的没客人啊...
...
同样是夜幕之中，在大街上疾驰而走的瘦小身影，在转弯之中，迎面撞上了一名中年男子。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压着帽子连连道歉之后，克里斯在对方的骂声之中，依旧一路快跑着奔向自己侦探事务所的方向。
十五年前！
布克镇！
模仿案？
怎么会这样？
难怪就连伯爵大人都会觉得有趣。
这个案件到底还潜藏着多少谜团？
他之前怎么会一度想要放弃这个案件？
克里斯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整理一遍“肢解者”的相关线索，好好的梳理出这跨度长达十五年的惊人案件。
...
依旧是夜幕之中。
一个近乎融入了夜色的身影，快速的在房顶与房顶之间，如同轻灵的妖精一般穿梭着。
怪盗看着克里斯与里贝尔给出的卡片，脸上神情复杂。
医生？
贫民区？
依文娜真的在做这样的工作？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不如说，都有这么多信息了，骑士团怎么还没能抓住她？
不...
应该庆幸骑士团没有抓住她才是。
等等...
怪盗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不禁的发出了“啊！”的声音。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那该死的伯爵，到头来还是没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识破她的伪装的。
不过，也没关系。
因为下次。
下次，一定能问出来！

第八十章，伯爵的一天（上）
自从怪盗再现之后，又是过了三天。
而也是这三天之中，八月的时光度过，来到了九月的初秋季节。
新兴梅布莱恩王国的整体，都在偏进大陆北侧的位置。于是，这个王国的天气，真的就是说转凉就转凉。
前几日，还在苦闷于出于贵族的庄重不能穿短袖出门的里贝尔，这一天就被调皮的秋风吹得在被窝之中哆嗦了起来。
挣扎了一会之后，里贝尔还是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之后，里贝尔才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这宅邸怎么可能漏风？
直起身子一看，果然房间的窗户处于洞开的状态，大风吹进窗中让窗帘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谁开的窗户？
是最近捉弄爱丽丝捉弄的太狠，她跑进来用这种方式在报复吗？
里贝尔不解的思索着，然后发现地面上还有点点斑驳的泥痕，就像是一道古怪的足迹一般蔓延着。
然后这道泥痕的轨迹，从窗沿上一直延续到...里贝尔的床上。
“？”
看着身旁微微鼓起的被子，里贝尔脑中的桃园兄弟突然就拿到衣带诏了。
不是里贝尔的脑回路比较奇怪，而是他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以GALGAME为基础的世界之中。
但是，他之前一直遇到的都是什么啊？
不是放火就是鲨人的...
所以，哪怕是这个世界对他的补偿，也应该来次喜闻乐见的剧情了吧？
不要再藏了，出来吧，天降的美少女，最不济也是闯了祸躲到这里来的爱丽丝！
里贝尔如此的想着，陡然的掀开了被褥。
然后，他就真的看到了。
一柄按照位置来说，就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睡了一晚上的...
古朴的长剑。
“...”
里贝尔愣了一下，然后姑且，将被子盖了回去。
天气怪冷，风怪大的，这剑着凉了可怎么办...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里贝尔又猛然的将被子掀起，确认了出现在他床上的剑，正是他们坎普雷特家族的传家宝，甚至在传说故事之中出现过的“破灭之剑”。
问题是，这破剑他不是扔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里贝尔连忙从床上跳起，与破灭之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开始思索了起来。
正常的想法，这剑应该是别人给他带回来的。
但是，埋剑的时候，只有他和安妮一人一马，甚至他都忘了埋剑的地方，只有安妮记得。
也就是说，能把剑带回来的也就只有安妮。
可...
里贝尔看了眼寻常大小的窗户，觉得让一匹天马在夜晚鬼鬼祟祟的从窗户进入，把剑放到他身旁再离开，可能有点太难为人，不，难为马了。
那多余的选项都排除了，就代表着，这剑...
是自己回来的？
一时间，里贝尔看着破灭之剑，全身都有些僵住了。
这一度丢掉的东西，自己找回来什么的，这简直是恐怖片的桥段吧？
只是如果说恐惧的话，里贝尔还真没有。
可能是因为与恐怖片不同，找回来的不是什么造型毛骨悚然的娃娃人偶之类的，只是一柄安静的散发着黑气、闪耀着剧情触发点的剑而已。
...
.........
天呐，这东西比恐怖片里的娃娃还吓人！
就这样，伯爵大人的一天，在惊悚的氛围之中开始了。
...
...
早餐过后，一如既往的翻开格林沃特先锋日报，里贝尔看到头版头条今天也在绝赞的辱骂着骑士团。
似乎是“夜魔”落网之后，又出现了一名专门挑红发男性下手的连环杀人犯。先锋日报将其命名为“赤红猎手”。
里贝尔其实很不理解，这些新闻社给连环杀手取一个响亮外号的做法。
这样，岂不是更容易让犯人本身成为一个符号，给予他人追逐、崇拜甚至信仰的机会？
当然，无论如何这些事和里贝尔也没有关系就是了。
他现在只想低调，可不想再卷进任何案子之中。
“哎呀哎呀，真是讨厌，又有新的连环杀手了...”
另一边，很平时同样人手一份报纸的艾德一家之中，芬扶着面庞忧愁的感慨了起来。
“‘赤红猎手’之前是‘夜魔’，‘夜魔’之前的‘尖啸幽灵’...再加上还没抓住的肢解者，这已经是第几名连环杀手了？”
艾德也叹着气说道。
“格林沃特的连环杀手有这么多吗？”
听到艾德的话语之后，稍微起了好奇心的里贝尔，忍不住问道。
“回伯爵大人。”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相处，艾德一家也已经适应了与里贝尔主仆的共同生活。不过，艾德依旧没有因为关系的亲近而丢掉最基本的礼仪，
“印象之中，光是今年，已经快有十人了...往年，也是差不多的频率。要不是几乎所有的连环杀手，都只在南城区活动，我们这样的平民，真的是平时出门都要战战兢兢了。”
艾德又叹了口气，
“真希望，骑士团能更振作一些呢。”
“...”
里贝尔没有应声。
怎么说呢？
这跟骑士团，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这么多连环杀手，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民风淳朴吗？
不过...
即便如此，格林沃特出现这种法外狂徒的几率，似乎也太高了一些。
里贝尔想起克里斯之前说过的一番话语，就是这座城市每年光是被害者就有五百多人。而且，算上下落不明的人只会更多。
即使不知道这个城市的总人口，也没有同时期的大数据对比之类的信息，里贝尔也知道，这个数字肯定很反常。
只是，话又说回来，克里斯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信息？
人口统计之类的事情，应该不归侦探来管吧？
而且从骑士团二人组的表现来看，这些信息似乎并不是谁都能获取的样子。
...
思绪了半天之后，猛然一惊的里贝尔用力的摇了摇头。
他管这么多做什么！
好不容易才在暂时甩开了克里斯会走路的剧情、案件触发器，想这种事是想主动凑过去吗？
要知道，这种莫名其妙浮现起的好奇心，往往就是被卷进事件的预兆！
一边暗道着好险，里贝尔一边长舒了口气。
将手中茶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之后，伯爵大人便结束了早餐的时光。
...
...
晌午的时分，里贝尔来到宅邸后院的马厩。
然后，在马厩附近，看见了正蹲在地上摆弄一盆青草的塞巴斯。
作为传说中的幻兽天马，塞巴斯养的安妮与柏塔，自然也不能吃和普通的马一样，吃普通的草。
它们，必须要吃叶子不分叉的草！
虽然，里贝尔并不是一匹马，也没有吃过草。但是，也知道这草分不分叉，吃起来肯定没什么区别。
所以，安妮与柏塔大概又是在单纯的折腾塞巴斯。
但是，看着塞巴斯总是乐在其中的样子，里贝尔也觉得没必要特意指摘出这件事。
“塞巴斯，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走到塞巴斯身旁，斟酌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开口问道。
“您随时都可以发问，少爷。”
直起了身子之后，衣服上到处都沾着绿色的塞巴斯，在做了一个绅士礼之后回道。
“嗯...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奇怪。就是...以往的记载之后，有没有记载过，一度丢弃的‘破灭之剑’，会主动回到家族之人的手里，之类的事情？”
“这...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怎么可能丢弃掉家族的至宝呢？”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里贝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那...有没有过遗失的记录？既然破灭之剑那么珍贵，应该很受觊觎，以至于经常遭到盗窃、抢劫之类的事情。”
“这样的记载，确实没有。不过，这么一说的话，少爷还记得《柏索思传奇》吗？”
里贝尔点了点头。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曾经拿着他家的破灭之剑，斩过巨龙的，能飞天遁地的“真”伯爵的传奇故事。
这段日子里打发时间的时候，里贝尔还看过全套的故事。
“小时候，读巨龙篇相关的故事的时候，我就曾经不解过。坎普雷特家族的先祖是位慷慨、伟大、豁达的人，那为什么他借身为挚友的柏索思伯爵大人的时候，却只借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将其收回。如果，一直持有着破灭之剑的话，柏索思伯爵大人很多次险些丧命的冒险，或许就不会那般惊险了。”
塞巴斯带着些许的怀念神色如此的说着，
“而少爷刚才的话语给了我提示。或许，并不是少爷的先祖大人不愿意继续外借，柏索思伯爵大人也并非不愿意继续持有。而是，破灭之剑主动回到了少爷的先祖大人的身边，也说不定。”
塞巴斯笑着说道，显然只是将这当成了一个趣谈。
但是里贝尔，脸都快绿了。
等于说，这剑还有前科的？
“不过，少爷为什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情...该不会，少爷是想丢弃破灭之剑吧！”
之前还笑呵呵的塞巴斯，眼神突然就犀利了起来。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这位老管家还是颇为敏锐的。
“少爷！就算那柄剑真的有奇怪的气息在流出，您也绝对不能做将其舍弃的事情。不然，已经传承了这么多代的坎普雷特家族的至宝，在我们这代丢失，我...我只能吊死自己来向坎普雷特与塞巴斯的先祖们谢罪了！”
“放心，即使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我也知道，那柄剑对于家族，对于我都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丢弃它？”
里贝尔说道。
他可没有说谎，他只是想找地方埋，又或者说的更文雅一些，他只是想找个地面以下的场所，将破灭之剑暂存起来。
绝对，不是，扔！
而看到塞巴斯的表情还有些狐疑，里贝尔又认真的补了一句。
“我很喜欢那柄剑，喜欢到昨天晚上，我还和它睡在一起。”
看着里贝尔的认真，塞巴斯这回信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忧愁。
因为，对于选拔女仆都不怎么上心的少爷，居然会在晚上抱着一柄剑睡觉。
希望，坎普雷特家族的血脉，不会在少爷的这一代彻底的断绝掉吧...
...
...
午后的时分，在无名餐厅里看书喝茶的里贝尔，迎接来了本应在三天前就到来的人。
“我、我我、收到了信...听说，这里在招募服务生...所、所以...”
推开门，走进无名餐厅的少女，一直垂着头看着地面，紧张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来者，正是维罗妮卡。
也就是骑士团的三人组不在，不然里贝尔觉得，看着真正的维罗妮卡，无论是神态还是话语都与怪盗几乎一致，他们肯定会相视然后会心一笑的。
顺便一提，骑士团三人组，早在怪盗再临后的隔天，就被骑士团召回去了。
毕竟，本来他们就是以护卫的身份，为了防止伯爵大人遭到怪盗的毒手，才前来的。
而在怪盗不仅不会再威胁伯爵，还在帮忙追查肢解者的状况之下，不仅是表面上的任务失效，暗地里的任务也算是有了阶段性的进展。
各方各面，他们都没有继续留在这座宅邸的理由。
站在餐厅的门口紧张了许久，维罗妮卡才稍微抬起头，看到了正在注视她的里贝尔。
“伯、伯爵大人？”
维罗妮卡满脸的惊讶。
啧...
连这个反应都如出一辙，怪盗的伪装到底是有多像？
里贝尔不禁在心中感慨。
三天前在餐厅发生的事情，维罗妮卡是不知道的。三天前，骑士团的二人组也是远远的确定了维罗妮卡并没有遭到伤害之后，便离开了。并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
这也导致，维罗妮卡现在还以为这间餐厅的主人，本来就是寄信与她约好今天面试。
“咦？怎么...怎么会...啊，不，是、是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您之前对我的帮助！还有、还有非常抱歉伯爵大人！之前宴会的时候，我就应该好好向您道谢的，只是当时...当时我有些...啊！还有安迪，安迪也很感谢伯爵大人...哦对了，安迪，我说的安迪是我的弟弟...”
看到里贝尔之后，先是呆住了片刻，然后马上陷入了慌乱状态的维罗妮卡，双手来回的摆着，话语颇为混乱的说着。
里贝尔觉得，如果现在不是现实而是游戏立绘的话，维罗尼卡肯定是一双正在转圈圈的眼。
当然，前提是维罗妮卡也有立绘。
到了这里，维罗妮卡的表现便开始与怪盗出现了分歧。
但想来本来就是，如果怪盗光凭模仿就能模仿出百分之百的相同，那就不是模仿而是预知了。
“先冷静一些维罗妮卡小姐。嗯...总之，先做几个深呼吸吧。”
里贝尔温和的出声道。
与怪盗散开的长直发不同，维罗妮卡这一天是扎了两个羊角辫的发型。
里贝尔觉得，这样的发型更适合维罗妮卡，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可爱。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偏见的成分。
在里贝尔的眼中，不发光的女性本来就是比会发光的女性好看一些。
就在维罗妮卡在里贝尔的提醒之下，通过深呼吸平息激动的心绪的时候，无名餐厅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听着连接着餐厅大门的风铃之声，里贝尔带着“哦？终于来客人了？”的想法，将目光投了过去。
然后...就愣住了。
嗯？
里贝尔先是皱着眉头，看了进入餐厅的人第二眼。
然后，不禁按了按太阳穴，又转头看了第三眼。
接着，他整个人都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阿哈，维罗妮卡小姐，好久不见。”
“午安...不，应该这么说吧。贵安，伯爵大人。”
“我也来应聘这间餐厅的服务生了。”

第八十一章，伯爵的一天（女仆）
在位于无名餐厅较为接近的街道上。
一名向着餐厅方向前行的“少女”，得到了行人几乎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除了少女看起来确实颇为美丽以外，他能让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是因为她的身上具备着许多的特点。
少女拥有着蓬松且厚重的中短发，而发色非常的特殊。
头顶少许部分，少女的发色是红色，但是随着高度的下降，她的发色也出现了渐变一般的状况。中层接近橙色，而到末端已经彻底变成了金发。
而更加重要的是，这名少女身着着一身蓝白相间的女仆装。
对于对旧贵族颇为憧憬的格林沃特城的居民而言，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个王国还存在着“女仆”这样的职业的。只是，正常的女仆不会穿着这样的装扮走上街道，而没有贵族爵位的人，又不敢让家中的佣人擅自穿上女仆装招摇，以免招惹到旧贵族的怒火。
于是，从各方各面，女仆装都是一种只能在自宅这种私密的空间才能出现的装束。
但是，他们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穿着女仆装上街的少女。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只是看着这名少女，就会让自己的心中都产生一股莫名的背德感。
而沐浴着众多的目光，少女也依旧浑然不在意，面上带着丝丝的笑容在街上漫步着。
忽然间，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
然后，恰好少女的女仆装下半部分，是短到不能再短的短裙。
所以，承载着诸多人的梦想，裙角扬起，甚至几乎整体的翻转了过去。
“啊...还真是讨厌的风。”
少女小声的低语着，但是却像是反应很缓慢一般。既没有发出尖叫声也没有连忙的压住裙子，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强风散去，才淡定的拽了拽短裙的边缘，重新整理好了衣装。
“裙子，还真是不便呢。”
继续轻声的感叹着，已经走到了无名餐厅门口的少女，微笑着冲着周边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人招了招手然后径直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留下，一些之前看到了“少女的裙底”的围观者，目瞪口呆的矗立着。
特别是之前站在“少女”正面的几名路人，他们的表情即像是看到了恶鬼，又像是在怀疑人生。
...
...
无名餐厅之中。
面对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女仆”，里贝尔带着五官都要集中在脸中间一般的表情，确认了好几次之后，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而另一旁，维罗妮卡也是大受震撼。
只不过维罗妮卡倒也不是认出了这名女仆，只是震撼于里贝尔真不愧是伯爵大人，家中真的有女仆这样传闻之中才会出现的稀少生物。
咦？
等等，这里又不是伯爵大人的家，而是餐厅。
并且，女仆小姐刚才是不是有说她是来应聘服务生的？
而且，她好像还叫了自己的名字？
本来就还没从慌乱状态之中脱出的维罗妮卡，看到这名正在冲自己微笑的女仆，脑中更是混乱了起来。
她的头来回晃动着，一副要随时冒烟的样子。
“诶？维罗妮卡小姐莫非没有认出来吗？真是让人伤心呢，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
女仆小姐侧过头，一副失落的样子。
“不、不是的，我...我？诶？诶诶诶诶诶？”
“啊哈哈哈，只是开个玩笑，维罗妮卡小姐，还请不要介意。是我啦，是我。”
女仆小姐说着，右手做着在脸上推单片眼镜的动作，左手则是做起了压帽子般的举动，即便她现在并没有戴着这两项事物。
而看着女仆小姐比划了一阵，维罗妮卡先是不解，但随后逐渐的将对方的身影和她不久前才认识的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您...您该不会是...克里斯侦探！？”
“嗯！就是我哟。”
“啊...真的是，克里斯...侦探？可...可您不应该是...哎？”
维罗妮卡看着克里斯，倒退了两步，又侧头看了眼正在叹气的伯爵，又继续倒退两步。
她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她今天只是来餐厅应聘服务生的，却会遇到伯爵在等她。也理解不了，克里斯侦探为什么变成了女仆。
于是乎，维罗妮卡的大脑，彻底的宕机，然后她跌倒在了地上。
...
...
不久之后。
为了照顾差点昏过去的维罗妮卡，里贝尔呼唤芬，为大家都泡上了热茶。
而芬来到餐厅部分，得知面前的女仆装少女居然是有过几次面识的侦探兼骑士团临时顾问，克里斯之后，在为众人端上茶之前，她先是咕咚咕咚的喝了小半壶，才勉强的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里贝尔总觉得之后起，芬看他的目光就很是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错觉。
“原来，人在过度困惑与慌乱的时候，会表现的仿佛被重击了一般呢。”
坐在桌边的克里斯，接过芬递来的茶，一边为里贝尔和维罗妮卡分发着，一边笑着说道。
“非常抱歉...”
维罗妮卡红着脸，垂着头接过了茶杯。
热茶透过茶杯传来的温暖，顿时让维罗妮卡安心了一些。但是，她抬起头，看了眼围着自己的伯爵以及女仆装侦探之后...
险些又一次陷入到了缺氧的状态。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克里斯，你就没有羞耻心，或者节操之类的事物吗？”
看着每次出现，都能以各种角度让自己困扰的克里斯，里贝尔是真的有些服这个人了。
“当然是有的。只是，我的求知欲大概是这些事物的三百倍。”
克里斯回答道。
啧...
听着可真吓人。
“不过，好像就只有伯爵大人，一开始就觉得我在做奇行，而非对我的性别本身产生了怀疑呢。关于这点，请放心芬女士，还是维罗妮卡小姐。我是一名切切实实的男性。”
克里斯对着芬与维罗妮卡说道，而两人听闻皆是松了口气，然后又露出了不知道自己在放心些什么的神情。
说来，克里斯的这身装扮，还真是很难让人无法不产生误解。
原本克里斯的那身侦探行装以及脸上一直戴着的单片眼镜，给人一种过于深沉的感觉，并且型号、大小等各方面都与克里斯并不贴合。以至于，这些装扮大大的破坏了克里斯面容的整体感。
而现在，没有了这些不合适的装饰之后，克里斯的脸看起来一下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再加上，他有特意的修饰过头发，让前发从侧边垂下来，微微遮挡住两侧的面庞，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小巧精致。
至于其他方面。
本身身材就极为瘦削，且骨架很小、皮肤也尤为白皙的克里斯，女装起来更是有种得心应手之感。
即使穿着，露出部分颇多的短裙式女仆装，克里斯给人带来的也只是娇小之感，没有丝毫不合时宜的“粗犷”。
再加上，无论是精心修饰的眉毛与睫毛，以及看起来就材质上佳的白色长袜与黑色圆头鞋等等，都能看出克里斯的用心...
所以，即使不想承认，如果光看到这样的克里斯站在面前，里贝尔也毫无疑问会将他当成除了有些地方无可避免的贫瘠之外，其他部分完全无可挑剔的美少女。
那里贝尔为什么一丁点都没有怀疑，克里斯是女性的可能性呢？
因为...
已经有两幕剧情降临的现在，里贝尔很确定哀伤魔女线的故事，本来是以克里斯的视点来展开的。
而无论怎么特立独行，《魔女在悲鸣》的本质还是一款GALGAME。所以，无论什么线，作为主视点的主角也一定会是男性。
即使，这名少年的身上，到处都是迷惑性。
“没想到，即便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也无法让伯爵大人产生疑惑...”
克里斯佯装着伤心如此的说道。
他没有问里贝尔，为什么不会对他的性别感到疑惑，因为，他已经自己的脑补出了缘由。
而里贝尔，自然也没有解释。一是解释不了，二是他只需要什么都不说，克里斯会替他解释的。
相处得久了，两人已经有了奇妙的默契。
“也并非全无疑惑。比如，我就不清楚你为何要穿上这身装束来到餐厅。总不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展示一下，你有多么适合女装吧？”
“咦？伯爵大人这是在考验我吗？我也是稍微了解一些贵族礼仪的。所以知道，伯爵大人的身旁，一些特定职务的随从是不可缺少的。而据我之前住在这里时的观察，伯爵大人还没有雇佣‘女仆’。并且，塞巴斯先生会在这个时间，为这间餐厅招募出色的女性作为服务生。那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吗？”
“...”
里贝尔一时语塞。
对于克里斯而言，这样的推测应该算是基本操作的范畴了吧。
“所以，你就...”
“是的。既然伯爵大人不愿意让我成为您的学生，也不愿意让我成为您的助手，那我总要想些办法留在您的身侧的。然后，女仆这个身份，我觉得对于您与我而言，都是颇为方便的。”
克里斯接着说道。
而里贝尔好好的想了想，发现克里斯说的确实没错。
他需要雇佣一名女仆，塞巴斯也很上心的为他准备候选人。
但实际上，由于女仆这头衔的沉重性，他其实是不想让一名少女，从此将人生绑定在他的身上。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以往表现的只能用敷衍来形容，于是便被克里斯所看透...
别说，克里斯的提案，里贝尔还真有些动心。
别的不说，至少从外表来看，克里斯确实能成为一名女仆。并且，他是男性，还是不怎么受世俗规则的制约，不在意世俗目光，只想追逐案件的颇为自我中心的性格。所以，之后无论是被解雇还好还是主动辞职也好，大概也没有后续的种种麻烦。
克里斯现在将他当成了名侦探，所以想要缠着他。而他也确实需要个名义上的女仆...
那这波，岂不是双赢？
“确...”
不对不对不对！
刚想说确实的里贝尔，及时的管住了自己的嘴。
好险！
差点就上当了！
无论缘由如何，他这伯爵到底得混得多惨，多悲哀才必须得找个男的来当自己的贴身女仆不可？
而且，仔细想想，认识克里斯的人这么多。等这些人都知道克里斯在给伯爵当女仆之后，那这名伯爵的风评到底得变成什么鬼样子？
“确实，你的提案很有趣。但果然，我还是拒绝！”
“诶？如果伯爵大人再拒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上个月由于一直在进行骑士团相关的工作，我的事务所几乎没有收入。而骑士团发放的薪资，我也全部用去买这身女仆装和相应的装饰与化妆品了。如果伯爵大人不雇佣我，我会饿死的！”
谁管你啊...
而虽然里贝尔不想雇佣克里斯的心情很强烈，但是克里斯的执着显然更加强烈。
再加上，里贝尔的管家塞巴斯，适时的出现。然后秉承着能让少爷犯愁，就绝对不让少爷舒心的行事原则，大力的赞成克里斯留在餐厅这件事情。
于是最终，商议之下，结果就变成了无名餐厅决定雇佣维罗妮卡与克里斯，作为餐厅的服务生。
维罗妮卡没有期限，但克里斯却有一个“直至肢解者事件解决”的时间限制。
想着，有了怪盗的帮助，哀伤魔女大概很快就能被找到，里贝尔也只能捏着鼻子暂且答应了下来。
...
...
黄昏时分。
就在无名餐厅的店主艾德，一脸复杂的培训着餐厅的两名“女”服务生的时候，伴随着一阵风铃的声音，餐厅的大门被推开。
“嚯嚯嚯，这家店还开着吗？”
走入店中的，是一名拄着拐杖的年迈绅士。
而依旧坐在餐厅打发时间的里贝尔，则是一眼...
“是案件有进展了吗？怪盗。”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走进餐厅的怪盗，恼火的将头上的礼帽摔到了地上。
然后，她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无名餐厅的新服务生。
穿着女仆装的那一个。
之后的事情，也不需要再多言语。
互相相认了一番之后，这一天怪盗也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之中。

第八十二章，伯爵的一天（生日）
夜晚时分。
虽然确切来言，并没有什么具体需要做的工作，但姑且作为服务生完成了第一天出勤之后，克里斯与维罗妮卡到了下班的时间。
众所周知，伯爵的宅邸还蛮大的。
所以，在无名餐厅工作时，还会附上包食宿这等上佳的福利。
克里斯这边，自然是举着双手表示自己要留下，然后便回去给自己的侦探事务所挂休业牌，以及搬自己的行李去了。由于行李据说很多的样子，所以他还叫上了即使在无名餐厅的一群闲人中，也看起来最闲的那个人帮一把手。
没错，克里斯叫上的就是怪盗。
于是，拖着一脸“我为什么要帮侦探搬家？我这怪盗不要面子的吗？”的茫然神情的怪盗，克里斯前脚从无名餐厅的正门离开。
而后脚，里贝尔和维罗妮卡则是一同来到了宅邸的后院。
由于维罗妮卡还需要照顾家中的弟弟和妹妹，所以她无法长期在无名餐厅居住。
走在庭院之中，里贝尔一边在前方领着路，一边出言说道，
“虽然，关于你和你弟弟的事情，你感谢过我很多次。但是仔细想了想，我并不能接受你的谢意。”
听着里贝尔的声音，维罗妮卡的身体轻轻的颤了一下。
她很担心伯爵大人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语，是因为她的一些行径触怒了对方。
毕竟，她只是一位平民。所以她觉得自己的种种行为，可能都不符合贵族的礼仪。
看来，自己要被辞退了...
维罗妮卡很是沮丧的想着。
而一时间，她都分不清自己的失落，是源自于无法得到这份薪资丰厚的工作，让家人过上更优渥的生活。还是因为，她觉得错过了这次，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有报答伯爵大人的机会。
但是，出乎维罗妮卡的意外，里贝尔的下一句话，与她的想象之中完全不同，
“因为，救治你弟弟的，是骑士团，与我无关。而真正救助了你的，也并非‘骑士’...所以，我不能一直任由你对一个错误的恩人表达谢意。”
“怎、怎么会...无论如何，我都、我都会感激伯、伯爵大人的...”
维罗妮卡顿住脚步，连连摆着手说道。
而看着似乎又要陷入慌乱状态的这名少女，里贝尔不禁的用手指挠了挠脸。
记得塞巴斯有说过，他很看好维罗妮卡身上所具备的“强韧”。
但根据这半天的相处，里贝尔可一点没看出维罗妮卡强韧在哪里。
至少，在他面前，维罗妮卡只是个一直垂着头，动不动就会慌乱或者脸红，说话细声细气，话语都说不太连贯的不太擅长与他人相处的内向少女而已。
“总之，先见一见你真该感谢的人...呃，存在吧。”
里贝尔继续在前方带路，然后停在马厩的门口，推开了马厩的门。
扫了一眼，看着马厩里的天马，安妮与柏塔。里贝尔走到了安妮的面前。
“她才是将少女从恶魔手中救出的，真正的勇者。”
向维罗妮卡展示着安妮，里贝尔说道。
只是，里贝尔看向安妮的时候，发现这匹马正在用一副很人性化的古怪目光看着他。
嗯？
怎么了？是他脸上沾着什么？
还未等里贝尔想明白，他发现在马厩另一侧的另一匹天马，像是很气急败坏的大声叫着在自己的马栏里旋转跳跃了起来。
“...”
“...”
“哦哦！原来你才是安妮。”
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的里贝尔，连忙走到“真”的安妮面前，
“抱歉抱歉。有没有人说过你们长得很像？像是双胞胎？”
安妮打了个响鼻，愤愤的喷了里贝尔一脸口水。
“...”
自觉理亏的里贝尔，只能默默的从胸前口袋拽出手帕擦脸。
他觉得吧，这认错了安妮和柏塔，真的不能怪他。
马的（非粗鄙之语），这俩长着同样的长脸，都有俩眼睛俩鼻子，一样的白一样的有翅膀，鬼才分得清到底谁是谁。
“咳，就是这样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时我都没有下令安妮自己就冲出去将你救下了。所以，安妮才是你真正的恩人，以后要感谢就感谢她吧。”
咳了一声驱散有些尴尬的氛围之后，里贝尔转过身再次对着维罗妮卡说道。
而维罗妮卡也来到了安妮的身侧。
对于里贝尔的“鬼话”，维罗妮卡自然是不信的。
她只觉得，伯爵大人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语，是因为她这一天的表现太过于不堪。所以，为了避免她再紧张无措，才用这样的话语来安抚她的心绪。
平下心来思考，维罗妮卡觉得自己的举动确实有些欠妥。
即使，想表达谢意的心是好的，但频繁的道谢，也只会让气氛变得凝重以及生疏而已。
所以，她必须要振作一些才行。不让再让伯爵大人为了她，甚至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语了。
“安妮...”
“女士。”
“安妮女士，非常感谢你之前救下了我...我可以摸一摸你吗？”
站在安妮的面前，稍微抬起了头的维罗妮卡，小心的问道。
虽然，维罗妮卡也知道面前的是一种神圣且强大，往往更多会出现在传说之中的幻兽。但安妮带给了她一股亲切感，而身旁的伯爵大人也给了她安心感。所以，她才问出了这么一句单独拿出来看，或许很糟糕的话语。
安妮仰起脖子叫了一声，像是同意了维罗妮卡的请求。
之后，抚摸着安妮柔顺的马鬓，温和的应对着安妮亲昵的轻蹭。
维罗妮卡露出了这一天来最为开怀的笑容。
...
不久之后，和安妮好好道谢了一番的维罗妮卡离开了马厩。而还有事找安妮的里贝尔，则是留了下来。
看着身上的淡泊荧光还没散去的安妮，里贝尔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是安妮觉得这个马厩有点暗，所以在为维罗妮卡照明。又或者，是在向着维罗妮卡展示自己的美丽。
总而言之，除了对待塞巴斯这位主人之外，安妮对谁好像都挺友好的。
“安妮，今晚有时间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安妮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那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碰面，我们需要再去做次同样的事情...”
里贝尔一脸凝重的说道。
是的，他今晚还要去埋剑。
这破灭之剑像恐怖片里一样，会自己爬回来又如何？再给它埋了，埋远点就是了。
他一直觉得这种恐怖片里，主角们最愚蠢的行径，就是试着扔几次恐怖人偶之后，莫名其妙就放弃了。
前世那邮政系统那么发达，遇到这种人偶豁出去多花点钱天天邮跨洋邮件，他就不信那些娃娃还能成天坐飞机飞回来。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安妮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莫名，但是还是发出叫声，同意了下来。
只能说，数遍整个宅邸，最可靠的就只有这匹马了。
果然，只有马才是伯爵最好的伙伴！
得到了安妮的首肯后，内心突然就安稳了许多的里贝尔，满意的离开了马厩。
只是，离开马厩时，里贝尔不经意间与另一匹天马柏塔的目光相对。
然后发现，这匹天马无论是目光还是表情，都特别人性化的微妙且复杂。
甚至，还有点绿油油的。
...
马厩之外，刚刚退出马厩的维罗妮卡回身望去，就看到了正在一本正经的与天马“交谈”的里贝尔。
如果是换成别人在和一匹马说话，维罗妮卡肯定会认为对方是个怪人。
但这个人是伯爵大人的话...
维罗妮卡觉得，这人居然和匹马都能对等的交谈，肯定内心之中充满了爱心与浪漫。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维罗妮卡如果说自己并没有感到不安，肯定是说谎。
毕竟，来到一间餐厅，突然就遇见了伯爵大人。并且，伯爵大人是餐厅真正的主人，还在招募女仆。更甚至，还有克里斯侦探这么一个混沌的人，让她无法分辨伯爵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但是之前的短暂相处，这些不安就被轻易的抚平了。
少女驻足，远远的望着那位“慷慨”、“睿智”、“勇敢”、“友善”、“体贴”、“正直”、英俊的坎普雷特伯爵，一时间仿佛都忘记了时间在流逝。
原来，这个世间之中，真的存在像这般宛如从幻想故事之中走出的完美的人...
维罗妮卡心中默默的想着，然后用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确保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她认为，现在的她一定身处在一个奇迹之中。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现在的这段时光。
“伯爵大人，我会努力的！”
维罗妮卡用力的握着拳，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的小声自言自语道。
而恰好，刚刚走出马厩的里贝尔，远远的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嗯？你有说什么吗？”
“没没没没有...！晚、晚安伯爵大人！”
就这样，挥着刚刚才握起的拳，维罗妮卡转身逃一般的从宅邸的后门快步远去。
“晚安什么的...我还没吃晚饭呢。”
里贝尔望着维罗妮卡快速变小的背影，耸了耸肩，走向了宅邸的方向。
...
...
在宅邸的二层，早早的坐在餐桌旁，等待着这一天的正餐的里贝尔，看到了从楼梯走上来的爱丽丝。
看来，这一天爱丽丝难得的去上了一整天的学。
由于天气的转凉，爱丽丝这一天穿了许多毛茸茸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个毛球一样。
而在爱丽丝的身后，则是背着各种大小书包的塞巴斯。因为，今天是他去接爱丽丝放学的。
看着这一幕，里贝尔的表情止不住的变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说呢？
比起他这个少爷，爱丽丝是不是更像一个有管家在照料起居的大小姐？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啊！里贝尔！”
嗯...爱丽丝这小鬼这一天也在绝赞的小瞧着伟大的伯爵大人。
叫了里贝尔一声之后，小毛球就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里贝尔，我三天之后就要过十岁生日了！”
爱丽丝带着开心的笑容，向着里贝尔汇报道。
而里贝尔只是平静的拿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是吗？”
难怪，今天爱丽丝看见他后，第一反应不是皱眉头。原来，是要礼物来了。
“如果是想找我借钱的话，我没有。所以，你直接去找塞巴斯吧。”
“才不是啊！”
爱丽丝跺了跺脚，
“为什么一个要过十岁生日的小孩子和你搭话，你会认为她是想找你借钱？”
“呃...”
可能是因为前世遭遇过各种各样的新式网络诈骗？
里贝尔想了想，放下了茶杯，然后面带严肃，郑重其事的对着爱丽丝，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
“爱丽丝，你也应该知道，一年是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所以，将这个世界的总人口数除以三百六十五，就是平均每一天，过生日的人的数量。也就是说，你的生日那天，同样有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记的人在过生日。所以，那并不是独属于你的节日，并且一点也不珍稀。”
爱丽丝侧着头，仰起面庞，听着里贝尔的话语。
里贝尔每说一句，她的表情就变呆一分。
“而且，生日本身，并不会让那一天具备特殊性。即便是生日，那一天不也同样是二十四小时？同样会有太阳升起落下？与其他平日毫无区别的日子，又有什么庆祝的必要？”
爱丽丝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
“更关键的是，假设你可以活到一百岁，你就必须要过一百次生日。就连你最喜欢的利牙豆，连续吃上一百袋，你也会看到它就觉得反胃对不对？所以，你现在越是透支对于生日的惊喜感，以往的生日就越会让你感到厌烦...”
“里贝尔，我真的会哭哦？”
打断里贝尔的话语，爱丽丝带着仿佛放空了一切般的平静神情，对着他如此说道。
而里贝尔迎着爱丽丝的目光，认真的判断之后，觉得这个小家伙是认真的。
于是...
“好吧，你别哭。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到时候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
里贝尔说着，叹了口气。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最看不得小孩子哭的，正直善良的好青年呢？
“真的？”
“真的。”
“什么都可以？”
“自然。前提是我做得到的话。”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爱丽丝的眼中顿时重新散发出了光彩。
“里贝尔！”
“我想当伯爵！”

第八十三章，伯爵的一天（下）
里贝尔表情平静的看着突然说着奇怪话语的爱丽丝，又开始喝起了茶。
啧。
就连异世界的小学生，压力都这么大了吗？
“不许无视我！”
看着里贝尔平淡的反应，爱丽丝不满的说道。
“好好好，那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我要当伯爵！”
“呃...当伯爵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要不，直接当个国王怎么样？明天我就找人给你定制王冠。上面镶三个宝石，你看如何？”
里贝尔带着一种看自家傻孩子的温柔目光，对着爱丽丝说道。
故意去破坏小孩子梦想什么的，那不是恶劣的大人的行径吗？所以，他可不会嗤之以鼻...
哈哈哈哈！
“我可是认真的！”
看着里贝尔的敷衍，表情变得更加不满的爱丽丝如此说道。
“嗯，其实我也挺认真的。不过好吧，既然你更认真...”
里贝尔叹了口气，突然大喊了一声，
“塞巴斯——！”
“是！少爷！”
似乎正在整理爱丽丝的房间的塞巴斯，遥遥的传来了回音。
“我能不能把爱丽丝列为我的继承人？”
“哈啊？你在说什么啊少爷！这并不符合贵族的规则！”
从声音听来，塞巴斯显然急了。
而得到了答案的里贝尔，则是对爱丽丝摊了摊手，
“喏，你听。可不是我没做尝试。”
“所—以—说——才不是这样。谁要当你的继承人嘛...”
像是对里贝尔发脾气发累了一般的爱丽丝，也扶着额头用着与里贝尔如出一辙的神态，叹着气说道。
里贝尔则是眉毛一挑。
嘿，这话说的。
堂堂伯爵继承人的位置，这小家伙居然还看不上。信不信这样的消息放出去，想来当继承人的好事者可以绕着格林沃特城站好几圈？
“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里贝尔有些无奈的问道。和小孩子交流，实在是有些困难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了下来的塞巴斯，大致的了解到了目前的状况之后，开始向里贝尔解释了起来。
原来，爱丽丝所说的“伯爵”，与里贝尔所理解的伯爵，发生了偏差。
她想当的是得到了光明之神的祝福，如同柏索思伯爵一般，可以飞天遁地砍恶龙的伯爵。
“真的假的...我这名现实中的伯爵，每天都在你面前。你憧憬的，居然是那些传奇故事之中的伯爵？”
里贝尔不敢置信的看着爱丽丝。
而爱丽丝也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里贝尔。
“你每天除了坐在餐厅里喝茶，就什么都不做。你有什么值得憧憬的地方吗？”
“唔...”
里贝尔竟然无言以对。
“总之，少爷。爱丽丝小姐，大概是希望，您可以带着她前往光明教会，接受教会的洗礼。”
一旁的塞巴斯，也不管内心大为受伤的少爷，带着和蔼的表情继续科普了起来。
以往旧梅布莱恩王国时期，光明教会对于平民而言，确实是一个晋升的通道。也是唯一的一个。所以，与万物教会与冒险公会同样，当时的光明教会几乎也是来者不拒。不过，等到旧梅布莱恩变成新兴梅布莱恩之后，光明教会的行事风格也发生了变化。
简单来说，和旧贵族同样，光明教会多了一些“矜持”。
于是，现在想要得到光明教会的洗礼，不再如以往那般容易，有了一定的门槛。
以爱丽丝这样的年龄来说，只有在光明教会名下的初等学校之中，一直保持优异的成绩，被认为足够优秀，得到修女或者神父的推荐，才能参加一年一度的洗礼仪式。
可爱丽丝嘛...
里贝尔复杂的看了看还在散发着黯淡主角之光的小小少女，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着爱丽丝一边叫着“你在做什么啦”然后一边试图将他的手掰开的模样，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有参加洗礼仪式的资格。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不过，塞巴斯。我出面，可以让格林沃特城的光明教会的人，专门为爱丽丝进行一次洗礼吗？”
“自然是可以的，少爷！甚至，您要求光明教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洗礼仪式，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塞巴斯一脸有与荣焉的表情答道。
听这话，自己这面子在光明教会这边好像也挺好使？
里贝尔在心中琢磨了一番。
想来，是因为他的祖先，最初的坎普雷特伯爵就是借由光明之神的力量，成为的八阶伯爵。所以，他们一族可能本身就和光明教会关系相对密切，甚至有着光明教会一系的烙印之类的吧。
总之，既然并不是什么大事，那爱丽丝难得过生日，为了她去拜托一下光明教会倒也没什么。
不过...
“爱丽丝，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这可是关乎于你一生的事情。因为，大部分的人得到了光明之神的力量之后，便无法再获得博爱之神与知识之神的力量。所以，你要是得到了光明之神的完整祝福还好，只是获得了些许的力量，可能会让你无法成为自身具备强大力量的人。”
总算稍微严肃了一些的里贝尔，对着爱丽丝说道。
如果同样只是最基础等级的神明之力的话，其他二巨头的力量，显然是比很难晋升的光明之神的力量，要实用很多的。
由于憧憬故事之中的人物，就决定投身于光明教会什么的...
以一名大人的视角来看的话，爱丽丝的理由实在是过于草率和不严谨，并且还有三分钟热度的怀疑。
不过，对于爱丽丝本身而言，这应该是她此时此刻，最为纯粹的愿望。
“那些怎样都好，我就是要当伯爵！”
“...”
行吧，白认真了。
里贝尔和塞巴斯对视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这样吧，这件事算暂时搁置。等晚一些，我们叫上艾德和芬，一起好好的探讨一下，到底该不该为你进行光明教会的洗礼。”
“诶～？”
“也别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搁置又不代表否决。不过，既然这件事有很多商讨的余地，并且临时要求光明教会进行洗礼，紧迫的时间或许会引发一些意外什么的。所以，三天之后你就过生日的现在，这已经不太适合作为礼物了。那，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这样的话，到时候这件事如果不再搁置，你就相当于收到了两份礼物。你赚了，爱丽丝。”
“是、是吗？”
爱丽丝一脸的狐疑。
出于对里贝尔这名“劣质”伯爵一直以来的偏见。让爱丽丝觉得，对方只是在糊弄她不想送她礼物。
“塞巴斯，如果是贵族的话，一般会在这样的日子里，送什么礼物？”
里贝尔扭头看向自己的管家，询问道。
“回少爷。大部分的礼物并不具备共同性，但是有一件，应该是所有的贵族家庭都会准备的。”
塞巴斯顿了顿，
“是画作。在没有相机的时代，人们只能用绘画的方式，记录一个人的成长轨迹。所以，直至现在，贵族都保有着在成年之前的每一个生日，都为子女绘制画作的习俗。”
“画吗？”
里贝尔想了想，觉得这礼物还真挺不错的。至少，不落俗套。
在前世，大部分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收不到一幅画作作为礼物吧？
所以，他屏蔽了爱丽丝“诶？我不想要画——”的噪音，摩拳擦掌的决定大展一番手脚。
“那到时候，就由我亲自...”
“不不不不！少爷，大家都是请著名的画家来进行绘制的！高贵的贵族，亲自进行绘制肖像画这种低廉的行径，反而会遭到笑话！”
塞巴斯就像是突然被人扎了一下般的，用很尖的声音连连阻止道。
“你...是不是嫌我画的不好，才故意扯这种事？告诉你，我的画功已经进步很多了，而且，以前也并非我画的不好，只是我的画还不被这个时代所理解而已！”
“真的！真的是贵族的礼仪！我怎么可能会蒙骗少爷！”
塞巴斯接连的摆着手说道。
“这样...那行吧，请画家吧。”
虽然看着塞巴斯拿出手帕不断擦汗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上当了。但是里贝尔还是选择了妥协。
“那、那少爷，请问请哪位大师来为爱丽丝小姐作画呢？”
“格罗菲尔大师。”
里贝尔脱口而出。
仅仅是因为说起“画家”、“大师”这些关键词时，这个名字就自动的浮现在了脑中。
说起来...这人是谁来着？为什么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虽然，念出这个名字的里贝尔本人还在困惑。但是，成功的让少爷放弃执画笔的塞巴斯，已经如释重负的连忙去请格罗菲尔大师了。
...
...
夜晚。
南城区。
一度回到了无名餐厅的克里斯与怪盗，与里贝尔一起站在一处高楼之中眺望着下方。
“哈...”
在格外寒冷的初秋夜晚，身着单薄的克里斯迎着凛冽的秋风，不断的对着冻得发红的双手哈着热气。
克里斯身旁的怪盗，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便接下了自己的围巾，递给了克里斯。
“谢谢，怪盗小姐。”
克里斯带着很标准的笑容对着怪盗道谢着，然后转头用很期待的目光看向了里贝尔。
“...”
有些受不了克里斯的目光，里贝尔默默的上衣的口袋中拿出备用的手套，交给了克里斯。
得到了围巾和手套的克里斯，重新装备了一番，顿时变得精神了很多，不再哆哆嗦嗦的缩着身体。
“所以，既然那么冷，为什么还要穿着这身衣服？”
里贝尔看着克里斯身上那蓝白依旧的女仆装，有些无语的问道。
现在的克里斯，并非是作为女仆被里贝尔雇佣的。而是作为无名餐厅的服务生，被艾德所雇佣。
所以，他既不是原本的侦探装扮，也不是男式的服务生装扮，就说明他只是单纯的想穿女仆装。
“这样不是更加适合我吗？”
克里斯说着，面向里贝尔，
“怎么样，伯爵大人。现在的我看起来是不是更加可爱一些？”
“...”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自然没有真的认真去观察。
不过还真别说。仅仅只是大致瞟了一眼，他就发觉克里斯的容貌氛围，似乎真的改变了一些。
而正在里贝尔不解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时，总是无法压抑一颗“解说”之心的克里斯，自顾的开始讲解了起来。
“是我在怪盗小姐的帮助之下，进行了简单的化妆，并且增加了一些点缀的首饰。其中，我觉得最主要的，是这根发夹。”
克里斯指着自己左侧额头的上方，那里有一个呈两道斜线的橙色发夹，将他的前发别了上去。
“根据怪盗小姐所说，由于我的发质容易卷起，所以很难整理成有序的姿态，获得那份‘对称之美’。所以，不如干脆将一侧的额头展露出，以求一份‘不对称之美’。原本，我以为我的脸庞对比女性，会显得大一些，所以才会刻意的垂下前发，稍微遮挡侧脸以求精致。不过，怪盗小姐告诉了我，我的脸本身并不会比大部分的女性更加庞大...”
咦？
听到这里，里贝尔不解的看向了怪盗。他很疑惑，怪盗是以什么方式告诉克里斯的。拿出一个女性脸庞大小统计列表？
而迎上里贝尔的目光，怪盗突然露出了一个气急败坏般的神情，
“我的脸比他还大上一圈！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
谢谢，很满意。
里贝尔默然的移开了目光。
难怪回到餐厅之后，怪盗虽然换了一个人来伪装，但依旧是男性而非女性。
原来是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受到了心灵创伤...
虽说，怪盗总体来说性别不明，毕竟想变谁就变谁。但种种迹象，都已经彰显了她大概率是名女性。
所以，该怎么说呢？
节哀顺变吧...
另一边，克里斯在解说完自己到底哪里变得更“可爱”了之后，在里贝尔面前，像是展示一般的原地转了一个圈。
看着随着克里斯的动作，里贝尔看着微微扬起的短裙、围巾以及多彩的发丝...内心之中，五味陈杂。
一个好端端的GALGAME男主角，到底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怪他吗？
是因为他的穿越，他的蝴蝶翅膀挥动出的连锁反应，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吗？
不是吧？
真的不是他的锅吧？
这真的只是克里斯这个人有问题吧！
...
很想用双手捂脸的里贝尔，长长的叹了口气，用了良久才将心绪舒缓了过来。
他决定赶紧将肢解者揪出来，因为他已经一刻都不想面对克里斯这个怪人了。
天这么冷，抓紧时间。
半夜，他还得去埋剑呢。
伯爵，可是很忙的！

第八十四章，找到你了
“没想到，怪盗小姐还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肢解者’的迹象呢。”
夜色之中，同样在高楼楼顶眺望着南城区，克里斯如此的说道。
“她叫依文娜，不叫肢解者。”
怪盗带着不满回应。
“抱歉，怪盗小姐，下次我会注意的。”
依文娜...吗？
听着肢解者，不，哀伤魔女所拥有的名字，一旁的里贝尔想起了几日前，决定合作之后三人之间的一些交谈。
...
几日前的无名餐厅之中。
虽然，怪盗相信了里贝尔的话语，知道他也与自己一样，单纯的想要了解依文娜突然离开，潜身于格林沃特城成为“肢解者”的理由。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将里贝尔这名伯爵与克里斯这名侦探，当做“怪盗”的伙伴。
于是，怪盗提供了一些信息，但是保留了更多。
但是，仅仅是少许的信息，也让本来宛如一潭死水一般的“肢解者案”，出现了新的波澜。
首先，怪盗提及的是格林沃特城的历史背景。
众所周知，格林沃特城，是在新兴梅布莱恩王国成立之后，以内战后废弃的一座大型要塞为核心快速繁荣起来的，属于“平民”的城市。
而格林沃特城之所以会快速的繁荣且增加人口，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过往的岁月之中，每隔一段时间格林沃特城就会将周边的乡镇合并、搬迁到格林沃特城之中。
由于格林沃特城无论是政策，还是税率等种种事物，都远比旧贵族的领地适合平民。所以，不少旧贵族领地之中的乡镇被合并到了格林沃特城之中。至于，那些不在旧贵族领地之中的乡镇就更不用提了。因为，既不属于贵族领地，又不属于格林沃特城的话，这些人根本就无法落户籍，得不到身为新梅国民的凭证。
当然，格林沃特城的这些做法，在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会造成许多的隐患。比如，与周边旧贵族的摩擦，再比如由迁入格林沃特城的先后时间，来决定的“阶层”等等。
但这些，自然不是怪盗想说的事情。
怪盗想说的，是最后一批迁入格林沃特城的小镇，奥瑞特小镇的事情。
直至十五年前，格林沃特城的南部，距离不到二十梅里的地方，有着一座总人口在两千人左右的小镇。
而就在多次交涉之后，奥瑞特小镇决定整体搬迁入格林沃特城之际，小镇里出现了一位可怕的连环杀手。
初代肢解者。
初代肢解者的案件细节，现在已经无从可查，怪盗也只是了解一二。
但据说，那名连环杀手无比残忍，被他残害的被害者，数量甚至超过了十人。
也由于初代肢解者的活跃，导致就连奥瑞特小镇的搬迁计划，都得到了搁置。
因为，格林沃特城当时已经具备了相当的规模，奥瑞特小镇也是合并计划的最后一步。
若不是奥瑞特小镇的位置需要被空出来，且他们的搬迁计划早就已经开始施行。格林沃特城甚至都要考虑放弃奥特瑞小镇了。
毕竟当时，格林沃特城的民风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淳朴”的端倪。
与两千人口一同换来一名可怕的杀人魔，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
好在，奥特瑞小镇的搬迁计划搁置了近一年之后，初代肢解者案有了转机。
再怎么，本来就只有两千左右人口的小镇，很多秘密都是藏不住的。
所以，经过了长时间的侦破之后，初代肢解者就被抓获了。
而且，通过了审判、认罪等一系列的专业流程之后，肢解者才最终被吊死在了奥瑞特小镇的市集之中。
就这样，初代肢解者案告一段落，奥瑞特小镇也在不久后正式的消失，其中的居民成为了格林沃特的一份子。
而现在的“肢解者”，依文娜正是奥瑞特小镇出身...
听到怪盗的讲述，克里斯和里贝尔都是大为的惊讶。
原来，十五年前，还有过一名“肢解者”？
不过，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骑士团之中没有相关的情报？
两人仔细想了想之后，都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是“那个”骑士团嘛。自己城里的事情，估计就已经弄得他们焦头烂额了，哪有时间去管还没有并进来的小镇的事情？
而且，奥瑞特小镇当时也是一心希望加入到格林沃特城的状况，并且还被肢解者一度搅乱了计划。所以，双方都有一定的默契，且希望不再生事端的情况之下，将一起骇人耸闻的案件埋藏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更何况，这起案件还是“已经被侦破”，且犯人也已经绳之以法的状态。
“也就是说，现在的‘肢解者’，不过是初代肢解者的模仿犯？只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的克里斯，忍不住问道。
然后，自然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如果在场之人里有人有答案，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形成一种古怪的合作关系。
而显然，在怪盗引申出案件更多的隐秘之后，一度对肢解者案失去了兴趣的克里斯，重新又被强烈的求知欲所控制住了。
值得一提的是，通过怪盗的讲述，克里斯当场的分析出了“怪盗小姐”的一些成分。
比如怪盗小姐，在提供情报时的叙说，有着两种不同的讲话风格。
对于奥瑞特小镇相关的事情时，怪盗小姐的话语更多的是“猜测”的风格。但是，有关于格林沃特城进行的决定的部分，怪盗小姐则是偏向“确信”的风格。
这代表着，怪盗小姐对于奥瑞特小镇的了解并不多，其中很多部分可能是从依文娜口中才得知的。但是，对于格林沃特城的一些上层决策，她却十分的清楚。
所以，联系克里斯之前对于怪盗小姐是名贵族出身这个猜测，克里斯近一步的缩小了怪盗小姐真实身份的范围。
她的家族是能够得知格林沃特城决策层信息的大家族，甚至可能具备影响这些决策的能力。但另一方面，怪盗小姐对于格林沃特城的基本信息了解却有限。比如，不像依文娜那般知晓地下水路，长时间无法在城中找到自己的目标等等。这说明，她本人很少会住在格林沃特城之中。
联系旧贵族有着看不起格林沃特城的趋向，即便与格林沃特城的联系再深，也会选择住在自己的领地等信息来判断。
怪盗小姐，基本就在格林沃特城周边的几个旧贵族家族之中。并且，算上对于格林沃特城的影响力，克里斯将怪盗小姐的姓氏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之中。
看着自己提供信息的时候，克里斯却在试图揪出她的身份，而且还快做到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出于惊慌还是恼怒，总之怪盗小姐气急败坏的要求克里斯不准再打探她的真实身份，不然合作就取消。
而克里斯虽然满口答应，但是他究竟会不会停止...
大家其实都是心里有数的。
等到怪盗提供完情报，就轮到里贝尔与克里斯这一方，来提供情报。
里贝尔很看重怪盗那份收集情报的能力。
因为，稍微想想就知道，怪盗既然能在短时间内伪装、模仿他人，并且做到几乎没有破绽，甚至还能对对方的相关信息如数家珍。
说明她的观察能力其实并不弱于侦探，且打探信息的能力，更是强出了克里斯与里贝尔不知多少倍。
里贝尔要求怪盗说了一下，她究竟是怎么通过一封信，就找到了他这边。
然后，听着怪盗先是查了纸的材质，发现纸的材质很特殊，是特制品。之后又找到纸张的生产商，找到相应的供应渠道，又找到店铺以及账本记录等等，最终才确定是里贝尔领地之中的采购管事买走了那封信用到的纸之后...更加确定了，如果原剧情之中有人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出擅长隐蔽自己的依文娜。那那个人，绝对是怪盗。
于是，为了尽可能的发挥出怪盗的能力，里贝尔与克里斯便提供了他们对于依文娜在这座城市之中，“表面职业”的猜测。
医生。
里贝尔的话，是根据黑鸦说过，昏睡草的提纯只有专家才能做到之类的事情，顺势的从药物专家联想到了医生。
简单来说，就是猜测九成多，确信不到一成。
但克里斯可不会这么不严谨。
他从骑士团那便获得的种种资料，主要是被害者的资料，分析出了两者的种种共同点。再加上收集的一些行为轨迹，最终确定只有为她们治疗的医生，才能第一时间得到她们的尸体，然后在不引起怀疑与骚动的情况下，进行“加工”。
差不多是确信九成，猜测一成。
然后，克里斯看到几乎没有相关信息，连案件资料都没怎么翻的里贝尔，居然能得出和他一样的结论。
内心之中，又开始了擅自的叹服。
也同样是根据两名被害者的身份，以及身上患的病症。克里斯推测出了依文娜大概就在南城区的贫民街之中，当着一名不显山不漏水的“暗医”。
最后，在克里斯感慨着“怪盗怎么连这些信息都收集不到”的话语，以及怪盗感慨着“骑士团和侦探怎么无能到有这么多信息都抓不住犯人的”话语之中，那一次会谈很是愉快的结束了。
之后，便是现在。
怪盗通过各种渠道的信息打探，将依文娜的踪迹，缩小到了一个很小的区域之中。
...
...
“所以，怪盗小姐为什么不近一步的打探消息，直接找到依文娜小姐的具体住所呢？”
夜晚，已经在高楼之上，吃了很多冷风的克里斯出声像是抱怨般的问道。他的矛头，自然不会对准里贝尔，所以只能对准怪盗。
“说得简单，收集情报哪有那么容易？整个南城区都被各个大大小小的帮派控制着，帮派之中又有着许多严苛的‘教条’，排外的厉害。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一遇到南城区相关的案件，骑士团总是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我还是通过伪装成南城区的人，才好不容易打听到这片，有一名手段很高明的医生，会好心的为人免费治疗。”
怪盗也是满腹抱怨的说道，
“不过，近一步打听就不可能了。因为，我的手段依文娜也会。依文娜一定将周围这些得到过她医治的人，全部发展成了她的眼线。所以，她的警戒区之中，如果传出了有人在鬼鬼祟祟的打听她消息的事情。依文娜肯定会第一时间逃走，重新建立自己的据点。”
一旁的里贝尔听着，在心中啧啧称奇。
这就是怪盗们之间的斗法吗？
简直就跟谍战似的。
再加上，怪盗曾经高调的偷钟塔的指针，来宣告了依文娜，自己在找她。
所以，如果依文娜不想被怪盗找到，肯定会更加的谨慎。
想来，怪盗即便是伪装的再好，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些探听信息的迫切，就会被依文娜所察觉。
“所以，怪盗小姐就姑且向我们汇报了信息，想要从我们这里碰碰运气吗？”
克里斯看着怪盗，然后摇了摇头，
“怪盗小姐，我和伯爵大人，使用的是智慧以及侦探技巧。可不是魔法或者巫术...你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
“那你们非要夜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怪盗不满的说道。
然后，怪盗和克里斯的目光，都很是自然的飘向了提议今晚来南城区的里贝尔身上。
看着压力最终还是来到了自己这边，里贝尔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的想法，是夜里看主角之光看的清楚一些。所以，在范围缩小之后，只要依文娜出现，他说不定就可以...
但是，理想总是比现实骨感了很多。
即便怪盗将范围缩小到了一片区域之中，这片区域依旧有数条街道与数不清的建筑。
这大概也就是从大海捞针进步到了大河捞针的程...
咦？
那是不是主角之光？
里贝尔轻轻推开正好挡在东侧方位的怪盗，踏前几步看向了一道强光突然亮起的地方。
好家伙，感情他不是在大河捞针，而是在捞一根擎天柱！
终于找到你了，哀伤魔女依文娜！
“她就在那边。”
指着下方光芒强烈的方位，里贝尔确定的说道。
然后，迎来了克里斯与怪盗两人，难以置信且不可思议的目光。

第八十五章，依文娜的诊所
诚然，南城区的这道耀眼的光芒，不一定就是哀伤魔女。有可能，是新冒出来的其他线主角什么的。
但是，里贝尔倒也不担心这件事情。
认错了，道个歉就是了。
再说了，他偶尔在怪盗和克里斯面前，“失败”几次，也能避免对方将他越来越妖魔化。
而一旁，克里斯没有怀疑里贝尔的话语，马上便问道“哪里哪里？”
但是，作为这一行主力的怪盗，却在愣了许久之后，才满是不信的说了些“真的假的？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这种没有营养的语句。
也就在这短暂的时刻之中，光源快速的移动着，不多时就已经跑远了。
“啧...”
里贝尔看着已经跑远的光芒，忍不住咂了咂舌，
“因为你的踌躇，错过了抓住依文娜的最佳时机。”
里贝尔对着怪盗，皱着眉指责道。
而怪盗看起来是本想争辩几句的，但是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又缩了缩脖子没有出声。
三人在高楼上的现在，能直接“飞”过去的，就只有怪盗一人。
里贝尔倒也可以拿出已经差不多可以遗忘掉了的幻化能力。不过，那么做显然会引出许多麻烦的后果。
于是...
“总之，先过去看看吧。”
...
...
不久之后，里贝尔等人，来到了到处都充斥着脏乱与破败气息的格林沃特南城区。
合计踏入到这片区域，里贝尔才深切的感受到，即便是在同一个城市之中，南城区与其他的地方也宛如是两个世界一般的场所。
一到夜里，南城区就变得几乎没有了人迹，到处都是昏暗一片。偶尔有几名行人，驼着背垂着手，用鞋底摩擦着地面徘徊的他们，比起人也更像是无家可归的游魂。
三人光鲜的装扮，显然和这片城区格格不入，如果大摇大摆的闲逛定然会引起瞩目与怀疑。
于是，怪盗从怀里抽出了三个灰褐色的兜帽斗篷，为众人做最基础的乔装。
而里贝尔可以发誓，他看得很认真，但是完全没看出怪盗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基本就是怪盗将手往怀里一身，再拿出的时候就多了一团东西了...
不管怪盗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但这事肯定不科学。
在里贝尔的大致指引之下，三人来到了一片住宅区。
根据里贝尔的回忆，代表着主角的耀眼光芒，就是在这周边突然出现的。
而这个现象表示着直到之前不久，依文娜应该还在屋内。
现在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这里就有依文娜的“家”。另一个可能性，则是依文娜是来串门的。
然后，从依文娜之前那般快速的从这里出现并且在大街上飞奔的状况来看，她不是有急事出了家门，就是在“串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让她不得不逃离。
那如果是后者的话，此片区域目前这般安静，不像是有事件或者争执发生的迹象，就很奇怪。所以，大概率是第一个可能性。
...
想到这里，里贝尔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
怎么回事，他这思考方式简直就跟“侦探”一样。
这“克里斯病”的传播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不好不好，得抓紧时间将这侦探送走才行，不然他的思维方式要越来越奇怪了。
“根据我的推测，依文娜的据点就在这片住宅区之中。不过，具体是哪间，我就不清楚了。”
“伯爵大人，也有能力不足的时候呢。”
克里斯笑着说道，但显然他的话语比起说是在贬低里贝尔，更像是在以更委婉的形式在吹捧。
果然，听到克里斯话语的怪盗，眉头一挑说道，
“能知道在这附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好？在我看来，已经和神迹差不多了！”
“吹”的最高境界，就是引导本身具备敌意的人，也忍不住一起来吹。
嗯...
里贝尔学到了。
“现在，我们大概有两个方案。”
看到里贝尔好像没有再下达指令的迹象，克里斯便开始说了起来。
“方案一，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依文娜小姐的回归。既然这里是她的据点，除非她已经发现了我们已经找上了门，不然迟早是会回来的。不过，问题就是，怪盗团所属的成员们，都很擅长逃...”
克里斯说着，看向了怪盗。
而怪盗则是一副很凶的表情瞪了回去。
“所以，如果万一到时候依文娜小姐回来时，遇到我们也不听我们说什么，一心想要逃走。一旦被她逃进了地下水路，下一次能找到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
“那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怪盗出声问道。
她如此提问，已经代表着她没有信心一个照面就抓住她的这位怪盗同伴。
“第二个方案，就是先一步找到依文娜小姐的据点。在里面事先截断依文娜小姐的逃跑路线，甚至设下一些陷阱之类的事物。比起空旷的室外，室内更容易构建一张足以将依文娜小姐罩住的网。”
“可问题不就是，这据点要怎么找吗？”
怪盗蹙起眉头说道。
而怪盗马上就发觉，里贝尔和克里斯都在注视着她。
于是，在慢了几拍之后，怪盗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挨个进入这些房子之中寻找？我可跟你们讲清楚，我们‘怪盗’确实在王国各地犯下了种种的案件，但是却从来没有侵害过平民。所以像这种偷偷闯入平民宅邸的事情，我无论如何...”
“好了好了，怪盗小姐。再不抓紧时间，依文娜小姐说不定都要回来了。”
“你...”
怪盗又瞪了克里斯一眼，然后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妥协了。
而看着怪盗的举动，里贝尔的内心可谓很是复杂。
因为...
怪盗现在装扮成了一名头发都有些灰白的中老年绅士。然后，她就这么用着与塞巴斯很是神似的外观，不断的做着女性化十足的举动。
再加上克里斯这么一名“女”仆在旁。
里贝尔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
...
很快，穿梭在各个房屋之间的怪盗，回到了三人作为交谈地点的隐蔽小巷附近。
“找到了。虽然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那边那座独栋的房子，大概率是依文娜的家。”
小巷外的怪盗，指着右手边的一处墙壁布满了青苔的古旧建筑，对着等待多时的两人说道。
还真能找到啊...
里贝尔不动声色的在心中感慨着。
这附近的住宅，少说也有十多栋，且并不是一栋只有一户。但怪盗，就在这差不多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几乎将所有的房子都闯了个遍，并且完全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且，已经连依文娜的住所都已经掌控住了。那是不是代表，这位“肢解者”，彻底被三人逼入到了死角之中？
那可是让骑士团这么长时间里，都毫无办法的肢解者...
感觉，好像也没怎么费事？
或许，这怪盗、侦探以及一名金手指持有者的组合，意外的很强吧。
在怪盗的指引下，三人从正门走入了依文娜的家中。
“就这么从大门走进来没问题吗？既然是那位依文娜小姐，应该有在大门处留下机关之类的设计吧？”
“没问题。虽然不至于称之为机关，一些小的伎俩还是有的。不过，依文娜自己破坏了那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出门时那么匆忙。”
在前方带着路，怪盗回答道。
总体来说，这位怪盗团一员，又身兼肢解者身份，还有可能已经是魔女或者会成为魔女的依文娜，住的房子看起来倒是挺普通的。
房子整体看起来比较整洁，但是污迹、水迹、灰尘等事物也依旧四处可见。也不知是这些痕迹没法消除，还是依文娜本来便是不修边幅的性格。
大致的看了几个房间之后，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的里贝尔，跟着其他两人回到了门厅。
“看来，伯爵大人也注意到了。”
？
注意到什么？
“如果依文娜小姐，是作为暗医驻扎在这片区域的话。她的住所之中，不可能没有相应的场所。”
哦...有道理。
“所以，要拜托怪盗小姐再找一找密室或者暗门一样的场所了。不，应该说，怪盗小姐其实已经找到了吧？”
克里斯看着怪盗说道。
而怪盗则是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只是为了抓住依文娜进行埋伏的话，也没必要去那些地方吧...”
“请不要忘了，在解开依文娜小姐身上的所有谜团之前，我们都是合作的关系。而且，怪盗小姐，你越是这样就越可疑哦。我完全可以认为，你是在密室之中找到了对依文娜小姐不利的罪证。担心我们会重新将她视为恶劣的连环杀手，所以才希望替她隐瞒。并且，即使怪盗小姐不配合，只需要我们认真去探查，只不过是打开入口的机关程度，还是难不倒我们的。记得，之前怪盗小姐有几处不自然的行径，首先...”
“行了行了，不要再猜了！我带你们去就是...”
怪盗叹了口气，如此的说道然后便径直的在屋中摆弄了起来。
看着怪盗这副完全拿克里斯没办法的样子，里贝尔忽然有种这个人，正在被克里斯逐渐驯服的感觉。
也不知道原剧情之中，两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但总之，应该与现在截然不同吧。
毕竟，从一开始怪盗成功戏耍克里斯开始起，原剧情之中两人的强弱关系，应该是与现在正好完全相反的。
...
很快，随着一道隐藏在厨房石台下面的道路徐徐展开，里贝尔与克里斯明白了依文娜的“诊所”，其实是在地下空间。
“事先说好，虽然地下确实有些...嗯，但仅仅是那种程度，并不能代表依文娜就是你们想象中的那名‘肢解者’！”
走在狭长的地道之中，首位的怪盗还不忘替她的同伴辩解几句。
不多时，里贝尔发觉眼前的光景变得宽阔了一些。
他看到了地下，居然有着足足容纳两两相对的四个房间的宽敞空间。
而且，与想象之中不同，依文娜据点的地下一层，十分之明亮，通体空间都以白色为主体。
并且，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依文娜对地下空间远比楼上的自宅要用心许多。
因为本身就处于地下的缘故，这片空间不可能做到一沉不染，也充斥着潮湿与闷热的氛围。但是，只要是目光所见之处，这四处照耀着白炽灯光的房间皆是颇为洁净整洁。
加上，能从几处敞开的房间大门可以看到，类似于病床般的事物陈列在房间的中心，周边环绕着看似有些古怪的仪器。
里贝尔便很快将这些房间，与前世所见的各类小诊所联系在了一起。
“没想到，圣思林其医学院的优等生，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认真的当一名暗医...”
克里斯看着这些房间，也出声感慨道。
“你、你怎么知道，依文娜是那里的学生！”
“这...当然是查的。依文娜·贝林小姐，在考入圣思林其医学院的时候，又没有使用化名。并且以依文娜小姐对格林沃特城的了解，代表她长期住在这里。而这座城市，总共就这么一座医疗相关的学院，并且学院里出身自奥特瑞小镇的人又不会很多，加上名为依文娜，近期又休学的人更是只有一例。所有条件都吻合的情况下，就不可能是别人了吧？”
克里斯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
他之所以要削着头与骑士团扯上关系，就是因为以骑士团顾问的身份，很多情报收集起来就会变得没有难度。
他本来是想根据着“依文娜·贝林”这一肢解者的真实身份，逐步将对方找出的。
但是有了伯爵大人的存在，很多步骤都变得不需要了。
不过，这些信息也并非毫无所得。
至少能看出，谨慎小心的肢解者，都来不及抹去自己过往的痕迹。代表，她的犯案是突发性质的行为，且某种程度上并不惧怕自己会落网。
“你这人可真是...唉，算了...”
怪盗叹了口气，心中愈发觉得，当初选择与克里斯与里贝尔合作，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然，就克里斯这看着不怎么靠谱的侦探，迟早都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探查出来。更不要提，侦探的背后，还有位更加高深莫测的伯爵大人。
心中思绪完毕，怪盗站到了最里侧房间的门口处，将手放在门的把手上，神情凝重的说道，
“我再要声明一次，即使这里，真的出现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等到怪盗推开门，克里斯与里贝尔看向屋内，才知道怪盗先前的犹豫、踌躇以及欲言又止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在这间同样整洁明亮的房间的病床之上，此时正陈列着一具尸体。

第八十六章，钟声
在洁净的病床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尸体。
对方看起来是一名女性，由于有遮盖了大半脸部的白布，所以一时间看不出年龄。
这具尸体，显然是生前患了重病。
因为，她肌肤的颜色是肉眼可见黯淡，且露出的部分到处都遍布着触目惊醒的脓疮。
里贝尔很快就联想到了，克里斯说过的“肢解者”案情资料之中，上一名被肢解的尸体所患的他记不太清名字的“毒症”。
没记错的话，那毒症的迹象出现在脑部，就代表着患者会在短时间内病故。
而虽然里贝尔没有实际看到，但是从遮住尸体脸部的白布，已经沾上许多血迹的状况来看。这名患者的死因，同样是那个可怕的疾病。
依文娜选择的三具尸体之中，有两具是因为同样的病症死去。这种状况，实在是有些可疑。
就在三人面对病床上的尸体，皆是面色沉重的在凝思的时候。
忽然间，“尸体”突然出了“呜呃——”这般沙哑的哀鸣之声。
“！”
那一刻，里贝尔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都被吓的从喉咙之中蹦出来了。
他的表情和动作没有变化，根本不代表是他在淡定，而是单纯的吓的脑中一片空白，动弹不得。
“是、是布莱娜医生吗...”
尸体，不，患者那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中断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被心脏狂跳的声音差点盖住了所有听觉的里贝尔，这时也才稍微缓了过来。
从结果来说，并非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单纯只是这名患者还没有病逝，而之前三人也没上前去检查而已。
冷静了一些的里贝尔四下张望，发现本应在他身侧的怪盗和克里斯，早就不见了踪影，而是躲到了门外瑟瑟发抖。
看着一遇意外，毫不犹豫的就将他卖了的“队友”，里贝尔再次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信赖关系，是多么的“牢固”。
依旧心有余悸的里贝尔，忍不住瞪了一眼门外的两人。
“谁？是...谁？是不是...布莱娜医生？”
听到房间之中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女性患者用激动的口吻追问着。她似乎很想用手揭开脸上的白布，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身体虚弱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手只是稍微抬起几公分，就再次垂落回了病床之上。
看到患者质问之后，又开始重咳了起来，里贝尔和克里斯都将目光投到了怪盗的身上。
怪盗依旧是慢了一拍之后，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走入房间之中用指尖捏了捏嗓子。
随即，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这名中老年绅士装扮的怪盗身上传了出来。
“是我。”
“啊...果然是医生...”
在怪盗神乎其技的技能之下，病床上的病人又进入到了安稳的状态。
“医生，我...终于要死了吧？”
重新变得平稳之后，病床上的患者用很是空洞的声音，出声提问着。
而站在病床旁的怪盗，用眼神求助了一番其他两位“同伴”无果之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布莱娜”医生。
“没有那回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继续用着依文娜的声音，怪盗出声劝解道。
“真是奇怪...医生今天居然没有在骂我...看来，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
面对患者的话语，根本不是“布莱娜医生”的怪盗，只是一脸茫然。
“说起来，医生，就是肢解者...对吧？”
“！”
患者轻飘飘的一句话语，让场间的温度仿佛都瞬间下降了许多。
而显然被惊到怪盗，更是只有嘴上下的张合着，却没有任何辩解的语句从里面传出。
“我应该...不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看过，第二起案件现场的人有说过...那个死者是玛丽。上个月，我还在这里见过她...”
怪盗开始了沉默，因为并非本人的她实在无言以对。
“难怪，当初医生会和我们，做那么奇怪的约定。作为免费为我们治疗的代价，我们死后，尸体要任由你处置...我们私下还聊过，医生会不会是死灵魔法师，或者器官商人什么的。不过想想...我们这烂透的身体和器官，也不会有人想要的...”
“现在，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废除这个约定！”
怪盗突然打破缄默，大声的说道。
而克里斯似乎是想上前阻止怪盗自作主张，以求从患者的口中获取更多的情报。但里贝尔，则是及时的拦住了这名性格有些扭曲的侦探。
“废除...吗？都已经受了医生这么久的照顾了，怎么可以现在才后悔？没有医生你，我大概一年前就已经死在路边了...而且，我生前都不是什么光鲜的人，怎么会在意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不如说，能被医生像打扮玛丽一般好好打扮，登上报纸的话...那就是我人生之中，唯一的成就了。”
“不要说这种话...”
怪盗以无力的口吻说道。
“医生总是在责备我们，说我们不自爱、不检点、不珍惜自己什么的...每次听到这些话语，玛丽她们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我，其实是很生气的。很想大声的问一问你，‘你懂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难道就不想当医生吗？出生在这种地方，很多事都是没有办法的。医生有自己的知识和技巧作为武器，但是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获取那些武器的机会。就像是...空着手被丢进了到处都是野兽的树林里。”
病房之中，充斥着女患者的叹息，
“没有武器，但是我却不得不战斗。因为...饥饿是比疼痛、比任何事情都痛苦的事情。然后，我不战斗的话，什么都得不到。在这种情况之下，虽然内里什么都没有，是空荡荡的一片，但只有身体却在擅自的成长着...然后，我就发现了，或许我的身体本身，就是我的武器...”
女患者的声音之中，满是自嘲的语气，
“我早就听说了，有很可怕的疾病，在到处传播...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因为我的内在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啊...我还是只能用同样的办法，同样的用所得磨炼唯一的武器，直到这个武器也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垂死之人如同控诉一般的话语，让在场的里贝尔等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或许，这片南城区并没有这名女患者说得这般黑暗。直至将自己逼至如此境地为止，这名女性的人生也并非全无转机。
但终究，都出身优渥的三人，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绝望。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所以，医生，就让我死了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更多了。将我拿去切开也好，陈列也好...只是，不要让我再活着了。我真的很痛苦，全身都像是在被灼烧...我一直在说着这些话语，也是期盼...通过这种方式耗尽力气，让自己的心脏彻底的停下。让这样的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活着本身，就具备足够的意义。”
等到里贝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克里斯和怪盗都将意外的目光，转向了这位沉默寡言的伯爵。
“既然在你的眼中，这个世界那么残酷，满是绝望。那你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每活一天，都是一种抗争的证明，是属于你的勋章也是属于你的成就。你活着，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里贝尔的声音落下，场中陷入了寂静。
直到，女患者的声音再度打破沉寂，
“这...好像不是医生的声音呢。那如果是天使的声音...好像又太低沉了一点。”
“所以...再努力一下，试着再了不起一天吧。”
夹杂着些许的叹息，里贝尔再度出声如此的说道。
虽然与面前之人素不相识，但是里贝尔却想为她做些什么。这是他的一种本能，是遵从于本心之后的行径。
只是，并非医生的他，没办法为患者做任何事情。能做的，就只有拖延一下时间，尽可能激发患者的求生意志，直到“布莱娜医生”归来。
“既然之前的声音不像，那现在的声音，像天使吗？”
凑到病床周侧的克里斯，也出声与女患者交谈道。
里贝尔一时也猜不出克里斯这般做的目的。
是觉得让这名患者坚持到依文娜归来，能得到更多信息？还是觉得，只要是伯爵的行径就有深意，所以加以模仿？又或者，是难得的善意。
“像多了...”
也并非女患者在奉承，而是与外观一样极具迷惑性的克里斯的中性嗓音，确实有些贴近传闻之中没有性别的“天使”。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非常感谢。只是一天的话，我会试着再‘了不起’一天。”
仿佛重新被激起了一些正面情绪的女患者，没有被白布遮盖的嘴角露出了微弱的笑意。
病房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
而现实总是没有期盼之中的那般美好。
连呼吸声音都能听到的寂静的房间之中，只有病床上的女患者的气息在逐渐的微弱，快速的消逝。
虽然里贝尔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但肯定没有到达深夜0点。
思绪片刻之后，里贝尔对着怪盗用手简单的比划了起来。而怪盗，很快便从里贝尔的手势之中，大致了解到了对方的意图。同样面带着些许的意外，然后张口再度施展神技。
“当—当—当——”
就如同，真的将一座钟楼搬来了病房之中一般。
庄严的钟声，从怪盗的口中传出。
而就在这安详的钟声之中，病床上的女患者静静的离开了人世。
...
...
从依文娜的地下室离开，重新回到门厅之后，三人组之间充斥着一股无比凝重的氛围。
等女患者逝世之后，稍微掀开她脸上白布的三人，才发觉对方其实是一名颇为年轻的女性。
刻意来到这片南城区，在抓住“肢解者”之前，却先目睹了一名年轻女性的逝世，让他们都莫名的有种颓丧到不想再继续等候依文娜的心情。
里贝尔内心也很感慨。
人是会死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句废话。
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目睹过人在逝去时的瞬间。包括两世为人，甚至亲身经历过死亡的里贝尔。
与荧幕上，与作品上，看着他人逝去，与亲眼看到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觉得，在女患者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内心之中真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就仿佛，自己的身体之中，也有什么重要的事物，被一同的抽走了部分一般。
里贝尔现在算是理解，为什么一些作品之中，会有亲眼目睹过他人死亡，才能看到的奇特的幻想物种。
并且，同一时刻越加的不理解，既然常人只是看到他人的逝世都难以承受。那世间为什么还会存在着，会主动杀死他人的，悲哀的存在。
“如果换成是其他的医生，她...能被治好吗？”
走在队列最后方的怪盗，带着忐忑的口吻与略微的颤声，出声提问道。
“大概是不能的。斯坦格毒症，是死亡率超过九成的可怕病症。并且，由于其主要是通过‘消音’行为来传播，而即便没有进行‘消音’行为时，也有微弱的传染性。所以，大部分的医院与诊疗所，会拒绝接受斯坦格毒症的患者。能让本就濒死的毒症患者，延续近一年的生命，依文娜小姐已经尽力了。”
克里斯回答道。
或许也是被凝重气氛沾染的缘故，克里斯难得在提及依文娜的时候，没有进一步的试探怪盗。
“是、是这样啊...”
怪盗看起来松了口气，
“说起来，我们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
看到本来就凝重的气氛，又被自己加剧了许多，怪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对、对了，接下来我们要用什么办法，确保依文娜回到这里时，见到我们不逃走？”
“这件事...”
里贝尔稍微低下头，思考了片刻，
“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她在我面前，绝对无法逃离。”
回想着对于“肢解者”的种种追查，以及与依文娜短暂的接触。
一个颇为具体的形象，已经浮现在了里贝尔的脑中。
所以，他有信心。
只不过...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依文娜最好可以乖巧一些，不要让他用上最终手段。
...
...
是夜。
焦急的跑出自宅，在跑了小半南城区之后，才终于买到了一些稀缺药剂的依文娜，喘着粗气迈着几乎瘫软的步伐，回到了家中。
而她的家已经洞开的房门，以及门厅之中昏暗的灯光...
种种迹象都代表着，这间房子已经有了先客。
以依文娜的谨慎，她自然是不想踏入这显然有危机在等候着她的小屋的。但是，她又不得不走进去。
因为，在小屋的地下，还有她的患者在。
依文娜，小心翼翼的踏入小屋之中，以随时可以逃离的姿态，缓慢的通过门厅前的长廊。
而也正是在此时，随着“啪”的响声，屋中的所有魔导灯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最大限度的亮光。
在被突然的强光影响到了些许的视野之中，依文娜看到了。
就在门厅的沙发上，以冷酷的面容端坐着的英俊的青年，以及端正的立在他身侧的“管家”以及“女仆”。
拥有着如夜般漆黑之发的大贵族，用透出冰冷目光的紫色眼眸，径直的注视着她。
“又见面了，肢解者。”

第八十七章，罪之夜（一）
看着端坐在自家小屋之中的里贝尔，依文娜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
与对方的目光对上，依文娜甚至泛不起反抗的想法，只想转过身快速的逃离。
不仅仅是出于对方展现出的“气魄”，也因为依文娜对于这名大贵族的“了解”。
当日，从地下水路逃离之后，依文娜从报纸上才得知，她曾经劫持的竟然是王国之中最神秘的大贵族家系，坎普雷特的当代家主。
而且，他显然与那些只是徒有虚表的大贵族老爷，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特别，是在知道就连“怪盗”都被他当场揪出之后，身为与怪盗渊源颇深的人，依文娜从那天起就被惶惶之感所包围着。
犯罪者，听起来威风无比，散播着畏惧。
但实际上，心怀着最多恐惧之人，往往是犯罪者本身。
此时的依文娜，就再次的感受到了。
在第一次抛尸的现场，仿佛被一只毒蛇锁定般的，令她毛骨悚然的感受。
她有预想过，她迟早会被抓住。
只是没想到，这名大贵族会亲自找上门，而且托大的只带了两名仆从。
他到底有什么倚仗？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逃...
“又打算逃走吗？”
就像是看穿了依文娜的想法一般，里贝尔的声音响了起来。
被点破心事的依文娜，不禁的滞住了身形。
“你似乎，并不知晓，当初你的行径，对一名贵族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屈辱。也并不清楚，为了洗刷这份屈辱，贵族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已经厌倦了，这捕捉沟渠之中的老鼠的游戏。所以，你如果敢再从我的面前消失，我就毁掉这沟渠本身。骑士团也好，光明教会也好，他们应该也会很高兴，这片充满了污秽的城区，自此变得洁净。”
一时间，听到话语的依文娜，只觉得全身都在逐渐变得冰凉。
先前做出逃走姿态的她，艰难的将已经僵住的身躯，重新扭转了回来。
看着里贝尔的面庞，看着那冰冷到简直不像是活人的面孔，她认为对方是认真的。
“怎么了？门就在那边。”
“...”
看到里贝尔丝毫不在意她逃走一般，甚至挑衅般的说出这种话语，依文娜更加确切的意识到，对于一名旧时代的贵族而言，阻拦她逃走和彻底清洗南城区的行为，或许真的是同样的等级。
都是不值一提，随口几句话语就能做到的程度。
依文娜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当初在抛弃第一具尸体时，遇到这名大贵族在场，就注定了她一切的作为都会失败...
“我...不会反抗的，所以，在带走我之前，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无奈的长舒了口气之后，依文娜带着坦然的表情如此的说道。
彻底死心之后，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都变轻了许多。
她用力的抱了抱怀中刚刚取来的药剂。
只有这件事，是她在被伯爵带走前，唯一的遗憾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异变突生。
只见，伯爵的“管家”，突然暴起，往地面之上用力的砸了一个球状的物体。
一时间，强光照耀，随即大量呛人的烟雾布满了房间之中。
也几乎同一时刻，依文娜发现自己被人拦腰扛了起来。
“啊...我的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依文娜松开手臂，将怀中的事物洒落一地。
而她的身旁，却响起了一个没好气的女子的声音，
“什么药不药的，先逃再说！”
听着这个声音，依文娜怔了一下，然后从对方的种种举动之中，很快便意识到了其真正的身份。
“你是...莱莎姐姐？”
就这样，在一片混乱的场景之中，怪盗莱莎带着依文娜，快速的逃了出去。
...
...
不久之后，在南城区的一处隐蔽的暗巷连接着的地下水路之中，气喘吁吁的莱莎放下依文娜，然后脱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哈...哈啊...哈啊...”
以中老年绅士的样貌，莱莎用年轻女性的声音发出着喘息声，让此刻的情景看起来无比的怪异。
“真的...是莱莎姐姐？怎么，怎么会？你不是被...不，你应该已经逃狱了...哈？”
再一次确认了面前之人，真的是自己所熟识的怪盗莱莎之后，依文娜一会抱头一会扶额，满是困惑满是无法理解，实在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我...呃...我...嗯...总之我们一起逃吧！依文娜！”
本想解释一番的莱莎，“阿巴阿巴”了几下之后，发觉自己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一切，都要从她追着突然离开，并且断绝了音讯的依文娜开始讲起。
她来到格林沃特城，确认了依文娜就在城里，但是却没有找到她的办法。并且，就算偷了钟塔的指针留下标记，依文娜也依旧没有主动来找她。
而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城中忽然异军突起了一名“神探伯爵”。
加以了解之后不得了，莱莎居然发现，曾经劫持了这名伯爵，已经与这位伯爵结下了大仇的“肢解者”，极有可能就是失踪多时的依文娜。
于是乎，莱莎就试图在为伯爵大人举行的表彰宴会上，戏耍对方将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以让依文娜所面临的形势可以不那么险恶。
结果，她反而被伯爵抓了个正着...
由于伯爵展现出的识破伪装的能力，过于强大，也过于克制怪盗团。
所以，逃狱之后，莱莎便决定要潜伏在伯爵的身边。一方面是探查这份能力的具体，另一方面还是为了保护依文娜。
然后，莫名其妙就演变成了她，侦探以及伯爵三人合作的关系。互相交换情报之后，快速的锁定了依文娜的踪迹。
最后...
便是现在了。
从伯爵的话语之中，莱莎也听出了对方的“认真”。并且，第一次意识到里贝尔究竟是名权势多么庞大的贵族，对于依文娜的怨念也绝对不仅限于“好奇心”。
于是，判断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学妹落在伯爵手中的她，果断的反水了。
只是，
这么曲折的经历，以及她与克里斯和里贝尔之间，复杂、离奇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又哪是三言两句能说得明白的？
不如说，她自己到现在还搞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般的。
所以...
“总之，我们快逃吧！一起回到‘摇篮’，以后再也不要回到这座城市了。”
莱莎很是急迫的说道。
一方面，莱莎是担心依文娜。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有些怕了这几天短暂的相处之中，将她拿捏得死死的“侦探”与“伯爵”。特别是后者，直到现在莱莎一想起里贝尔瞪自己时的眼神，都会直冒冷汗。
“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吧？而且，我会回到那位伯爵那里...”
依文娜一边扯下脸上，已经变形严重的拟态面具，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莱莎姐姐不是也听到了，如果我再逃，那名伯爵会对整个南城区下手。我不能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说完，莱莎看着依文娜险恶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说服方式是行不通的。
“没、没事的...我其实和里、里贝尔还挺熟的。他就是看起来凶而已，其实平时，还是个不错的家伙...他只是对你抱有好奇心，不希望你逃走，才故意那么说。不会真的那么做的。而且，他再是大贵族，也不可能一下就毁掉一座城市的一个城区。那么多民众在看着，他的暴行一旦被揭露，是无法在王国之中立足的。”
“一场大火怎么样？一把‘不幸’的大火，在处置不当的情况之下，烧毁了整个南城区。骑士团依旧无能，光明教会依旧深表遗憾，一切都是一场在干燥的秋季中发生的令人悲痛的事故。”
“唔...”
“而且，既然像莱莎姐姐说的一样，那名伯爵其实是不错的人，仅仅对我抱有好奇心。那满足他的好奇心便是了？他能找到我一次，就能找到我两次、三次。与其一直被他纠缠，不如现在就想办法让他放弃。”
依文娜叹着气说道。
“呃，不...不是这个意思。装的！对。他平时只是装的人还不错，实际上内心里腹黑的很，所以你、你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看到自己的劝说似乎起了反效果，莱莎连忙又改口说道。
“那我不是更该回去？他如果真的和你说的一般阴险，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迁怒南城区了。”
“我...我...”
莱莎也被说的无措了起来。
感情，无论里贝尔是“好人”还是“坏人”，依文娜都必须回去？
那她折腾这一番，到底是在图什么...
“莱莎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笨呢。”
“所以才不想将你们卷进来...”
依旧夹杂着叹息，依文娜说道。她的话语分成了两段，后半部分更像是轻声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让莱莎听到。
“你，你说谁笨？你以为到底是为了谁，我才...我才...”
“又不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
“你...你你你...我、我以后不理你了！”
“请便。”
直起身体，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依文娜开始沿着来时的路途，返回自己那间已经被人占据的小屋。
而莱莎则是瘫在地上，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的打了会挺。然后，到头来还是爬起身，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那、那个依文娜，我们能不能不回去啊...这样回到他们面前，我的立场，会很尴尬的。”
“既然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我。而莱莎姐姐，只不过是寻找我所必须的道具的话，已经完成了用途的现在，莱莎姐姐不是没有必要再回去吗？”
撇了莱莎一眼，依文娜一针见血的说道。
“对、对啊...不过，咳，我还是会回去的。因为我还得从他们手里保护你才行！”
依文娜侧过头，看着依旧可以信誓旦旦的说出这些令人觉得不好意思的话语的莱莎，看着到了现在还没发觉自己还在保持伪装扮相的二姐，不知不觉间疾走的脚步变得舒缓了一些，脸上布满的戾气也开始略微的散去。
“‘老师’，布里姐姐还有古奇他们还好吗？”
“她们都很精神，大姐昨天还写信骂我来着。”
想起自己闯的祸，导致骑士团已经知晓“怪盗”其实多人团体这件事，莱莎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脸。
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依文娜，不然她又得被好生的骂一顿了。
“是吗...”
对于怪盗团的大姐经常骂二姐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的依文娜，轻声的回应着。
已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现在，依文娜已经几乎回想不起，当初决定与“摇篮”断绝关系时的心情。
是不想将这些如同亲人一样的人们，卷入自己的麻烦事件之中？
是为了自己被审判时，不连累“怪盗团”也声明扫地？
还是...
“莱莎姐姐，既然你与那位伯爵有过数次接触，就说一说有关他的事情吧。”
“他和那个‘侦探’一样，都是可以看破人心的妖怪！”
莱莎心有余悸般的说道。
“有那么夸张吗？而且‘侦探’是？”
“就是那位被骑士团聘请的顾问侦探啦，你劫持伯爵的时候他也在场，刚才不也在那里吗？”
“...”
？
？？？？？
...
莱莎与依文娜一边随意的聊着话语，一边走向地下水路的入口所在之处。
直到，即将抵达之际，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互相对视一眼，莱莎与依文娜同样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凝重。
“奇怪...怎么被...发现了...”
一个人影，从周边的阴影中走出，沐浴在从地下水路的入口处照射下来的月光之中。
这名发声像坏掉音乐盒的中年男性，身形高大，身着着黑色风衣，身体的中轴古怪的弯曲着，而脖颈也扭曲到侧脸与肩膀几乎平行的地步。
“比起...这些...那、那位女士...你、你的发色好...好漂亮。所以，能...能不能送、也送我一束...？”
中年男子睁圆充满血丝的浑浊双目，露出焦黄的牙齿狰狞的笑着，从风衣的两侧口袋之中，拿出了两把大号的剪刀。
“跑！”
莱莎毫不犹豫的拉起依文娜，便转身逃走。
与以往的谨慎不同，这一次莱莎之所以会选择逃离，是因为曾经入过骑士团牢狱的她，认出了这名出现在地下水路入口的中年男子。
他是本应被骑士团捕获的连环杀手。
通称，“夜魔”。

第八十八章，罪之夜（二）
在怪盗莱莎叛逃之际，依文娜的家中。
里贝尔与克里斯，在咳了半晌之后，终于等到了烟雾彻底散开。
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门口，两名怪盗早就不知道逃到了哪里，里贝尔和克里斯对视一眼，气氛颇为尴尬。
“伯爵大人，这也是您计划的一部分吗！”
“...”
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表面则依旧沉、淡定。
若不是克里斯的眼中，依旧闪烁着以往那满是崇拜的光芒，里贝尔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故意讽刺他了。
“放心吧，她们会回来的。”
硬着头皮，里贝尔如此放话道。
对于这件事，里贝尔还是有几成把握的。
虽然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种种的迹象已经表明，依文娜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所以，在他故意放出威胁话语，将整个南城区都作为人质的现在，依文娜有着必须主动回到他身旁的理由。
里贝尔叹了口气。
身为“肢解者”，两度分尸抛尸，让整座城市都陷入惶惶的依文娜，居然是“正派”的女主角。他必须倚仗依文娜的“正直”，才能更好的控制住对方。
而为了解决事件、抓住罪犯而行动的他，不仅不择手段的和同样是罪犯的怪盗合作，还必须要说出那些显然是反派才会说的台词...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善与恶，是不是有点太混沌了？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有了他的要挟，应该能让依文娜痛快的说出她成为“肢解者”的隐情。而不像肥皂剧一样，只是说出个缘由而已，其间又要经历误会、冲突、错过等等步骤什么的。
里贝尔摇了摇头，看了眼满是狼藉的屋内。
这怪盗的反水...大概只是擅自的在暴走。
毕竟，那人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有的时候，不接触一下就真的不知道，想象与实际究竟会有多么大的差距。
里贝尔本以为可以在原剧情之中，凭借简单的心理诡计就戏耍了克里斯的怪盗，应该是个聪明绝顶的存在。但经过短暂的相处，他确认了这些“智慧”八成都不属于怪盗小姐本人。而是怪盗团之中，有类似于军师的存在，在背后出谋划策。
...
“出去等吧。”
由于即便烟雾散去，屋内的味道还是很古怪且充满刺激性。
于是，里贝尔说着便走向了门外。
而和克里斯一同来到门外后，里贝尔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咦？怎么起雾了？格林沃特城一般不会在秋季起雾才是。”
正如克里斯所言，里贝尔皱眉的原因，正是因为小屋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浓浓的雾气所包围。
他们固然在房间之中呆了足够久的时间，但是这浓雾的蔓延速度也过于快速以及古怪。
在一个民风淳朴的都市里，突如其来的雾夜...
还有比这种事更不祥的预兆吗？
里贝尔觉得自己现在照镜子，都能看到头顶上插着黑色的FLAG。
“看，伯爵大人，那边起火了。”
里贝尔沉吟之间，克里斯又出声说道。
随着克里斯手指的方向看去，里贝尔发现格林沃特城西部方位，偏近城门的位置，天空已然被染得通红。
足以可见，火势还不小。
“那个方向...怎么好像是骑士团的重犯牢狱？”
重犯牢狱？
骑士团还有那种地方？
“说起来，德克今天就在重犯牢狱那便执勤。”
这样啊...
虽然没什么用，但也算情报增加了吧。
里贝尔默默的在心中应和着克里斯的话语，观望了远方的赤红天空片刻，注意力就被其他的事物所吸引住了。
一开始，里贝尔只是以为今天的星光格外的闪亮。
但是看着看着，他发现不对了...
天空中在闪耀的事物，和真正的星光画风不同。
那些闪光的位置，显然是...剧情触发点。
盯着天空看了许久，里贝尔才中发懵的状态之中回转了过来。
什么情况？
剧情触发点怎么会挂在天上？
是他的金手指越来越会玩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天上的剧情点要怎么触发？还能有人飞上去不成？
而且仔细数数的话，这些分布在格林沃特城天空的剧情触发点，数量居然有足足七个。
嘿，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就在里贝尔觉得没人能触发天上的古怪剧情点，而稍微松口气的时候。
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在里贝尔的注视之中，位于城西，火灾周边上空的剧情触发点，很是自然的开始变得耀眼夺目，快速的膨胀然后爆开...
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这样的场景，里贝尔，笑了。
好样的，金手指。
没人玩得过你。
带着夹杂着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的神情，里贝尔叹着气闭上了眼，迎接起了新剧情的降临。
...
“哀伤魔女的彷徨之章。”
“第三幕。”
“雾夜的罪与罚。”
...
...
就在里贝尔又开始以“沉思”的姿态，迎接哀伤魔女线第三章的剧情的时候，有一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克里斯的视野之中。
一道身影，从浓雾之中逐渐浮现，那是一名身形无比瘦弱的女性。
脏乱的长发，几乎缠住了这名女性的全部身躯，干涸皮肤包裹着几乎要破皮而出一般，格外大号的骨架。
而这一天虽然没有下过雨，但是仿佛处于全身湿透一般的女性，在地上拖行着腿脚似乎不便的身躯，留下一道道长长的水迹。
“我听说，这里有一名连毒症的患者都会收容的医生...”
与有些骇人的外表不相符，女性的声音细腻、温和，很是动听。
“医生，就在那边的小屋里。”
看着这形象宛如溺死女鬼一般的女性，克里斯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挤出笑容回答道。
在雾夜出现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求医患者一样的古怪女性。
哪怕是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现在的状况不对劲，更何况是观察力出众的“侦探”。
“非常感谢...”
古怪女性再度开口说道。
她具备迷惑性的声音，让克里斯一时间，差点认为自己只是误解了这名可能是掉进了井之类的地方，然后艰难爬出来求医的患者。
直到古怪女性慢悠悠的拖行两步，又停了下来。
“请问那位先生，为什么一直在背对着我呢？”
“这...伯爵先生...是不是，回应一下她比较好？她看起来，有点不妙...”
知道女性是在指里贝尔的克里斯，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与身旁的里贝尔搭话。
而里贝尔则是依旧在“沉思”。
如果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克里斯可能会多尝试几次“唤醒”里贝尔。但是，曾在宴会之中也遇到过相似的情景。知道这是伯爵大人特有的习惯之后，克里斯便不好再出声打扰了。
另一边，克里斯则又是看到，古怪女性露在外侧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有青筋在暴起。先不提这样的形象有多么的可怕，可以肯定的是，女性正在默默积攒怒火。
“居、居然还这样完全忽视我...肯定，肯定是...”
克里斯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对方怒火的准备，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肯定是我，还不够完美吧？”
暴怒之中的古怪女性，竟然快速的平复了下来。
“我的声音，好听吗？”
古怪女性话锋一转，突然对着克里斯提问道。
而就在克里斯面对这名怪人，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沉默之际，女性又用更大的声音，凶狠的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于是，克里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听”。
“我的皮肤，美丽吗？”
“呃...美丽。”
“我的头发，漂亮吗？”
“漂亮...”
“那你觉得，我还缺些什么呢？”
“唔，良好的心态与作息？”
“是脸。我还缺一张美丽的脸。”
“...”
克里斯觉得自己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所浸湿。
因为，这段时间大量预览了骑士团案件卷宗的他，想起了几起失踪案与不明尸体被丢弃的案件。
其中，有一名格林沃特歌剧院的头牌，号称第二位银之歌姬，拥有百灵鸟般嗓音的少女，已经失踪了三年之久。而在五年前与八年前，分别有在格林沃特城出现过无人认领的，被剥去头皮与剥去全身肌肤的恐怖案件。
四天前，克里斯还刚从案件的一些细节之中，将两起案件联系在了一起。骑士团内部，也准备将这名已经隐藏起来的犯人，命名为“剥皮人”。
然后，如果不是他的直觉出了问题，显然面前的人就是...
“给我吧！那端正的面孔！”
在古怪女性发出大叫声音的时候，克里斯敏锐的听到了一声像是锐物破空一般的声音，于是本能的进行了闪躲。
下一瞬间，伴随着一阵剧痛，险些失去身体平衡的克里斯，听到了“砰”的声音。
快速散开的烟尘之中，克里斯看清了之前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事物如同夹带着巨大力量的长鞭一般，向他袭来擦过他的身体，砸碎了他身后的墙壁。
那是古怪女性，在片刻间延长了十数米的一束长发。
“不、不要乱动，如果‘我’的脸受伤了，你要怎么为我负责！”
依旧与克里斯相隔着一定的距离，古怪女性愤怒的大吼道。
而克里斯，摸了摸从侧脸蔓延而下的鲜血，看着依旧在沉思的伯爵，以及纠缠全身的长发，都如同一条条毒蛇一般飘起扭动的“剥皮人”。
露出了一丝苦笑。
糟了...
...
...
近乎同一时刻，南城区的另一处。
格林沃特骑士团第三警备队的副队长，伊森贝奇·格拉姆，率领着针对近期肆虐的连环杀手“赤红猎手”的特别小组，潜伏到了一处脏乱的住宅区之中。
“终于...终于能亲手抓住一次犯人了！哈，哈哈...这次我倒要看看，那些报道要怎么将这份功劳也算在骑士团之外的人身上！”
已经伪装成南城区居民的伊森贝奇，看着不远处闪烁着微弱灯光的小屋，露出了一副比犯罪者更像犯罪者的凶恶面孔与狰狞笑容。
“副队长...”
身旁的一名小组成员，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
“你小点声。”
“啰嗦！”
伊森贝奇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然后便取出了口袋之中的怀表。
打开怀表，伊森贝奇表面是在看时间，实际上是在看怀表夹层之中，妹妹亚布贝奇的照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起雾了。”“对啊，重狱那边好像也起火了样子，希望不是又有新的案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休假过了...”
“都闭上嘴！”
伊森贝奇低吼了一声，然后又专心看手中的怀表。
等到秒针徐徐的转动，最后推进分针与十二这个数字重合，伊森贝奇的表情变得肃穆了起来。
“夜晚十时整！赤红猎手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在伊森贝奇声音之后，包括他在内的五人特别小组，快速的动了起来，分方向徐徐的将“赤红猎手”所在的小屋团团包围。留下两人分别监视后门与窗户之中，其余三人破开小屋的正门，快速的闯入了进去。
平日里总是腹诽骑士团无能的人们，看到现在的一幕，绝对会惊讶于骑士团的小组，行动时居然也是井然有序，如行云流水一般。
不多时，三名突入的骑士团成员就将整个小屋扫荡了一番，并且本在门外的两名骑士团成员，也以不同的路线与三人汇合，最终五人聚集到了小屋最大的一间房间里。
“怎么回事？”
面对伊森贝奇夹杂着怒火的提问，其余四名小组成员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大概一刻钟前，他们还亲眼看到了“赤红猎手”，确实的走进了屋中。还从窗户隐约的看到了对方在灯光之下摇曳的身影。
但是，等到实际施行抓捕，小屋之中却空无一人。
小柜、床底，甚至于垃圾箱。
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检查了一遍，但是也一无所获。
“该死，这间小屋难道还有密室密道？”
伊森贝奇咬着牙猜测，然后四向环顾。
“那可真是误解。”
一个声音，回答了伊森贝奇的猜测。
而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伊森贝奇忽然就如遭重击一般，踉跄着身体险些倒下。
他已经开始旋转的视野之中，其他四名小组成员，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
“一点小小的饵食，就能成功将你们引来。你们，倒也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谁？到底是谁？”
几乎已经失去身体控制能力的伊森贝奇，狼狈的摔在地上，艰难的倚靠着墙壁才能支起身体。
他已经明白，他和小组成员，是落入了陷阱之中。
可他那有些混乱的视野之中，此时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听见吗？虫子的声音。”
彷如没有源头的神秘声音，再度在小屋之中回荡着。
依旧看不到除倒下的小组成员之外其他人的伊森贝奇，在下一刻就算不情愿也理解了，这神秘人说的话语，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含义。
突如其来的嗡鸣声，将小屋彻底包拢在内。
从小屋各处的缝隙之中，聚成黑团的甲虫，大量涌入屋里，扑向了已经倒下的小组成员。
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短时间内便被甲虫吞噬殆尽，化为森森白骨。
看着似乎根本不知停歇的虫群，又向着自己的身体涌来。
伊森贝奇只希望，他现在只是在一场噩梦之中...

第八十九章，罪之夜（三）
依文娜的小屋之前，里贝尔终于一定程度上消化了突然降临的剧情。
这次剧情的降临，让里贝尔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哪怕原作剧情，会在世间的某一处擅自的行进，相关的画面大概也不会毫无预兆的降临到他的脑袋里。
除非，他曾经目睹过原剧情的触发点。
旧宅邸时如此，第一次肢解者现场时如此，宴会场是如此，这次还是如此。
当然，知道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只是能让他稍微安心，不会在哪天突然收到一些不明不白的原作剧情画面。
这一次的剧情画面，比起以往略有特殊。
似乎是同一个时间，多个场景之中同时发生的事情，在快速的闪回。
其中三个场景，是哀伤魔女线的三名重要角色，克里斯、依文娜以及怪盗分别在与三名奇形怪状的人，在进行对峙。而第四个场景之中，是一名身形很庞大的罪犯，在挥舞着手中的屠刀，肆意的破坏着一间屋子。然后，这间屋子已然成了一片血海。
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在一座高层建筑之中，一名看不见样貌的阴影，正在注视着下方浓雾遍布的格林沃特城。
由于这次降临的剧情画面，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所以，即使花费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里贝尔还是有更多的信息没来得及整理。
并且，也依旧想不通，挂在天上的剧情点，是被怎么触发的。
不过，里贝尔也没有时间好好去思索这些事物。
因为，耳边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时不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大笑，以及克里斯不停的在惊呼。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就不能让他安静的研究一下原作剧情吗？
里贝尔皱着眉，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一番之后，转过身瞪向了打扰他的几个噪音源。
然后...
“打、打扰了？”
看着在短短时间内，变得截然不同的周边画风，里贝尔有些恨不得自己再“晕”一会。
...
依文娜的小屋之前。
那可谓是飞沙走石，轰鸣不断。
里贝尔都有些呆住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提示着，它是个奇幻世界。
就见不远处，一只看起来就像是一些动作游戏之中，BOSS战里才会出现的美杜莎、藤蔓怪、触手怪一样的东西，正在大笑着袭击着克里斯。
而且，怪物还不停的在吼着“把脸给我”之类的话语。
那是一个只有常人大小，甚至还要娇小一些的人形身躯，顶着一团比她庞大十数倍的头发。而这些头发，每缕发束都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想法一般古怪的扭动着，时不时从发团之中极速的伸出袭向克里斯。最后，砰的一声要么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大洞，要么在地面留下一个大洞。
而更令里贝尔惊奇的是，面对最多时同时五根发束的密集袭击，克里斯虽然动作狼狈，身上的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但是，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让自己不受重创。
印象之中，一个人灵活的躲避对方的所有攻势的情景，应该是潇洒且帅气的。
但实际上...
上蹿下跳的克里斯，说好听了像猴，说难听了像只泥鳅。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个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等等，这怪物该不会是...
里贝尔快速的自傲脑中回想之前降临的几个剧情画面。其中，与依文娜对峙的那名对手，虽然看起来还没变成怪物的姿态，但是身形打扮却颇为相似。而且，那个画面之中的场景，也与周边颇为相近。
也就是说，这怪物是冲着依文娜来的。结果，他们反而替依文娜遭了灾。
“伯爵大人！”
另一边，正在拼死的闪躲之中的克里斯，也发现里贝尔已经从“沉思”的状态之中回转了过来。
而在克里斯的叫声之下，怪物也注意到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里贝尔，于是扭过头阴恻恻的望了他一眼。
只不过下一刻，怪物又无视了里贝尔转过头，继续攻击起了克里斯。
“伯爵大人，现在要怎么办！”
又在砰的一声之中，抱着头躲过一次发束的攻击，但被溅起的沙石刮伤了身躯的克里斯，嘶声喊道。
“这...”
他怎么知道...
或许是从始至终，怪物都没对里贝尔动过手的原因。他现在，其实感受不到丝毫的紧迫与危机，只是觉得很茫然。
“总之，先逃吧！对方只有一人，我们分头逃，去寻求援助！”
“好！”
在克里斯的回应之后，两人就分头跑向不同位置的两处小巷。
而只有一开始奋力迈了几步，然后便停下了脚步的里贝尔，回首望着拿出吃奶的力气在逃的克里斯，以及狂笑着追着克里斯而去的怪物，陷入了沉默之中。
（粗口）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应该是被怪物袭击了吧？
他怎么可以这么悠闲，这么淡定，心跳这么平稳的？
里贝尔的内心，一点心有余悸的感想都没有，满满的生草的感觉。
这就是拿着主角剧本，和拿着龙套剧本的两人的待遇吗？
他简直就跟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石子一样，反派都不屑于看他一眼...
虽然，不会被个怪物追着打倒是不错。但心中，这莫名其妙的挫败感，也未免太强烈了一些。
里贝尔挠了挠脸，他视野之中，无论是克里斯还是怪物的身影，都彻底的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周边逐渐变得安静，除了依文娜的小屋几乎变成了一座废墟之外，都没有什么事物能证明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袭击事件。
一时间，里贝尔的心中甚至浮现起了，干脆回家睡觉算了之类的想法。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做实在是太屑了一些。毕竟，从状况来看，怪物已经出现了一段时间，并且克里斯明明有能力从她面前逃离，但是却一直在周旋等待了里贝尔醒转。
所以，光是这一点，里贝尔也必须为克里斯找来能解决怪物的援兵。
里贝尔拍了拍脸，在心中连续说了几句“我们的情况很紧迫”，“现在刻不容缓”之类的话语，总算打起了一些精神。
不过，说是去摇人，又能摇到谁呢？
说起来，怪物袭击克里斯时，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南城区依旧静悄悄的没人出来看热闹这件事，也颇为诡异。
总之，先去骑士团或者光明教会那边吧。
就算骑士团再靠不住，这些犯罪者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与其对抗。而光明教会则是因为，仅限于格林沃特城内的话，光明教会的规模最大，压住了万物教会以及冒险公会。并且，比起其他两巨头，光明教会可能会更“吃”他身为伯爵的这一身份。
打定主意之后，里贝尔大致的观察了一下方向，然后便打算使用幻化的力量，张开双翼快速去求救。
虽说，那对告死鸟的双翼，可能会引起诸多问题。
但是，在克里斯面临危险的情况之下，他多少也应该担些风险。
只不过...
良久，那对黑色的羽翼都没有从里贝尔的背上伸出。
其间，里贝尔甚至闭上双眼，重新模拟了一次第一次进行幻化时的情景。但是，他本应具备的力量，却依旧没有发动。
“怎么会这样？”
里贝尔不禁愕然。是因为他长期没有使用这份幻化的祝福，导致他退步了？
而就在他思绪间，一阵清冷的北风吹过，卷起地面的沙尘，直接糊在了他的面庞之上。
将嘴中的沙石吐出，感叹着真是流年不利之余，里贝尔又再度的愣住了。
因为那不起眼却意外好用的“月之祝福”的缘故，他本应是不会遭到这些沙石尘土的侵袭的。可现在...
也就是说，不仅是幻之祝福，只要是神明的力量，都在失效。
...
...
同一时刻，地下水路之中。
在看见“夜魔”出现的刹那，莱莎与依文娜便果断的转身逃离。
格林沃特城下方的地下水路，虽然整体错综复杂，但是临近各个入口出口的位置，构造就会相对的简洁一些。
就好比现在。
连接着入口的，是一条足足有半梅里的笔直狭长通道，通道的中心有着一条掺杂着整座城市污秽的肮脏河流，在流淌。
“莱莎姐姐，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在说‘快逃’呢...”
“没办法的吧！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夜魔’，听说杀了十多个人的！”
“十多个人...就是因为有这种人渣在...”
听着莱莎的话语，依文娜的神情顿时变得险恶了起来。
“可、可不要冲动啊依文娜...”
“放心吧，我不会做蠢事的。”
依文娜微皱着眉头说道。而看到莱莎投来的，明显不是很相信的目光，她又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而不要看两人还有心情在这里聊天。
轻描淡写之间，她们其实已经逃出了相当的距离，远处挡在地下水路入口的“夜魔”，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对于自称“艺术家”的怪盗团的一员，两人或许欠缺凭借力量与他人正面对抗的能力，但是在逃跑方面，无疑是当世一流。
而就在两人即将逃离笔直通道之际，看着莱莎的依文娜，忽然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迹象。
“莱莎姐姐，你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褪去伪装？”
只见，莱莎的全身正在展现颇为怪异的一幕。
她的下半截身躯，还是那名身穿着棕色为主体服装的中老年绅士，但是上半截身躯，就像是在化开一般的变成了穿着淡蓝色紧身礼服的年轻女士。
“我...我没有...那么做啊...”
莱莎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因为她在说话的同时，也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正在随风飘荡的自己的桃色长发。
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莱莎回首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依旧在月光之下的连环杀手“夜魔”。
他在比划着，两柄大型的剪刀。
左手的握着的剪刀，横向张开，右手的剪刀，竖向开展。
剪刀锋利的刀刃，无一例外的都对准了远方的依文娜。
带着狂热的神情，嘴中像是自言自语了些什么般的“夜魔”，呆滞的笑着，用力的同时闭合了两柄剪刀。
看着这样的一幕，莱莎突然产生了一股无比毛骨悚然的感触。
这是她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帮助她逃离无数危险的“直觉”。
不可能的...
莱莎的心中充满着笃定。
相距这么远的距离，“夜魔”只是单纯的在玩手中的剪刀而已，不可能发生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
但是...
比起思维，总是会让身体先动起来的莱莎，回过神时已经伸出右臂，用力的将身旁的依文娜竭尽全力的推了出去。
咔嚓。
...
在飞奔的过程之中，突然被人用力推了背后的依文娜，毫不意外的摔倒在地，在地面翻滚了好几圈，最终甚至摔进了通道中心，那条肮脏的河流之中。
“你！”
你突然做什么？
满是愤怒的依文娜，在脏河之中支起身体，转头怒视莱莎。
还未等依文娜找到莱莎的身影，却听到有个事物，伴随的“咚”的声音坠入了离她不远处的污水之中。
而等到她终于看到莱莎时，却一瞬之间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岸上，莱莎依旧保持着推依文娜时的动作，但是她的大半截右臂，却没有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个完美无比的切口。
并且，就在莱莎的身侧墙壁，脚下的堤岸，上空的顶棚，同时徐徐的浮现出了一道细致且又庞大的裂痕。
仿佛，在刹那之前有一道呈十字的利刃，以无可阻挡、无坚不摧之势席卷而过。
轰！
墙壁几乎被利刃切成了两层的地下水路，陡然开始了大范围的坍塌。
“莱莎！”
轰鸣之声不断的坍塌之中，依文娜大声的喊着莱莎的名字，在大块的沙石淹没莱莎之前，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

第九十章，罪之夜（四）
夜。
在位居高层的宽敞房间之中，藏在阴影中的男子，俯瞰着下方陷入骚乱的城镇。
直到，另一人通过螺旋的楼梯，也来到了屋中。
“果然是你最先回来。”
阴影中的男子，发出了苍老的声音。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现出了些许身形，可以看到其一头灰白的头发。
而在这名老人的对侧，还站在楼梯口的，则是一名身穿着黑色的礼服，做着绅士打扮戴着圆筒帽的年轻人。
“怎么样，需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吗？”
面对老人的提问，年轻人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
“虫子，依旧在倾诉。”
“是吗...”
老人点了点头，似乎并不介意年轻人这种委婉的回答方式。
重新将目光转回窗外，老人再度开口，
“看，兄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也依旧会在这里。真是个不错的时代啊...过去，想要将人困起来，还需要一座地牢。现在，有这座城市就足够了。而且，连牧羊犬都不需要，他们就会乖乖的呆在羊圈之中。这些人，都是上佳的，孕育恐惧的苗床。”
老人话语间，年轻人却仿佛丝毫对窗外的景色不感兴趣，而是挪动脚步来到了陈放在房间中心的画架的后方。
“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吗？”
“还没有，缺少了最后的颜料...”
“还真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你究竟在画些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画能卖出去？如果我随便在画布上洒些颜料，也能作为你的作品卖出去吗？”
看着此时画布上的一团根本无法形容出具体的，宛如混沌一般的景色，年轻人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
“虽然不真正试过也不好说什么，但大概不行吧。”
老人摇了摇头，
“过往，我放出这些画作，是为了寻找更多的同伴。但现在，只是在陪那些有钱人们玩游戏而已。”
老人停顿了少许，
“说起颜料，‘肢解者’怎么样了？”
“哪一个？”
“身为我们兄弟的那一个。”
“哦，他...”
年轻人闭上眼，然后将双手放在耳边，像是在聆听些什么，
“我只能说他还健康的活着吧，或许已经在回到这里的路上了。”
“这样...”
老人应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
“‘肢解者’实在是可惜了。如果再有五年、不，三年...一年？他就能成为更加完美的‘载体’。都是这模仿犯的错，如果不是模仿犯让他变得无法再忍耐，他一定还可以继续忍耐下去的！”
老人有些激动的说道，
“而且，最近骑士团也在破坏‘规则’。兄弟姐妹的‘熟成’，也是需要时间的。他们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努力，才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骑士团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抹去他们？”
“没错...这完全是骑士团的罪。而有罪之人，必须受到惩罚...”
像是被老人的情绪所感染，年轻人也露出了恼怒的神态。
而就在两人都处于激动状态的时刻，突然间，年轻人的圆筒帽的一角，陡然出现了缺口。然后化为一团黑漆漆的事物，徐徐垂落了下来。年轻人，伸手接住从圆筒帽上掉落的黑团，放在敞开的掌心之中。
可以见到，此时静静的躺在年轻人手中的，是几只大小不同的甲虫。
“安娜...死了。”
年轻人直直的瞪视着手掌之中的甲虫，颇有动容的说道。
“怎么死的？”
“应该...”
年轻人手中的甲虫，忽然燃烧起来，彻底化为了灰烬，
“是死于火焰。”
“真是可惜...”
老人长长的叹息一声，
“她明明是具备才能的。没想到，居然会在得到‘名字’之前，就这样死去。怎么会这样...她的使命，不就是去南城区，杀死几个在阻碍毒症传播的人吗？”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毕竟安娜，本来就很讨厌虫子的声音。”
年轻人说着，用手稍微拉低了一些自己的帽檐。
“风向改变了...将其他人，都叫回来吧。今晚，我们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
“好。”
年轻人点了点头，
“‘夜魔’，也要叫回来吗？”
“‘夜魔’？”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踌躇了片刻，
“不需要了。他的‘名字’已经在被遗忘，就算重新出现，也无法再创造新的恐惧。而且，他已经彻底疯了...”
老人再次的叹息，
“他明明，也是具备出色的才能的...真是太可惜了。就是因为总是有具备才能的人，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所以我们的夙愿，这么久都无法达成。”
老人的话语之间，连接着这一层的螺旋楼梯之上，又响起了新的脚步声。
与之前年轻人到来时的静谧不同，这一次的脚步声，沉重、有力且粗犷。
不多时，一名身材高大，即使在寒冷的秋季也穿着短衣，露出了大量坚实肌肉的中年男性，来到了这间房间之中。
“兄弟！这个给你！”
中年男性，随手将手中携带的事物，抛向了老人，
“哈哈，这个还真是大个，这么大的可不好找！”
“颜料的品质，又不取决于容器的大小。”
老人接住中年男性抛来的事物，皱起了眉头。不过，在着手观察了一番之后，脸上却又露出了喜色。
“你总是很幸运，‘肢解者’...”
看到老人脸上露出欣喜，中年男性，又或者说“肢解者”也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哦？要完成这幅作品了吗？”
看到老人如同拿到了玩具的孩子一般，兴奋的抱着“肢解者”带来的礼物跑向画架。年轻人以及“肢解者”，也一同凑了过去。
“兄弟，这次的作品，你又要取什么名字？”
“肢解者”期待的提问道。
“我喜欢，美好的事物。”
老人带着陶醉的神情，看着画布上的混沌，拿起一旁的笔，将其伸入了“肢解者”带来的礼物。
一颗，还在滴血的头颅。
从已经被摘取了眼球的眼眶里沾满足够的血迹，老人重重的将一个巨大的叉号，打在了画布之上。
“所以，这幅画就叫...”
“《丰收》吧。”
...
...
南城区。
顺着克里斯与怪物般的女性留下的痕迹，里贝尔一路追赶。
期间，里贝尔又又又又的对自己进行了一番灵魂的拷问，又双叒叕进行了一番艰难的抉择，总之就是决定去帮克里斯。
在神明祝福不知为何失效的状况之下，里贝尔去搬援兵，显然是来不及的。没有高空视野，他光是离开这并不熟悉的南城区，就不知道要多久。更不要提，还要带着人再度返回，且找到克里斯的所在。
在这情势总体而言很危急（仅限克里斯）的情况下，他真要是去摇人，等摇来的时候克里斯大概已经凉透了。
所以，他只能亲自去帮忙。
即便没有神明祝福的存在，里贝尔的这具身体也是颇具强度的。
毕竟，以往在秘密组织天谴教会里，他也得到过很系统的锻炼。
只不过，现在的里贝尔显然无法发挥出身体的全部力量。
每当这种时候，里贝尔就会深刻的感受到，他这个人是真的有问题。
他为什么不多花时间，去适应自己的身体，掌握一些战斗方面的技巧？
他是没时间吗？
那为什么每次进行回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脑中浮现的都是自己淡定的在喝茶的情景？
总之，后悔也没什么用。
里贝尔也不指望自己能爆种什么的，只是寄希望于多少牵引一下怪物的注意力，好为克里斯也创造一个可以逃走的空间。
这现实里的怪物打了又不会掉装备。所以，逃走就是胜利。
沿着两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赶，随着追击逐渐深入，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他觉得周边的氛围，在变得逐渐凝重。
在通过一处两侧墙壁，都已经被打得塌方的小巷的时候，里贝尔感觉怪物已经就在不远处了。
一想到这件事，之前积攒起来的决意或者勇气什么事物，都变得不太管用，里贝尔的内心满是退缩之心。
或许他自己，就是阻碍他过上和平安稳生活的罪魁祸首。
里贝尔不禁叹气，不过这也没有办法。
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三岁定终生那句话没有误的话，那他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德行了。
陡然间，一声明显是女性的凄厉的惨叫之声，在古怪的静谧的南城区之中响彻。
里贝尔立刻顿住脚步，因为声音就来自前方。
这尖叫声是怎么回事？
是有路人被卷了进来，是克里斯的破音就这副状况，还是说...
打着十二分的警惕，里贝尔蹑手蹑脚的穿过了小巷。
相对狭窄的路径结束之后，展现在里贝尔面前的，是一处小型广场一般的场所。从边缘有几口水井来看，这里应该是南城区的住民平时打水的地方。
而就在这片小广场的中心，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其中一团火焰，尤为的巨大也尤为的猛烈。
几乎已经变得白炽的火焰，短短的时间里就将它包拢的事物燃成了灰烬。
而这被燃烧的对象...如果不是里贝尔看错，那就是头部往上就格外巨大的，用发束攻击他人的，怪物般的女性。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应该追击克里斯的怪物，怎么在被烧？
克里斯呢？
里贝尔的心中满是震惊，挪动脖颈都有些艰难。
然后下一刻，他又意识到了更加令他震惊的事情。
那就是，他本以为在燃烧的两团火焰之中的另一团...好像并不是火。
这团火焰，具备着人的形态！
就站在怪物烧成的灰烬的前端，人形的火焰又或者火焰形状的人，缓缓的转过身，朝向里贝尔。
一时间，无论是大脑、内心、本能、野性等等，一切的事物都在告知里贝尔“你现在很危险”。但是，已经被火人锁定的里贝尔，却什么都做不好。
随即，注视着里贝尔的火人，本身空无一物的面庞之上，悄然出现了一道神似嘴的裂缝，并且对着里贝尔露出了一个微笑。
再一刻，“呼”的一声，火人就像是燃烧殆尽一般，在一阵清风之中突兀的彻底消散。
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广场之中变得空无一物。
先前的明亮也重新回归幽暗，只有广场中心一撮黑灰，彰显着里贝尔先前看见的事情，切实的发生过。而不是他过于紧迫的内心，所创造出的幻想。
咕咚...
良久，里贝尔才咽下了大量积攒起的口水，如梦呓一般自言自语，
“这到底是...”
他之前到底看见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已经呆立了许久的里贝尔，才逐渐的意识到，之前有个人，就在他眼前被瞬间烧成了灰烬。
即便那名女性更像是怪物，但是在真正的“怪物”之前，她又反倒像是个人了。
不对，不是在为一个袭击人的怪物感伤的时候。
克里斯...
对，克里斯。
“克里斯！克里斯——”
即像是在平复惊慌恐惧的内心，又像是在期盼的，里贝尔大声的呼喊起了克里斯的名字。
许久，喊得嗓子开始传来剧痛的里贝尔，才听到了微弱的回应声。
“我...我在这里...”
循着声音，里贝尔看到了一处广场旁坍塌状态的房屋。而克里斯的声音，正是从堆积的瓦砾之中传出。
难怪，看不见他的主角之光！
里贝尔连忙赶到瓦砾旁，看到了几乎被沙石淹没，还被两根横木交叉着压住克里斯。
竭尽全力的开始了营救工作之后，里贝尔出色的体质发挥出了作用，成功的将克里斯从横木之下解救了出来。
“伯爵大人...”
残破的房屋之中，躺在地上虚弱的吐息，身上满是伤痕与沙石，女仆装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克里斯，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也让里贝尔的表情格外的复杂。
“没想到，伯爵大人会回来...我还以为，我只是个诱饵...”
克里斯的脸上带着颇有凄美之色的淡淡笑容，有气无力的说着。
“看来，我的求援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靠。”
里贝尔面容有些尴尬的说道。
而克里斯当时，是明知道救援大概不会来，还依旧引走了那怪物般的女性吗？
“唉...”
里贝尔叹了口气，内心之中浮现起了一股亏欠之感。
从结果而论，是他救下了差点被压死的克里斯，他才是对方的救命恩人才对...
这人和人之间的关联，还真是说不清楚。
“以后，直接叫我里贝尔就可以。”
“这...我出生在一个比较严厉的家庭。所以，即使面对父亲母亲，我也必须带上尊称。所以，‘里贝尔先生’，这样的称呼可以吗？”
“可以。”
里贝尔有些无奈的回道。
普通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反应不应该是“我怎么敢？我怎么好意思？”之类，然后在劝说之下勉为其难的接受吗？
怎么到了克里斯这里，他反而在讨价还价了。
也不知道说这名侦探是我行我素，还是个性独立。
“说起来，那名怪物般的女士呢？应该不是剥了我的脸皮之后，就离开了吧？”
克里斯说着，颤巍巍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舒了口气。
伯爵大人营造的氛围怪怪的，所以他之前有段时间，都以为自己可能是快要死了。
“被卷入这座房屋的坍塌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这...”
里贝尔犹豫了片刻，从混乱的脑袋里整理话语，
“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或者说正在死...是突然出现的一个火人一样的存在，将她烧成了灰烬。”
“火人？”
“对。”
“毫无预兆，毫无铺垫，毫无目的，毫无缘由，正好在里贝尔先生到来的时候突兀的出现，替里贝尔先生惩罚了怪物的，火人吗？”
“呃...”
听着克里斯的话，里贝尔的嘴角抽了抽，俨然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那个火人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吗？”
“里贝尔先生的话语，我自然是信的。”
克里斯说着，露出了一个好像在说“我懂我懂”一般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而里贝尔则是知道，有关于他自己的误解，可能又要增加了。

第九十一章，罪之夜（终）
凌晨时分。
外界的天空都已经微亮。
而在灯火依旧通明的二层建筑之中，布鲁斯·布里莫正在接待着一名罕见的贵客。
现年已经四十五岁，在工作的压力之下早就已经身材发福，头顶半秃的布鲁斯，是《格林沃特先锋日报》的报社社长。
而此时此刻，就在先锋日报的报社总部，社长的房间之中，稳坐在沙发上的人，则是王立骑士团驻格林沃特城骑士团的团长，艾哈德·格林。
以往的时间，艾哈德一直在距离格林沃特城不远处的迷宫所在之处驻扎。因为，迷宫那边最近出现了大量魔物不断从深处涌出的状况。不仅已经不太适合冒险家们探索，甚至跑出的许多魔物还会危及周边。
只是，即便迷宫那边的情势很危机，本身捉襟见肘的骑士团也没有余力派遣大量的部队前往。
不过，这件事本身也无伤大雅。
因为，格林沃特骑士团的团长，就是骑士团之中毋庸置疑的绝对主力，有她在就足够了。
而迷宫方面的问题还没解决的现在，社长布鲁斯看到连夜来拜访自己的艾哈德，自然是感到了意外。
“没想到，格林团长大人会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本社...”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直接说正题吧。”
展着双臂倚在沙发上的艾哈德说道。
口吻直接，动作并不文雅，就连名字听着都偏向男性的艾哈德，其实是名看着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她有着颜色颇为明亮的金色长发，但是欠缺梳理和打理，所以看起来缺乏光泽并且显得有些散乱。
而艾哈德本身，应该是名颇为美丽的女性。
为何说“应该”，理由是有一道简直就像是将她的脸劈成了两半一般的，恐怖的巨大伤疤，从额头斜着延伸到了侧脸的位置。
无论艾哈德的底子再怎么好，脸上摆着这样一道伤疤的人，也实在无法被称呼为“美丽”。
顺便，艾哈德这一次也不是独自前来的，她身后的沙发旁侧，笔直的站立着一名秘书打扮的娇小女性。
“正题，哈哈...正题吗？真是抱歉，连茶水都无法及时准备。”
报社社长，拿出胸前口袋之中手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汗以显示自己的紧张，干笑着说道。
“简单来说，今晚的骚动，我不希望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吗？我不希望今天的报纸，可以看到对骑士团不利的任何报道，哪怕一个词也不行。并且，这样的状况至少要持续半，不，一个月。”
顶着一道打伤疤，已经与美丽无缘的艾哈德，微微抬起如利剑般锋利的眉毛，展露颇具英气的姿态。
“这...”
社长布鲁斯接着擦汗，
“这还真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呢。”
话语落下，重新将手帕收起的布鲁斯，也不再对着为客人准备的沙发卑躬屈膝，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将腿架在桌面之上，冷笑着说道。
“上次与骑士团做交易，将有关‘肢解者’的报道推迟，并且按照骑士团的意愿登上文章，已经让报社出现了巨大的损失了。在别人纷纷报道‘肢解者’的时候，只有我们什么都没说，您知道这样会让我们先锋日报，失去多少影响力吗？”
“我怎么记得，当时作为交换，骑士团提供了不少内部情报。所以，让你们后续登载了一系列可以让销量大增的独家文章？”
“呵呵，说是内部情报的什么的，不都是些我社的记者也能探听到的消息吗？”
布鲁斯信口的说着，然后将架起的腿撤了下来，用肩膀拄着桌面，露出了一副凝重的态度，
“不过，格林团长这次也要进行交易的话，还真希望可以早些说清楚呢。我本人，还是颇感兴趣的。在这报刊即将送去印刷之际阻拦，格林团长想必会付出，相当的筹码吧？”
“这样...那让我想想。这一晚的事件之中，骑士团总共殉职了九名团员，一名团员在紧急抢救，轻伤昏睡者二十三人，并且一共有十四名重刑犯逃狱...这个消息怎么样？”
艾哈德一伸手，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份文件，快速的扫着上面的数字，然后说道。
而听闻艾哈德的话语，布鲁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格林团长，您该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还是说，您认为我社的记者，连这些浅显的信息都无法收集？”
“很好笑吗？”
看着大笑之中的布鲁斯，艾哈德也收起展开的姿态，
“真的很好笑吗？”
摆正坐姿的艾哈德，瞪视布鲁斯。
而布鲁斯忽然便感觉这个房间之中的温度，都瞬间降了许多。
他咽了咽口水，
“总...总之，不行。由于骑士团的失职，有那么多重刑犯逃到了城里，如果...如果不报道这件事...”
“谁让你隐瞒重刑犯的事情？我不是告诉过你，‘骑士团总共殉职了九名团员，一名团员在紧急抢救，轻伤昏睡者二十三人，并且一共有十四名重刑犯逃狱’？将这些信息，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写在报道上，再帮助骑士团宣传全城戒严，呼吁民众在外时小心等事情，真就那么难吗？”
艾哈德压低着声音质问道。
“不...不行，总之就是不行！你们骑士团，没有资格扼住我们新闻人的喉咙！”
看着氛围变化的艾哈德，看着对方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布鲁斯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他面前的究竟是名怎么样的存在。
但是，他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因为，对方再怎么危险，也终究是骑士团的团长。
对方，不可能做出威胁之外，任何过激的事情。
“什么叫扼住你们的喉咙？你是魔族吗？是听不懂我们人类的言语吗？为什么逃避和我说同一件事？”
艾哈德质问着，叹了口气，招了招手，
“那这样，又如何？你能和我好好说话了吗？”
艾哈德从秘书手中接过的，是一面可以遮住上半面孔的，黑色的蝴蝶状面具。
而看到艾哈德戴上面具的布鲁斯，突然便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并且像是无法抑制般的用左手牢牢的攥住了右手的手指。
“这次，你能坚持到几根手指？”
“你...你你！原来是你！我，我早就该想到的！你，你每次出现都是和骑士团有关...啊，啊啊啊——警卫，警卫——！”
布鲁斯像是崩溃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半晌，但是却没有等来任何的警卫。
倒也不是艾哈德提前做了手脚，而是在这个时间，不是在忙碌就是还没有出勤的报社之中，本身就没有几个人。
在毫无收获的大吼大叫了许久之后，像是将内心的恐惧与仇恨全部发泄出去了的布鲁斯，脸上露出了坚决的神情。
“你、你不敢的，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艾哈德·格林，你不敢再折磨我的...所以，今天的报道还是照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更改！”
用双手用力的拍击了一番桌面之后，布鲁斯恶声的吼道。
但是与他凶狠的声音与动作不同，办公桌的后方，他的双腿已经抖到几乎不属于他自己。
这蝴蝶面具的“神秘人”，真的给他造成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
所以，在现在的艾哈德面前，布鲁斯不要说是对抗，只觉得胸闷眼花，不断有窒息感涌上，连说话与呼吸都在变得困难。
而艾哈德，则是扭头望了下她的秘书，
“正效果，还是反效果？”
秘书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看了下布鲁斯布满额头的虚汗，
“正效果。”
“啧，那看来还要加把火才行。”
艾哈德自言自语着，然后稍微将身体仰后，将右腿翘起组在了左腿之上。
“告诉你一件骑士团的秘辛好了。可不要到处去说。”
艾哈德如此的说着，语气却随意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被称为‘团长’，但实际上，不过是格林沃特分团的团长而已。所以，像我这样的团长，王国里还有一百多个。”
“那你知道，我们隔几年回王都述职的时候，王都骑士团本部的人，会怎么称呼我们吗？”
“‘团长’自然是不行的。因为那个时期，本部里团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一般的时候，能在本部被称为团长的，只有王立骑士团的总团长。”
“那直接叫名字？那也不行。因为别看骑士团里新贵族很多，旧贵族也不少。而且，新贵族也都在试图变‘旧’，所以才几十年的历史，就将自己的名字变得特别特别长，是你们报道的一行可能都写不下的程度。于是，无论是谁，都无法短期记住那么多的名字。”
“所以，王都骑士团本部的人，甚至我们自己，都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称呼各地的团长。”
艾哈德说着，用手指指向前方，
“你，‘夏尔’。你，‘欧姆’。你，‘斯林普’。你...”
艾哈德最后将手指指向了自己，
“‘格林沃特’。”
说着，艾哈德厌恶的甩了甩手，
“真是莫名其妙对不对？明明只是在这座城市里，当骑士团的分团团长而已，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连我的代号，都变成了这座城市的名字。”
“你真以为，我是想当才当这座城市的骑士团团长的吗？这犯人就像垃圾一样不停的冒出的，该死的城市。我还不得不坐在像你一样的肥猪的对面，闻着你发出的油腥的味道，假装自己不在意，装出一副友好的姿态。”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已经和这座城市彻底的联系在了一起，我的代号都变成了城市的名字，谁都知道我住在这座城市里，也谁都知道这座城市就是我的一切。”
艾哈德站起身，快速的走到布鲁斯的桌前。
啪！
她将双手落下，压在办公桌之上。
与之前布鲁斯的用力重拍相比，艾哈德的行为最多只能算是“轻轻”放下。
但是，即使被布鲁斯重击都纹丝不动的坚实木桌，在艾哈德的按压下，居然出现了道道裂痕。
而看到这样的一幕，在还戴着蝴蝶面具的艾哈德走向自己时，就已经缩起了脖子的布鲁斯，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真是抱歉，刚才不小心辱骂了你，实在是因为那些话出自我的真心。还有就是，离我这么近的时候，你能控制一下你的呼吸吗？让空气里都充满你的温度，着实令人不快。还有就是，弄坏了你的桌子我也很抱歉，骑士团会赔给你的。当然，如果到时候骑士团还在的话。”
“哦？你是一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呢。你大概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你发出那样的报道，是在摧毁我们骑士团的行为吧。”
“平时的话，你们爱怎么说都可以。抨击骑士团的无能也好，夸大骑士团的失职也好，辱骂骑士团的不作为也可以，甚至随便找来一些不知道在哪里凉快的民间专家和侦探，说他们比整个骑士团加起来出色，我们也同样可以忍。”
“但是，你没听到吗？就在昨天的夜里，有九名团员殉职了。其中有人被虫子直接吃成了白骨，也有人被切成了肉块，连头都找不到。”
“骑士团里现在已经被悲痛占满了，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无论你们这些新闻人本身到底是怎么想的，怀着怎么样的目的。但现在，民众们认为你们是他们的口舌，你们在替他们发出声音。就连骑士团里，也有很多人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现在这个时期，如果骑士团再被这‘大众’的声音，谩骂、诋毁、谴责的话，骑士团是真的会崩溃的。”
“你以为骑士团一直以来保护像你这样的家伙，是因为那可怜的薪水，和臭到不想去闻的名声吗？你们一天生产两万份日报，而这些报纸一名普通的骑士团员，就算一年不吃不喝都只买得起一半左右。”
“真正将他们束缚在这可笑的组织里的，就是这个组织本身，这样的构架本身，这样的规则本身。”
“如果骑士团不复存在，那肯定不是来自外部的袭击，因为死了几个廉价的骑士团员，再从育成所补上就可以了。所以他们，只会从内部开始损坏。”
“而失去了骑士团这个维持现在全部的地方的话，里面放出的，可是大量的，像我这样的暴徒。”
艾哈德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布鲁斯的右手手腕，让早就已经被吓的快要崩溃的布鲁斯，发出了一声悲鸣。
“之前的话，是我作为骑士团团长‘格林沃特’说的。而接下来，是我个人的威胁。”
“我们格林家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家族。所以，只要交够金币，切下一、两个人的手腕，身为继承人的我也不会被问罪和处罚的。不过，切下来的手腕丢掉也太浪费。所以，就绞成肉馅做成馅饼，喂给他的家人，你看怎么样？”
瞳孔已经被恐惧占满的布鲁斯，竭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腕，但是他无论怎么使力，也依旧纹丝不动。
直到，艾哈德继续捏着他的手腕，将其抬起，缓缓的塞进他的嘴里。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面对艾哈德满是“和善”的面孔，“识相”的布鲁斯如捣蒜般的点起了头。
...
...
一前一后走出报社，走在前方的秘书，回头看着依旧在将手指不断往手臂上的衣服上蹭的艾哈德。
“该死，真是恶心，为什么我连那么肮脏的家伙都不得不保护不可？”
以恨不得将手上的皮都磨掉一层的架势，继续蹭着衣服的布料，艾哈德出声问道，
“下一个行程是什么？”
“是去拜访坎普雷特伯爵，小姐。”
秘书恭敬的回应道。
“坎普雷特伯爵？就是那所谓的‘英雄’吗？啧，真是晦气...”
“恕我直言，小姐。坎普雷特家族即使是在贵族圈之中，也是顶层的存在。所以，像这般贸然去拜访，不仅容易被拒绝会面，还有可能会冒犯到对方。我的建议，是去掉这个行程，提前三天进行预约，再进行拜访。”
“顶级贵族？”
艾哈德皱了皱眉头，
“就是那种我们格林家的所有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对方一根脚趾的那种顶级？”
“是的。”
“哈，那想来，那英雄伯爵，也是肤浅、愚蠢、肮脏的肥猪一样的家伙。”
艾哈德满怀着恶意的猜测着。
“坎普雷特伯爵是否肤浅我无从得知，但是根据传闻与情报，他是一位睿智且极为英俊的青年男性。”
“英俊？”
“是的。”
“这样啊...”
艾哈德忽然便收起了先前那暴走的姿态，用手指卷了卷散乱的金发，
“那取消这个行程，提前预约一下。”
“好的，小姐。”
秘书平静的回应道，
“顺便一提，小姐。你的面具还没有摘下来。”
“呃，差点忘记了。”
艾哈德后知后觉的取下面具，然后交给了秘书。
“说起来，之前屡次威胁这个报社的社长，让他都产生了阴影的神秘面具人，到底是谁？”
“没有相关的情报，我也不清楚，小姐。这个城市的罪犯，实在是太多了。”
秘书说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意味深长的向着报社的建筑望了一眼。
“罪犯太多吗？”
艾哈德听着秘书的话语，梦呓一般轻声的呢喃着，然后抬起了头，
“天终于亮起来了...”
望着远方天际的鱼肚白，看着逐渐明亮的天空与大地，骑士团团长“格林沃特”发出了一声满怀着悲痛的，长长的叹息。

第九十二章，悲伤（一）
天色大亮。
这一天，里贝尔也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中醒来。
睁开眼，他看到的是熟悉的，爱丽丝正在通过梯子爬上房间阁楼的情景。
无论里贝尔说多少次，爱丽丝似乎也依旧不愿意接受，这间房间以及连着房间的阁楼，已经不属于她的这个事实。也同样不相信总打扰伟大的伯爵睡觉，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和爱丽丝的相处，让里贝尔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面对小孩子，不严厉、认真、甚至像斥责一般厉声说明的话，很多事情他们是不会听进去，也不会放到心上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单纯的被爱丽丝小瞧了而已。
“唉...”
直起身体，坐在床上里贝尔叹了口气。
让他去警告、斥责爱丽丝，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与爱丽丝的相处，让他明白的另一件事，就是如果未来他也有了子嗣，他肯定会无限度的溺爱对方，让其成长为一名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再加上坎普雷特家族这显赫的地位...
嗯...
他仿佛已经看到他未来的孩子，飞扬跋扈的在街上横着走，引来主角为整个家族招致灭顶之祸的光景了。
“算了，反正也有零食吃。”
小声的自语着，里贝尔用力伸展起了身躯。
而伸完懒腰离开床铺，里贝尔盯着连接着房间和阁楼的梯子，陷入了沉思。
...
不久之后。
“啊——！里贝尔！肯定是你这家伙干的！把梯子还回来！快放我下去！”
在旁边的房间进行洗漱的里贝尔，听到了爱丽丝精气十足的叫声。
果然，伯爵的新一天，需要在可爱女孩子的可爱“撒娇”声中开始才行。
...
...
晃悠悠的走到二层餐厅，坐在餐桌上等待着早餐，里贝尔觉得这一天他的脑袋比以往还要昏沉一些。并且，莫名的浑身乏力，提不起劲。
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果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都些透支倒还好说，可他昨晚好像也是什么都没做。
像是章节小BOSS一样的长发怪物，甚至都没正眼看他，就被突然出现的神秘火人收拾掉了。
那之后，他做了什么来着？
里贝尔回忆了一番，想起了自己背着克里斯，徐徐走回宅邸的情景。
怎么说呢？
即便不情愿，背着他人也是一个颇为亲密的举动。
特别是路途相对遥远的情况之下。
两人保持着那么短的距离，肯定是会互相交谈一些什么的。所以，虽然已经想不太起来，但是他昨晚和克里斯谈及了许多无足轻重的琐事。
也正是在这些没什么营养的谈话之中，里贝尔才第一次意识到，他虽然与克里斯已经相遇一段时间了，但还是第一次与克里斯谈论“案件”之外的事情。
所以，他好像变得更了解克里斯这个人了。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般来说，这种仿佛会竖起旗帜的场景，不是只会出现在男女主角之间吗？
那已知克里斯是哀伤魔女线的男主角，所以以此类推，女主角就是...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从画面上来看，怎么看他才是男主角的定位吧？
也就是说，以此类推，克里斯才是...
也不对！
...
.........
该死，克里斯这个人，果然还是太混沌了。
“早上好，里贝尔先生。”
就在里贝尔思索着克里斯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克里斯出现在了餐厅之中。
“克里斯...你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
抬着头，看了眼克里斯，里贝尔立刻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身上就像是被打了补丁一般，到处都贴着沾满了药剂的白布，且左手还被固定后吊起来的克里斯，今天也穿着女仆装。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女仆装在与怪物的追逐之中破损殆尽的缘故，今天克里斯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女仆装。
并且，里贝尔还觉得这身衣服，莫名的有些眼熟。
“本身我受的都是些擦伤与轻伤，昨天无法动弹更多是因为虚脱。所以，到了今天我已经好很多了。”
克里斯笑着说道，然后又用完好的右手，提了提女仆短裙的裙角，
“怎么样？里贝尔先生，是不是意外的很合身？有塞巴斯先生提供女仆装可真是帮了大忙，我的经济状况已经负担不起第二套了。”
塞巴斯你在干什么啊！
还有你克里斯，没了女仆装你就不能穿正常的衣服吗？
里贝尔压抑着十分想吐槽的心情，淡定的喝了口茶。
难怪克里斯的女仆装会眼熟，大概就是坎普雷特宅邸的制式女仆装吧。也就是原来的女仆小姐也穿过的那种。
不过，本来为女仆小姐准备的女仆装，克里斯穿着会很合身...
那这问题是出在女仆小姐的身上，还是克里斯的身上？
嗯，送命题。
“里贝尔先生...”
拉过一个椅子，克里斯坐到了里贝尔的侧旁，
“能再和我描述一下，昨晚你遇到的那所谓的‘火人’吗？昨晚的时候，我受了伤有些神志不清。而清醒了的现在，仔细想想，里贝尔先生似乎并没有为搪塞而编织谎言的理由。”
“哦？”
里贝尔的眉头一展。
长久以来，误解他的主力，今天居然能理解他。
这还真是个好兆头。
“就算你再问，我知道的信息也只有那些而已。”
里贝尔简单的重复了一下他所看到的场景，
“不如说，这个问题应该问你才对。那个火人，难道不是为你而来吗？”
里贝尔看着克里斯提问道。
而克里斯，有些明显的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摆了摆手，受伤的那一条，
“如果我能唤来那样的帮手，我一开始就不会被那名怪物般的女士，逼迫到绝境了。”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之所以，先前会浮现起这样的想法，是因为看着那机械降神般的火人出现，轻而易举的抹杀了小BOSS，联想到了一个词语“剧情杀”。
由于原本的《魔女在悲鸣》是一款游戏，所以这样的剧情杀出现，虽然突兀但是也会有一些行迹可寻。
再加上，降临的剧情画面，也彰显着在依文娜小屋的门口遇到那个怪物，是“既定事件”。所以，他觉得那火人出现，本来就是为了无法战胜小BOSS的玩家操控角色收尾。
但里贝尔搞错了一点，那就是本来该面对小BOSS的是女主角依文娜，而不是男主角克里斯。
原剧情的话，克里斯正在与另外一名同样疑似小BOSS的存在对峙着。
里贝尔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居然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那抛开错误之后，问题就又来了。
为什么，原剧情之中本来该为女主角依文娜收尾的火人，现实之中还会照样的救下克里斯。
对方是只会按固定的行为模式设置的NPC？
对方同时认识克里斯和依文娜，在悄悄的守护着他们两个人？
还是说，那火人其实和克里斯还有依文娜都无关，只是和那长发怪物有仇，必定会在今天烧死对方。无论是原剧情的依文娜，还是克里斯，都只是顺手救下的。
...
嗯，想不通。
里贝尔甩了甩头，暂时放弃了和他的金手指进行最喜爱的猜谜环节。
今天他的状态不好，所以需要改日再战。
“里贝尔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吗？”
看到话语的途中，便陷入到了沉思，随即不久又回转过来的里贝尔，克里斯期待的问道。
“不，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是这样啊...对了，昨晚在刚刚遇到那名女士时，里贝尔先生好像也想到了些什么。是关于依文娜小姐的事情吗？”
“那是...”
里贝尔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克里斯说的，大概是他接受新剧情画面的那段时间。
只是，这些事情要该怎么进行说明？
不如说，那大量的信息，里贝尔自己都没来得及消化。
就在里贝尔打算随口说两句先糊弄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开始摇晃了起来。
而在里贝尔忙用双手按住桌面，稳住视野之际，餐厅男主人艾德焦急的大喊着冲到了二层。
“不、不好了...塞巴斯、塞巴斯先生他！”
“塞巴斯？”
里贝尔一怔，倏的站起了身。
...
...
不久之后。
宅邸之中的所有人，都站在后院，围成一圈抬起着头。
“你在做什么？塞巴斯。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这样很好玩吗？”
“少爷！您这话说的！我也不是喜欢才在这里的！”
上空，塞巴斯大声的喊道。
为什么塞巴斯在上空？
那是因为，他现在正在三层宅邸的屋顶，然后抱着烟囱瑟瑟发抖。
要不是现在还是秋天，塞巴斯的衣服也不是红色的，里贝尔都以为对方是在COS圣诞老人了。
所以说，这老头抱烟囱，到底是一副多么超现实，多么迷惑的光景？
“艾德先生！我是让你去拿梯子接我下去，你把所有人叫来是做什么！”
上空的塞巴斯，有些恼火的质问着艾德。
而显然是之前陷入了慌乱状态，所以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艾德，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自己的头皮。
里贝尔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转头看了看身旁。
这就是他的管家和园丁吗？
呵呵，他坎普雷特伯爵何德何能，能同时雇佣到这两位卧龙凤雏？
“所以，塞巴斯先生，你为什么会在屋顶？”
也在看热闹的克里斯，出声提问道。
“是安妮把我弄上来的！我看她昨天晚上偷偷溜出去，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了一晚上，忍不住说了她几句，她就...她就！”
塞巴斯悲愤无比的说道。
“...”
里贝尔挑着眉头，颇为无奈。
说一匹天马晚上出门去鬼混什么的...他这管家是不是真的开始痴呆了？
不过，安妮大晚上出去做什...啊！
里贝尔突然就想起来了。
昨天他背着克里斯回来之后，自然是精疲力竭，不想动弹。
但那时，白天和他约好去埋剑的安妮，却已经在后院等他了。
可是，里贝尔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出门。
于是乎...
想着好像赶路的也是安妮，挖洞的也是安妮，记位置的也是安妮，好像埋剑这项工作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里贝尔，带着一副郑重的表情将破灭之剑包起来，挂在了安妮的脖子上。
“交给你了，尽量埋在距这里远一些的地方，并且记得要偏僻，人烟稀少...”
耐心的叮嘱之后，在安妮一副“你到底是人是狗？”的灵魂质问般的目光之中，里贝尔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而从现状来看，显然安妮已经完成了他的嘱托。将破灭之剑埋到了距离格林沃特城极远，且就连里贝尔都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里贝尔扭头看了眼另一侧，正高傲的昂着头的天马安妮。
是你默默的完成并且承受了这一切吗？
谢谢你，安妮...
想着，里贝尔心怀着对安妮的感激，清了清嗓子，
“总而言之，是你的错！塞巴斯？”
“哎？”
“安妮，一成的责任都没有，是你的全责，塞巴斯！”
“哎哎哎？”
抱着烟囱的塞巴斯懵然之际双手一松，险些从楼顶掉了下来。
...
...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将近一天，傍晚之际，如常的坐在无名餐厅的里贝尔收到了这一天先锋日报。
这一天先锋日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则报道，又或者说是公告。
那就是，格林沃特城重犯牢狱昨晚失火，且遭到了凶犯的袭击，骑士团损失惨重，一共有十一名重刑犯逃脱。
骑士团发布了全城戒严令，并且悬赏这些在逃犯，将这些人的画像登载在了报纸之上。
“日报推迟到傍晚才发售，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重磅消息...呃，重狱被袭击也算是重磅消息就是了。十一名在逃重犯吗？唉，真是吓人...真希望骑士团可以振作一点。”
在餐厅的吧台后面，刚刚将报纸拿来的艾德，看着报纸的内容，不停的嘀嘀咕咕。
以里贝尔来看，今天的报道看着有点怪怪的。
怎么说呢？
好像有点，太中立了？简直就像是真正不含感情色彩与立场偏见的正经新闻一样...
不对不对，新闻本来不就该是这样的吗？是他被以往那慷慨激昂的喷骑士团的先锋日报带偏了。
不过，就算新闻现在变得中立，大概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因为，从艾德的反应就能看出，对于骑士团的偏见已经早就在格林沃特城之中根深蒂固了。
没人会关心骑士团损失惨重到底是个怎么惨重法，只会继续的抱怨、谩骂、唾弃骑士团的无能。
只是，昨天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居然发生了这些事情吗？
果然，当时看到的火光，就如克里斯的推测一般，来自骑士团重犯牢狱。
十一人，会不会太多了一些？都能组建足球队了。
“格林沃特城的法律之中，是废除了死刑吗？”
里贝尔向着艾德提问道。
“回伯爵大人，并没有这回事。就是昨天，没记错的话，还是几名杀人犯被集中处刑的日子。只不过，大概是因为骑士团的问题吧。这座城市里的犯人，真的太多了...”
艾德叹着气说道。
而里贝尔听着，则是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天天处死犯人还有源源不断的犯人在冒出来吗？
这里真的是格林沃特城？还是说“格林沃特”在这个世界的语言里，是“哥谭”的意思？
就在里贝尔也被传染了一般，不断叹气的时候，塞巴斯面色凝重的从后院的方向来到了餐厅。
“少爷...”
被吹了一早上冷风，还是健步如飞的塞巴斯，凑到了里贝尔的耳旁，悄声的说了几句简短的话语。
而听到这话语的里贝尔，面上出现了惊讶与意外混杂的表情，
“你确定，真的...是她们？”

第九十三章，悲伤（二）
宅邸的二层，艾德夫妇的房间之外，里贝尔牵着爱丽丝的手，有些神情恍惚的在门外静静的等待着。
“我也想进去帮那位姐姐！”
爱丽丝有些难过的说道。
她是真的没有想要捣乱的意思，而是想帮上家人的忙，想帮上那位受伤的女性的忙。但是，里贝尔却一直牢牢的看住了她，不让她乱跑。
以她的年纪，还不知道自身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即使心怀着善心也容易将事情搞砸。像她这样的孩子，只要保持安静，就已经帮上了最大的忙。
所以，面对里贝尔等人的不理解，爱丽丝感到了十分的委屈。
“你...”
张开口，里贝尔本想以活跃气氛为目的，像以往一般逗弄爱丽丝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嘴张合几下，打消了这个打算。
实在是现在的气氛，还是内心之中的沉重，都不太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你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
带着轻叹，里贝尔出声劝慰道。
“那位姐姐，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怪盗’吗？”
“大概...是吧。”
里贝尔有些卡顿的说道。
当时，听到塞巴斯的汇报，赶到宅邸后院的时候，里贝尔更多的是茫然。
她们是谁？
虽然，在她面前的少女，清楚的承认了她便是“肢解者”依文娜，她怀中的女性，是“怪盗”莱莎。
而且，里贝尔也能看到她们身上分别发出的主角与重要配角的光芒。
但是，他也依旧感受到了陌生。
因为，这是两名怪盗团的少女，第一次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里贝尔的面前。
那如果，现在这名雪白的长发上沾满了污迹的少女才是依文娜。她怀中，遍体鳞伤、布满血迹，缺失了一条手臂的女性才是怪盗的话。
那之前，与他相遇、相处的依文娜和怪盗，又是谁？
“你...真的会对我们，伸出援手吗？”
苍白面孔的依文娜，用虚弱的声音如此的问道。
到了现在，里贝尔已经有些想不起，那时依文娜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担忧？恐惧？紧张？急躁？愤怒？悲痛？自责？后悔？绝望？
他只记得，他当时好像看到的并不是一名身处绝境的少女，而是一件非常非常脆弱的易碎品。而他，只需要轻轻吐出几个字，就能彻底的将其摧毁殆尽...
当然，里贝尔并没有这么做。所以现在，莱莎才会在宅邸之中，进行着医治。
身为医学院的优等生，也担任过一年暗医的依文娜，是治疗莱莎的主力。而有着一定医疗方面知识的塞巴斯与芬在屋中帮手。艾德则是分批在采购着急用的药物，短短时间内已经四度回到宅邸，四度向着不同的目的地出发。
...
...
听着房间之中，依旧在忙碌的声音，里贝尔才发觉自己又不知不觉发了很久的呆。
总而言之，就如他之前所说过的一般，依文娜和莱莎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这里。
仔细想想的话，昨晚的行动，里贝尔一行人是十分失败的。
以里贝尔而言，他是打算通过与依文娜好好的谈一谈，解开至今以来的所有谜题，好彻底终结哀伤魔女线的剧情，从原剧情的漩涡之中脱身。
但光看结果的话，不要说是再与依文娜联手，本来姑且能算作同伴的怪盗，都叛逃掉了。
加一，变成了减一。
唯一算是有所收获的，就是得知了依文娜这名“哀伤魔女”以及“肢解者”，真的就如里贝尔以往所推测的一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恶徒。
而现在，依文娜与莱莎重新出现的现在，“失败”好像也并没有转变为“成功”。
“为什么，就没有一件事顺利呢...”
小声的自语着，里贝尔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头。
“我们去一楼餐厅那里等吧，不要再打扰他们了。如果，你有想听的故事，我可以念给你听。”
说完，里贝尔带着还是有些不情愿的爱丽丝，走下了楼。
不久之后，就在里贝尔打算在他的专属座位坐下时，他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在缓缓的经过。
窗外正在下着大雨，噼啪的声音宛如沉重的鼓点。
而那个无论是身上的服饰还是发色都辨识度极高的身影，仿佛对这滂泼的大雨浑然不觉一般，当头的淋着雨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踏着摇晃的步伐。
甚至，途径了无名餐厅的大门，也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径直的通过，继续向着前方行进着。
里贝尔站起身，快步的走向餐厅的门口，打开大门呼唤住了这个像是幽灵般在“飘荡”的人。
“克里斯！你...在做什么？”
听到里贝尔的声音，克里斯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啊...里贝尔先生。哦，是我不小心走过了...”
克里斯带着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说道。
“你这是...总之先进来吧。”
里贝尔先是退到一旁，为克里斯留出了进门的道路。然后，却发现克里斯依旧在屋外发呆，于是稍微顶着雨出门将他拉了回来。
“爱丽丝，去拿条毛巾来！”
冲着爱丽丝喊了一句之后，里贝尔面对起全身都湿透，衣服正在不断滴水的克里斯，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贝尔上一次见到克里斯，还是在午餐之后的正午。
当时，克里斯还精神十足的摇着他吊起的手臂，表示要去骑士团打听一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骑士团重狱失守的事情，会不会和他们遭遇的那怪物般的女子有关。
而回来时，克里斯却是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模样。
“与其说发生了什么，不如说已经全部都发生过了吧...”
克里斯用着这几乎都烙进了灵魂般的腔调说着，
“骑士团在昨晚遭遇了重大的损失。不仅是重犯牢狱遭到了袭击，负责追捕‘赤红’猎手的小队也遭到了伏击。”
克里斯解释着，垂下了头像是思考了一番，
“只说里贝尔先生见过的人的话，伊森副队长重伤昏迷。”
“重伤昏迷？”
里贝尔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他的脑中浮现起了那名副队长嚣张且暴躁的模样。
或许是出于偏见，他总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而接着，里贝尔又听到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还有，德克先生。”
重新抬起面庞的克里斯，脸上是与里贝尔相似的，茫然的神色。
不远处，从盥洗室之中跑了过来的爱丽丝，将毛巾塞到了里贝尔的手中。
“德克先生死...不，这样的说法不好。德克先生遇害，牺牲了...”
牺牲？
一时间，里贝尔没能理解这个陌生无比的词汇的含义，只是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以免手中的毛巾跌落到地面之上。
...
...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里贝尔的宅邸之中，依旧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
好消息是莱莎的伤情似乎稳定住了。坏消息是精疲力尽的依文娜又倒下，而众人不知她是单纯的虚脱，还是受了什么暗伤。
宅邸需要一名新的医生，但由于依文娜与莱莎特殊的身份，这名医生必须真正意义上的守口如瓶才行。
所以，暂时只能寄希望于塞巴斯这位人脉颇广的，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
虽然没有什么“误解”与“错过”，但是里贝尔想与依文娜真正的好好谈一谈，显然还是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临近傍晚的时刻，克里斯回到了无名餐厅之中。
这一天，他穿着他那身标志般的侦探服装。
“外面，又下雨了吗？”
看着帽子颜色有些深的克里斯，里贝尔出声说道。
“只是小雨。”
克里斯取下侦探帽，开始摘起了样式繁琐的单片眼镜。
“记得不要着凉病倒，这座宅邸已经容不下更多病患了。”
“多谢关心。不过比起我，里贝尔先生才是，从昨天起脸色一直就很差。”
“有吗？”
里贝尔顺手拿起茶杯。
而克里斯观察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
“抱歉，我分辨不太出来。现在的我，好像失去了作为侦探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克里斯长舒了一口气，带着一副空洞的神情发起了呆。
看着这样的克里斯，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印象之中，克里斯虽然并不是那种阳光型的男主角，但是面上却几乎所有时候都带着一副笑容。
那是一种，沉醉于自己喜爱的解谜，在全力追逐案件的过程之中收获喜悦，所展露出的满足的笑容。虽然，比起一名侦探，克里斯或许更像一名愉悦犯。但侦探这份工作，想来对克里斯是很重要的。而他也享受着这份，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奔波不止、绞尽脑汁的工作。
所以，暂时无法作为侦探运作的克里斯，现在看起来才会充斥着一股空虚的感觉。
沉寂了良久之后，克里斯的声音才再度缓缓响了起来。
“今天，我去参加了骑士团的葬礼...不，准确来说并不是葬礼，而是简易的授勋仪式。真正的葬礼，要等待所有成员全部下葬之后，骑士团出面再举办一次。然后，除了骑士团之外，个人方面或许还会有葬礼。再怎么说，才两天的时间，真筹备起葬礼也会显得草率与敷衍...啊，我到底想说些什么来着...”
克里斯看起来有些苦恼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
“对，是授勋仪式。骑士团昨晚殉职的九名成员，以及依旧在抢救的伊森副队长，被授予了王国四等勋章。”
克里斯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想随后想了起来一般继续说道，
“听闻，格林沃特的骑士团团长，在向总部申请，将殉职的诸位的勋章升为三等。为遭遇袭击的二十多名还在昏睡的骑士团成员，以及在一日之内便将三名重犯抓回的十几名骑士，也申请四等勋章。啊，对了，这件事还没说过...并不是十一人之中抓住了三人。而是一共逃了十四人，但是在报刊登载之前就已经重新落网了三人...总之，大家都很悲观，认为团长成功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克里斯又停滞了许久。
“王国三等荣誉勋章...到底是什么呢？听说好像是银质的，那造价应该和一枚银币差不了多少吧？让我用生命去换那样一枚勋章，我肯定不会去换的。因为，这实在是太不等价了，提出这种交换的人太奸诈了，简直是名恶魔...但为什么，德克先生他们都已经殉职了，却还是得不到这样的一枚勋章呢？”
克里斯不知道在向着谁提问。
以往总是有条有理，追寻逻辑缜密的说话方式，也显得有些凌乱发散。
里贝尔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特别是以他的身份，格外的无从答起。
毕竟，德克就算拿性命都换不到的三等勋章，是曾经骑士团由于担心会被视为侮辱，所以甚至不敢颁发给他的东西。
这样巨大的反差与对比，真的是既讽刺又魔幻。
而让里贝尔进行评价，他觉得无论自己是针对哪一方，无论自己是做出什么样的评价，终究也只会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授勋式...对，授勋式。光听名字，应该是一个比较开心的场景？不过，我为什么会将那边当成葬礼呢？哦...是因为有很多人落泪了。”
克里斯的自语，有些像是梦呓，
“哭泣这样的举动，大概也是有传染性的。因为一开始只是有很少的人发出了啜泣之声，但到了后来，没有在啜泣的人，反而就变成少数了。顺便，我就是那少数。”
克里斯看着里贝尔，露出了一个很是苦涩的表情，
“其实，我也是很想哭泣的，很想为德克先生流下眼泪的。因为...里贝尔先生你也知道，我是最近才成为骑士团的临时顾问的，而骑士团的大家，一开始都没有对我露出过好脸色。只有德克先生，还有亚布小姐...大概还有个伊森副队长，一直都对我很友善。是他们带着我熟悉、融入骑士团，教我怎么在骑士团之中获得认可...而里贝尔先生以往能看到我总是在和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只有他们愿意和我同行...”
克里斯叹了口气，
“所以，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我觉得，我和德克先生他们...应该是朋友吧？所以，朋友逝去的时候，我会伤心，我会流下眼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但偏偏...我始终都没能做到。”
“然后，我就一直想强迫自己流下眼泪，结果试着试着，我忽然，发现了。”
“我其实，没那么伤心？或者，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我为什么想要流下泪水呢？”
“大概，是因为我想展示给人看，展示给在场会流眼泪的大家看。‘我和德克先生，其实是很好的朋友哟’，‘我克里斯是会为朋友流下眼泪的人哟’，‘我是情绪丰富重视感情的人哟’，‘我也和你们一样很悲伤哟’，‘我也无法自己振作起来，需要帮助哟’...之类的。”
带着颇为戏谑的口吻，怪腔怪调的说着，克里斯又缓缓的垂下了头，
“里贝尔先生，我果然是个...很糟糕的人吧？”
在克里斯的对侧，一直注视着他的里贝尔，摇了摇头。
即使克里斯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但里贝尔也能感受到。
克里斯所散发出的，那仿佛正在深入骨髓的，难以抑制的，悲伤至极的情绪。

第九十四章，悲伤（三）
“你并非是个糟糕的人。”
沉默了许久的里贝尔，出声说道，
“据说，悲伤会分为五个阶段。‘否认’，‘愤怒’，‘恳求’，‘沮丧’以及‘接受’。你现在试图否认一切，包括自己，正是证明了你在悲伤的第一个阶段之中。”
“悲伤的五个阶段吗？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的说法呢...”
克里斯显然是对里贝尔的话语起了一些兴趣。在连“心理学家”这样的职业还不存在的这个世间之中，里贝尔的话语无疑是很新颖的。
而以往的话，他肯定会追问一些细节，以及所谓的“据说”到底据说自哪。
但现在，克里斯心中占据更多分量的，果然还是德克的事情。
“‘否认’吗？仔细想想，还真是有不少相关的征兆。里贝尔先生，应该还不知道昨晚骑士团遇袭的细节吧？”
里贝尔点了点头。
“是‘肢解者’，真正的肢解者。”
“肢解者？”
里贝尔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又听到这个阴魂不散的称号。
“实际上，直到今天之前，我还对依文娜小姐保留着一些怀疑。我并不是不信任里贝尔先生，而是不信任怪盗与依文娜小姐。并且，作为侦探，我对所有事物，都会本能的保留一些质疑...”
里贝尔对着克里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这些事情，不需要解释。克里斯这才将话语继续了下去，
“总之，十五年前奥瑞特小镇的肢解者，大概并没有落网，而且现在就在格林沃特城中，被依文娜小姐成功的引了出来...”
里贝尔听到克里斯的声音中，充斥着罕见的冰冷，然后突然就意识到了。
虽然具体缘由不明，但是依文娜之所以在格林沃特城中模仿“肢解者”遗弃尸体，为的就是让潜藏了十多年的本尊现身。
而也正是因为“肢解者”本尊的现身，才导致了德克...
“克里斯。”
“请放心，里贝尔先生。我明白的。而且，我现在还在尝试着极力否定这一切，所以，暂时还不会迁怒到依文娜小姐的身上。”
暂时...吗？
里贝尔心绪有些复杂。
克里斯与依文娜这对哀伤魔女线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真的是越来越扭曲了。
“回到案件之上。袭击当时在重狱外，负责巡逻警戒的五名骑士团团员的凶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这位‘肢解者’。他的手段，十分的残忍。虽然，他一样将团员们的尸体，切成了整齐的块状。但是，与依文娜小姐也相差了许多。”
“首先，是那些尸体不会经过冷冻这个步骤，所以切开之后，无论是血液还是内脏...都会到处散落。其次，是对头部的处理。真正的肢解者，不会为受害者化妆，并且取走了所有被害者的双眼。取走眼睛的举动，疑似也是肢解者的标志之一。最后就是，肢解者的犯案时间很短，不像依文娜小姐那般精心策划多番准备，另一方面也彰显着真正的肢解者，在犯案方面十分的熟练。而且，根据现场的勘察，肢解者极有可能，在杀死受害者之前，就已经在进行切割了...”
里贝尔听着克里斯的描述，面色有些发青。
“如果引起你的不快，非常抱歉，里贝尔先生。实际上，我已经收敛了很多。真正的犯案现场，真的是...”
克里斯摇了摇头，
“现场已经被清理了一天以上，还遭遇了两场雨，但血腥味还是挥散不去...”
克里斯顿了一下，发觉了自己不知不觉又跑了题，
“然后就是，案发现场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骑士团始终没能找到德克先生的...头。”
“！”
在里贝尔的震惊之中，克里斯却苦笑了起来。
“里贝尔先生也知道，我的祖先是一位著名的侦探，通称是‘神探爱森’。而在我祖先处理过的奇案之中，有过这样的一个案件。在一个密闭的宅邸之中，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而这起案件的犯人，就借由着无头的尸体进行假死，差点就瞒过了所有人完成了自己的阴谋。也正是由于祖先大人的这起案件太过于经典，所以很多描述侦探的小说故事里，经常会引用相似的诡计。导致...当时我听闻德克先生的头始终无法找到的时候，内心之中无比期望着，甚至坚信着德克先生，也只是利用了这样的诡计...哪怕，这代表着德克先生最后，会作为阴险狡诈的幕后主使再度登场...”
克里斯长叹了口气，
“但现实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而且，现场残留的种种事物都代表着，德克先生无论如何都没有幸存的可能性。现在看来，我从那时候，就已经在处于‘否定’的阶段之中了吧。”
不要说是克里斯，仅仅是听着这件事的里贝尔，何尝又不是内心泛起了些许的希冀。
“那我现在深陷于悲伤的第一阶段的话，里贝尔先生又处于哪个阶段呢？”
”...我？”
克里斯顺势的提问，却问住了里贝尔。
是啊，把话说的那么了不起，他本身又如何呢？
不如说，他真的有过为德克的死，而感受到悲伤吗？
说到底...德克又是谁？
里贝尔有些迷茫。
当然，他不是忘掉了德克。他依旧想的起，那位嗓门很大，体格很大的骑士团的青年。
他想得起就在几天前，德克还与亚布贝奇以及克里斯，三人围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以护卫伯爵为名，进行了一番难得的休假。
当初，在第一次与依文娜相遇的时候。德克曾经根据他的吩咐，擅离值守去进行调查。
虽说，有伯爵的身份在，但德克也依旧是无条件选择相信他的人。
而加上德克回来时，那钟鸣般的喊声导致了依文娜以困兽犹斗的姿态，挟持了他。里贝尔，还一度在心中对那个傻大个腹诽，认为他根本不适合当一名骑士。
这就是德克...但这，真的就是德克吗？
仅仅凭借着这些片面的看法，肤浅的认知，就认为自己了解了德克这个人，真的可以吗？
德克没有姓氏，因为他是平民。
那身为平民的他，到底是怎么加入到了骑士团，成为了骑士团的一员？
他在骑士团之中到底在做着什么样的工作？他不在工作时间的时候，又在做些什么？
他有家庭吗？父母健在吗？有兄弟姐妹吗？生日哪一天？
他喜欢什么？喜欢看什么？喜欢吃什么？
有什么愿望？有什么理想？有什么目标？有什么不甘？
德克是谁？
如果并不是自己的穿越，德克是不是就不会被肢解者杀死？
由于降临的剧情画面里没有骑士团被袭击的场景，是不是不仅仅是德克，其他骑士团成员也不会死？
那骑士团的这些人不死，原剧情之中会死的人又要怎么办？
他们就必须死才行吗？
一直对骑士团的牺牲者伤感不停，会不会对这些意外活下来的人不公平？
所以...
德克到底是谁？
...
.........
咚！
“里、里贝尔先生？里贝尔先生！”
无名餐厅之中，面对突然栽倒，身体徐徐的滑落到了地面之上的里贝尔。克里斯，惊慌的呼喊了起来。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里贝尔有了意识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
自己身处在梦境之中。
这种感触很奇妙，也很特别，并且里贝尔曾经还经历过。
怪事又来了...
里贝尔心生叹息。
不过，比起上一次进入古怪的梦境，这一次里贝尔觉得自己并没有昏沉或者恍惚的感受，反而觉得脑中一片清明。甚至，比醒着的时候更加清明，思绪也更加清晰。
也正是这时，里贝尔想起了他进入这怪异梦境之前的事情。
他在无名餐厅之中，与克里斯交谈。
然后，他感到了愕然。
因为，他无法理解自己先前，为什么像是钻了牛角尖一般，发了狂一样的思考着一些可能都得不出答案的哲学领域的事情。
冷静想想的话，里贝尔认为，对于德克这名相识之人的过世，他肯定是感到了伤感的。而对于他这名穿越者，是不是因为影响了原剧情导致了糟糕后果的担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但是，即使这些负面的情绪加在一起，也并不会激烈到想要将自己逼疯或者将自己脑袋弄爆炸的程度。
怪...实在是怪。
里贝尔回顾过去的这两天，觉得这两天的自己都有些不对劲。
只能说，在各方各面各种渠道各种地方遇到了怪事之后，他终于从自己的身上也遇到了怪事。
“都是因为没有将我带在身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里贝尔思索之间，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女性的声音。
随即，一阵悠扬的乐曲之声传来，一片黑暗的视野展开，成为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
里贝尔现在正身处于舞池之中，而他的面前有一名笑得非常温柔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布料很少的黑色晚礼服，将赤红的长发试着优雅的盘起。但是，依旧是有几簇仿佛是被电过一样的头发，顽强的从旁侧支了出来。
咦？这个少女...
“来，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吧。”
红发少女，伸出纤细的手臂，牵起里贝尔的手，轻轻的拉了拉。
然后...少女没拉动。
原因是因为，里贝尔是个会说“不”的男人。
突然被一个不认识人要求一起跳舞什么的，真是莫名其妙，他才不去。
哪怕对方是美少女也不行！
说起来，这名红发少女里贝尔觉得他好像见过。
“咦？真是奇怪啊...”
少女更加用力的拉着里贝尔，而里贝尔也更加用力的抵抗着。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与先前那次进入梦境时不同，他现在不仅意识清明，身体还会遵照着他的意愿行动。
“真，是，奇，怪，啊！”
少女直接踢掉脚上不太适合行动的水晶鞋，用双手拽着里贝尔的胳膊，以竭尽全力的姿态拉起了他。而里贝尔也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能输给对方的使命感，不甘示弱的抵抗着。
于是，在响彻着优美音乐的华美大厅之中，是一对拔河拔的表情都开始狰狞起来的男女。
“你给余适可而止啊坎普雷特！”
恼怒之际，盘起的头发都开始崩开的少女，怒声的吼道。
也正是这时，少女的用力拉拽有了结果。
怎么说呢？
里贝尔平时有戴手套的习惯，而少女没能拉动里贝尔仅仅拽下了他的手套，并且用力过猛的状态下脚又滑了一下。
于是，脱手之际，失去平衡的少女带着无从疏散的作用力...
砰！
少女倒地的情景，里贝尔都不忍心看，所以遮住了眼。
他只听到不久之后，少女那简直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到了现在，看着少女的发型，听着少女那“余”的自称，里贝尔想起了她就是自己第一次陷入古怪梦境时，曾经遇到过的那名红发少女。
当时，他还猜测过对方是空想之神
但现在看来...
在地上哀嚎着来回滚了一阵之后，红发少女才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并不是什么哲学意味的询问，是里贝尔单纯的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里贝尔的印象里，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名少女还是一副很嚣张的样子。他也不知道对方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表现出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态度。
拍着裙子，红发少女虽然嘴角抽搐的仿佛都快能冒出獠牙来，但是脸上还维持住了一副“温柔”的笑容。
“余...呃，我...我呢其实是明白的。毕竟灵魂与命运都相连的我们，注定要一同度过悠久的岁月...”
嗯...中二病？
“所以，坎普雷特你偶尔调皮一下，来调节调节，或许是必须的。但是...”
红发少女快步走到里贝尔的身旁，双臂就像是水蛇一般窜动，迅速的挽住了里贝尔的手臂，
“但是，总是将我抛弃...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起初还是“挽住”，但是回过神来，里贝尔就发现自己被红发少女以近似关节技的方式，钳住了手臂。而少女微微扬起的，看向里贝尔的面庞，也愈加的“和善”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破灭
抛弃？
这对里贝尔还真是个陌生的词。
他不要说是抛弃女性了，连抛弃女性之前的“拥有”那个步骤，都还没有达到过。
虽说以他这英俊的外貌，以及优渥的的家世，脚踏数十条船，天天在那八艘跳也不奇怪。但他可是那种，去参加宴会时，女伴的首选是匹天马的人！
嗯，没什么好自豪的。
而现在的自己穿越来之前，那名伯爵是怎样，里贝尔倒是不清楚。
不过光听描述，似乎也是个天煞孤星。
所以，但凡面前的这名红发少女，知道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塞巴斯，天天都在为家族的未来延续问题掉头发，她都不至于说出这么扯的指控。
一时间，里贝尔和红发少女又进入了更加奇怪的拔河状态。
里贝尔竭尽全力的试图将胳膊抽走，甩开红发少女。红发少女则是死死的抱着里贝尔的胳膊不放。
“所以，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吗？如果是那样，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可以道歉的，我以后也不会再那么做了——”
不不不不，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始乱终弃的渣男的里贝尔，当真是一头雾水。
“真的...真的只要不将我丢掉，我什么都可以的。你看，就算你突然把我唤醒，我也一点都不在意...就算你放火烧我，我也会忍耐——”
到了唤醒那部分里贝尔还能听到，到了火烧他就只有“嗯？”这么一个反应了。
什么情况，这人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只是把我埋在地里真的不行...是我太没用了，受不了又冷又潮湿又黑暗的地方！所以，如果你真想埋的话，五次，不，八次好不好？同样的事情都进行了八次，你会腻的！之后就不要再丢弃我，也不要再埋我了好不好？”
听着红发少女的话语，里贝尔渐渐松懈了甩手臂的力度。
和这名少女有没有用无关，大家都受不了又冷又潮湿又黑暗的地方吧？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而是这又被火烧又被多次埋地的，听着怎么像...
“你是破灭之剑？”
啊...
到了现在里贝尔才发觉，还是和上次梦境之中不同，这次他不仅能活动，而且连话都能正常的说。
...
...
不久之后。
里贝尔盘坐在大厅的地面上，忍不住用手扶着额头。
然后，他的对面，是挺直着背脊板正的正坐着的红发少女。
“‘破灭之剑’吗？我好像是被这么称呼的。”
破灭之剑如此的说道。
而看着破灭之剑（人形），里贝尔的嘴巴张合了几下，都没说出下一句话。
她还真是破灭之剑的剑灵一样的东西啊...
不对，这偏西式风格的世界观里，剑灵这个词不太合适。
所以，是“剑中的神圣灵魂”之类的？
呃，因为散发的是不祥气息，所以与其说是神圣灵魂，不如说是被诅咒的灵魂什么的吧...
天。
他应该早就预料到的。
这是个GALGAME与蓝本的世界，这自带着剧情触发点，一看就是重要道具的破灭之剑，不会变成女孩子才是怪事。
但现在这情况又算什么呢？
首先他在梦境之中，然后他在梦境之中与一个能变成女孩子的剑交谈吗？
这已经不是超现实的范畴，甚至都有点超意识了...
相比起来现实世界虽然事事不如意，但是也正常多了。
所以，他什么时候能醒？
“破灭之剑...叫起来有些拗口，只称呼你为‘破灭’可以吗？”
“小破也是可以的。”
“...咳，总之，破灭。”
一开口后，里贝尔就心绪有些复杂。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在呼唤对方的名字，莫名的却让他产生了一股自己很中二的羞耻感。
果然还是小破更好吗...
“是你让我失去意识，把我带到梦境里的？”
“不不，怎么会？”
破灭连连的摆手，
“虽然我们之间有灵魂相连，但是我也没法轻易的连接进来的。只有你意识比较松懈与朦胧的时候，我才能勉强做到。不然的话...”
破灭有些欲言又止，而里贝尔仿佛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要不是闯入里贝尔的梦境颇为困难，破灭也不会等到被埋了好几天才回跑来骚扰里贝尔，而是里贝尔出发去埋的时候就试图阻止了。
“那...”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比起说是坎普雷特你的梦境，更加接近于你的深层意识。一般来说，在这里你是无法产生自我认知的，但是由于我将你在这里唤醒，所以...”
破灭开始接连的说了一大堆听着就很复杂，里贝尔一时间也无法太理解的话语。直到最后，破灭才终于说出了算是最有用的一道信息。
”...也就导致，现实之中你昏睡的程度越深，在这里你就会越清醒。”
“那我现在特别清醒，说明现实里我彻底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吗？为什么？”
“这...”
破灭露出了略显为难的神情，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会、会不会是病了呢？人类的身体，还是比较脆弱的。”
“病了？”
脑子现在转的特别快的里贝尔，险些将一句否定的话语脱口而出。
因为，自从他得到了来自梅璐艾塔的月之祝福之后，就有着近乎百病不侵般的好用被动。
不对！
里贝尔脑子又转了几下。
他之前有段时间，变得无法使用神明祝福。
就是两天前，在南城区寻找依文娜时，起了雾的那段时间。
也就是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染上了病，然后病倒了吗？
他体质有这么差？
“当然，我也只是猜...你也知道，我、我现在还被埋着...”
“这样...对了，这音乐能不能停掉？”
宴会场洋溢着的乐曲，从始至终都在响个不停。
“好，好！我停了。唔，吵到你了，是我的错。需要我跪伏下来赔礼吗？”
“不用不用...”
里贝尔连声制止。
说着，他又仔细的观察了破灭一番。
总体感觉，就是一种不协调。
破灭身为少女的容貌，整体而言是一种锐利？不太恰当，充满英气之类的氛围。
火红的发色，剑般的眉毛，仔细看去嘴中的两排牙齿，也如同凶手一般是交错的尖牙。
并且，在他面前破灭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畏缩之感，以特别堂堂正正的气势，端正的坐在对侧。目光也是没有半分动摇的，在笔直与他相对。
来到格林沃特城之后，里贝尔看到过各种各样，对他这位伯爵卑躬屈膝的人。而破灭，则是丝毫没有这样的氛围。
但偏偏，破灭却在用最“硬”的氛围，不断的说着最“软”，最卑微的话语。
“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自称是‘余’。这应该是国王之类的人，才会使用的自称吧？你不是一柄剑吗？为什么会那么自称？”
“嗯...”
破灭双手组在一起，抱着胸沉思了片刻，
“想不起来了。”
“哈？”
“别、别生气！真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看，我只是一柄剑。不像人一样，有专门用来存放记忆的部位。再加上我好像沉睡了很久，所以现在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生怕里贝尔不高兴的破灭，急忙的说着还又补了一句，
“总结起来就是，我没脑子！”
“...”
怎么说呢？
谢谢你的坦诚？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暂时没有怀疑破灭之剑的这番说辞。
“那你这次，为什么又是，呃...现在这样的态度？”
“当然是因为，我又被埋了...”
破灭一脸灰暗的说道，
“上次，嗯...不瞒你说，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但是我好像本能的觉得自己是个很强大的存在。所以，遵循本能的拿出了那番场景，做出了那样的姿态。可后来我发现了，离开你，我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而且...这次你的那匹马，将我埋在了那么深的地方不说，还搬来了那么大一棵树在埋着我的地方扎根...所以我觉得，如果再惹到你，我可能连爬回来都困难...”
“...”
安—妮——
虽然是匹天马，但是安妮实在太有能了。
虽然是匹马！
不如说，简直有能过了头。
知道的人，知道安妮是天马，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她是推山填海的大能。
“所以，现实里你现在...”
“嗯，我还在地里埋着。”
“...”
“...”
没有了音乐作响的场地之中，充斥着一片寂静的尴尬。
而主动打破这份尴尬的，还是破灭。
“...我果然还是跪伏着请求原谅吧。如果跪着姿态也还是很高的话，我趴着也可以的。”
“不用不用...”
再次的挥着手，目前里贝尔别的不说，破灭之剑真的不想再被埋这件事，已经很清楚的感受到了。
“其实，我并没有对你上次表露出的姿态感到不满。”
如果说，当时里贝尔误将破灭当成了空想之神，对于她表现出的“大度”，还产生了一些感激。
“那...为什么要第二次将我埋起来呢？正常，看到我都回去了，就不会再丢掉的吧？”
“是吗？我倒觉得正常情况下，一次扔不掉会再扔一次。”
里贝尔挠了挠头，
“首先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具备着意识，能感受到被埋起来之后的不快，只将你当成了一柄普通的剑。呃，虽然会自动找路找回来就是了。其次的话，你应该是柄魔剑或者被诅咒了的剑吧？剑身一直在散发着黑色的，看起来就不祥的气场。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剑不太适合我。”
里贝尔很坦然的说道。
“魔剑？被诅咒的剑吗？虽然想不太起来，我觉得应该不是的。活着的生命，都是存在着气场、气势、气息...”
“波纹。”
“波纹？”
“当我什么都没说。”
“好、好。总之，就是存在着那些事物的，比如人类的呼吸也是其中的一种。而我或许在你眼中，真的散发出了黑气，但是那并非我本身怎么样，而单纯只是件很自然的事情。就比如，你看不见自己呼吸呼出的气息是什么样一般，我也看不到我散发的黑气具体是什么样子。”
破灭顿了顿，
“当然，我也可以理解。就如同巨龙只是在普通的呼吸，看在人类眼里却是在吐出火焰。所以，觉得巨龙这样是在毁灭世界的人类，就把巨龙全部杀光了一样...”
破灭淡定的点着头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在心中“诶？”了一下。
他之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总之我并不会对你造成危害的，坎普雷特。而且，不仅是不会造成危害，我的存在还在无时无刻的守护着你。具体的，我也还是想不起来。但是，我记得你好像是遭遇了诅咒...又或者相似的事情。所以，如果没有我在旁侧分担的话，你就会变得无比的不幸且很容易遭遇灾难和危险。”
“还有这事？”
里贝尔忍不住脱口而出。
而且，他意外的没有怀疑破灭的话语。因为，他现在转的很快的脑子，瞬间就想起了这次与破灭相见时，破灭说出的第一句话语。
“都是因为没有将我带在身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由于本身没法轻易的进入里贝尔梦境的破灭，这一次轻易的闯了进来。说明，她当时应该就发觉了现实之中的里贝尔状态很差，大概在昏迷之中。
而一般来讲，昏迷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同样知道自己不在身旁时，里贝尔容易遭遇意外的破灭，才会有这样的一句话。
可是，理解归理解，里贝尔马上就发觉到了有件事不对劲。
“你所说的，我们之间的灵魂相连，也是因为要对抗这份诅咒的原因吗？”
“嗯...好像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我还是记不太清。不如说，这些事情坎普雷特，你不是应该知道的更清楚吗？毕竟，你和我不一样，是能记住很多事情的。”
破灭回答道。
而看着破灭表现出的不解，里贝尔心道“果然”。
“顺便问一句，这些诅咒，还有灵魂连接之类的东西，是会遗传的吗？”
“唔...应该不能吧？我也不能十分保证，但大概不能。嗯...”
“那你和‘坎普雷特’缔结灵魂连接是在什么时候？不用说具体，是在最近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破灭显得还是很困惑，但也依旧认真的回答道，
“是很久很久以前吧，毕竟在我好几次沉睡之前，就已经缔结连接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是哪个‘坎普雷特’？”
“哪、哪个？坎普雷特还有...很多个吗？”
看到破灭微愣的神情，里贝尔扶住了额头，思考起了到底该不该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说出来。
但思绪再三，他还是觉得不该瞒。
“接下里我要说的事，或许会让你不愿相信，但却是事实。”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然后再度开口，
“和你缔结灵魂连接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祖先。我的祖先差不多一千年就已经逝去了。所以...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带着满心的不忍与叹息，里贝尔最终还是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但是良久，里贝尔却没有从破灭的脸上，看到惊讶、震惊、恍然、不敢置信等等的神情，她只是仍然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淡定的来回摆着手。
“不，没有这回事。灵魂连接是很困难且危险的，并不是可以随意缔结又随意断开的仪式。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只和一个人，也只能和一个人缔结连接。而且，要不是你和我的灵魂连在一起，你也不可能唤醒沉睡中的我。”
破灭带着很肯定的口吻说道，
“所以，和我缔结灵魂连接的唯一的一个人，始终就只有你，‘坎普雷特’。”

第九十六章，每天都是生日
咔嚓，咔嚓，咔嚓...
也不知过了多久，现实之中的里贝尔恢复了意识。
而此时的里贝尔，居然产生了恢复意识是件令人困惑的事情，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前一刻还在和破灭谈着很重要的事情，后一刻毫无预兆的就被拉回现实中了。不仅如此，他没有了在梦境又或者说深层意识时，那种头脑清明运转极快的感觉，只觉得昏昏沉沉不断有头痛在传来。
里贝尔的脑中，还回响着破灭最后的几段话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现在的你失去了很多力量。”
“这样的事情，之前好像发生过...好像又没发生过...”
“我也判断不出现在的你和之前是不是同一个‘坎普雷特’。”
“但和我缔结永久契约的，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咔嚓，咔嚓，咔嚓...
该死。
谈话断在这样的地方，里贝尔真的是揪心的要命。
毕竟，这可是和他息息相关的事情。甚至，涉及到了“灵魂”这种至关重要，但是他根本无从了解的虚无缥缈的事物。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从坎普雷特家的先祖起，和破灭之剑签订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话。岂不是代表着，里贝尔这具身体，是从差不多一千年前开始，就一直活着的老妖怪？
难道坎普雷特家族一直人丁不旺的秘密，就是这个？
但怎么看，之前原装伯爵在天谴教会之中地位不高，以及一直在被小姨监视控制等等状况来看，他也不像是个千年老妖。
花费了千年时间，还混的那般卑微，最后无声无息的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也着实太无能了一些。
而且，破灭展现出的姿态，也很古怪，充满着违和感。
在里贝尔看来，破灭在他面前，总共展现出了三种不同的应对方式。
一种是慵懒、傲慢，如同一名上位者对待下属般的高位姿态。
一种是卑微、小心，如同最低贱的侍者一般的低位姿态。
还有一种就是，无论是嚣张时，还是窝囊时，都自然的流露出的，和里贝尔对等而立的姿态。
如果真的如破灭自己说的一般，她没有“脑子”的话。她理应是不会形成这种近似于多重人格的复杂性格的。
那是不是可以通过她的另一句“这样的事情，之前好像发生过”来推测，正是由于破灭以往就和不同性格的“坎普雷特”相处过，每次都衍生出了一种与之前不同的相处方式。所以，才导致这种情况发生？让破灭发觉自己的应对方式会起到反效果的时候，很自然且熟练的切换自己的应对态度。
那样的话，其实“坎普雷特”还是一直在换人的，只是破灭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当然，这些仿佛满是矛盾的问题，产生的最大前提是破灭说的话语，全部都是真的，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
否则，她要是心思深沉的，故意在进行误导或者编织谎言的话，一切都根本不从谈起。
除了这些之外，破灭的话中，还让里贝尔比较在意的，就是破灭被“唤醒”的时间。
根据破灭的话所说，她差不多是在一个多月前被“唤醒”的。不过，她也有类似床气一样的东西。所以，刚被唤醒时昏沉沉、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直到被火烧，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她的话语没有问题，那她大概就是在里贝尔穿越来的时候被唤醒的。
而且，仔细想想的话，即使里贝尔不太了解“灵魂”方面的事物，他也觉得穿越之后他的灵魂应该是彻底的覆盖掉了这具身体的原本灵魂的。
所以，这时间的微妙重合，以及灵魂连接方面的事物，代表着他这个穿越者的灵魂本身，和破灭也脱不开干系。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里贝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也相信这应该并非是他的脑子又变回了昏沉才如此，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缺少了许多关键信息。
那这关键信息又要从何而来？
暂时的话，好像只能依靠破灭来提供了。
只是，那自称“没脑子”的红发少女，实在感觉不太靠谱。
并且，他又要怎么再度和破灭进行交谈？
现实里，破灭终归只是一柄剑，所以和剑交谈...大概是没戏的吧...
如果破灭之剑能开口说话，也不至于被他连埋两次。
那么，又要到那梦境一样的超意识的场景之中才行吗？
里贝尔想了想，发现这好像也挺难的。
他既不会大脑封闭术也不会大脑开放术，所以除非又像现在这次一样昏厥过去，否则就只能等破灭闯过自动防护，自己连进来。
而破灭现在看起来又卑微又窝囊的，是不是不会有胆量没事再试图连接他的深层意识？
在现实之中对着破灭之剑下命令，她能接受到吗？
还是说，得将剑取回来之后，再埋一次，她才能明白坎普雷特有事找她。
那问题就又来了。
破灭说过，长期将她不放在身旁，里贝尔自身就会遭遇不幸、危险、灾祸等事物。因为，“坎普雷特”中了诅咒一般的事物。
虽然不明白这听着就抽象的“不幸”到底什么时候降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他这次的病倒到底和这些是否有关。
但要不要承担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好好探讨一番的。
咔嚓，咔嚓，咔嚓...
“所以说，到底是谁啊！刚才起就一直在那‘咔嚓咔嚓’的！”
终于，忍无可忍的里贝尔睁开眼，在床上猛的直起了身子。
大致的环顾四周，里贝尔发现他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并且大概是到了晚上的缘故，房间中亮着明亮的灯。
还有就是，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整个人跳到了椅子上，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般的爱丽丝。
...
...
“啊！里贝尔，你醒了。”
不久之后，很快就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爱丽丝，看着里贝尔说道。
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和自己“亲密无间”，宛如异父异母亲兄妹的爱丽丝，里贝尔一开始还有些感动。觉得是他昏睡的这段期间，爱丽丝一直在衣不解带的照料着自己。
但是，看了半天也没从爱丽丝的脸上看出半点喜悦之后，里贝尔明白他应该是单纯的想多了。
“你一定要在一个正在睡觉的病人旁边，吃你的零食吗？”
看着爱丽丝手上拿着的熟悉的零食包装袋，里贝尔叹着气问道。
“没办法的吧？晚上吃零食如果被妈妈抓到，我会挨骂的。只有这里，最安全。”
爱丽丝说着，看向地面，看着刚才受惊之余弄撒了一地的坚果零食，露出了沮丧的神情，
“都怪你，全掉了。这袋我才刚刚打开的...”
“嗯...撒了也没事。听没听说过三秒规则？掉在地上的东西，三秒，呃，三十秒...呃，三年内捡起来吃都问题不大。”
“鬼才信你！我还是听别的大人的，不乱捡地上的东西吃。”
爱丽丝说着，从椅子上跳下，在里贝尔的书桌抽屉里翻了一阵，又拿出了一袋零食。
“你这么吃，会胖的。”
“要你管...”
咔嚓咔嚓。
“说起来，我睡了几天？”
感到了口渴的里贝尔，从床上起身，在桌上拿起水壶倒了倒。结果，里面倒出来的并非清水，而是早已凉了的红茶。
...也行吧。
一边喝着茶，里贝尔一边等待着在奇怪的地方教养很好的爱丽丝，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后再回答。
“差不多一天多一点。”
“啧，才一天。”
怎么没有他一下睡了两千年，面前的爱丽丝其实是全息影像的超展开。又或者他睡了三个月，期间所有的事情都被克里斯和依文娜这对原剧情主角解决了的省心展开？
对了，如果他睡了一天的话，那今天岂不是...
“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吧？”
“你居然还记得？”
爱丽丝扭过头，脸上的表情是面对里贝尔时少有的明亮。
“当然记得，这才几天，想忘都难。”
里贝尔费劲了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
说起来，今天既然是爱丽丝的生日，那本来的话她应该是这一天的“主人公”才对。宅邸之中的所有人，都是该围着她来转的。
但是，现在这宅邸之中的状况...大概实在是没有闲暇，为爱丽丝再举办个生日宴会什么的吧。
所以，虽然馋嘴，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比较听话的爱丽丝，之所以会在晚上躲在他的房间里吃零食。其实只是在生闷气也说不定。
“抱歉，爱丽丝。我也说不好，这几天宅邸之中忙碌成这样，其中有多少是我的原因。但大家，肯定也都记得这件事，也不想忽略你的。”
“我知道啦！我、我也没有在生气...现在这里病人这么多，我怎么能再乱发脾气添乱。”
虽然表情与话语，些微有些不相符，但爱丽丝显然确实和她所说一般，没有给这间忙碌的宅邸添乱，
“而且，我的生日也和平常的日子一样，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多一秒，没有什么特殊的对吧！”
爱丽丝鼓起脸，不满的说道。
“呃...”
当时逗弄爱丽丝时，完全没有想到她的生日会是这样一副情景的里贝尔，也不禁有些尴尬，
“这个嘛。我们可以换一种想法。既然都是只有二十四小时，为什么是你的生日和其他的日子一样，不能是其他的日子，都和你的生日一样。所以，你每天都能过生日，每天都在过生日呢？”
“...哎？”
“虽然，不能每天都为你举办宴会，送你生日礼物。但是，我可以将‘早安’改成‘生日快乐’。以后，每天我们早晨第一次见面时，我都会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爱丽丝’，是不是感觉还蛮不错的？”
“有...吗？”
“而且，你也知道，过了生日你就会长一岁。所以以后，你每天都会涨一岁。差不多一个月后，我就能叫你阿姨，是不是棒极了？”
“谁要当你的阿姨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明白里贝尔肯定是不怀好意的爱丽丝，坚决的反对起了里贝尔的提案。
而脸上挤出来的微笑，不知不觉变得自然了许多的里贝尔，试图伸手去摸爱丽丝的头，并且和灵活的在闪躲的爱丽丝斗智斗勇了起来。
说来也是怪事。
里贝尔知道现实之中的少女，大概是不喜欢被人摸头的。但是，爱丽丝不是GALGAME的女主角吗？怎么也会这么反感？
果然，是因为他并非是男主角的缘故？
最终，折腾了一番之后，里贝尔还是没有得逞。
不过，里贝尔却并不是很在意。
因为，即使爱丽丝总是表现出这般刺刺的态度，但每次与爱丽丝接触之后，他的心情总是能变得轻松许多。
...
...
在里贝尔醒来之后，第二个来到他房间里的，是闻声赶来的管家塞巴斯。
“少—爷——”
看到里贝尔之后，塞巴斯一个虎扑就抱住了他的腿，开始涕泪纵横。
“少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您，您才会...您才会——”
里贝尔看着自己的管家，叹着气摇了摇头。
一般来说，无论塞巴斯做了什么，只要他抱着里贝尔的腿开始哭，里贝尔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变得心软。更何况，这次塞巴斯还真就没做什么。
而且，从怪盗二人组被宅邸收容之后，或许就在忙碌并且一直没怎么休息的塞巴斯，现在还有着很重的黑眼圈。
即便塞巴斯再怎么精神矍铄，他也已经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于是，里贝尔出声安慰。
“人偶尔生个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和你照顾的好不好也没有什么关...”
“不！少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
被塞巴斯的抢了话的里贝尔，眉头挑了一下。
他的管家，绝对是擅长让他不耐烦的天才。
“...行吧，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你全责。”
“少爷，如果您真的有万一，有万一！”
“嗯嗯，到时候你跟着陪葬，没问题，没问题。”
“少—...诶？”
“诶¿”
就在里贝尔与停止了嚎哭的塞巴斯面面相觑的时候，跟着塞巴斯走入了房间的身影，粗暴的拉着塞巴斯衣领将他扔到了一旁。
“别碍事。”
而里贝尔看着面前这名就像是褪色了一般，长发、双眉以及睫毛都变得雪白的少女，面容不由自主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依文娜。”
虽然不知道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变成了好像能在宅邸里横着走一般的姿态，但里贝尔姑且道出了少女的名字。
而依文娜却没有回应，只是稍微的垂下了头。
“没想到，我们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会是在这样的情景里。”
里贝尔颇为唏嘘的说道，不过听在别人的耳中，只剩下了深沉。
当初，里贝尔被依文娜劫持的时候，谁想到过事态会发展成今天这般呢。
“比起这些。”
依文娜抬起了头，看向里贝尔。
里贝尔发现，摘去了面具卸下了伪装之后的依文娜，似乎总是在皱着眉头。仿佛，眉间有化不开的不满与戾气一般。
“总之，你先把衣服脱了吧。”
“...”
里贝尔，看起来表情依旧淡定，只是抬起手随意的挤按了一下睛明穴。但是，他内心的动摇，让他仅仅几秒钟，就几乎忘记了依文娜先前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把衣服，脱了。”
依文娜面容依旧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
？？？

第九十七章，决意
“翻身。”
“呃...”
“翻身！”
“...”
脱下的上衣的里贝尔，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
虽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这个世界的听诊器接触到皮肤时的冰凉，还是和原来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区别。
是的，依文娜正在给里贝尔看病。
应该说，除了“肢解者”的身份之外，还有医生这样的职业的依文娜，让里贝尔脱衣服还能做什么？
里贝尔也坚信自己一点都没有想歪，从头到尾都绝对没有，脑中的桃园兄弟也没有跃马檀溪。
“真是奇怪，明明直到之前为止还是重感冒的症状，为什么这么快就痊愈了？”
将总是皱着的眉头皱的更深，将听诊器取下的依文娜自言自语的说着。
而里贝尔也没有搭腔，毕竟他即便知道理由大概是因为身上的月之祝福，又开始了生效。但是，这件事是不太好解释的。
看到侦查结束，里贝尔开始复杂的穿起了衣服。
虽说，之前的情景健全的很。但是塞巴斯还是带走了爱丽丝。于是乎，他宽敞的房间之中，只剩下了他与依文娜两人。
...
天，仔细想想，依文娜不是个相当的危险分子吗？
又是劫持过他，又是分尸抛尸的。
塞巴斯怎么能将依文娜丢在这里和他独处？他的管家，到底是多么缺乏防备意识？
哦，塞巴斯不知道依文娜就是干了这些的人啊...
那没事了。
里贝尔觉得，如果和一名少女共处一室时，感到了如芒在背的话。有问题的绝对不是他，而是那名少女。
穿越之后，里贝尔以往认为最难相处的人，是那位力气很大的女仆小姐。但是，现在那名女仆小姐有了劲敌。
就是，面前的这名依文娜医生。
与女仆小姐不同，依文娜倒不会摆出一张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冷脸。
她只是单纯的，无时无刻的都凶着脸，瞪着人而已...
在里贝尔观察依文娜时，依文娜也在瞪着他。
四目对上，里贝尔自然是不会示弱。
少许时间之后，依文娜略微侧开头移开了目光。
嗯...
也就是说，他赢了这场幼稚的较劲？然后，他的目光比脸上仿佛写着“滚开，别惹我”这样几个字的依文娜还要凶恶？
还真是完全高兴不起来...
在心中叹息着，里贝尔开了口。
“怪盗的情况如何？”
“是莱莎。”
依文娜重重的强调着，然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一般，又压低着声音轻声的随后解释，
“‘怪盗’包括着很多人，而‘莱莎’，只有她。”
怪盗其实是复数人物构成的团体这件事，对怪盗团而言无疑是个重大的机密。
而依文娜现在轻易就说了出来，里贝尔一时也判断不出是莱莎对她已经说了很多事情，还是依文娜自己判断出了这些不是秘密。
前者的话，倒是好说。后者则代表着，和那名只有闭着嘴时才显得聪慧的怪盗莱莎不同，依文娜或许很难对付。
“在我看来，她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只要她还没醒，一切都不好说。”
依文娜说着，本就满是负面情绪的脸上，更是增添了一道阴云。
“这样。”
伴随着里贝尔随口的回应，场间又沉寂了一阵，直到依文娜开口。
“你真的...只是因为对我感兴趣，所以才一直追查我，并且愿意...收留我们？”
依文娜看着里贝尔，语气很是复杂的询问道。
她直到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莱莎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逐渐变得冰冷时，她所感受到的绝望。也能记起，当时她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一味的带着莱莎，来到这个莱莎在半昏迷的状态中，重复的呢喃了多次的地址。
在宅邸的后院，看到出现的人是里贝尔时，依文娜本以为她是从一个地狱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但实际在宅邸之中呆了几天之后，虽然她也不是很确切，但是可以感受到，实际上的情况和她想象中好像是截然不同的。
伯爵，竟然与看似是平民的一家人住在一间宅邸之中。
并且宅邸里，除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伯爵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其热心与真诚的好人。若是没有这些人，莱莎或许就不会获救。
现实与自己的想法有些出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出入大到了两个极端，着实让依文娜现在很是不知所措。
而面对依文娜的提问，里贝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直在追查依文娜...他有干过这种事吗？
这个误会以及谣言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是新闻媒体的夸大言辞？是克里斯这个大嘴巴？还是说，一度被劫持的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人们也会根据常理认为，他会对劫持了他的依文娜心怀执着。
他一开始可以说是划水划到差点遗忘了依文娜的存在。直到怪盗莱莎的出现，以及随后顺势达成的合作，才让他看起来为寻找依文娜出了不少力...
还有就是，他的目的又该怎么回答。
论本心的话，他只是想离那些看着就麻烦甚至还有危险的原作剧情离得远远的。
他倒也不是下定了决心，想像个咸鱼或者隐士一样，过什么所谓安定平稳淡泊恬静的生活。
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一个多月，甚至还在被监视考察的状态。所以，还没立稳脚步的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追求怎么样的人生。也更没有闲暇去多管闲事。
只可惜，他试图避开原剧情，但是原剧情和剧情里的主要人物，却像是长了腿一样，接二连三主动跑过来纠缠他。
所以，为了摆脱这些，他才稍微做出了配合的态度，试图尽早结束这段剧情。
不过，他的想法从始至终都并不强烈，也不迫切。
那，这些真的可以算作是他的目的吗？而如果真的算的话，他又要怎么解释给依文娜听呢？
想了良久，里贝尔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所以，他只好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那就是...
“不然呢？”
那就是，让女主角自己去想！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之后，依文娜抿了抿嘴唇，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房间的角落，
“我以后，也需要穿着那件衣服，成为你的仆从，又或者，‘收藏品’吗？”
感觉到依文娜的口吻有些古怪的里贝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下一刻，纵使是他表情也险些没有绷住。
因为，他房间的角落的墙上，挂着一套女仆装。
...
（粗口），到底是谁干的！到底是谁把那玩意挂到他房间里来的！
转过目光，看到一直以来表情那么凶的依文娜，脸上都出现了动摇的神色，里贝尔知道对方肯定是想歪了。
大概，在依文娜的眼里，他已经变成了那种因为平日的生活太枯燥乏味，所以脱离了低级趣味，专门收集名声大噪的罪犯充当自己女仆的，性格恶劣、喜欢猎奇的旧贵族了吧...
总之，要赶紧将话题岔开才行。
“咳，现在的话，你可以说你模仿‘肢解者’，分尸抛尸的理由了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依文娜垂下了头，沉默了片刻。
期间，看着肩膀偶有颤动的依文娜。里贝尔恍然间，似乎又看到了之前抱着莱莎出现在宅邸后院，为他带来面前之人其实是件易碎品这种莫名感触的白发少女。
“其实...”
依文娜的声音很轻，
“只是很简单的理由。我的亲人，全部因为‘肢解者’而死。所以，我想找他复仇。而复仇的最大前提...”
“是将他找出来。”
“对...”
依文娜依旧垂着头微微颔首。
而这时，里贝尔敏锐的发现了异常之处，
“‘肢解者’的活跃期不是在差不多十五年前吗？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复仇？不如说，十五年前，你才多大？”
虽说里贝尔知道他现在所在的是“哀伤魔女”的故事线。但与梅璐艾塔并没有成为“灾厄魔女”一般，现在的依文娜显然也还不是魔女，外貌与年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所以，面庞看起来还保留着些许稚嫩的依文娜，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其中有很复杂的缘由，我需要时间才能解释清楚。”
依文娜说着，像是踌躇了一下后，才继续开口，
“我可以回家，去取几个笔记本吗？那几个笔记本，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且...想要说明我与‘肢解者’之间的纠葛，有那几个笔记本的内容，也更容易解释一些。”
依文娜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这次，我不会逃走的...莱莎也留在这里...”
而依文娜本人或许还没意识到，在说出这番乞求般的话语时，她之前通过摆出凶悍的面孔与态度，所建立起的与里贝尔的“对抗”，彻底便粉碎掉了。
至少，里贝尔这时就产生了一股既视感。
就是那种，他将别人囚禁了起来，落在他手中的那名少女，生死都由他掌控...什么的。
真是怪事，他又没限制过依文娜的自由，也没有向她要求过报酬，或者让她付出代价什么的。
怎么又变成了这种好像他才是坏人的情况？
“可以。正好，我认为在你说出一切事实时，除了我之外克里斯也必须在场。并且，如果莱莎能在短期内醒来的话，我希望她也能了解你突然从‘怪盗团’消失的理由。”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依文娜抬起头，似乎是很意外的看了他片刻，然后又将目光移开。
“非常感谢。”
最后，伴随着依文娜轻盈到几乎微不可闻的道谢之声，她离开了里贝尔的房间。
...
...
隔天。
在宅邸，克里斯的房间之中，里贝尔见到了这位和他同期病倒的侦探。
此时的克里斯，身穿着睡衣，肩上披着厚实的外衣，半截身体埋在被子中，斜坐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案件资料一般的事物。
重感冒的症状比里贝尔严重，且现在也没有痊愈的克里斯，为了防止传染到其他人，所以戴上了口罩。
如果说，原本的克里斯的外貌，还留有偏近男性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嘴是相对正常的大小，而非很多美少女都拥有着的樱桃小嘴。
而现在...
“啊，里贝尔先生。早上好。”
由于还在发烧的缘故，所以整张脸看起来都很红的克里斯，看见走件房间的里贝尔后，眼眉间带着笑意打招呼道。
“早上好。”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当时，看着刚刚叮嘱过我，让我不要着凉生病，为宅邸增添病人的里贝尔先生，随后就病倒时，我还想说些抱怨的话语。没想到，之后很快，我自己也病倒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里贝尔摇头说道。
现在，他的宅邸可真是满满都是病号。平均每天，都会有一名幸运的患者倒地不起。
也幸亏无名餐厅没什么客人，不然还真没有人能腾出手去招待。
不过，事到如今，估计也没人记得无名餐厅还是间正在营业的餐厅了吧...
“既然病了，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里贝尔轻轻接过克里斯手中的文件，然后说道。
现在的克里斯不仅病了，还有一条手臂在吊着，着实不是能处理案件的样子。
“没办法，就算我早就和骑士团说过我要休假一段时间，侦探所也会歇业一阵，这些文件还是会送过来。骑士团现在...应该是处于一种实在没有办法的境地之中吧。”
里贝尔大致的扫了下文件的内容，上面书写的事物，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骑士团重犯牢狱遭到袭击，伤亡惨重。目前在逃犯仍有十人，其中只有三人有目击情报等信息。
骑士团特别小队，在抓捕“赤红猎手”时，几乎全军覆没。“赤红猎手”失去了踪影。
南城区，出现了原因不明的范围昏睡事件。受害者多达数百。
南城区周边的地下水路坍塌，必须紧急抢修，否则整个地下水路瘫痪，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事情，都是在同一个夜晚发生的。
只是看文件上的内容，里贝尔都不觉得这格林沃特城，是人能住的地方。
而一边翻看着文件，里贝尔一边出声，像是随意却蕴含着坚定的说道，
“当天，你的那个问题，现在我已经有答案了。”
“对于我来说，德克，果然只是个不怎么熟悉的骑士而已。所以，我的悲伤或许没你的那般刻骨与强烈。”
“但是，因为我现在处于悲伤的第二阶段，‘愤怒’之中，证明悲伤本身我应该是感受了到的。”
“所以，我会试着拿出我的全力，去抓住这名凶手，抓住‘肢解者’。”
无论是前世的性格所使，还是这一世的身体条件，里贝尔都无法说出什么慷慨激昂的话语。
但即便语气稍显平淡，但是其中的决然却是做不得假的。
与之前颇有些浑浑噩噩的在这座城市之中得过且过不同，此时的他，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并且，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而主动行动起来，而非被动的等待着事件到来再将其化解。
只是，深知自己能力不足的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认真”起来之后，到底会不会对案件本身有所帮助。
或许，这就是他唯独在克里斯面前，说出了这宛如立下誓言般话语的理由。
既是因为克里斯是男主角，既是因为原剧情之中克里斯大概解决了这起案件，也既是因为来到格林沃特城之中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与克里斯的相处，让里贝尔信任着对方作为侦探的能力。
“如果说，‘肢解者’与他所属的组织，只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的话。那个错误，绝对就是激怒了里贝尔先生。”
克里斯笑着说道。
而听着这来自克里斯的，已经听熟了的花式吹捧，里贝尔带着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只是摇了两下，他就发现了不对。
克里斯刚才说了什么？
肢解者，与他所属的...组织。
组织...
组织？！

第九十八章，魔女笼罩的城市（日常篇）
九月的第二个星期，雾夜过后的第四天。
随着格林沃特城的天空终于放晴，里贝尔这一天走出了宅邸。
说是走，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也是乘坐着马车，并且马车之中，也不只里贝尔一人。
顺便一提，由于坎普雷特家族的马车以及拉车的天马，实在是太过于拉风，放在平时倒也还好，放在现在格林沃特城全城戒严的特殊时期，多少有些不合适。
所以，万能的管家塞巴斯，及时的弄来了一辆崭新的马车以及几匹普通的马。
说回宽敞的马车车厢之内，里贝尔对侧上坐着的是克里斯与依文娜，然后里贝尔身旁的座位上则是爱丽丝。
简单来说，整个格林沃特城最能发光的三个人，此时和里贝尔同在一个车厢之内。
里贝尔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明亮无比的光芒。他的眼睛，无疑在遭受着不可承受之痛。
竭力的想避开这些主人公，结果反而被这些主人公围起来，成为唯一一个不合群的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才能了吧...
里贝尔在心中叹息着。
之所以，其他三人会一起同行，是因为虽然各自都有着不同的目的，但是恰好顺路。
克里斯是打算去一趟骑士团总部，获取最新的案件相关信息，然后顺便将他侦探事务所里收集的一些资料，搬到里贝尔的宅邸之中。
而依文娜一方面是想回自己的家，那几个对她很重要且与“肢解者”的恩怨纠葛有关的笔记本。并且，还希望里贝尔或者克里斯，可以将她引荐给与骑士团相关，会参与到案件之中的医生或者研究者。
至于爱丽丝，则是跟着里贝尔，去光明教会接受洗礼。
虽然，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但是前一天艾德一家人，还是挤出了时间进行了一番认真的商讨。
艾德本来是不太希望爱丽丝，接受光明教会的洗礼的。因为，在他看来即便要获取这些神明之力，也还是万物教会和冒险家公会更加靠谱一些。
而芬也不太希望爱丽丝这么做，因为她只希望爱丽丝普普通通的长大。或许，是因为曾经被居心不良的教会坑过的缘故，芬对教会以及神明本身，都不怎么抱有好感。
但最终，两人还是被爱丽丝说服了。
也许，爱丽丝想要加入光明教会的理由很幼稚。也许，还是小孩子的爱丽丝，并没有足够的分辨能力，来决定自己的未来道路。又也许，爱丽丝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为现在的选择而后悔。
可至少，在那一刻，爱丽丝是无比坚定的。
于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干涉一家人商讨，甚至没有出现在现场打搅他们，只是隔着门偷听的塞巴斯与里贝尔。一人迅速的联系了格林沃特城的光明教会，请他们给伯爵大人一个面子。而另一个人，则是带着爱丽丝，来卖这个面子来了。
就这样，这一马车构成很奇妙，很杂乱也很混沌的人，在格林沃特的大街上默默的行驶着。
马车上的气氛，其实很糟糕。
克里斯一直带着别有深意的淡泊笑容，盯着他身旁的依文娜。平日里，颇为多话，也喜欢通过话语试探对方情报的克里斯，面对依文娜时却是一语不发。
这可并非是两人触发了什么原作主角之间的羁绊什么的，单纯只是克里斯依旧对于依文娜引出了真正的“肢解者”，某种程度上造成德克遇害的事情耿耿于怀。
而依文娜，虽然脸上还是那副面对谁都不会示弱的凶悍神情，但是也禁不住撇开面庞，仿佛对着周边的风景产生了浓厚兴趣一般，一直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一天，克里斯又开始穿起了女仆装。
依文娜，真的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另一边，被一车的主角之光闪的头都有些晕的里贝尔，则是一直观看着案卷相关的文字资料。
越是看这些资料，里贝尔就越觉得克里斯的推测没有错。
雾夜发生了两起骑士团袭击事件，一起他们遇袭事件，一起怪盗二人组遇袭事件，都并非单独的案件。有一条线串联着这些。那就是，实施这些袭击的罪犯，或许同时隶属于一个组织。
并且，从“夜魔”、“肢解者”以及预定是“剥皮人”称呼的三人参与到了其中的状况来看。这个组织的成员，极有可能都是些活跃在格林沃特城周边的，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
真是...可怕啊...
里贝尔心中有些畏缩。
即使曾经“亲手”抓住过“夜魔”，也不代表着他不怕这些凶恶的罪犯。
他本以为，他只需要揪出真正的“肢解者”就足够了。没有想到，“肢解者”背后可能还会牵扯出一个组织。那到时候，不将这个组织彻底击溃，大概是不能脱身的...
某种意义上，他算是真的主动将自己投身到了危险之中。
毕竟，以往的时光之中，即使格林沃特城之中罪犯再怎么猖獗，几乎不会走出宅邸的他，肯定是安全的。
保底有两匹天马守护的宅邸，不说是固若金汤也是难攻不落。而且，他和那些罪犯又没有什么个人仇恨。在人口众多的城市里，被随机抽中的概率也很低。
但现在，他要主动抓罪犯，主动走出宅邸。所以，一切都会不一样。
里贝尔觉得，这也算是他自己习惯性的在作死了。
只不过，他意外的发觉即使知道自己将自己的处境变糟，但是他却并不后悔他先前做出的那个决定。
“肢解者”背后的组织，再凶恶又怎么样？
总归只是在格林沃特城的周边呼风唤雨。
格局那么小家子气的组织，总不会比天谴教会还难缠吧？
呵呵...唉...
说来，里贝尔察觉自己也有一阵没见过天谴教会中，和他一同“赋闲”的黑鸦等人了。
如果有办法让她们和“肢解者”背后的组织以毒攻毒，应该能算是个梦寐以求的优良展开。
...
略有颠簸的马车，带着里贝尔等人来到了格林沃特城的城北区。
与依旧气氛险恶的对侧不同，里贝尔这边爱丽丝不知不觉间便靠着他睡着了。
一方面是爱丽丝知道自己能接受光明教会的洗礼之后，很是兴奋所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另一方面，是她有着一上马车便犯困的毛病。
由于被靠住了一侧的肩膀，所以行动不太方便翻页的里贝尔，暂时停下了翻阅资料，而是向着对面的两人，提出了这几天一直环绕在他心中的一个疑惑。
“说起来，袭击我们的‘剥皮人’以及袭击了依文娜你们的‘夜魔’，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战力，是正常的吗？”
“并不正常呢。”“不可能正常的吧？”
克里斯和依文娜同时回应道，也不知该说他们有默契还是没有默契。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最后是克里斯做出了一个“你先请”的手势。
“他当时是隔着我们几乎整条通道，轻轻的闭合了一下剪刀，就将他面前的所有东西都剪开了。”
依文娜说着，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现在坍塌的地下水路，只不过是他一击的结果而已。这种程度的力量，我只在传闻之中才听说过。”
听着依文娜的话语，里贝尔认为她并没有夸大其词的理由。
那么，即便是他和安妮（主要是安妮），在抓住夜魔时，是偷袭了对方。
但与那时相比，依文娜和莱莎遇到的“夜魔”，也同样算得上是得到了史诗级的加强。
“虽然不知道具体状况，但是仅凭破坏力的话，六叶级...不，一些五叶级的冒险家也做得到。”
克里斯说道。
“五叶级冒险家？”
“‘叶’的数量多少，是冒险家公会评定冒险家级别的方式。冒险家徽章的主体是这样的。”
克里斯说着，从口袋之中取出了一枚比手指稍微大了一些的徽章。徽章是铜制的，并且徽章中心画着一条竖过来的枝干一般的事物，枝干之上左右两侧各有一枚叶片，只不过并不对称，
“冒险家的级别越高，徽章图案之中叶片的数量也会越多。除了叶片数量的多少之外，徽章本身的材质也代表着冒险家的级别。前三叶冒险家的徽章是铜制的，后三叶是银质，七叶以上则是金质。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能见到金质的冒险家徽章，因为目前世间只有三人是七叶级的冒险家。”
“原来如此。”
里贝尔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增加了没用的知识，
“不过，你为什么会有冒险家的徽章？”
“因为我曾经当过一阵冒险家...不，我现在也并没有归还徽章，所以算是现役的冒险家。不止如此，我在万物教会之中，还有传教士的身份。”
“哦？冒险家还有教会成员，还可以兼职的？”
“冒险家公会倒是没有明确的规定，毕竟，冒险家公会的一个重要的宗旨便是‘自由’。但万物教会，就比较严格了。但是，我是没有关系的。因为即便是这两个组织，对于神明祝福的持有者，也会进行优待。”
“...”
这人是不是不经意的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里贝尔“不动声色”的看着克里斯。
不如说，这几乎是在炫耀了吧？
真不愧是男主角呢，真是了不起。
之前总是在心中腹诽你真是抱歉。
现在起开始道歉，还来得及吗？还能得到原谅吗？
“总之，我想说的是，五叶级冒险家在无数的冒险家之中，也是顶层的佼佼者。因为，除了传说中的三位七叶之外，六叶的冒险家总共也只有二十位左右。还有就是，我虽然身负着来自博爱之神的‘等级祝福’与智慧之神的‘才能祝福’，但是当时遇到‘剥皮人’时，我的这些神明祝福都不明原因的失效了。”
克里斯顿了顿，
“虽然，我通过神明祝福掌握的技能不多，等级也只有不到三十级。但是，能使用这些力量的话，我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克里斯晃着伤臂说道，
“依文娜小姐，你那边遇袭的时候，是不是也发生了类似的状况呢？”
“嗯...”
依文娜踌躇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莱莎的力量，当时也失效了。”
她这算是暴露了莱莎也具备着来自神明的祝福，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说，“怪盗”其实是由复数的人组成的一个团伙。但是，以往身为“怪盗”之一的莱莎，可以在各种势力的围追堵截下，依旧在王国之中留下种种传闻并且逍遥法外，足以证明了她的能力。
而就是这样的她，在遇到“夜魔”时，也只能落得那般凄惨...
“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的，是具备着放眼整个王国，甚至大陆都算顶尖程度的力量的罪犯。然后，我们的力量在面对罪犯时，还会遭到不明原因的极端削弱。”
回想着当时，自己的神明祝福之力也失效的里贝尔，在陈述了一下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现状之后，有些愣住了。
这...怎么赢？
“如果说还有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的话，那就是从‘夜魔’与‘剥皮人’的实力差距来看，他们这种莫名的强大也具备着个体差。并且，就算是‘夜魔’，使用力量的条件大概也十分苛刻。否则，他也不至于被骑士团堵在地下水路之中，而是会做出更加过激，甚至摧毁整座城市的举动。”
克里斯说着，也轻叹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能强化这些罪犯的力量，以及让神明祝福短暂失效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一边听着难得在遇到谜题时没有兴奋，反而充斥着无奈的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将目光缓缓投向了窗外。
天空之中，依旧还有六个剧情触发点在闪耀着。
今天，倒也没出现他刚发现剧情触发点，触发点就正好被激发的巧事。
不过，那天南城区周边起的古怪浓雾，与连环杀手组织的成员们展示出来的力量，无疑和这些触发点有着紧密的关联。
所以，那些人用的是原剧情之力...之类的？
嗯...不可能吧。
就在里贝尔稍微的摇了摇头，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原作的名字，叫《魔女在悲鸣》。
只是，事情一直发展到现在，这魔女的要素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那有没有可能，这些即使是在一个魔幻的世界之中，也依旧不合理的强大到不可思议地步的“夜魔”等罪犯，其实是在使用...魔女的力量呢？
...
顿时间，虽然没有依据，也找不到相应的逻辑。但是，里贝尔依旧觉得自己，不经意间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第九十九章，光明之神
由于雾夜接连发生的大事件，里贝尔原以为戒严状态中的格林沃特城，会处于一种人心惶惶、人迹罕至的状况。
毕竟，这些天来，他的宅邸之中一直就像是有一层浓浓的乌云在笼罩着。即使点亮了灯光，房间里总是一片昏昏暗暗的状态。
静止时，他有时甚至会产生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一般的错觉。
但实际上，通过马车的窗户，里贝尔意外的看到街道上的光景，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是格林沃特城的住民们，已经习惯了城中有罪犯在肆虐。还是人在融入“人群”之后，对于危机感变得迟钝，是一种天性。
里贝尔更偏向是后者，因为他现在也是“迟钝”人群之中的一员。
直到马车快要抵达骑士团总部的时候，里贝尔才看到了一些平日看不到的情景。
比如...大概已经有三位数的黑压压的人群，围堵骑士团总部门口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或是拿着木牌，或是扔着东西，或是直白的出声喝骂的人群，里贝尔有些不解的问道。
“今天也聚集到骑士团总部之前了吗？应该说，与授勋式那天比起来，人数好像还增多了不少。”
克里斯也望着窗外，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毕竟，从重狱中跑出的犯人，手上沾上的血加起来应该轻易的超过了百人。无论其中有什么缘由，这件事情终究是骑士团的重大失职。再加上，南城区出现的集团昏睡的情况，以及骑士团不得不停掉每周一次的救济粮发放。所以，有民众会聚集起来抗议，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克里斯轻叹了口气，
“或许，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骑士团还要举办授勋仪式的举动，多少激怒了这些人吧...”
“真是愚蠢。”
克里斯的身旁，依文娜皱着眉头评价着，
“他们聚集在这里，反而让更多的骑士团成员，不得不维持秩序。那他们又指望谁去抓住那些罪犯？”
就如同依文娜的话语一般，通向骑士团总部的大门虽然紧紧的关闭着，但是也能看到至少有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团成员，在铁门后面躲藏之余严阵以待，以免场面失控。
“骑士团也很愚蠢。未能事先阻止这样的事情，也没能第一时间解决问题，终究还是被没有必要的事情拖住了手脚。”
依文娜的话语落下，里贝尔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生怕克里斯这名临时骑士团成员发作，在马车里就和依文娜打起来。
不过意外的是，克里斯表现的很淡定，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依文娜的话语其实还挺客观的缘故，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是理性占优的克里斯，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说起来，这依文娜也是。
竟然一喷就是双方一起喷。
只能说，不愧为依旧在逃的“肢解者”模仿犯吧。
实在不想卷进这对男女主角的险恶气氛之中，里贝尔就假装对这抗议的人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别说，看着这些人，里贝尔还真想到了一些事情。
“或许，对骑士团而言，现在这样的情况，并非完全是坏事。”
“里贝尔先生，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克里斯期待的看着里贝尔。显然是希望里贝尔继续发挥出在人群中一眼揪出怪盗，在混杂的南城区里一眼找到依文娜的神奇表现。
而这一次，里贝尔自然是无法一眼找出什么的，只是翻着艰难的单手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文件说道，
“简单来说，虽然不同的连环杀手，会有不同的作案手法、目的以及标记等等的事物。但是，他们往往会具备一些共同点。比如，他们具备极强的自我展示欲和掌控欲，并且有着近乎病态的无法与他人共情的反社会型人格，还兼备着中等程度以上的强迫症或者洁癖。”
“反社会型人格？强迫症？”
对于这两个陌生的词语，克里斯被勾起了十足的好奇心。
而从克里斯的反应，里贝尔才了解到有些词汇，这个世界之中可能并不存在。
他也很想满足克里斯的好奇心，但遗憾的是他的这些“知识”，也不过是一些专门与心理变质者与连环杀手的影视作品中了解到的，本身就是一知半解。
他说说也可以，但也只能说说。
“总之，在逃的逃犯之中，有七名都是这样的连环杀手。并且，其中四人曾主动写信给骑士团或者报社，全部的人都数次返回过案发现场，三人以各种身份参与到了调查之中，一人甚至试图以目击者的身份试图掌控案件侦破的主动权。最关键的一点...”
里贝尔再次翻动手中资料，
“他们供述时的言辞，不具备丝毫的忏悔，有的只是分享甚至炫耀。”
回想着这些资料中的文字，里贝尔也面露出了不快，
“所以，他们之中会有人忍不住的。他们杀死的人，只不过是他们的‘作品’。而现在，他们逃狱衍生出的‘作品’，就是骑士团的窘境。在报社不知为何不大加报道力度，宣扬他们逃狱事件的情况下，他们会渴望更多的关注。所以，他们会采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杰作’。从而得到大众对他们‘作品’的评价，感受他们的‘作品’为整座城市带来的影响，从中获得愉悦。”
“这...”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一时间克里斯也有些迷惑。
实在是里贝尔的这些话语，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克里斯也是知道的，即使是作为侦探，侦破案件的方式也各有千秋。
有人擅长破坏犯人的诡计，有人擅长通过观察找出犯人的破绽，有人擅长给犯人设下陷阱。也有人喜欢关注案件背后的理由，从动机与利益来揪出犯人。更有人习惯以缜密的推理与逻辑，一一否决几乎所有的可能性，获取最后的唯一答案。
但从“夜魔”案起，克里斯就觉得里贝尔侦破案件的方式，与他所认知的所有方式都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里贝尔看似也是从犯人本身上着手侦破，而非案件或者证据。但是，比起对于犯人本身的了解，克里斯觉得里贝尔了解的是“犯人”这个群体，更甚至于整个特殊的病态人群。
想做到这般了解，其实也不难。只需要大量的研究罪犯，累积大量的经验就可以了，仿佛是无论是谁都可以。
但是，先不提伯爵大人有没有时间，成天去研究罪犯。即使伯爵想这么做，也找不到那么多的罪犯供他积累经验与参考。
就在克里斯游移不定之际，依文娜的声音响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认为逃犯之中，有人就混在这抗议的人群之中？你不觉得，这样的结论很可笑吗？如果，骑士团选择将这些抗议之人全部抓起来，那逃犯不就是在自首。他们都是即将处决的重刑犯，除非是疯了，否则他们怎么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如果这群人之中真有逃犯，并且逃犯有重度的强迫症的话。并不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很危险，而是即便知道有危险，他的病也会让他不得不这么做。而且，从大量杀死无辜之人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疯’了。”
“身为骑士团的一员，我可以补充一句。那就是没有特别的情况的话，无论如何骑士团也不会将抗议的民众抓起来的。虽说基本就是因为没有那份胆量就是了。但只要是在格林沃特城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不是吗？依文娜小姐。”
看到依文娜发出了异议，即使内心之中并非完全认同，克里斯也果断的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而且，如果真有逃犯加入到了抗议民众的行列之中，甚至于在挑拨、鼓动的话，他肯定会藏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毕竟，罪犯只需要观赏他的‘作品’就可以了。”
见到依文娜轻易的便被驳的不再说话，只是将头偏开，克里斯认真的向里贝尔询问，
“里贝尔先生，你有几分把握，这些人群之中混有逃犯呢？”
“...”
被很郑重其事的问，里贝尔突然就心里没底了。
仔细想想，用从影视作品之中获得的“知识”，用在现实之中。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如果这场抗议能持续一星期，可能有五成的把握吧。”
想了想之后，里贝尔偏近保守的说道。
之所以不再保守一点，是因为他其实也想尝试一下。
看看除了那大部分时间都在猜谜的金手指外，他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他这些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获得的大量“知识”，与比一生都只能活在信息闭塞状态之中的人，高出了许多的眼界，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五成吗？”
克里斯表情有些意外，不知是觉得五成太高还是太低，
“总之，之后我会将里贝尔先生的推测，转达给骑士团。尽量争取，让他们行动起来。”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
...
...
正午时分，在抵达了光明教会之后，马车中的里贝尔等人，暂时分成了三批。
里贝尔和爱丽丝，前往光明教会。克里斯前往临近的骑士团总部，当然是从后门而非已经被堵住的正门。而戴上了兜帽，进行了简单变装的依文娜，前去自己的家中取私物。
对了，还有一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马夫艾德。
他只是对着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刚刚醒来的爱丽丝嘱咐了几句之后，便选择留在原地看马车。
走上通往光明教会大教堂门前的台阶，稍微回首看着正在精神的挥着手的艾德，里贝尔心情有些复杂。
一个月前，刚刚来到格林沃特城时，还防贼一样防着他的这位老父亲，现在已经对他如此的放心了...
要不要现在突然把爱丽丝拐走什么的，让艾德震惊个十年八年？
里贝尔在心中恶趣味的想着，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会真的去做。
实际上，他觉得被人信任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辗转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和爱丽丝在大教堂之中，找到了今天为他们进行洗礼仪式的修女。
这名看起来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修女，倒也不难找。因为，今天并非大教堂对外开放的日子。所以，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装潢都很庄严肃穆的大教堂里，一共都没几个人。
中年修女做了自我介绍，名字一大长串，里贝尔掐指一算算出了这名修女大概是贵族出身。然后，一如既往的轻易就忘掉了对方的名字。
不过，这些事情都问题不大。
随着中年修女，里贝尔和爱丽丝来到了大教堂的内部，又或者说深处。然后，来到了一间有大型双扇门的房间之前。
“进入房间之后，在神像之前怀抱着虔诚、真诚之心进行祷告，光明之神大人便会以神力为你洗涤心灵。而洗涤了心灵之后，如果光明之神大人有所垂青，便会赐下力量甚至于祝福。”
站在大门的侧旁，为里贝尔和爱丽丝让出位置之后，一直在前方带路的修女，带着温和的微笑向着两人说道。
她的话语之中，并没有使用“你们”这样的字眼。
因为，表面上里贝尔只是带着爱丽丝来接受洗礼的。光明教会方面的记录，也会是如此。
而进入了这扇门后，里贝尔到底会不会也接受洗礼，修女不想知道。
像坎普雷特这样的大贵族，接受了光明教会的洗礼的话，无论结果如何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
所以，教会很聪明，修女也是如此。
“哦。”
还是有些没有睡醒的爱丽丝，呆呆的应了一声。
而里贝尔则是和修女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也并非他在施压，而是...
“...”
“...”
“这就是全部了吗？”
“是全部了。”
“没有其他了吗？”
“没有了。”
修女波澜不惊的从容的回答道。
“...”
里贝尔惊了。
这所谓的洗礼仪式，能不能再敷衍一点？
好歹带个“洗”字，弄个像样的小池子，随便灌点圣水，至少给人洗个头什么的不好吗？
就这么简陋简单的事情，还得憋着一年才举办一次？
是不是光明教会对他发动面子果实能力的事，有了意见在用这种方式抗议啊...
等到他推开门，和爱丽丝走入其中，再等到大门徐徐的关上，发出些许的声音，里贝尔才意识到，光明教会是认真的。
所谓的洗礼仪式，真就是走到神像前祷告一下而已。
看着宽敞无比，比起房间更贴近于一座大厅的广阔空间之中，孤零零的矗立着的光明之神的神像。以及真的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入的修女。
里贝尔只想说，幸亏他不是贼。
不然，这光明教会的神像，都得丢咯。

十一月悬赏
过去的十月份之中，根据悬赏内容，接下里的一个月我总共会加更四章。
然后十一月的悬赏规则如旧，为期还是一个月。
多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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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神明祝福
专门用来摆放光明之神神像的房间应该叫做什么，里贝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
反正，应该不叫仓库。
目前只有里贝尔与爱丽丝所在的房间之中，天花板上有两面彩色玻璃花窗。
或许是因为正午的缘故，阳光分别从两面花窗中照射进来，在房间内却汇聚在了一处，并且恰好汇聚在了房间中心部位的长型红毯之上。
看着面前的道路，仿佛都变成了斑斓多彩，里贝尔只能感叹盖这间大圣堂的建筑师，是用了心的。
在红毯的尽头，自然便是这个房间之中的“主角”。
光明之神的神像。
神像被摆在一个石制的高台之上，并且神像本身竟然是常人的大小。
走到近侧仔细观察，里贝尔发现这光明之神是名女性，并且身着头盔、盔甲，手持长剑、圆盾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有些像是他印象之中的“女武神”。
由于这身盔甲整体看起来颇为清凉，让里贝尔怀疑起了盔甲本身到底是否具备防御力。
神像嘛，总体而言，还是挺好看的。
光明之神算是一名很漂亮的女性。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里贝尔并没有什么惊艳的感觉，也没有想要惊呼的冲动什么的。
不过，想来也是。
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尊石像，如果他对区区的石像起了什么想法，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看心理医生。
而且，光明之神的神像，动作也挺微妙。
她高举着右手，将长剑的剑尖笔直的对准天空。
乍看起来，这动作充满着威严、肃杀之气，威风堂堂。但由于盔甲的用料少，就导致这神像，在用腋下对着别人。
多尴尬啊这个...
如果真的在战场上，知道的以为光明之神在喊“将士们随我冲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喊“快看我腋窝”呢。
与一如既往的僵着一张脸的里贝尔不同，他身旁的爱丽丝倒是充满着好奇与期待的，不停的在打量着面前的光明之神神像。
从她闪闪发光的双眼就能看出，她在想的事情绝对不会和里贝尔有任何一丝的重合，伯爵大人的污浊还没染到她的心灵。
在简单的商议了一番，进行了一次猜拳之后。里贝尔得意的晃着通过后出的方式，成功取胜的剪刀，先一步站到了神像的正前方，开始进行祷告。
不过，说是要祷告，具体要怎么做呢？
姑且双手合十？
不，那是在拜菩萨。
里贝尔想了想，将双手放在胸前交叉握拳，然后煞有其事的低下了头。
接着又要怎么办？
那名修女说过要真诚，虔诚什么的...不过，这种东西，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吗？
在神像之前，闭上了眼的里贝尔依旧胡思乱想着。
但不知不觉间，他紊乱的心声竟然开始徐徐的平静下来。
所有的心绪都被一种祥和的力量所抚平，这两天仿佛得了心理上的多动症一般，除了睡觉之外总是在思考些什么的他，获得了一阵安逸的宁静。
时间匆匆而过，里贝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将目光移向身旁不远处的爱丽丝，从对方并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可以判断，时间并没有度过太久。
但是，里贝尔却觉得自己似乎卸下了所有，放空身心的好好进行了一个休假一般，全身上下全部都好似轻盈了许多。
这就是，所谓的洗涤心灵？
虽然，有些不起眼，但无疑一次奇妙的体验。
里贝尔在心中简短的评价着，然后又等待了片刻。
既然心灵已经洗涤完毕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该有神明的祝福降临了？
半晌。
祝福没有降下。
行吧。
里贝尔认为，本身祝福就是一种中彩票一样的几率，所以不中也就不中。只是泛用型的神明之力，也可以凑合凑合。
又是半晌。
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真是怪了。
里贝尔轻轻摇了摇头，在神像前来回换了几个方位，用了几个不同的手势，重复了之前的祷告过程。
但别说是有神明之力加身，就连洗涤心灵的状况，也没有再发生一次。
“啧...”
里贝尔抬起头，看着站在高高石台之上，依旧在展腋的神像，忍不住咂了咂嘴。
什么意思啊，这光明之神？
他的祖先，最开始的坎普雷特，好歹也是能晋升到第八阶的，光明之神的忠实信徒好不好？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又尝试了几下之后，里贝尔叹了口气，接受了自己没有被光明之神青睐的事实。
好嘛，他之前还腹诽过这升阶起来很困难，且见效却很微妙的神明之力，简直就跟那些网上贴的哪里都是的免费健身教程一样。
感情，他别说获得什么免费的教程了，村里还没通网。
“里贝尔，你是不是什么力量都没得到？”
看着在神像前折腾来折腾去，就差翻跟头的里贝尔，爱丽丝“敏锐”的问道。
而已经放弃的里贝尔，则是从神像前让开位置，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爱丽丝，
“或许，你看起来，我并没有从光明之神这里，获得任何事物。”
里贝尔说着，一脸严肃的将手搭在了爱丽丝的肩膀上，
“但实际上...我确实，什么都没得到。”
“...？”
爱丽丝愣了一下，才听明白里贝尔到底说了什么。
这听他说话，简直就像是听了一番话。
真是奇了。
随后，便是爱丽丝也站到神像之前，开始祷告的环节。
“那个...爱丽丝。就算，没有得到光明之神的力量，也不要太过在意。”
里贝尔先一步劝解道。
就连本身对光明之神的力量兴趣不大的他，在意识到自己被光明之神彻底拒绝的时候，还有些受伤。更何况，真心想要成为“伯爵”的爱丽丝？
梦想破灭，对于小孩子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显然，我们临时的要求，让教会没有时间来准备。所以，这洗礼仪式才会这么简单。我相信，一定有其他更好的获得光明之神力量的方法。今年不行，明年我们可以再...”
有着比里贝尔唠叨几倍的母亲的爱丽丝，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忽略着里贝尔的大部分话语，同样在神像前低下头将双手在胸前交叉。
而几乎是瞬间，爱丽丝就进入了状态。
并且，也是在同一时刻，还在絮叨的里贝尔，说出了半截话语之后嘴都没有来得及合上，就顺势的张大了嘴，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因为，光明之神的神像，发出了璀璨的金色光芒。
...
...
咕咚。
在神像旁，下巴简直像是脱了臼的里贝尔，艰难的咽下了口水。
开玩...笑的吧？
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情景，里贝尔的难以置信到达了顶点。
里贝尔也是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常识与他的常识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个世界的神明，是无比真实的存在着的，会真正将不可思议的力量赐予人们的。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有无数的教会，四处林立。
但知道这点，并不代表他理解了这点。而就算理解了这点，他大概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就全盘接受...
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可以亲眼的见到“神明”。
伴随着金色的光芒，自石像之内衍生出了一个近乎由光芒组成的，与石像完全如出一辙的虚影般的身影。
但是，这道身影比起只是死物的石像，更加的生动，也更加具备着气场。
光明之神的脚下，出现了一排同样由金色光芒组成的，略显摇曳的阶梯。
外表美丽、年轻，且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风采的光明之神，款款的顺着阶梯走下，站到了爱丽丝的前方。
两相对比之下，才能看出光明之神并不高大。
倏的，光明之神陡然挥动手中长剑，将长剑的剑尖对准了依旧在祷告的爱丽丝。
下一刻，一直垂着头的爱丽丝，将头抬了起来。爱丽丝的目光看起来略有呆滞，像是在近似于失神的状况之中。
但是，她依旧直视着几乎就要接触到她面庞的金色长剑的剑尖，没有退缩也没有畏惧。
爱丽丝与光明之神，相峙着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光明之神先是冷哼一声，然后一直肃穆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爱丽丝，得到了光明之神的认可。
于是，光明之神的长剑化为了一道流光，刹那之间全数钻入了爱丽丝的眉间之中。
最后，随着仪式的结束，光明之神虚幻的身影开始化为大量萤火虫大小的光团，四散飞向天空，逐渐消逝...
里贝尔，全程看着光明之神与爱丽丝的交互，简直都忘了呼吸。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贝尔总觉得光明之神在消失离去之际，看了他一眼。
并且，看了一眼之后，先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然后蹙起眉头瞪了他一下。
也正是他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幻觉的这个情景，让里贝尔产生了一个更加不敢相信的猜测。
刚才降临的光明之神，并不是只能按照事先设定而行动的程式般的事物，而是...具备意识的，活的？
这么一想，他的内心更加惊涛骇浪。
也许，这个世界的神明，并非他前世的那些神明一般，能开天辟地无所不能。
但...那也依旧是神明啊。
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毫无预兆的，自然的见到了光明之神这样的存在。
这在这个世界，难道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如果真是那样，他必须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世界了。
...
虽然全程只是在旁观，也并没有被施加什么压力，但体感还是好似被一阵龙卷风碾过了全身一样的里贝尔，用了许久才缓了过来。并且，从胸前口袋中拿出手帕，擦起了布满额头的汗水。
都没和光明之神进行什么互动，他都差点被强烈的压迫感所压垮。他都想象不出，要是他刚才直面神明，会不会不堪到面瘫天赋都保不住他。
“对了，爱丽丝...爱丽丝！你没事吗？”
思维重新开始运转之后，里贝尔有些担心的凑到了爱丽丝的身旁。
虽说，先前一幕从发展趋势来看，是爱丽丝得到了光明之神的认可与祝福。但也说不定一切都是错误理解，光明之神其实只是单纯的拿剑捅了爱丽丝的脑袋一下。让本来就不聪明的她，余生都只能“阿巴阿巴”。
“嗯？怎么了？”
爱丽丝微微抬起头，歪过头来看着里贝尔，一副稀松平常的神态，不解的看着面带焦急的里贝尔。
“还记得我是谁吗？”
“里贝尔。”
“三加五是几？”
“八。”
“五加三呢？”
“唔...不还是八吗？”
“那再乘以三十七万四千七百五十一呢？”
“是...算得出来才怪啦！”
爱丽丝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里贝尔。要不是里贝尔平时也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现在都想喊医生了。
“呼...看来没什么问题。”
里贝尔松了口气，然后发现爱丽丝正呆呆的注视着他。
是看到他这么担心，所以一直态度欠佳的爱丽丝也不禁为之感动了吗？
还是说，长了一岁之后，爱丽丝终于觉醒了美的意识，发觉了他到底是多么的英俊。
就在里贝尔思绪间，呆了一会的爱丽丝，忽然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呼。
随即她的身上开始迸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金色光芒，她的金发也像是有一阵风在托着一般的轻轻扬起。
与那黯淡的主角之光不同，强烈的金色光芒转瞬即逝。
随后，
“啊！我到二阶了。”
“...？”
“里贝尔，好像获得光明之神的祝福，还有升阶都不怎么难。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当伯爵？”
“...”
看着爱丽丝开心且兴致昂扬的面孔，看着她清澈纯真的目光之中，不含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成分在内，里贝尔抿了抿嘴，忍了。
无声的伸出手，揉着躲闪不及的爱丽丝的脑袋。里贝尔只能在心中期望，这个小家伙以后不要再对他这位连最普通的神明之力都没能获得的凡人，提出这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的问题。

第一百零一章，修女格蕾丝
等里贝尔和爱丽丝走出有神像的大殿之后，他们发现门外为他们指引的修女，早就没有了踪影。
左右看着空荡荡且几乎没有尽头的两侧长廊，里贝尔一时间也有点不会了。
什么意思？
这光明丨教会是不是真不拿他们当外人？
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里了？
回想起来，今天来光明丨教会的路上，里贝尔还在心中警惕，认为这种大型教会应该都是表面光鲜，背后藏污纳垢所以一定要多加注意。
没想到，这完全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就没见过这么坦荡的组织。
真正可以让神明降临的贵重的神像，想拜就拜。根据地一般的大教堂想逛就逛。从始至终没有提过皈依光明丨教会，成为光明之神的信徒之类的话语。并且，像是根本不好奇他们究竟会不会得到光明之神的力量一般，真的恪守着本分没有对他们打探分毫。
也不知道光明丨教会的这份宽宏，是因为他的尊贵身份，还是对每位来访者都如此。
如果是后者的话，里贝尔都有点想加入到光明丨教会之中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得到光明之神的青睐。
嗯。
教会不错。
神不太行。
里贝尔和爱丽丝等了一会，也没有见到修女回来，更没有看到其他人经过。于是，便开始遵循着记忆试图往回走。
不过，大教堂是肉眼可见的宏伟宽广，所以内部就算不特意设计，也会变得错综复杂。
也不知道是哪条路走错，总之两人就彻底迷路了。
看着爱丽丝眼睛都快打圈了，里贝尔便只好拿出了身为穿越者那并无意义的“博学”。
“莫慌，爱丽丝。听说过，‘左手法则’吗？”
...
许久之后。
“嘿诶～左手法则呢。”
里贝尔身旁的爱丽丝，斜眼看着里贝尔说道。
“呃...我们总归是从大教堂中走出来了不是吗？”
有些尴尬的里贝尔，还是嘴硬的说道。
此时的两人，确实已经离开了大教堂的建筑，来到了蔚蓝的天空之下。
只是，他们眼前的景色，告诉他们应该走错了门。
现在是九月秋季，落叶的景色格外有风味的时节。
但是，展现在两人面前的，竟然是一片宛如春季一般，绿意盎然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社区，也像是一个庄园。有一些民宅一般的建筑，悠然的林立着。恬静，且安宁。
要不是能从侧面看到将庄园隔离的栅栏，以及从远处看到格林沃特城高耸的城墙，里贝尔都还以为自己走着走着又穿越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这片庄园，肯定有里贝尔前世的常识并不通用的力量，在运作便是了。
庄园之中，可以看到很多神父或者修女打扮的人在庄园之中走动或者忙碌。
联系今天正值教会的休息日，可以得出这里大概是与大教堂的后门连接着的，教会相关人员居住的地方，这样的结论。
庄园里的人，说正常也正常，看起来只是平静的度过着时光。说反常，也稍微有点。
因为...即使隔了一些距离，这边总体还是和骑士团总部连接着的。
然后，骑士团总部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了，震天动地般的骚动吵闹着。像是起了一场战争，又像是有成千上万头猪同时出栏。
但即便如此，庄园里的人也没表现出好奇心或者厌恶的神态，依旧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能，长期和骑士团总部做邻居，他们也习惯了吧。
“啊！格蕾丝老师！”
里贝尔身旁的爱丽丝，忽然叫了一声，然后便一路小跑的跑开了。
而这一刻，里贝尔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总觉得爱丽丝不太聪明。
就是因为，这遇到什么事时，会先“啊！”的叫一声，接着把什么事情都说出口的习惯，实在是有些憨。
顺着爱丽丝跑出去的方向看去，里贝尔看到距离他们不愿处的一间小屋的院中，有着一名以修女的装扮，躺在摇椅上安详的晒着太阳的老人。
这位老年修女，看起来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容也没有过分苍老也没有与些许的褶皱不相符的年轻，夹杂着不少白发的黑发，也在整体的发灰。
如果说，这名修女格蕾丝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大概，就是她的全身，在散发着仅次于主角的，重要配角之光吧。
...
...
事到如今，即便看到发光的人，里贝尔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一惊一乍。
习惯了，仅此而已。
更何况，这一次与修女格蕾丝的相遇，显然只是个单纯的偶遇，并不像以往那般，是发生什么大事的预兆。
如果，现在他身边是克里斯和依文娜，里贝尔可能还得心脏骤停。好在，这两名惹祸精已经前往了不同的地方。而虽然同样散发着主角之光，但是爱丽丝的光是黯淡的，还没到能招来剧情的年纪。
那么说来，这位看起来沉静且慈祥的老修女，到底是哀伤魔女线的重要配角，还是爱丽丝线的配角？
不如说，爱丽丝这名主角的光都是黯淡的，那是不是她所在线的配角，光也会陪着她一起暗？
...
唉，又来了，猜谜时间。
也同样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再想也不会想出结果的里贝尔，还是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修女格蕾丝的身上。
先前的格蕾丝，大概是在午睡。
不过，被爱丽丝冒然的吵醒，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恼意与不耐烦，耐心的听着爱丽丝的叽叽喳喳。
直到里贝尔也走了过来，她才轻声打断爱丽丝的话语说道，
“爱丽丝，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呢。”
“他？里贝尔！”
爱丽丝答道。
而对爱丽丝这简洁至极的介绍，格蕾丝先是滞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抹苦笑，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爱丽丝...”
显然将格蕾丝的这句话语，当成了夸奖的爱丽丝“诶嘿嘿”的傻笑着，里贝尔则是摇了摇头之后主动向着格蕾丝自我介绍，
“你好，这位修女。如爱丽丝所言，我的名字是里贝尔。算是...爱丽丝的监护人之一吧。”
在提到自己与爱丽丝的身份时，里贝尔陷入了短暂的哲学思考，不过好在他的思维运转速度很快。
而听到里贝尔在自我介绍时没有带上姓氏，格蕾丝显然很意外。毕竟，她可以从打扮上看出里贝尔的身份即使再差也不会差到连姓氏都不具备。不过，她也没有深究，而是向里贝尔介绍起了自己。
之前也有过提及，格林沃特城的初等学院，是由诸多的势力掺杂在其中的。里面，光明丨教会的占比很大，所以光明丨教会也派遣了一些修女作为初等学院的教师。
而直到一年之前，格蕾丝病倒为止，她都是初等学院的教师，并且主要负责有爱丽丝在内的十二人小组“权杖组”，所以才会和爱丽丝相识。
自我介绍结束之后，格蕾丝还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不能起身表示了歉意。而里贝尔，自然是表示了不会在意这些。
“所以，爱丽丝与里贝尔先生，你们会来到教会的居住区，是因为...”
“是爱丽丝迷路了。”“是里贝尔迷路了！”
“...”“...”
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里贝尔和爱丽丝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开始不停的复读起了“是你是你”。又或者说，爱丽丝本来就是小孩子，所以像小孩子的只有里贝尔。
看着这样的两人，修女格蕾丝莞尔一笑，然后拿起了摇椅旁侧桌上的铃铛，轻轻的摇了摇。
伴随着铃铛的声音，与格蕾丝住在同一间房子中的另一名年轻修女走了出来。
在格蕾丝的请求之下，年轻修女同意了为两人领路离开。不过，年轻修女也希望可以再等候一段时间。因为，她正在屋中烤点心。作为等待的补偿，烤出的点心可以分两人一些。
看着听到“点心”两字，眼睛就发直的爱丽丝，里贝尔知道一时半会大概是走不了了，于是便同意等待一阵。
等待的期间，格蕾丝与爱丽丝在聊天，而里贝尔只是默默的旁听。
从爱丽丝看着就很开心的表情就能判断出，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位曾经的老师，不断的讲述着格蕾丝不在的一年间，和她同组的其他同学的种种趣闻。
起初，里贝尔还有些担心。
因为，早在祷告大殿之内，里贝尔就叮嘱过爱丽丝，她获得“光明祝福”的事情一定要保密，除了她的父母以及塞巴斯之外，谁都不能说。
而里贝尔并非是担心爱丽丝的嘴不严，到处炫耀这件事情。而是有些情况之下，个人情报的泄露往往是无可避免的。
就比如坐出租车或者理发的时候，被问及毕业的学校或者工作的时候，仿佛有种强制的力量会促使自己说出来一般。
里贝尔觉得，如果格蕾丝询问相关的事情，即使只是闭嘴不说很简单，但实则爱丽丝却真的很难不开口。并且，身为光明丨教会的修女，面对里贝尔与爱丽丝这样的来客，格蕾丝问这些事情也是很合理的。
好在，不触及来祷告者隐私的事情，似乎是这座教会中的人共通的规则一般，从始至终格蕾丝也没触及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格蕾丝与爱丽丝聊着聊着，话题便偏离到了更加古怪的地方。
格蕾丝先是问了一句“爱丽丝，你还记得‘那些’吗？”，然后等到爱丽丝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两人便开始了。
“肯。”
“勒！”
“斯卡及。”
“普尔米！”
格蕾丝说一个字，爱丽丝就会跟着说一个字，格蕾丝说更多，爱丽丝也会说更多。但是，无论是两人的话语单独拿出来，还是连成串，听在里贝尔的耳朵里都无法构成语言。
难道，是自己穿越时自动获得的异世界语翻译能力突然失效了？
里贝尔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人，看着她们对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们这是，在用什么特殊的言语进行交谈吗？”
“哦，是这样的，里贝尔先生。这只是为孩子们准备的，增强记忆力的一个小游戏。”
“嗯！”
爱丽丝点头，认同了格蕾丝的说法。
接着，在两人的解释之下，里贝尔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格蕾丝在当老师时，为了增强她所带的“权杖组”的十二位孩子的记忆力。格蕾丝便以游戏的方式，让他们分别记住了一百个不同的，连起来没有任何含义，甚至组不成任何词汇的单字。
一开始，只需要按照顺序背出一百个便可以。而随着难度的增加，便需要格蕾丝说出前面的字，孩子们便需要说出后面的字。
“十二位学生都是不同的百字吗？也就是说，格蕾丝修女按照特定的顺序，记住了一千二百个毫无意义的字？”
里贝尔讶异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我这一生，唯一能作为所长的事物，便是这出众的记忆力。而我的记忆力，在我以往的生活之中，为我提供了许多的方便。所以，我也想将我记忆事物的方式，教给我的学生们。”
格蕾丝笑着说道，然后轻轻的抚摸了几下爱丽丝的头。
啊！
这个爱丽丝居然不躲的！
感受到了不公待遇的里贝尔，愤愤的想道。
一开始他确实感觉到格蕾丝的行径有些可疑。
毕竟，这是个魔幻的世界。所以，看起来慈祥其实别有用心的修女，让无知的孩子们暗自的背下什么黑魔法的咒语，也是有可能的。从之前那些话语的古怪发音来听，也着实有点像跳大神时候的念念有词。
但是，如果真是咒语之类的话，应该不会弄出十二种，分别让十二个孩子来记住什么的吧？
并且这显然会引起警惕的举动，格蕾丝居然一点都没有隐藏，反而刻意在他这位自称过“监护人”的人面前来进行。
若非是胆大包天，那应该就是问心无愧。
仔细想想，里贝尔前世的小时候，也背过圆周率之类的东西，至今还能背个三百位左右。而这些数字，其实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真的只是单纯的在锻炼记忆能力。
照这么看来的话，说不定格蕾丝这位教育大师，只是生错了世界也说不定...
如果还说有可疑的点的话，那就是爱丽丝的记忆力明明锻炼过了，但是还是连路都记不住这件事吧。
内心之中，虽然还抱有着一定的疑惑与警戒，但是之后里贝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年轻修女烤好了点心，送了上来。
不得不说，年轻修女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就是能有高档红茶就更好了。
就这样，不知为什么在教会的后院度过了一阵安宁的下午茶时光之后，在一番道别之后，年轻修女引领着里贝尔和爱丽丝离开了光明丨教会。
...
...
返程的路上，看着今天心情大好的爱丽丝，里贝尔出声问道。
“你很喜欢那位格蕾丝修女吗？”
“嗯！仅次于爸爸妈妈。”
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爱丽丝便如此的回答道。
于是乎，里贝尔心中最后的一层戒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会让塞巴斯去调查一下，“权杖组”的其他孩子也就是爱丽丝的同学，有没有表现出过什么异常的地方。
倒也不是里贝尔疑心病重，或者有关爱丽丝的事情就会格外的重视。
而是因为，格蕾丝修女在他眼中很特殊，是会发光的。
天谴教会的重要人物湖光，也是散发配角之光。说明，这光芒并不只会出现在正派角色的身上。
不过，暂时的话，里贝尔对于格蕾丝修女的观感还不错。
并且，趋向于格蕾丝修女是爱丽丝相关故事线的重要配角。
以格蕾丝修女起身都困难的身体，参与到哀伤魔女线这愈加激烈的故事，显然是力不从心派不上与其光芒相应的作用。
而对于格蕾丝修女在爱丽丝线的作用，里贝尔也隐隐有了推测。
像爱丽丝的父母这样重要的角色艾德与芬，却始终连最微弱的光芒都没有发出。代表，他们或许在爱丽丝正式到达成为女主角的年龄之前，就已经在故事之中彻底的退场。
那届时，无依无靠的爱丽丝，可能就要由这位既是慈祥修女，又是她曾经恩师的格蕾丝所照顾了吧。
真心希望，这是个错误的推测...
看了看身旁，还在不停的吃着点心的无忧无虑的爱丽丝，里贝尔在心中如此的想着。
又或者说，他希望即使他的推测没错，身为穿越者的他也能挥动那对蝴蝶翅膀，真正的去改变一些什么。
...
...
在里贝尔与爱丽丝前往教会的时候。
另一边，骑士团总部。
此时的骑士团总部建筑内部，其实也乱成了一团。
其原因，是因为骑士团团长艾哈德。
为了拦住一定要出去和抗议民众们“像个骑士一般决斗”的艾哈德，骑士团成员上阵了包括副团长在内的总共五人，也都没能彻底拉住她。
直到，一个身影走入了总部之中。
看着在封闭且一级临战状态的骑士团总部之中，依旧畅通无阻没有遭到任何阻拦的，身着着女仆装的“少女”。
一时间，艾哈德也呆住了。

第一百零二章，伯爵的雇员
骑士团总部，团长室。
已经冷静下来的格林沃特骑士团团长，艾哈德·格林，坐在办公桌的后方，时而打量着对侧的克里斯，时而翻看着先前秘书递来的相关资料。
“第三警备队的临时顾问...”
重复着克里斯在骑士团的头衔，艾哈德有些欲言又止。
本身骑士团的顾问就不会发放制服也不会要求穿上制服，更何况是临时的。
只不过，这就是对面这个人穿着女仆装的理由吗？
虽说，这段期间因为迷宫的异动，率领骑士团三个警备队驻扎在迷宫周边的艾哈德，也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冒险家。但无疑，就算是在那些冒险家的行列之中，克里斯也依旧算得上是佼佼者。
将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手中资料上之后，艾哈德翻了一页、一页，又一页。然后，面色不禁有些讶异，
“这份资料上的实绩，看起来长度和去年马克退休时的差不多了。爱森斯皮尔顾问，应该才来到骑士团一个月左右吧？”
“小姐，马克先生的实绩，比爱森斯皮尔顾问多了九项。”
艾哈德的秘书，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喔？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多出九项吗？有这么一名优秀的部下，我也感到了深深的自豪。”
艾哈德说着，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一眼办公桌旁。
实际上，现在的团长室中除了克里斯、艾哈德、秘书之外，还有第四个人。就是曾经参加过里贝尔表彰宴会的那位副团长。
迎接艾哈德颇具嘲讽意味的目光，在格林沃特骑士团当副团长的年份，快赶上了艾哈德年纪的副团长，只是讪笑着用手帕擦着汗。
“总之，初次见面，爱森斯皮尔顾问。”
艾哈德放下资料，正面与克里斯相对，
“虽然，聘请你成为临时顾问的事情，并没有经过我的手。但是，有关于你的事迹我还是有所耳闻的。而对于我而言，我也很高兴看到骑士团可以获得像你这般优秀之人的帮助。”
保持着端正坐姿的艾哈德，并没有因为克里斯现在满是可吐槽之处的装扮，便对他抱有偏见，认真且严肃的说道。
“不过，除非你正式成为骑士团的一员，并且通过了审核。否则，今后骑士团将不再对你开放陈列任何资料的档案室，并且也不会再为你提供案件之中的一些绝密消息。还希望，你可以谅解。”
艾哈德斩钉截铁般的说道。
之所以她现在会这样和克里斯在团长室中交谈，确实有她对克里斯感兴趣这个理由在内。但更多的，是因为之前克里斯来到骑士团总部时，仿佛对包括她在内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只是径直的走向案件陈列室的举动。
以往的时候，艾哈德其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骑士团总部的莫名宽松，以及很多规则的散乱，虽说有前任团长的纵容在内，但也很难和她这位现任团长撇开关系。
只是，现在着实是个特殊时期。
“原来如此。看来，艾哈德团长也发觉骑士团的内部之中，或许出了问题。但是，将我也列入了怀疑对象，说明骑士团目前并没有头绪。而团长并没有要求我彻底与骑士团划清界限，也没有要求我必须加入骑士团接受审查，说明团长的内心之中还是偏向于我并非内部蛀虫，且比较希望我可以正式加入骑士团。”
克里斯面带着微笑回应道。
而艾哈德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副团长，仿佛在问“这个人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至于副团长，则是继续擦着汗表示“这个人平时都是第三警备队在管，和自己无关。”
“我很感激团长的邀请，不过非常遗憾，我无法加入到骑士团之中。甚至，今天我来到骑士团，有一个目的便是辞去临时顾问的职位。因为，无论时前几天还是之后的时间，我大概都不会有时间驻留在骑士团中。”
“那确实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不过，如果爱森斯皮尔顾问今后改变了意向，骑士团会一直欢迎你的加入。”
“非常感谢。那现在，我就不再是骑士团的临时顾问，而是里贝尔先生的雇员。”
“里贝尔先生？”
艾哈德疑惑的看向她的秘书，而秘书则是推了推眼镜回了一句“是坎普雷特伯爵”。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有了更加可靠的背景吗？爱森斯皮尔先生。”
身体微微前倾，将胳膊抵在桌面上的艾哈德，稍微眯起眼睛望向克里斯。
而克里斯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额头还出现了些许的细汗。
在克里斯的视野之中，好似突然变大了一圈了艾哈德，这一刻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头随时会暴起伤人的猛兽。
想起了有关于这位团长的各种不好传闻的克里斯，接连的摆起了手，
“不、不是这样的艾哈德团长。我提及里贝尔先生，并非是出于震慑的目的。而是作为一名曾经的骑士团临时顾问，想要促成骑士团与里贝尔先生的正式合作。”
“合作？”
“是的，原本里贝尔先生，便一直在追查有关于‘肢解者’的事情。而现在，里贝尔先生的友人，骑士德克遭遇了‘肢解者’的袭击而殉职...”
“还有这样的事情？德克与坎普雷特伯爵是友人？”
艾哈德带着讶异的神情，看向秘书和副团长。
秘书不置可否的将手按在眼镜架上，倒是一直只有擦汗一个动作的副团长，想起了德克那个大嗓门的年轻人，这段时间一直将“伯爵大人”挂在嘴边，并且好像确实与里贝尔有过交集，于是快速的点起了头。
“这样...”
带着意外的目光，艾哈德继续注视起了克里斯。
“无论如何，想要抓住这些罪犯，骑士团的信息、情报以及人手是必不可缺的。而骑士团，应该也不想在这种时机，遭到一位伯爵的谴责...”
“嗯？”
艾哈德又瞪了克里斯一眼。
“总、总之，骑士团与里贝尔先生的合作，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而且，为了表示诚意，就在抵达骑士团之前，在马车上里贝尔先生就打算通过我，为骑士团献上一份礼物。”
说到这里，一时因为艾哈德的威压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克里斯，脸上又重新露出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
...
不久之后，在骑士团的驻扎地之中，艾哈德站到了检阅用的高台之上，而下方的广场所有的骑士团团员聚集了起来。
艾哈德的身旁，副团长苦苦的劝道。
“团长！真的，真的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啊！如果...如果没有逃犯，骑士团，骑士团就真的...”
“真的什么？无论抓住的人里有没有逃犯，骑士团的状况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了吗？”
艾哈德眉头一挑质问道。
而副团长虽然缩了缩脖子，还是嘴巴不停的说着，
“可...可就连伯爵大人也说，只有五成...”
“什么五成？明明是十成！”
艾哈德说着，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克里斯的话语。
克里斯说的大部分话，艾哈德都似懂非懂，但总之，她听懂了伯爵认为，有五成的概率逃犯就混迹在围在骑士团总部大门口抗议的人群之中。
逃犯在骑士团门口作死？
艾哈德起初听着，只觉得很荒谬。特别是听闻里贝尔只是扫了人群几眼，翻了一下逃犯的资料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克里斯之后的一番话，说服了她。
“艾哈德团长，据我所知里贝尔先生，是非常高傲的人。这种高傲表现在各方各面。对于案件方面，他的高傲体现在，除非有十成的把握将所有谜题解开，那么他一开始就不会说出自己的推测，将剩余的疑惑交给他人来解决。也就是说，里贝尔先生除非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将这只有五成的推测，说出来的。”
“那这其中的矛盾，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理解是这样的。”
“里贝尔先生对于逃犯在人群之中的把握，是十成。但是认为，我只有五成的可能性，说服骑士团出动将所有抗议者拘束起来加以辨别。”
“不过，就算里贝尔先生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所以，里贝尔先生也没有想到艾哈德团长今天也会在骑士团之中。换而言之，在团长现在肯听我讲述的现在，无论是逃犯在人群之中的把握，还是我能说服骑士团的概率，都已经是十成了。”
听，这名爱森斯皮尔顾问，不是也挺会说话的？
别的不提，就凭本来只有五成把握的事情，因为有了她就变成了十成这一点。
她，艾哈德团长，就干了！
“但是...但是...”
“少在那但是，把你的破盔甲也给我穿好！过会你制伏不了十个，你也一样是逃犯的包庇者！”
艾哈德恶狠狠的说道。
副团长脸一绿，叫苦不迭。
“而且，怕什么？反正里面有很多人，都是因为拿不到救济粮所以才抗议的不是吗？这段期间救济粮也发放不出去，在那屯着也是屯着。过会无论抓不抓得到逃犯，都给这群家伙准备两顿的吃食喂着就是了。”
想到这些愚昧的民众跑到骑士团总部捣乱，她也不能一棍子将他们全部打成不法之徒，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艾哈德就有些牙痒痒。
长舒了口气，调节了一下心情之后，艾哈德将目光投向下方聚集起来的骑士团团员们，大声的说出了他们这次的行动计划。
而骑士团成员们一听，逃犯“可能”潜藏于抗议民众之中，所以要将所有人全抓起来问审什么的。怎么看都像是在之前还囔囔着要和所有抗议者单挑的团长，在借题发挥。
于是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你们听明白了吗？”
“是...”
“都没吃饭吗！”
“是！”
在艾哈德团长的命令之下，骑士团团员们也不敢提出意见，只能硬着头皮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
与此同时，南城区。
穿着兜帽，行迹可疑的在街道之中穿梭的依文娜，来到了自己的家门之前。
她发现，她的小屋已经被骑士团用锁链状的魔导具封锁了起来。
促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克里斯。
当时，事件频发的雾夜之后，克里斯便想着反正怪盗莱莎已经做了破坏了约定，于是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汇报给了骑士团。
毕竟，当初那怪物般的女子来到这间宅邸的理由，就是“听说这里有个医生”，显然是冲着依文娜来的。
加上，同期在格林沃特城泛起的浓雾，南城区的昏睡事件，以及“剥皮人”或许都相互有着关联。所以，骑士团就将依文娜的宅邸作为参考证物而封锁，将病逝于小屋地下室的那具女性的尸体，也一并进行了收容。
虽说，骑士团的魔导具功效不错，但是也难不住怪盗团一员的依文娜。
并且，依文娜的小屋本身，作为证物的优先级并不高，也没有骑士团成员把手。所以，依文娜轻而易举的便进入到了小屋之中。
只是，轻易归轻易，期间依文娜内心之中的不满也在积蓄着。
而看到自己的家中一片狼藉，以往的几日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光顾过之后，依文娜的怒火腾的就烧起来了。
不过，依文娜的怒火也不会体现在无能狂怒的砸些什么之上。
她本来就对哗众取宠般的穿着女装的克里斯没有一丝的好感。而现在，她更是极度的厌恶起了那名除了夸夸其谈之外，看起来就一点能力都没有，但是却总是很神气模样的侦探。
本就偏凶的面孔，更加凶恶异常的依文娜，黑着脸走到了宅邸的里屋，摸索起了她床铺的隔板。
她的机关做的十分精细，根本不是只会粗略的检查一遍屋子的骑士团成员可以发觉的。
于是，看着隔板之中储藏着的两本陈旧发黄的笔记本安然无恙之后，长舒了口气。
取出笔记本，依文娜看起来本想将其翻开查看一番，但是她的手指越是接近笔记本便越是颤抖的越厉害，所以她只能最终作罢，紧紧的将两本笔记本抱在怀中。
抱着笔记本，颓丧的垂着头的依文娜，一时间仿佛进入了完全沉寂的状态。就宛如被世间所遗弃一般，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良久，才回过神的依文娜，低声的自语着，将笔记本收纳了起来。
而就在依文娜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小屋的门外，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有人在试图破坏封锁了小屋的魔导具。

第一百零三章，爆炎魔
依文娜的反应很快，她一步便闪到了房间中单向衣柜的侧旁，然后按下衣柜背后的机关。下一刻，无声无息的，单向衣柜变成了双向，多出来的部分正好彻底的挡住了依文娜的全身，为她提供了一个良好的隐藏空间。
依文娜的家中，可以说到处都是诸如此类的小机关。
就在依文娜刚刚藏好身形，锁链状的魔导具就已经彻底遭到了粗暴来客的破坏，沉重的脚步踏进了依文娜的屋中。
到底是谁？
依文娜内心很是紧张。
不要看依文娜是鼎鼎大名的新“肢解者”，还是怪盗团的一员。但实际上，一年多之前，她还只是名出于兴趣而学习怪盗技艺的“普通”医学院生而已。
面对死尸的时候，出于缘故依文娜不会感觉到什么。但是真正面对起真人，且还是嚣张的直接破坏骑士团魔导具的恶徒，依文娜很难保持平常心。
屏住呼吸，听了十数声自己激烈的心跳，依文娜才想起了这用来躲藏的机关之中，还有着几面镜子。
这几面镜子，配合着摆设在房间各个角落，角度不同的镜子，可以让依文娜在这藏身之地便能看到自己屋内的大部分位置。
不得不说，深知自己将成为犯罪者的依文娜，在据点的花费了十二分的心血。
只可惜，她遇到了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对手，导致这些设计几乎没有派上过用场。
依文娜的房间，在小屋的最里侧，所以闯屋者距离还很远。但即便如此，依文娜也丝毫不敢大意。
通过镜子，她隐约的看到了闯入屋中之人。
那是一名穿着一身灰色的雨衣，头上戴着漆黑的面罩，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的肌肤，背后背着大型背包的高大身影。
如果是以前，哪怕只是通过身形依文娜也会推测这人是名男性。但现在...因为一些原因，她觉得对于性别方面的事情，最好还是严谨一些。
不说今天是自九月以来难得的大晴天，闯入者这身装扮即使在雨天也突出着一个可疑。
即便脑中有些宕机，依文娜也立刻认出了面前的这人的形象，是恶名昭著的连环纵火狂，通称“爆炎魔”。而前些日子从重狱逃走的逃犯之中，正好也有这个人。所以，很可能，现在就在她的家中徘徊的人，就是爆炎魔本人。
爆炎魔是在两年前被骑士团逮捕的，而直到被逮捕他总共做下了六起纵火事件，其中更是将格林沃特城的大剧场烧毁了三成，直接间接在他手中遇害的人超过了五十名。可以说，即便在人才辈出的格林沃特城，爆炎魔也是最恶劣的几名罪犯之一。
晌午的时分，翻看着爆炎魔资料的依文娜，还在心中埋怨过，骑士团为什么将这样的罪犯搁置了两年都没有处刑，让他找到了机会逃走。
没想到，现在这名近年来格林沃特城的恐怖象征之一，就让她直接遇上了。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不断的回想着。
爆炎魔在依文娜的房间之中，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像是在寻找一些什么。但奇怪的是，爆炎魔一直没有伸手去翻箱倒柜，这显然与他似乎在寻找事物的行为有所矛盾。
而多次看到爆炎魔经过自己藏身衣柜前方的依文娜，紧张还来不及，自然是没有余裕去思考这样的行为出现的理由。
怪异的僵持，持续了许久，至少依文娜的体感是这样。
不过，实际上或许也就不到十分钟的事情。毕竟，爆炎魔闯进屋里时的动静不小，怎么说也会招来他人。
直到爆炎魔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事态才发生了新的变化，
“...找不...哪里...一样...呃...不...”
爆炎魔的声音很小、结结巴巴，且在面罩之内有些瓮声瓮气。所以，即使距离的不远，依文娜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而伴随着爆炎魔的嘀咕声，他不再像是无头苍蝇一般逛来逛去，而是以极小的步伐缓缓的移动着，最终停在了依文娜家中地下密室的入口所在之处。
当然，入口现在是关闭的状态，看起来与寻常之处无异。
“终于...找、找到了...嘿嘿...”
不久之后，陡然间一声猛烈的爆裂之声响起。
地面在颤动，房屋在坍塌。
躲在衣柜后的依文娜，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急忙从原地一个飞扑扑出老远，才将将避开了差点砸到他的房屋横梁。
起身之后，依文娜急忙环顾四周。
本以为可能会与爆炎魔发生冲突，必须拼死才能逃离的她，发觉屋内现在居然空无一人。
看着已经被强行炸开的密室入口，依文娜猜测爆炎魔的目的地应该正是她家的地下密室。
不过...这又是为什么？
来不及想通，既不想被埋在砂砾，也不想和返回的罪犯相峙的依文娜，果断的逃出了小屋。
...
依文娜的小屋之外，一处偏僻阴暗的小巷之中，重新戴上了兜帽的依文娜望着自己残破的家，用力的握紧了手中样式极为像是手术刀的匕首。
又是一处满负着她回忆的场所，被毁掉了。
此时的南城区，依旧有许多人处于不明原因的昏睡之中。
但是，依文娜的家里传来的动静，还是招来了不少围观者。
而这些围观者亲眼的见证了，一个火球冲天而起，在天空炸开化成了一个狰狞的鬼脸图案。
紧着着，依文娜的家开始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时间，到处都有人大喊着“救火”。但是，很快这些喊救火的人，发现有许多人看着烈焰熊熊的宅邸颤抖不已，甚至跪伏在了地上。
“没用的...”
“什么没用？”
“没用的！这火焰是熄不灭的！”
“是爆炎魔！”
“是爆炎魔回来了！”
曾经爆炎魔的六起纵火案之中，有四起大范围纵火案发生在南城区。
而现在，回想起了两年前的噩梦的南城区住民心中，尘封已久的恐惧再度开始了苏醒。
躲在小巷之中观察的依文娜，在一片民众们的混乱之中，看到了趁势从容逃离的爆炎魔。
此时的爆炎魔与依文娜极为相似，套上了一身深色的兜帽，遮盖住了他极具辨识性的打扮。只不过，这种程度的变装，自然逃不过依文娜的眼睛。
再次握紧手中的匕首，依文娜自然是想要追上去的。
这些天代替“不善言辞”的里贝尔伯爵大人，克里斯为依文娜提供了一些必要的信息。
虽然克里斯这个人选是负作用，但是一些话依文娜还是听进去了的。
比如，曾经有“剥皮人”这样的怪物，找到了她的家想要实施袭击。再比如，包含“剥皮人”、“夜魔”以及“肢解者”在内的连环杀手组成的神秘组织，不知为何将她视为了眼中钉。
而今天这名“爆炎魔”的袭击，更是证实了这些事情。
只不过，现在由于脱离了危险而处于冷静状态的依文娜，察觉到了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
如果，那个组织以及爆炎魔，盯上的真的是她这个人，或者说是“肢解者”的模仿犯。那爆炎魔为什么要烧掉一座已经空了的房子？
而且，对方显然是在地下室放的这把火，也就是说对方的第一目标是毁掉地下室。
如果将这些事情告诉伯爵与侦探，肯定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依文娜的心中，这样的想法闪过。
而就在她思绪时，“爆炎魔”已经快要离开她的视野范畴。
无论如何，依文娜都觉得自己必须跟上去。
因为，可不只是那神秘组织将她视为了目标，她同样有仇人在那个组织之中。
可想要动身时，不知为何里贝尔的身影在她的脑中频频的浮现。
并且，每次浮现的，都是里贝尔满是失望的神情。
“我...我并不是在逃走...”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解释一般，呢喃了几句之后，最终依文娜还是走出了小巷。
...
...
骑士团总部之前。
刚刚从光明教会的大教堂走出来的里贝尔，看到了一个令他很迷惑的场景。
那就是，在他的马车旁，两名骑士装扮的人，正在和艾德拉拉扯扯。艾德正很是恼火的吼叫并且在抵抗。
“你们在对爸爸做什么！”
爱丽丝怒吼着冲了过去，对着其中一名骑士团成员，就是一个双脚离地的飞踢。
然后，全副武装的骑士没怎么样，大概扭了脚还摔在了地上的爱丽丝，自己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啧...”
看着简直就像是在故意耍宝的爱丽丝，里贝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就算得到了光明祝福，有些不太方便提及名字的小家伙该是什么德行还是什么德行...
所以那光明祝福到底什么用嘛！
他真的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里贝尔也凑了过去。
而还没等里贝尔问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名骑士团成员显然就将他认了出来，眼露出了忠实簇拥者才有的狂热光芒。
“伯爵大人！”
另一名骑士团成员一听，也是一愣然后望向里贝尔。
两名骑士团成员，似乎想做一个单膝跪地的举动，但是还是那句话。
他们全副武装。
所以，跪都跪不下的他们与里贝尔面对面，双方都有点尴尬。
为什么出现在他面前的，都是些不太正常的人？
在心中感慨着，里贝尔大致了解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骑士团正在遵照“里贝尔的建议”，将围堵骑士团总部的刁民以及围观的刁民，全部抓起来。而艾德虽然有说过，他是伯爵大人的马夫，并不是围观群众。但是，见过坎普雷特家气派马车的骑士团成员，哪里信他的鬼话，非要说他是马夫自己就是管家。
然后...
然后就现在了。
听着骑士团成员的解释，又看向另一侧骑士团总部的门前。
到处都有人在撒泼打滚高喊着“骑士团鲨人啦”的混乱场景，简直就如一幅地狱绘图，满满都是魑魅魍魉。
嗯？
等等...
刚才那小子说是根据谁的建议？
就在里贝尔满脑子都是问号的时候，天生就长着一张“始作俑者脸”的“伯爵的代言人”挥着手跑过来，和里贝尔等人进行了汇合。
...
...
不久之后，马车之中。
看着一副“幸不辱命”姿态的克里斯，里贝尔觉得自己没抽他，实在是因为两世自己都是个文明到不行的文明人。
“所以...他们就真的开始抓人了？”
“是的，里贝尔先生。如果是其他管事人的话，确实不太好说。但是请放心，艾哈德团长从来都是极具魄力的人。”
天啊...
听着克里斯的回答，里贝尔只是强作镇定的寻找起了他的茶杯在哪里。
“我记得，我还说过最好等上一星期...”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等上一星期可以抓到更多的逃犯，也将此转告给了艾哈德团长。不过，团长认为比起抓住更多逃犯，更早抓住逃犯对现在的情势更加有利。”
克里斯带着有些遗憾的表情回答道。
虽说，自从雾夜那一天骑士团遇袭之后，克里斯也改变了一些。但本质上，他依旧还是那名只想解开谜题，只对犯人感兴趣的“愉悦者”。
“...”
里贝尔一时语塞。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那些闹事者中一定有逃犯这样的前提了？所谓的变量，就只剩到底能抓住几名逃犯了吗？
哪里有那么多逃犯自己上门作死啊...
冷静想想的话，应该是一个都抓不着吧？
这可怎么办？
到时候骑士团的名誉固然又遭重创，但他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应该也逃不开牵连。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的话。如果证实了他只是随口胡说，克里斯也只是过度的在评价他，对他的话语进行阅读理解，那以后就能避免出现更加糟糕的状况...
嗯？
之前他是不是也有过相似的想法？
...
“里贝尔先生！”
“怎么了？”
沉思中的里贝尔，被克里斯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而顺势的向着克里斯所指的窗外望去，里贝尔看到了远方的天空，有个像是烟花的东西在空中炸开。只不过，这颗烟花可一点都不美丽，而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这是...”
里贝尔连忙拿起手边的资料快速翻阅，然后翻到了有同样资料图案的页面上。
“爆炎魔？”
“里贝尔先生，那边应该是南城区的方向。并且，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依文娜小姐的家也是在那周边。”
“什么？”
里贝尔皱着眉头看了过去...自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虽然并不是路痴，也具备一定的方向感，但是想要像克里斯分辨的那般具体，还是有些难。
“依文娜小姐，不会被卷入到与爆炎魔相关的事件之中吧？”
克里斯又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语。
而从他嘴角还保持着的微笑来看，他应该是一点都不担心依文娜。
“大概...会卷进去。”
不如说，百分之百会卷进去。
那可是女主角啊，不随时随刻惹点祸什么的，都对不起她身上强烈的光芒。
再加上，克里斯这个乌鸦嘴。
说不定，依文娜现在和爆炎魔都打起来了。
“里贝尔先生，要过去看看吗？”
“嗯...”
里贝尔沉吟了一声。
如果按照GALGAME的思维，依文娜应该是没有单独解决事件的能力的。不然，所有事都让她一个人干了，她又怎么和男主角产生牵绊，立起旗子什么的？
不过，现在他毕竟是在现实之中，没有固定的剧本。又或者说即便有剧本，也可能已经偏离了轨道。
再加上，依文娜无论如何都无法算成一个正统的女主角，也不柔弱。所以，事态，或许不会和想象中那般糟糕。
但...
“果然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即便与依文娜无关，能获得爆炎魔相关的信息，甚至将他抓住也是好的。”
“我也是同样的意见。”
“不过，再前往之前，我们需要叫上一些援手，以免出现雾夜时的状况。”
里贝尔说着，从车厢另一侧的窗户望了过去。
他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并没有看错。
一天，居然能连续遇到两名散发着配角之光的人。
或许，哀伤魔女线的剧情，要被推进到最为高丨潮的部分了...

第一百零四章，路标
混乱的骑士团总部之前，又撂倒了几个闹事者的艾哈德团长，远远的看到了挥着手跑过来的克里斯。
所以说...
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里现在很危险？
能不能不要一直跑来跑去？
思绪间，克里斯跑到了艾哈德的身前，然后说出了他的来意。
“要借人？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都很忙，腾不出手来去抓那名‘爆炎魔’。他的符号，我也注意到了。但是，根据资料他是一个很胆小的纵火者，所以看到符号的时候，其实就代表着他已经逃离。”
稍微掀开头盔，露出半边面庞，艾哈德说道。
“我们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伯爵大人只想借走一人。”
克里斯将目光转向了艾哈德的身后，
“从先前起，秘书小姐似乎就一直处于空闲的状态。所以，可以请她陪同我们一起前往南城区吗？”
“哦？”
艾哈德露出了极为感兴趣的神色，然后也望向了她的秘书。
而这名紫色短发，身穿着利落的黑色西服的年轻女性，则是推了推镜框，将自己的目光隐藏在了反光的镜片之下。
...
...
不久之后...
格林沃特城的街道之上。
骑着马在大街上极速奔驰的里贝尔，看着一旁和快马并行的飞奔中的团长秘书，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为什么，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画风总是会这么清奇呢？
可能，是因为这些人都是通过金手指选出来的吧。
正经人，谁会发光啊...
不过，秘书展现出的身体能力，倒也正好符合里贝尔的帮手要求。
实际上，里贝尔认为即便是在这有各种神奇力量在肆虐的世界，他也并不算弱小。也不说可以从正面制敌，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
原因很简单。
他会飞。
只要停悬在高空中，哪怕是个靶子他都可以避免受到绝大部分的攻击。更何况，他可以快速的飞来飞去的。
由于对幻之祝福的熟练度还很微妙，所以飞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飞向哪，那他的敌人岂不是更预判不出来？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变出那对黑翅膀。而且，他也担心遇到雾夜时，那种神明祝福失效的情况。
所以，即便没有神明的祝福与力量加持，也活像是个女仆小...呃，巴萨卡的秘书小姐，无疑可以补填他和克里斯这对“智力”型角色的短板。
之所以，现在里贝尔和克里斯在骑马，是因为马车留给了艾德与爱丽丝，让他们回宅邸喊人。
虽说爱丽丝刚刚获得了光明祝福，但显然她还无法作为战力。又或者说，即使可以，里贝尔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回宅邸喊来的塞巴斯倒是次要，主要是两匹天马，值得信赖！
不得不说，一般的作品里，像管家、秘书这样的存在，都是些人不可貌相的狠角色，甚至于战力上的天花板。
但是，人家的秘书确实不简单，但是他的管家，算是废了...
唉。
看着前倾着身躯，没怎么挥动手臂就跑的飞快。甚至，跑的太快有的时候还要调整步伐，等一等累的直吐舌头的骏马的秘书小姐，里贝尔的内心满是叹息。
...
很快，里贝尔、克里斯以及秘书小姐三人，便来到了南城区，依文娜的家所在的位置。
看着已经基本烧成了黑地的小屋，三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又或者说没有变化。
里贝尔和秘书小姐，都是那种时刻都冷着脸的类型。而克里斯则是大部分时都挂着微笑，所以和扑克脸也差不了太多。
从马上跳下，克里斯很快便去调查起了现场的状况，并且向着周边还没有散去的人群询问了起来。
而里贝尔看着克里斯的背影，表情有些微妙。
刚开始，让克里斯和他公乘一马，他是有些不情愿的。
不是嫌弃克里斯这个人，真的只是觉得超员了有些危险。
正所谓骑马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嘛。
而且，克里斯跑的也不慢不是？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在骑着马的骑士团警备队的围追堵截下，还成功的突了围的。
只是，这一天克里斯很遗憾的表示，他就算有心也无法展现出那矫健的步伐。
因为...
他今天穿的鞋不是平底的，带根。
好吧。
克里斯都这么说了，里贝尔还能说什么呢？
摇了摇头，里贝尔挥散内心乱七八糟的思绪，将目光投向了秘书小姐。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时候，无法称呼你，多少有些不便。”
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散发主角之光的人，能力可能很微妙。但是，散发配角之光的，有一算一都是狠人。
可能，是因为原剧情之中，主角会在玩家的视角之下，随着操控而成长，属于“半成品”。但是，重要配角这种定位的角色，必须从一开始就是“成品”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的原因。
站在一旁的秘书小姐，抬起头与里贝尔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扭过了头。
“...”
咦？
怎么感觉这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
是因为他现在还骑在马上抓着缰绳，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不适感吗？
就在里贝尔疑惑并且想着是不是该表达下歉意的时候，秘书小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张银色的半边脸蝴蝶面具，然后将自己的眼镜和面具进行了交换。
“叫我‘银翼假面’就好。”
“......嗯。”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然后勉强的点了下头。
果然，又是个怪人！
...
...
很快，克里斯就回到了里贝尔和...银翼假面的身边。
在看到戴上面具的秘书小姐的时候，克里斯也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她叫银翼假面。”
“原来如此。幸会，银翼小姐。”
克里斯笑着说道。
啧...这家伙接受能力好强。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听起了克里斯带回来的汇报。
他表示，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判别这起纵火案是“爆炎魔”的作案还是单纯的模仿犯。但之所以，他确认之前就返回，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里贝尔先生，你看那边墙上的标记，是不是很眼熟？”
里贝尔顺着克里斯的话语望去，发现确实在一条狭窄小巷入口处的墙壁上，画有一个手掌大小近似涂鸦的标记。
而这个标记，和像坎普雷特家的家徽，只不过是倒过来的而且没有两侧代表爵位的双翼。
“这会不会是依文娜小姐，给我们留下的记号呢？”
“有可能。先过去看看吧。”
也从马上下来之后，一行人便走入了有印记的小巷之中。
明明有银翼假面这样强力的帮手在，克里斯却也还是走在最前不断的张望打量，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遭遇突发的危险。
印记，是由淡绿色的荧光粉作为原料的。而走入小巷之后，三人发现地面上也零星的点缀着同样的荧光粉。显然，暂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依文娜的人，确实在给他们指路。
如果是依文娜的话，里贝尔其实还有些意外的。
因为，从依文娜以往的表现来看，她似乎是那种不会依靠他人，试图自己去解决一切的性格。
一路顺着荧光粉寻去，穿越了数条小巷之后，荧光粉的指示标忽然断绝。
大概，是指路人的荧光粉用尽了。
而在周边寻找了一番之后，观察力出众的克里斯，又找到了新的指示标。
只见，又是一条小巷的墙壁入口，一撮白色的头发被强力的胶水粘在了上面。
也正是这撮白发，让里贝尔和克里斯确认了，这些确实是依文娜留下的。
接下来的路途之中，三人看到了许多同样被强力胶水粘住的白发。从数量来看，剪了这么多头发之后，依文娜的发型应该都会产生明显的变化。
看着这些大量被作为路标的白发，里贝尔内心泛起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在他的印象之中，女性应该都是比较珍视自己的头发的。特别是，像依文娜这般可以留出长发的女性。
但是，现在依文娜似乎是轻易的便舍弃了这些。
到底是依文娜的状况，让她不得不这么做。还是说，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事物了呢？
里贝尔觉得大概率是后者。因为，以“不得不”为前提的话，有序的剪发然后取出胶水粘上等等的步骤之中，可看不出丝毫的紧迫感。并且，以辨识性来说，依文娜也没必要特意用她自己的头发。将她今天穿着的兜帽剪碎，粘布片，是相似的效果。
那...
如果不是里贝尔想太多。依文娜这在并未遭受绝对压力的情况下，不经意的展现出的，可以轻易的舍弃本该珍视之物的行为，大概代表她的心理状态应该处于相当糟糕的状态。
以往，与另一名女主角梅璐艾塔相处的时候，里贝尔的想法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堕落为魔女”。
而这两天面对依文娜，并且此时此刻看着这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粘在墙壁上的白发。
里贝尔的看法是，“这个人随时变成魔女都不奇怪”。
只是他不知道，想要从人变为魔女，具体有什么样的条件，具体要经历什么样的步骤。
...
...
一路跟着依文娜的标识，三人终于七拐八拐的走出了南城区。
面前的场景豁然开朗，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格林沃特城的大钟塔。
看到这曾经被怪盗偷过指针的多灾多难的大钟塔，里贝尔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来个这么有标志性的建筑，不是要出事吧？
里贝尔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六个剧情触发点，发现它们没有变化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看着在已然是傍晚的天色之中，露天之下格外耀眼的主角之光。里贝尔对着一处小巷喊道，
“出来吧，依文娜。”
在一旁的克里斯与银翼假面，多少有些疑惑的神色，直到依文娜真的就从那边走了出来。
就如里贝尔所想的一般，由于剪了很多，依文娜的长发现在基本成了中短发，但是显然现在的关注点并不是这个。
“我没有破坏与你的约定，我没有逃走！”
距离半条街的位置，依文娜大声的说道。
“嗯，我知道...”
里贝尔点了点头，额角有细汗开始泛起。
“这次，我没有冒失的独自行动，自顾的陷入险境！”
“对，没错，这次你做的很好。所以...”
“我没有惹上多余的麻烦，也没给你们带来无谓的灾祸！”
这就有待商榷了！
里贝尔很想这么喊一句，但是不能。
如果想问，为什么现身的依文娜看起来很亢奋，很激动，莫名其妙的在声明什么的话。
答案，是因为她抱着东西。
抱着，一堆东西。
那是一些赤红的扁平的，礼物盒一般的盒子。
根据“爆炎魔”被捕之后的供述，他称这些盒子为“烟火盒”。
而当初，震惊格林沃特城的大剧院爆炸纵火案，爆炎魔也仅仅使用了两个烟火盒而已。
可是现在，依文娜抱着十来个。
里贝尔惊呆了，完全想不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而他身旁的克里斯与银翼假面，看起来也有些僵住了。
想来也是，突然从拐角蹦出个拿着一堆TNT的人，无论是谁大脑都会短路那么一下。
“冷静...冷静。依文娜，你先将那些烟火盒放下。”
里贝尔尽量用和善的声音劝阻道。
到底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女主角，突然变成自爆车了？
“不可以！这里还是居民区。”
“所以那么多烟火盒，你到底哪里弄来的！”
“我捡的！”
脸色早就已然是煞白的状态，显然无比恐惧，甚至于头脑都在混乱的依文娜。
似乎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持有着大量的“烟火盒”。

第一百零五章，选项
“总之，那些盒子什么时候会爆炸？”
“随时！”
听到依文娜的回答，里贝尔的脸差点都绿了。
这位女主角为什么每次都会被卷进这么奇葩的情景之中？
一时间，里贝尔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十几个烟火盒同时炸裂，那份威力足以让整条街化为废墟与火海。
那与其在这里干等着被爆炸卷入，不如豁出去了。
几乎是在瞬时之间，里贝尔的背后便生出了黑色的羽翼。
前倾身体，近乎贴着地面疾飞而出，里贝尔直接单手掳起僵在了原地的依文娜，便垂直向着高空的方向极速上升。
也就是在上升的途中，里贝尔发觉到自己的左脚有异样感。低头一看，竟然是眼疾手快的银翼假面抓住了他的脚踝，和他一起来到了高空之中。
要不是顶着空气的阻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真想怒声质问一句，这个奇怪的秘书到底在做什么。
也正是他快速蹿升到了高空，停悬之后短暂低头的扫视的时候，他看到了大钟塔建筑的屋顶之上，正在抬起头看着天空的，身穿着雨衣戴着防毒面罩一般事物的“爆炎魔”。
里贝尔感觉他的目光，与爆炎魔对上了。
当即，心道不妙。
爆炎魔在众逃犯之中，也是最为特殊的一名。
因为，他拥有着“神明祝福”。
虽说，那名为“牺牲祝福”的神明祝福，听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神明的祝福。但是，随时可以燃烧自身任何部位进行献祭的能力，却与爆炎魔这纵火狂的身份十分搭配。
他只需要在烟火盒里留下自己的一些毛发或者指甲之类的事物，就可以轻易的做到远程且瞬间的点火。
也正是因为这份对于神明祝福的恶性活用，当初骑士团近乎是遇到了奇迹般的好运，才勉强抓获了“爆炎魔”。
“快全扔出去！”
里贝尔奋力的冲着被他夹在身侧的依文娜吼道。
确实，爆炎魔可以瞬间点火。
但是，他显然不会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这么做。毕竟，大多数的时候，这些危险的烟火盒是被他背在身上的。
所以，在爆炎魔反应过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到底能将烟火盒扔出多远，就是此时的里贝尔和依文娜到底能否活下来的关键。
在听到里贝尔的话语之后，依文娜以别扭的姿势，竭尽全力的将怀中的烟火盒全部抛了出去。
与此同时，里贝尔用力的扇动着背后的羽翼，卷起强风尽力的吹飞这些烟火盒。
虽然慢了几拍，但看到还未彻底暗下来的天空中，代表着自己心血的烟火盒，正在飞散并且支离破碎。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之后，爆炎魔将其全部点燃。
顿时间，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天空炸响，随之而来的大量火焰，将天空彻底燃为了赤红的色彩。
爆裂带来的强大爆风，将距离爆炸中心并不远的里贝尔与依文娜，直接的吹飞了出去。
在天空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了一道轨迹的里贝尔，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之所以，他能扛住爆风，其实还是归功于他背后的这对告死鸟的羽翼。
在经过了几次尝试之后，里贝尔发觉这对看起来轻飘飘的羽翼，居然具备着相当的防御力。
于是在紧要关头，他背对爆裂的中心，用厚实的黑翼扛住了大部分的冲击。
当然，撑住了不代表里贝尔现在就很好受。
因为这对黑翼，现在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而这样的一部分，先是像遭到了一下猛烈的重击，接着又像是遭到了一阵重物的碾压，最后又被恐怖的热浪所席卷，像是正在燃烧一样。
不，不是像在燃烧，而是里贝尔背后的双翼，此时是真的烧起来了。
只不过，本身就不猛烈的火焰，在与里贝尔身上的另一种神明祝福，“月之祝福”进行了短暂的对抗之后，便偃旗息鼓。
里贝尔也终于从一个火人的状态之中，恢复到了正常。
感觉到所有事情全部平息之后，里贝尔才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虽说，来自背部的各种不同类型的疼痛，让里贝尔面部肌肉不断抽搐。但总体来说...意外的顺利？
果然，这“幻之祝福”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想来也是，毕竟是能让整个王国都束手无策的天谴教会，所掌握着的招牌般的能力...
思绪间，里贝尔发现自己的上衣领有些紧。然后，他才发现之前在背对爆裂时，他反射般的将一直夹在身侧的依文娜抱了起来，以免对方被爆裂的余波所直击。而显然知道不能乱来的依文娜，现在也很是配合的蜷缩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
这...
还挺尴尬的。
没有进行变装，实际身形的依文娜十分的娇小，和克里斯...呃，这个参照对象不对。应该说，比刚刚过了十岁生日的爱丽丝，也大不了多少。
再加上她现在极致的缩着身体，让抱着她的里贝尔觉得，自己怀中的并不是一名少女，而是比较大只的猫什么的。
而还没有从依文娜身上感受到什么旖旎的氛围，里贝尔就又察觉到了一件事。
糟了。
从骑士团借来的，先前还挂在他脚踝上的“银翼假面”不见了。
...
...
在地面上的克里斯，算是以一个相对较佳的视角，全程的围观了先前发生的突发状况。
从依文娜小姐突然出现，抱着一堆烟火盒开始。
克里斯脑中的问号还没有消掉，突然，里贝尔先生长出了一对黑色的翅膀，飞了出去。
克里斯的问号加一。
然后，又突然，银翼假面小姐也追了出去。
克里斯的问号又加一。
然后，里贝尔先生抱起依文娜小姐飞到了天空。
这件事，克里斯还是能理解的。毕竟，要避免烟火盒波及到这条街周边的住民区。只是，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银翼假面小姐，会挂在里贝尔先生的脚上。
姑且，让问号再加一好了。
接着，虽然是很小的角度，但是克里斯也看到了出现在大钟塔之上的“爆炎魔”。然后，大致明白了全部事情的起因结果。
不出预料的话，就是“爆炎魔”不知为何烧掉了依文娜小姐的屋子，然后当时正好在场的依文娜小姐，便顺势的追踪起了他。
然后，依文娜小姐大致看到了爆炎魔，居然将危险的烟火盒，到处布置在住民密集的居住区。认为，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悄悄的将烟火盒全部进行了回收。
作为与怪盗相关的人，这种程度的事情，依文娜小姐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爆炎魔一路扔，依文娜小姐一路捡。
至于，为什么不阻止爆炎魔丢烟火盒，又或者呼唤周边之人一同对抗爆炎魔什么的。克里斯觉得，这恰好代表着依文娜起初是比较从容、冷静的。
爆炎魔的烟火盒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布置的时候肯定是带在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说，将烟火盒派出之前，他本身就是一个会行走的易爆物。所以，除非有把握瞬间让爆炎魔失去意识，贸然的惊动或者刺激他，只会让他选择玉石俱焚。
克里斯短暂的思绪间，他又看到了让他的问号增加的一幕。
那就是，高空之中，银翼假面小姐居然松手了，然后从天空中坠了下来。
然后，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问号在增加了。
因为在空中，银翼假面小姐居然能调整自己的姿势，从头朝上方变为头朝下方快速的坠下。
挺直着身躯，将双臂贴在身侧的银翼假面小姐，简直如同一支由上而下射出的黑色的箭矢，划破着傍晚的天空直接坠向了大钟塔的顶部。
随后，大钟塔的顶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克里斯也没有看到。因为，他毕竟还在地面上，角度不怎么好。
不过，大量的烟火盒在天空爆开，如火焰般的雨降下，小型的火焰四处燃烧着，引来一阵阵骚乱声的情景，克里斯却看到了。
如果以艺术的目光来看，这样的一幕还挺美丽的。
除此之外，发生爆炸的地方并不只有天空。
几乎在天空的烟火盒炸裂的同时，大钟塔的塔身处也发出了几声爆裂的巨响。
伴随了格林沃特城的居民几十年的大钟塔，开始燃烧坍塌。
只是，在大钟塔倒塌的过程之中，一个身影从黑烟与烈火之中高高的跃出，稳稳的落到了克里斯面前的街道之上。
这个身影，是克里斯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的银翼假面小姐。
而不要看银翼假面的落地很稳，看起来和受伤无缘。但是，被银翼假面小姐五花大绑，直接扔到了大街中央的爆炎魔，可就没这个命了。
也不知道，在钟塔顶部，这位凶残的连环纵火狂到底经历了什么，总之他看起来是进气多出气少的。
...
仿佛被战火洗礼过一般的钟塔大街之上。
克里斯抬起头，看到了依旧停悬在空中的里贝尔，以及他怀中的依文娜。而他将目光转回到一边，看到的则是顺利的抓住了“爆炎魔”，然后正在以彻底轰然坍塌的大钟塔为背景，飒爽帅气的摘下面具的秘书小姐。
然后，克里斯一时间有点迷茫了。
他是来干什么的？
他是不是有点多余...
虽然，到处都着着火，所以热浪席卷不休。但是，依旧感受到了秋日的彻骨寒冷的克里斯，还是抱了抱自己的肩膀。
...
...
高空之中。
将头也埋入里贝尔的臂弯中，蜷缩了一阵的依文娜，良久才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安全了。
向着周围弹了弹头之后，依文娜习惯般的皱起眉，压着声音说道，
“放我下来。”
“你确定？”
里贝尔有些奇怪的问着，觉得依文娜可能也身怀绝技所以松开了一只手。
然后，突然意识到他们还在高空的依文娜，猛的用双手楼主了里贝尔的脖子，活像个考拉熊。
“...”
“...”
“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去？”
沉默了片刻之后，依文娜换了种说法。
“这...”
里贝尔有些踌躇。
倒也不是，他想一直在空中占依文娜的便宜。实在是...
他不会降落。
对于背上长了翅膀的人来说，往天上飞其实不难。毕竟，只要尽力的扇动翅膀就足够了。但是，让里贝尔降落，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常理的话，是只要减缓悬空时翅膀扇动的频率，他就应该能徐徐下落。
但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刚才稍微停顿了一下挥动翅膀，他就差点垂直掉落，实在是吓了个够呛。
所以，现在的良策是向着宅邸的方向飞，让宅邸之中最可靠的存在，来接他下去。
没错，就是安妮。
“你...”
一边向着宅邸的方向飞行，看着下方的情景，银翼假面与克里斯都无恙之后，放下了心的里贝尔开始与依文娜搭话。
倒也不是他不想解释不能直接下去的原因，而是这对翅膀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岔开话题。
“你是很想寻死吗？”
“...”
面对里贝尔尖锐的提问，依文娜抿了抿嘴。
“确实，好像这两年你都是一事无成。身为医生，没能救到病人，反而要残害他们的尸体。想要找‘肢解者’复仇，却连对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为了引出‘肢解者’的举动倒是成功了，但是却害得自己被神秘的组织所盯上。或许你认为，是你害得无辜的骑士团成员为之牺牲，莱莎也为你受了重伤。所以，想干脆的放弃一切了吧？”
“...”
依文娜依旧在沉默，但是抱着她的里贝尔却能通过她颤抖的身躯，感受到她的动摇。
那这时候，里贝尔又该说些什么呢？
他想了想，认为如果是游戏的话，他的面前会出现两个选项。
第一个选项是“安慰”。
毕竟，别人不知道里贝尔却能差不多的推测出来。哪怕没有依文娜的这些举动，原剧情之中的很多事也会发生，并且无法避免。
甚至，光论怪盗的伤势的话，反而是他改变了原剧情的锅也说不定。
而第二个选项，则是“叱责”。
想必，都不需要前世身为GALGAME通的他，只要情商稍微正常一些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场景中到底该怎么选才能立起旗帜。
于是乎，里贝尔选了——

第一百零六章，叱责
叱责。
没错，里贝尔决定选择这个选项。
虽然，随口安慰几句好像就能让依文娜的好感度上升。但是...他要依文娜的好感度做什么？
一起解决“肢解者”相关的一系列事件，然后至此相忘于江湖不是很好吗？
倒也不是他对依文娜有什么偏见，而是一名模仿连环杀手进行分尸、抛尸的好女孩，着实有些太硬核了一点。
里贝尔觉得，他这贵族少爷的脆弱身体，可能承受不太住。
所以，他认为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能维持在“虽然可以合作，但是合作结束之后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这样的程度，应该是恰到好处的。
而就在里贝尔决定说出一些，反而降低自己好感度的话语之时，一直沉默着的依文娜倒先开口了。
“或许...一开始，我确实有那种想法的吧。”
依文娜用微弱的声音，呢喃般的说着，
“倒也不是寻死那么具体。而是觉得，有关于自己的事物的话，即便舍弃掉也无所谓...之类。又或者，还希望所有的事物都毁灭掉什么的。”
依文娜的话语之间有些停顿，但是连续的诉说着，
“决心独自一人复仇的时候，我是认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行为，或许会为无辜的人带来灾祸，我还是选择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只不过，真的发生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我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
这...
里贝尔感觉氛围有点不对。
虽说现在两人是在高空之上，但总的来说是互相贴着身体的状态。
而这种紧密的距离之下，依文娜突然开始用这样的语气倾诉话语。怎么感觉，这是那种在剧情的中叶，经过了一段共同的经历之后，男女主角互相敞开心扉，加深彼此了解的状况呢？
当然，里贝尔自己完全没有敞开什么心扉就是了。
“所以，当我看到‘爆炎魔’丢下那些烟火盒的时候，我就将它们捡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是认为不能让他再为南城区造成伤害，还是擅自的在为自己的过错做出‘补偿’。总之，我一路跟随着他，捡起了他的所有烟火盒。然后...认识到了自己，到底是多么的不堪。”
依文娜的轻轻的叹息着，
“捡起三个、四个烟火盒的时候，我或许还有着决意之类的事物吧。有着哪怕要牺牲自己，也要保证不让烟火盒波及无辜的想法。但是，随着越捡越多，想着怀中的东西随时可能会炸裂，让我自己化为灰烬。我能想起的，就只有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和恐惧到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其实，给你们留的路标，中间的时候我就应该中断了的。因为，我既然想着要不惜自己也要从爆炎魔的手中，保护这片城区之类的事情。那就不该将你们卷进来...可是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里贝尔感觉，依文娜抱着自己的手臂上的力道，都松了一些。
“我总是在说别人愚蠢，但真正愚蠢的人，反而是我自己。我到头来还是搞砸了一切。将那些烟火盒全部捡起来又如何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们，也没想过这种事情。把它们集中起来，只会引起更大的灾祸。反而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没有中断的路标，仅剩下的一丝期望，反而将你们带来化解了一切...”
“就如你所说的，我真的一事无成，而且将所有的事情弄得更糟。并且，胆小、懦弱、自私、无能...真的一无是处。”
“所以...我果然还是，死掉比较好吗？”
“...”
不不不不！
别将这种问题丢过来啊！
表情依旧“淡定”的里贝尔，内心都炸开锅了。
什么情况？
为什么怪盗团的一员，“肢解者”的模仿犯，南城区的暗医，未来的哀伤魔女，会问他这种问题？
他们很熟吗？
就算上在空中的这番交谈，他们交流的次数也基本是双手数的过来的程度吧？
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他来决定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里贝尔总觉得他只需要简单的“嗯”一声，依文娜说不定就会真的从他怀里向着地面跳下去。
这已经不是什么易碎品不易碎品的事情，这名女主角好像真的要碎了。
之前的女主角梅璐艾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却是活蹦乱跳、精神十足。
而依文娜看起来凶悍，做的事也骇人耸闻，但实际上脆弱到不可思议...
想来，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哪怕稍微有个能倾诉的对象，想来依文娜也不至于绝望到能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啧，这人人缘有点差...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你不能死。”
里贝尔连忙的说道。
当然，在依文娜看起来，他的口吻和神情依旧是冷酷的。
总之，先稳住了依文娜再说。
现在，里贝尔哪还敢进行什么选项不选项，来个“叱责”？
他再来一刀，真的会出事的。
他可做不出，对着面前这名急需心理医生疏导的少女，说出近似于“去死”的暴言。
说真的，这现实就是和GALGAME不一样，一点都不讲究。
哪有还没进行选择的时候，女主角擅自动起来影响判断的...
“为什么？”
“...”
还问为什么？
你就这么想跳下去？
里贝尔一边腹诽，大脑之中转的飞快。
用来劝解的话语很多，比如“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价值的，人有活下去的理由，却没有死的理由”之类。但是，在刚刚才和想要炸了小半个南城区，拉去凌迟个十次也不奇怪的纵火狂相遇的现在，说“每个人都有价值”实在是不太合适。
那针对依文娜自己呢？依文娜的价值在哪？
有肯定是有的，一时间想不出来，实在是因为里贝尔和她真的不熟。
最终，想了片刻之后，里贝尔硬着头皮回道，
“因为，我追逐了很久，才终于像现在这样抓住了你。”
“是...吗....”
依文娜听着里贝尔的理由，像是呆滞了片刻之后，重新将头埋了下去，贴在了里贝尔的怀里，
“说的也是。堂堂的伯爵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不说，莱莎还需要你的帮助，而且我也切实的被你救了一命...在将这些还清之前，我似乎连擅自舍弃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又是呢喃般的低声说完，依文娜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这...
依文娜是不是曲解了什么？
里贝尔感觉怪怪的，但姑且松了口气。
这下，应该算是稳住了吧。
而且，总体来说大概没加好感度...
心中如此的想法转过，里贝尔突然对自己有事没事就将想法趋向“原剧情”，“GALGAME”的思维，感到了莫名的厌恶。
明明，这些人如此鲜活的处于现实之中，他此时还能感受到怀中的少女传递过来的温暖与柔软，到底为什么他总是要揪着那些事物不放？
...
可能，是因为依文娜身上强烈的光芒，无时无刻的在提示着自己很特殊，他很特殊，这个世界也很特殊的关系吧。
里贝尔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
...
夜晚。
在里贝尔和依文娜飞回了宅邸，克里斯还是有些迷茫的在现场取证、收集信息并且进行着“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思考的时候。
秘书小姐，拖着五花大绑的“爆炎魔”回到了骑士团总部。
此时的骑士团总部，简直就像一个大号的饭堂。四处都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的食物的香气。
在团长室，秘书找到了自家的大小姐。
已然将身上的铠甲褪去，但唯独留了一个头盔戴着，然后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不断的上下张合头盔面罩的团长艾哈德，显然是心情很好。
“你回来了！琳！”
艾哈德笑着，伸手招呼着自己的秘书，琳。
“听我说听我说，刚才将那群闹事的家伙全部抓起来之后，你猜怎么样？真就从里面，抓到了逃犯。而且，不只是一名，是两名！”
艾哈德开心的用力拍了拍桌面，
“你说那罗纳兄弟，他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他们是双胞胎，又不是连体婴。怎么连来骑士团找死，都要手牵着手一起找？哈，哈，哈～听了那伯爵的建议，真的去抓人的时候，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我病了。没想到，罗纳兄弟会病得比我更严重。这么说来，如果真如那伯爵，呃，伯爵大人所说，连环杀手都是些病人的话，是不是耐心等上七天，能把所有在外逃犯一网打尽？”
艾哈德尽情的自言自语了一番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兴奋之余忽视了秘书琳。于是她便咳了一声，稍微平复了心绪之后向着琳问道，
“你那边怎么样？我之前可是看到了，南城区的天上，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还下起了火雨。这是‘爆炎魔’的新手法、新标志之类的吗？”
琳默默的用手拉了拉，将身后的“爆炎魔”拖扔到了身前。
之前，由于爆炎魔一动不动，并且被绑成了方形，还全身包覆着雨衣，粗看起来有些像是行李之类的物件。
“‘爆炎魔’就在这里。”
“哦...嗯？”
艾哈德愣了一下，将头盔摘了下来，放到桌面上，将胳膊拄起，面容严肃的再度问道，
“就是那个烧了大剧院的疯子？”
“是的。他就是‘爆炎魔’斯坦。我有确认过他的罪犯烙印。”
秘书琳继续说道，
“因为时机晚了一步，导致‘爆炎魔’斯坦，彻底毁掉了城南方位的大钟塔。而烟火盒造成了火焰雨，也引发了数十场小型火灾。所幸，那些火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无法扑灭。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受害情况并不会太严重。但具体怎么样，需要等专门的调查报告。我返回的时候，看到一些骑士团成员，已经赶了过去。但是，由于受害范围很广，建议总部也进行派遣。”
就在琳一板一眼的汇报的时候，艾哈德却像是在神游在外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一、二、三...”
艾哈德弯下三根手指，
“琳，你说伯爵大人一天就能找到三名雾夜逃犯，而现在在逃的还有五人。那两天后，是不是所有的雾夜逃犯，都会落网？”
“小姐，我认为这是你想多了。”
“这样啊...”
艾哈德有些遗憾的说着，然后又是目光一亮，
“琳，你说伯爵大人是不是知道今天，我会率着骑士团的主力回到城里，所以才特意来为我献上了这些礼物？”
“小姐，我认为这已经是在做梦的等级了。”
“啧...偶尔做做梦不也挺好的。”
艾哈德咂了咂嘴，然后还是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与伯爵大人的管家约好的拜访时间，是明天吧？真的是，越来越期待那一刻的到来了。说起来，伯爵大人真的和传闻那般威严英俊吗？之前他一直在远处，下马车的时候也被挡住，所以我没看清。”
面对艾哈德的提问，琳则是回想起了之前，与里贝尔四目相对时的情景。
于是，琳将面庞默默的错开，少见的以一语不发的形式回应了艾哈德的提问。
...
...
深夜。
里贝尔，克里斯还有依文娜，聚集到了莱莎所在的房间之中。
躺在床上的莱莎，依旧没有苏醒。
而她虽然面容憔悴，且能看到盖着的被子上，右臂的位置凹陷了下去。但至少呼吸很均匀，确实的脱离了危险期。
在设备简陋，药物以及技术都有限的情况下，当时身受重伤的莱莎，居然能短时间内将伤势稳定住。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评价是依文娜等人的医术好，还是莱莎的命足够硬，又或者说神奇的世界有神奇的力量。
总之，这算是件好事。
即便，与怪盗的相处时间不多，并且无论怎么辩解她也是名罪犯。
但里贝尔，依旧不希望莱莎就这样永远的从这个世界退场。
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的莱莎，看着她即便打了几分折扣，也依旧美丽的样子。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克里斯。
里贝尔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有些美丽的女士，偏偏喜欢频繁的扮成各式各样的男士。而有些男士...
算了，不提了。总提也挺腻的。
叹了口气，里贝尔将目光投在了依文娜抱在怀中的两本笔记本之上。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终于到了解开一部分谜题的时候。

第一百零七章，依文娜的笔记本
“如果你感到了疲惫，明天再来商谈这些事情也是可以的。毕竟，莱莎也还没有醒。”
围坐在桌旁，没有将目光投在桌面中心的笔记本上，而是一如既往的在喝茶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没关系的。是我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不如说，其实不需要这些笔记本，我也能说明我与‘肢解者’之间的仇恨。说是取笔记本，不过是很拙劣的借口而已。我很感激里贝尔先生，之前并没有指出这些，并且给了我足够的时间。”
微微低着头的依文娜，平静的说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我身上背负着的事物说给两位。也衷心希望，可以得到你们的帮助。只是...这真的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所以大概只会让里贝尔先生失望。”
听着依文娜的话语，里贝尔没有作答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以表“不客气”与“不介意”。
而看着两人的交谈，一旁的克里斯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咦？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两人之间的氛围，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里贝尔先生这边倒还好，还是那副寡言淡漠的样子。只是，话语之间多少有着对于依文娜小姐的关心，甚至到了略显多余的地步。
但依文娜小姐这边的变化，可就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了。
克里斯开始仔细的观察起了依文娜。
然后觉得，依文娜总是凶着的那张脸，此时都柔和了许多。
而依文娜此时，真正愿意讲述自己的过去，也愿意放下坚持向他人求助，显然不会仅仅是因为在这一天的种种事件之中，他和里贝尔展现出了充足的探案能力。
最主要的是，依文娜对于里贝尔的称呼。
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克里斯也了解到，里贝尔有着一些特殊的习惯。比如，比起姓氏更愿意称呼他人的名字。同样，比起被称呼为“坎普雷特”，更愿意被称呼为“里贝尔”。
克里斯并不是没有与旧贵族相处过。所以知道，称呼旧贵族时，不仅要称呼那代表着荣誉与历史的家族名，最好还要带上一连串乱七八糟的称呼。否则，就极容易激怒对方。
就算旧贵族，一副温和的样子，表示“叫名字就可以”。但也不能真的去当真。因为，那只是旧贵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宽宏、绅士的一面，而并非他真的不在乎。所以，傻乎乎的当真了的人，不仅不会变得与旧贵族更加亲近，反而会被对方在心中记下一笔，更甚至惹上莫名的恨意。
但是，克里斯能判断出，里贝尔是真的对这件事毫不在意。甚至，有个不懂事的小家伙直呼其名，里贝尔也没有展现过丝毫的恼怒。
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出的不在意，别人或许不行，克里斯却能分辨不出。
毕竟，无论装的再怎么好，一旦被念及心中挂记、在意的事情时，人也会本能的做出一些反应。例如，身体的僵硬，一些无意识的习惯举动，表情的微妙变化等等。更甚至细致一些的话，目光的闪烁，瞳孔的微缩之类，也能作为证明。
所以，毫无疑问，里贝尔真的是一名很奇特的旧贵族伯爵，且也真的不在意别人叫他的名字。
不过，即使如此。直接唤出“里贝尔”这几个字，也是有难度的。
毕竟，里贝尔伯爵的身份以及气质所带来的压迫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的。
所以，要不然是没心没肺，要不然就是内心之中有其他的情绪或情感，可以战胜那份始终存在的压力与恐惧。
否则，依文娜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做到使用“里贝尔先生”这样的称呼。
那么，话又要说回来了。
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求知欲旺盛的克里斯，好奇的打量着依文娜。
而这时，依文娜也发觉到了克里斯的目光。然后，她微微皱起眉头，斜了他一眼之后移开了视线。
嗯...
果然还是那位依文娜小姐。
并不是依文娜小姐的性格本身，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变化。
克里斯在心中如此的记录着。
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后，依文娜开口讲述了起来。
“有关于我的事情，首先要从我的父亲开始讲起。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父亲其实是一名很古怪的人。他很少说话，总是板着一张面孔，在我的印象之中从来就没有笑过，并且总是会将自己关在屋里...”
听着依文娜的描述，克里斯有些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里贝尔那边。
这些特征，简直就是在形容那位总是面容冷漠的伯爵大人。
然后，克里斯发现依文娜好像也发现了这件事，然后将目光移了过去。
这...
依文娜小姐难道没有发现，这些特征在她身上也是通用的吗？
这么说来，克里斯忽然察觉到屋中其他两名从来不在脸上展现笑容的人，和他这个总是将笑容挂在脸上所以失了严肃的人，配合起来正好能产生一种协调。
只是，他只有一人，所以到底要和谁协调呢？
嗯...
好像也没有思考的必要。
毕竟，两人之中有一人是不太熟的。
...
...
“有关于我的事情，首先要从我的父亲开始讲起。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父亲其实是一名很古怪的人。他很少说话，总是板着一张面孔，在我的印象之中从来就没有笑过，并且总是会将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愿意与他人进行交流。不过...父亲对我却真的很温柔，可以说只要是我提出要求，父亲甚至可以去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莱莎的病房之中，里贝尔静静的听着依文娜的诉说。
即使知道内心活动此时太过活络，有些不太尊重依文娜。但这些事情是天生的，里贝尔也没办法。
除了腹诽依文娜的父亲当真是个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人，和这样的怪人相处大概会很辛苦之外。
他还在意起了房中的莱莎。
虽说，依文娜想让同样追逐着她，并且心系着她，为她付出了很多的莱莎，也听到有关于她的“真相”，是出于好心。
但是，这么吵个昏迷中的病人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反正他又不是医生。
“我一直以为，父亲看起来总是很痛苦，是因为他那条断去的腿。所以，从小便想成为一名医生，想医治好父亲的腿。但实际上，父亲一直在痛苦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身上的旧伤。”
依文娜说着，翻开了第一册笔记本。
她是故意倒着向里贝尔等人展现的。而看到笔记本上的文字之后，里贝尔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我有罪，我是一名罪人。”
这是一句蛮普通的话语，而且只是用寻常的墨水书写，也不是血书什么的。
那这句话，惊悚在哪呢？
大概就惊悚在，小小的一页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几千个文字。
话语都是同一句。
“我有罪，我是一名罪人。”
同样的一句话，大量、密集、杂乱的摆在眼前，真是相当具备着冲击力。
让心绪平复了一阵，里贝尔才终于让那头皮发麻的感觉消了下去。
这...
要是在他的前世，仅仅将这一页的内容，原封不动的放上去，是不是就能当成网文的一章发布了？
在里贝尔和克里斯带着愕然的目光之中，依文娜徐徐翻动笔记本。然后，几乎所有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我有罪，我是一名罪人”。
好家伙，如果是将这个笔记本的内容原汁原味的放送的话，大概几个月都不需要考虑更新的问题了吧？
一边向前翻着页，依文娜继续诉说着。
“那是去年的春天。我就读的格林沃特医学院，有着一个传统。就是，在春季的假期之前，会举办一次集体的成年典礼。虽然距离我真正成年的生日，其实还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因为符合条件，我就参加了典礼，并且得到了典礼上由医学院准备的一些礼物。虽然，都是一些用处不大的小物件，但是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依文娜带着怀念的神色说着。
实际上，不过是一年半前发生的事情，但是对于依文娜来说，真的就像发生了很久之前的事件一般遥远。
而里贝尔在意的则是，新梅王国的成年是十七岁，所以去年就已经成年的依文娜，其实就比他小一岁？
他忍不住多看了依文娜几眼。
这...依文娜实在是成长的有些，含蓄。
“我将那些小礼物，带回了家，送给了父亲。然后，就看到了父亲接到那些礼物时，露出了从未展露过的笑容。只不过...当时，父亲表现的就已经很奇怪了。因为他不停的在对我说‘谢谢’。是的，就和这些笔记本中的记录一样，同样的话语说了无数次。然后，说着说着便开始痛哭，转变为了‘对不起’，直到他崩溃倒下。”
一开始，依文娜还能保持平静。但是到了后面，她也难以扼制那份痛彻心扉的悲痛。
“也正是在隔天。我醒来时，发现父亲留下遗书，然后...将自己吊了起来。”
这突兀的转折，不禁让里贝尔与克里斯这两位听众睁大了双目。而里贝尔更是不禁将手，伸向了好似在微微作痛的脖颈之上。
...
...
悲伤的五个阶段之中，第一个阶段是否定。
突然看到自杀的父亲，依文娜自然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她先是不愿意承认父亲的逝去，之后是不愿意承认父亲的自杀。
身为医学院学员的她，直接亲手解剖了父亲的尸体，然后绝望的发现，她父亲的死真的没有其他的理由。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即便，从始至终只有她与父亲两人的家庭，并不能严格的定义为大众眼中的“幸福”。但是，她真的没有厌恶过自己的家庭，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困苦。而且，未来不依旧是充满着光明与希望吗？
为什么，她的父亲会选择自杀这种最残酷的诀别方式？
依文娜拼命的寻找着理由，翻找着父亲留下的所有事物，翻看着父亲留下的所有记录。然后，参照着些许的线索，遍访着整个格林沃特城，寻找着父亲的过往。
途中，她得知了奥瑞特小镇的存在。
记起了她小时候，曾经住在那个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
追寻着奥瑞特小镇的事情，逐渐浮出水面的是一个叫做“肢解者”的名字。
其间，她又逐渐回忆起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环绕着她的生活，并不是后来那样。
她想起了，早就在记忆深处模糊殆尽的母亲的身影，想起了母亲的身旁，双腿还是健全的父亲。
不。
不对！
依文娜悚然的回想起，根据父亲曾经的相识之人所说，她的父亲是一名战场上的老兵，腿也是在战争之中失去的。
但是，新梅王国已经三十多年没有爆发过战争。
那如果，她的父亲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失去了一条腿，那名双腿健全的“父亲”又是谁？
依文娜像是疯了一般的继续追查着，追查着。
终于，当她回到曾经奥瑞特镇的旧址，在多番的变化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处大型市集的小镇遗址之中，找到了她曾经的“家”。
在“家”的地窖之中，找到了更多的真相。
“我不是罪人，从来不是！”
十五年前，新梅王国之中，即使是劣质的纸也依旧是贵重品。
所以，整个地窖之中，能记录事物的事物，墙壁、桌面、布料、毛皮甚至于草垛，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句充斥着怨念的话语，记载了十五年前发生在奥瑞特小镇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将那些真相原封不动的记录下来的另一个依文娜笔记本，就在里贝尔和克里斯的面前。
...
里贝尔和克里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们将在依文娜与另一个笔记本的帮助之下，回到十五年前。
那个面临大搬迁之际，真正的“肢解者”正在肆虐的，奥瑞特小镇。

第一百零八章，十五年前的奥瑞特小镇（上）
十五年前，奥瑞特小镇。
一名拄着单边拐杖的中年男子，推开辛格酒吧的大门，走了进去。
看到这名右脚是木制义肢的男子，酒吧中的醉汉们，纷纷冲着他打招呼，还有些人举杯致意。
只不过，中年男子却是皱着眉头，一副懒得搭理这些人的样子，径直的走到柜台坐下，对着柜台后酒保兼老板的老人压低声音说道。
“一杯冰水。”
“喂喂，杰克。你总这样，我这小店可要倒闭了。”
显然和这名叫做杰克的中年男子很熟的酒吧老板，打趣般的笑着说道，转身着手准备了起来。
“少啰嗦，和这些家伙不同，我要是醉倒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而且，有没有我，你这破店也照样要倒闭了。”
杰克冷哼一声说道，接过老板递来的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说起杰克这个人，他是个颇具故事性的人。
杰克的原名叫做“灰鼠”，之所以改名为“杰克”，是因为战争期间，他所在的小队有五个人叫“灰鼠”，所以小队的队长无奈之下，为他们全部都改了名。
杰克参加过差不多十五年前发生的一场边境战争，并且在战争之中失去了一条腿，重伤之余被遣返回了故乡。
但实际上，杰克的故乡并非奥瑞特小镇，而是杰克参军的时候胡乱的编造了自己的出身，才导致了这种尴尬的状况。
至于，杰克为什么不惜要编造出身也要投身兵团，是因为身为孤儿的他，只想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被送到了奥瑞特小镇的杰克，与镇中的众人可以说是面面相觑。
在人口四舍五入才能到两千人的小地方，住民之间都互相了解。自然知道，他们镇没有杰克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奥瑞特小镇终究还是接纳了杰克。而杰克虽然身体有所不便，但是作为一名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老兵，显然也有出众的能力。于是，他在小镇住了几年之后，受镇长的邀请成为了小镇的卫兵。
小镇的卫兵，算上杰克总共四人。并且，其中有三人是兼职，只有杰克一人是全职的卫兵。
也就是说，小镇的治安几乎全仰仗于杰克一人。但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小镇中却没有发生过什么称得上是案件的事情。
倒也不是杰克作为卫兵着实很出色，单纯只是奥瑞特小镇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和平的地方。
只不过，最近...
奥瑞特小镇，不是很太平。
杰克坐在酒吧的吧台前生闷气的时候，一名身穿着黑色神父袍的人凑到了他的身旁，
“哟！杰克。今天也臭着一张脸。老板，给我来老样子，给他来杯水，就当是我请的。”
吧台后的老板，忍不住白了这名神父一眼。
神父的名字，叫做哈特。隶属于小镇之中的“自爱教会”。
哈特实际上的年龄，其实是与杰克相仿的。但是两人坐在一起，已经秃了大半的哈特看起来，简直比杰克老了二十岁。
当初，杰克被“运”到奥瑞特小镇时，选择接受他的便是“自爱教会”。而多年以来，哈特也一直在帮助杰克融入到奥瑞特小镇之中。所以，两人可以说是交情很好的友人。
“还在查，罗米·亨特的自杀案吗？”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打杯酒水，一口便喝去半杯的哈特，鼻子很快就红了起来。
比起神父这个身份，哈特更广为人知的反而是这圆圆的红鼻子。而为什么只有喝酒时才会红起来的圆鼻子，会成为哈特的标志。是因为，哈特很少处在非醉酒的状态。
哈特是个废柴，而这件事在没有秘密的小镇之中，也是广为流传。
“说了多少次？罗米·亨特不是自杀！”
将空了的杯子用力的按在吧台上，杰克瞪着哈特，恶声的说道。
这位叫做罗米·亨特的青年，是在四天之前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家的周边。
死的时候，他是被粗大尖锐的栅栏从刺穿了身体，血流了一地，死状很是惨烈。
由于罗米·亨特宅邸的栅栏年久失修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大家都倾向于罗米的死不是事故，便是自杀。
“是吗？”
哈特稍微眯着眼睛，晃着手中只剩了一半酒水的杯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大家都希望他是自杀，那就当他是自杀，不是挺好吗？”
“那可是死了一个人！怎么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随便下定论？”
忍不住激动起来的杰克，自然没有压住声音。而随着他的喊声，本来还很嘈杂的酒吧忽然便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齐齐的将视线转向杰克，目光之中是一股难以言明的冰冷。
“嘁。”
杰克咂了咂嘴，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拐杖，摇摇晃晃的逃一般的离开的酒吧。而哈特则是连忙将剩下的酒喝干净之后，拍了几个铜币在吧台上，然后连忙追了出去。
...
这一天，下起了蒙蒙小雨。
而顶着雨，倔强的一瘸一拐回自己小屋的杰克身旁，是苦口婆心的哈特。
“我知道，我知道身为卫兵，正义感是必不可缺的。但是，你也要懂得变通。像罗米·亨特那种人，死了大家都在叫好，你又有什么必要...”
“那他也不是自杀！”
杰克恼火的再度强调着。
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几乎整个小镇的人都恨那个“背叛者”。
从罗米·亨特拥有姓氏就能看出，他与小镇上大部分人都不是一个阶级的。
亨特家，在以往长久的年月之中，都是奥瑞特小镇真正的管理者。直到近几十年，才因为生意失败等种种理由家道中落，镇长的职位也落入了其他家族的手中。
但是，亨特家族的名号，却依旧是有些用处。
所以，这位亨特家仅存的家主罗米，便试图在奥瑞特小镇集体搬迁到格林沃特城之际，以各种隐蔽、欺瞒的手段，将小镇整个卖出一个好价钱。比如，将最糟糕的地段以及房屋给小镇搬迁过去的住民，然后从中收取回扣之类。
当然，罗米的计划是失败了的。不如说，他真有那么好的头脑，成功的做到这样的事情，他的家族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总之，在这件事后罗米·亨特，几乎被整个小镇的人敌视，完全可以以人憎狗厌来形容。
“即使罗米·亨特再有错，这也不能成为他被人杀死的理由，更不是镇里的人将忽视这件事视为正当的理由！你们真的不明白吗？罗米·亨特不是自杀，说明这个小镇之中潜藏着一名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凶手，这样的人每天每夜都在你们的身旁。”
杰克依旧恼怒的说道。
镇上的人觉得他不可理喻，他又何尝不认为镇上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不过，莫里克他们不是都说过，即使不是自杀，这或许也只是事故...”
“事故？或许确实吧。毕竟那天也下了雨，地面很滑。但是，那个失手杀了罗米·亨特的人，在销毁地面上的脚印的时候，就已经和真正的凶手没有了区别。”
“算了算了，杰克，就算你和我争执再多，也不能找到罪犯对不对？倒是听我说，听我说！我家那可爱的女儿，最近已经能完整的背下教会的教义了！”
“...”
不禁停下脚步的杰克，用很古怪的眼神看向这个前一刻还在说案件，后一刻就开始晒女儿的秃头神父，
“所以，你也早点料理一下终身大事，找名妻子怎么样？镇里的人估计是不行了，因为如果能有苗头，早就有了。那外地人怎么样？正好，现在是大陆上的巡礼之月，格林沃特城的传教士们也来了镇上。我可看到了哟，里面有好多修女，嘿嘿嘿嘿...”
哈特笑得太猥琐，让杰克忍不住抬起拐杖巧了对方的小腿几下，
“你以为那些大教会的修女，都和你们教会一样...”
本来想训斥哈特的杰克，尴尬的收住了声。因为，这其实是一件提不太得的事情。
哈特的妻子，曾经就是自爱教会的修女。自爱教会百无禁忌，所以两人就结合在了一起，还有了一位女儿。
只不过，差不多在半年前，哈特和他的妻子分开了。
对外的话，哈特与前妻的说辞是性格不合，方向不合等等冠冕堂皇的话语。但实际上，杰克这位某种程度上参与到两人分手事件之中的卫兵则是知道。早在哈特与前妻没有分手之前，那名前妻就已经和她现任的丈夫，以物理的形式搅在了一起。
简单来说，哈特油亮亮的秃顶反射的是绿色的光。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的。我现在已经不怪她了，真的不怪她。而且，确实。那些大教会，特别是万物教会的修女们，一个个眼睛长在了头顶一样傲慢，根本不适合做妻子。”
哈特也很是尴尬的打起了圆场。
或者，杰克没有那明显的停顿，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你也应该振作一些，你们教会的神明，现在基本已经没有信徒。全部都被那些大教会抢走了不是吗？”
杰克顺势的转移话题。
说实在的，他对哈特这位很照顾他的友人，有着颇多的怨言。
倒也不是瞧不起，只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这...我们的教会不行，我也没办法啊。教会的神明，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赐下力量或者祝福，甚至我都不知道我们教会的神明，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与其，将原来的信徒绑在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存在的神明身上，不如让他们选择自己想要信仰的神明了。反正，我们教会也不介意兼备其他的信仰。”
“那你也干脆投身到其他教会怎么样？”
“哈哈，还是不了吧。我们家，从祖父那代开始，就已经是自爱教会的神父了。而且，别的教义不说，光是一句‘深爱自己，深爱他人’，你不觉得我们教会的神明，比那些只会宣扬自身伟大与强大的神明，要有深度吗？”
看着笑着摆手的哈特，杰克只是摇了摇头。
比起说是喜欢已经几乎没有信徒的“自爱教会”，哈特其实只是没有勇气转投其他教会而已。即使，他身为神父的风评很好，即使在其他教会也能受到接纳。
哈特是个好人，但也仅仅只是个好人而已。
...
...
除了罗米·亨特的案件之外，奥瑞特小镇似乎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平静，徐徐的与格林沃特城接洽，准备一场大搬迁。
但是，身为卫兵的杰克，却能感觉到，仿佛有一股阴云笼罩在小镇的上空。
距离罗米·亨特死去后两个星期。
奥瑞特小镇之中，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件。
只不过，失踪者本身就是小镇里出了名的浪子，所以谁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又是一个星期。
小镇之中，发生了一起火灾。
火灾烧死了未来得及从宅邸逃离的一对夫妇。
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场不幸的事故，但是杰克却觉得这场火灾很蹊跷。
特别是烧成了焦炭的夫妇两人。
将一个人彻底烧死，显然是需要时间的。
那为什么这对夫妇直到被烧死，都没有试图逃离宅邸，或者向着宅邸外的人求助？
还有就是，杰克并不认为他是镇上最聪明的人。那真的，没有人看出这起火灾是有问题的吗？
又过了一个星期，杰克曾经的疑惑有了答案。
因为，这个星期小镇中再次发生了一起“不幸的事故”。
这次不幸过世的，是一名从自家二层坠下的老人。
但无论这起“事故”有多少疑点，小镇之中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发生着怪事，但是杰克还是听到了很多“这只是事故”的声音。
而仔细将这些人的身份联系起来之后，杰克似乎突然就找到了这些怪异感觉的答案。
摔死的老人，失踪的浪子，烧死的夫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这些人都是积极的在推进奥瑞特小镇搬迁的人。
甚至于一开始便被“自杀”的罗米·亨特，严格意义上也是一名在推动搬迁的人。
显然，小镇之中有人在猎杀这些推动小镇搬去格林沃特城的人。而那些在混淆，在视而不见的“声音”，大概也是希望奥瑞特小镇维持原样的守旧派。

第一百零九章，十五年前的奥瑞特小镇（中）
当意识到，小镇之中的人，或许在有意纵容这些案件的发生时，杰克只感觉到背脊都在发凉。
即便是在一直都很和平的奥瑞特小镇，他也依旧感受到了，人群聚集之处必然会衍生出的“恶意”。
由于小镇之中的众人，真的彼此很“熟”。所以，一些争执从来不会浮现到表面之上，也更不会引发成广为人知的“争斗”。
哈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从始至终没有做错什么。但偏偏，自从他那屈辱般的离婚之后，镇上的所有人都会用古怪的目光看向他。
若不是马上小镇会集体搬到格林沃特城，甚至哈特尚且年幼的小女儿，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别人总是对她窃窃私语，总是对她指指点点。
而这个时期的奥瑞特小镇，没有浮现出来的，在水面之下最激烈的争执，无疑是搬迁与否。
虽然，通过多数表决，决定了最终的结果是会搬入格林沃特城之中。但这不代表，那些被否定的少数派，真的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并且，严格来说，这少数派还并不少。
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格林沃特城为他们描绘的美好未来，更希望留在他们从祖辈起一直居住着的故乡。
更关键的是，这段期间的被害者，也都是选的恰到好处。
有罗米·亨特般人憎狗厌的，有被烧死的夫妇那般没有任何亲属的，也有坠死的老人那般孤僻的。
没有人会为这些人发声。即便有杰克这样的声音，也很快就会被一些有心的声音压下去。
或许，小镇之中，那些不想搬走的人没有亲自去排除异己的勇气。但是，只是去纵容为他们拔取眼中钉的犯人的话，是什么都不需要的。
...
即便遭到了一些阻力，也知道很多人可能不会太配合，但是杰克依旧选择将这些“自杀”与“意外事故”，当成一系列连环案件来调查。
但本身能力有限的杰克，并没有得到突破性的进展。
然后又是一个星期，又是一如既往的失踪了一人。
而这次，沉寂的水面却翻腾了起来。
因为，这次失踪的，并非“推动派”，而是一名坚决的“反对派”。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领袖的反对派关键人物的失踪，让小镇的人打破了“争斗不能浮于表面”的潜规则。
小镇之中的局势，变得无比混乱。
可杰克，依旧抓不到罪犯。
杰克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一腔热血与正义感，是多么的没用。
又是三天时间的经过。
那位失踪的反对派领袖，找到了。
只不过，他的身体被分成了五块，摆在了小镇的广场之中。
一时间，似乎吵闹了数日的小镇，整个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人们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一只怪物，正在小镇提供的特别的“养分”之下，茁壮的成长着。
...
...
“所以说，要不是你们一开始不重视！让我错失了那么多重要的线索，没有趁这个怪物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抓到他，又怎么会有今天！”
奥瑞特小镇镇长的家中，杰克用力的以双手拍着桌子，将吐沫喷了镇长一脸，然后摔门离开。
自罗米·亨特死去四个月的时间，镇上已经死了九个人。
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搬迁的推动派。但是，也包含着反对派领袖这样的倒霉鬼夹杂在其中。
小镇之中人心惶惶，人人都提高了戒备，尽量共同居住共同行动。
这样的举动，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不然，以犯人找到机会，一个星期必会杀死一人的频率，小镇之中肯定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
但是，另一方面来讲。
既然在大家都严阵以待的状态下，这位神秘的凶犯依旧可以时不时找到机会，悄然的杀人分尸。证明着他对这座小镇以及小镇中的人，十分之熟悉。
而更让杰克感到恐惧的是，这名凶犯一次次留下的抛尸现场，在清晰的彰显着对方的能力在增强。
从一开始只能伪装成事故，到绑架杀人后，过几日抛下几段尸块。到了第八起犯案的现在，凶手已经可以隔天就抛尸，并且尸块的数量增加到了数十。
有关于这名凶犯的消息，都已经在周边城镇传开。格林沃特城的新兴媒体《先锋日报》，甚至为凶犯起了个“肢解者”的别称。
对此，杰克同样感到了不满与愤怒。
离开镇长宅邸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由于“肢解者”的恐怖笼罩着，奥瑞特小镇最近白天都没什么人影，所以更不要提晚上。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听着自己的拐杖发出的“嗒嗒”声，杰克也不禁的产生了一些紧张的情绪，加快脚步来到了小镇唯一的教堂。
杰克想和哈特谈一谈。
一方面是哈特虽然毛病很多，但是意外的头脑不错。对于，“肢解者”的案件也有独特的见解。比如哈特认为，“肢解者”很可能是复数的人组成的组织。
另一方面的话，就是杰克实在是压力太大，真的需要找人倾诉一下。
差不多一个月前，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受到镇长的邀请，来到了小镇之上。
但是从现状也能倒推出，那些骑士团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而且，他们还总是对杰克这些镇上原本的卫兵，口吐不满、怨言什么的。还总是故意将他们排除在案件之外。
现在的骑士团的探案进展，即使杰克不太了解，也感觉得出他们走上了一些歧路，并且没有本地人的帮助寸步难行。
可即便如此，骑士团还是傲慢的拒绝着杰克。
再加上，来自镇长那边的压力，杰克确实需要在自己的情绪彻底失控之前，找既是神父又是好友的哈特，好好的谈一谈。
可惜的是，来到教堂的后院之后，杰克只得到了哈特外出的消息。
此时在教堂后的几间小屋居住着的，除了哈特之外，还有巡礼之月后没有及时离开的传教士与修女。
实际上，这个月里这些其他教会的神职人员是想离开的。但是，骑士团以探案为由，不准许他们离开奥瑞特小镇。
这件事，也是杰克对骑士团有怨言的理由之一。
所有迹象都表示着，这是一个对小镇极为了解的人才能做到的犯案。而这些外地人，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条件。
接待杰克的，是一名来自万物教会的修女。
作为大陆上最大的教会，这位万物教会的修女，在这些被困的神职人员之中，也是管事人一般的地位。
与万物教会的修女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杰克便转身离开了。
或许是哈特总在对他灌输，这些修女都很傲慢的缘故，杰克也不太喜欢她们。
不过，杰克倒不认为万物教会的修女，是看不起他或者镇上的人。只是，她们表现出来的氛围很是古怪。她们没有一丝的热情也没有一丝的怠慢，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上的波动。
所以，与其说是这些修女真的做到了对他人的一视同仁，不如说她们简直就像一具具人偶一般。
在杰克离开之前，还特意的探了探后院的情景，然后并没有看到哈特年幼的女儿。
虽说哈特和他的前妻是以不太光彩的方式分的手，但是哈特就像是真的原谅了前妻一般，说着“孩子是无辜的”之类的话语，允许前妻见女儿，也会在他忙碌的时候将女儿交由前妻来照料。
虽然，比起这一后院神神叨叨的神职人员，知根知底的哈特前妻一家显然更加可靠一些。但是，让杰克来选的话，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再去接触那个不懂得忠贞的女人。
诸事不顺，连找朋友说说话都没能做到的杰克，当夜怀着一肚子的怨气，骂骂咧咧的拄着拐回了家。
而正是这一天的夜晚，小镇之中发生了一起残忍的灭门惨案。
...
...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哈特。”
在奥瑞特小镇唯一的诊疗所的长廊上，杰克轻拍着好友的肩膀安慰道。
距离灭门惨案，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
杰克，依旧如同在醒不来的噩梦之中一般，脑中一片混沌。
“肢解者”又出手了。
而且，这次一次性杀了六个人。
一个三代同堂的家庭，所居住的安详的小屋，除了一名躲在衣柜之中的小女孩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遭到了毒手。
现在回想起那间小屋中的场景，杰克依旧会感到不适。
与身体分离的头颅，被挖去了双眼。而就是这样，被害者的头还是身体保持的最完整的部位。
其余的尸体，全部是支离破碎，然后被犯人恶趣味的排列成了人形的形状，铺在了地面之上。
杰克已经完全想不通，这名“肢解者”到底想干什么，想表达什么。对方，到底还是不是和他同样的“人”。
真的是只有恶魔，才能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举动。
不过，杰克知道他现在需要打起精神，因为内心之中最受煎熬的人并非他，而是哈特。
因为，这个遇害的家庭，正是他前妻所在的家庭...
不幸中的万幸，哈特的女儿活了下来。但是，没有外伤的哈特的女儿，受到了相当强烈的精神刺激而陷入了昏迷之中。
由于只凭医疗方面的手段，没能唤醒哈特的女儿。所以这一天，那些滞留的神职者也聚集到了诊所，展示起了来自神明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直到一声“她醒了！”的惊呼之声传来。
顾不得太多的哈特直接起身，冲进了女儿的病房之中，杰克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不止如此，几名骑士团的成员也跑到了病房里。
哈特的女儿，对骑士团而言很重要。
因为，即使她还年幼，她也依旧是“肢解者”唯一的目击者，唯一的生还者。
“依文娜！”
随着一堆人冲进病房，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病房，顿时变得无比拥挤。
在医生与几名神职人员的阻拦之下，众人才好不容易稳住了想要直接扑过去的哈特。
哈特身后的杰克，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内心之中莫名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哈特的女儿，年仅三岁的依文娜的样子很怪。
她笔直的坐在病床之上，丝毫不像是昏睡了三天那般虚弱。并且，此时的依文娜像是在看什么无比恐怖的事物一般，睁大的双目，面容扭曲，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如果依文娜的记忆停留在目睹“肢解者”犯案的前一刻，那她现在的反应不应该是尖叫，或者哭喊？
为什么。她的样子会这么古怪？
杰克思绪间，他被人从后方撞了一下。
本身就腿脚不便的杰克，险些被撞得瘫坐在了地上。
杰克看清，将他撞开后已经凑到了病床旁的人，是这次率队来到奥瑞特小镇的，骑士团的一名小队队长。
已经步入中年的小队队长，急不可耐的对着依文娜质问道，
“喂，小鬼，你是不是看到了‘肢解者’？来，告诉我们，快告诉我们！‘肢解者’到底是谁，到底长什么样子！”
“出去！她才刚刚醒，而且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几乎病房内的所有人，都在斥责着这名小队队长不合时宜的举动。
而就在病房内的几名骑士团成员，扯着嗓音与其他人争吵不休的时候，一直呈现出呆滞状态的依文娜，竟然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然后，她将手指，指向了这病房之中最为愤怒、最为激动、最为关心她的那个人。
哈特。
病房之中，是骤然的寂静。
哈特不敢置信的看着，用右手的食指指向自己的女儿。
“你做的很好。”
一名来自女性的柔和声音，轻轻的响起。
杰克猛然的环顾四周，想要找出人群之中，到底是谁说了这句话。
但未等他找到，病房内又陷入了新的混乱之中。
因为，刚刚醒来的依文娜，又一次的昏倒了。
“依文娜，依文娜！”
“等，等一下。这位哈特神父，请先解释一下，案发当晚你到底在...”
骑士团的小队队长，嘴上带着一抹冷笑，和身旁的骑士团成员一起，试图去架住哈特。
也正是此刻，总是窝窝囊囊的哈特，突然爆发出了显然超出寻常人的力量，砰砰两下直接将围着自己的骑士团成员打翻在地。然后，直接撞破病房的墙壁，从二层跳下，转瞬之间便逃入了夜色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十五年前的奥瑞特小镇（下）
“肢解者”的最后一案案发的六天之后。
几乎已经成为标志的拐杖的“嗒嗒”之声，在小镇边郊的一处小屋旁响起。
严格意义上，这座小屋才是哈特真正的家。只不过，小屋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年久失修，所以哈特平时才会住在教堂的后院。
而小镇的其他人以及骑士团之中的人，也知道这间小屋的存在。只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这几年里，哈特其实偷偷的挖了一个地窖。
当然，哈特挖地窖没有什么奇怪的目的。单纯只是听说有些酒存放久了会更加好喝，所以才挖了一个藏酒的地方。
作为哈特好友的杰克，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于是，他叹着气掀起屋中的地毯，打开了地窖的入口。
“谁！”
地窖之中，传来的是哈特惊恐的声音。
而在心中叹息着这个人果然逃不远之类的话语，杰克徐徐的走入了地窖。
点亮手中拿着的魔导灯，环顾了一下满目疮痍，刻满了字的地窖石壁，杰克皱起了眉头。
“你疯了吗？哈特。”
杰克又低下头，看了看地窖，发现除了几个损毁的木桶之外，没有看见类似于食物的踪迹，
“看来你是真的哪里出了问题...”
“杰克！我...”
看到了杰克之后，满脸都是狰狞神色的哈特，似乎想要扑上来。但是，杰克只是随手将拐杖抬起对准了哈特，哈特就顿住了身形。
“果然，怎么看你都不可能是凶犯...”
摇着头叹着气，杰克转身将魔导灯挂到了墙壁上。
“几天不见了，哈特。我们来聊聊，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
不久之后，蹲在地窖中的哈特，双手捧着杰克带来的食物大口的啃食着，时而被噎住就喝些水。
“谢谢！谢谢你杰克！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哈特激动的说着。
而杰克则是面露复杂。
他确实相信他的这位老友，不然早在哈特逃离的第二天，他和骑士团的众人就会来围住这处地窖。
但同样，他对哈特也有怀疑，这也是他这几天一直踌躇的原因。
作为一名卫兵，比起内心的情感，终究还是要凭证据以及真相来说话的。
而骑士团甩在他们脸上的那些所谓的“证据”，虽然做不得数但是也着实可疑。其中，最可疑的一点，无疑就是后几起案件发生之前，哈特总是会不知所踪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说是后面几起案件，是因为前几起案件的时候，收集线索证言受到了阻挠，且当时镇民们显然没将这些事情往心里去。所以，众人也说不好，那些事件发生的时候其他人到底在做什么。
还有的话，就是哈特当时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了一些。
依文娜，其实只是在不太恰当的时机，指了他一下而已。这样的行为，根本谈不上是指证。但是，哈特还是当场反抗之后，选择了逃逸。
“说起来，你当时逃跑的时候，发挥出的那些力量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你们教会的神明，已经很久没有赐下过力量与祝福吗？”
“力量？”
哈特愣了一下，露出了茫然的神情，然后变得逐渐呆滞，
“对，是力量...那是可以让我找到自我的力量，是可以让我成为‘英雄’的力量！”
“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我收到了信，收到了三封信！信里都是些地址。我每次都跟着那些地址去...”
哈特说着，面色忽然变得铁青，
“怎么会这样？现在想起来，我每次去那些地方的时候，正好是每起案件发生之前。”
“还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还有，你在那些地方发现了什么？”
杰克面色凝重的问道，但是却看见哈特的眼神变得迷离，没有焦距。
“没有，什么都没有。每次我只是远远的去看了一眼就回来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件事。我只能想起来，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我就可以得到力量，更多让我成为‘英雄’的力量。但是，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
哈特说着，突然猛然抓住了杰克的胳膊，
“所以，你收到的信，和我收到的信是一样的吗？你和我不一样，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被巨大的力量抓住骨头，杰克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却难以从哈特的手中挣脱。
平日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瘦小神父，这一刻却在发挥怪物般的力量。
“不，我...我收到的只是一封，单纯的威胁信。”
杰克艰难的回答着，而在两人纠缠之间，一封信从杰克的怀中掉落了出来。
...
分别属于杰克以及哈特的两本笔记本，记载着的信息，到了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
...
“哎？这...”
翻看中的笔记本到底，依文娜也没有再讲述，克里斯顿时的僵住了，甚至少见的有些愤慨。
一旁的里贝尔，自然是可以理解克里斯现在的心情的。
故事到了关键的时刻，突然中断，他现在也挺烦的。
“他们的记载，真的只到了这里...更多的话，是我从别人的口中获得的信息。不过，父亲口中提到的那封信，我这里有原件。”
看着依文娜变魔法一般，拿出了好几个信封，里贝尔和克里斯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最后的那封威胁信。里贝尔先生，需要我念出来吗？”
克里斯问道。
“不必，我们一起看就行。”
随即，在里贝尔的话语之下，克里斯拿着信贴了过来。
嗯...
闻着克里斯身上若有若无的飘着的，最近变得越来越好闻的味道，里贝尔开始后悔了。
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封已经尘封了十年，所以早就发黄，有些字迹都不好辨识，信张本身也略有损毁的信件，里贝尔逐渐的皱起了眉头。
信中的字迹很是娟秀，并且语句遣词都表现出了充分的礼貌。
甚至，只是从整洁有序，还刻意在词语之间稍微空出一些间隔方便阅读的行文方式，就能看出写信之人的柔和。
但是，就是这么一封“温柔”的信，内容却很是恶毒。
信的最开始，写信之人表示这段时间发生在奥瑞特小镇的事情，实在是“令人遗憾”。
然后，他表示自己便是杰克等人一直在寻找的“肢解者”。
肢解者对收信人杰克，提出了这样几个问题。
杰克是否真的希望，这连环不断的杀人事件，就此停止下来。
在杰克的心中，到底是活人比较重要，还是死人更加重要。
以及，杰克究竟是在为了这些受害者伸张正义，还是单单只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又或者干脆只是自己想成为一名“英雄”。
接着，肢解者便报出了他写信的真正目的。
他希望，杰克的探案到此为止，然后至此退出，不再对肢解者相关的案件提供任何的意见与线索，并且未来永久停止追查肢解者。
只要杰克同意，肢解者就不会再杀任何一个人。
而如果杰克拒绝，下一次他会试着寻找一个人数更多的家庭，来弥补他之前因为被追查，而耽搁下来的杀人计划。
并且，又一次礼貌的向杰克道别之后，肢解者在信上留下了一个类似于眼睛的图案。
只是，这个图案的周边，被一个水渍、油渍又或者血渍一般的事物所浸染着。
相对敏锐的克里斯，立刻便意识到，这个图案之上可能附带着一个真正的眼球。于是，咽了下口水，有些僵硬的将手指从信上污迹的位置移开。
“你依旧在寻找着‘肢解者’，说明你的父亲，当时接受了...”
里贝尔将目光移向依文娜，不禁的想要追问这个故事的结尾，但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了。
杰克接受了“肢解者”的条件，并非仅仅只是不再追查这么简单。他至此缄默，代表着此前就被怀疑的哈特...
“据小镇住民们所说，‘最后的血案’发生后的一个月。真凶，哈特神父就被处死了。”
依文娜低下头，缓缓的说道。
而里贝尔又不禁的伸手摸向了自己依旧缠着绷带的脖颈。
杰克...
违背自己的信念与正义，甚至成为罪犯的帮凶，亲手将自己的好友推至深渊，并且为此饱受煎熬与愧疚十余年。
原来，需要这种程度的绝望，人才会选择了结自己。
...
...
“没想到，十五年前的奥瑞特小镇，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记载中的骑士团，表现得一如既往的稳定。我都难以将故事与现实连接到一起。不过，当时应该是前任团长的时期。所以，现在的骑士团，多少应该改善了一些。”
又翻了翻笔记本之后，克里斯感慨般的说道。
只是，里贝尔有些听不出来，克里斯到底是在为骑士团说话，还是在贬低骑士团。
“本来，我还以为故事的最后会有什么预想之外的反转。比如，那位哈特神父才是真凶，又或者他有第二人格什么的...啊，抱歉，依文娜小姐。是我有些不谨慎了。我，没有恶意的。”
想起了哈特神父，其实才是依文娜的生父的克里斯，连连的说道。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严肃谨慎，克里斯将笑容收起了一些。
不过，他要是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或许还好一点。正因为现在他的笑容变得若有若无的淡泊，才显得他的表情有种讥讽的味道。
只能说，克里斯这个男主角，性格是真的有点恶劣。
“不必在意。对于我的生父，我是真的没有任何一丝的印象...也根本记不起来什么。所以，比起父亲，他更接近于一名陌生人。”
微蹙着眉头，依文娜说道。只是，她明明是在回应克里斯的话语，却完全没有去正视对方。
而里贝尔，其实是能从依文娜表现出的细节上，看出她其实是在强撑的。
毕竟，她用大拇指按食指，按的食指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虽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并且依文娜本身也完全不记得。
但是，回顾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生父被陷害成“肢解者”的过往，想来是不怎么好受。
“总之，这些过往...就是我必须找到‘肢解者’复仇的理由。就如我之前说过的一般，并不有趣...”
依文娜看着里贝尔说道。
与之前回应克里斯时不同，她此时的语气和音量，都明显的软了下来。
好像，还有些怯意？
里贝尔也猜不太出依文娜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在担心，自己不再“有趣”之后，他会将依文娜和莱莎两人赶走？
他难道长了很绝情的脸？
“这些事情，你有跟骑士团说过吗？”
这个提问，里贝尔刚问出口就知道白问了。
“我有尝试像骑士团求助。不过，好几次都是被赶了出来。最好的一次，只是一名不知道什么职位的骑士团成员，表示他会记着这件事。但后来，我很快就发现了对方只是敷衍。”
房间之中，随之而来的三人不同程度的轻叹。
实际上，要不是里贝尔是名穿越者，知道依文娜是名女主角。他可能都不见得，会信依文娜的这些话语。
那骑士团，就更不会了。
又或者，哪怕有想相信的人，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由于时期的特殊，骑士团本身就没有“肢解者”案的相关资料。而就算有，他们大概也不想承认他们当年断错了案，杀错了人。
而且，一名连环杀手能潜伏十多年没有动作，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等找到真正的‘肢解者’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杀了他吗？”
“是的。”
秒答。
依文娜回答的实在太爽快，弄得里贝尔都有点不自在。
这...这女主角真的没问题吗？她刚才是不是明确的表示了自己要鲨人？
不过，里贝尔也确实可以理解。
依文娜真的是全家都死在了“肢解者”的手中。她如果还要圣母，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才是真的吓人。
“只是，我真的...有这个机会吗？”
“自然是有的。”
在里贝尔回答之前，克里斯先一步开口说道，
“我和里贝尔先生，可没有白白窥探了依文娜小姐的隐私之后，只将其当成一则睡前小故事来听的恶趣味。我们，会帮你找到那名‘肢解者’的。”
里贝尔嘴微微张合，本想说“别把我也算上”之类的话语的，但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算了，由克里斯说好了。
反正，他也确实想抓住“肢解者”。
之前想，现在更想。

第一百一十一章，“肢解者”的轨迹
隔天。
由塞巴斯驾驶的马车上，是里贝尔、克里斯与依文娜三人。
连续两天，两位主角都在一起共同行动。总体来说，他们的关系，应该算好起来了？
在对侧看着依旧习惯般的将面部侧向相反方向的克里斯与依文娜，里贝尔忽然有些疑惑，他是不是很多余。
不对，他肯定是不会多余的。
因为，这马车是他的，驾车的人也是他的管家。所以，严格来说，多余的是这两位主角才对。
这一天，克里斯外出是继续昨天未完成的事情，就是回自己的事务所取资料。而里贝尔也是同样，他要去城里几个高点看一看。
理由，是曾经降临到他脑中的第三幕的五幅剧情画面之中，有一处便是如同幕后黑手般的人，在黑夜的高处俯视下方。而格林沃特城的高层建筑并不多，所以里贝尔觉得自己只要一一排除，或许能用非常规的方式直接找到神秘组织的据点。
目前，里贝尔暂时排除了光明教会以及大钟塔，这两个地区。光明教会是离开的时候，让修女带着顺道去看了一眼，大钟塔则是他自己飞在天上的时候看的。
说起里贝尔在紧迫之下，不小心展露出告死鸟之羽翼的事情，意外的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跟塞巴斯商讨过后，里贝尔才知道，那是因为大家都看不出那究竟是哪位神明的力量的缘故。
固然，天谴教会几乎被整个大陆所悬赏，并且天谴教众拥有幻化为幻兽的力量，也并非什么秘密。
但是，幻兽的种类也很多。而在通缉的时候，没人能直接将幻兽图鉴也一并印上去。所以就导致被大众所认知的天谴教众的幻化幻兽，仅仅只是几种常见的幻兽。
“告死鸟”显然不在常见幻兽的范畴之中。甚至，塞巴斯都表示直到里贝尔幻化出黑翼，他都不知道原来告死鸟也能归类到幻兽属。
而既然都看不出是“空想之神”的能力，他人自然也没有发难的理由。
但就算如此，里贝尔也同样不会大意。
之所以当时看到的人都没有询问，显然，他这摸不得碰不得的伯爵身份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纵使，查探他人的神明之力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不见得，所有人都会遵守这样的潜规则，不去越线。
他的神明之力，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并且，就算不怕暴露，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这份力量也不能乱用。
毕竟用多了，他自己会变成告死鸟的...
虽说，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告死鸟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干什么的。但谁闲着没事，会想去当一只鸟呢？
总之，里贝尔出门的目的，是今天之内查探几座教会类建筑旁的观星塔。而这些塔，恰好在克里斯的侦探事务所附近，他才会和克里斯同行。
至于依文娜...
里贝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跟过来。
她是在主动当保镖吗？
也不是里贝尔五十步笑百步。依文娜除了逃跑方面的能力，还真就不如他自己的战斗力高了。到头来，真的突然遇敌，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如果硬要说依文娜的优点的话，就是对地下水路了如指掌这一点。
不过，在地下水路已经被“夜魔”占据，骑士团一直包围探索的现在，这不多的优点也已经没有了。
算了，不能总以对方是否有能的目光，去看待他人。
别的不说，突然遭遇日全食什么的，依文娜还能照明不是？
...
...
行进的马车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克里斯。
“经过了一夜的思考，里贝尔先生是否从那两本笔记本中，整理出了什么信息呢？”
面对克里斯的提问，里贝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
克里斯这么问，肯定是他有了什么收获。而以克里斯的性格，他肯定会忍不住将这些全部说出来。
不信的话，三。
二。
一...
“我倒是发现了几处值得探讨的地方...”
看。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依文娜小姐。依文娜小姐，我其实有一件事很不解。为什么，你在得知了十五年前的事迹，求助骑士团失败之后，会产生要自己模仿‘肢解者’，将本尊吸引出来的想法呢？”
面对克里斯的提问，依文娜面带不悦，又或者说她总是很不悦。
“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将他引出来？”
“不不不。是因为，事件毕竟已经过了十多年不是吗？‘肢解者’完全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格林沃特城，甚至离世也是有可能的。一名连环杀手，突然停止了作案。与其说是他在遵守和杰克先生的约定，他变得无法再作案，不是更合理的解释吗？”
“我昨天不是说过，是因为他还在寄出这些信的缘故吗？”
依文娜从怀中拿出了四个信封。
这几个信封本身没有邮戳，甚至没有信，不过却也能传达“肢解者”的讯息。
因为，在信封的背面，无一例外的都画着一只眼睛。那只眼睛，仿佛在说“我依旧在注视着你”。
就如依文娜所说，昨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谈论过这些话题。
之所以没有继续下去，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已经很疲惫，头脑混沌，精神状态也比较差。
所以，里贝尔便暂时解散了谈话。
如果换成了几名配角，里贝尔或许还要担心一下，会发生配角掌握关键信息后，在传递给主角前被灭口的狗血剧情。
但显然，克里斯和依文娜，肯定是安全的。
“依文娜小姐，是根据这四封信，推测的‘肢解者’会每逢三年往你们的家中寄信一封。用来继续威胁杰克先生吗？”
“嗯，没错。我认为他的这些信一直没有中断过，不然...哪怕稍微给父亲一些喘息的时间...”
依文娜的表情黯淡了起来。
“对于，肢解者在持续施压的事情，我是赞同的。但是对于三年这个间隔，我有异议。因为...这些信纸的材质。”
“材质？”
依文娜又压了下眉头，伸手摸了摸几封信纸，然后拿起来观察了一番。然后，表情有些古怪。
而在依文娜之后，也检查了信纸的里贝尔，也是相似的神色。
因为，这四封信纸的材质，还真是截然不同的。有一封发黄严重的信纸，无论是触感还是透光程度，都明显有别于另外三张。
“王国改进纸张的工艺，是在六年前。等技术普及到格林沃特城，并且完全更替掉市面原有的各类纸张，大概要用两到三年的时间。而依文娜小姐，是一年半前得到的这些信纸...”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依文娜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而里贝尔也挺惊讶的，不过表面“淡然”。
他明白了克里斯想说什么。
四封信纸之中，一封的材料是旧纸，三封是新纸。而“肢解者”可以在这六年买到旧纸，却无法在六年前工艺还没有改进之前买到新纸。也就是说，至少有三封，甚至很有可能全部信纸，都是“肢解者”在两年到四年前这个时间范围内，为杰克寄出的信。
而无论这个时间范围具体如何，也完全不是三年寄一封信。
“这...”
“嘿诶～依文娜小姐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居然连这么显而易见的线索都没有发现吗？不过，虽然方向错误，但是最终结果倒是一样。并且，也确实引出了真的‘肢解者’。应该说，万幸近两年的时间之中，‘肢解者’没有搬离或者意外的过世，不然依文娜小姐真是要白白抛尸分尸两次了。不不，抱歉，我又不谨慎了。并没有所谓的‘万幸’，反而应该是最大的不幸才对。”
克里斯耸着肩如此的说道。
而从他的神态举动上，仍然看不出他到底是否真如话语所说一般，怀有歉意并且在反省。
里贝尔默默的放下信纸，在心中叹息。
这克里斯，是真的有点欠打啊...
而且，克里斯的这种说法，也是他惹人厌的地方。
如果从智商方面来说的话，里贝尔认为依文娜的智力肯定是不低的。
虽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上学门槛如何，但是能在医学院成为优等生的她，也肯定是名精英。
但是，就因为这信纸一般，真的很容易被忽略掉的小小信息，以及克里斯的话语，就会显得她好像真的很笨。
啧啧...
“那...几封信都是这几年寄过来的，又能代表什么？”
在刚开口的时候，依文娜显然是带着怒意的。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即使她再不满克里斯，也从克里斯这番表现之中，看出对方有着她不具备的能力。并且，她也很清楚，想要抓住“肢解者”，必须要依靠在场的两名“侦探”。
“能代表的东西，嗯...现在还不好说。总之，我们先回到笔记本的内容之中吧。很遗憾，我或许对于面前的事物，有着不错的观察力。但是对于，已经化为‘故事’的信息的分析能力，却有着很多不足。所以，还要多倚仗里贝尔先生。”
“...”
这球怎么又踢过来了？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在决定要抓住肢解者的现在，他没有像以前那般单纯的只是对于克里斯的行径感到愤慨，满心抱怨。而是认真的思索着笔记本中记载的种种内容，并以他超前的见识加以分析。
他现在也想不起，究竟是从哪里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
比起直接分析面前所在的人，直接分析他做过的事情，才是了解他最为快捷的方式。
因为，在分析面前之人时，也许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以及对方的伪装等等影响判断的事物。
但是，他做过的事情，却大多都是毋容置疑的事实，也会让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而现在，杰克与哈特留下的信息之中，虽然没有“肢解者”的正面描述，但是却记载着他做过的事情。
所以...或许真能从中获得决定性的有用信息。
“首先，我们来大致的纵观一下‘肢解者’的作案。可以明显的发现，他的作案是一个‘升级’的过程。”
里贝尔开口说道，然后看着克里斯和依文娜认真聆听的模样，内心还有点紧张。
啧啧...他这个本来应该已经驾鹤西去的小小反派，竟然在对着两名大主角指点江山。
会不会因为他弄错了什么，导致本来注定能破的案变得破不了？
不...冷静，相信自己。
“从第一案说起的话，我偏向于，罗米·亨特的死，真的是一场不幸的事故。只是，有个疑点在于，‘肢解者’为什么要在事故之后，销毁证据。”
“不是他怕被当成杀人犯，遭到处决吗？”
依文娜不解的问道。
而克里斯则是替里贝尔进行了回答，
“是这样的，依文娜小姐。你不能以现在的目光，去看十五年前的事情，也不能以格林沃特城的住民的目光，去看奥瑞特小镇的情况。试想，只有四名卫兵，且三名都是兼职，一切事项几乎不向格林沃特城上报的奥瑞特小镇，真的会严格执行新梅王国的法律吗？所以，如果一名小镇上很受欢迎的镇民，不小心杀死了一名小镇人人喊打的住民之后，还主动去自首的话，他想必是不会遭到严格的处罚的。要知道，那位亨特先生，可是连亲属都没有。不会有人，因为亨特先生的死，便要求小镇中的人，严惩凶手。”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个疑点。”
沉默了片刻之后，将克里斯的话也听进去了的依文娜，点头说道。
“我推测，是因为在罗米·亨特死的时候，肢解者内心的罪恶萌芽，开始了苏醒。肢解者是彻头彻尾搬迁反对派，而且也憎恨着罗米。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罗米，不知道怎么拔去罗米在他心中钉下的刺。直到...”
里贝尔做了个轻轻划脖子的动作，
“直到事故发生，罗米死了之后，肢解者才意识到。原来，只要杀掉就好了。只要杀了罗米，他就不需要再去憎恨罗米，也不用担心罗米继续推动搬迁。而仅仅杀死罗米一个人是不够的，搬迁也会继续。那要怎么做？答案，是继续杀。只要杀死所有的推动派，他们就不需要搬迁。而为了继续杀人，他就不能被抓住，即使他不会受到严格的惩罚。因为，他一旦被标记，下次再杀推动派的时候，别人很快就会意识到，是他干的。”
“这就是，我认为的第一个疑点的答案。肢解者，为什么要在事故之后，抹消证据不去自首。”

第一百一十二章，“父母”
“接着来回顾‘肢解者’的轨迹，很快就能发现第二个疑点。那就是，他的第五案。那位搬迁反对派领袖被害的案件。”
里贝尔顿了顿，将笔记本翻到相应的页数，扫了几眼，
“无论是身为搬迁反对派的‘肢解者’，这次反而杀害了同阵营的人，还是这起的受害者以被分尸的形式呈现。都代表着，这案件很特殊。”
“果然，里贝尔先生也这么认为吗？”
克里斯点了点头说道。
就连在克里斯的挤兑下，显得“智力有限”的依文娜也在点头，显然是看出了这起案件的古怪。
“将尸体分尸，一般是为了更好的进行隐藏。但‘肢解者’将尸体丢在了能轻易被发现的地方。这说明，这是一种展示，一种表达...”
里贝尔说着，目光忍不住看向了进行过同样行径的依文娜。而依文娜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同意了里贝尔的说法。
“那‘肢解者’在表达什么呢？我认为，是愤怒。原因的话，极有可能是‘肢解者’系列的第四起案件，也就是那位老人的坠亡，并非‘肢解者’的犯案。而是那位反对派领袖，假借连环杀手之名，为了排除异己而进行的模仿作案。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第四起案件发生之后，搬迁的反对派会开始干扰卫兵的搜查，并且试图将这起事件作为事故掩埋掉。杰克，是认为这是一场派系之间的斗争，所酿造出的扭曲的环境。但我认为，我的猜测或许更加合理一些。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会那般抽象且具备深层的含义。”
“确实...”
依文娜微微睁大眼睛，轻声的附声道。
以里贝尔的猜测，确实可以让很多疑点得到解释。
“不过，我认为如果我的假设成立，这起案件之中，会出现一个隐藏起来的疑惑。”
“哦？”
克里斯很感兴趣的看向里贝尔。
之前他没有出声，是因为他心中对于第五案的猜测，和里贝尔几乎相同。只是，没有更深层的“疑惑”。
“‘肢解者’是怎么知道，第四案的犯人，就是那位反对派的领袖的？从后续的种种迹象来看，‘肢解者’显然是没有找错。可要知道，当时因为反对派的重重阻挠，连卫兵们的搜查都受到了巨大的干扰。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仅仅一个星期，‘肢解者’就能探查出真相，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克里斯的目光一下就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肢解者’极有可能目击了第四起案件...不，如果是这样，以‘肢解者’不得不分尸来发泄的怒火，反对派领袖根本连那一个星期都活不了。那...‘肢解者’应该是那位反对派领袖周边的人。或者是亲属，或者是好友，也有可能是邻居。总之，他有着一个可以轻易的，直接从反对派领袖那里得知真相的身份！”
“对。”
里贝尔点了点头。
而依文娜则是流露出了难以遏制的讶异神情。
她全程认真的听着两位侦探的话语，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从里贝尔满是“猜测、或许、可能”之类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股宛如真相一般的严谨与合乎情理。
过去一年半时间里，她都快将那两本笔记本翻烂了，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讯息。
而里贝尔和克里斯，居然能仅凭前五起案件，就将“肢解者”的身份范围，缩小到这般？
“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巧合。虽然，反对派领袖在犯案之后，想必不会疏忽大意，竭尽全力试图隐瞒真相。但往往，神经越是紧绷越是容易出错。不过，这种可能性毕竟还是很小。”
克里斯说着，然后轻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如果当时，小镇上如果能有里贝尔先生一般的人，‘肢解者’也不至于...”
依文娜听着这些话语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但内心也是同样的感受。
可是，面对克里斯习惯般的吹捧，里贝尔却少见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因为有了事后整理的这些信息，也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纵观所有的案件，所以才能得到这些信息。如果在十五年前作为当事人在镇中，不见得我能有什么良好的表现。还有就是...也不要太小看别人，克里斯。”
“我会将你的教诲记在心中的，里贝尔先生。”
“...咳咳。实际上，当年小镇发生的事情之中，有一个算得上是最大疑点的疑点。那就是，为什么镇中之人都互相了解，对所有人知根知底，且可以确信‘肢解者’就是小镇住民。但为什么，偏偏连个像样的嫌疑犯都找不到。”
“这么说来，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依文娜回应道。
每当里贝尔说出一个疑点，依文娜就会产生一次，“过去一年半我到底在做什么？”的疑惑。
“那假设，镇中也有比较敏锐的人，发现了第五起案件的死者反对派领袖和‘肢解者’之间的联系之后，也依旧没能锁定嫌疑犯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当时的‘肢解者’本身就不具备被列入嫌疑犯列表的条件呢？”
“不会被列入嫌疑犯列表...‘肢解者’的所有犯案都需要足够的力量。所以，里贝尔先生的意思，是‘肢解者’当时，很有可能是身体孱弱的孩子、垂暮老人又或者丧失了自理能力的病患？”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
“我倾向是...年幼之人。具体原因，推测之后的疑点时，我会给出答案。”
“请稍等一下。我认为，神明之力之类的特殊力量，应该也纳入考量之中。”
依文娜提出了异议。
“很有道理，依文娜小姐。不过，你难道忘记了，小镇之中的人，互相了解是前提吗？再加上，镇上唯一的原住教会‘自爱教会’，已经没有展现神力很多年。所以，当时列定嫌疑犯时，这些事情应该都是考虑了进去的。”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依文娜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特殊力量吗...确实，严谨一点的话，我应该称当时的‘肢解者’为，‘本不具备力量’的年幼之人。因为，之后的种种都代表着，他后来获得了足以犯案的强大力量。”
里贝尔停顿了一下，向后翻页，
“至于获得力量的途径。大概就是，‘肢解者’背后的同伙了吧。”
“肢解者”具备同伙。
这样的论点被提出之后，克里斯和依文娜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而且不只是他们，就连记录之中的神父哈特，也早早的猜测过，“肢解者”并非单独作案。
哪怕，“肢解者”具备强大的力量，除非是像最后那起案件一般无声无息的屠戮整个家庭。否则，他就需要别人的帮助。
因为，肢解这个过程，其实是需要一个隐秘的空间，以及足够的时间来完成的。
而最后一案前的被肢解者，都失踪了短则两日，多则五日的时间。
这段期间，“肢解者”必须保证他在做的事情不被人发现，还不能因为行径古怪引起怀疑，更需要阻止他人拜访他存放尸体的据点。
在小镇全体戒严，还有许多骑士团与卫兵四处巡逻搜查的情况下。想一个人做到这些，一次或许还有可能，但更多的话，是无法仅凭运气来办到的。
“我们来推测一下，这名同伙的事情吧。首先，我们从后期已经基本混乱的哈特神父的状况，以及依文娜失去记忆且古怪的行径来判断。这名同伙，具备着近似于‘洗脑’的能力。只不过，这个能力并不强大，大概需要苛刻的条件以及大量的时间。否则的话，他大可以将整个小镇的人全部洗脑，想做什么做什么。”
“如果假设他施展能力需要时间。那...是不是代表着，当时的小镇上，他可能一直在我和生父的身边？”
依文娜说着，用手用力按住了头，不知是因为头痛还是别的原因。
“大概是吧。不过，也别太去逼迫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就算正常状况之下都很难回忆起来。更何况，是被做过手脚的情况之下。总之，这名同伙还有第二项能力，就是赐予他人‘力量’。这一点，哈特神父依旧是很好的佐证。又或许，这两种力量是同一种也说不定。”
里贝尔顿了顿，
“然后，最后写出那封威胁信的，大概...不，肯定是那名同伙。因为，我们能从‘肢解者’越来越残忍的作案，以及最后完全忘记了‘杀死搬迁推动派’的初心，杀戮整屋住民的行径看出，‘肢解者’从开始分尸起，其实就已经在逐渐的失控了。嗯，就是这样，我认为第五起案件之后的‘肢解者’不是在‘升级’，而是在‘失控’。并且到了最后，可能已经都疯掉了。而这样的人，是无法写出这封平和、有逻辑、目的明确的书信的。甚至于，在‘肢解者’看来，让搬迁计划搁浅，杀死想要搬迁的人是一种‘正确’的行为。这样的他，既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也不担心被抓，又怎么会找人来替罪？”
里贝尔说着，伸手拿起那封自称“肢解者”的人，写出的威胁信，
“其实，这封信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因为，如果将这封信的内容，比作一份交易的话‘肢解者’和同伙，明显是‘优势方’。他们具备着更多的筹码，也将杰克吃的更死。那为什么，交易的内容本身，会如此不平等？排除替罪的因素的话，信只是要求杰克今后不再触及这件事情。而作为代价，则是已经失控的‘肢解者’不会再杀人。从需求等诸多方面，显然都是‘肢解者’一方更吃亏。所以，我推测，或许这项交易达成，‘肢解者’或者他的同伙本身也能得到足够的利益。或许...同伙也不希望看到‘肢解者’继续失控下去，想让‘肢解者’也就此停滞下来。”
克里斯和依文娜，依次从里贝尔手中接过信，翻看了几次之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这样的看法。
“这就是我说‘肢解者’，当时可能还只是年幼之人的缘故。因为，看这名同伙对于‘肢解者’的行为。有赠予、照料、庇佑以及最后的主动进行袒护，一方面为‘肢解者’找替罪者，一方面试图停止‘肢解者’的失控。能充分看出他在为‘肢解者’着想，宛如一名...”
“监护人，甚至于父母。”
克里斯接道。
“没错...当然，这只是推测而已。最后这或许连推测都算不上。毕竟，推测的依据只是这名同伙在他的行为之中，给人带来的感觉与氛围。不如说，之前一切都只是以猜为主，没有佐证...”
在最后，长舒了口气的里贝尔，将手中的所有东西放下，然后如此的说道。
这就是，他在依文娜与她的两位父亲提供的信息之中，分析出的大部分事物。
他也不知道，这些分析会不会有什么效果。
如果放在十多年前，那固然是有奇效的。
毕竟，只需要找到能和依文娜父女长期接触，且还能与第五起案件受害者反对派领袖的亲密之人长期接触的嫌疑犯，这名嫌疑犯便大概率会是“肢解者”的同伙。而只要同伙落网，还有着“年幼之人”这个符号的“肢解者”，也会轻易的浮出水面。
可惜的是，现在毕竟已经是十多年后。
而且，依文娜的相关记忆也已经完全丢失了。
“经过了里贝尔先生的这些分析之后，我突然发觉即使是‘肢解者’与他的同伙，也意外只是些普通之人呢...在变得失控之前，‘肢解者’有自己的目的，而且是常人也能理解的目的。而那名同伙，也仅仅像是一名有些特殊能力的普通的监护人。”
克里斯出声感叹道。
“是吗？我倒觉得，那名同伙，或许是个相当可怕的存在。这就涉及到，这些记载之中的最后一个疑点了。那就是，杰克收到信之后的事情。从结论来看，杰克承受了肢解者同伙的威胁，与他完成了那恶魔般的交易。但是...这不就很奇怪吗？杰克可不只是不再深究那么简单，而是要坐视自己的好友被当做真凶然后处以极刑。杰克到底，到底是怎么确信，对方会遵守诺言，不会反悔，今后真的不再杀人呢？那可是，已经杀死了十多人的残忍凶犯。”
克里斯和依文娜又一次的齐齐望向里贝尔，
“我觉得...可能，那名同伙以很直接的方式，取得了杰克的信任。比如说...直接出现在杰克面前。”
起初，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里贝尔是觉得很荒诞的。
但是越想，越觉得或许当时，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同伙出现在杰克的面前，既是监视又能展现自己的诚意。杰克和哈特，面对当面的威逼，不得不接受对方的条件。
所以，在短短几日之后，哈特才会被轻易抓捕，然后在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好友之后，走向终末。
而杰克，则是饱受十多年的煎熬之后，在等到依文娜成年之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比起那名还有迹可循的“肢解者”，这名潜藏在凶犯的身后，手上没有沾任何一滴鲜血，但是却在操弄着人心的监护人甚至“教唆者”，更让里贝尔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十五年前的“肢解者”，可能还只是名十岁左右不具备任何力量的少年。
那试问，他的同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他的呢？
如果，一开始“肢解者”误杀罗米·亨特之时，他内心的罪恶萌芽并非自然萌发，而是被栽种进去的...
这些猜测，里贝尔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些真的只是他的发散思维之下，联想到的事情而已。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这一点。
并且，无论如何，“肢解者”也只是名已经残杀了包括德克在内的，大量无辜之人的凶恶罪犯而已。
他不愿意以任何的形式，为“肢解者”进行哪怕一丝丝的洗脱。
就在马车之中，里贝尔和依文娜各自以凝重的心绪进行沉思的时候，默默的翻看了笔记本与书信良久的克里斯，突然打破了沉默。
“里贝尔先生！依文娜小姐！”
等到两人的目光移过来，克里斯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那难以掩饰的兴奋神色，
“如果里贝尔先生的推测，并没有什么绝对性的错误的话。我或许，能找到与‘肢解者’，以及他的同伙相关的决定性线索了。”
克里斯顿了一下之后，强调了一句，
“并非是在十五年前，而是现在。说不定现在就能，直接将他们揪出的线索。”
又是停顿了一下之后，克里斯望着面带讶异的里贝尔与依文娜。
“请做好心理准备，依文娜小姐。因为我不知道，听了我所进行的猜测之后，到时你会感到愤怒、自责还是...恐惧。”

第一百一十三章，就在你身旁
“能找到，现在的‘肢解者’的线索？”
“当然，我也和里贝尔先生一样，只是推测而已。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和里贝尔先生确认一下。由于，这是陈年的案件，也是只有一些信息的案件。所以，我也试着用里贝尔先生的方式，对‘肢解者’这名犯人本身进行了一些分析。而我想知道的是，从‘肢解者’的犯案迹象，他也患了里贝尔先生曾经说过的那种，‘强迫症’吗？”
克里斯向着里贝尔询问道。
“嗯...我觉得，‘肢解者’应该是没有强迫症的。虽然，他从第五起案件起，犯案的方式都是分尸、抛尸。但是，每次的肢解程度都有所区别。患有重度强迫症的人，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因为，‘肢解’是他的标记，强迫症的标记必须是每次都一模一样的。”
里贝尔回答道。
虽然，强迫症严重到了一定程度，确实会让患者失控。
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的连环杀手都是强迫症患者，也不代表强迫症患者一定会成为凶犯。
否则，他的前世，“强迫症”这种病也不会经常在打趣般的话语里出现了。
“那，在里贝尔先生看来，既然不是为了留下符号，‘肢解者’为什么要那般过度的去残害被害者呢？”
“这个嘛...”
里贝尔沉思了一下，回顾了他不知道从哪些作品之中获得的知识点，
“或许，是因为欲望所驱使吧。‘肢解’这种行径，会让‘肢解者’感受到愉悦。如果说，第一次近似事故的案件，是‘肢解者’的第一次觉醒，让他成为了凶犯。那第五起案件，在愤怒之下的肢解，便是他的第二次觉醒，让他真正成为了‘肢解者’。而为了追求肢解时的那份愉悦，‘肢解者’才会不断的加重肢解的程度。只是，正是因为他开始不顾一切的，单纯的开始释放自己的欲望，他才会彻底的失控。”
“原来如此。结合案件的信息来看，我认为里贝尔先生的说法，是很接近事实的。那我接下来的推测，大概也不会偏离事实太远。”
克里斯看着依文娜，然后开口，
“我认为，自奥瑞特小镇搬迁入格林沃特城之后，大概十年左右的时光里，‘肢解者’或者他的同伙，一直就潜伏在，依文娜小姐和杰克先生的身旁。”
...
克里斯的断言，让马车之内瞬间变得寂静了起来。
依文娜的双眼逐渐的睁大，但是她的瞳孔却在不禁的缩紧。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即使来到了格林沃特城，‘肢解者’与他的同伙，也一直持续不间断的监视...不，主动出现在杰克先生的面前，折磨着杰克先生。”
克里斯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整理了一下言语，
“是这样的。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那名同伙，确实的制止了‘肢解者’的失控。但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认为，仅仅是凭借着疑似是‘洗脑’的能力大概不够。否则的话，同伙完全可以在‘肢解者’失控前，便进行遏止。而我的猜测，是因为‘肢解者’的欲望，找到了其他的宣泄口。”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怔了一下，隐约的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割裂他人身体的行径，追根究底，其实就是一种‘施虐’的行径。而没有强迫症的‘肢解者’，其为了得到快乐的施虐，其实并不只会限定在‘肢解’之上。而除了肉体之外，精神上的‘施虐’也是存在的。”
克里斯轻叹了口气，
“所以，我猜测，之所以‘肢解者’可以在同伙的帮助下，得到了抑制。是不是因为他的施虐对象，从那时起就从受害者，转移到了杰克先生身上呢？在施虐者的视角看来，看着杰克先生一生都无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然后因为背叛了自己的正义以及坐视好友赴死而不断的痛苦、绝望的情景，想必是件相当愉快的事情了吧...”
克里斯稍微看了眼依文娜之后，欲言又止的张合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虽然，他的用词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谨慎”，但是里贝尔却能看出，他其实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因为，克里斯没有指出，那么痛苦，大概无时无刻不想了结自己的杰克，之所以能忍耐那么多年，是因为有依文娜这么一道枷锁。
某种程度上，依文娜的存在，也变成了“肢解者”与他的同伙，施加在杰克身上的“刑具”。
“如果这些说法成立的话，确实如里贝尔先生所说，‘肢解者’的同伙，是一名相当可怕的存在。因为，大概在写那封威胁信的同时，他就已经计算好了后面的一切。一封威胁信，不仅能帮‘肢解者’脱罪，还能阻止他的‘失控’，甚至还就此诞生了为了抑制他内心的施虐欲望，而存在的玩具...”
克里斯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但正是因为如此，‘肢解者’的同伙做了很多事情，留下了很多痕迹，所以才造成即使是现在，我们也能找到他的破绽。从那四封寄给杰克先生的信，不难看出，‘肢解者’和他的同伙，从始至终就没有放弃过折磨杰克先生。那为什么，那些信是在四年前左右的这个时间段，集中寄出的呢？更早的时间，他们为什么没有寄信？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根本没有寄信的必要呢？”
“因为，他们就在，随时能遇到杰克先生的地方。能时刻的确认他一直在执行他们的约定，从而痛苦万分的境地之中。甚至，因为‘肢解者’的同伙，大概在奥瑞特小镇之时，就已经出现在过杰克先生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面容。所以，他极有可能，会频繁的直接出现在杰克先生面前。让杰克先生鲜明的回忆起自己的绝望。”
“所以，请好好回想一下，依文娜小姐！因为，从搬迁到格林沃特城起，到四年前的这段期间之中，经常会出现在你，还有杰克先生面前的人中，极有可能就有‘肢解者’或者他的同伙！”
...
咕咚。
依文娜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
现在，里贝尔算是知道，克里斯在讲述这些事情前，为什么对依文娜说了句“请做好心理准备”了。
“肢解者”和他的同伙，两个无比凶残且恐怖的凶犯，一直以来都潜藏在她与父亲的身旁。
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件事，就连里贝尔这个旁观者都感到了毛骨悚然。所以，他想象不到，依文娜到底会承受何种程度的恐惧。
而除了恐惧之外，明明真凶就在眼前，但是依文娜从来没发现，且也没发现父亲的绝望这件事，也会让她感受到无尽的自责、后悔与愤怒。
确实，里贝尔也无法从依文娜扭曲的神情，以及难看的脸色之中，分辨出她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绪。
“太、太多了。”
以双手抱住头，用力的皱着眉心，
“即使，父亲不喜欢出门，但有很多事他也不得不去做。而且，也有很多人，会主动来到家里。比如报纸的派发员，还有为父亲检修义肢的医生，还有工匠...还有，很多的邻居。好像...很少有人从那片街区搬离。”
依文娜像是强行的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一般，只是拼命的在回忆着。
而里贝尔听着这番话语，也觉得这个范围太广阔了一些。
如果是他的前世，面对一个将自己关在屋里的人，可能只需要去调查外卖配送员就可以了。但是，这个时代即便是自闭的人，为了不被饿死，也必须主动出门购置食物、日用品等等等等。
“如果是一直没有搬离的邻居，反而没有嫌疑。因为，后来‘肢解者’开始了寄信。虽然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是这代表‘肢解者’和杰克之间的联系，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变化。这种变化，发生了四年前这个时间段。四年前发生了什么，让杰克先生，无法与‘肢解者’以及他的同伙，面对面相遇...”
“四年前？什么都没发生。直到父亲逝去之前，他都是老样子。除了做些必须做的事情之外，除了在家中就是去酒吧，喝的不省人事。”
酒吧...
听着这个词语，里贝尔不禁的叹了口气。
他对杰克的了解，仅限于两本笔记本之中。也从中得知，杰克是为了保持清醒，为了更好的作为一名卫兵，即使去酒吧也只喝冰水的人。
这样的杰克，来到格林沃特城之后，却只能夜夜买醉...
“既然如此，说明变化并不是在杰克先生身上，而是对方？那代表，以往是杰克先生，主动去见对方的...总觉得有些奇怪。‘肢解者’与他的同伙，似乎并没有对杰克先生进行更多的威胁。不然，那些信封也不会是空的，只有一只眼状符号。可并非强制，杰克先生为什么会主动去见他们？这...是有什么不可抗力之类的因素吗？总之，杰克先生经常主动去的酒吧，或许是个很好的线索。如果，酒吧之中有常客、酒保甚至于老板，四年前的这个时间段突然失踪、搬走之类的话，他们显然很可疑。”
克里斯对着依文娜建议道，然后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里贝尔却出手制止了克里斯。
面对里贝尔的举动，克里斯先是露出了不解，然后再看向依文娜之后，他才恍然。
依旧在抱着头的依文娜，似乎都已经看不到周边的场景，只是在强撑着回应两人的话语，看起来随时崩溃都不奇怪。
两人对于案件的分析，揭示出了很多隐藏在记载背后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对于当事人依文娜而言，是需要时间来进行接受与消化的。
克里斯，显然又犯了他的老毛病。过分关注于案件和犯人，以致于忽视了其他的事物。
...
...
在满是寂静的氛围之中，马车抵达了目的地，克里斯的侦探事物所。
而显然，仅仅只是路上这简短的时间，依文娜还无法将心绪调整到正常。
通过里贝尔与克里斯的一番分析，他们已经距离“肢解者”和其背后的黑手，相当的接近了。
原本仿佛只是符号的两名罪犯，现在都有了一个大致的形象。并且，克里斯甚至从信封的材质不同，这种微小的信息之中，推测出了罪犯可能一直潜藏在依文娜与杰克身边，这样的结论。如果，他的推测接近事实，那么在“现在”揪出“肢解者”不再是毫无头绪。
一开始，里贝尔还以为克里斯只是为了卖弄与嘲弄依文娜，才在最初的时候向他们说明了那些信封材质问题。
但现在看来，无论是他最初提出这件事，还是提出这件事后别有深意般的说辞，好像都代表着即使没有里贝尔随后对于案件以及相关人物的分析，克里斯也早就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并且进一步的推测出“‘肢解者’等人一直潜伏在依文娜与杰克周边”的这个终极答案。
只能说，不愧是原剧情之中，本来就能独自带着女主角破解案件的男主角，能力方面还是毋庸置疑的。
...
等等！
里贝尔，忽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既然克里斯从一开始就得出了所有的答案，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是要让他，说出那番并不完整的分析与推测？
真的，只是因为对于他的“尊敬”，将自己摆在了“助手”位置上的缘故吗？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克里斯最近越来越低调，看起来越来越泯然众人，并且越来越过分的吹捧他，仿佛一切都是在拾他牙慧的举动，好像也挺古怪的。
怎么说呢...
就像是，试图将“里贝尔伯爵”树立成一个巨大的挡箭牌，然后自己潜藏在这个挡箭牌的阴影之中，让出所有功劳，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露出些许獠牙，进行提示、提醒一般。
克里斯，在隐藏自己。想要让人以为，所有的案件得以解决，都是“伯爵大人”的功劳，他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
里贝尔低调，不想被提及。是因为他不想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只想安稳的在格林沃特城度过“被审查”的半年时光。
而克里斯这名曾经尖着脑袋想要进入骑士团的小侦探，不是应该更想在大众面前展示自己的功绩，想要高调，想要出名吗？
...
突然之间，里贝尔觉得，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理解过克里斯·爱森斯皮尔。

第一百一十四章，落里坡
晌午时分，里贝尔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传说之中的“爱森侦探事务所”。
一座古朴的二层宅邸，黑色的单扇木门的上方，有着以极具个性的字体写着名字的小号看板。
整体散发着静谧气息的事务所，外观看起来相当的不错。而侦探事务所旁侧，基本都是些商铺。但是也都是偏高档的类型，所以丝毫不会显得嘈杂与混乱。
加上这个地段，是无数商人聚集着的格林沃特城东城区。
代表着这间事务所，哪怕是租赁应该也是价格不菲。
里贝尔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刚刚走下马车的克里斯。
难道，这个小侦探，是意外的隐藏富豪？
不过，克里斯当时说过，他只是买了一身女仆装就让他的资金周转不周，险些破产。
那，是这个世间的女仆装贵到离谱，还是说克里斯当初用了夸张的说法？
在克里斯的身后，走下马车的是依文娜。
虽然，克里斯和里贝尔分析出的事情，本质都是些推测。但显然已经将那些当成了既定事实的依文娜，一直都是心绪无比沉重且繁乱的神态。
作为体现的，就是她走下马车时都没能站稳，踉跄之中险些跌倒在地。幸好，一旁的塞巴斯及时伸手去扶住了她。
如果说，里贝尔是离得太远，没有机会去扶依文娜的话。克里斯就只是单纯的将双手交叉在身前，面带文雅的笑容在近处全程旁观了这一幕，一点去扶的意向都没有。
这一刻，里贝尔有些可以理解塞巴斯成天担心他终身大事的心情。
即使他与克里斯没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他都开始担心克里斯是不是会孤独一生了。
克里斯，简直是那种去参加需要女伴的宴会时，连匹母马都找不到的人。
在克里斯打开事务所的大门之后，除了看管马车的塞巴斯外，其余的人都走入了事务所之中。
作为事务所的主人，克里斯很是熟络的拉开屋内的窗帘，让阳光洒进。并且招呼两人坐下，自己则去准备起了热茶。
事务所的一层，看起来是会客厅一般的摆设，面积也足够的宽敞。
走到沙发旁，里贝尔发现由于事务所的主人一段时间没有打理的缘故，所有的家具都稍微沾上了一些灰尘。
坐在沙发上，随意的环顾四周，看着房间里的地毯、矮柜、衣架、壁画等事物...
突然间，里贝尔愣住了。
咦？
这里，怎么有点眼熟？
连忙站起身，里贝尔绕着大厅走了一圈，更加确定了克里斯的事务所内的摆设，绝对和他记忆中的一幕进行了重合。
但怎么会？他可从来没有来过。而且，别说是现在的他了，穿越之前的里贝尔大少爷，也同样从未踏进格林沃特城，所以不存在原身记忆浮现等等的理由。
那这到底是...
一边在大厅中兜圈，里贝尔一边仔细的回想。
良久，里贝尔终于恍然大悟。
是剧情画面！是哀伤魔女线第三幕触发时，降临的五个剧情画面之一！。
这五个剧情画面之中，三个分别是克里斯、依文娜以及怪盗莱莎三名主要角色，分别与神秘连环杀手组织的成员对峙。第四个画面，是疑似幕后黑手味道的人，在高处俯视格林沃特城的情景。而第五个画面，则是一名挥舞着屠刀的身形庞大的凶犯，肆意破坏一间屋子之余，让这间屋子变成了一片血海。
然后，这应该在剧情画面之中，被破坏的屋子，俨然就是克里斯的侦探事务所！
“真是怪了...”
又看了几眼这个大厅，确认了自己没认错之后，里贝尔带着疑惑轻声的自语。
本身，在五个画面之中，这有关克里斯事务所的画面，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余的画面，要么就是幕后黑手，要么就是主要剧情人员，总体而言都是些关键人物。
只有这第五个画面，出现的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里贝尔之前还以为，这第五个画面之中的人，是“肢解者”。但是，现在大致的分析出，十五年前的肢解者还是名年幼之人，现在年龄也还是青年的情况下。这名光是看一些身形就能看出年龄有些着急的人，八成不会是“肢解者”。
那他，凭什么和其他四个画面之中的人并列？
而且，这人没事闲的，破坏克里斯的事务所做什么？还有就是，为什么原剧情里他破坏了事务所，现实之中却并没有这么做？
等等。
这剧情画面之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那就是被害者，那片血海的“源头”。
想到这里，里贝尔又开始回顾起了剧情画面。
至今以来所有降临的剧情画面，里贝尔都可以很鲜明的回想起来，包括其中的细节。显然，金手指带来的馈赠，与普通的记忆，是有区别的。
就仿佛，那些画面是直接印在他脑中一般。
第五个剧情画面之中，虽然被害者本身大部分都被事务所内支离破碎的家具所挡住了，但是还是有一些细节散落的。
比如...
诶？
里贝尔又因为他的发现而愣住了。
先前，这他一度忽略的第五个剧情画面，真是不仔细看不知道，一仔细看吓一跳。
他连忙走出事务所，找到了马车旁的塞巴斯。
“塞巴斯，有件事我想问一问你。你说，我的这个手帕，别人能不能用？”
面对急匆匆的跑来找自己的里贝尔的提问，塞巴斯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少爷。那可是印着伟大的坎普雷特家族家徽的手帕，除了家族之中的人，哪怕少爷将手帕赠予他人，他人也是不敢轻易使用的。”
“啧...不过是块手帕。”
“少爷！重要的是家徽，是家徽代表着爵位的‘双翼’！”
“行了行了。”
对着发病了一般激动起来的塞巴斯，里贝尔摆了摆手就回到了事务所之中。
总之，既然重要的是标识家族阶级的家徽，那想必普通人捡到伯爵家族的手帕，也不敢轻易的拿出来吧。
那...
里贝尔又开始在大厅之中摸索了起来。
...
正值克里斯泡好了热茶之后，端着盘子回到了大厅之中。
然后，看着里贝尔的行径，一头的雾水。特别，是看到里贝尔仔细的打量着大厅内的摆设之后，将胸前口袋塞着的手帕取出，折叠着摆放到了地面之上。
“里贝尔先生，你这是...”
“嘘。”
蹲在地上的里贝尔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克里斯不要出声。
于是，克里斯只能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依文娜。然后，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依文娜，像是魂魄出窍了一般的处在呆滞状态之中，甚至没有发觉里贝尔行径古怪。
刚刚将托盘放下，克里斯就又看到了让他不禁发出“诶”声音的场景。
里贝尔，直接侧身躺在了地面之上，将右臂贴着地面伸的笔直。甚至，躺的地方还是没有铺着圆地毯的，大厅之中较为脏的地面部分。
“里贝尔先生！”
“无妨。”
里贝尔缓缓起身，捏着下巴歪着头，露出了不太满意的神色，然后冲着克里斯问道，
“你的事务所里有没有落地的那种等身镜？”
“有倒是有...”
“那劳烦，拿到这里。不，我自己去拿。”
...
不久之后。
将等身镜推到大厅来的里贝尔，在认真的设置了角度之后，又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里贝尔从眼角的余光，发现就连克里斯看到他的奇怪举动之后，全身好像都僵硬了起来。大概，是克里斯这个最大的“伯爵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解释自己现在看到的情景。
好在，身为一个伯爵最大的好处就是，里贝尔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不需要向他人解释。
重新躺回地上，看着镜子之中倒映的自己，里贝尔觉得对味了。
“天...”
看着镜子之中，除了没有那片血海之外，其他地方都与第五个场景无比相似的画面。看着散落在角落之中，印有坎普雷特家族家徽的手帕。看着他自己那漆黑的衣袖，如宝石般晶莹的纽扣，以及无比精致的白色手套与修长的手指。
里贝尔，确认了。
原剧情之中，在那雾夜，被个不知名的彪形大汗以屠刀杀害的人...
就是他。
...
...
午后时分。
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之中的里贝尔，卧在床上苦思凝想。
上午的时候，他只是匆匆的在侦探事务所周边的高塔上逛了一圈，就急急慌慌的返回了宅邸。
克里斯那该死的事务所，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也暗自决定一辈子不再去那里。
开玩笑，如果让凤雏重生回他死之前，他还会去落凤坡吗？
即便雾夜已经过去了，那事务所也着实不吉利，和他八字不合。
只是，无论怎么想里贝尔也想不通，原剧情里他会死在那个鬼地方。
正常来说，他不应该是死在圣女线的第一幕吗？要不然，也没有他穿越这回事。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已经死过一回的他，又在另一条线死了一次？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魔女在悲鸣》这款GALGAME之中的每条线，都是以平行世界的方式呈现的。每条线都有他这位坎普雷特伯爵，然后每条线他都会...
不不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每条线都死？制作者到底和他有多大仇？
而且，这个平行世界的理论真的正确吗？
在同一个世界观，同一个世界，并且还是不同时间、不同人物所钩织成的数个不同的故事。它们，完全可以同时发生的，并没有必要弄出平行世界。
但如果，不是平行世界，他这本该在两条线死两次的人，又该怎么解释？
还有就是，克里斯这个家伙，是不是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可疑了？
他好好的一名伯爵，怎么会在克里斯的事务所之中，被凶犯杀害？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事务所的。
委托人吗？
那大晚上的，克里斯不在事务所接待委托人，跑出去干什么...
而且，本来的话坎普雷特这样的大贵族，是不会出现在被旧贵族鄙弃的格林沃特城的。并且，更没有理由跑到这座城市，独自找克里斯这名名不见经传的小侦探，委托一些什么。
哎哟，真是（粗口）了。
里贝尔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莫名其妙，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合乎情理，能对得上的。
还有，他能不能在降临的原剧情画面之中，看一次活蹦乱跳的他自己？而不是每次都只能看见不同模式的遗容。
总这样，他晚上说不准要做噩梦的。
...
咚咚咚。
就在里贝尔困扰于自己的金手指带来的完全出乎预想的信息时，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
“是骑士团的团长来了吗？”
轻轻拍了拍脸，里贝尔试图从烦闷的心绪之中脱离。
这种感觉，多少有些恶心。
破金手指，又不是在警示或者预言他会遭难。而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轻飘飘的告诉他“如果按照原本的发展，你会死”。
这种简直就像是马后炮一样的提醒有什么用嘛！现实早就和原剧情脱轨了！
在里贝尔叹息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的回音。
“并不是骑士团团长的事情。”
本以为敲门之人是塞巴斯的里贝尔，听到了门外是依文娜的声音。
打开门，里贝尔看到了那名个头只到他胸口的，白发娇小少女。
以往，他以为依文娜的白发，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理由的，喜闻乐见的单纯的人物设定。
但回顾自她的养父杰克自尽以来的这一年半时光，或许，她这花白的头发...
“有什么事吗？”
里贝尔问道。
而依文娜则是踌躇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希望，里贝尔先生可以准许我的离开。”
“哦？”
“我想要离开这里，回到过往时期，与父亲所居住的地方。然后按照那位侦探与里贝尔先生所说，寻找‘仇敌们’的踪迹。”
微微抬起头，看着里贝尔的依文娜，少见的没有凶悍的蹙起眉头。

第一百一十五章，新任女仆
下午茶时分，里贝尔坐在无名餐厅之中，等待着格林沃特骑士团团长的到来。
此时，骑士团的马车已然停在了餐厅之外。
自穿越以来，格林沃特骑士团团长，算是他遇到的职位最高的人。而骨子里还是一名平民的里贝尔，对于自己能见到这种大人物，感觉到了颇为的不可思议。而更加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眼中的大人物，居然还要小心翼翼的来“拜访”他。
里贝尔，很重视与骑士团团长的这次会面。
倒也不是因为对方是大人物，而是他觉得从骑士团这边入手做些什么，才是他能对现状做出的最大贡献。
里贝尔想要抓住“肢解者”，然后剿灭神秘连环杀手组织的心，一刻都没有消散过。
但问题的关键，并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他能做到什么。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个人方面的单体战力，大概是指望不上的。
首先，这个世间虽然存在神明的力量，但是无论是这些力量还是祝福，也大多不是一步到位的。就比如爱丽丝获得的光明祝福，她想要通过祝福成长至强者，也需要长年累月以十年为单位的锻炼才可以。
而里贝尔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当然，同样也没有那份毅力。
其次的话，如果没有那片大概能让神明之力失效的雾气，里贝尔的能力还能起到一些作用。但在雾夜，他就会彻底沦为身体健壮一些的普通人。
不过，雾气这种东西好像只能算为不可抗力。毕竟，在雾中会变成普通人的，也不只里贝尔自己。
所以，总结起来，里贝尔认为...
是自己的挂不行。
不是那种签到就送神装，又或者带新手大礼包那样简单粗暴的系统。
那里贝尔自己的战力指望不上，又能指望些什么？
由于他不仅在被天谴教会审查，同时还被小姨监视着。所以，他既不能蓄养三百死士，也更不能以坎普雷特家族的财力，去购置一些强大的魔导器等装备。
再加上，如果单纯的提供智慧的话，其实克里斯就足够了。
于是，追根究底，里贝尔的优势也只是他身为伯爵的身份而已。
他推测了一下，原剧情的发展模式。
无外乎就是克里斯以及依文娜，又或者再加上怪盗莱莎，这三位孤胆英雄，独自调查并且摧毁神秘组织的戏码。
骑士团或许会在其间起到作用，但是总体而言不会起到太多。
倒也不是格林沃特骑士团的无能问题，而是“侦探”类故事的通病。
没人想要看侦探一直都躲在警方的背后排兵布阵，到头来看着一堆警察呼啦啦的一拥而上将罪犯围的水泄不通。
大家更想看到，侦探与反派的直接对抗。
但对于里贝尔来说，他可不会顾虑什么故事性不故事性。在现实之中，他只想以最安全的方式，解决问题。
所以，他才想利用自己高贵的伯爵身份，以最密切的方式与骑士团进行全面的合作。
比起那只能玩猜谜游戏的金手指，他的身份其实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摇人嘛。
不丢人。
比起让克里斯和“肢解者”的单挑，能在宅邸里悠闲的喝着茶，而另一端一百个骑士团成员布下天罗地网，让罪犯无所遁形，不是更好吗？
...
...
不久之后，在塞巴斯的指引之下，骑士团团长，艾哈德·格林走入了餐厅之中。
艾哈德是名非常高挑的女性，这一日身着着看起来像是军服的服饰。当然，这些军服并非现代的军服，而是前推几个世纪之后，与贵族的爵士服比较相似的类型。
紧致的蓝色上衣，以及洁白的长裤。八成是男式军服的服装，穿在艾哈德的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而艾哈德面上的触目惊心的伤痕，多少吓到了里贝尔一些。但也只是些许而已，还不至于让他的表情发生变化。
跟在艾哈德身后的，则是那位自称“银翼假面”的，性格有些古怪的秘书小姐。
这一日，紫发的秘书小姐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
直到近距离观察骑士团团长艾哈德，里贝尔才发现，她其实也是在发着光的。
不过，这光芒很淡，是那种可有可无的龙套之光。
里贝尔还是第二次看到这样淡泊的光...
咦？第一次是谁来着？
算了，不重要。
至于为什么身为团长的艾哈德的光芒，反而会比她身后的秘书弱，实际也不难猜。
毕竟是同一阵营，所以原剧情之中克里斯的探案过程之中，肯定也得到过骑士团的帮助。不过，由于身份、地位等原因，比起身为首领的艾哈德，想来实际上是秘书小姐更多的参与到了原剧情之中。
里贝尔并没有不礼貌的盯视两位满是干练氛围的女性太久。
在简单的点头示意之后，他便伸手示意两位“请坐”。
艾哈德，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里贝尔的对侧。而秘书小姐，只是理所当然般的立在了艾哈德的座位之后。
经过了“初次见面”，“久仰大名”等等的客套话之后，艾哈德与里贝尔相互报了一下名字。
艾哈德的全名很长，大概十个字左右。但显然，比不过里贝尔的全名。
于是乎，里贝尔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长长的全名也是有些用途的。
还真是只需简单的报上名字，就能产生一种仿佛压了对面一头般的感觉。
又是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之后，艾哈德便快速的将话题引入到了正题之中。
“坎普雷特阁下，感谢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接受骑士团的拜访。这次，我代表骑士团前来，除了对您以往对于骑士团的贡献表达敬意与谢意，对于骑士团屡屡的失态表达歉意之外，还希望可以得到身为骑士团荣誉顾问的您的建议。”
听着艾哈德的话语，里贝尔才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荣誉顾问的身份。
“或许，接下来我的话语，会降低您对骑士团以及对我这名团长的评价。但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处于一种比较迷惘的状态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前一阵一直驻扎在城外迷宫周边的缘故。等我回到城内的时候，总觉得这座城市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如果说，以往的格林沃特城与骑士团，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那现在的状况，就是高塔忽然开始了全面坍塌，而我则是不知道塔坍塌的理由。”
艾哈德轻叹了口气，如此的说道。
说真的，里贝尔可以理解艾哈德的心情。
所有的事情，真就是突然之间，一齐发生了。
骑士团遭袭，凶犯大批逃狱，南城区住民集体昏睡，地下水路塌方，加上昨天大钟楼坍塌以及那场火雨...
作为只是一名牵涉的较深的普通住民，里贝尔都能感觉到有什么黑压压的事物，突然将格林沃特城笼罩了起来。
那作为格林沃特城的守护者，需要同时处理这些大批事物的艾哈德，大概完全就是焦头烂额的状态了吧。
只能说，真亏艾哈德还能精神十足的坐在里贝尔对面。
里贝尔觉得，他们两人如果调换过来，他现在可能已经找个地方躺着摆烂了。
“也就是说，格林团长在代表骑士团，向我征求建议吗？”
“是的。”
听到艾哈德肯定的答案，里贝尔心里“哦？”了一声。
这感情好，和他的目的完全吻合。
只是，他无法确定艾哈德所谓的征求建议，有几分真诚。他真拿出了建议，艾哈德又会采取几分。
不如说，只是短短的交换了几句话语，里贝尔就觉得他好像不太擅长应对这名团长。
因为，艾哈德与他以往见过的人，完全不同。
坐在他这名大贵族的面前，艾哈德没有一丝的畏缩。而且，与一直满是温婉的话语内容不同，艾哈德一直在用无比炽热的目光，紧紧的盯视着他。
盯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这边，其实也想和骑士团展开全面的合作。并且，也有信心，能提供一些骑士团目前还没有掌握到的资料。不过，与其将这些信息作为筹码，我认为更应该将其当成我能展示出的诚意。因为，既然我们的目的相同，那么我们的合作之中，最重要的事物便是坦诚。”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艾哈德轻轻颔首，然后伸手拿过茶杯优雅的喝了口茶。
只是，做这些举动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没有去看茶具，依旧是全程在盯着里贝尔。
“塞巴斯，去将依文娜喊来。”
有些僵硬的侧过头，里贝尔下令道。
而塞巴斯领命而去，却意外的用了很久的时间。久到里贝尔的茶杯续满，又空了一次。
只是去喊个人而已，要这么久吗？
要知道，依文娜没来的这段时间，他和艾哈德之间是没有交谈的。
所以这段时间，是真的很难熬！
等到塞巴斯与依文娜归来的脚步声响起，里贝尔快速的扭头望去，然后一头雾水。
跟着塞巴斯一起出来的，是依文娜与克里斯。
当然，人员方面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这两人穿着几乎一个款式的服装。
已知，克里斯穿的是女仆装。所以...依文娜此时穿着黑白相间的女仆装。
本身就是一头白发的依文娜，很适合“黑”以及“白”这样肃穆的颜色。所以，这两种颜色点缀在她装扮上的各个部位。
女仆头带是黑色的，长筒袜是白色的，圆头鞋又是黑色的。
还有的话，依文娜现在的脸色，也基本是黑的，面容甚至比以往还要凶上几分。
既然不愿意那你为什么要穿？
里贝尔一阵头疼。
虽说，那身坎普雷特家族特制的女仆装，是真的很好看，并且穿着女仆装的人也很不错。并且，同样发着强光，且就连身高都差不多的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一起十分的协调，甚至像是产生了莫名的羁绊。
但...
里贝尔果然还是头疼。
谁干的！
这样的想法刚一泛起，里贝尔就看到他的管家塞巴斯，“俏皮”的向着他眨了下右眼。
...
果然是这个家伙。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里贝尔心情平静了下来。
啧。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让脾气不怎么好，擅长将人切成块，未来有可能成为魔女的女主角换了件衣服而已。
比起塞巴斯以往的背刺，这次还算轻的。
脸上带着淡定，等到依文娜与克里斯走过来，里贝尔向着艾哈德介绍了起来。
“接下来我所说出的话语，还希望格林团长，可以先怀着平静的心情听我说完。”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这位是我最近雇佣的女仆，依文娜。除了这一层的身份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进行了两次分尸、抛尸案件的，‘肢解者’的模仿犯。”
待到里贝尔的话语落下，艾哈德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单单只是，她目光中的炽热，变成了寒冷，让场间的气氛仿佛都下降了许多。
...
...
无名餐厅之中。
艾哈德的目光终于从里贝尔的身上移开，望向了依文娜。而一直黑着脸的依文娜，一如既往的蹙着眉头，不甘示弱的与艾哈德对视着。
氛围，是无法避免的剑拔弩张。
而就是这样的气氛之中，克里斯居然就像没事人一般，拉过一张椅子在桌旁坐了下来。
看着克里斯将胳膊拄在桌面上，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的样子，里贝尔都有些佩服起他了。
克里斯，实际上是个胆子相当大的家伙吧？
“原来如此，既然这位依文娜小姐，已经成为了坎普雷特伯爵大人的近侍女仆，那我们骑士团也不能轻易的‘请走’她了。不过，坎普雷特阁下，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即便，这位‘模仿犯’小姐所使用的尸体，基本可以确定是病逝，但只是分尸与抛尸，也让她成为了切切实实的罪犯。为什么，坎普雷特阁下要庇护这位罪犯呢？抛开骑士团，作为个人，我是真的很尊敬您这位格林沃特的‘英雄’。”
艾哈德的话语，听起来保有着足够的理智，且话语之中表达出的指责与失望也是很有限。
但是，里贝尔还是觉得她对面的这位女士有点吓人。
因为，本来就有一道可怖伤疤的面容上，现在还有道青筋在暴起...
“或许并不能作为解释，但是我希望格林团长，也可以听一下依文娜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自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威吓”而退缩的里贝尔如此的说着，用目光示意克里斯。
既然克里斯来都来了，就让他发挥一下他的表现欲吧。
...
接下来的时间之中，桌上的点心与茶壶里的茶水，飞快的减少着。
因为，即使克里斯尽量简短说辞，但是依文娜身上发生的事情，也过于曲折。她以及她的两位父亲与“肢解者”的恩怨，也着实的复杂。
从十五年前的奥瑞特小镇说起，说到一年半前的杰克自缢，再到依文娜求助骑士团无果之后的种种事件。等到克里斯全部说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在向着黄昏靠拢了。
而随着克里斯的话语，艾哈德表现出的寒冷也渐渐淡去，特别是谈及到依文娜屡次拿着她辛苦收集的资料前往骑士团，却一次一次的遭到拒绝之时，艾哈德更是丝毫没有掩饰她对骑士团的恼火。
十五年前的话，艾哈德还能以她未上任来忽略骑士团的无能，但一年半之前，她就找不到什么理由了。
手中拿着依文娜的两个笔记本，看着杰克遗留下来的，那满怀着痛苦、绝望且不断重复的话语，艾哈德甚至都忘记维持自己淑女的形象，粗犷的用手抓起了头。
等到克里斯的讲述结束，沉默了许久之后，艾哈德才继续了交谈。
“首先，我对于依文娜小姐的遭遇，感到十分的痛心与遗憾。对于骑士团的失职与敷衍，我也无从辩解。但是，我依旧认为，这并不是依文娜小姐，模仿‘肢解者’进行分尸抛尸的理由。即使，你的举动没有造成直接的受害者，间接的受害者却是数之不清。你的举动造成的影响，造成的骚动与混乱，会为城中的住民带来许多的伤害。就连真正的‘肢解者’被你引出，以至于骑士团的数名成员惨死在他的手上，我认为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艾哈德看向依文娜说道。
她的神情和口吻都很是复杂，不再是先前的十成敌视。
“格林团长，请容许我向你提出两个问题。那就是，城中的住民在迫切的需要帮助，试图依赖骑士团的时候，如果遭到拒绝与敷衍，他们该怎么做？他们，又能怎么做？”
里贝尔注视着艾哈德，严肃的质问道。
他一直认为，依文娜是个很特殊的个例。因为，寻常人遇到像她这般的冤屈，得知还有凶犯在逍遥法外的时候，肯定做不到“骑士团不帮忙，我就自己解决”的程度。
寻常人，只会在走投无路之下，近一步的被推进绝望的深渊而已。
在里贝尔看来，即使格林沃特城的住民再怎么驳斥骑士团无能，骑士团也依旧是这座城市的底线，是溺水之城中居民能抓住的最后的稻草。而这底线如果都失守，那大家就真的只能自生自灭了。
“这些问题，还真是尖锐呢...”
艾哈德说着，长叹了口气，
“这些问题，比任何为依文娜小姐洗脱的话语都要有用，坎普雷特阁下。”
耸了耸肩之后，艾哈德的神情忽然间仿佛变得轻松了许多，
“其实，您并没有揭露这些的必要。而您却依旧要向我们展示这些，想来并不是为了激怒我，而是在展现您之前所说的诚意吧。那现在，您的这份坦诚，我感受到了。所以，这样如何？到底依文娜小姐该定下什么样的罪责，我们暂且搁置，等到近期的所有骚动结束之后，再来定议。”
艾哈德面向依文娜，
“当然，期间依文娜小姐如果能有足够的功绩，我不介意用来抵消罪责。毕竟，依文娜小姐即便有罪责，也并非是不可饶恕的种类。”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秘书，
“琳，我这样的做法，符不符合规定？”
被称为“琳”的秘书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只要不暴露，就符合规定，小姐。”
琳的回答，并没有任何幽默的因素，但是听到的里贝尔却差点会心一笑。
这位“银翼假面”还真是个妙人。
而看到艾哈德选择暂时不去纠结依文娜的事情，里贝尔内心之中舒了口气。
如果作为一名通缉犯，依文娜接下来的行动，多多少少会有不便。即使，她有着出色的变装能力。
至于骑士团和依文娜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里贝尔作为旁观者，只能说双方都有问题，而且问题都不小。
并且，因为德克的死，里贝尔对依文娜的内心芥蒂，也一直没有消去。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庇护依文娜，他就必须坚定的站在依文娜的这一边。
若是装作一副理中客的样子，说着“我也不是为依文娜辩解”之类的话语，只是在旁煽风点火才是真正的惹人厌恶。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是该互相交换一下信息，来谈论具体的合作事宜了吗？”
“呃，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不，是还有一项‘诚意’没有表露。”
看着调整好情绪，重整好了旗鼓的艾哈德，里贝尔有些尴尬的挠着脸说道。
“‘诚意’...”
“是这样的，除了依文娜小姐之外，我最近其实还雇佣了一名女仆。只不过，这位女仆现在还在昏迷的状态没有醒来，所以才无法来面见格林团长。”
“哦...既是‘诚意’又是‘女仆’...坎普雷特阁下还真是喜欢女仆呢。”
“咳咳...总之，简单来说，我的这位新雇佣的女仆，别人通常会称呼她为...‘怪盗’。”
“...”
艾哈德沉默了。
而对侧的里贝尔，看到侧垂着头，将右腿架在左腿之上，弯着身体开始搓揉自己眉心的艾哈德的额头上，又开始浮现起了青筋。

第一百一十六章，琳，记下来
想要给怪盗莱莎定罪，难度无疑是远超依文娜的。
就如第一次抓到怪盗时，骑士团曾经遇到过的困难一般。想要证明怪盗就是怪盗，在这个没有指纹、DNA等技术的世间之中，简直是世界级的难题。
或许，这个世间特有的神奇的力量，可以做到以完全不同的形式，准确的证实莱莎便是怪盗。但很明显，这么做的成本很高。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也不具备那般的条件。
而且，追根究底，怪盗终究只是一名名气大一些的盗贼而已。
所以，里贝尔会将莱莎的事情向着骑士团团长艾哈德道出，与其说是“坦诚”，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跟自己的管家塞巴斯好好的商讨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很确信，只要他决定进行庇护，无论是依文娜还是莱莎，骑士团都无法越过他这位伯爵施行抓捕与审判。
也就是说，里贝尔的举动看似是在信任骑士团，也在冒险。但其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了下来。
唯一让里贝尔感觉到计划之外的因素，就是他没想到格林沃特城的团长大人，是一位看起来随时暴起直接将他痛殴一顿都不奇怪的“淑女”。
万幸，艾哈德到底还是感受到了里贝尔的诚意，所以没有当场暴起。
并且，从艾哈德现在从坐姿、神态以及氛围都变得随意了许多的状况来看。里贝尔觉得，艾哈德应该是放开了一些。
他也不是想说之前的艾哈德，说是装出的典雅。而是认为，之前艾哈德没有将本性全部释放出来。
总而言之，艾哈德捏着鼻子同意了暂时搁置依文娜与莱莎，同意了她们参与到之后的案件侦查之中。并且表示，需要的时候，骑士团也会进行配合。
...
...
傍晚时分，无名餐厅之中，里贝尔与艾哈德为主的会谈依旧在持续着。
由于除了依文娜与莱莎这两位罪犯之外，里贝尔与骑士团并没有实质上的冲突。于是乎，之后的交谈氛围也变得融洽了很多。
回了一趟自己房间的克里斯，回来的时候，将一大摞资料摆在了桌面之上。
而随意的捡起几件资料看了眼之后，艾哈德的表情就变得精彩了起来。
“爱森斯皮尔侦探，这应该都是骑士团的机密文件吧？你是将骑士团的档案室，搬到了自己家里吗？”
“诶嘿，还请放心，这是我还是骑士团顾问的时候取的，所以严格来说并不能算违规。”
克里斯俏皮的笑着说道。
然后当然，完全没有打动艾哈德。
“怎么可能不算违规！全部没收！”
“诶？”
“哎...”
艾哈德看起来有些头痛的扶起了额头，
“算作与坎普雷特阁下合作的一环，以后骑士团的档案室，会对爱森斯皮尔侦探进行开放的。”
说着，艾哈德表情变得复杂，
“原本，我还打算与坎普雷特阁下互通一下骑士团所掌握的资料。但现在看来，骑士团短时间内应该无法为众位提供有用的情报了。”
听着艾哈德的话语，里贝尔自然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而另一边，克里斯已经按捺不住的开始了诉说，
“之所以我今天将这部分资料呈上，是因为我从这些资料里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差不多从十二年前开始，格林沃特城之中，连环杀手的出现总是遵循着‘秩序’的。”
“哦？”
艾哈德饶有兴致的看着克里斯。不只是她，其他在场的人，也将目光投到了克里斯的身上。
“就以最近这段时间为例子的话。如果不算依文娜小姐，这位在预想之外的‘肢解者’。那么，请看。从五月末到八月初在城中肆虐的连环杀手，通称‘尖啸幽灵’。在‘尖啸幽灵’被捕后仅仅三天，‘夜魔’就开始了活跃。而等到‘夜魔’被里贝尔先生抓获。‘赤红猎手’就又开始了行动。”
说到这里，艾哈德大致便了解了克里斯想表达什么。于是，她伸手抓过克里斯用心整理起的资料认真翻看了起来，然后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尖啸幽灵”之前，格林沃特城又活跃着其他的罪犯，然后在那名罪犯之前，隔了几天同样是新的连环杀手。
“这是...”
艾哈德快速的翻着，然后发现真的如克里斯所说，十二年以来，大量的连环杀手几乎已经连成了一条线，从始至终贯穿着格林沃特城的时间线。
而她之所以之前没有发现这个迹象，也是有许多的理由。
比如，很少有人会像克里斯这样，将大量看起来无关的案件，排列、整理、串联起来。又比如，其中混杂着一些其他的罪犯在混淆视听。
再加上，每位连环杀手被捕的时候，说是他身上背着多少多少命案，看起来颇为惊悚。但是，如果将时间的要素也算进去的话，一年丧生于连环杀手的格林沃特城住民，其实也只是十几二十名而已。
这在每年都有几百人要遭遇各种凶案的格林沃特，真的就只是大一点的水花。
当然，连环杀手的恶劣程度，也并不能否认。
仿佛从没间断过的“名人”，多多少少促进了格林沃特城的民风一直保持着淳朴。
“与其说，时间上的连续，是这个连环杀手组成的神秘组织存在的证明。不如说，大部分的时候，连环杀手的活跃期没有重叠，一个时期只有一名连环杀手，才是真正的证明。而根据‘肢解者’显然也隶属那个组织，并且从时间上来说，是他和他的同伙来到格林沃特城之后，神秘组织才出现端倪。所以，我大胆的推测，‘肢解者’和他的同伙，在组织的建成之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甚至可能是创始人。”
“合理的推测。”
艾哈德点了点头，示意她的秘书琳，将克里斯的这番话语记录下来。
“我有一个问题。”
里贝尔出声加入到谈话之中，
“克里斯，你是怎么从诸多的罪犯之中，分辨出这些罪犯，是那个神秘组织之中的？”
“从很多方面，里贝尔先生。不过，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这些罪犯大多都很出名，有着响亮的‘别称’。”
“原来如此。”
里贝尔点了点头，
“那既然有别称的连环杀手，与神秘组织的连环杀手有大量的重合。是不是代表着，给这些罪犯起别称的人，有很大嫌疑？”
“不愧是里贝尔先生，真是个有趣的着眼点。不过，到底是谁在给这些罪犯起别称呢？”
克里斯的话语，一时间问住了在场的人。
还真就没有人知道，这些如同符号一般的别称，源头是哪里。
仿佛，不知不觉间，理所应当的就在城市之中流传起了连环杀手们的恐怖声名。
“别称的源头...琳，将这件事记下来。我们骑士团会抽调足够的人手，来负责调查这件事情。”
艾哈德的声音，给人带来一股安心之感。
但与此同时，里贝尔还感受到了压力。因为，“别称源头”这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艾哈德都会当成重要信息去探查。其理由，仅仅是出于里贝尔的几句话语。
这样的信任，多少有些沉重。
“不过，这神秘组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让格林沃特城内，一直保持有名连环杀手在活跃的状态？”
艾哈德不解的问道。
而她的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
因为，神秘组织目前真的太神秘了，欠缺着无数的拼图。
“这一点，还希望艾哈德团长，可以加紧去审问昨天落网的‘爆炎魔’。根据规律，‘爆炎魔’应该是神秘组织的成员。”
克里斯提议道。而艾哈德则是点头同意，并且表示如果获得了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请问诸位，还有其他可以提供给骑士团的情报吗？”
艾哈德扫视着桌旁的众人，有些讪讪的说道。
坐拥数百人的骑士团，结果对于格林沃特城之中肆虐着的，危险度极高的神秘组织的了解，居然还不如里贝尔这区区几人。
艾哈德其实也是蛮尴尬的。
而且，她更尴尬的地方，在于未回到格林沃特城之前，她还一度怀疑过里贝尔这名突然出现在格林沃特城的伯爵有问题。
毕竟，以往虽然治安也很成问题，但终究缝缝补补还能凑合过去的格林沃特城。仿佛从坎普雷特伯爵来了之后，水面就直接沸腾了起来。怪事、大事一直出个不停。
不过，进行了种种的确认与评估，并且像现在这般亲自与里贝尔会面之后，艾哈德内心对于里贝尔的疑虑，便也算是彻底的消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尔等人开始为艾哈德提供起了信息。
比如在南城区的遭袭，依文娜和莱莎与“夜魔”的遭遇等等。
帮助艾哈德更加深刻的了解到，目前他们正在对抗的神秘组织，拥有着什么程度的力量。
原本，这些事情是昨天克里斯拜访骑士团的时候，就该汇报的。但是，发觉骑士团之中显然有内鬼之后，克里斯便临时改变了他的想法。
至于他今天愿意说出这些事情，是因为心中认为，如果连艾哈德·格林这位骑士团团长都出了问题。那这场与神秘组织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胜利的可能。
许久。
艾哈德接收了里贝尔等人提供的情报之后，像是很头痛的揉起了脑袋。
时间横跨十数年，培养了数不清的连环杀手，并且还具备着强大的力量的组织...
好家伙，要不是切身体会了一些，艾哈德还以为别人在跟她说故事呢。
“除了这些...”
“我也有件事情。”
就在里贝尔和克里斯开始喝茶的时候，一直只是沉默着瞪人的依文娜，有些令人意外的开了口。
“我认为一直在我的地下诊所治疗的珍妮女士的尸体，或许会对案件有所帮助。”
与凶恶的表情不同，依文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的缘故。特别，是在里贝尔和克里斯两人的面前。
“珍妮女士是因为患了‘斯坦格毒症’，所以才在我的地下诊所接受治疗。但是，她的毒症很奇怪。原本，斯坦格毒症这样的病症，发作时间是不应该有规律可循的。但是，她的毒症却固定每三十天就会发作一次，从我接收她以来从来没有过变化。并且，每次发症都会让她的症状变得严重。”
众人都在认真的听着依文娜的话语。
里贝尔回想起依文娜之前有说过，想汇报给骑士团的事情。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这件。
“本身毒症的奇怪，应该是和案件没有联系的。但是，先是有神秘组织的成员袭击了我的住所，之后‘爆炎魔’更是特意烧掉了我的地下室。让我认为，或许这奇怪的毒症本身，与神秘组织的阴谋相关。”
依文娜稍微沉默了一下，
“或许我说的话语没有信服力，并且那些治疗资料也都已经烧毁。但我说的话是真的，所以！”
艾哈德看着略有激动的依文娜，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一度丢失的信任，并没有办法轻易的寻回呢...”
意味深长的自语之后，艾哈德严肃的面对依文娜，
“虽然，这暗医的行径值得商榷。但非常感谢你提供情报，依文娜小姐。这一次，骑士团会重视起来的。那位珍妮女士的尸体，现在应该被骑士团所保护起来了吧？”
艾哈德转头看着秘书询问道。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她又望向依文娜，
“因为骑士团之中，并没有专业的医生。所以，我希望向着专业人士寻求帮助。根据之前的介绍，依文娜小姐应该是医学院的学员。所以，如果依文娜小姐有相识的，可以对研究能起到帮助的专业人士，你可以向我进行推荐。”
听着艾哈德的话语，依文娜踌躇了片刻之后，说出了几个名字。
而艾哈德则是带着微笑，这一天不知第几次说出了那句口头禅般的话语。
“琳，记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银翼假面
在里贝尔这边提供完了情报之后，艾哈德也大致的说了一下，骑士团下一步的打算。
艾哈德这位骑士团团长的想法，竟然和里贝尔出奇的一致，那就是，
摇人。
由于格林沃特城周边的迷宫，最近处于暴乱的状态，已经不适合普通的冒险家去闯荡。所以，冒险家公会暂时封锁了那个迷宫，并且派出了专门的人员进行调查与解决。这也导致，大量的冒险家滞留在迷宫周边，陷入了短暂的失业状态。
而艾哈德的想法，就是将这些冒险家用上，解决最近在城内频频作乱的神秘组织。
也正是在这个议题之中，克里斯为里贝尔填补上了一些，这个世间的“常识”。
这个世界的冒险家，基本在“三叶”的等级以上，就会拥有远超出常人范畴的强大力量。但是，冒险家们的力量，又或者说“神明之力”，在大多数的时候是会受到限制的。
无论是何种“神明之力”，强行提升的最佳方式，就是利用一种叫做“魔晶石”的矿石。在持有着魔晶石的情况之下，在迷宫之类的特等环境之中进行锻炼，就会让魔晶石的力量慢慢融入身体之中，强化神明之力。
这是一种很主流的修炼方式，新梅王国之中，三大神之力的拥有者，普遍也会用这种方式来提升自己。
但是，以魔晶石强化的神明之力，会受到限制。
简单来说，只要离开了迷宫那样的特殊环境一定距离，魔晶石增幅的神明之力，就会开始失效。
而这种失效，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
最简单的方法，还是魔晶石。只要随身携带着魔晶石，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这样又会产生新的问题，那就是魔晶石这种矿石很奇特，只要离开了迷宫周边，就会开始自主消散。就连最高品质的魔晶石，也只能在外界存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虽然不是完全，但是以冒险家为主体，以魔晶石强化自身的人群，在迷宫之外是会受到巨大的限制的。
这也是明明这个世间存在着具备着巨大个体战力的人，但是也同样会出现格林沃特城这样，大部分时候都很“普通”的城市的原因。
当然，除了魔晶石之外，解决这种“失效”的方法也有其他种类。
比如光明教会与万物教会等大教会，就会以摆上“圣物”的方式，来避免圣物笼罩范围之中，自家信徒的神明之力的失效。
所以，某种意义上，不在迷宫范围内的城市里，教会的教堂才是最难以攻下的，要塞一般的存在。
而提及到圣物，众人的交谈便又延伸了开。
虽说，不进行实际的调查得不到准确的结果，但是艾哈德认为，神秘的连环杀手组织肯定是持有着强大的圣物的。
雾夜之中，其他的神明之力失效，唯独组织的连环杀手发挥超常力量的情况，正是他们身处于圣物笼罩的“神域”之中的体现。
总体而言，赐予信徒力量，压制非信徒的神明之力，是圣物之中并不罕见的能力。
骑士团也有光明教会所提供的，压制其他神明之力的圣物。不然，他们一旦遇到身备着强大的神明之力，或者神明祝福的犯人，就会束手无策。例如，随时能将自己的身体燃烧起来的“爆炎魔”。
但是，一般而言圣物能创造出的“神域”范围，是很狭小的。以格林沃特城的光明教会大教堂为例，圣物只能堪堪的将大教堂的大厅部分全部笼罩进去。
可是，神秘组织当晚在格林沃特城的各处活跃。
从南城区，到地下水路，到骑士团重犯监狱，再到“赤红猎手”的住所。可以说，小半个格林沃特城，都在浓雾的范围之中。
如果神秘组织的圣物，能创造出如此巨大的“神域”，其力量未免太过强大了一些。
最终，众人光凭交谈与推论，也未能整理出那件圣物，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向冒险家发出大量委托的举动，众人则是赞成的。
因为，持有魔晶石的冒险家，往往在圣物笼罩着的“神域”之中，也能发挥出一定程度的力量。不至于，像当初的里贝尔一样，完全变成一个高级步兵。
而除了向冒险家公会发出委托之外，艾哈德还表示，打算向万物教会与光明教会求援。
向光明教会的求助方式，是借用他们的圣物。而万物教会的话，艾哈德打算让他们派来“异端审问官”。
提及起异端审问官，艾哈德还这么笑着说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官更好使唤的人。只要对他们说一声，‘我这里好像有魔女出现’，他们就会擅自的跑来擅自的解决一切，既不需要费用、也不会欠下人情。”
听到“魔女”这个词，里贝尔的眉尖抽了抽。
这位团长，你们的城市里，是真的可能有魔女...
不对！
里贝尔猛然意识到，不是可能，而是格林沃特城里真的有魔女。
天谴教会的漆夜魔女，现在还滞留在城里。
这...
他有没有必要，找个时间去通知黑鸦一声？
说起来，由于太久没有消息，里贝尔都快忽略掉格林沃特城里，还有这么一撮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被搁置”的状态之中的缘故。鼎鼎大名的天谴教会的这些成员，在格林沃特城里还真是低调的吓人。
...
...
夜幕降临，与骑士团团长艾哈德的会谈，也到了尾声。
里贝尔本以为，艾哈德或许会很排斥外力介入格林沃特城的种种案件之中。
而听着艾哈德那“有人愿意提供帮助，替我解决问题，我为什么还要敌视他们？”的话语，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艾哈德的豁达。
但怎么说呢？
当初何进和袁绍也是这样的想法，引来的董卓。
所以，希望这次事情解决之后，不要再节外生枝吧。
在最后，艾哈德说起了一些资金方面的问题。
由于骑士团最近又要修补重犯牢狱，修补地下水路，修补大钟塔，修补那些被火雨波及到的住民房屋。所以，显然没有太多的资金，再去向冒险公会发出委托。
那些冒险家，只要一旦离开了迷宫，想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就不得不耗损魔晶石，特别是要对抗具备超常力量的罪犯。而魔晶石说贵不贵，说便宜也真的不便宜。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来打白工。
起初，里贝尔还以为艾哈德这是在“化缘”，所以转头问了声塞巴斯，捐献多少比较合适。但艾哈德却连连摆手，表示她并非那个意思。
如果只是钱的话，艾哈德身后的格林家族，据说也是全国有名的大富豪。
可问题并不在钱之上。
要是艾哈德与里贝尔这样的贵族，为格林沃特的骑士团捐献太多的资金，骑士团也有事没事求助于格林家族或者坎普雷特家族的话，难免会为这个骑士团打上个人的印记。
而作为公平、公正的执法组织，骑士团如果有了个人印记，定然会引发后续的很多问题。
所以，艾哈德随口一提资金方面的问题，是想问一问智慧“髙绝”的伯爵大人，有没有办法让骑士团脱离个人之后，还能短时间内筹集到大量的资金。
“这...既然个人会成问题，那多召集一些城内的贵族与富豪，进行募捐怎么样？”
“募捐倒是可以，不过坎普雷特阁下不太了解城中的那些蛀虫。没有什么利益的话，他们是不会出多少力的。”
艾哈德摆了摆手说道。
由于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所以她面对里贝尔并不怎么样的提议，也没露出失望的神情。
“届时，我给出力较多的人写封表彰信怎么样？塞巴斯，我这么做，会有损家族的声名吗？”
想到在这座特殊的城市里，自己的旧贵族身份格外卖得开的里贝尔，如此的提议着，然后又向自己的管家询问了一番。
最近，里贝尔已经知道了自己作为坎普雷特伯爵的一举一动，有可能会牵动很多事物的道理。所以，也习惯了在做出决定之前，多向自己什么都懂的老管家征求意见。
在得到了塞巴斯“不会”的回答之后，里贝尔舒了口气。
从捐一笔钱，到只写一封信。
他不再是那只会败家的大少爷了！
“坎普雷特阁下的表彰信吗？想来是会起到很好的效果的。我很期待结果。”
艾哈德如此的说道，但是看在里贝尔眼里，倒是更像是客套或者敷衍。
而就是这时，一旁的克里斯忽然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里贝尔先生，我懂了！”
你又懂了什么？
“请放心，艾哈德团长。募捐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有里贝尔先生的帮助与指点，一定能为骑士团募集到大量的资金！”
艾哈德也不清楚，克里斯为什么突然振奋了起来，但还是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
将艾哈德送走之后，里贝尔的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总体而言，里贝尔对于会谈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又做了与之前同样的事情，就是将本就该合作的各方势力，拉到桌面之上坦诚的达成合作关系。以免明明有相同目的的众人，彼此误解、冲突，让事件总在原地打转。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在并不明了原剧情的情况下，在现实中能做些什么。
那就是成为一座桥梁，将各个发光的角色串联起来，更加顺畅、快速、轻松的完成剧情。
...
不好，都总结出经验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下次估计还得被卷入剧情！
里贝尔连忙甩了甩头，暗自下决心，下次碰见发光的人，真的真的，直接绕着走。
...
...
会谈的隔天。
一大早，里贝尔就在无名餐厅之中，看到了早早到来的秘书小姐，琳。
与琳对视了一眼之后，对方又如之前一般，直接侧过了脸。
“早上好，琳小姐。你来这里，是骑士团对于‘爆炎魔’的审问，有了什么进展吗？”
找到琳对面的座位坐下，里贝尔轻叹着气问道。
自穿越以来，好像就只有琳会这么露骨的拒绝他。这让他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这名秘书。
“暂时没有进展，他的精神状况，甚至难以做到正常与人交谈。不过，对于‘烟火盒’制成材料的追索，有了一些进展。”
琳用刻板的声音汇报着，然后话锋一转，
“今天我前来，并非是为了这件事。而是小姐派遣我，作为依文娜小姐的护卫。”
“哦？”
里贝尔有些意外。
他昨天确实和艾哈德提了一嘴，那就是希望能有一名即便神明之力受限，也能发挥出实力的骑士团成员，可以作为护卫与依文娜一起回她的旧居，寻找“肢解者”和他同伙留下的线索。
实际上，擅长变装的依文娜，即使独自行动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可...谁让她是女主角呢？
天生就在一个会莫名其妙陷入危机的立场之中。
只不过，里贝尔没想到，艾哈德派来的人居然会是琳。
“这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请放心，虽然我只是一名秘书，但是我...”
“不不，我是在说，格林团长离开了琳小姐，会不会不方便。”
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对于琳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能力不足。
但另一方面，连口头禅都快变成“琳，记下来”的艾哈德，着实令人担忧。
听到里贝尔并非对自己有意见之后，琳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的垂下了头。
“对了。”
就在场间即将变得沉默的时候，里贝尔出声，
“那副银色面具，能否借我端详一下。我最近，也想打造一副面具。”
里贝尔倒也不是没话找话，而是真的有打算，弄些变装套件什么的。因为，他最近发现，自己的身份有时候确实不太方便。
而听到里贝尔的话语之后，琳唰的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将那副面具拿了出来，然后用双手抓着面具，依旧以低着头的形式，伸长了双臂“塞”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送给你。”
“诶？”
“送给你！”
“...”
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对方的气势吞没的里贝尔，最终还是接过银色的面具收了下来。
嗯...
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总之从现在开始，他也是银翼假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魔女笼罩的城市（搜查篇）
格林沃特城东城区。
依文娜看着不远处，正在刻板的如审讯般询问着过往人群的琳。
此时的琳，在依文娜的帮助下进行了一些变装。但是她的氛围，依旧不像是一名富商家的大小姐。
依文娜眺望着过往时分，她与她的父亲居住了近十年的旧居，不禁开始了出神。
往日的一幕幕，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而谁又想到以往那平和的生活之中，身旁居然会隐藏着“肢解者”与他的同伙这般的恶魔？
当初，看到父亲杰克自缢在家中时，依文娜不只一次的在心中指责过杰克的懦弱。
在打算成为医生的她看来，没有比舍弃自己的生命，更需要叱责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却怎么也浮现不起那样的心绪。
她真的想象不出，本身就痛苦且绝望的杰克，时常能看到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时，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内心心绪。
而如果将杰克的立场换到自己的身上，她又是否可以做到坚强的一直与恶魔进行抗争...
“为什么一直捂着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突然响起的琳的声音，将依文娜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而依文娜连忙收起不自觉间按在了眉心的手，然后连连表示自己状况并没有问题。
等到依文娜再度从身旁离去，开始去拜访另一处邻里人家的时候，依文娜的手却又一次的跑到了之前的位置。
她想起了，与里贝尔之间的事情。
除了与怪盗团相遇时，那段根本算不上秘密的往事，她已经将自己的事情，几乎全部告知了里贝尔。
就如她经常所说的那般，她身上的事情，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当时认为里贝尔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的她，才会找到对方，提出要回到故居探查“肢解者”的踪影。
她本是怀着离去的想法的。
虽然将莱莎丢在里贝尔那里，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认为与其让莱莎这位伤患继续卷入她与“肢解者”之间的仇恨，不如让她继续在宅邸之中养伤。
但是，令依文娜意外的是，里贝尔并没有拒绝她的请求，但也同时挽留了她。最后，还用了将她雇佣为“女仆”的方式，让她重新获得了在光明之下行走的资格，甚至为她找到了一位可靠的帮手。
如果，里贝尔派来的是他的亲信，依文娜或许还会认为对方是在监视她。但显然，里贝尔为她找来的保镖，是名里贝尔自己都并不熟悉的骑士团的成员。
琳的身手，依文娜是见识过的，也认为没有立场之类的因素的话，对方是位十足可靠的队友。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心中浮现起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里贝尔，或许是在为她着想？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
依文娜完全想不到，一位伯爵要为她这么做的理由。
发觉自己的手又跑到眉心上之后，依文娜这次自己将手又放了下来。
她的眉心，确实不是在疼，只是仿佛残留着一些些微的触感。
那是发生在晌午时分，她与琳准备一起回到故居时的事情。
当时，面对着出于一些紧张，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探索计划的依文娜。里贝尔似乎全程都没有在听，只是毫无预兆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依文娜的眉心。
始料未及的事件，自然是让依文娜十分惊讶，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被戳到的地方。不过，依文娜认为比起她的惊讶，更让她在意的是，里贝尔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慌张。
“唔...抱歉。真的很抱歉，引起了你的不快。只是我看到即便变装之后，你的眉间还是在深深的蹙起，所以没忍住...呃，这好像不能作为解释。不过，我认为这皱眉的习惯还是改一下比较好喔。你这么年轻，眉间就已经快有皱纹了。皱纹这种事物一旦生成，可就很难去掉了...”
依文娜还什么都没有，里贝尔便一边摆着手一边自己倒退出去了很远。
对于里贝尔所表现出来的慌乱，依文娜自然是无比意外的。
因为那名总是深沉、严肃，仿佛一切事情都在自己掌握一般的伯爵大人，居然也会露出生动的神情。
另一方面，她也开始略微忧虑起，她眉间的状况，是不是严重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能让伯爵都不禁提醒。
想到这里，又一次将思绪转回了现在的依文娜，轻轻的叹了口气。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没有未来的。
自从被骑士团拒绝，打算自己复仇的时候开始，她就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可以看到尽头。
所以，过去的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一天，为这种琐事而干扰心神。
再度眺望远方，依文娜头一次发现，她的故居与克里斯的侦探事务所，是如此的接近。
所以，如果可以早一些向侦探事务所求助，找一些与里贝尔相识，那她...
不，没有那么多如果。
依文娜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她忽然发觉，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依赖里贝尔。然后也越来越想要去了解里贝尔。并非作为一名伯爵，而是纯粹的作为一个“人”。
同时也希望，里贝尔对她的“兴趣”，这唯一将她们之间联系起的事物，短时间内不会中断。
...
...
午后时分。
塞巴斯，来到了一座看起来略显破旧的住宅之前。
敲开了住宅的大门之后，迎接塞巴斯的，是一名头发已经夹杂了大量银丝的老人。
老人略略驼背，身形瘦削。只不过他的瘦削显然不是很好的维持了身材，而是饥一顿饱一顿造成的。
“请问，这里是格罗菲尔大师的宅邸吗？”
本来一脸警惕的看着塞巴斯的老人，听到塞巴斯是来找“格罗菲尔大师”的，浑浊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我就是格罗菲尔大师！”
“...”
塞巴斯有些无语。
因为，他本来以为这名老人只是这间住宅的一名仆从。
完全没有想到，雇来当仆从都会遭到嫌弃的这名老人，会是格罗菲尔大师本人。
而且，一般来说会自称“大师”的人，不是有绝对的自信，就是骗子。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塞巴斯还是保持着一名管家的风度，彬彬有礼的与格罗菲尔大师继续交谈。
从中，塞巴斯得知格罗菲尔大师名为哈顿·格罗菲尔，原本也出自贵族家庭，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家道中落。
嗯，这样的事情，在格林沃特城之中并不罕见。
寒暄、客套了一番之后，塞巴斯说出了来意。
是想请哈顿执笔，为一名年幼的少女，画一幅周年纪念画。
而知晓一些贵族礼仪的哈顿，立刻就察觉到，能有管家并且画纪念画的家庭，绝对是个大贵族的家庭。于是，更加兴奋和热情的拉着塞巴斯，请进了屋内。
将塞巴斯带到摆满了各式画作的客厅，哈顿兴致勃勃的去泡起了茶。
虽然，对于这个家庭的茶并不怎么做期待，但是塞巴斯还是礼貌的开始了等待。
等待期间，他开始环顾起了大厅之中的画作。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
当初，里贝尔到底让谁来为爱丽丝作画时，里贝尔给出的名字便是“格罗菲尔大师”。而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塞巴斯自然是调查了一番。然后发现，自家少爷之所以会知道格罗菲尔大师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家少爷曾经参加过那场表彰宴会之中，有着这么一幅画。
《少女》。
塞巴斯对于这幅画作的评价，是他年轻的时候多喝一点，也同样能在画布上吐出相似的作品。
这幅《少女》就是这般混沌，让人难以理解。
塞巴斯都怀疑，自家少爷是因为只知道这么一个名字，所以才会顺势拿出来。
摇着头，塞巴斯继续观察画作。
如果说《少女》是混乱之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秩序的话，其余的画作，完全就是混乱之中带着混乱了。
除了一幅。
那是摆在大厅角落里的一幅大型的画作。
虽然画作的主体格调，依旧是斑斓的混沌，但是唯独画作中心，那赤红的叉号，塞巴斯却看得懂。
也不知为何，看着那血色的叉，塞巴斯一时产生了灵魂仿佛在颤抖一样的感触。
“那幅画的名字是《丰收》。”
端着茶盘回到会客厅的哈顿，看到塞巴斯呆立在画作面前，便出声介绍道。
“是我近期的得意作。”
...
...
夜晚。
骑士团重狱。
“哼～哼哼哼～哼哼～哼～”
有节奏的轻哼声，在牢狱的最深处，轻轻的响彻着。
“吵死了！要死啊！闭上嘴！”
周边牢房的一名罪犯，发出了怒不可遏的吼声。
“嘿嘿，新来的，最好别费劲了，没用的。”
在牢房对面的另一间牢房，一名头发都已经掉得差不多的老囚犯，带着揶揄的口吻说道。
“（粗口），（粗口），（粗口），老东西！”
“嘿，还真是年轻气盛啊。不过，我要是你的话，绝对不会去惹那个‘零’号囚犯。你没发觉吗？我们的牢房距离最深处的那个牢房，可远得很。但是，他的声音也依旧能传过来。”
年轻囚犯听闻一愣，发觉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这个哼唱的声音，就像是在壶之类的地方响彻一般，瓮声瓮气的。
“‘零’号罪犯？”
年轻罪犯虽然冲动，但却也不是傻子，于是稍微平复心绪询问道。
“对，我们一般都叫他‘零’号囚犯。因为，他是在这重狱里呆的时间最久的囚犯。上一个住在你牢房里的家伙，是七年前被关进来的。而听他说，他来的时候这名罪犯就已经在了。”
“七年前？”
“听说，是个光明教会关押在这里的‘魔鬼’。”
“‘魔鬼’？哈哈，（粗口），老东西，你是不是在编故事吓唬我？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呵呵，这个嘛，信不信是你的自由。实际上，我也没见过那名零号囚犯。但是，根据更老的罪犯所说，这名罪犯全身都穿着拘束服，是那种一丝皮肤都不会暴露出来的种类。并且长时间内既不给食物又不给水，也依旧活得好好的。甚至，光明教会特意拿了三件圣物摆在他的牢房里，为的就是避免他逃走。”
听着老囚犯的描述，年轻囚犯依旧将信将疑。
“不过，我觉得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限制物。还记得几天前，那次重狱的大规模逃狱吗？就是你没赶上的那次。因为我患有不眠症，所以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我却醒着。”
老囚犯笑着说道，
“当时劫狱的囚犯其实都已经打开零号囚犯的囚室了，但是他拒绝了和他们离开。唉，真是浪费真是浪费。我那么求他们，他们却不愿意带我走。而他们想带走的人，却不愿意跟着他们...”
伴随着零号囚犯的哼唱声逐渐的消散，变得寂静起来的重犯牢狱深处，只剩下了老囚犯长长的叹息。
...
同一时刻。
重狱的审讯室。
面对，满口疯言疯语的“爆炎魔”，骑士团的两名审讯官也是焦头烂额。
虽然同样抓捕了数名逃犯，但是骑士团团长艾哈德，却只要求审讯官一定要撬开“爆炎魔”的嘴。但是，也就只有这名罪犯，是怎么审都审不出东西的。
就在审讯官们打算换批人再审的时候，忽然间比较老实的“爆炎魔”唰的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坐下！”
审讯官威声呵斥道。
但是“爆炎魔”完全没有遵从，而是扭过头看着两人，面上带着喜悦甚至于狂热的表情，呢喃了一句，
“我能听到，虫的声音...”
“什么？”
砰！
就在审讯官微微凑近的瞬间，爆炎魔的身躯竟然猛的爆开。瞬时间，大量的黑色甲虫从爆炎魔的尸体之中涌出，充斥在狭窄的审讯室之中。
审讯室里，立刻响起了两名审讯官凄厉的悲鸣。
...
...
距离与艾哈德的会谈三天。
这一日，早早醒来推开窗的里贝尔，愕然的发现。
天空之中剩下的六个剧情触发点中，有一个触发点发出了随时爆开都不奇怪的璀璨光芒。

第一百一十九章，奇怪的冒险家
早餐时分过后，里贝尔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面色凝重的盯着报纸。
不过，倒也不是报纸上，写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自从团长艾哈德回来之后，里贝尔发现之前以抨击，夸张的抹黑骑士团为乐的格林沃特先锋日报，竟然变得“中立”了起来。
着实是不可思议。
就比如今天，先锋日报除了登载已经有多少在逃囚犯重新入狱之后，只是写了下了剩下五名逃犯的信息，然后呼吁民众提高防范意识，这就是头版的全部内容了。
除了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头版之外，其他版面的内容，也没有了以往那股尖酸与尖锐，而是登载上了一些人名。
这些人名，都是城中的一些富豪或者新贵族。简单来说，便是这几天骑士团募捐的捐献排名。
每个人的后方，带上具体的捐献款数，看起来活像一个贡献榜之类的东西。
如果这捐款贡献榜是里贝尔弄出来的倒能理解，问题是克里斯弄出来的。
只能说，克里斯还真是具备超前的意识。
当初，克里斯又说“我懂了”，让里贝尔内心还颤了一下，生怕克里斯又做出什么阅读理解般的举动。但照现在看来，这次克里斯还是比较收敛的。
“里贝尔先生，届时将你的感谢信，交给最多捐献者的时候，请问可不可以以一场小宴会的形式，由里贝尔先生亲自转交呢？”
看到里贝尔在看捐献榜的页面，克里斯凑过来问道。
“倒是无妨。”
里贝尔随口的应声道。
他实际并不是很看好这个捐献榜。因为，如果只是随便弄个榜单就能轻易挑起人的竞争欲的话，骗...呃，募捐也太过容易了一些。
作为证明，就是现在榜上有名的人，后面的捐献数额都不是很高。
但毕竟，这些人白白的捐出了钱，而里贝尔只是写了封信而已。所以，他也着实不介意，出门去做下秀。
放下手中的报纸，里贝尔开始注视起了对面座位上的克里斯。而克里斯发现自己正在被注视之后，以大方的笑容进行回应。
...
当然里贝尔盯着克里斯看，并不是想要看看这人是不是变得更可爱了之类的，而是在踌躇到底该不该天空的异状，委婉的说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剧情触发点现在很亮。而即使剧情触发点没有爆开，根据上次的经验，很有可能今晚会降临雾夜。
上一次雾夜所造成的诸多伤痕，至今还没有愈合。
但是，他现在像个预言家一般跳出来，却找不到能自洽的逻辑进行解释的话，着实太可疑了一些。并且，他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万一到时候雾夜没有降临的话...
里贝尔思绪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克里斯，去通知骑士团，今晚极有可能会是雾夜。”
“雾夜？就和那一晚一样吗？”
“对。”
瞬时间，克里斯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前往骑士团。”
一如既往，克里斯也没有问里贝尔到底是怎么判断出的这件事情。
一方面，是克里斯认为，里贝尔本身就是“不解释”风格的性格与立场。另一方面的话，他想和以往一般，以自己的才智，来“推理”出里贝尔是怎么做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的。
总而言之，看着克里斯简单准备之后离开无名餐厅的身影，里贝尔舒了口气。
如果今夜没有雾夜降临，最多只是劳烦了骑士团一番而已。但是，万一真的有雾夜，到时造成的损失就是不可限量。
哪怕承受一些指责与质疑，里贝尔也不想再让追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
...
晌午时分，里贝尔去后院的马厩，和安妮商量了一番。拜托它去将破灭之剑捡回来。
安妮，一如既往用很有灵性的复杂目光看着里贝尔，但也一如既往的同意了。
看着凑上前，表示可以一起去的另一匹天马柏塔，被安妮一脚踹开的样子，里贝尔总觉得柏塔对自己的怨念，似乎越来越大了。
嗯...
大概只是错觉吧。
它们这么神骏帅气的天马，能怀有什么坏心思呢？
委托寻回破灭之剑之后，里贝尔还是感觉内心忐忑。
与突然降临的危机不同，这种有预兆的危机，让里贝尔的内心更加的煎熬。
虽然，理性的分析，神秘组织的成员大概是不会直接袭击他们所在的宅邸的。一是找不到，二是没那个理由。而且，就算袭击过来，有天马在守护的宅邸，安全系数也很高。
但理性归理性，不安归不安。
如果他能弄到一个圣物，让他即使在雾夜也能发挥出幻之祝福的力量，他肯定是会心安很多。但圣物偏偏就是那种少见的，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的事物。
不如，去找些冒险家来拱卫宅邸？
在艾哈德发起委托之后，这两天许多闲置的冒险家，已经纷纷来到了格林沃特城之中。
里贝尔本想着，冒险家之中等级最高的，传说级的七叶冒险家不行，六叶级传奇冒险家也不行，五叶级的冒险家应该随处可见吧？
但实际上，他得知格林沃特城周边迷宫的冒险家，最多只有四叶，而且还只是零星几名。
原因的话，是因为随着等级的提高，冒险家不仅需要更高级的魔晶石，也需要在更高级的迷宫才能消化这些魔晶石。所以，本身迷宫等级就很低的格林沃特城周边迷宫，才会缺少强大的冒险家。
那只是雇几名三叶的冒险家，有没有必要呢？
里贝尔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虽然这间宅邸的位置，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秘密。但是，姑且都是些信得过的人才知道。
而龙蛇混杂的冒险家们，到底信不信得过，到底会不会变成引狼入室，才是里贝尔现在最忧虑的。
长舒了一口气，里贝尔决定姑且出门，去冒险家聚集的地方看一看。
说不定，能碰见那种发着光芒，一看就值得信任的冒险家。
嗯...
从避开发光到寻找发光，仅仅只是一念之差而已。
...
...
正午时分，里贝尔来到了格林沃特的东城区，冒险家公会的周边。
走下马车之后，里贝尔看着周边的光景，看着满大街奇装异服的人，一时间有些不解自己是不是在参加一场漫展什么的。
里贝尔倒是从克里斯那边，听说了一些冒险家的事情。
其中有一项，就是对于冒险家而言，无论是想接到委托还是想晋升，“名声”都很重要。越是广为人知的冒险家，越容易成为高等级且炽手可热的冒险家。
而打向自己名号的第一步，往往就是从外观开始的。
只要能在外观上具备十足的冲击力，让他人一眼就记住自己，对于冒险家的事业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所以，也就导致冒险家公会的建筑里，往往像是群魔在乱舞。
扫了一圈，里贝尔印象最深的，是一名穿着比基尼盔甲的少女。
这大冷天，也不知道她到底冷不冷...还有就是，她对拱卫宅邸这份工作，有没有兴趣...
就在里贝尔面对怪人的群落，都有点不敢踏入冒险家公会的建筑的时候，突然间街的另一角，传来了些许的骚动。
“呐呐，那边的美丽的女士，我可不是在搭讪哟！是很认真的在邀请你哟！要不要陪我去喝杯茶，就只是喝杯茶而已啦！真的，真的只是，喝喝茶。我知道一间，茶超好喝的店，呐呐，不要不理我嘛，呐～”
满是轻浮的声音响彻着。
街上，不少人都将目光转了过去。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轻浮的声音，特别具备穿透力。在嘈杂的街道上，也清亮到许多人都可以听到。另一方面就是，这名正在搭讪的人，实在是有些迷惑。
只见，那是一名身着着一身老奶奶般的针织服饰的，金发的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有着非常端庄的五官，偏偏表情实在是很...猥琐。而这名金发的年轻女性，才是在搭讪的一方。被搭讪的，则是一名身穿着魔法使长袍的娇小冒险家。
当然，这名娇小冒险家也是很可爱的。
娇小冒险家，显然很困恼。她一边单手压着自己的魔法使尖帽，一边快速的挪动脚步，试图甩开搭讪的金发女性，全程都没有回应过一句。
而明明娇小冒险家需要帮助，但是周边的冒险家却没有人第一时间上前，倒也不是冒险家们冷漠，也不是冒险家们看到是女性搭讪女性，就不想去管。
而是，那位在搭讪的金发女士，坐在轮椅上。
以不输于娇小冒险家步伐的速度，金发女士快速的转着两侧的轮子，死缠烂打的搭讪着。
这...
只能说这副场景，实在是有些太抽象了，里贝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里贝尔内心不禁的开始了感慨。
这穿越以来的一个多月，又是贵族家族，又是骑士团，又是凶恶罪犯的，全部都是严肃类的事物，让他以为他身处在一个严肃风格的GALGAME世界。
还真是不来一次冒险家公会，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也是有喜感的部分的。
里贝尔叹息之间，娇小冒险家与金发女士的竞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可能是施加了什么魔法，娇小冒险家脚底生风，以走路的姿势窜的飞快。而金发女士也丝毫不落下风，转轮子的手都已经出现了些许的重影，轮子和地面的摩擦更是让火花连连。
两人，简直就如同风一般，从里贝尔面前呼啸而过。只有那满是穿透力的“呐呐”搭讪之声，一直不绝于耳。
直到，两人穿过了街道，来到一处下坡路的时候。
陡然间，像是轮子卡到了什么障碍物的金发女士，发出了“啊—”的惊呼。
随即，里贝尔亲眼看到一个轮椅飞了起来，然后在半空中来了一个人椅分离，最终分别在两端重重的摔下，咕噜咕噜的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
突然之间，整个街道仿佛都安静了许多。
娇小的冒险家，站在斜坡的上方，面带惊恐的用双手捂着嘴。
而一些好奇的人，纷纷赶到了斜坡边缘去看那名金发女士的伤势，里贝尔自然也是其一员。
不久后，远远看着坡下形状变得无比奇怪的轮椅，以及呈大字躺在地上的金发女性，里贝尔的表情也难免动容。
这应该...不是碰瓷吧？
如果是的话，这代价未免也太高了。还是说，在住民都很朴实的格林沃特城，碰瓷就必须做到这个地步。
里贝尔迟疑间，从人群中走出了两个高大的身影，快速的跑到了事故现场。
其中，一个光头，皮肤颜色特别健康的大汉，一把就抱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伤成这样？有没有人？有没有魔导器械师！”
大汉抱起的，是轮椅。
而另一名银发，上半身穿着盔甲的年轻男性，则是组着胳膊，立在金发女士的身旁，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如此说道，
“这种程度的伤，抹了抹自己的口水就能痊愈了。”
比起这名银发青年的话语，更加生草的是，躺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金发女士，还真的颤巍巍的将手指塞进嘴里沾了些口水，随意在身上涂了涂，然后才“嘎巴”的歪过脑袋，昏厥了过去。
“...”
看着面前的一幕，里贝尔完全呆住了。
不只是因为这几名显然是互相认识的冒险家之间，硬核的交际方式。
还因为，这三人仔细看去，居然都在发光。
并且，其中最为强烈的银发青年，竟然散发的是主角的强光。
联系起银发青年那刺猬般的发型，颇为眼熟的盔甲样式，以及腰间那柄长剑。
里贝尔立刻明白了，这名青年的身份。
他正是，圣女也便是灾厄魔女线的男主角。
既然，这个人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
里贝尔连忙回首环顾，想要在人群之中，寻找两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章，异端审问官
最终，里贝尔也没能找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想来也是。
在已经被天谴教会盯上的现在，即便梅璐艾塔和女仆小姐在与这名银发的男主角一起行动，大概也不会轻易露面。
看着依旧在坡下，像是在表演小品的三人组，一瞬间里贝尔想要出声，试图去雇佣他们来护卫宅邸。
毕竟，这名银发的青年，人品和实力大抵都是不会出问题的，没有比让他来守在宅邸门口，更让人安心的事情。
但是，踏出了几步之后，里贝尔还是打消了这个打算。
理智的去考虑的话，他是不能再与圣女线相关的人物扯上关系的。
特别是他还处在被天谴教会派遣出的“碎片”审核的状态之下。
万一，在不经意的交谈之中，不小心泄露出梅璐艾塔或者女仆小姐相关的信息。说不定就会被天谴教会得知，导致最终她们被擒回的结果。
即使偶尔会忘记，并且感受不到，也不代表里贝尔身上的那些枷锁，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另一方面的话，比起未雨绸缪的想要加固宅邸守备的里贝尔，骑士团才是更缺人手的时期。而一名王道类型的真主角，显然更适合在真正的战场上，发光发热。
除此之外，里贝尔也不能确定，他不想触发剧情的执念，是否在作祟。
不得不说，这三人组，着实有些吓人。
总感觉比以往的所有主角都更加闪耀的银发青年，同样散发强烈配角之光的棕发大汉，以及金发女士。
恐怕，即使脱出圣女线，就这三人都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里贝尔转身招呼塞巴斯，选择了打道回府。
...
...
坐在返程的马车上，回想着上马车前，塞巴斯欲言又止，仿佛想问“少爷你这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的神情，越想越觉得不对。
是啊，他这跑冒险家公会到底干什么来了？就为了看那么一出闹剧吗？
虽说，雇别的冒险家也不是不行，但是当时多少已经没有心情了。而且，有真主角的珠玉在前，再雇其他冒险家，总觉得缺点什么。
说到底，还是天谴教会的问题。在某些节点，这个组织总是绕不过去。
坐在马车里沉吟了一阵，里贝尔觉得不能总因为天谴教会而让自己吃亏。
仔细想想，他本身就是根正苗红的天谴教徒不说，小姨还是教会高层，没道理他没法从天谴教会那里获得些什么。
别的不说，在格林沃特城滞留期间，得到一定的庇护总该是可以的吧？
而且，有关魔女的事情，他也确实该找黑鸦好好了解一下。
想到这里，里贝尔开始再三的在内心之中，模拟他去见黑鸦会出现的结果，以及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最终，确信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之后，他吩咐塞巴斯，转道前往旧公馆。
...
不多时，马车便停到了那处即使已经有许多人住了一个多月，也依旧像是间鬼屋一般的破旧公馆。
别看里贝尔是带着一股劲来的旧公馆。但真正站在这个建筑之前，他的内心还是禁不住忐忑起来。
像是催眠一般，不断提示自己也是名反派，也是名罪犯，谁也不怕谁之后，他才踏了进去。
在旧公馆内最先看到的，是曾经担任过里贝尔宅邸园丁的杰夫。
这一天，杰夫也是絮絮叨叨、骂骂咧咧，为里贝尔和塞巴斯引路的时候，也经常口吐粗鄙之语。
不过，里贝尔却意外的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火气。
反而，是看着塞巴斯和杰夫，像两个复读机一般“你才是你才是”的争吵不停的样子。觉得两名年龄加起来已经是三位数的老家伙，如孩童般吵架的情景，莫名的有趣。
这杰夫，或许是个很怕寂寞的家伙？
一路吵闹的走到二楼的岔口，在与塞巴斯分开之后，独自来到最里侧房间的里贝尔，见到了那只漆黑如墨的大号乌鸦。
“许久不见，黑鸦。”
“嗯，里。”
立在窗台上眺望窗外的黑鸦，回首瞟了里贝尔一眼，随意的回道。
只能说，这只乌鸦依旧是副大佬的做派。
“既然你会来我这里，果然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吗？”
在里贝尔开口之前，黑鸦就先这般说道。
完全不懂黑鸦在说些什么的里贝尔，依旧面带“从容”的拉过椅子在桌旁坐下，淡淡的问道，
“哪一件？”
这莫名严肃起来的氛围，让里贝尔突然有种想说“今天的风儿真是喧嚣”的冲动。
“与你的宅邸临近的许多据点，最近都被人拔掉了。不，说是最近，其实也是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黑鸦依旧望着窗外，看都不看里贝尔的说着，
“现状来看，泄露秘密并且直接带人过来的，大概是那个背叛了组织，伤害了你的女人。”
里贝尔听闻话语一怔，很快就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天谴教会绑架梅璐艾塔的时候，也将当时和梅璐艾塔在同一处地点的一行人，作为人质抓了起来。而梅璐艾塔也表示过，逃出生天后，也要救走那些人质。但里贝尔，实际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毕竟，梅璐艾塔和女仆小姐自顾都不暇。
没想到，梅璐艾塔还真的没忘记这件事。
而本就是组织一员的女仆小姐，应该是没这份闲心的。但从结果来看，这位姐姐又一次的没有拧过自己的妹妹。
“一个月前吗？”
以里贝尔的领地距离格林沃特城也就几小时的车程，这信息的传递速度显然慢到不正常。
看来，是天谴教会刻意对他们这群在格林沃特城之中“闲置”的成员，停滞了信息。
“基本可以确认，那个女人倒向了光明教会。”
“光明教会...”
里贝尔忍不住复述了一遍。
单纯的出于讶异。
他一直认为，受到那名银发真主角庇护的梅璐艾塔和女仆小姐，应该是顺势的加入到了冒险家公会。
也就是说，今天两人并没有出现在那场闹剧的周围，并非是躲藏了起来，或许是压根就没有和那活宝似的三人组一起行动？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什么？
除了日期有所变化之外，圣女线的剧情不都应该是按照原剧情发展的吗？
难道，原剧情里两人后续也没有一起行动？
没那个道理啊...
在里贝尔凝思之际，黑鸦侧过一下头，看了里贝尔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冷着脸，皱着眉，微眯着眼，嘴中念叨着“光明教会”散发出一股危险气息的里贝尔。
“冷静一些，里。这座城市里的光明教堂，是光明教会的大型据点。而且，就算破坏几个教堂，也无法动摇光明教会本身，无法起到报复的效果。”
“...？”
沉思中的里贝尔听着黑鸦叮嘱般的话语，嘴角抽了下。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
在黑鸦看来，他，又或者说他穿越之前的里贝尔伯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样的性格？
怎么听着简直暴躁的像个疯子一样，而且还有着足以支撑那股疯狂的力量。
凭什么...
就凭那只比天谴教会的小喽啰稍微强上一点的幻之祝福？
实际上，里贝尔也并非没有试图了解过，过去的倒霉坎普雷特伯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但是，收获却十分有限。
因为，在他身边，了解过去的他的人，就只有塞巴斯而已。而一问塞巴斯类似的问题，塞巴斯肯定会这么回答。
“少爷，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少爷。”
啧...
还真是无论何时都起不了大作用的管家。
看着黑鸦一副随时打算飞过来按住他，不让他去袭击光明大教堂的架势，里贝尔只能出声表示，自己没有那样的打算，然后说明了他这边的来意。
“我来是有其他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和格林沃特城里的骑士团合作。”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黑鸦点了点头。
...
诶？
还真知道？怎么知道的？
陡然被惊了一下的里贝尔，按捺住内心的些许慌张，继续说道，
“从他们的团长口中，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她会向万物教会求援，召来专门对付魔女的异端审问官。从现在算起，差不多是三天之前的事情。”
“三天？那差不多，应该快要到城里了。那...”
黑鸦说着，张着翅膀从窗台落下。
等她落到地面之后，突然全身都化为了大量的黑色羽毛。
屋内，仿佛有阵旋风一般，将这些黑色羽毛卷到了一处。最终，从羽毛的群落之中，走出了身形高挑的黑发女性。
黑鸦·漆夜魔女VER。
看到那名身穿着保守的黑色礼服，悠长的黑发直接拖到地面上的，氛围静谧且神秘的女性。里贝尔脑内很久没有出动过的桃园兄弟，开始了三顾茅庐。
第二次见到漆夜魔女，里贝尔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很中意漆夜魔女的这份外貌。
而且，这种中意好像都能凌驾于里贝尔的意志，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里贝尔，姑且只能将这种感觉，归咎于魔女的特殊力量。并且，庆幸自己的自制能力足够强。
“那最近，我还是不要使用魔女的力量比较好。”
“这...”
看到变身之后，不再去望窗外，而是在自己的对面端庄坐下的漆夜魔女，里贝尔不禁有些讶异。
虽然说得很文雅，但实际上，这就是怂了吧？
“异端审问官，很强吗？”
“他们是已经超脱了强弱范畴的，纯粹的怪物。”
变成了漆夜魔女的姿态之后，黑鸦的声音也不再是之前的嘶哑低沉，而是温婉平和。语气、语调也没有了高压的感觉，充斥着耐心与舒缓。
“根据组织的情报收集，现在可以确认的万物教会异端审问官，总共有二十三人。他们都有着共同的别名，叫做‘行动的天灾’。发生魔女相关事件时，当地往往会毁于一旦。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异端审问官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真的假的...
由于现在正在为里贝尔科普的人，正是异端审问官的对手，真正的魔女。所以，里贝尔不确定黑鸦的话语是否可以全信。
“只有二十三人？”
“异端审判会是个很庞大的组织，但是可以在其中担任正式审问官的，就只有二十多人。对于万物教会内部并不了解人，经常会将审判会的成员，与审问官弄混。”
原来如此。
里贝尔心中了然。大概艾哈德，就是那种弄混了的人。
“那审问官那么稀少的话，这次只是骑士团团长，随意找了个借口的求援，不会将真的审问官引来吧？”
“不，我可以确定，这次来的必然是审问官。”
黑鸦说着，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方向。
她是乌鸦状态时，里贝尔看不出来。但变为了人形的现在，里贝尔从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忧虑。
“在你眼中看来，这座城市的天空，只是普通的天空...”
呃，还真不是。
里贝尔腹诽道。
说出来黑鸦都不信，要不是有个剧情点爆早了，他现在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串北斗七星。
“但在我看来，天空之中布满着令我反胃的浑浊。就好似，有张扭曲的面庞，在无时无刻的注视下方。这个现象，是前不久才开始的。我能感受到，有位原初魔女，正在复苏。”
“原初魔女？”
又是新出现的词语，着实勾起了里贝尔的好奇心。
从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的GALGAME，《魔女在悲鸣》开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无法逃离“魔女”两字。
只是，这看起来简单的词语，里贝尔却自始至终没有了解过具体的含义。
而现在，里贝尔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在变成了人形态之后，黑鸦明显变得好说话了很多。并且，身为漆夜魔女的她，也知道更多的机密与秘辛。
于是，即便知道或许会有所风险，里贝尔还是继续问出了口，
“在那之前，你能否告诉我，‘魔女’到底是什么？”
...
变得寂静起来的破旧房间之中，黑鸦用深邃的目光与里贝尔对视了良久，最终嘴唇微微张合。
“可以。”

第一百二十一章，魔女的系谱
“说起魔女，首先要从‘原初魔女’开始说起。原初魔女这种存在，近似于‘现象’，‘既定的事实’又或者‘强加的规则’。”
“...”
旧公馆的房间之中，对坐的黑鸦与里贝尔，严肃的谈论着有关于魔女的话题。
而听了黑鸦一席话的里贝尔，只感觉自己的语言翻译机能突然失效了一般，每个词语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就有些听不懂了。
他很想习惯性的拿起茶杯喝上一口，帮助自己进行思考与消化。可惜的是，旧公馆是少数几个不会为他提供茶的地方。
“或许，这么说你很难理解，也想象不到。因为，在你看来这个世间之中，存在‘神明之力’等等特殊力量，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实际上，这个世间的本质，是更加纯粹的。特殊力量，只不过是不知从哪一天起，突然便多出来的事物...”
出言解释的黑鸦，反而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实在像是那种，不知该怎么和学渣解释高深学问的，图书馆管理员。
只是，里贝尔觉得他说出来黑鸦可能都不信。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他恰好就来自那所谓的“更加纯粹”的世界。所以，对他而言，有关于神明的所有事情，都是奇怪且很难习惯的事情。
“也并非毫无预兆。但总之，自有历史以来，原本纯粹的世间，便被诸多的神明，套上了种种对他们而言更加有利的‘法则’。”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讨论的不是原初魔女吗？为什么，一直在说神明的事情？”
“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原初魔女与神明极有可能是相同的存在。依旧活着且高高在上的，便是神明。而已经消散于这个世间之中的神明，便是原初魔女。”
“什么？”
里贝尔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听到黑鸦的这番话语之时，里贝尔的背脊都莫名的凉了一下。
他似乎就在片刻之中，脑补出了亘古时代，在云层之上的种种斗争。不过仔细想想，神明那种层次的存在，还像人类一般勾心斗角、排除异己的话，好像还挺掉价的。
“就如之前所说，只有消散于世间才会被称为原初魔女。所以，世间之中大概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名，真正意义上还‘活着’的原初魔女。所以，现在还在世间之中活跃的魔女，大部分都是‘衍生魔女’。”
“衍生魔女...”
里贝尔像是捧哏一般的复述着。
若不是鼓起勇气向着黑鸦了解了一番魔女的事情，他都不知道魔女之中原来还有种种的门道。
“虽然根源是同样，但是神明与衍生魔女的力量，却是完全不同的。神明会将自己的力量，不同程度的分给自己的信徒。而这份力量的本质，是神明将自己的法则加注于这个世间之后，在这新的秩序与规则之中得到的优待。”
这些概念，里贝尔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好在他的理解能力还是足够强的。
大概就是以万物教会的博爱之神为例的话，博爱之神为世间加了名为“等级”的对自己有利的概念。并且，让这个世间之中的人，只要拥有等级就会获得相应的力量。而本身就为自己设定了很高等级的博爱之神，便会在这样的法则之中收益。然后，博爱之神将这种收益传递给信徒的话，就变成信徒“只需要提升等级就会变强”的结果。
“但原初魔女却不同。因为，原初魔女已经消散于世间，所以她们的力量传递并非是递给信徒，而是如同...继承下去给继承者，也就是衍生魔女。”
“衍生魔女是原初魔女的延续，但却也并非原初魔女。就如同，子嗣源自父母却不会完全成为与父母相同的存在一般。”
“所以，有着原初魔女也就是神明的力量的衍生魔女，理所应当的拥有着，重新为世间强加新的规则的资格。”
“只不过，终归只是从原初魔女的残骸诞生的原初魔女，其力量远远无法企及元祖。”
“于是，出现的事物便是‘魔女的庭院’。在庭院之中，衍生魔女可以为临时属于她的空间之中，赋予新的法则。”
“虽然，庭院的范围有限，庭院的持续时间往往也不会很久。但另一方面，代表着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范围之中，衍生魔女，不，魔女堪比神明，甚至就是神明本身。”
...
黑鸦说完了这番话语之后，留给了里贝尔一些时间进行消化。
而里贝尔的内心，也确实是在惊涛骇浪。
即使这个世界的神明比较“亲民”，但是神明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是“神明”嘛...
按照黑鸦的说法，神明还真就有着口喊“要有光”，就让世间真的充满了光的能力。
但问题是，比起除了赠予祝福之外，根本不会出现的神明不同，确实的在这个世间之中活跃的魔女，也有这样的力量？
虽然也有限制，但那魔女说一不二的所谓庭院，依旧是走进去就无法活着出来的死地。
这魔女，已经不是强与弱的概念了，打起来完全就是次元上的不同。
“那魔女，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呃，我指的是衍生魔女。”
“魔女的诞生？实际上，也很简单，大概只有三个步骤。首先，要具备魔女之核。其次，要将原初魔女的力量聚集起来。最后的话，以自身灵魂为桥梁，是魔女之核与力量相互共鸣。”
“...”
啧，还真挺简单的。.就和把大象装冰箱里的难度差不多。
“魔女之核是什么？”
里贝尔耐着性子追问道。
“不清楚，也没有人清楚。甚至，直到成为魔女的那一刻为止，魔女本身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具有魔女之核。而既然都弄不清楚其存在，自然也无法确定魔女之核的来源。究竟是天生，还是有些存在，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不知以什么样的方式，悄悄的种进他人的身体之中。”
黑鸦摇了摇头，回答道。
“那，原初魔女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原初魔女的力量，一般被称为魔女力。原初魔女是消散在了世间之中的，但是她的力量却并不会直接消散，而是会徘徊在原初魔女的尸骸周边。当然，这个周边也很广阔。魔女力，并不只会依附在有魔女之核的人身上。不如说，反而是普通人在存储、消耗着更多的魔女力。”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魔晶石之中，便吸附着魔女力。而有很多可以‘消化’魔晶石的迷宫，其实都是原初魔女身体的一部分化成的。”
“！”
自从开始交谈起，里贝尔都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被惊到了。
来自于原初魔女尸骸的力量，竟然可以强化那些信徒们从神明那里获得的力量。
除了近一步证明原初魔女与神明之间有着无法割舍的关联之外，这还是个会令一些人三观都崩塌的信息吧？特别是对于那些因为过于虔诚而敌视魔女的人。
还真是带着一副平静的神情，说出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啊，黑鸦小姐...
接下来，黑鸦又补充了一些魔女力相关的信息。
对于魔女的诞生而言，其实最困难的步骤，便是聚集这些魔女力。
因为，在成为魔女之前，魔女也只是普通人。所以，她自然也没法异常的容纳或消化大量的魔女力。
“最后一步的，怎样将灵魂作为桥梁，也需要我的解释吗？”
在里贝尔提问之前，黑鸦便善解人意的主动询问道。
而在里贝尔点了点头之后，黑鸦却给出了令里贝尔意外的回答，
“或许会让你失望，但实际上，具体的事情我也并不了解。只是听闻熟识的魔女曾经说过，必须要强大的意念才能让灵魂为之而动。而这份意念，往往是强烈的情感、信念或者决意等事物。”
回答完，黑鸦又补充了一句，
“你似乎很意外，我为什么对于衍生魔女的诞生步骤，也并非完全清楚。理由是因为，我其实并非衍生魔女，而是在组织中诞生的，嗯...硬要赋予一个标签的话，就是‘人造魔女’。”
在交谈即将结束之际，里贝尔这一天最后一次因为黑鸦的话语而震惊。
“所以，我的力量与真正的魔女无法匹敌。不过，我并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情。因为，之前我虽然用‘继承’来形容，原初魔女与衍生魔女之间的关系，但是却不准确。严格而言，衍生魔女在诞生的瞬间，大概率会变成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存在，各方各面。这倒也并非代表，衍生出的魔女，被原初魔女抢夺或者覆盖了灵魂。而是新诞生的魔女，成为了与以往完全进行了切割，既不是原身也不是原初魔女的，根本没有源头的古怪的存在。”
伴随着黑鸦的话音落下，两人这场关于魔女的交谈，自此告一段落。
...
...
午后的时分，心绪沉重的里贝尔，也到了离开旧公馆的时间。
与黑鸦的这番对话，无疑颠覆了里贝尔的许多认知。
不仅是对于魔女，对于天谴教会本身，里贝尔隐隐之间也有了新的了解。
实际上，一直以来里贝尔都觉得很奇怪。
因为，像天谴教会这种无法出现在阳光之下的组织，往往需要更强大的煽动性和蛊惑能力，才能招收到成员。而成员本身也必须要有一个，能为之狂热、为之奉献所有的理由。
但以往，里贝尔可没想出天谴教会，究竟是怎么凝聚在一起的。
而现在的话，“魔女”这个理由，似乎正在浮现出水面。
里贝尔现在还记得，与黑鸦的这番交谈前，黑鸦像是无心的一句话语。
“有位原初魔女，在复苏”。
从之后的交谈其实不难看出，格林沃特城的情况，以“有新的魔女正在诞生”来形容，更加准确。但黑鸦，还是这么说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黑鸦是习惯了这样的说法，才会说出这句有些像是失误的话语呢？
比如，天谴教会之中几位在“沉睡”的神明之中，混着一名正在复苏的原初魔女什么的。
...
在即将离开之际，里贝尔试着向今天格外好说话的黑鸦，进行了一番商讨。
就是他被卷进了骑士团与连环杀手组织间的对抗之中，也许会遇到危险。所以，能否让旧公馆中的人暗中提供庇护。
而黑鸦认真的思绪了一番之后，还是委婉的进行了拒绝。
因为不止是里贝尔在“被评估”的状况，旧公馆中的一行人，严格来说也处于随时都会被组织处罚的状况之中。
这种情况之下，像今天这般偶尔与里贝尔这个“特殊”人物接触倒没问题，但是长期共同行动却不合适。
不过，黑鸦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你可以，将你幻化之后的翅尖的羽毛，给我一根。”
“？”
里贝尔只是不解的看着黑鸦。
“你所幻化的幻兽，是告死鸟。而之所以那只幻兽被称为‘告死鸟’是因为，这种鸟类在死亡的时候，会将羽毛化为自身的幻影，将自身的死讯告知于所有相识之人。”
“...？”
不是里贝尔想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在脑门上亮问号，而是他这“告死鸟”的能力，也实在是太迷惑了一点。
真的假的？
“告死鸟”这名字听着这么厉害，能力就这么鸡肋的？
死都死了，还特意去告诉别人一声有什么意义？
熟的人也就算了，不熟的人不就是单纯被恶心了一下吗？
“放心，你既不是真正的告死鸟，并且还有‘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在守护。所以，即使遭遇到绝命的危机也不会立刻死去。而那时，我可以通过羽毛得知你深陷困境，自然就可以第一时间进行救援。”
要不是黑鸦提醒，里贝尔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天谴教会的这个成员标记。
刚刚来到格林沃特城时，里贝尔就已经吩咐塞巴斯，买来一块神奇的可以与皮肤暂时融合的人皮般的魔导具，贴在了印记所在的位置进行了隐藏。
当时，他还感慨过，别人都是易容他却是要易背。
“好...”
姑且答应了下来之后，里贝尔随意的幻化出双翼，取下一根羽毛递给了黑鸦。而黑鸦也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的羽毛也弄来了一根，与里贝尔进行了交换。
虽说，里贝尔也不知道可不可靠，但总之他也算是多了个护身符一般的东西。
至此，里贝尔与黑鸦道别之后，便离开了旧公馆。

第一百二十二章，怪盗三姐妹
傍晚时分。
即将回到宅邸的时候，驾驶马车塞巴斯拉开前车窗，向着自家的少爷询问道。
“少爷，您发现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吗？”
“...”
里贝尔以无语的方式，进行了回应。
现在的状况，可不是塞巴斯难得的起到了作用，而是这名管家在说废话。
有人在跟着这件事，里贝尔在离开旧公馆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而发现的原因，也并非他多敏锐，单纯只是跟踪他的人，简直就跟驾驶着一辆拖拉机一样，一直在马车的后方哐啷哐啷。
里贝尔忍不住扶起了额头。
总归，不能任凭对方直接跟到家里，所以还是先下车问问对方的目的好了。
叹着气，里贝尔让马车停下，然后主动下了马车。
这件事他没有交给塞巴斯解决，是因为怕塞巴斯又背刺他。
要知道，对方既是女性，也发着光，简直满足触发“塞巴斯背刺”事件的所有条件！
此人，正是之前在东城区的冒险家公会的建筑前方，遇到的和真主角一起行动、一起耍宝的那名金发女士。
来到金发女士的面前，里贝尔几度欲言又止。
他也不懂，这人是怎么让轮胎已经成了不规则多边形的轮椅转起来的。
“你有什么事吗？”
好不容易说出口的里贝尔，内心有点忐忑。
这身上绑了大量绷带，活像个木乃伊的冒险家，该不会真是来碰瓷的吧？
是因为他乘着马车这种高调的交通工具去了冒险家公会，才被盯上的吗？可实际上，没用坎普雷特家族的大马车也没让天马拉马车的他，已经足够低调了。
“请容我先进行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布莉姬特。”
金发的女士，一改之前滚下斜坡之前的疯疯癫癫，以颇为从容优雅的口吻说道，如琥珀般颜色的双瞳，格外的深邃。
只是...由于这名自称布莉姬特的女士，现在的形象实在是有些生草，让她的语气和目光，很难营造出相应的气质与氛围。
比起像个木乃伊的布莉姬特，她坐着的轮椅反而绑着更多的绷带。
“布莉姬特？”
里贝尔，自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但是，却突然想起了克里斯以前说过的一番话语。
那番话语，是克里斯在得知怪盗叫做莱莎之后说的。
曾经，他们三人组在依文娜宅邸的地下室，听到了那名垂危的病患说出依文娜的化名，叫做“布莱娜”时，克里斯清晰的捕捉到莱莎的神情，一瞬之间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莱莎很难让自己的心绪不在表情上流露出来。至少，是瞒不过克里斯的观察力的。
而当时明明是那般沉重的情景，莱莎却表露出了些许的喜悦。而克里斯并不认为，莱莎是性格恶劣才会如此，所以推测“布莱娜”这个化名，说不定有文章可做。
比如说，怪盗团是三人组，而依文娜的化名，各自从三人的名字之中取了一个字之类的。
当然，克里斯的这番推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单纯只是，对于克里斯而言，发现这种隐藏着的信息，本来就是件很有乐趣的事情。并且，他也难以遏制想要在他人面前展示的欲望而已。
然后现在，里贝尔在听到布莉姬特的名字之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再加上，莱莎曾经说过，由于女仆小姐那封无意的信，导致圣女线的那位真主角，一直紧咬着她的同伴不放。
所以怪盗团的第三人，本身就和真主角之间有着关联。
最重要的，是布莉姬特身上的这道重要配角之光...
“怪盗？”
种种信息集结在一起，里贝尔便问出了这句似乎有些荒谬的问题。
反正，只是问问。错了就错了，也没什么风险。
而更加荒谬的是，布莉姬特竟然大大方方的点头应了下来。
“没错，我就是‘怪盗’之中，最资深的那一个。我的妹妹们，似乎受到了你不少的照顾，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布莉姬特带着一丝冷峻的微笑说道。
若不是她现在滑稽的造型，定然可以让周边的温度都随之下降一些。
...
...
不久之后，里贝尔将布莉姬特请进了无名餐厅。
虽然布莉姬特是陌生人，并且还是名为“怪盗”的罪犯，具备一定的危险性。而宅邸是里贝尔的大本营，不能轻易的泄露给外人。
但是，里贝尔还是这么做了。
这怪盗三姐妹里，两人都已经挂在他的名下了，事到如今再警惕怪盗的危险性才是脑子有问题。
而布莉姬特并不是怪盗，只是冒名之人的可能性，则是更加的低。
毕竟，她能对莱莎以及依文娜的事情如数家珍。
面对面坐在方桌的两侧，看着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之后，立刻因为被烫到而发出“唔”的闷响的布莉姬特，里贝尔内心颇为感慨。
回想起来，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在报纸上看到“怪盗”在王国各地活跃，简直如同偶像明星一般的时候，里贝尔还认为怪盗肯定是名不得了的大人物。
但实际上，“怪盗”是一个组织的时候，怪盗的格调就降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分别由莱莎和依文娜降了一些之后，由布莉姬特这名疑似首领，来了个致命一击。
除了苦大仇深的依文娜之外，这个组织完全就是个谐星组织嘛...
通过简短的交谈之后，里贝尔知道了与布莉姬特一起行动的两人之中，真主角叫做尼禄，而那名光头大汉叫做赛德。
而布莉姬特与尼禄一起行动的理由也很简单。
她是真的拿尼禄没有办法了。
尼禄虽然没有克里斯一般的侦探能力，但是却有着一股野生动物般的超常直觉，每次都能将身为怪盗的布莉姬特，逼入到一定的危境之中，且甩都甩不掉。
所以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想法，恰逢尼禄与赛德的冒险团招人，她就直接创造了一个新人冒险家的身份，加入了进去。
按照布莉姬特的话语，别看尼禄是那副样子，对于同伴却会给予绝对的信任。于是，自从布莉姬特成为尼禄冒险团的一员之后，尼禄的怪盗追缉事业，就彻底的没有了进展。
另一边，由于莱莎的定期联络中断，布莉姬特猜测莱莎遭遇了什么事情。所以，便怂恿尼禄与赛德，三人一起来到了格林沃特城。
这下，里贝尔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本应是灾厄魔女线男主角的尼禄，会乱入到哀伤魔女的线中。
他这名穿越者，所造成的蝴蝶效应，还真是引发了一些微妙的结果。
而这种微妙，让尼禄意外的获得了“怪盗团首领”这样的强力队友的同时，却也失去了梅璐艾塔这名叠了好几层BUFF的女主角队友。
这...尼禄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呢？
“莱莎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之中，将坎普雷特大人，形容成了可以看透人心，以观赏他人的恐惧与不幸为乐的恶魔。并且说她如果突然断了联系，肯定是被坎普雷特大人所抓住，让我一定要来救援。”
“...”
“不过请放心，我知道那个孩子一直就不怎么聪明，所以很少将她的话语照单全收。也幸亏我做了一些事前的调查，才得知莱莎与依文娜并非是被坎普雷特大人所监禁，反而是被收容。当然，我并没有太过于打探坎普雷特大人的事情。”
布莉姬特的话语，中断了片刻，因为想喝些红茶润嗓的她，又被烫到了。
里贝尔也不懂，这人为什么会频频被温热的茶水烫到，而又为什么一边被烫一边还非要喝。
“但莱莎有一件事情应该是没有说错的。那便是坎普雷特大人拥有着可以轻易看破所谓伪装的力量。想来，应该是‘真实之神’的祝福，带来的‘破尽虚妄之眼’的能力吧！”
里贝尔听闻一愣。
什么鬼？
听起来好中二的样子。
“我一直认为，不伪装有时是最好的伪装。所以，之前特意出现在坎普雷特大人的面前进行试探之后，发现你无动于衷，还以为我的伪装是成功的。但没想到，其实全部都已经被坎普雷特大人所看穿了。”
布莉姬特轻叹了口气说道。
总觉得有奇怪的误解在发酵的里贝尔，现在却有更令他在意的事情，
“之前，你是在试探？就是滚下坡的那次吗？如果那是试探，是不是成本有点太高了？”
看着现在只能用凄惨来形容的布莉姬特的姿态，里贝尔忍不住问道。
而布莉姬特则是沉默着眨了眨眼之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不愧是‘真实之神’的祝福，连谎言都无从遁形！好吧，我承认，那是在计划之外的事情。实、实在是那个孩子太可爱了！坎普雷特大人也能理解吧？那种想要跟可爱的女孩子聊天、喝茶、一起玩的心情！再加上，最近莱莎和依文娜都不在身边...”
里贝尔默默的听着，眉尖跳了两下。
他虽然理解不了布莉姬特的这种心情，但是相信牢狱之中肯定有能理解她心情的知己。
“总而言之，我可以见一见莱莎和依文娜吗？”
终于将一小杯茶喝完，也与里贝尔稍微联络了一下感情的布莉姬特，说出了她的正事。
“依文娜暂时不在宅邸之中，具体的事情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全部解释清楚。而莱莎倒是在宅邸里，只不过见到她之前，你最好做些心理准备。”
...
随后，两人一同来到了莱莎的病房。
而一进房间，布莉姬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莱莎盖着的被子下方，右侧不自然的凹陷部分之上。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将轮椅转到病房旁，稍微将莱莎身上的被子掀起的布莉姬特，就此僵硬的将身形定格在了原地许久。
“请问...是谁将莱莎伤得这么严重呢？”
布莉姬特平静的询问声之中，里贝尔却仿佛听到了熔岩在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中，鼓动翻腾的声音。
...
...
夜晚。
南城区，一处小栋的民宅之中，克里斯与骑士团团长艾哈德，相对而坐。
“夜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雾夜真的会降临吗？”
以重铠全副武装的艾哈德，在头盔之内瓮声瓮气的向着克里斯询问道。而克里斯，今天自然也是那副丝毫感受不到紧张感的装扮。
“里贝尔先生说会降临，那肯定是会降临的。难道，团长见过里贝尔先生出错的样子吗？”
这一天，克里斯也说着让里贝尔听到绝对会嘴角抽搐不停的话语，替里贝尔自信满溢。
“那‘夜魔’会出现在这附近，也是坎普雷特阁下的推论？”
“不，这就是我的推论了。种种迹象都表明，‘夜魔’已经彻底疯掉了。特别是在雾夜，他只会凭借自己的本能与欲望行动。而之所以上一个雾夜，‘夜魔’会出现在这里，我认为是为了达成他未能达成的犯案。因为，‘夜魔’是名重度强迫症患者，他是不会容许他一系列‘成功’的犯案之中，唯独有一个‘失败’混在其中的。”
“是吗。”
艾哈德淡淡的回应道，内心则是全然没有听懂。
以前听别人讲述那些犯罪的手法、诡计的时候，她还勉强能听懂一些。而现在，克里斯说起行为逻辑、罪犯心理之类的事情，艾哈德真的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她有些不解，是不是最近的侦探，都要开始以这样的手段来探案了。
不过，一名连环杀手逃狱之后，想要杀死令他失手被抓之人的想法，艾哈德也是能理解的。
所以，现在她才会这样，在这栋小屋也就是维罗妮卡的家中待机。
维罗妮卡以及她的家人，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搬走到了安全的地方，由骑士团提供庇护与治疗。
在集体昏睡的南城区住民，几乎全部醒来的现在，唯独包括维罗妮卡在内的数人，依旧在原因不明的昏睡之中。
而艾哈德知道，里贝尔一直在挂心着维罗妮卡的事情。
一名伯爵，对一名平民少女时刻关怀什么的...
倒也不是艾哈德内心阴暗，而是贵族出身的她见惯了许多事情，明白一般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伯爵心怀不轨，要么就是伯爵在以旧贵族特有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宽容”与“优越”。
但是，与里贝尔实际进行过一次会谈之后，艾哈德却觉得里贝尔对于维罗妮卡的想法，或许真的很纯粹。
艾哈德也说不好，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但总之，她认为里贝尔是自己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名大贵族。
“团长！外面...起雾了！”
在屋外警戒的骑士团成员的喊声，瞬间将思绪中的艾哈德拉回了现实之中。
而紧随而至的，地面下方的某处剧烈坍塌的声音，代表着“夜魔捕获作战”正式开始。

第一百二十三章，夜魔讨伐战
夜晚的地下水路之中。
伴随着坍塌的巨响与大量的烟尘，冒险家与骑士团总计三十七人，快速的赶向了“夜魔”所在之处。
“全员压低身形！”
骑士团团长艾哈德，大声的指挥道。
而与严格的遵循着艾哈德命令的骑士团三小队总共十八人不同，有几名桀骜的冒险家，显然并没有将她的话语当一回事。
下一刻，只见一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重物嗖的飞过去，直接砸在了一名不愿意低头的冒险家的头上。随着“哐”的一声巨响，直接被打得眼冒金星的那名冒险家，当即就被KO在了地上。
未等这名冒险家的同伴们发出愤怒的抗议之声，一道锐光无声无息的从众人的头上划过，一名身材高大的冒险家即使压低了身体，还是没能避免头顶的头发连带着一层头皮一起被锐光斩落到了地面之上。
从众人的头上划过的锐光，又一次大面积破坏掉了地下水路的支撑墙壁，引起了小范围的坍塌。
一边敦促着众人行动要迅速，艾哈德一边怒声的呵斥，
“你们不是来这里郊游的蠢货们！如果想拿委托之中订下的大量抚恤金，就大可以继续做蠢事！”
艾哈德的呵斥之后，这一下就连冒险家们也开始严格的遵守起了艾哈德的指令。
在艾哈德的率领之下， 三十余人的大型团队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能看到“夜魔”的地方。
...
...
“滚开...都给我...滚开！”
地下水路的一处入口周边，身穿着深色风衣，全身凌乱肮脏，面容扭曲狰狞的男性，疯狂的嘶吼着，将手中的两个大号剪刀凭空挥舞。
每次剪刀的刀刃闭合，其前方就会被无形的利刃大范围的进行切割。
实际上，夜魔的剪刀也并非漫无目的的凭空挥舞。他是受到了刺激，所以在本能的试图杀死有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
而讨伐团队的众人刚刚赶到的现在，夜魔是对什么事物起了反应？
答案，是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影。
在克里斯的建议之下，骑士团提前在下水道布置了许多，可以投影粗略影像的魔导具。而这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古怪的，映在各处墙壁甚至天花板上的人影，却让夜魔产生了自己或许被包围了般的幻觉。
而见到夜魔比想象之中疯得还要厉害，艾哈德反而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她现在要面对的，是一只彻底失控且具备强大破坏力的怪物。
“骑士团，准备开启圣物！冒险家，拿出魔晶石！”
艾哈德指挥着，挪动脚步快速的冲刺到了团队的最前方。
恰逢发狂中的夜魔，发觉到了讨伐团队，也下意识的判断这一群人更具威胁，于是对着众人闭合了右手剪刀的刀刃。
几乎在同一时刻，艾哈德猛然倒拔出一直背在身上的大型金属重盾，咚的一声牢牢的架在了身前。
下一瞬间，重盾与无形之刃激撞，发出巨响之余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而艾哈德被巨大的冲击力，生生的逼退了数米之远。但无论是她，还是她身后的众人，全部都是安然无恙。
“对手并非无从对抗！”
艾哈德大声的吼道。
而这原本应该是振奋人心的话语，却并没有起到效果，因为...
“团长！即使开启了圣物，我们依旧无法使用神明之力！”
骑士团这边传来了噩耗，此时正由四人抬着的一个长筒状的光明教会的圣物，在散发着皎洁柔和的金色光芒。但就算被这些金光笼罩，拥有着来自光明之神的力量的骑士团三小队，也依旧无法拿出“阶位”的力量。
比起姑且还算有组织的骑士团，冒险家那边则完全是哀嚎一片。
即便冒险家们的声音没有被统一，但是艾哈德也猜得出，他们的魔晶石同样没有效果。
怎么会这样？
艾哈德只感觉心中一紧。
无论是骑士团成员还是冒险家们，还是变成了仅仅强壮一些的普通人。
这样的状况，是艾哈德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她本以为，双方至少能有一方可以使出神明之力。
就在艾哈德略有分神之际，夜魔的第二下攻击也袭来。
依然依持着展开后比她的身体都巨大的重盾，艾哈德承受住了第二击，但是也险些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掀翻。
眼见，夜魔就在面前大概四十米的位置。
但是，这四十米的距离对于没有神明之力的讨伐团队而言，就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在夜魔的大肆破坏之下，周边已经变成了相当广阔的空间，只是四面的墙壁都处于随时都会彻底坍塌的状况。
这样的情景之下，只要将讨伐队的所有成员，分散呈扇形散开，即使夜魔的能力强大，也终究会有一部分人可以企及到他的近侧。
但除了那一部分的人之外，其余之人可能大部分都会牺牲。并且，艾哈德也不能保证，这些没有神明之力帮助的人们，成功的冲到夜魔面前之后，就一定能擒获、击败对方。
夜魔一直以来，只展现出以剪刀剪出强烈斩击的力量。但是，没人知道夜魔是不是仅有这么一种能力。
锵。
思绪间，又被一道斩击所击退的艾哈德，知道现在是她下决断的时候了。
“全员，撤退！”
艾哈德大声的下令道。
虽然兴师动众，气势汹汹的冲到凶犯的面前，然后什么都没做仅仅挨了几下打后，就灰溜溜的逃走，实在是让她颜面无光，传出去更是有损格林沃特骑士团的名誉。
可比起那些名誉，艾哈德还是选择不让自己率领的人做出无谓的牺牲。
夜魔讨伐计划，不止第一阶段。为了预防现在这般，圣物和魔晶石同时失效的状况，克里斯还提供了第二阶段的计划。
简单而言，将夜魔拖在地下水路，直到怪异的雾夜结束就可以了。
这多少也是艾哈德可以果断下令的缘故。
实际上，对于一名指挥官而言，能快速的接受失败的结果，选择损失最小的逃离也是出众的才能。当然，艾哈德从始至终都不想要这种才能就是了。
在艾哈德的指令之下，早已战战兢兢的骑士团众人，以及彻底因为夜魔的强大而陷入慌乱的冒险家们，开始了快速的逃离。
只有逃离之时，原本还有些桀骜的冒险家们，才记得一定要压低身形。
又是顽强的架着重盾，抵挡了几次夜魔的斩击之后，也打算先行撤离艾哈德，却发现战场之中还有一名在她身后的人，没有逃走。
那是一名银发的青年，他此时正在把玩着一个剑柄，又或者说没有剑刃的长剑。
就在艾哈德想要对这名青年出声呵斥之际，只见那柄无刃剑随着一声嗡鸣，陡然伸出了散发璀璨白光的修长利刃。
“喔？看来我的圣剑并没有受到影响。”
当代的勇者尼禄，看着笔直的立在自己面前的光之利刃，露出了充斥着自信的面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淑女
“请借我下肩膀。”
“听不见撤退指令吗！”
锵。
又是接下一记斩击之后，艾哈德呵斥道。
猛然回头，艾哈德怒视不听她的指令，擅自躲在她的身后摆弄光之利刃的尼禄。
可当她回头的那一刻，就发现一道黑影已然笼罩了过来。
只见腾身而起的尼禄，一脚踏在艾哈德的右肩上。
此时穿上了特制重盔的艾哈德，身形有着常人的近三倍，所以她的肩盔也为尼禄提供了稳定的踏足点。
借力跳到了更高上空的尼禄，旋转身躯呈着下劈的姿态向着夜魔所在的方向挥剑，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手中的光之利刃，竟然陡然变得无比巨大。
可是还未等目测已然有十数米长的光之利刃挥出，夜魔却更快的将剪刀对准了半空中的尼禄。
尼禄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是自腾身而起后的一系列举动，终究是要一定的时间，特别是巨大的剑刃带缓了他的速度。与之相对，夜魔只需要移动剪刀，对准然后闭合刀刃即可。
于是乎，一道无形之刃快速的阻击了汹涌而来的尼禄。
“蠢货！”
仿佛看见了下一瞬间，尼禄的下半身被利刃割断的血腥场景的艾哈德，略带沉痛的骂道。
即使尼禄的行径有诸多问题，但艾哈德果然还是更感伤于她们一方的阵营，失去了尼禄这名特殊的人才。
只是，下一刻。
随着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物质与金属相互碰撞的古怪声音响起，在半空中的尼禄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打得倒飞了出去。
原来，在夜魔举起剪刀的那一刻，尼禄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斩击绝对无法快过对方。于是在半空之中，便快速的缩小了光之利刃的大小，以此来加快剑刃的挥舞速度，成功在夜魔的攻击到达之前将剑刃横在身材，抵挡了攻势。
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周之后，竟然做到了以双脚落地的尼禄，身形却依旧很狼狈。无法完全卸去冲击力的他，只得将光之利刃再度变长用力插向地面，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并且划出数米之远，才堪堪停了下来。
锵！
熟悉的金属交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艾哈德及时出现在了单膝跪在地上，还在调整自己体态的尼禄身前。
“呼——”
看着艾哈德因为特制的盔甲而变得无比宽阔的背影，尼禄稍微安心的长舒了口气，
“真是有趣的对手...”
“哈啊？”
艾哈德现在只恨自己腾不出手来，好好教训一下这名不懂事的冒险家。
“滚开——我...我不需要...你们的...头发！”
“你也把嘴闭上！”
话语之间，又是两道斩击斩在了艾哈德的巨盾之上。此刻，艾哈德只感觉自己支撑盾牌的双手，都快没有了知觉。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撤退！”
“团长！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我会更认真的！”
“什...”
未等艾哈德再次训斥，尼禄就已经横向冲了出去。
或许是之前那道巨大的光之利刃，让夜魔感受到了威胁。当尼禄出现之后，夜魔的攻击对象就迅速的转移到了尼禄这边。
迎面一道无形斩击斩来，尼禄反手握剑一个上挑，将光之利刃直接撞在了斩击之上。
下一瞬间，又是一声古怪的撞击声后接连一声砰的巨响。
只见尼禄斜上方的墙壁，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斩击痕迹。
“痛！”
本来右手握剑的尼禄，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抛到左手，然后用力的甩起右手，仿佛右手着了火一般。而每次都是短时间内二连击的夜魔，第二下斩击也奉上。
这次，尼禄左手拿剑迎面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而与之前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这次，夜魔的斩击被尼禄用剑牵引到了地面之上。
片刻之间，尼禄的上方和足下全部进入坍塌的状况之中，沙石翻飞引起大量的尘雾。而下一刻，尘雾之中，尼禄的身影快速的冲了出来。
“趁现在，团长！”
被尼禄电光石火之间的惊人表现震慑住的艾哈德，立刻明白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架着盾向着夜魔的位置冲了过去。
果然，艾哈德还是认为，撤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她同样不能错过尼禄争取的到难得的良机。
看着依旧在尘雾周边，和夜魔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与其进行缠斗的尼禄，艾哈德开始惊叹于这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冒险家的表演。
她固然，也能挡住夜魔的斩击。但是，她的挡住与尼禄的挡，完全不是同一种概念的事物。
几乎在夜魔的剪刀闭合的瞬间，那道无影无形的斩击就会同时抵达。艾哈德根本不知道那斩击会斩向哪里，也根本没有机会与能力，见招拆招般做出反应。所以，她才只能尽可能将身体的全部都躲在巨大的盾牌之后。
若不是夜魔现在犹如一匹失去理智的野兽，只会本能的毫无章法的斩出这些斩击，艾哈德都不认为自己可以接下斩击。
但是，尼禄却不同。
这名银发的青年，仿佛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夜魔的每一次攻势，并且准确的将斩击化为实质加以捕捉。再以极强的身体能力，恰到好处的用手中的剑让那些斩击在半途便偏开。
而且，除了那可以变幻大小且坚固无比的光之利刃之外，尼禄看起来身体之上并没有超常力量的加持。
艾哈德不禁的产生了“这个人真的是人类吗？”这样的感想。
趁着各方各面都称得上是怪物的两人，互相纠缠的时候，艾哈德推着巨盾逼近了近二十米的距离。
“虫子的声音...太吵了！”
“虫子？你们说的虫子，到底是什么！”
不禁联想起前一夜审讯爆炎魔的两名骑士团的审讯者，至今还重伤昏迷的艾哈德，厉声的质问道。
那位连环纵火魔在临死之前，也曾不停嘀咕“虫子”的事情。
“我想听的是...‘母亲’的...声音——”
也不知是艾哈德的声音，突然让专心对付尼禄的夜魔，发觉到了她更具威胁，还是夜魔单纯的变得更疯狂。夜魔的斩击频率变得迅速了起来，就连斩击的力道也变得更加沉重。
原本接近了一半距离的艾哈德，再次被接连的斩击频频逼退。但是，夜魔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时，尼禄却快速的逼近了上去。
也就在这时，艾哈德才发现，尼禄不知不觉间和她横向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让夜魔的一次斩击彻底无法兼顾两人。
但这也代表着，尼禄在面对夜魔的攻击时，如果有一丝丝的失手来不及格挡，那艾哈德也没法及时援护他。
真是个疯子...
感到有尼禄的牵制，自己这边又有了空隙的艾哈德，一边前行一边在心中如此的评价着。特别，是看到尼禄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好像很愉快的样子。一时间，她都无法确定，夜魔与这名冒险家，到底是哪一方更加的危险。
就是这样，尼禄与艾哈德在两翼同时向着夜魔所在之处前行。
也不知是无法动弹还是其他原因，一直站在同一个地点，宛如固定的炮台一般的夜魔，即使斩击的频率还是在逐渐加快，但是也依旧无法阻挡两人分头的逼近。
只是，看起来距离夜魔越来越近，但是艾哈德与尼禄也各自有着隐患。
尼禄这边，只是单纯的开始积累起了疲劳。即使，开战之后只有几分钟，但是要知道，尼禄一直需要保持最高精力的集中，并且发挥出身体的全部机能。
至于艾哈德这边，频繁的冲击力导致的身体的机能下降还是次要的问题，最紧要的问题，是她的盾牌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裂痕，处于随时碎裂都不奇怪的状况。
天堑，缩减了一半之后，也依旧是天堑。
就在这紧要的关头，不停有坍塌之声的地下水路之中，忽然响起了“团长！”的喊声。
本以为是幻听的艾哈德，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与呐喊声之后，大量的人从身后已经坍塌的只剩半条的通路之中，涌入了战场之中。
“你们...”
艾哈德看到这些去而复返的人，以四人为一组，分成了四个方阵，然后每个方阵都拿着与艾哈德手持的巨大差不多大小的盾牌。
“团长，请下指令！”
“散开，分头推进！”
事已至此，艾哈德本就无从去责怪这些人的去而复返。更何况，这些人并非漫无目的的闯回来捣乱。
“是！”
在吼声之中，冲向夜魔的人马，顿时变成了六路。
可令人遗憾的是，新加入的四个方阵之中，有两个方阵竟然在接下了几次斩击之后，便直接人仰马翻。
艾哈德真可谓是又气又无奈，因为这人仰马翻的两个方阵，大部分都是骑士团成员组成的。
又是大喝一声之后，艾哈德干脆丢掉了手上即将破碎的盾牌，抄起地面两个散落的盾牌，同时架在了身前。
看着四人都架不稳的大号盾牌，艾哈德一臂挂着一个，还能快速的向前推进，八名本来趴在地上的讨伐队成员，连忙爬起身躲到了两面盾牌后面，一边心怀着“这真的是人类吗？”的想法，一边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这一路的推进。
而当接下夜魔斩击的时候，艾哈德发出猛兽般的吼声之后，这些成员又怀疑起，自家的团长究竟是不是旧贵族出身的“淑女”了。
同时有四路的人向自己的位置接近，夜魔显然已经有些应顾不暇。
可讨伐队丝毫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在四个方阵出现之后，其余的讨伐队成员，纷纷躲在残垣断壁之后，依托着瓦砾与沙尘，开始远程向夜魔投掷飞行物以及射出箭矢之类的道具。
以冒险家为主的远程队伍，开始各显神通，使用着已经落后于时代的武器，让夜魔陷入了近一步的慌乱之中。
面对着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的攻势，夜魔彻底大势已去。
在他眼中，最具威胁的依旧是手持两面大盾，时不时还在发出“战吼”的艾哈德等九人，以及挥舞着光之刃上蹿下跳的尼禄。
但基本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双方，以及漫天的飞行物夺走的夜魔，没有发觉还有两个架盾的方阵已经近在咫尺。
等到接近到射程内的范围，八名盾牌后方的讨伐队成员，此时都有些愣住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这份呆愣也只是一瞬而已。
片刻之后，终于有名骑士团成员做出了表率。
“噢噢噢噢噢！”
在夜魔使出斩击的间隔之间，他大吼着直接一个飞扑，从夜魔的侧面扑了过去。
在他的带动之下，响起了“噢噢噢噢噢”乘以八的吼声，下一刻就是八个人全部扑到了夜魔身上的场景。
夜魔自身的力气也不小，当即便甩飞了两人。
但也仅此而已。
就这样，也算是在格林沃特城叱咤风云了许久的夜魔，最终以极为憋屈的方式，折在了几名“小兵”的手中。
...
...
战后。
一片狼藉的地下水路之中，只有接近入口也就是之前夜魔所站立的位置，还显得安稳一些。
于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那里。
简单的询问之后，艾哈德知道了一度撤退的讨伐队众人，为什么会来支援。
原因，是早在撤离点等待的“某人”，在听闻面临夜魔时碰到的状况，又听一名光头的冒险家表示他的同伴，或许在与“激战”。当机立断的下达指令，让讨伐队拿起原本在其他的阶段会用到的补充物资，重新返回了战场。
至于这个“某人”。
艾哈德可不知道自己的骑士团里，还有敢于决断且下达指令的人。除开，那名近期又雇了一次的“临时顾问”。
感慨着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真是不听话之外，艾哈德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大的火气。
她本身便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既然夜魔已经被擒获，她就没有再去追究这些事情的打算了。
当然，这个不追究，也包括那名虽然格外的我行我素，却无疑是此次行动最大功臣的银发冒险家。
讨伐队可以在仅仅只有几人轻伤的情况下达成目标，尼禄的贡献无可置疑。
“真是可惜，如果这个人不是罪犯，还真想多和他战斗几次。”
在艾哈德的思绪间，尼禄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身子，一边接近了过来，脸上带着的是一股略显乏味感觉的微笑，
“团长你也很强啊，有时间能不能讨教几下？”
艾哈德有些好笑的看着尼禄。
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明明战斗起来宛如一个人形的怪物，但真正的尼禄却是脸上的稚气未脱，满是少年心性的神情。
“可以，不过要等我解决这段期间的麻烦事之后。”
摘下头盔，甩了甩被汗水沾湿的红色长发之后，艾哈德爽朗的笑着说道。
而先前表情还很正常的尼禄，在艾哈德摘下头盔之后，脸突然就拉了下来，然后闪躲着艾哈德目光将脸侧向一边低下，并且开始嘟囔了起来。
“女人就要有个女人的样子，总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说是嘟囔，音量其实也不小，于是，艾哈德愣了一下，
“？”
至于尼禄这边，显然没发现艾哈德的表情开始险恶的起来，依旧低着头尖酸刻薄的嘀嘀咕咕个不停。
...
不远处，尼禄的好友赛德，正在和新认识的冒险家与骑士团成员们联络感情。毕竟，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次。所以，原本他们之间的谈话还很愉快。
直到，赛德看到站在摘下头盔的艾哈德面前的尼禄。
赛德本来就挺黑的脸，顿时更黑了。以他对尼禄的了解，他这个头部以下是世界级的伙伴，大概是又犯病了。
果然...
伴随着艾哈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这段期间过得本就不如意且满肚子火气的她，现在又没有名为“琳”的限制器在运作。
于是乎，“咣！”的一声巨响响起。
回过神来，艾哈德直接将手中，那比砖块要重上许多倍的重头盔，直接砸在了尼禄的头上。
完全没有了先前与夜魔战斗时的风采，此刻的尼禄只是躺在地上，嘴中吐起了白沫。
...
...
战场的收尾时分。
幸亏尼禄这名“重伤”人员出现，才导致骑士团事前准备好的担架派上了用场。
而等到地下水路的坍塌稳定下来之后，众人清理撤离的道路时，忽然间一名骑士团成员，发出了惊呼，
“这！这是，怪盗的书信！”
“什么？”
与艾哈德的回应声一同，众人也暂时停下了手中的举动，将目光投向了那名骑士团成员的身上。
只见，就在五花大绑之后，还套了几层网的夜魔的身旁，那名骑士团成员高举着一个封口烙印着血色玫瑰的白色信封。
艾哈德上前接过信，粗鲁的拆开大致扫了一番之后，便皱起了眉头，
“‘夜魔的四肢，就由我收下了’？”
读着新的内容，艾哈德一头雾水。
怪盗，不应该在伯爵的宅邸里当女仆吗？而且话又说回来，这怪盗要夜魔的四肢做什么？
不，在那之前，怪盗是什么时候把这封信留在夜魔身上的？
未等艾哈德思绪完毕，就听夜魔的身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嘶嘶”的声音。
“危险！”
捡到信的骑士团成员大喊一声，然后便扑到了一旁。在其夸张的动作之下，周边的人都纷纷的撤开了距离。
下一瞬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只见夜魔的四肢像是四颗炮弹一般，从他的身上分离发射，然后蹿升到半空之中猛然爆开，化为了四朵血色的烟花。

第一百二十五章，共同的画像
“所以，骑士团就单纯的将没了四肢的‘夜魔’，带了回去？”
当里贝尔得知雾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时，已然是第二天的晨间。
或许是因为直到凌晨时分才从骑士团总部返回的缘故。此时，坐在里贝尔对面的克里斯，营业式的微笑之中也不免带了些许的疲惫。
“是的，明明究竟谁是‘怪盗’，只是听描述就能发现，再明显不过。”
克里斯摇着头说道，像是很遗憾没有当时没有亲自在场。
而别说是克里斯，就连里贝尔，听着讲述就大致猜出了“怪盗”那时假扮了谁。
不外乎，就是那名突然“发现”了怪盗的信，还好心的提醒别人“危险”的骑士团成员。这名成员，有大量的时间接触“夜魔”做手脚，也能通过夸张的表演来托显出“怪盗”的神乎其技。
“其他人暂且不提，我认为艾哈德团长，其实是看透了‘怪盗’的把戏的。不过，她特意没有提及，想来是看在里贝尔先生的份上，又或者在等里贝尔先生的解释吧。”
“...”
里贝尔不禁无语。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嘛，怎么就算到他头上来了。
发光的家伙们，还真是能给他带来各式各样的无妄之灾。
“作为‘怪盗’，我认为昨晚的那些手法，实在是太过于粗糙了一些。就连信件的内容，也是完全没有用心，丝毫没有‘怪盗’以往那优雅且从容的风格。想来，这应该是一场‘怪盗’临时起意的犯案。还有就是，将‘夜魔’的四肢爆掉之后，‘怪盗’还特意用宝石镶嵌在了‘夜魔’的断肢处，以免他失血过多而亡。着实，有些恶趣味了...你说是不是呢？布莉姬特小姐。”
“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这位女仆小姐。我只是一名因为饥饿而倒在街上，被好心的伯爵大人捡到的，再普通不过的冒险家而已。”
此时也在餐桌旁的布莉姬特，平静的说道。
布莉姬特，显然没有认出克里斯的性别。
顺便一提，克里斯今天的发带，虽然没有了轻飘飘的蕾丝边，但是却连着如红色兔耳一般高高立起的红绸布，让他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前进着。
“普通的冒险家吗？想来，骑士团应该对布莉姬特小姐过往的种种普通的冒险故事，十分感兴趣。”
“阿哈～我也认为王国的媒体，应该对骑士团非法拘禁一名身残志坚的普通少女的故事，十分感兴趣。”
里贝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见三言两句之间，克里斯与布莉姬特就有了种针锋相对般的感觉。
或许是“侦探”与“怪盗”，有着天生的不对付属性之类的？
就在餐桌上的氛围变得尴尬之际，银铃般的声音从楼梯间处响起，爱丽丝喊着“面包来啦～”然后便哒哒哒的抬着装着新出炉面包的装盘，一路跑了过来。
而在看见爱丽丝的瞬间，之前还在摆着深沉的面孔与克里斯对视的布莉姬特，立刻就换了副面孔。
不如说，里贝尔第一次看到，人的表情居然是可以“化”开的。
“这、这是...呐，那边的那位小小姐，能不能...嘿嘿...能不能过来一下。你和我从小遗失的亲妹妹，嘿嘿...长得真的很像。所以，我只是想近距离看一看...”
如果不是布莉姬特的表情看起来口水随时会流出来，且不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可疑笑声，她的借口或许真的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而爱丽丝这边，将面包盘放在餐桌上之后，后撤了一步用责备的目光看向了里贝尔。
仿佛在无声的控诉，“家里奇怪的人，又增加了”。
也正是这时，响起了布莉姬特转动轮椅轮子的声音。
于是乎，爱丽丝则是一溜烟的逃开，躲到了里贝尔的身后，探出头警惕的看向了布莉姬特这位奇怪的大姐姐。
看着身旁的爱丽丝，里贝尔一时间居然十分感慨。
一方面，是感慨爱丽丝难得的这么黏自己。另一方面，是感慨他总认为不太聪明的这个孩子，总算有些警戒心，不至于被人当街拐走。
而这个布莉姬特。
里贝尔总觉得，如果有一天她被抓，罪名肯定不会是“怪盗”...
...
...
早餐时间过后。
里贝尔和克里斯，便开始谈论起了正经的事情。
昨晚，除了“夜魔”的讨伐之外，格林沃特城内出奇的安静，并没有称得上是“事件”的事物。导致昨晚骑士团派出的大量人手，除了“夜魔讨伐队”之外，基本全部都只是在寒风里冻了一整晚。
这一现象，无疑是很奇怪的。
本身，神秘组织的连环杀手们，疑似只能在“雾夜”发挥出超乎常理的力量。而即便并非如此，雾夜也无疑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所以，上一次的雾夜，城内才会接二连三的发生一连串的事件，让骑士团焦头烂额。
但这次，这个组织在难得的雾夜，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一些。
特别是里贝尔看来。由于上一次雾夜，原剧情之中并没有发生劫狱事件，所以“夜魔”这个存在，完全是编外的。
如果说那个神秘组织，专门为这样的“夜魔”，搞出了一次雾夜，或者直接浪费了一晚雾夜，怎么想都不合理。
甚至，“夜魔”本身除了在地下水路大闹了一番之外，没有获取任何的成果。
“也许，在我们无法察觉的隐秘角落，他们悄无声息的完成了自身的目的也说不定。”
克里斯猜测道，而里贝尔也表示了赞同。
自昨天，从黑鸦那里得知了魔女相关的信息，且基本确认了神秘组织的所有行径，都和魔女苏醒相关之后，在里贝尔看来整起事件都变得无比魔幻了起来，无法再以寻常的思维来推论。
夜魔讨伐战时，圣物与魔晶的失效，基本代表着雾气等同于可以与神明抗衡的魔女之力。
但是，从黑鸦的话语来看，格林沃特城的状况虽然很糟，但是魔女却并未诞生。
那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在使用这份魔女的力量，并且将力量交由给了连环杀手们？
而这个组织的目的如果是魔女复苏又或者说新魔女诞生的话，他们为什么要主动使用收集起来极为困难的魔女力？
又或者，雾夜真的代表着魔女力在被消耗吗？
还有就是，天空之中那仿佛呈着阶段般展现的剧情触发点，是不是会与魔女有关。比如，与魔女力的积蓄或魔女诞生的进度等同什么的。
苦恼了片刻之后，里贝尔还是选择了与克里斯进行商讨。
当然，他隐瞒了一些信息，比如只有他能看见的金手指，再比如黑鸦的事情等等。
而克里斯造就习惯了里贝尔经常有些来源不明的信息，所以他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追问。
苦恼了一阵之后，克里斯似乎也没有收获。只是，他问了这么一个令里贝尔也很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神秘组织会选择在近期，突然开始着手准备让新魔女诞生呢？如果我们对于肢解者和他的同伙的推测没有错误的话，这个组织应该已经建成十年以上的时间了。”
“应该是因为最近才聚集到足够魔女力的缘故？”
“这样的原因想必是有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充分。因为，不难看出这个组织一改以往的十数年，几乎无从查起的低调，最近变得极为的疯狂。甚至，作为执行者的连环杀手们接连落网，也丝毫没有停止计划的迹象。所以，我认为他们现在很急躁。极有可能最近或者稍微早些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导致他们不得不加速让魔女诞生。”
“最近或者早些时候吗...”
里贝尔想了想。
这些时点发生的特殊事件，那可太明显了。
不就是他搬进了格林沃特城？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问题了？
他的搬进和事件频发只是巧合，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对！
一个人如果因为急躁突然发疯，可能是瞬间的。但是作为一个组织，却不可能一起突然发疯，开始不计代价。
“总之，这个时间点，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拼图。加上大概四年前，肢解者案件相关的时间点，两者结合在一起或许会有新的突破。”
里贝尔总结道。
而这些信息，他自然也会找机会，传递给还在东城区故居探查“肢解者”的依文娜。
...
...
晌午时分。
宅邸之中，总算变得安静了一些。
克里斯前往了骑士团，布莉姬特则是去找昏睡中的莱莎谈心。
而今天也是假期的爱丽丝，则是在无名餐厅里，写着自己的作业。
所以说，这个餐厅是真的没有客人。
里贝尔有时候都很怀疑，除了住在这间宅邸之中的人外，格林沃特城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是间餐厅。
难得的恬静之中，塞巴斯来到里贝尔的耳边，说了些话语。然后，里贝尔就凑到了爱丽丝的身旁。
“爱丽丝！”
“什么事？”
听到里贝尔郑重其事的叫自己名字，爱丽丝戒备的用手捏了捏装着零食的口袋。
“生日快乐！”
“...”
爱丽丝呆了一下，然后像是个小大人一般的长叹了口气，
“你真打算每天都对我说一次生日快乐吗？我要是变得讨厌起自己的生日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不不不，这是这个月...今年最后一次了。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今天下午，格罗菲尔大师就会专程前来，为你画一幅十岁的生日画像。”
与在宣布之后，开始鼓掌的里贝尔和塞巴斯不同，爱丽丝则是蹙起了眉头。
“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画画像的时候，我需要一动不动呆好久。那些时间，我拍张相片后，去做什么不好？”
“呃...”
这小家伙说的好有道理！
里贝尔挠了挠脸。
相机在新梅王国，其实还是比较稀少的事物，一般只会被专门人士所拥有。不过，这种“一般”，一般不适用于伯爵家族。
说到底，为什么他非要给爱丽丝留一幅画像来着？
里贝尔想着稍微转头，就看见了笑得很慈祥的塞巴斯。
啧...
又是这人。
“这个嘛。爱丽丝，相机呢，是有局限性的！首先，它是黑白的，看起来就很不祥。其次，所谓的相片往往会太过于中立，只能展示出‘客观的你’。但是，画却不同。它可以展示出，大家的心目之中，更好的你！”
想着请都已经请了，所以里贝尔硬着头皮劝说道。
而爱丽丝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被劝动，但还是妥协一般的说道，
“如果到时候你也在旁边，和我一起被画进去，我就抽出一些时间好了。”
“当然可以。”
里贝尔满口应承。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前一阵一起去了光明教会之后，他就一直因为各种关系在忙碌，没有时间和爱丽丝独处。
所以，爱丽丝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寂寞了吧！
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要好。
所以，绝对不是爱丽丝觉得反正要坐牢，所以就拉着个不顺眼的一起坐。
绝对不是！
与爱丽丝做好约定，下午一起坐牢谁都不许跑之后。里贝尔站在爱丽丝的身后，开始指点起了她的作业。直到“指点”的爱丽丝差点咬人，里贝尔才稍微闭了会嘴。
说起来，爱丽丝虽然获得了光明之神的祝福，但目前依旧像是名普通的孩童一般上着学。
其中的缘由很多。
比如，年幼的爱丽丝不太适合去登记成为冒险家，拿着魔石去迷宫中拼搏。再比如，有神明祝福并不是爱丽丝成为文盲的理由。
还有就是，光明之神的祝福有着其特殊性。
与直接叠加固定程度的力量的“等级”不同，光明之神的“阶位”，会让拥有者以自身基础为基准，得到相应比例的强化。
简单来说，升级时的强化，是数值的加法。升阶时的强化，是乘法。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样的结论，这个世界的前人是怎么算出来的。但总之，为了在升阶时得到更高的收益，爱丽丝现在需要的并非是强化神明之力，而是加强各方各面的基础能力。
等到爱丽丝快速的结束目前的学业之后，自然有让她感到头大的各项训练课程等着他。
而安排了这些课程的人，自然是坎普雷特家族无比热心的老管家。
说起来，天谴教会收集拥有神明祝福之人的事情，一度让里贝尔极为担忧。但后来与塞巴斯商讨之后，他才得知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天谴教会，需要的只是特定神明的被祝福之人。而这特定的神明，自然是不包括三大神明的。
想来也是，三大神明的祝福虽然稀少，但由于信徒基数足够多，所以数量也很可观。
那天谴教会到处抓三大神的精英信徒，整个大陆早就炸开花了。
...
在里贝尔“折磨”爱丽丝，“折磨”的正开心的时候。
窗户的外侧，飞奔过一个身影，然后“嗙”的推开了无名餐厅的大门。
虽然心中也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是里贝尔还是怀着一丝希望，看了眼是不是客人走进了餐厅。
然后，他发现跑进来的人，果然是个熟人...
“呼...呼——”
上气不接下气的弯身按着膝盖，不断发出听着都有些奇怪的喘息声的人，正是里贝尔有一阵没有见到过的女骑士亚布贝奇。
“伯、伯爵大人！哥哥...我哥哥，刚才醒过来了！”
抬起沾满着汗珠的面庞，亚布贝奇的双瞳之中满是喜悦的色彩。

第一百二十六章，“虫王”
前往骑士团总部的马车之上，女骑士亚布贝奇拘谨的坐在里贝尔的对坐，揪着一小撮发梢来回的搓着看起来十分之忐忑。
“伯爵大人！平时，平时...我也是分得清工作与家庭的。所以，刚才只是一时有些心急，才将副队长喊成了‘哥哥’。”
带着越来越低的音量，亚布贝奇如此的说道。
而看着扭捏了半天的亚布贝奇，居然一直是想说这么一番话，里贝尔露出了一丝淡泊的笑容。
“可以理解。”
不如说，以往亚布贝奇将两者分得太过泾渭分明了一些，导致里贝尔其实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位仇视旧贵族的副队长伊森贝奇，是亚布贝奇的亲哥哥。
或者说，知道副队长叫做伊森贝奇，也是近期的事情。
看到里贝尔总是漠然的面孔上，少见的露出柔和的神情，亚布贝奇一时间禁不住呆呆的盯视起了里贝尔。直到双方的目光对上，亚布贝奇才微微的红着脸将目光侧开，继续摆弄起了自己的发梢。
而里贝尔也是感慨，他也少见的看到一名少女，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像是少女的神情。
最近围在他身边的少女与“少女”，都不怎么正常。
里贝尔仔细的观察了亚布贝奇一番，发现她现在虽然看起来神采奕奕、眉头舒展，一副十分开怀的样子。但是，瘦削了许多的面容上也依旧有着难以遮掩的憔悴与疲惫。
在第一个雾夜之后，她是真的承受了太多的伤痛。
回想起一开始见面时，那名虽然很紧张却还是要挡在马车前拦住去路的亚布贝奇。明明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很久，但是里贝尔还是产生了一股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那个...伯爵大人，那位女士，真的...不要紧吗？”
像是避免尴尬一般，将目光投向窗外，本想随便找个话题的亚布贝奇，面色却真的凝重了起来。
因为此时，行驶的马车用双向的钩子，钩着一个倒行的轮椅。而轮椅上坐着的，自然是那名活力十足的金发女士。
“哪方面的不要紧？是不逮捕她不要紧吗？”
里贝尔也有些头疼的看着窗外的布莉姬特。
此时，被马车拖着轮椅移动的布莉姬特，正不断的对街边的女孩子们吹着口哨、丢着飞吻，询问她们“要不要来一起兜风”。
并不是里贝尔在苛待布莉姬特，而是她自己这么要求的。
之所以布莉姬特也要一起跟去骑士团总部，则是因为她现在也将铲除神秘组织当成了己任。
里贝尔依旧认为，想要了解一个人，直接去看对方做了什么是最直观的。
所以，不要看布莉姬特好像嘻嘻哈哈的样子，她真正做的事情，则是很果断的让伤害了莱莎的“夜魔”，直接成为了失去四肢的人棍。
由于“夜魔”是名凶恶的连环杀手，所以布莉姬特的举动似乎被淡化了。但仔细想想，那可是相当残酷的行径。
而这样的事情，一方面代表着布莉姬特与莱莎以及依文娜这些怪盗团的成员，感情很深厚。另一方面，则代表着与莱莎和依文娜不同，即使做了这些事情，也依旧那副没正经的样子，并且身为怪盗团的首领还敢前往骑士团总部的布莉姬特，本质上或许是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复杂的将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里贝尔只能往好的地方想。
至少，布莉姬特是主动成为帮手的。
...
...
正午时分，里贝尔等人来到了骑士团总部。
骑士团总部，这一天也骚乱异常。
一方面是几天前在里贝尔的“建议”下抓起来的闹事者们，至今还没有全部释放。另一方面，城内的种种事务也如雪崩一般涌向了骑士团。
不要看前一夜，骑士团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捕获了“夜魔”，是一场难得的大捷。但在这场胜利背后，是“夜魔”大肆破坏的地下水路的修复，也成为了骑士团的新工作。
下了马车之后，塞巴斯照常在马车周边待机，而布莉姬特则是表示要参观骑士团总部。
于是，来到团长艾哈德的办公室的只有里贝尔和亚布贝奇。
在办公室中，里贝尔看见了头顶似乎在冒烟的艾哈德，依旧只是在不断擦汗的副团长，以及在沙发上翘着腿，翻阅着资料的克里斯。
与里贝尔等人照了个面之后，实在是恨自己少长了几只手处理事务的艾哈德，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之所以他们会在艾哈德的办公室，而不是直接去伊森贝奇的病房，是因为伊森贝奇只是短暂的醒来之后，又昏了过去，并不是可以见人的阶段。
又或者说，就算伊森贝奇变得活蹦乱跳，他本身也与里贝尔不怎么熟悉。所以，是没有必要以此为原因，专门劳烦骑士团的荣誉顾问大驾光临的。
那里贝尔被请来骑士团总部的原因，是出于伊森贝奇短暂的苏醒之中，说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话语。
“叛徒...”
前来的路上，里贝尔也对此思考了许久，不过却没有很好的收获。
如同狗血连续剧一般，苏醒的伊森贝奇如同谜语人一般，什么都没说明白就再度昏过去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但是他提供的信息也着实不多。
骑士团之中，有叛徒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不然，当时去捕获“赤红猎手”时，伊森贝奇的小队也不会因为情报泄露遭到伏击，造成包括后援在内的九名骑士团成员，只有伊森贝奇一人幸存的惨烈结果。
只不过，对于骑士团一直在寻找的这名叛徒，伊森贝奇却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信息。
那就是他在失去意识前，隐约的看到了本应倒下的小队成员，有一人站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换而言之，这名假死的小队成员，很有可能就是那名“叛徒”。
“这件事，是不是有些奇怪？”
再度听到这里之后，里贝尔果然还是觉得不对劲。
“确实很奇怪，又或者说，伊森副队长能活着本身，便是件奇怪的事情。啊...亚布小姐，我没有恶意。”
早就已经与克里斯熟识的亚布贝奇，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克里斯的这份没神经。
“因为，这名叛徒其实完全有能力，杀死所有的人，没有留下活口的必要。更不要说，明明是通过假死脱身，却留下被看到这么大的破绽了。”
屋内的人纷纷点头，赞同克里斯的看法。
而里贝尔也认为，这名叛徒的举动太反常。
留下伊森贝奇当活口的事情，勉强还能理解。毕竟，所有人都阵亡的情况下，只有伊森贝奇活着。那伊森贝奇被当成嫌犯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加上伊森贝奇还会昏迷一阵，他昏迷的时候所有调查都会处于一定程度的搁浅状态。所以，叛徒的假死脱身无疑会更加的成功。
那没有杀死伊森贝奇的理由真的这么单纯的话，被看到难道真的只是叛徒的失误？
“除了这些话语之外，伊森副队长还说了他能听到虫子的声音。”
“又是虫！”
这段时间，被莫名其妙的“虫子”搞的无比烦躁的艾哈德，露出了短暂的恼火神情，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在桌上翻了起来，
“说起虫，这份报告会不会对案情有帮助？”
艾哈德说着，便拿起了一份不久前送来的报告书，传递给了克里斯与里贝尔。
而将上面的内容看过之后，两人皆是怔了一下。
这份报告书的书写者，是格林沃特城医学院的一名研究员。这位由依文娜推荐的研究员，这段期间一直在对第一次雾夜的夜晚，在依文娜的小屋地下室逝去的那位女性的尸体，进行研究。
然后，研究的成果，是这具尸体生前患的病症，极有可能并非斯坦格毒症，而是一种虫疫。
“虫疫...”
报告写的很详细，也附了很多图，看得里贝尔生理都产生了一些不适。
但总之，这份报告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位“毒症”的患者，生前会很有规律的病发。理由，是有些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小的怪虫，在定时的破坏、污染患者的身躯，让她看起来像是患上了斯坦格毒症。
“里贝尔先生...”
“嗯，我也想到了。”
曾经一同在雾夜中的南城区中，遭到袭击的里贝尔和克里斯对视了一眼，立刻将“虫疫”和种种的事件联系在了一起。
那名女性的尸体，如研究员所说，在她过世的时候就成为了“虫巢”。而这些看不见的虫，本应不会跑出虫巢，因为虫子本身的力量有限，不具备让它们离开的条件。
但是，雾夜却很特殊。
就如本来平平无奇的“夜魔”，也具备了超乎常理的破坏力一般。如果这些虫子是神秘组织中的连环杀手培育，且作为他的能力而存在，在雾夜中得到了增幅的话。那虫疫就会以那具尸体为源头，开始传播。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一夜之后，那位女性过世时在她身旁的里贝尔和克里斯，会同时患上足以让他们倒下的怪病。并且，莱莎则是至今依旧昏迷不醒。
所以，当初神秘组织会接连派出杀手来袭击依文娜的小屋。目的，其实是那具“虫巢”。
想来“虫巢”不会仅有一具，虫疫的传播方式，也不会仅有一种。
这才导致了南城区发生了大规模的昏睡事件。
而昏睡事件本身，则是虫疫爆发前的预兆。
也就是说，即使现在大部分昏睡之人都已经醒来，但是如果推测没有出错的话，除了有月之祝福的里贝尔外，其余陷入过昏睡的人，可能都已经患上了与“斯坦格毒症”极为相似的虫疫。
“怎么样，有收获吗？”
艾哈德看到两人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连忙问道。
“在收获不收获前...我们有天大的麻烦了，艾哈德团长...”
大概是想到了极似斯坦格毒症的虫疫患者，死去时的惨状。克里斯脸色煞白，难以保持笑容。
“如果，那连环杀手组成的神秘组织之中，并不具备复数的‘操虫使者’。那...我们现在面对的叛徒，极有可能是一位随时可以通过虫子杀死他人，掌控着无数人生命的‘虫王’。”
“虫王？”
艾哈德皱眉看着克里斯。
于是，克里斯长话短说，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而艾哈德一听，当即便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僵住了。
捕获“夜魔”的喜悦，几乎瞬间就被这可怖的消息所冲淡。
甚至，艾哈德还想通了为何前一晚难得的雾夜，神秘组织除了“夜魔”之外，就没有行动的迹象。
极有可能，他们行动了。悄无声息的，将虫疫更加广域的扩散了出去。
用力咽了一下口水之后，艾哈德保持住了镇静。
“先不要惊慌，或许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从现状看来，‘虫王’操控的虫子也是分种类的。无论是从‘爆炎魔’的身体之中冲破而出的虫子，还是迅速将伊森贝奇小队吞噬的虫子，都是肉眼可见的大小。而感染者可能很多的虫疫的微小型虫子，破坏力短时间内是有限的。”
艾哈德看起来有些担心，可能已经被感染的克里斯。
“请放心，团长，我没有失去理智的迹象。不过，我们依旧需要抓紧时间。毕竟，雾夜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昨晚的雾夜，‘虫王’认为感染了足够的人数，下一次雾夜就会选择让一切爆发。”
“对！而且，我们现在有线索！如果叛徒与‘虫王’是同一人，他已经被锁定进了相当小的范围之中。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分辨出，已经阵亡的四位小队成员中，哪一人才是假死的叛徒。”
绕了一圈，关键点还是绕回了四选一的辨别叛徒环节之中。
而比起之前，寻找叛徒似乎被加上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时限，事件突然变得紧迫了起来。而无论是艾哈德还是克里斯，都在迫切的望着里贝尔，希望他能提供卓越的智慧。
被两人看得头皮都有些发麻的里贝尔，从克里斯的手中接过了已经被骑士团认定为殉职的四名骑士团成员的资料。
简单的翻看了几页之后，里贝尔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汉拿·怀特
他翻开的第一个资料，其上方附带的骑士团成员的照片，就让里贝尔浮现起了上一次降临的剧情画面。
五幅剧情画面之中，三名重要角色分别与疑似神秘组织连环杀手的存在进行对峙。只不过，一直以来除了那名原剧情中与依文娜对峙，而现实之中袭击了克里斯与里贝尔的“剥皮人”之外，其他两人的身份依旧成谜。
而现在，里贝尔知道了原剧情里，本应与克里斯对峙的那名神秘组织成员的身份。
汉拿·怀特。
作为骑士育成所二十二期的首席毕业，已经在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在职五年，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精英。
从照片上看去，眯着眼的汉拿，更是在露出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
但这样的他，面貌几乎与剧情画面之中，在克里斯的对侧面带阴森推着反光的圆框眼镜的男子，完全的重合。
这会是巧合？
怎么可能！
如果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缘由在其中，汉拿极有可能就是打算广域散播虫疫，并且同时作为骑士团叛徒假死脱身的“虫王”。
内心震动之余，里贝尔面色平静的开始向后翻页。
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要让在场的其他人，也能接受汉拿就是“虫王”的事情。
虽然，他可以像以往一般，拿出不需解释、不容置疑的架势，想来其他人也不会追问。但是，他如果不拿出一个具备说服力的理由，想要让骑士团为之彻底动员起来，显然是很困难的。
默默的将汉拿的资料翻过去，里贝尔又大致的看了另外几名骑士团成员的资料。而看着看着，他还真的找出了一些或许能作为借口的信息。
“骑士团应该收集了南城区昏睡民众的相关信息吧？可以的话，请将那些信息以及南城区的地图拿过来。”
面对里贝尔的要求，艾哈德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一直以来只负责擦汗的副团长，终于有了工作，和亚布贝奇一起前往了档案室。
不久之后，拿着一堆资料返回的两人，又在里贝尔的要求之下，将南城区昏睡之人的住址，全部大致的标记在了地图之上。
“果然如此。”
看了眼做好了标记的地图之后，里贝尔故作深沉的说道。
“里贝尔先生，是从昏睡者出现的地点，看出了什么规律吗？”
克里斯凑了过来，在里贝尔的身旁注视地图。
“我并没有看出规律。但不如说，正是因为没有规律，这才是最有用的讯息。”
里贝尔说着，指向了地图之中，几个红点聚集的地方，
“你看这几处，昏睡患者多到了不自然的程度，而其中有一处正好是我们当时被袭击的地方，也就是依文娜的小屋周边。显然，这几处就是雾夜时‘虫巢’所在之处。”
现在里贝尔回想起来，之所以第一次雾夜中，他觉得周边氛围格外的诡异。他们被袭击时闹出了巨大的动静，也鲜有人出来围观。想来，是因为虫疫的扩散，导致大部分的住民都已经陷入了昏睡的缘故。
“‘虫巢’的所在地？现在才去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如果所谓的‘虫巢’都是在骑士团的那具尸体一般的事物的话，移动起来可并不困难。”
艾哈德有些不解，里贝尔为什么要说起这些事情。
“现在去找‘虫巢’确实来不及。但是，我的着眼点并非是‘虫巢’周边的感染患者，而是遍布在整个南城区，看起来几乎没有关联，数量却丝毫不少于虫巢周边的大量昏睡患者。”
在艾哈德等人还是有些不解的时候，克里斯却领会了里贝尔想说的事情，
“我知道了，里贝尔先生。你是想说，虫疫的传播方式。”
里贝尔点了点头，
“没错。既然‘虫巢’也必须在雾夜才能传播虫疫，那这些感染者到底又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手段患上病的？通常，瘟疫的传播途径是水源之类的事物。但显然，还在使用井水的南城区中如果是水源出现了问题，患者应该集中的出现在有井的地方。”
“那到底是...”
“是食物。而且是骑士团发给南城区住民的食物，救济粮。”
面对里贝尔给出的答案，艾哈德当即便愣住了。
而在里贝尔的身旁，克里斯快速的翻看着资料，然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当时与伊森副队长一起被伏击的另外四名骑士团成员之中，只有一人直到两个月前，还在负责分发救济粮的第五后备队的任职。”
克里斯说着，将一份资料拿出来放到了桌面上。这份资料，自然便是汉拿·怀特的。
“也就是说！”
“‘虫王’很有可能，就是这位汉拿·怀特先生！”
“好！去，立刻去通知所有小队，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去追捕汉拿·怀特！”
嗙的拍着桌子站起的艾哈德，果断的对疑似成为了临时秘书的副团长，下达了指令。
...
...
在艾哈德的命令之下，骑士团立刻开始全负荷的运转了起来。
对于汉拿·怀特的搜查，最先锁定的自然是他与家人共同生活的宅邸。
对于假死脱身的汉拿而言，一般情况之下不会被惊扰的自宅，无疑是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
当然，这安全的前提，是他的家人不会出卖他。
而由于“虫王”这名罪犯极为的危险，且里贝尔的熟人之中克里斯、莱莎以及维罗妮卡极有可能都已经染上了虫疫。于是，在为骑士团点名了方向之后，里贝尔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守在骑士团总部，等待新的进展。
在等候的期间，里贝尔尝试着对汉拿·怀特这个人，做了一些分析。但是，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因为，如果是作为一名已经牺牲的骑士团成员的话，汉拿的人生倒是很好理解，中规中矩。但是，给他加上一个“虫王”的身份之后，他的一切都变成了谜团。
说到底，汉拿为什么要大规模传播虫疫，试图大量的杀害南城区的住民？即便是作为连环杀手，杀人也并非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总归需要一个目的。
难道是在南城区做分发救济粮的工作时，与南城区的住民结了什么仇恨？
还有就是，他在第一次的雾夜夜晚，又为什么要杀死除伊森贝奇外的所有小队成员？
明明他继续潜伏在骑士团，才是有更多的好处。
难道，也是平日工作时的积怨什么的？
某种意义上，里贝尔倒还希望汉拿如此肤浅。这样，至少还让他这个人有迹可循。
就怕汉拿·怀特，出于一些常识无法理解的原因，才做下种种恶行。
紧锁眉头研究了一阵汉拿的资料之后，着实没有多少收获的里贝尔，伸着懒腰走出了艾哈德办公室，随意的在骑士团总部游荡之余，寻找起了布莉姬特的身影。
没用多长时间，里贝尔便在屋顶，找到了这名胆大包天，即便在骑士团总部都敢不做任何伪装的怪盗团首领。
来到屋顶的时候，布莉姬特正像是发呆一般的坐在轮椅之上，眺望着远方。
而顺着布莉姬特的目光，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事物的里贝尔，轻咳了一下之后出声，
“你在做什么？”
“噫！...什么嘛，原来是伯爵大人，还真是吓我一跳。”
即便里贝尔做了些铺垫，他突然的出声，也依旧让布莉姬特做了一番夸张的肢体动作。
将手按在胸前，布莉姬特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鼓动。而里贝尔目光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因为他从布莉姬特的举动之中，看到了对方的“心跳”，究竟是多么的激烈。
倒也不是里贝尔最近一直都被成长的比较委婉，最多只能算是平均水准的女性所环绕，让他不由得失态。
而是布莉姬特无疑是他穿越之后，不，算上前世也是“心跳”最激烈的那个人。
所以，忍不住将目光集中上去，是他身为男性的一种近似于本能般的反应。
“这里作为骑士团的主要据点，防备还真是松懈到令人难以相信呢。”
似乎是平复了心绪的布莉姬特，并没有回答里贝尔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然后，未等里贝尔提问这句话的含义，布莉姬特又再度开口，
“伯爵大人，请问‘能听见虫子的声音’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
听到布莉姬特的提问，里贝尔怔了一瞬之后反问道。
“能听见虫子的声音”，这是死在了骑士团的连环纵火狂，“爆炎魔”的遗言一般的事物。而短暂苏醒的伊森贝奇也说过相似的话语。
但无论是哪一方，都属于机密的范畴。布莉姬特，是没有道理知晓的。
“所以说，是这里的防备太松懈啦——”
布莉姬特拖着长调说着，然后倚着轮椅的椅背，像是放空了心神一般闭上了眼。
对于这名奇行颇多的女士，里贝尔也是颇为的没辙。
或许，想和她正经的交谈，本身便是一件奢求般的事情。
看到布莉姬特突然像是睡着了一般之后，有种自讨没趣之感的里贝尔，便转身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时，布莉姬特却又突然睁开了眼，然后发出了短暂的惊叹般的声音。
“啊！”
就在里贝尔叹着气，转身再度望向一惊一乍的布莉姬特时，布莉姬特口中忽然蹦出了惊人的话语。
“‘夜魔’死掉了。”
“...什么？”
“可不是我干的喔，是他的身体突然爆出了大量的虫子。”
一时间，里贝尔完全无法理解布莉姬特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也在同一时刻注意到了另外的事情。
那就是天空之中，又有一个剧情触发点，变成了随时都会爆开的状态。
...
...
不久之后，回到艾哈德办公室的里贝尔，收到了“夜魔”死亡的传讯。
就如布莉姬特所言，当时的“夜魔”也像之前的“爆炎魔”一般，疯狂的呼吼着“能听到虫子的声音”之后，就从身体中爆出了大量的黑色甲虫，并且当场死亡。
由于这一次有了准备，骑士团倒是也没有出现伤亡。
但“夜魔”的死，依旧代表着对于神秘组织的线索，再次的断了一条。
只不过，多亏了自己的金手指，里贝尔似乎终于理清了一些，神秘组织在做的事情。
昨天，“爆炎魔”死亡之后，便亮起了剧情点并降临了雾夜。而今天，“夜魔”死亡之后，又亮起了剧情点，并且大概率会同样有雾夜降临。
所以，是“虫王”汉拿·怀特，每杀死一名同伴，就会让雾夜降临？
不对。
第一次雾夜应该不是这种情况。
里贝尔回想了一番，隐约想起第一次雾夜之前，骑士团处刑过一批死囚。其中，有名外号是什么幽灵的连环杀手，根据推测理应是神秘组织的一员。
也就是说，神秘组织的成员死亡之后，就能让雾夜降临的因果关系，是没有错的。
可是，这又是个怎么样的逻辑？
为什么死掉一个连环杀手，活着的神秘组织成员就能获取源自魔女的强大力量？
是魔女这种存在，如同邪神一般。献祭了人，就能得到回馈？
那神秘组织随便抓些路人来献祭不好吗？非要杀自己人，是个什么迷惑行为。
里贝尔在脑中再度理了一番与黑鸦的交谈，也就是关于魔女的事情。然后，再结合每有连环杀手死亡，魔女力就会爆发的状况...
他突然间，好像明白了神秘组织这些年究竟在做些什么事情。
只是，有关于魔女的事情，他需要再去和黑鸦验证一番才行。
并且，他此时面临着更大的问题。
那就是，雾夜又要降临了。
而且，汉拿·怀特显然是很清楚让雾夜降临的机制，所以才会频频背刺自己的队友。甚至，从时间上来看的话，现在应该是骑士团到达了汉拿的宅邸，正在进行搜索的时间。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骑士团的举动，刺激到了汉拿，才让他选择在这个世间将“夜魔”祭天，好让能让他发挥最佳实力的雾夜来临。
那他昨天杀死“爆炎魔”是为了趁着雾夜尽量散播虫疫的话，在现在自己也知道没有退路的情况之下，他在主动招来的雾夜里的举动，肯定会更加疯狂与激烈。
本来看似还有些缓冲的时间，现在变成了无比紧迫的状况。
...
短暂的思绪之后，里贝尔做出了决定。他也必须要参与到对于汉拿·怀特的搜查之中。
因为，若不趁夜晚还未降临的时候，让这名“虫王”伏法，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布莉姬特的能力
下午时分。
站在南城区周边，注视着眼前错综复杂、四通八达，仿佛看不出脉络望不见尽头的街道，里贝尔的面容很是严峻。
虽说，南城区不至于向前世那片钢铁森林一般，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但是，想在一片城区寻找一名躲藏起来的罪犯，也着实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事情。
由于艾哈德先前离开前，要求骑士团一定要尽力配合他们的便宜荣誉顾问。所以，跟随着里贝尔来到南城区的，除了布莉姬特之外，也有二十名左右的骑士团成员。
但是，即便将这些骑士团成员全部散出去寻找，收效也十分不佳。
不只是面对南城区的大量人口与住户，骑士团的人手不足。还有便是，像格林沃特城南城区这般的贫民区，其中的住民会与骑士团这样的组织不对付，几乎是常识。
而为了不让恐慌扩散，骑士团又不能拿出虫疫的事情，要求这些民众配合。只能说，有名很危险的犯人，潜伏在南城区。
然后，民众们一听这话就乐了。
他们大格林沃特，什么时候缺过危险的犯人？
所以，里贝尔不只一次的看到，前去盘问的骑士团成员，仅仅得到了满满的敷衍。
“真是麻烦。”
里贝尔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人与人之间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法互相理解。
如果有个进度条一类的事物，里贝尔怀疑让他们在南城区搜查一整天，都不能填上1%。
总之，他现在需要更多的人手。并且，最好可以和艾哈德她们进行联络。以确认汉拿·怀特有没有藏在其他地方的迹象，他在南城区是不是仅仅在做无用之功。
真正遇到难题的时候，里贝尔才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在文明并不发达的世界，是有多么的不便。
他们一没有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实时进行联络。二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比如能载十多人的摩托车什么，让援军可以快速的赶到。
就在里贝尔一筹莫展之际，他又听到了布莉姬特，在搭讪路过的女性。
而看着依旧没正经的展示着优秀的轮椅驾驶技术的布莉姬特，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布莉姬特！”
不远处，正在纠缠一般通过的年轻女性的布莉姬特，听到里贝尔的呼喊之后，露出了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的背影，然后讪讪的凑了回来。
“伯爵大人，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上手！”
“...”
谁问你这个了？
而且，这仿佛嫌犯被捕时的狡辩说辞又是什么情况？
“我是想问，之前你为什么会知道‘夜魔’死亡时的状况，就好像在现场亲眼看过一般。”
只是在心中吐槽了一番的里贝尔，严肃的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使用了‘能力’。”
“‘能力’？”
“诶～伯爵大人，真的要问吗？”
布莉姬特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反问道。
而听到布莉姬特的话语，里贝尔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太过唐突了一些。
本身，这个世间之中，询问他人的特殊能力，就是件不恰当的行径。更何况，布莉姬特还拥有着怪盗团首领这一层特殊身份。让她更加需要隐藏自己。
但接下来，布莉姬特却说出了令里贝尔很是意外的话语，
“其实告诉伯爵大人也是无所谓的。毕竟，就算我不说，伯爵大人也能看穿我的‘伪装’，我的隐瞒本身就没有意义。而且，伯爵大人现在焦急的想要做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在帮我那两位可爱的妹妹。”
布莉姬特轻松的说道，
“只不过，我想拜托伯爵大人一件事情。”
“什么事？”
“很简单的～就是希望伯爵大人，以后可以将我们怪盗团...不，仅仅是我们三人也好，可以将我们视作‘同伴’。”
听着布莉姬特的要求，里贝尔不禁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其实是感到了困惑，但是在他人眼里看来，他的表情更像是“不耐烦”、“微恼”之类近似于施压的样子。
“教导我们三人的老师，以前经常说，如果遇到了可以识破我们伪装的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想尽办法让他‘消失’，另一就是让他成为同伴。”
布莉姬特依旧是在用轻松的口吻，但是里贝尔却觉得氛围顿时便凝重了起来。
从始至终，里贝尔都认为即便同样身为怪盗团的成员，莱莎、依文娜与布莉姬特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他也不好说这份区别是什么，但是种种迹象都展露着端倪。
就比如，无论是莱莎还是依文娜，以往几乎都是以伪装的姿态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可布莉姬特却基本不伪装自己，总是大大方方的样子，丝毫没有作为一名王国闻名的罪犯的自觉。
“当然，‘消失’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不计入考虑范畴。因为，我们成立‘怪盗’时，就已经立下了誓言，不会去‘盗’走他人的生命。并且，我总觉得如果对伯爵大人怀有恶意，到头来会变成反而是我们在自讨苦吃的情况。所以...”
布莉姬特望着里贝尔徐徐的讲述着。
而看到里贝尔没有很快的表态，陷入了沉吟之中，她又开始推销起了她的两位“妹妹”，
“和我们成为同伴，可是有很多好处的。别的不说，也不是我在自满，但莱莎和依文娜，真的很可爱不是吗？所以现在马上决定的话，作为诚意，我就告诉伯爵大人，莱莎的身体，都有哪里比较敏感吧...”
看着布莉姬特贼兮兮的表情，里贝尔无奈的扶了下额头，
“虽然，我并非什么正义的使者，但是也具备寻常程度的善恶观念。而‘怪盗’在我眼中，是一名实实在在的罪犯。所以，或许现在因为情况特殊，我不会做出告发之类的行径。可是当我认为你们的作为，突破了我的底线时，我无法保证继续成为你们所谓的‘同伴’。”
长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平静的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因为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布莉姬特拍着自己的胸脯，连连的保证，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伯爵大人同意了我的请求？”
“可以。不过，就只是这种口头上的约定，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不如说，这种事就算立下契约书之类的事物，也不具备意义的吧？”
布莉姬特如此的说着，从表情和语气看来，对于里贝尔的点头感到了十分的满意。
而里贝尔现在，内心之中满腹疑惑。
在他看来，布莉姬特的要求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并且，如果是作为交易或者交换的话，以她所具有的“能力”的详情，来换一个仅仅是在口头上，没有职责也没有约束力的“同伴”，怎么想也不对等。
所以，里贝尔只能暂时认为，怪盗团对他能看穿伪装的力量，真的很忌惮。
接下来的时间，布莉姬特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她所具备的“能力”。
而听着布莉姬特的话语，里贝尔着实吓了一跳。
因为，她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强。
在满足了一些条件之后，布莉姬特可以做到操控他人。
并且，还不是操线人偶之类的操控，而是更接近于将自己的意识覆盖到他人的上面，短时间内抢走他人的身躯。
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可以远程得知被审讯中的“夜魔”的状况。
因为，她之前闲逛的时候，接触了其中的一名审讯官。所以，她在屋顶的时候，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那名审讯官身上的。
也就是说，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亲眼目睹了“夜魔”被审讯，以及死亡的全过程。
除此之外，布莉姬特的能力同样在“夜魔”捕获作战之时使用过。她当时，便将意识依附在了一名讨伐队的成员身上。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操控那名队员对“夜魔”做手脚，众目睽睽之下炸飞了他的四肢。
之所以，身体确实有残疾，必须坐着轮椅才能行动的布莉姬特可以作为怪盗而活跃至今，理由同样是因为她这份强大的力量。
布莉姬特讲述的过程之中，里贝尔几度不动声色的吞咽着口水，内心不停感慨。
这力量，也太不讲道理了一些。
特别是他知道需要满足的那些条件，最难的一条也不过是近距离接触想要依附的对象之后。
这就是“首领级”的人拥有的力量吗？
不得不说，布莉姬特的力量又刷新了一下里贝尔的“常识”。这种力量，和他之前所了解的神明之力，神明祝福简直不是同一个级别。
固然，神明和魔女都拥有着直接改写世间的规则，这种听着就很无敌的力量。可那些力量实在是太抽象了，里贝尔就算了解到也没有实感。
而布莉姬特的力量，那可太有实感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布莉姬特，里贝尔一时间真就想谢一下她的不杀之恩。
原本，里贝尔对于布莉姬特这位陌生人并没有太多的警惕，主要原因是因为莱莎和依文娜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他的“人质”。所以，布莉姬特越珍视她的两位妹妹，就越无法轻举妄动。
但现在看来，如果他被布莉姬特操控，所有的倚仗根本无从谈起。
“所以，你现在可以依附到我、克里斯还有亚布贝奇的身上？”
“不。”
布莉姬特摇了摇头，
“就如之前所说，有些人是本来就不可以进行依附的。具体理由的话，大部分的时候与神明祝福相关，但也并非完全是。总之我能感受到，试图与一些人建立连接的时候，会有特别不祥的预感。克里斯小姐与伯爵大人，就是这种状况。”
里贝尔在心中“哦”了一声。
他就不提了，同时被万物教会以及冒险家公会的神明祝福的克里斯，显然也很难被攻破。
说来...
他到底要不要找个机会，纠正一下“克里斯小姐”这个称呼？
“至于亚布贝奇小姐的话。那个...因为被依附并不是很愉快的体验。一部分人被依附操控时，会失去意识，之后则会出现记忆错乱等状况。而另一部分人被依附操控时，是不会失去的意识的。所以，他们会感受到自己明明很清醒，但是身体却在完全不听使唤擅自行动。只是想象一下也可以想象出，那是一种很令人恐惧与绝望的感受。”
布莉姬特说着，唰的举起了一个大拇指，
“所以，我从不会依附操控美少女，为她们带来不好的回忆！”
“...”
里贝尔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只能说，幸亏拥有依附操控这作弊般力量的人是布莉姬特吧...
“那当时跟着骑士团团长一起出发的那群人里，你可以依附操控几人？”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布莉姬特闭上眼像是感受了一番，然后答道，
“大部分都可以。”
在里贝尔有些哑然的神情之中，布莉姬特补了一句，
“所以说，这个城市的骑士团，防备真的很松懈。”
...
...
格林沃特城南城区。
以艾哈德为首的骑士团众人，正在搜查一间二层的宅邸。
几乎将宅邸翻了个底朝天之后，艾哈德判断这间宅邸没有密道之类的机关，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看来，只能继续下一间了。该死，这已经是第几间宅邸了？”
“第...第四间了。”
最近变成了临时团长秘书的格林沃特骑士团副团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所以，汉拿·怀特拿着可怜的薪水，却为他的家人购置了这么多的房产，你一直都没有发现对吗！”
艾哈德是真的火冒三丈。
先前他们搜查了汉拿·怀特的家，拘禁了他的家人之后才得知，这名往日里简直如同模范一般的骑士团精英成员，竟然在这几年悄悄的拿着不明来路的钱，以各个家人的名义购置了总计七处房产。并且，除了家人之外，骑士团还从他的家人口中问出，他至少有着四名恋人和六名情妇。而这些女性的家，也都有可能成为汉拿的藏身之地。
近两年，艾哈德基本都因为公务而无法长期驻留在城内的骑士团总部。所以，大部分内勤方面的事物，都是由副团长来处理。
然后，这一天副团长显然为艾哈德带来了惊喜，交上了一份令她很是“满意”的答卷。
就在艾哈德考虑着到底该什么时候，将这位副团长送去好好审查一番的时候，突然间副团长开始了一系列的奇行。
副团长先是直起略微弯曲的背脊，然后用力的伸展双臂做了个懒腰，接着又做了几个体操动作，并且原地跳了两下。
不止如此，之前副团长因为满面的紧张、惊慌、畏惧而皱成了一团的脸，也突然舒展了开，并且将眼睛睁大睁圆，显得面孔突然便多了几分精神与活力。
就在艾哈德蹙着眉头，瞪视着行径古怪的副团长时，副团长忽然转过头看着她张口说道，
“你拥有着一副不输于‘王国宝珠’的美丽侧脸呢，团长！”
“...”
面对副团长突然的出言调戏，艾哈德愣了一下之后，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倒也不是因为副团长的嘴甜，艾哈德也喜欢被人夸奖。而是，平日里怂成那副模样的副团长，陡然爆发出此等的魄力，让艾哈德开始担心，是不是副团长最近压力真的太大，干脆的疯掉了。
就在艾哈德几度欲言又止，想着是不是给副团长放几天假的时候，对方再度的开口了。
“嘿诶～要不是伯爵大人，我还没想到我的能力，还可以这样使用。”
副团长露出了笑容，
“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可以瞬间将信息传递给坎普雷特伯爵大人，也可以将他的话语传递至这边的，‘信使’。”

第一百二十九章，无光之夜
“伯爵大人的信使”，在将“夜魔”的死讯，“雾夜”的即将到来以及汉拿·怀特会让虫疫爆发的消息，传递给了艾哈德以及克里斯等人。
同时，信使也将骑士团对于汉拿·怀特的搜查成果，传递给了里贝尔。
总体来说，虽然骑士团散播在全城，广域的搜寻着汉拿·怀特，但是成果大概可以形容为没有成果。
唯一还算有点收获的，是克里斯领队的这一边。
他在审问了汉拿·怀特的家人之后，告诉里贝尔，
“他们，并不在悲伤五阶段的任何一个阶段之中。所以，基本可以肯定，这段假死脱身的时间，汉拿回到过他的各个住所。也近一步证明了，汉拿确实就是骑士团的叛徒。”
对于克里斯获得结论的方式，里贝尔觉得还是有待商榷的。并且，也认为事到如今，再获得这样的信息，也对现状起不到帮助。
但是，对于里贝尔以外的人来说，可以确定汉拿·怀特确实就是背叛者，也算是有强心剂一般的效果。
毕竟，即使现在整个骑士团都动了起来。可是包括艾哈德在内的骑士团成员们，对于汉拿·怀特是叛徒这件事，其实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比起里贝尔的推论，里贝尔的身份以及他过往做出的“实绩”，才是说服骑士团行动起来的主要缘由。
而万一伯爵大人弄错了，骑士团在做的事情就是在他们的同伴牺牲之后，继续骚扰他的家人，亵渎他的亡灵。
不过现在，这些疑虑基本上都已经消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
在骑士团看来，伯爵大人这一次揪出汉拿这名叛徒，代表着他又证明了自己总是正确的。也就是说，随之而来的“预言”，也会成真。
他们不可谓不拼尽全力在搜查汉拿·怀特的踪迹。
但是，一名大胆到通过假死脱身，谨慎到准备十数个据点来混淆搜查的叛徒，又岂是可以轻易找到的。
转眼间，时间就已经临近了黄昏。
又搜查了一处汉拿购置的宅邸，依旧无果的骑士团团长艾哈德，恼火的一脚踢碎了一扇木门，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对着一名女骑士吹口哨的附在了副团长身上的“信使”。
“请转告坎普雷特阁下，准备施行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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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区最高耸的建筑的屋顶，面容严苛的里贝尔，听着布莉姬特所传递来的各个方位的情报。
果然抓不到吗？
里贝尔叹息了一声，然后望向广阔的南城区。
看来，他也只能用最后的手段了。
听起来，“最后手段”这个词语好像挺有型的样子。但实际上，里贝尔这个计划的核心其实再简单不过。
计划的源头，还是来自布莉姬特的提醒。
看到里贝尔对于汉拿的事情一筹莫展，布莉姬特露出了很不解的神情。
她表示，“伯爵大人用‘破尽虚妄之眼’不就可以了？”
虽然里贝尔依旧很想吐槽这所谓“真实之神”会赐予信徒的中二能力。不过，里贝尔对于布莉姬特的话语，也确实来了灵感。
之所以，布莉姬特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起因是因为当初和克里斯以及莱莎，一同来找依文娜时，里贝尔曾经展示过，他离着老远一眼从茫茫人群中辨识出伪装之后的依文娜的能力。
而莱莎看到了这幕之后大受震撼，连忙寄信告诉了布莉姬特。
不提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莱莎居然还能抽空寄出信，还有就是几小时就要给布莉姬特来封信的莱莎，是真的很依赖她的大姐。
总之，里贝尔认为这样的情况，还真的有一试的价值。
首先，根据前两次的经验，雾夜并不会在入夜的瞬间就降临，是会在临近深夜的时分。而雾夜降临前的夜晚，很适合执行这个计划。
其次的话，里贝尔觉得这个汉拿·怀特又是骑士团的叛徒，又是假死脱逃，又是杀死同伴引来两次雾夜，还扩散引发虫疫，真正为整座城市带来巨大打击什么的。并且，还在原剧情里与克里斯这名男主角对峙过。所以，怎么看在哀伤魔女线中，也是个中BOSS。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会散发着重要配角的光芒。
所以，这些理由就是里贝尔施行计划的缘由。
当然，这项计划还有着许多不受控制的因素。
比如，汉拿·怀特必须要在南城区，并且在雾夜降临前还要主动走到露天的地方。比如，南城区之中不会恰好再出现个会发光的人。再比如，天色必须要足够黑，才能让远远无法与主角之光相提并论的配角之光，也变成漆夜之中足够明亮的萤火。
甚至于，汉拿到底发不发光，都只是里贝尔的一厢情愿而已。
所以，这也是里贝尔始终将这自己命名为“无光夜”的计划，作为走投无路之下最后手段的理由。
而现在...
他们确实到了需要急病乱投医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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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包括城防队在内的格林沃特城骑士团全体出动，聚集在了南城区。
除此之外，来自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会，冒险家公会的冒险家，以及光明教会的些许圣光卫士，也出现在了南城区之中。
如果按照里贝尔等人的推测，虫疫会在格林沃特城中大范围扩散的话，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艾哈德调动了她可以调动的所有力量，唤来了她能使唤的所有人员，包括一些贵族家族的仆从。
总计八百余人，齐聚南城区，只为抓到汉拿·怀特一个人。
“总觉得，和坎普雷特阁下合作，会让我越来越像一名赌徒。”
根据提议，将八百人分散至南城区的各处之后，艾哈德叹着气对着身旁的克里斯说道。
这场“无光夜”作战，真就是一次大型的赌博。
如果赌赢了，骑士团就能捕获汉拿·怀特。而如果输了，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本无归。
当时，面对一城市的虫疫患者，艾哈德已经能想象，那些报纸狂喷“骑士团愚蠢的将人力消耗在无用的地方，导致悲剧发生”的情景了。
回想起来，自与里贝尔相遇以来就一直是如此。
就比如最开始那直接全部捕获闹事民众的事情，再比如组建讨伐队去地下水路围捕“夜魔”的事情。这些事件，都伴随着很大的风险。
“艾哈德团长，每次都能赢，可无法称为‘赌’。”
克里斯在一旁轻松的笑着说道。
即便他自身很可能已经感染了虫疫，但在几乎所有人都紧张的现在，他也依旧是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丝毫压力的样子。
“我也并非是在质疑坎普雷特阁下，只是他自己也表示过，对于这次作战是否可以成功，没有十足的把握。”
艾哈德有些忧虑。
“没有十足的把握，才是正常的事情。不如说，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没有‘绝对’可言的。就比如，对面的街道距离我只有不到十步远，我看似是可以绝对安全的走过去的。但是，走过去的过程之中，我依然有可能忽然摔倒猝然离世，又或者被突然闯出的疾驰马车撞到，也有可能因为地震而被埋入地底...”
在艾哈德“你的比方能不能再奇妙一点？”的神情之中，克里斯接着说道，
“仅仅是走几步路都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有这么多人涉及进来，从而会衍生无数变化的‘无光夜’计划，更是不存在绝对的顺利。不如说，那些将‘绝对没有问题’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的人，我反而不会去信任他们。”
艾哈德无言的看着克里斯。
反正就是，“里贝尔先生”怎么做都是正确的对不对？
不过，克里斯表现出的平静以及对里贝尔的绝对信任，也着实让艾哈德心安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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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
一匹神骏的天马，悬浮在高空之中，而马上之人则是紧绷着神经俯视着整个南城区，一瞬间也不敢放松。
里贝尔完全没有料到，“无光夜”作战的规模与成本，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而这超出的部分，可不只大量的人手。
想要让黑夜中的光芒更加耀眼要怎么做？答案，当然是让黑夜变得更黑。
这句听着像是废话的话语，实际上却是有执行的余地的。
如果是前世，想让整座城市变得一片漆黑，断掉电大概就可以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事情就要复杂得多。
格林沃特城之中，普遍用来照明的事物，都是魔导灯。而魔导灯所使用的原料，是一种叫做魔导石的事物。
这名字和魔晶石很相似的魔导石，就连样子都与魔晶石很像。
不过，与魔晶石不同，魔导石的力量无法被人所吸收，并且魔导石也不会离开了迷宫就逐渐消散。
所以，魔导石的主要用途，就是作为能量用于各式各样的魔导具。
如果放在几天前，里贝尔可能会不怎么在意这魔导石。不过，在得知魔晶石是从原初魔女的尸体上诞生之后，里贝尔总觉得这魔导石可能也有着很魔幻的来源。
总而言之，既然大家都在用魔导石，就有针对的余地。
在艾哈德的再三要求与施压之下，格林沃特城的各个势力，都拿出了圣物用于这次“无光夜”作战。
里贝尔还是第一次知道，在圣物展开的“神域”之中，魔导石也会出现失效的状况。
而这种与神明之力殊途同归的感觉，是不是近一步证明了魔导石的根源很可疑？
甩了甩头，里贝尔再度将思绪从魔导石之上移走。
就这样，在骑士团发布的禁令，以及十一座圣物的笼罩之下，南城区周边彻底陷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夜之中。
除了几束不服管束的南城区住民点起的烛火之外，甚至连天空的星光与月光，也被冒险家公会拿出的一个名为“天幕”的圣物所遮蔽掉了。
在以骑士团为主的格林沃特城各方势力，配合到这种地步的前提之下，里贝尔只是想象一下汉拿·怀特没有出现的后果，就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里贝尔先生...”
就在里贝尔肩负着巨大的压力扫视南城区的时候，他怀中的布莉姬特忽然呼唤起了他的名字。
之所以，布莉姬特会在他怀里，是因为行动不便的布莉姬特，想要安稳的坐在天马安妮的身上，就只有这样的姿势。
而布莉姬特对于里贝尔的称呼改变，则是因为他们好歹也成为“同伴”的缘故。
“怎么了？”
虽然以颇为亲密的姿势与布莉姬特接触，但是里贝尔一点都没有心猿意马的感觉。
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没那份心情，另一方面布莉姬特的这身好似苏格兰的老婆婆才会穿的传统服饰，触感实在有些微妙。
“里贝尔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追逐美少女吗？”
“？”
里贝尔呆了一下。
这种事鬼才知道。
而且，这种场合突然说这样的话语又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布莉姬特突然想说“是因为之前没遇到你这样优秀的男性”这种土味情话吧。
“是因为我与男性接触，就会出现过敏的症状。”
“哈？”
先不提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联系，这听着就不正经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里贝尔微微低头，然后发现布莉姬特的脸上，真就长出了一些疱疹状的东西，在彰显着她确实没有说谎。
“还有就是，里贝尔先生。你没发现我身体虽然有不方便，但是却有一双很修长的腿吗？”
“你又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的双腿不便并非因为事故，而是出于疾病。也正是这个病，让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然后，现在是堪比寒冷冬天的秋季，我们又在高空...”
布莉姬特说着，忽然打了个喷嚏，然后就流出且挂上了本应与美少女无缘的液体。
“安妮！”
里贝尔几乎尖叫了一声，而安妮也一脸嫌弃的加固能让骑乘者避风的防护壁。
“对了...”
“还有？”
“嘿嘿，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恐高，所以头有些晕。只不过，我一直闭着眼睛就没事了。”
“...”
“唔...”
“又怎么了！”
“唔，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哦...可能是平时在坐的轮椅太颠，而里贝尔先生的天马这么平稳，让我反而有些晕车...呕！”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抱着布莉姬特的里贝尔，只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这个世间，怎么还有事如此多的人。
既然自己毛病那么多，一开始就在下面呆着不好吗？
就在里贝尔以及天马安妮，都因为布莉姬特而手忙脚乱的时候。
忽然间，里贝尔眼角的余光看到了。
那道心心念念的亮光，出现在了漆黑一片的南城区之中。

第一百三十章，《虫灾》
看到心心念的光芒出现之际，或许是因为太过紧绷的缘故，里贝尔一时间还有些慌乱。好在，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聚精会神的盯着光芒出现的方向盯视了片刻之后，里贝尔开口，
“汉拿出现了，在七十六区。”
“了解！那我的身体就交给你了，里贝尔先生。”
伴随着话语，闭上了眼睛的布莉姬特，忽然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全身软绵绵的躺进了里贝尔的怀抱之中。
几乎同一时刻，在南城区的某处，一名在寒风中站立的骑士团成员，陡然像是触电一般全身颤抖了片刻，然后表情与氛围开始产生起了变化。
这名骑士团成员，自然是被布莉姬特所依附操控了。
而活动着这名骑士团的成员的身体，布莉姬特内心其实很微妙。自从成为怪盗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使唤。
“无光夜”作战的其中一步，便是将八十三名与布莉姬特建立了连接的骑士团成员，均匀的分布在南城区的各处。
等到里贝尔发现汉拿·怀特的踪迹，布莉姬特就会依附在那片区域的骑士团成员的身上。
然后。
砰！
用烟花炮筒装着的信号弹，在布莉姬特的点燃之上，升上天空爆裂而开。
早已守候多时的艾哈德等人，在看见了升空的信号弹之后，全员迅速的向着目标区域发起了冲锋。
...
...
天空之中，里贝尔与已经回到了本体的布莉姬特，开始俯视着南城区的捕获作战。
数百人涌向区域七十六。
在诸多火把的照耀之下，那里很快被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里贝尔在天空紧张的注视着，生怕那道配角的白光是属于其他人。
但随着包围那片区域的人越来越多，里贝尔看到了一名身着着深色兜帽的男性，从一群人的围追堵截之中窜出，然后被更多的人围追堵截。
隐约的可以认出，这名被追得上天无路的人，正是汉拿·怀特。
居然成功了...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对于变数颇多，颇为不靠谱的“无光夜”作战，最没有信心的人正是里贝尔。
比起徒劳的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后的丢人，里贝尔更加担心的是汉拿·怀特试图引发的虫疫。
而现在，他总算可以放下悬起来的心。
就如之前一般，有骑士团这样的组织加入进去的犯人捕获，总是很无趣。
没有侦探与连环杀手的对决，也没有勇者与中BOSS之间的激战。
不说与对手差着两个位数的骑士团，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汉拿。面对有圣物加持的教会众人以及冒险家等等，汉拿也照样不是对手。
如果，有雾夜降临，战况或许还不好说。
毕竟，雾夜之中汉拿可以使用来自魔女的强大力量，并且雾夜的压制，也会让绝大部分的人无法使用来自神明的力量。
可现在，汉拿注定熬不到雾夜降临。
想到这里，里贝尔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布莉姬特全程参加了“夜魔”的捕获作战，并且还是尽情的使用了自己的力量。
但当时，可是处于雾夜的状况。
并且，回想起来布莉姬特一直称呼自己的力量为“能力”。似乎刻意的不使用“神明之力”或者“神明祝福”等词眼。
这是不是代表着，布莉姬特的力量很特殊？
难怪，这份力量的效果会强大且好用到如同作弊的程度。
由于已经认为汉拿落网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所以里贝尔的思绪更多的集中在了怀中的布莉姬特的身上。
明明布莉姬特自出现之后，一直都表现得很友善很配合，与里贝尔就像是一名相处多年的好友一般。但是，里贝尔却还是很不安、很提防着对方。
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这破城里呆的人都有些魔怔了。
而就在里贝尔心绪复杂的时候，汉拿·怀特的围捕，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能说，不愧是里贝尔自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位可以确认是反派的发光配角。汉拿的身手，着实的不凡。
且即使没有雾夜，他也依旧能动用大批的黑色甲虫。
于是乎，虽然付出了很多的代价，大量的黑色甲虫也被漫天的火光所吞噬，但是仿佛长了一对翅膀一般的汉拿，竟然突破了重重包围，暂时脱身到了半空之中。
就在里贝尔脸色一黑，心中不祥之感升起，想着“不会吧？摇了这么多人到头来还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
他，看到了。
随着圣物“天幕”的神域散开，重新展现在南城区的布满星光的夜空之中，陡然之间劈下了一道惊雷。
先至的白光仿佛将天空斩为两截，后至的雷声更是让整座城市的人都为之惊蛰。
然后，再看之时，汉拿·怀特已然被雷霆劈中。
不，并不准确。
因为汉拿如果真的被雷击打中，至少也会成为一截黑炭。
而现在的他，只是从空中被击落，摔向了地面。
被雷霆劈到焦黑的一处广阔空间里，汉拿狼狈的趴在地面，发出了渗人的惨叫之声。而他此时，正被一个浑身都是洁白色彩的人影所踩踏着，而这白衣之人手中的白色长枪，更是穿透了汉拿的肩胛骨，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之上。
就这样，伴随着围捕汉拿·怀特的区域，嘈杂之声近乎戛然而止。
“无光夜”作战，顺利的落下了帷幕。
...
...
夜深。
在临时借用的一间小屋之中，汉拿·怀特垂着头坐在一个方桌之后。
此时的他，肩部受着的伤依旧在不停的淌着鲜血，精心准备的服饰也破烂不堪，完全没有了原本那副骑士团精英的风采。
而桌的另一边，坐着的是面色“冷漠”的里贝尔。
这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里贝尔叹了口气。
在里贝尔看来，他其实是很赞同艾哈德的提议，直接当场处死这位骑士团的叛徒以及“虫王”的。
他既不是巴黎人也不是纽约人，所以也不会追求些奇奇怪怪的事物。
至今，他偶尔还能想起当初病逝于依文娜家地下室的那位女患者。并且，也依旧挂心于昏迷不醒的莱莎以及维罗妮卡。
更不要提，格林沃特城之中现存的大量虫疫感染者。
所以，在他看来，无论汉拿是怀着什么样的思绪、处于什么样的缘由，他也该死、必须死。
只不过，万物教会派遣成员的一些话语，让汉拿有了多活一阵的机会。
不要误会。万物教可不是悲天悯人，胡搅蛮缠，试图当场敲出一座圣母院。
不如说，这次作战之中，下手最狠的势力应该就是万物教会了。
果然，如艾哈德预计的一般，只要说和“魔女”有关，万物教会就会让旗下的“异端审判会”前来进行无偿的援助。
只不过，艾哈德求援的时候并没有料到，她们的城里是真的有即将诞生的魔女。所以，异端审判会派来的不仅只有寻常的会员，还有强大到让黑鸦变得不敢使用魔女力量的异端审问官。
亲手抓住了汉拿的人，正是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官。
当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所以里贝尔短时间内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事后，他越想越是觉得异端审问官仅仅一击，就展现出了让“魔女”们都要避其锋芒的强大。
那道陡然劈下的雷霆，并没有直击汉拿·怀特。
其理由一方面是为了留下汉拿的性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雷霆的作用不止攻击。
这名异端审问官，是随着雷光一同出现的。
也就是说，这名异端审问官不仅可以掌控雷电，还可以做到以雷电的速度移动。
里贝尔也想不起这雷电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和他前世是不是一样。但总之，比声音快很多是肯定的。
具备强大的破坏力，并且还可以做到近乎于瞬间移动的事情...
里贝尔不得不感叹，最近出现的这些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他们要是互相打起来，画风估计都要向着玄幻靠拢。
正是由于这样的异端审问官的提议，并且再三的表示异端审判会的圣物，即便是魔女的力量也可以与之对抗，不用担心雾夜。
所以，艾哈德才同意暂时留下汉拿，进行审讯。
实际上，艾哈德也很希望可以从汉拿这边获取神秘组织的更多讯息。毕竟，以往捕获的神秘组织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疯子。从他们口中什么都审不出不说，现在坟头草都老高。
而接下来，就到了在不多的时间之中，到底由谁负责审讯这个问题上。
选着选着，或许是由于克里斯这个能说会道的伯爵吹的缘故，最终大家都把票投到了睿智的伯爵的身上。
表面上，作为这次“无光夜”捕获作战的核心，以及屡屡展现出超常“洞察力”的里贝尔，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于是，就是现在的状况了。
汉拿·怀特和里贝尔相对而坐。
但是许久都没有交谈。
显然，现在这个阶段，汉拿并没有说什么的打算。所以，里贝尔打算先等一等。
等到晚一些雾夜降临。
异端审问官向他保证过，等到雾夜之中，汉拿有一丝的异动就瞬间将其击毙。
而汉拿发现即使是在雾夜之中，他也无法使用魔女的力量的话，心理防线肯定会开始崩溃。
至于里贝尔，他自然是只能相信这位比声音还要快的人。
说起来，这位异端审问官身高竟然与里贝尔完全一样。
至于他身上装扮，他的主要服饰是祭祀类型的长袍，只是除了白色之外没有任何颜色。而他全身上下的衣服上，唯一有颜色地方，就是吊在他的面前遮住面容如同帘子一般的事物上，用鲜红的颜色画了一个眼睛的符号。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异端审问官统一的服饰，还是只有这位审问官极具个性。
同时，里贝尔也分别不出这名审问官的性别。因为，无论是从体态还是声音，审问官看起来都是可男可女的。
...
很快，雾夜便降临到格林沃特城之中。
同一时刻，坐在里贝尔对面的汉拿·怀特身体轻颤了一下，然后脸色开始变得晦暗。
不过，里贝尔却没有观察到这一点。
因为，伴随着第三次雾夜的出现，哀伤魔女线的新一幕剧情画面，也降临到了里贝尔的脑中。
比起以往，这次里贝尔回过神的时间快了一些。
倒也不是他又近一步的习惯了，而是这一次的剧情画面十分简单。
新一幕的名字，很直白的叫做《虫灾》。
在剧情画面之中，首先是汉拿·怀特穿着无损版的披风战衣，站在南城区的一处高层建筑的顶层，猖狂的大笑着张开双臂，仿佛在高吼一声“我就是世界之王”。
他的背后，是支离破碎的南城区，以及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的，漫天飞舞的黑色甲虫。
而在汉拿·怀特所站建筑的底层，是与其对峙的“主角团”。
到了这一幕，原剧情的主角团也增加到了四人。
分别是克里斯、依文娜、莱莎以及女秘书琳。
消化完这一幕的剧情画面，令里贝尔最不可思议的，其实是主角团四人之中，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克里斯。
说出来都令人难以置信。
原剧情里的克里斯，竟然是一脸坚毅的伸着手将三名女性同伴挡在身后。那副英勇且仿佛扛起了全部的姿态，竟然极为的帅气...
用手推着因为惊讶而几乎闭合不上的下巴，里贝尔神情极为复杂的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这个现实中的克里斯。
然后，发现里贝尔的目光投来的克里斯，轻歪着头报以了一个颇为可爱的笑容。
...
.........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里贝尔茫然之余，突然悟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魔女在悲鸣》，与那些漫画、小说等载体不同，是款GALGAME。
其间的区别在哪呢？
在于与那些已经“既定”的作品不同，游戏其实有许多转圜的余地。
而且与其说原剧情的主角是“克里斯”，不如说“是被玩家操控的克里斯”。
这其中的区别，不言而喻。
真正的克里斯，可不会受到玩家的影响，做出符合玩家预想的举动。
所以，让克里斯自己动起来，哪怕没有里贝尔的穿越，也不见得就能让故事按照预想的情况展开。
不提以克里斯的性格，他到底能不能攻略依文娜这个苦大仇深的女主角。
光是实力方面，双方也会出现极大的差距。
既然，《魔女在悲鸣》设计了繁琐复杂的战斗系统，想来再加个简单的养成系统也不是难事。
所以，拥有着“等级”与“技能”双重神明祝福的克里斯，可以在游戏之中，在玩家的操控下挤出时间快速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从而，带着队友以硬实力完成个人英雄主义的剧情，几乎单枪匹马的斩落试图复苏魔女的连环杀手组织。
而格林沃特城周边的迷宫之所以存在，除了与魔女的剧情相互关联之外，想来也是为了玩家提供了强化自己的场所。
但是，现实中的克里斯...
就算拿刀架着克里斯的脖子，他都不见得会自己跑去迷宫锻炼自己。而即使克里斯去了，他实力的提升也不可能像游戏中那么快。
想通了这些之后，里贝尔真可谓是五味陈杂。
也就是说，以后他还想让其他线的主角，如同《魔女在悲鸣》那般遵循剧情达成理想结局的话，他不仅不能过多的影响剧情的走向，还要以“玩家”的身份尽力的培养对方...
不。
不对！
他不会再卷进那些剧情之中了，所以这些的疑虑是不存在的！
长舒了一口气之后，里贝尔开始面对起了汉拿·怀特。
出了让里贝尔了解现实没有这么简单之外，这一幕剧情的降临，同样让他确信了，他真的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因为原剧情总是会在现实时间的同一时间降临，所以不存在预警或者预言的功能。
所以，能提前阻止本应发生的剧情，真的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里贝尔认为，自他穿越以来，他终于有了一项可以称之为“成就”的事物。
平复了有些昂扬的思绪，且从异端审问官那里，又一次获得了保证之后。里贝尔带着深沉的表情，盯视起了汉拿·怀特。
“那么，就开始审讯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审讯
狭窄的小屋之中，汉拿·怀特被一个大型玻璃罩一般的圣物，整个人罩在其中，面色苍白的看着对面的里贝尔。
他的脸色之所以如此，与其说是绝望，实际上更多是由于失血过多。
即使落网，汉拿看起来依旧很嚣张，像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只是，在面对面色阴沉，将双臂拄在桌面上，用着一双深邃无比的双眼凝视自己的里贝尔，汉拿·怀特还是感到了无比的压力。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眼神可以冰冷到这种程度。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倒影在对方瞳孔之中的身影，都没有一丝的生命气息。
汉拿觉得，自己在对面那位伯爵的眼中，或许已经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就开始审讯吧。”
昏暗的房间之中，听着里贝尔低沉的声音响起，汉拿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伯爵大人。我还说，无能的骑士团怎么可能发现我的假死，甚至将我捕获。果然，是因为有您的存在。”
房间里，其实还有别人。
比如团长艾哈德，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官，还有女仆打扮的骑士团顾问等等。
但是，汉拿像是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中一般，只是略略的扫了一眼。
“还真是热闹呢，这些都是伯爵大人的友人吗？”
如果放在往时，汉拿或许是在轻松的和一名朋友在聊天。但现在，他说出这番话语，挑衅的意味显而易见。
在一些人，比如脾气“有些”暴躁的艾哈德，脸上已经出现恼火的表情之时，里贝尔却面色平静的开了口。
“你在主动和我进行对话。”
他像是在客观的陈述一些事实，
“通常来讲，被俘获的罪犯，无论多么凶残与傲慢，都只会在审讯者开口之后，再进行辩解、诉苦、求饶甚至回击。所以，你主动和我交谈这件事，本身就可以为我提供足够的情报。比如，从这件事与你之前的行为，我可以分析出你的性格。”
里贝尔木然的神情与平稳的话语，让汉拿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你应该是一种掌控欲很强的性格。从你想试图主动引导审问的流向就可以看出。除此之外，你虽然有着诸多的恋人与情妇，却没有子嗣的存在，也能看出这一点。想来，那些女人不过是你的收藏品、家具一般的事物。所以在你得到她们，让她们接受你的安排时，你就已经得到了满足。于是，后续的举动也会相应的减少。”
里贝尔看着汉拿的神情变化，忽然话锋一转，
“不，应该说，你其实是想做也做不到吧？”
“什么？”
汉拿·怀特突然激动了起来。
“因为，你的性格存在着扭曲之处。会主动与审讯者交谈，代表着你是一种表演型的人格。今晚你会被捕，也证明了这件事情。明明，你只需要继续躲藏起来直到雾夜降临再出现，骑士团对于你的搜捕也会难度倍增。而且，这么多人进入南城区，你不可能不知其中的风险。但是，你还是提前出现在了躲藏地之外。”
里贝尔顿了顿，
“想必，一方面还是你的掌控欲的问题。你无法忍受，你在你进行最大的犯案时，无法亲眼目睹南城区的狼藉，欣赏自己的‘杰作’。另一方面，就是你的表现欲。你想在慌乱的南城区之中，将自己展现在大众的面前，高声的呼喊并且告诉他们，你就是引来了‘虫灾’的‘虫王’，做着...类似于这样的动作。”
里贝尔说着，做出了一个张开手臂般的动作，模仿着剧情画面之中汉拿在高处的动作。
看着突然动了起来的里贝尔，汉拿的身体轻震了一下。他看起来与其说是恼火，更像是受到了惊吓。
虽然现实之中的汉拿由于被捕，没来得及做这个“世界之王”的动作，但是他自然是无数次在脑中，预想过这样的情景。
一瞬之间，他仿佛有种被里贝尔完全看透的心情。但又很快调整了过来。毕竟，动作本身又不是很少见的类型。
“而表演的欲望如此强烈的你，平时却是另一幅面孔。一般来讲，这种事情是很难压抑住的。因为，有表演的欲望并非是什么罪责更不会难以启齿。那你往日里表现的那么安静，肯定是有原因，让你的性格出现了扭曲，让你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一面表现出来。这样的原因，其实很多，普通情况之下也无法推测。但是，有线索就不同了。而线索，自然就是先前我所说过的。”
里贝尔依旧平静的盯视着汉拿，
“正是你失去了一些身为男性的能力，所以才会心灵出现扭曲，明面与暗地出现如同双重人格一般的两张面孔。并且，在不被光照的暗地之中，掌控力无限的膨胀，寻找大量的情人。而当你发现即使情人的数量，依旧无法让你寻回身为男性的尊严，甚至反而让你更加受伤之后，就更加的扭曲成了‘虫王’...”
砰！
陡然站起身的汉拿，用力的拍着桌面，带着恼怒的神情说道，
“你是在用无端的臆测，对我进行侮辱！我的身体，不存在任何的障碍！”
“哦？那你大可以证明。就在这里，现在。虽然你被罩在圣物之中，但是你的手脚并没有被束缚，你还像现在这般可以站起身。那...来，向我们证明我所说的话语，都是错误的吧。”
在里贝尔的激怒之下，汉拿有一刻真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裤子。但当然，他只是一瞬间就回过了神。
“怎么了？不必介意其他人的目光。不如说，这里有几位女士在场。所以，即便你真的想证明什么，其他人也会阻止你。”
里贝尔玩味的看着汉拿，
“是自尊心吗？明明已经沦为囚徒，只能在审讯桌上任凭他人肆意的羞辱，却也依旧有抹不开脸面去做的举动？”
“实际上，对我来说，你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身体上的隐疾，对我而言并不重要。甚至于，我对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也没有兴趣。因为，得到的结果是同样的，就是让你失去分寸。毕竟，如果你真的有隐疾，被点出自然会恼羞成怒。而如果你没有，在被如此具体的污蔑的情况之下，也定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失去分寸的你，自然会暴露出更加真实的你。比如现在，你的自视甚高，就体现了出来。”
“都已经坐在这里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在你眼中，自己难道依旧是那副精明、强大、无可挑剔的模样？你依旧认为一切还在你的掌控之中？而其他人依旧是连自己养的甲虫都不如吗？但实际上，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眼中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自作聪明、懦弱、自大、可笑，甚至还有些可怜。”
“你只是一名罪犯，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
里贝尔继续凝视着汉拿，在怒意已经占据面庞的汉拿张开嘴的同时，说出了下一句话语，
“你也不过是出身自...”“你接下来会试图贬低我，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
汉拿嘴唇蠕动数下，后半句的声音在惊愕之中消失。然后，他又听到了。
“之后，你会突然噤声，就像试图证明我的话是错的一般。”
伴随着里贝尔的话语结束，房间之内是一片怪异的寂静。
带着震怒神情的汉拿，嘴来回的张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坐，汉拿·怀特。”
眼看汉拿已经彻底失态，里贝尔却突然停止了话语方面的攻击。
只是，即使如此，汉拿也不可能真的就照他的吩咐一般，乖乖的坐下。
“真的不坐吗？汉拿·怀特。那我就要继续进行推测了。你之所以自始至终表现出了一定的克制，即使带有挑拨的态度，但是言辞上一直保持着礼貌。我想，并不会是因为良好的教养的缘故。是因为，你很聪明。不，应该说自作聪明。”
“我认为，你应该是不惧怕死亡，且有着自我了断的计划的。但是不怕死的人，并不代表不怕被严刑拷打。你不想死前再被折磨一番。当然，我也相信即使折磨你，你也不会吐露真话，所以并不打算这么做。只不过，你现在不坐下，我不介意稍微让你的身体之中通上一阵电流。”
里贝尔说着，将冷峻的目光投向了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官。
而看着异端审问官颇有一副会接受里贝尔指令的架势，咬了咬牙之后，汉拿还是坐了回去。
“那么，开始下一阶段的审讯吧。”
...
...
第二阶段审讯开始。
里贝尔特意要来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随意的在笔记本上涂画着起了一些事物。
他的这个举动，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在给汉拿增加压力而已。
说是第二阶段，在里贝尔看来审讯才刚刚开始。
审讯汉拿的难度，无疑很大。因为就如里贝尔先前所说，有死志的汉拿，没有任何威胁可以让他开口。
所以，才有了里贝尔之前的那番“铺垫”。
汉拿的话语会说谎，但是表情不会。
可里贝尔却没有通过微表情，来判断对方内心想法的能力。所以，他只能通过破坏汉拿的心理防线，让汉拿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忍不住对里贝尔的话语产生较大的表情回馈。
而从结果来看，里贝尔应该算是成功了。
实际上，这种审讯方法是有缺陷的，不如说只有缺陷。
因为放在法治社会，表情可无法作为证据来使用。
并且，在被里贝尔这么“激”了一番之后，本身就很聪明的汉拿应该会选择接下来直接闭口不言，以免自己的任何话语都成为对方推测的依据。也就是，反而增加了审讯的难度。
但是，里贝尔却不担忧这一点。
在“夜魔”死去，并且天上的剧情点亮起，预示雾夜降临的那一刻，他几乎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而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验证”而已。
原本，里贝尔还指望去找黑鸦来验证一些信息。而现在，或许都不用黑鸦出场，汉拿就能“好心”的回应他的全部推测。
“那么，我要开始问了，你可以保持缄默。汉拿·怀特。”
都不用里贝尔说，汉拿已经是自我封闭的状态了。
“你们背后应该存在一个以连环杀手组成的组织，并且持续了十年以上吧？”
里贝尔提问道。
而汉拿则是淡淡的望了里贝尔一眼，仿佛在无声的询问“我不回答你要怎么继续？”
“你们组织的目的，是让新的魔女诞生。”
“！”
汉拿的双眼，忍不住睁大了一些。
不过，他很快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情绪。
毕竟，就连异端审问官都出现了。所以，他也隐隐的预测到了，他所在的组织的目的，已经暴露了出来。
“魔女诞生的三个条件之一，是具备魔女之核的人。一般而言，直至成为魔女为止，拥有魔女之核的人自身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但想必通过一些办法，有些人是可以提前获知的。就比如，隐藏在这座城市之中的，你们组织的首领。”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汉拿这次却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的变化。
里贝尔停顿了几下，在笔记本上随意的比比划划，然后突然说道，
“你们的首领，要死了吗？”
汉拿听闻，愣了一下，颧骨微动，显然是不禁的咬了下牙关。
“看来说中了。你似乎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但实际上，这并不难猜。因为，你们组织最近突然开始活跃了起来。而成为魔女之后，就可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永生。所以，我就想你们突然不顾一切引起骚动的原因，就是想让将死的首领成为魔女，恢复到年轻、健康的时期。”
里贝尔稍微停顿了一下，
“通常，仅仅为一名‘首领’，你们是无法不顾一切的做到这种程度的。但是呢，这位首领对你们有着不同的意义。‘母亲’...记得‘夜魔’是这么说的。”
听到“母亲”以及“夜魔”之后，汉拿的瞳孔陡然放大，甚至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攻击意图。但与之前一样，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哦？你对‘母亲’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她对你而言是其他种类的重要存在。甚至连‘母亲’都无法比肩，可以让你为她献出性命。”
汉拿的面色难看，但是坚持着不说一句话语。
“通过你们还需要准备时间来看，这位她的病倒时间，算作半年到一年之前会比较恰当。将全城的医生聚集起来，寻找一名差不多一年前问过诊，身患绝症性命只余两年的人。虽然很困难，但是却也并非完全做不到...”
里贝尔如此的说着，观察汉拿的反应。
而令里贝尔有些意外的是，汉拿什么反应都没有。
“原来如此。你们的首领，并没有看过医生，或者说并没有看过明面上找得到的医生。”
汉拿闻言身体不禁轻震。
他是真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并且保持一张扑克脸也依旧可以为里贝尔提供信息。
而他看着里贝尔马上在笔记本上书写的样子，内心之中不禁更加的动摇了起来。
“好。诞生魔女的第一个条件就到这里，来说说第二个条件吧，也就是聚集魔女力。”
里贝尔的话语之间，持续着让汉拿无比厌恶的，书写的“唰唰”声，
“你们是在通过民众的恐惧，收集魔女力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仪式
在里贝尔的提问之中，他明显的看到汉拿的眼角不禁的抽搐了一下。
也并非汉拿这人有问题，每当被说中就会有表情上的变化，而是在种种铺垫之下他不得不如此。
首先，他就不是接受过严格对审讯训练的人。
其次，在被里贝尔蹂躏了一番心防与情绪的情况下，他本身就为身体传达了无数紧张的讯号。再加上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破绽，刻意的保持着面部肌肉的紧绷。
于是乎，他现在实际上就像一个即将爆开的气球，仅仅遭受一些刺激就会破裂而开。
本身，人就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而过分逼迫自己去控制身体之后，往往会出现与期望完全相反的结果。
越是不想露出破绽，越是会破绽百出。
“我一直很不解，为什么这个城市的连环杀手，总是有个响亮的名字。就像是希望别人能对他有清晰的认知，且牢记他们一般。更不解，你们组织为什么会让自家的连环杀手，像是在排队列一般，持续不断的出现。而有了‘收集魔女力’这个目的之后，我终于想通了。”
里贝尔说道。
从当初与黑鸦的交谈中，他得知了魔女力会依附在人的身上，但却不会格外的眷顾特定的人。而拥有魔女之核的人，需要与魔女力进行灵魂共鸣才能成为魔女。
那时，他就在想，魔女力又是怎么依附在他人的身上，被他人身上的什么事物所吸引。
而想起灵魂共鸣的条件，强烈的情绪、情感、意志等事物都可以牵动灵魂之后，再加上神秘组织的种种举动，里贝尔便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魔女力会因为格林沃特城住民长年以来的恐惧情绪，而依附在这些人的身上。
“仅仅让恐惧环绕在这座城市，让这座城市的住民成为承载魔女力的器皿是不够的。因为你们需要将这些力量，归自己所有。”
汉拿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与里贝尔始终如一的面庞，形成着鲜明的对比。
“想必，真正执行起来并非说起来的简单。你们需要举行一些仪式，利用到一些圣物之类的道具。不过，核心是连环杀手这一点是不会错的。你们将‘连环杀手’做成了一个恐怖的，也是用来被恐惧的符号。然后，等城里住民们的恐惧达到了极致，魔女力的积蓄也达到了临界点之后，你们会杀死或者让充当恐惧符号的连环杀手，主动赴死。”
“而以往，在一个连环杀手死去后，你们会立刻放出新的连环杀手，来维系积蓄的魔女力。但是，最近却不同了。因为，你们需要这已经酝酿了多年的力量，以让你们的首领成为魔女。所以，便选择了让魔女力进行释放，又或者说升华。”
“毕竟，作为符号的连环杀手突然死去之后，恐惧没有了目标就会消散，魔女力没有了依附物，是会飘向天空的。”
里贝尔的手停止了书写，然后抬了起来。
而他这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都让情绪紧张的汉拿·怀特吓了一跳。
仔细看去，里贝尔只是将手指，指向了天空。
“换而言之，‘雾夜’某种程度上并非你们创造出，或者说想要创造出的状况。而是更加类似于一种自然现象，代表着这座城市的天空，突然聚集起了大量的魔女力。”
里贝尔的话音落下。而汉拿的神情，已经代表他几乎说中了全部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这些猜测，里贝尔最没底也是最需要汉拿“帮忙”的一点。就是杀死那些作为恐惧对象的连环杀手，依附在民众身上的魔女力，就会化为无根之物飘向天空。
因为，几乎每次都是连环杀手死去的瞬间，天空的剧情点就会亮起，紧随着当日就会降临雾夜。
而这些连环杀手死去的消息，其实是需要时间去发酵，才能让民众们得知以消去恐惧的。
也就是说，魔女力的规则，与里贝尔的逻辑还是有些出入。
他只能认为，可能是连环杀手死去的瞬间，魔女力就会判断吸引它们去依附的民众们的恐惧，实际上是种毫无意义的情感，然后嫌弃的飘走了吧。
“那么，至今为止一共降临了三次雾夜。然后，魔女还未诞生。说明，魔女力还不够，你们需要举行更多的‘仪式’。”
里贝尔话语戛然而止，然后默默的盯视着汉拿·怀特许久，然后突然很是突兀的用重重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一。”
未等汉拿想通里贝尔想做什么时候，里贝尔又说起了第二个数字。
“二。”
接着，就以此类推，里贝尔一直将数字说到了“七”。然后，停了下来，开始在笔记本上书写。
“原来如此，你们一共需要举行七次仪式。”
“！”
惊愕无比的抬起头，瞪大着眼睛看着里贝尔，汉拿的全身都陷入了僵硬。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他只不过是说了几个数字而已。
就可以这么确定？
自己的表情，真的出卖了这么多事情？
近乎于崩溃的汉拿，以双手用力的遮住了面庞，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中，整个面部鲜血飞溅。
完全不知道里贝尔其实有金手指的汉拿，彻底的对里贝尔的洞察力产生了畏惧，不想再让自己的神情暴露一丝一毫的信息。
不得不说，只是一个动作，汉拿·怀特的狰狞以及他展现出的疯狂，也着实吓了里贝尔一跳。
虽然，这名前骑士团精英，看起来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骨子里依旧是筹划着魔女诞生的疯子。
“算上你的话，你们还需要三次仪式。不，两次。因为‘肢解者’应该早早就被选好成为祭品，并且是最后的祭品了吧？”
里贝尔自然是再一次说中了汉拿的心中所想。
此刻，汉拿已经彻底不知所措。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缄默就可以，还有着想要戏弄审讯者的想法。但现在事实却在告诉他，他只是一些表情，一些即使强行的进行控制也依旧会流露出来的神态，都会出卖他心中的所想。
而在他所处的狭窄的空间里，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面对正前方的里贝尔。
“两次吗？你们还想引发什么样的大事件？大概是在第一次雾夜之后，你们就发现普通的连环杀手的死去，已经不足以推进仪式的进展。那名‘赤红猎手’的枉死，是不是就证明了这件事情？”
“...”
在汉拿·怀特之前，几名在旁围观的以艾哈德为首的骑士团成员，皆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什么？
他们一直在追捕的连环杀手，其实已经悄声无息的死了？还是死于自己的同伴之手？为的，还是献祭这种抽象的理由？更抽象的是，死还是白死。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人会怀疑里贝尔的话语。
而且，自从第一晚的雾夜之后，“赤红猎手”也确实失去了踪影。成为了昙花一现般的连环杀手。
“与以往不同，以前你们只需要恐惧的‘接力’，保证格林沃特城里的人，一直被恐惧所笼罩。但是，已经开始释放这些魔女力的现在，即便格林沃特城中的住民们，早就被你们‘训练’完毕，格林沃特城之中也满满是乌烟瘴气的魔女力。但是，想要快速的牵引魔女力到已经空了的民众身上聚集，并且短时间内再次释放，仅仅只是寻常的连环杀手，也是不足够的。”
“所以，才有了弄塌大钟塔，试图点燃整个南城区的‘爆炎魔’。也有在地下水路大肆破坏，让民众人心惶惶的‘夜魔’。还有从十五年开始一直存在的‘肢解者’。以及你这位，一旦虫疫爆发，可以让整座城市陷入恐惧的‘虫王’。”
“那剩下的两次‘仪式’，你的同伴们又要做下什么壮举，才能与你们平齐？是打算彻底覆灭城里的冒险公会吗？是打算攻打城中的标志性建筑，光明大教堂吗？”
里贝尔尝试性的询问着。
之所以假设的时候，没有涉及到骑士团。并非是因为在场的骑士团成员比较多，而是他单纯的认为，即使骑士团被人踏平，格林沃特城里的住民大概也不会特别恐慌，只是会淡淡的“哦”一声，然后补上一句“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这样”。
而这一次，面对里贝尔的话语，汉拿并没有什么表现。即使，里贝尔依旧拿起笔，佯装着在写什么的样子。
里贝尔也判断不出，是汉拿不知晓剩下的两次计划，还是他的假设与组织的计划相差甚远。
“不过，就算那两次仪式可以成功也无所谓。因为，你们还是会缺少一次仪式。毕竟，大名鼎鼎的‘虫王’是无法成为祭品的。”
里贝尔说着，扭过头看了一眼在侧旁的克里斯，然后得到了一个点头的回应。
“你该不会认为，我们没有发觉吧？你们的组织，一直有一个或者说一群的‘帮凶’。就比如今天，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为你起了个称号‘虫王’。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结果，让连环杀手拥有响亮的称号，让他们变为符号成为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一直在引领这种趋势的，自然是在城中，作为‘民众口舌’的报社。所以，报社中有你们的人存在，是显而易见的。”
“你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甚至试图坚持到明天，其实是在等待明天的报纸。因为，你也需要自己的事迹传播开，才能成为一个符号，成为‘虫王’。才能让城中对于虫疫的恐惧，转至到你的身上。这样，你的死才有意义。”
“但是很遗憾，你看不到这样的一幕了。或许，报社中的蛀虫并不好找。一方面肯定不会只有一个蛀虫，另一方面想要制作报纸这种东西，门槛其实意外的很低。不过，报纸可是需要大量印刷的。而印刷装置那样的大型魔导具，可不会哪里都是。所以，控制所有的印刷厂...很容易。”
砰！
终于按捺不住，拍着桌子再度站起之后，汉拿·怀特时隔多时再度开口，
“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当然不能这么做。因为，即使你没有在雾夜近一步的扩散、引发虫疫。但是，已经感染的人，还是会出现‘斯坦格毒症’的症状的。而这个会通过体液传播的病，名声可不怎么好。”
里贝尔缓缓的摇着头。
“那...”
“克里斯，你手上有明天各大晨报即将发行的报纸的样本吗？”
在里贝尔的询问之下，克里斯将一份文章递了过来。
简单的扫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嘴角抽了抽，内心之中大为叹息了一番之后，将其立起展示在了汉拿·怀特的前方。
看着报道的内容，汉拿·怀特最终彻底失控了。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恶毒的咒骂着，用力的拍打着将其笼罩起来的器皿。
他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
旁观的众人之中，胆小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得有些颤抖。
但是，他们的恐惧马上就消散了。
因为，离汉拿最近的那个人，依旧是“平静”、“从容”的坐在汉拿的对侧，以蔑视的目光冰冷的看着这名已经完全没有了价值的罪犯。
骚乱持续了一阵之后，或许是汉拿累了。于是他便停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坐回了座位上。
也几乎在同时，重新拿起笔的里贝尔，开了口，
“接下来，就说说魔女诞生的第三部分吧...”
“不！我什么都不会在说了！你休想再从我这里获得任何讯息！”
汉拿·怀特厉声的咆哮着，然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伯爵，你真的就像是可以看透人心！但是！有一点你弄错了！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所以，你阻止不了我们的！绝！对！不！能！”
“是吗？”
里贝尔不以为意的开始在笔记本上比比划划。
而他的这个举动，彻底的刺激到了汉拿。
接下来，里贝尔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甚至终身难忘的一幕。
从汉拿自己用手指在脸上挖出的空洞中，大量的黑色甲虫，瞬间喷涌而出。
虽然，有着圣物的隔离，这些黑色甲虫几乎都撞在了玻璃一般的罩子之上。但是，虫子夹带着人体中的五颜六色的各种液体钻出的情景，还是为里贝尔造成了以后估计会经常在噩梦里出现的心理阴影。
而都出现了这样的画面，“虫王”汉拿·怀特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惧
直到器皿中的黑色甲虫，都迅速的凋零死去，审讯用的小屋之中都充满了寂静。
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毕竟汉拿·怀特自我了断时的场面，着实充满着冲击力。
而这其中，最近距离面对汉拿，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里贝尔，就显得格外特别了。
特别是他等到甲虫也死光，才缓缓开口。更显得他像是在完整的观看了一出戏剧后，才开始发表感想。
但实际上，里贝尔也只是恰好才从心灵震撼之中缓了过来而已。
“怎么样？这样的审讯结果，你们满意了吗？”
里贝尔虽然用着“你们”这样的词汇，但是确实在看着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官说的。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明应该第一次见面的异端审问官，之前在选择审讯者的环节，一直在撺掇众人选里贝尔。
“很满意，拉·坎普雷特大人。”
在异端审问官，或者说万物教会的成员口中，里贝尔解锁了新的称呼。
他一大串的全名之中，单字“拉”，代表着神圣。是万物教会的神明赐予坎普雷特家族的，受到整个万物教会认可的尊称。
也就是说，以前的坎普雷特家族先祖，不仅力量来自光明教会，更是得到了万物教会的肯定。在教会圈子，可以说是十分混得开。
嗯...
再加上一个天谴教会的话，里贝尔也算是个“虔诚”的教徒了。
“非常感谢拉·坎普雷特大人，以及诸位的奋战，从魔女的手中保护了这座城市。若不是有众位，或许异端审判会收到信息时，新的魔女已经诞生了。”
异端审问官接着说着，
“异端审判会，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原初魔女曾逝于这片大地。毕竟，在原初魔女的尸骸上出现的，通常都是特危级的迷宫，而格林沃特周边迷宫仅仅只是初心级。或许，迷宫之中存在着还未被发现的岔路，会通向核心部分，充斥着危险的地区。所以，出于诸多考量，还请原谅异端审判会，暂时封禁那座迷宫。等到魔女诞生的骚动结束，我们会与冒险公会、光明教会一同对那座迷宫的危险等级重新进行评估，来判断那里是否适合重新开放。”
异端审问官的话语，并没有异议或者反对。
虽然，他的话语内容稍显霸道，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他的做法是此时最佳的选择。并且，作为一名拥有着超凡力量的存在，他也表现的足够客气。
“从进行仪式的组织，是在通过民众的恐慌来收集魔女力。我认为这座城市周边，是原初魔女‘惧’的埋骨地。”
“‘惧’？”
“非常抱歉，拉·坎普雷特大人。异端审判会对于这位原初魔女，也所知不多。”
异端审问官微微低头表达歉意。
而里贝尔也没有很在意。
想来也是，以异端审判会这种听说有魔女就派一群人来的状况来看，他们真知道那所谓的“惧”埋在这里，大概早就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规模团建了。
“不过，对于试图复活魔女的组织，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行仪式、学会进行仪式，我们可以通过以往的相关事件给出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得到了原初魔女的遗骸，并且从遗骸中聆听了原初魔女的呓语。”
“呓语...”
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又是尸骸又是呓语的，怎么有那什么味了？那原初魔女，该不会是个触手怪什么的吧...
“总而言之，通过拉·坎普雷特大人的审讯，我们得知了仪式还在中途。且由于今晚的作战，这个组织的仪式遭到了巨大的阻力。”
听着异端审问官的这句话，里贝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神秘组织原定的仪式模式应该是这样的，今天汉拿·怀特引起轩然大波之后，适时的死去。于是，魔女力再度聚集的同时，还能引来又一次的雾夜。而在雾夜之中，获得了力量的新的连环杀手，就可以做出更震撼、更骇人耸闻的案件，引发更多的恐慌且扬名之后再次死去，收割更多的魔女力。
以神秘组织的视角来看，这样的模式无疑是个良性循环。除了有点废成员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偏偏这个完美的运作模式，被里贝尔这个“预言者”横刀斩断。
于是乎，神秘组织此时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既不能引发新的雾夜，也不能引发新的大规模恐慌。
“当然，异端审判会也不会因此而松懈。我们会要求更多的援助，让更多的审判会成员来到格林沃特城。并与各位协力，让这座城市早日可以摆脱魔女的阴影！”
异端审问官，以这番振奋人心的话语，结束了他的发言。
不得不说，这位异端审问官，外形奇特，声音奇特，从事的工作奇特，具备的力量奇特。但光从他的话语来听，他似乎意外的是个很正常的人。
感受了一番这种微妙的反差之后，里贝尔将目光转向了艾哈德与克里斯等骑士团成员所在的方位。
艾哈德其实也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此时，她有些迷茫。
这...审讯原来是这个样的吗？
不提被审讯的汉拿，从头到尾根本没说几句话，都是里贝尔在给对方螺旋增压。最后，增着增着，里贝尔居然直接把犯人审得自爆了。还是真正意义上，物理意义上的自爆。
这他们骑士团的荣誉顾问，审讯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过，对于审讯手段迷茫归迷茫，艾哈德其余的部分还是听懂了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座格林沃特城过往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即将会发生什么或者本应发生什么。也基本了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得知了这么多年的种种事情，到底为何发生。
魔女。
仿佛只会在故事中出现的存在，现在正在她的城市中孕育着。以极端抽象扭曲的事物为养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
艾哈德面露忧愁与沉重，但是稍微想了一片，又看了看身旁的克里斯以及还坐在审讯桌旁的里贝尔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傻？
“那接下来，骑士团该怎么行动呢？”
有聪明人在，那直接聪明人不就好了？
“这...”
里贝尔沉吟了一番，然后又缓缓的蹦出了一个字，
“等？”
里贝尔也没什么好主意。而且，他也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谓的正方就是如此。无法直接揪出潜藏在茫茫人海里的反派，就只能被动的等待着反派犯事之后露出破绽。
虽说，这个“无光夜”作战可以再次使用。并且，从汉拿的情况来看，身为重要反派的“肢解者”和神秘组织的首领，肯定也是个光源。
但是，不限定在城区，也无法确认他们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露头的前提下，即使能让整座城市“无光”，也只是单纯的在扰民而已。
再说了，这城里现在各线的主角、配角鱼龙混杂。谁知道，到时候揪出来的会不会是哀伤魔女线的人。
“呃...”
听着里贝尔的答案，艾哈德有些尴尬。
而一旁的克里斯，适时的开了口，
“确实，我们暂时只能等呢。由于雾夜的连续被中断，神秘组织大概会潜伏一段时间，来筹划新的补救计划。但是，想必这个潜伏时间不会太久，因为他们的首领很快就会逝去了。所以，我们即便想等大概也等不了多久。”
克里斯顿了顿，本想拿出他那特有的腔调，用于艾哈德的身上。但是，想起了那名能和雾夜中的“夜魔”对砍的冒险家，被艾哈德敲了一下至今都无法将路走直，就打消了作死的念头，
“而且，骑士团还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不是吗？那就是调查，调查，再调查。在得知神秘组织且辨明了他们的目的之后，我们可以找出过往他们组织中的人，从他们身上搜寻蛛丝马迹。这样的行径看似是收效很小，但是终归是会有收获的。并且，不止是过往的连环杀手，最近的几名连环杀手，骑士团的调查也不见得就已经很彻底了。我们可以继续查与汉拿相关的人，查‘夜魔’究竟是怎么在地下水路存活那么久，查‘爆炎魔’制作烟火盒的材料，到底是来自哪里等等。”
克里斯顿了顿，
“最后就是最为关键的一处。随着对于连环杀手的了解增加，我们理应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个‘共同点’的。这个共同点，引领他们加入了组织，成为连环杀手，最后不惜牺牲自己让魔女诞生。”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艾哈德点了点头。并且点头之余，还有些头疼。
原来，还能查这么多东西...
她之前询问骑士团下一步的动向，可不是嫌没事干想做点什么。
要知道，什么大钟塔、地下水路还等着骑士团去修。并且，“虫王”虽然死了，南城区却依旧还有一堆感染了虫疫的人。
这些人的治疗，艾哈德也不能坐视不管。
因为追根究底，虫疫的传播途径，有一项就是来自骑士团的救济粮。
所谓的救济，总是成为“救济”。
实在是件讽刺无比的事情。
...
...
就这样，一夜匆匆而过。
万物教会的异端审判会继续摇人，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继续忙得不可开交，依文娜和克里斯继续以不同的路径尝试揪出神秘组织，坎普雷特伯爵继续回家喝茶。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等到里贝尔骑着天马安妮，和布莉姬特一起回到宅邸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贝尔梳洗完毕之后躺在床上，歪过头看了几眼已经重新挂回房间墙壁的破灭之剑。
每次看到回来的破灭之剑，里贝尔在感慨安妮的有能之余，就会对那些黑气感到不祥，以及对亮闪闪的剧情触发点感到心悸。
说起来，既然原剧情里的哀伤魔女线，他也会出现在格林沃特城。
那是不是代表着，破灭之剑也被带到了城里，剑上的剧情触发点，就是属于哀伤魔女线的？
虽说，按照破灭的说法，除了“坎普雷特”之外，是没人可以使用破灭之剑的。但是那关键的坎普雷特死了又该怎么算？是不是破灭也该去找新的有缘人签订契约了？
如果是那样...
等于说原剧情里的伯爵大人，在哀伤魔女线中登场后惨死秒死，就是为了给克里斯送剑吗？
那也太惨了吧！
《魔女在悲鸣》制作组的人，到底和伯爵大人什么仇什么怨？
就在里贝尔对自己的猜测满面愕然之时，突然砰的一声，他的门被用力推开，有个小小的身影闯了进来。
“啊！里贝尔！”
只能说，能对坎普雷特伯爵这么无礼的人，找遍整个王国都没几个。
而看着一头金发散乱，不断睡眼朦胧，也要“亲切”的来迎接刚到家的自己的爱丽丝，里贝尔又一次确定，爱丽丝肯定是很黏他。
只是，黏归黏，直接叫他名字也算了。
能不能别每次在一开始带个“啊”字？
这就显得这本来就不聪明的小家伙，更加不聪明了不是吗？
“喔！爱丽丝，你这么担心晚归的我，担心到觉都睡不好了吗！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回来了，所以尽情的扑进我的怀...”
“骗子——！”
“...诶？”
里贝尔呆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爱丽丝的控诉。
“哦...你是在说我约好陪你一起留下画像的事情，”
里贝尔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今天，不，昨天没有时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昨天的状况关乎于一场可能波及全城的虫疫，他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
不过，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不在意爱丽丝的情绪，所以中途便特意遣回了塞巴斯回到宅邸，换回了安妮。
是的，中途将塞巴斯换成安妮，这是里贝尔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绝·对不是觉得有了安妮，塞巴斯有没有都一样！
“不过，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嘛...睡眠不足可对皮肤不好，也会让你长不高哟。”
里贝尔起身凑过去，试图去摸爱丽丝的头，然后一如既往的被拍开了。
同时，爱丽丝将一幅画塞到了里贝尔手中。
而里贝尔展开画，定睛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这...你再生气，再不喜欢这幅画，也没必要将它丢进水里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格林沃特城的守护者
“才没有丢水里！”
爱丽丝怒气冲冲的说道。
“？”
里贝尔不解的看了一眼画布上，各种色彩蜷成一团的古怪图案，皱起了眉头，
“那是你当时掉进了水里？”
爱丽丝听闻，自然是更生气了，
“是画家的问题！”
“画家掉进了水里？”
“谁都没掉水里！”
看着快要炸毛的爱丽丝，里贝尔不再揶揄。
实际上，里贝尔虽然有七分是在开玩笑，但另外三分是有认真成分的。
实在是这幅画画的太过离谱，让里贝尔觉得总得有什么掉进了水里，才能造成这样的状况。
“五个小时！我坐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五个小时，结果就画出来了这个。而且，你这个骗子也没有陪着我！”
看着爱丽丝跺脚的样子，里贝尔心里“啊...”了一声。
无论爱丽丝的举动看起来有多可爱，里贝尔也能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不如说，爱丽丝在清晨就无可忍耐的气冲冲的跑来的时点起，就已经证明了她的怒气值已经爆表。
而之所以里贝尔还是嘻嘻哈哈了一阵，是因为在他眼里爱丽丝还是个小孩子。然后小孩子嘛，总是很好糊弄的。
“塞巴斯也真是的！这可是要作为宝物，永远珍藏起来的，记录着爱丽丝大小姐十岁时美丽姿态的画作，怎么能找这样的八流画家！”
里贝尔义愤填膺的说道。
“塞巴斯说，是你点名让这个画家来的！”
“...”
塞！巴！斯！
在心中，各种粗口着塞巴斯，里贝尔抹去脸上的尴尬，换了种说法，
“要吃坚果吗？这里有新品喔。我从冒险家那里买来的。听说，是从北面流传过来的，很上等的货...”
里贝尔凑到爱丽丝身边，鬼鬼祟祟的说道。他的神态，根本不像是在说坚果，而是像推销可疑光盘的人。
爱丽丝听到里贝尔的话，呆了一下，很是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但果然，还是火气占据了上风。
“不、不吃！”
她扭过头去的神情，像极了马上就会说出“我今天就算从这里跳下去—”等话语的样子。
“诶？明明很好吃的...”
里贝尔说着，就从怀里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袋子，拿起其中的坚果就开始咔吧咔吧的吃了起来。
起初爱丽丝还执拗的扭着头，但是里贝尔这边每“咔吧”一下，她的肩头就耸动一下。
很快，爱丽丝忍不住了，猛然转过头上前一把抢过里贝尔的袋子，赌气般的举起袋子将一堆坚果果仁塞入嘴中，鼓着一张松鼠般的脸豪爽的嚼了起来。
“早餐前吃这么多零食，芬说不定会骂哭你的。”
“＆￥%…（要你管）。”
“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里贝尔摊了摊手，然后重新检视起了手中的画作。
作为一幅肖像画，里贝尔觉得这画画得着实太过分了。
斑斓混沌的色彩之中，唯独没有贴近现实的阳间色彩，更没有一平方厘米的图案看着像“人”。
能把爱丽丝画成这样，里贝尔都有点佩服这名画家了。
不如说，这画家绝对是随便乱涂的吧？让他重新画一模一样的，他画得出来吗？
还有就是，这幅画真的可以用“抽象”来形容吗？
里贝尔前世，也不是没看过毕加索的抽象画。而当时给他的感想，就是虽然不知道画家在表达什么，但是至少能感受到对方在表达什么。还有就是，虽然不知道哪里画的出色，但是能感觉到肯定有出色且吸引人的地方。
简单来说，不明觉厉。
但是这幅《十岁》，一点那种感觉都没有，仅仅只想让里贝尔皱眉头。
“总觉得，我们被小看了啊...这个画家叫什么？”
“鸽我飞我（格罗菲尔）。”
“好一个鸽大师。放心，这个气我绝对给你出。现在，我就叫塞巴斯去将他抓回来，当场砍了他作画用不上的那只手。然后他要是再画不好，就砍了他另一只手，并且让你亲自把他的皮扒了，你看怎么样？”
咕咚。
爱丽丝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艰难的将嘴中的食物全部咽了下去。
她的脸色有些发青，不知是因为被噎到了还是被里贝尔的“残暴”吓到了。
与里贝尔相处了这么久，爱丽丝也知道里贝尔大概是开玩笑的。但是不得不说，里贝尔这张脸，天生就不适合开玩笑。
于是乎...
“你真的好讨厌啊里贝尔！”
爱丽丝，今天也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里贝尔的“爱意”。
...
...
正午时分，睡醒的里贝尔在无名餐厅之中喝着迟到的早茶，翻看着这一天的先锋日报。
从与艾哈德达成了合作的那一天起，骑士团就开始调查起了格林沃特城之中的各个报社，试图寻找到底是谁开始给连环杀手取称号，谁又在孜孜不倦的起称号。
而先锋日报作为城中首屈一指的报社，自然是受到了重点照顾。
然后，在克里斯的领头之下，骑士团在报社之中找到了众多的蛛丝马迹，最终确认了自报社社长在内的先锋日报诸多编辑和记者，都充当过神秘组织的“帮凶”。
其中大部分人都属于拿钱办事的类型，连组织的外围成员都算不上。唯独那位被调查时差点殊死相搏的社长，显然与神秘组织关系匪浅。
总之，在先锋日报报社几乎瘫痪的现在，代替发行先锋日报的，自然是骑士团。
终于有了借口高强度控评的骑士团，不遗余力、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份报纸，他们是怎么和汉拿·怀特斗智斗勇，又是怎么将其抓住的。
而且，这简直有中篇小说篇幅的报纸，着重的描绘且赞扬了坎普雷特伯爵，在作战之中展现出的“智慧”、“勇敢”、“果决”等等。并且配了一幅戴着银翼假面的里贝尔，站在月光之下的高楼之下，“守护”着整片南城区的英姿。
不要问这个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就是摆拍。
再加上汉拿·怀特是骑士团叛徒的事情，文章也没有隐瞒。这就导致了整篇文章所有的登场人物，都仿佛在衬托伯爵大人的伟大。
虽然里贝尔早就知道今天的先锋日报会是这副德行，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只是大致扫了眼文章，也依旧肉麻的差点吐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虫疫感染人数众多，且症状与“斯坦格毒症”极其相似的状况之下，汉拿·怀特已经种下的恐惧与恐慌之种不萌发，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众人才另辟新径，搞了这么一手。
本身里贝尔之前就已经被鼓吹为了“格林沃特的英雄”。并且，无论从身份、容貌、性格上都有着近乎完美的人设。
而这样的他，前一晚又从一场近乎覆灭整座城市的灾害之中拯救了大众。
想必，格林沃特城的住民们对于里贝尔的崇拜会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甚至于，住民们的注意力也完全从“虫疫”之上转移，淡忘这场可怕的疾病与灾难。
总体而言，除了里贝尔本人，其他人都很开心。
这下出门要真的进行伪装了...
如此的想着，里贝尔长叹了口气。
看着里贝尔读完了报纸，之前便立在一旁的塞巴斯，轻声的在里贝尔的耳旁传达了一条信息。
那就是昨日为爱丽丝作画，气得那个小家伙觉都没睡好的格罗菲尔大师，到了。
不久之后。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昂首挺胸的走入了无名餐厅，出现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第一百三十五章，逐渐淡去的记忆
对于格罗菲尔这个人的第一印象，里贝尔是觉得奇怪。
因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画个画好像到处都有落水痕迹的八流画家，居然在发光，而且还是重要配角的等级。
刚穿越的时候，里贝尔还以为配角之光是比较稀少的。但是，随着哀伤魔女线的推进越见越多，里贝尔发觉配角其实也不是那么罕见了。不如说，那种点点光的龙套，反而更加稀少。
只是，这个时点又冒出的配角，代表着什么呢？
如果是哀伤魔女线的话，正方是不是已经人满为患了？
首先是男主角克里斯和女主角依文娜，接着是怪盗莱莎以及女秘书琳，最后再来个替补般的补充角色怪盗首领布莉姬特。五人构成的主角团，无论是人数、职责还是战力，都保持着极佳的平衡。而除男主角之外全是女性，也符合着GALGAME的风格。
所以，原剧情在推进到第四幕“虫灾”之后，再给主角团加个意义不明的老头当队友的可能性，应该十分之小。
毕竟，接下来基本就是收尾的阶段了。如果加入没几天的老头表现的太好，直接收拾了反派，多少有种机械降神的嫌疑。而老头没什么表现，就代表玩家还没来得及和老头产生感情，剧情就结束了。老头的存在鸡肋至极。
可要是说格罗菲尔是反派的重要配角，似乎也有些微妙。
事到如今，不仅是现实之中的魔女诞生仪式，就连原剧情的仪式过程，都明朗了许多。
想要诞生魔女，一共要经历七次雾夜。
而仪式，是从里贝尔没来到格林沃特城之前，就落网的连环杀手“尖啸幽灵”被骑士团处死那天开始的。
原剧情之中，第一次的雾夜的祭品是“尖啸幽灵”。第二夜、第三夜的祭品则分别是袭击了依文娜小屋的“剥皮人”以及剧情画面之中，和莱莎对峙的“赤红猎手”。
没错，直到几天前，里贝尔才终于通过各种画像的对比，认出了第三幕剧情画面里出现过的“赤红猎手”。也是正因为此才有了“赤红猎手”在现实之中已经死亡，但未能成为祭品的猜测，并且通过审讯将其认定为了事实。
至于第四夜的祭品，自然就是“虫王”，汉拿·怀特。
如果最后的祭品，是“肢解者”的话，魔女诞生仪式所需的祭品，也就是反派重要角色还需要两位。
但是，从那名“剥皮人”不会发光的结论来看，并非是所有成为祭品的人，都能发出重要配角的光芒。
汉拿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他在仪式过程之中上蹿下跳，除了成为祭品之外还做了许多的事情，甚至成为了单幕的BOSS，所以才有了发光的资格。
那么，剩下的两名祭品定位的角色，会都有汉拿那般重要吗？
里贝尔觉得应该不至于。不过，有一人会发光大概是有可能的。毕竟，神秘组织之中大概也有着军师定位的角色，串联起了所有的事件。
那宝贵的重要反派的坑只剩了一个，那这个坑正好就是偶然请来的画家格罗菲尔？
...
不会那么巧吧？
格林沃特城可一点不小，人也不少，哪有那么轻易就碰上的。
这概率不是和中彩票差不多？
比起这个概率，格罗菲尔大师是其他线重要配角的猜测，显然概率更大也更合理。
在里贝尔微蹙着眉，对于这意外的状况沉思的时候，另一边塞巴斯已经开始了与格罗菲尔大师的交涉。
类似于“你画的太垃圾，气坏了我家大小姐，所以伯爵大人把你揪来让你重画”之类的话语，自然是不适合由里贝尔来说的。
而塞巴斯虽然说得委婉了一些，但是也将这番话的意思，完整清晰的表达给了格罗菲尔。
然后，令主仆两人都很意外的是，格罗菲尔竟然硬气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格罗菲尔大师一边表示他的画作不存在任何问题，坚决的表示不会再画一幅，还阴阳怪气的表示着里贝尔主从两人根本不懂艺术，根本不懂他所画的《十岁》是一幅多么伟大、多么跨时代的杰作。还冷笑着说他为爱丽丝作画，是因为想为这名天真可爱的小女孩，留下美好的童年回忆。否则，根本不会因为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云云...
一时间，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格罗菲尔，看着还真就像一名“大师”。
看到格罗菲尔如此不配合，塞巴斯愣住了。他不信有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坎普雷特伯爵之后，还敢露出这副泼皮般的姿态。
而里贝尔也愣住了。
还有这等好事？
“塞巴斯，去联系骑士团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他还正愁找不到正当的借口，将格罗菲尔带到骑士团审讯呢。
毕竟，概率小不代表没有，万一他真是神秘组织的军师呢？
“是，少爷。”
“诶诶诶诶？”
这次，轮到格罗菲尔愣住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好坎普雷特伯爵为人宽厚、通情达理、平易近人、赏识人才的吗？
报纸里都是骗人的？
早知道里贝尔不好这一口，不会出现“有趣，你是个真正的大师”这样的剧情，格罗菲尔就正常一点了。
于是乎，刹那之间格罗菲尔就是一个猛虎落地式，跪在了地上。
“非常抱歉！之前我都是说笑的，我现在马上就重新画！”
“...”
里贝尔和塞巴斯看着几乎都要趴在了地上的格罗菲尔，面面相觑。
...
...
午后时分。
爱丽丝和里贝尔，一同在二楼作为绘画的模特。
站在画架前，格罗菲尔内心有些颤抖。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总归就感觉...这座宅邸的防备等级有些高。
二楼的大厅之中，站着近十名一看精气神，就是骑士团精英的人。并且，时不时还可以从窗中看到两匹天马，摆出着凶神恶煞的面孔。
大厅之中，格罗菲尔唯一觉得友善一些的，就是一名坐在轮椅之上，看着身为模特之一的爱丽丝不断傻笑的年轻女士。
开始之前，有一个问题摆在了里贝尔和爱丽丝的面前，那就是两人要采取什么样的姿势。
按照贵族礼仪的话，身为伯爵的里贝尔，应该以坐姿出现在画的正中心。而只是一介平民的爱丽丝，像是侍从一般立在旁侧。
但显然，这样是不合适的。
因为，这是给爱丽丝作的生日画作，里贝尔实在是太喧宾夺主了。
那么，下一个方案，是里贝尔和爱丽丝并肩而立。
但是当两人站在一起之后，那身高差突出了一个啼笑皆非，也就是里贝尔没有牵着爱丽丝的手，不然画面定然更加和谐。
由于这并肩而立的构图，让里贝尔泛起了打趣的兴致。接下来，他又接连提案了她抱着爱丽丝举起来，让爱丽丝坐肩车等完全将她当成小孩子的动作。在差点被爱丽丝挠之后，便停止了开玩笑。
于是乎，折腾半天好像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姿势。
那就是爱丽丝端端正正的坐在精致的座椅上，而里贝尔立在座位的旁侧。
“少爷，这实在是...”
就算是平日里对爱丽丝多有溺爱的塞巴斯，也不禁的出声劝阻。
“没事的，真将贵族礼仪当成一切的人，是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幅画作的。”
里贝尔摆了摆手，随便扯了个看着像样的理由，就一意孤行的让格罗菲尔开始了作画。
一开始，格罗菲尔将画笔上沾满颜料，对着画布肆意的勾画了几步。而看到这一幕的里贝尔，出言提醒道，
“如果再出现昨天那样的画作，你就做好一生住在重狱里的觉悟吧。”
被里贝尔压低眼眉的神情所威吓，格罗菲尔立刻讪讪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着画笔一下一下勾画了起来。
“没记错的话，昨天你似乎用了五个小时，才弄出那么幅画？今天，你又要用多久？”
没画多会，里贝尔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身体轻颤了一下的格罗菲尔，磕磕巴巴的说道，
“大、大概需要，四、不，三...”
“半小时？”
“对，半小时！”
拿着本应涂抹画布的纸巾擦着汗，格罗菲尔连声说道。
看到格罗菲尔今天大概已经老实了，里贝尔便将目光投向了身旁座位上的爱丽丝。
虽然，现在已经临近深秋，天气格外寒冷。但是，由于屋内足够温暖，所以爱丽丝这一天穿着一身洁白且露臂的白色连衣裙，并且连衣裙的上身挂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明明是很简单的款式，但是这身连衣裙穿在爱丽丝的身上，却显得格外合身。
有时，里贝尔也不是很明白。同样很简单的款式，为什么精心设计的服饰，总是会比随意设计的服饰要好看很多。
而往日里，总是很好动的爱丽丝，这一天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却是露出了坚硬的神情，一动不动。
“难道，你是在紧张吗？”
“少说话啦！到时候，如果因为乱动导致他画不好怎么办！”
爱丽丝不满的说道。
“扒他的皮？”
“住嘴！”
另一边，听着爱丽丝的呵斥，格罗菲尔简直热泪盈眶。
要知道，之前里贝尔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抖的。
他现在已经在后悔，前一天为什么要自作聪明，折腾这名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小家伙了。
而里贝尔这边，虽然不知道格罗菲尔为什么突然像点着了火一般，奋力的开始了作画。但是他肯定不能照爱丽丝所说的一般住嘴。
稍微斟酌了一下，做了下心理准备之后，里贝尔再度开口，
“抱歉，爱丽丝。”
“哎？”
听着里贝尔认真的语气，爱丽丝无法再保持端正的坐姿，扭过头看向里贝尔。
“无论有什么原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郑重的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爱丽丝。”
里贝尔再度的说道。
而一边说着，他一边还唏嘘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也成为了“大人”。
回想起来，他小时候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现在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外乎就是父母因为工作忙碌，所以没有按照约定陪他去游乐园什么的小事。
长大了之后，里贝尔肯定能理解，父母其实也是有苦衷的。为了家庭可以继续安稳的延续，父母需要作出很多的牺牲与妥协。
但同时，他也依旧记得，当时得知父母破坏了自己的约定之后，自己到底是多么的伤心、愤怒，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所以，理解归理解，有些裂痕错过了终究是难以修复的。
破坏约定本身，或许并非是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但是，怀着“我有苦衷”，“我迫不得已”，“你必须要理解我，不理解就是不懂事”之类的想法，那也仅仅是自身的自私与无能而已。
错事，永远是错事，再多的借口和掩饰，都无法构成“错事”理应出现的理由。
本身，激怒他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与人擅自进行约定，然后再加以破坏。
在这基础之上，再粉饰着自己的“正当”什么的，里贝尔不想成为这样的“大人”。
听着里贝尔的道歉，爱丽丝沉默了许久，才像是不满一般的撇起了嘴，
“你这家伙，突然说些什么啊，就不觉得难为情吗？”
“嗯...我是认为就算觉得难为情，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你是生病了吗？”
“那要取决于你问的是哪种病了。”
里贝尔带着淡泊的微笑回答道。
而爱丽丝低下头，像是又纠结了一番之后，再度开口，
“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觉得轻易就原谅你是我亏了。所以，我要好好想想，到底要提个什么条件。”
看着话语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是脸上却已经开始出现笑容的爱丽丝，里贝尔轻轻的舒了口气。
看来，那一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还是有道理的。
...
大约开始作画十分钟之后，里贝尔去看了一下格罗菲尔的进程。
不得不说，这位“大师”老实了以后，还是有几分东西的。
仅仅只是草图，里贝尔也依旧看出了不俗的功力。
只不过，哪怕只是草图，里贝尔能看出画作的左侧，空旷了一些。
既然是素描为主，总不能为了构图画个太阳上去什么的吧？
于是，思考了片刻之后，里贝尔与爱丽丝商量了一番，能不能让塞巴斯也加入到画作之中。
而爱丽丝虽然同意，但是塞巴斯却连连拒绝，表示自己怎么可以，自己不配之类的话语。
直到里贝尔打消了这个想法，表示将安妮或者跃跃欲试的布莉姬特画进去也没关系的时候，塞巴斯就突然又觉得他“配”了起来。
只能说，这名老管家，毛病也是挺多的。
很快，约好的半小时时间到了。
格罗菲尔并没有如约画好画作，但里贝尔之前也只是在吓唬他。所以，仅仅只是又吓了一番之后，并没有进行追究。
只是，大致的画作轮廓出来之后，里贝尔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一左一右立在中间孩子的旁侧，这不是父母的位置吗？
也就是说，他和塞巴斯...
晦气！
在心中腹诽之余，又想起“父母”这个关键词的里贝尔，长长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这一天才突然发觉，他自穿越之后就一直没有想起过他父母相关的事情。而这父母，并非里贝尔这位伯爵的父母，而是前世的他的父母。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肯定是有父母的，毕竟他不可能从石缝里蹦出来。也隐约的记得，一些与父母相处时的时光。
但是，有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很模糊，连容貌都只是很笼统的一个形状。
怎么会这样？
而且，仿佛还有一股力量，一直在试图阻止他想起这些一般。甚至，像是防御机制一般，一直以来阻止他联想到这些事情。
更加糟糕的是，他发觉自己已经连他前世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是孟婆汤开始消化了吗？
之所以，内心还能这般打趣。
是因为，即使明显的发觉自己的记忆在流失，但是里贝尔却发觉自己一点都不激动，反而很平静。
而正是这种无论如何都驱逐不去的平静，让里贝尔感到了格外的无助。

第一百三十六章，形势大好
等到格罗菲尔的作画结束，总计用了大约两个小时。
由于中途有塞巴斯的加入，所以格罗菲尔相当于画了一次半，于是对于作画的超时，里贝尔并没有进行追究。
看到完成的画作，里贝尔流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因为，格罗菲尔着实画的不错。
虽说，以里贝尔的艺术鉴赏能力，他也看不出这画作配不配得上大师之名，但至少他看着觉得很满意。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能入他的眼是不是代表着格罗菲尔的画技很“平庸”呢？
所以，这份平庸或许才是格罗菲尔一定要特立独行，那些莫名其妙的画作去高价出售的原因。
爱丽丝对于画作也比较满意，但是塞巴斯，却表示出了一些不满。
总体而言，塞巴斯觉得画作的艺术加工成分，有些过多了。
从画的构架来说，塞巴斯站在左侧，做着将右手贴在胸前的侍者与绅士的标准动作。而中心则是坐在以红色为主体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摆文静的摆在腿上的爱丽丝，而右侧则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稍微侧身面向爱丽丝方向的里贝尔。
构图方面是没有问题，加工成分在于人物本身。
塞巴斯被画得精神矍铄、目光锐利、一副精明强干的姿态，不怒自威的样子像极了一名真正的管家。
爱丽丝则是画得有些成熟，优雅且从容，端庄的像一名真正的大小姐。
而里贝尔，则是为了显得他是爱丽丝的守护者，而不是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吃了她，所以他那冷峻的面容被刻画的柔和了一些。
所以，就结果而论，作为画虽然比较好看，但是拿出来和实际的人对比一下，差别还是不小。
于是乎，商量了一番之后，最终成为了格罗菲尔需要以现在的画作为基础，再改出一幅比较贴合实际的画的结果。
再三看了下完成画后，里贝尔似乎明白了为何他看到格罗菲尔的画，会觉得格外顺眼。
应该就是这份艺术加工，有些漫画风格的关系。
某种意义上，格罗菲尔也算是个人才。
...
收到了迟到了多天的另一份生日礼物之后，之前说着不要、说着不如照片等话语的爱丽丝，还是露出了很开心的神色。
所以，同样感到了开心的里贝尔，为了能让爱丽丝更加开心一些，便开了口。
“爱丽丝，再画一幅怎么样？”
“...诶？”
爱丽丝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开心归开心，她可是实打实的坐了两个小时。
要知道，本来今天就是她难得的假期，而且她本身就是好动的性格。
“你看，这是作为你成长的纪念而作的画。但是，就连我和塞巴斯这样的外人，都被一起画进去了。这样的情况下，不让艾德和芬也一起留下一幅画，不就对他们不公平了吗？”
“这...这个！那边的画家，也需要休息的！”
爱丽丝激动的跳到了椅子上，看来本来是想喷里贝尔一顿。但是，由于里贝尔说的可是正论，且涉及到了艾德与芬，于是她便只能转移方向。
“哦？你需要休息吗？”
里贝尔扭过头，看着格罗菲尔淡淡的问道。
看着里贝尔《冷漠.jpg》的面孔，又有汗滴了下来的格罗菲尔，连连表示他就算继续画三天三夜也不会累。
看到唯一的借口也被堵死，爱丽丝蔫了一样的用双手抱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果然这个里贝尔，还是那么的讨厌...
...
...
许久之后，带着生无可恋的神情，爱丽丝又被按在了长背椅子之上。
而椅子的两侧，是花了大量时间打扮的艾德与芬。
即使是出身于曾经的贵族家庭，艾德和芬这辈子也是第一次作为画像的模特。所以，他们都显得很是紧张并且兴奋。
与作画的场所稍微拉开一些位置，里贝尔和塞巴斯则是小声的交谈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爱丽丝对艾德和芬，会表现出...怎么说呢？一种客气的感觉？是不是爱丽丝，已经察觉到了？”
“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吧。虽然少爷总是在说。但实际上，爱丽丝小姐还是很聪明的。”
塞巴斯带着慈祥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一家三口，轻声的回应道。
“也是，毕竟我们这些外人都能看出来。”
里贝尔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和塞巴斯这些“外人”看出来的事情，简单来说，那就是爱丽丝大概不是艾德与芬的亲生女儿。
因为，爱丽丝有着和明亮的金发与湛蓝的双眸。但是，艾德和芬都是棕色的发系，并且瞳色也是偏黑。
虽然里贝尔也不是特别了解什么遗传学，但是父母与孩子之间，不相似到这种地步，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当然，他也是最近才敢肯定这件事的。
毕竟，刚开始认识艾德一家的时候，他还没有穿越多久。
所以，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GALGAME的世界里，大家的发色是不是都是那种看起来很会打牌的感觉，遗传之类的事情，是不是行不同，每个主角是不是都和突然变异了一样。
而现在，他大概了解到，前世的常识到这个世界里，很多部分也都是行得通的。
“你有问过艾德，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回少爷，据艾德先生所说，爱丽丝是在一个冬天，被遗弃在了他们的旧宅门口。而由于当时他们夫妇一直无法孕育新的生命，所以便选择收养了她。至于‘爱丽丝’这个名字以及生日，都是记录在爱丽丝襁褓的一封信中。”
“原来如此。”
里贝尔内心有些唏嘘。
一方面是唏嘘，连这样的事情都查了个清楚的塞巴斯，真的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当着管家。
另一方面，则是唏嘘，“身世不明”又为爱丽丝这名某个线的女主角加了一层BUFF。而艾德夫妇的身上，又添加上了主角的养父母这层DEBUFF。
真亏艾德夫妇，能顶着这么多FLAG撑到今天...
“那封信中，有没有写等爱丽丝长大，亲生父母会来迎接之类的话语？”
“回少爷，并没有。”
那还好...
听着塞巴斯的回答，里贝尔松了口气。
“不过，那封信中，用着不知名的文字，写了两行话语。”
“不知名的话语？”
啧...
里贝尔的内心之中，不祥的预感大起。
虽然，他不是很想去看那封信。但是，对就在眼前的事情视而不见、掩耳盗铃，实在是一种掉智商的举动。
所以，纠结归纠结，他还是让塞巴斯去征求了艾德夫妇的意见之后，带来了那封有关于爱丽丝身世的信。
从结论来说。
信本身并没有剧情触发点，所以没发生里贝尔一看信就开启了新剧情的状况。并且，那两行文字真就是不知名的文字，也没有出现那些文字其实是他前世的文字，他意外的能看懂这样的情况。
看来，这两行文字，可能是留给爱丽丝那条线的男主角之类的人的吧。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爱丽丝身上的主角之光依旧黯淡，也就是距离她的故事，时间还远。
所以，目前也不会泛起什么波浪。
...
...
一天匆匆经过。
前一天，折腾到了夜晚，仿佛燃成了灰烬一般的格罗菲尔，才终于完成了他的工作。
然后，骑士团一直在监视的人，二话不说就将他拷走了。
还是那句话。
即便里贝尔觉得他不太可能是哀伤魔女线的重要反派。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再加上这个人本来也不怎么老实，所以请回去骑士团喝几天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格罗菲尔也没想到伯爵大人最后还是会翻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示着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但显然，他的挣扎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而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完成了一整天唯一一项身为模特的“工作”之后，里贝尔就一直将自己锁在了屋里。
他呆然的试图回顾着，自己究竟是谁，但是收获却很小。
他觉得，自己既不是前世的自己，也不是里贝尔·坎普雷特。所以，陷入了哲学范畴的迷茫之中。
他几乎可以很确定，在他穿越的同时，他的身上附加上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在抑制他某些方面的情绪。
这导致，他只能接受一项又一项既定般的事实，连沮丧都做不到。
唯独，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孤独感，残留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这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里贝尔的情绪不对劲。
当然，并不是从表情上看出的。
而是这一天，里贝尔居然半天才喝了两杯茶！
就连没什么正经的布莉姬特，也对里贝尔进行了一番温柔的慰问。
有些无语的看着宅邸之中，不知道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单纯在耍宝的家伙们，里贝尔摇起了头。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的话，既然还有时间哲学思考，说明最近的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之前，神秘组织之所以如同黑云压境一般，给里贝尔带来一股压迫感。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他们“神秘”吧。
没有比未知的事物，更加令人恐惧。
而现在，神秘组织基本被扒了个底朝天。破坏力最强的“虫王”，还几乎没起到任何效果就自爆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已经掌握了各个报社的骑士团，断然不会让雾夜再度降临。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进，已经露出了诸多马脚的神秘组织首领和“肢解者”也定然会被揪出。
到时候，再来一场“千人战役”，里贝尔不信就几名小小的罪犯还能泛起水花。
果然，这个世间之中最强大的武功，就是“摇人”。
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汉拿·怀特的遗言。
里贝尔“弄错了”，并且还是“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倒也不是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而是里贝尔觉得，以他对汉拿·怀特的性格分析来看，表现欲极强且自大的他，是不太可能将一句谎言来作为他最后的话语的。
直到临死，汉拿也依旧认为他是比里贝尔等人要优秀且强大的。所以，他需要证明这一点，并且为里贝尔等人带来羞辱。
那么，自己到底弄错了哪里？
里贝尔一时间想不出来。
不如说，如果能意识到这件事，他一开始就不会弄错。
在里贝尔的“忧郁”之中，时间来到了午后的时分。
期间，克里斯回了一次无名餐厅，表示骑士团的募捐在里贝尔的指示之下，目前无比顺利。很快就能筹到足够的款项。
对此，里贝尔除了一脸“淡定”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别说指示了，他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也不知道克里斯这一次又进行了怎么样的阅读理解或者借题发挥，总之除了表示会出席感谢仪式之外，里贝尔也懒得去深究。
而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女骑士亚布贝奇再一次的从骑士团总部飞奔了过来。
谴责了一番骑士团总用亚布贝奇当信使的行径，并且为她准备了一杯热饮之后，里贝尔听起了亚布贝奇带来的好消息。
先是格林沃特医学院，以依文娜的导师为首的医学研究者们，快速的制作出了针对“虫疫”的特效药物。接着，是她的哥哥伊森贝奇副队长，又醒来了一次。
这次，伊森贝奇没像之前那般说了几句又昏过去，而是在形势大好的快速恢复着。
当然，关于特效药物的事情，亚布贝奇不只是来报讯，而是为里贝尔这边也带了几份药物。
而虽然这特效药物，目前还有着诸多的不确定因素和风险，但是怪盗莱莎的“监护者”布莉姬特，表示着莱莎的特长就是身体结实，然后便执意要以嘴对嘴的方式，给莱莎喂药。
里贝尔自然是阻止布莉姬特假公济私的举动，然后让塞巴斯请来了一些医师。
...
夜晚。
经过了半天揪心的等待之后，病房之中，莱莎徐徐的从昏睡的状态之中恢复了意识。

第一百三十七章，募捐一二三
时间倒回到第二次雾夜降临之前。
众所周知，格林沃特城有两个富人城区。分别是西城区与北城区。
而这两个富人城区的区别，在于西城区“富”众所周知，所以失了几分格调。所以，认为自己是真正的贵族阶级的富豪，往往会更加倾向于教会建筑众多的北城区。
再加上，最近有传闻，王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坎普雷特伯爵，也同样住在北城区。让本就住宅不多的北城区，再度成为了人人都想削尖脑袋也想要挤进去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格林沃特城北城区之中。
晨间，一名通过屡次的捐赠得到了骑士团的荣誉勋章，正式成为新贵族一员的博肯男爵，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格林沃特先锋日报。
由于，博肯男爵可以直接接触在王都的骑士团总团，一直以来的捐赠对象也是总团。所以他心中一直看不太起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分团。于是乎，每天看先锋日报阴阳怪气、各个角度的抨击格林沃特骑士团，是他的乐趣之一。
只不过，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先锋日报居然规矩了起来，让他着实索然无味。
当然，仅仅是索然无味，还不至于让他锁紧眉头。关键是，今天的先锋日报，在最后的一个版面，登载了一片文章以及一个排行榜。
响应了格林沃特骑士团募捐的排行榜。
博肯男爵回想起来，还是几天前的事情。
骑士团忽然将城中有名号的富商以及新贵族聚集了起来，表示骑士团目前陷入了紧急状态，资金方面也严重短缺，所以希望众人可以多少捐献一些。
这个募捐会，博肯男爵因为闲着没事，也去参加了。
说来，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无能归无能。像这种巧立名目的化缘，却很少有。
而对募捐会印象最深的，就是一直在主持的那名女仆。
似乎，是叫“克莉丝”来着？
那名女仆身上的女仆装，到底有多名贵，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
当然，博肯男爵绝对不是因为他从事着服装方面的事业，而是因为他拥有着“贵族”的眼光。
真的！
募捐会期间，博肯男爵一直很在意那名女仆，也颇为心猿意马。但是，他却控制着自己，尽量没有盯着对方看个不停。
因为，他很聪明。只是通过女仆装，就能看出雇佣这名女仆的家族绝对不简单。
格林沃特城的旧贵族虽然少，但是惹不起的那种，还是有几家的。
其中，骑士团团长艾哈德所在的格林家族，就在其中。
总而言之，看在那名女仆的份上，博肯男爵多捐了一些。
然后，就是现在了。
看到先锋日报的文章上，对他的那些吹捧词语，“正直”、“慷慨”、“大方”、“心怀平民”等等，博肯男爵有些绷不住了。
确实，他捐的多了一些。但是，也绝对没到需要这么吹的地步。不如说，那数值只是相对起比人来说比较高，单独拿出来依旧少得可怜。都不够他举办一次宴会所需的花销的一半。
而且，更加刺眼的是，他那满是敷衍味道的捐款数目，明晃晃的写在了报纸上面。并因为他是榜首，那个数字和他的名字，字体比别人的大上了三倍之多。
博肯男爵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越是看那篇浮夸的文章和旁边那行数字的反差，博肯男爵就越觉得骑士团是在恶心他。而让他感觉更恶心的是，这报纸几乎全城的居民都能看到。因为，只有今天的先锋日报，是往日的半价。
他可是要脸面的人，继续让这样的文章和这打脸般的捐款数目挂上去，他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
嘴角抽搐，双手颤抖之余，博肯男爵完全没有了前些天对于女仆的浮想联翩，也没心思去畅享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雇一名真正的女仆这种事了。
他将管家喊了过来。
“请吩咐，老爷。”
“去...去向骑士团捐款...”
“这...老爷不是已经捐了...”
“那只是定金！”
“？”
从来没听说过捐款还分定金和全款的博肯男爵的老管家，摸不着头脑的摸着头，按照吩咐去捐了款。
而这样的事情，连续几天都发生在了各名富商与新贵族的宅邸之中。
...
...
又是几天。
依旧是格林沃特城的北城区。
格林沃特城传说中的首富，新贵族子爵，戈尔德爵士最近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由于他联合举办的那场表彰宴会，充满了传奇色彩，所以这段时间在格林沃特城的上层交际圈之中，他成为了一名红人。
甚至，他最近追求美丽的女士的时候，只是邀请对方来他那座“伯爵大人与怪盗展开过对决”的宅邸，对方往往就不能自已了。
而这天，洋洋得意的确认着自己的行程，在三层自己的房间中翘着腿喝咖啡的戈尔德爵士，遇到了一件怪事。
“塞巴斯，贝林姆那个老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一整天都坐着马车绕着居住区附近转来转去？我已经第五次看见他在前面那条街经过了。”
戈尔德爵士一脸晦气的对着自己的老管家问道。
是的，戈尔德爵士的老管家，也叫塞巴斯。只不过，直到一个月前，这位塞巴斯还不叫塞巴斯。
在那次表彰宴会之后，戈尔德爵士对于坎普雷特伯爵的崇拜，各方各面都达到了峰值。
而让他自己改名叫里贝尔，或者把家族的姓改成坎普雷特，他可没那勇气。只不过，让管家改个名，稍微碰瓷一下沾沾“贵族气息”简称贵气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乎，戈尔德爵士的老管家，无奈的舍弃掉了自己用了五十多年的名字。
“回老爷，我也并非十分清楚贝林姆子爵这番行动的缘由。但是猜测的话，或许与这有关。”
老管家说着转过身去取来了这一天的格林沃特先锋日报。
戈尔德爵士，是少见的不怎么看报的人。但是，家资丰厚的他，同样也订阅了所有的报纸。
而看到先锋日报上，从最后一版逐渐移到了头版的文章和募捐排行榜，戈尔德爵士愣住了。
“这...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段时间了，老爷。”
老管家回答道。
而戈尔德爵士听闻，一下就暴起了。
他和贝林汉子爵，可是死对头中的死对头，他们之间的仇怨甚至要从祖父那一辈开始算起。
“这文章之中的赞扬之词，会不会太肉麻了一点？”
“或许有些夸张，但是贝林汉子爵最近在社交圈的风评，确实极佳。”
砰！
怒拍了一下桌子的戈尔德爵士，立刻便坐不住了。
如果说他之前一直稳稳压了贝林汉子爵一头，即使自称首富，对方即使家资同样丰厚也不敢说什么，其间就是有一个风评的问题。
过往的时候，贝林汉子爵家中的生意并不是很合法，所以就导致对于他的评价，都是以诋毁为主。
但贝林汉子爵现在敢像今天这般招摇过街，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的来回路过。显然是这几天先锋日报的文章，为他这位榜首起了相当正面的作用。
想来也是，在格林沃特城正遭至灾难的节点，他一人就捐出了捐献榜后十多位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匪夷所思的数字。想不被称颂赞美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还有，这文章中写的，捐献最多的人会得到伯爵大人的亲笔感谢信，并且还会有场专门的宴会，是真的？”
“这...我想，报社应该不敢擅自的替伯爵大人做决定...”
“那去，现在就去，我们也捐，直接捐贝林汉的两倍！”
戈尔德爵士冷哼一声，干脆的下令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外乎就是一个艺术品的钱。对我来说，伯爵大人的亲笔信，比那些根本不知道是画了些什么的艺术品有价值多了！而且，我堂堂的首富，比资产怎么可以输给贝林汉那老东西！记住，如果贝林汉也跟进再捐款，你就负责捐更多，总之一定要死死的压住他！”
戈尔德爵士英姿勃发的大手一挥，然后老管家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去照做了。
不知不觉间，格林沃特城中，在奇妙的场所开始了风起云涌。
...
...
时间拉回到现在。
在格林沃特先锋日报的报社之中，主要负责了募捐计划的克里斯，斟酌着明日的报纸内容。
在克里斯的身旁，是一起负责这项工作的女骑士亚布贝奇。
原本，以亚布贝奇在骑士团的职务，是并没有资格成为负责人之一的。
不过，由于亚布贝奇与里贝尔等人比较熟。而克里斯也表示过，习惯了与亚布贝奇一起工作，于是艾哈德才破格同意了这件事情。
拿起第二天报纸的样本，看着捐款排行榜上，越来越膨胀的数字，没落贵族出身的亚布贝奇，眼睛都在打转。
“克、克里斯顾问，这捐款数字真的没错吗？是不是...位数多了几个？”
“放心吧亚布贝奇小姐，我核对过很多次，是不会错的。如果真的有错误，那就是在印刷的期间，又有其他人捐献了更多的资金。”
克里斯笑着回答道。
此时，城中富豪们的捐款数额，差不多已经达到了骑士团的预期所需。
在戈尔德爵士为首的大富豪阶级参战之后，一开始在榜首呆了几天的博肯男爵等人，已经悄悄的退出了榜单这个大舞台。
“没想到，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
“所以说，只要按照里贝尔先生的吩咐去做，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克里斯面对他这一生都没见过的庞大数字，却并无太大的波澜。
虽然里贝尔在场，肯定会连连摆手表示一切都是克里斯的独自发挥，但没有参加那次艾哈德与里贝尔等人达成合作的会议的亚布贝奇，则是不明觉厉的点起了头。
虽说，亚布贝奇并不清楚当时里贝尔到底给了克里斯怎样的“教导”。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伯爵大人的智慧深信不疑。
在里贝尔指挥抓住了汉拿·怀特，帮伊森贝奇了结了仇怨之后，亚布贝奇已经将里贝尔当成了恩人一般的存在，只是没有机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口并道谢而已。
“总感觉，克里斯顾问，最近变化了很多呢...”
亚布贝奇感慨般的说着，而直到说出口，才发觉自己有些口误。
克里斯的外貌变化，这根本轮不到她来说，谁都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想说克里斯行事风格之类的变化。
“是吗？”
不过好在，克里斯理解能力很强，看得出亚布贝奇想说什么，
“或许，真的有变化也说不定。以往的我，一直在追逐有趣的案件，试图破解困难的谜题。不过总体而言，是从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上寻找乐趣。”
克里斯的目光有些飘远，
“而里贝尔先生教会了我，怎样站在更高的角度，通过统筹的目光。从一群人以及一堆事之中，找到更有乐趣的事物。”
“这、这样...”
亚布贝奇附和了一声。只是觉得这位本来就有些难懂的骑士团临时顾问，变得更加的难懂了。
...
...
在答谢捐款的宴会即将开办的消息，通过先锋日报传递至全城之后。
格林沃特城的某处。
与破旧的外部截然不同，内部被富丽堂皇的装潢起来的隐秘宅邸之中、
正在餐桌上，文雅的用着刀叉，耐心且优雅的享用着早餐，几乎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一幅画一般的红发少女，微微抬起眼眸，看向迎面走来的三名绅士装扮的男士。
“菲尔纳公爵大人。已经确定坎普雷特，会出席三日后的宴会。”
三名男士之中，一名中年男士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喔？”
身着着高贵晚礼服的红发少女，露出了一副玩味的神情，
“如果鼎鼎大名的坎普雷特伯爵，格林沃特城的守护者，轻易的在一场小小的无聊宴会之中丧生，想必是一副相当有趣的画面。”
听到红发少女的话语，另一名中年男士，带着兴奋的口吻低声吼道，
“就让我们，用那名叛徒的死，来宣誓‘梅布莱恩’的复归吧！”
时值秋日的深夜。
一场大戏，缓缓的拉开了帷幕（？）

第一百三十八章，“女伴”
晌午时分，一辆华丽的黑色马车，停靠在了南城区的周边。
就在周边之人都对大型的马车，以及拉着马车的两匹天马啧啧称奇的时候，马车的主人则是悄然的拜访了一座南城区中的普通民宅。
阴冷、潮湿、有股无法形容的奇怪味道。
这样的形容并不是针对一间地牢之类的场所，而是一间有四口人居住的小屋。
这一天，里贝尔来到了维罗妮卡的家。
维罗妮卡的家，看起来已经建成有了一些年份，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外墙内墙都显得斑斓多彩。而即便如此，听说一到雨季，这间陈旧的宅邸还是会漏雨。
对于一名病人来说，这样的环境显然不太适合养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固然，骑士团因为里贝尔的缘故，一直很关心维罗妮卡一家的事情。不仅对她们提供过帮助，至今还常时有两名骑士团成员，暗中保护着这里。
但是，因为如此就奢想骑士团直接全方位无死角的援助维罗妮卡一家，让她们直接成为上流人士什么的，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由于虫疫的缘故，身体依旧不适的维罗妮卡，本来还在房间之中迷迷糊糊的睡着。直到，被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微微吵醒。
咚咚咚。
轻盈的敲门之声响起，想继续睡下去的维罗妮卡只是翻了个身，
“别敲了别敲了...直接进来就是...”
显然将敲门之人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的维罗妮卡，慵懒的说着，还一边在腹诽她那疯小子一般的弟弟，怎么突然装得绅士了起来。
“把水放在那里就出去吧...”
继续背对着门口，感到了冷空气从房间外吹了进来的维罗妮卡，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体。
接下来，维罗妮卡听到了什么事物被放在桌面上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听到进房间里的人随即离开的声音。
维罗妮卡有些不解的转过身，刚想问自己的弟弟，为什么换水也要用那么长的时间。
然后，她便看到了。
站在距离床铺有些距离的位置上，伯爵大人正在默默的注视着她。
“...”
诶诶诶诶？
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的维罗妮卡，本能般的稍微掀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而在漆黑一片的被窝空间之中，维罗妮卡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伴随着逐渐变快的心跳与红起来的面庞，维罗妮卡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不然，伯爵大人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你很精神，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嗯...
梦里的伯爵大人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真实。
虽然，与伯爵大人有过几次接触的骑士团成员说过，他的声音太过冰冷、冷漠，听到就让人不禁想要打寒颤。
但是维罗妮卡可不这么认为。
唔...
温暖倒也说不上，但总之，一点都不冰冷！
如此的想着，维罗妮卡小心翼翼的拉下了一点被子，然后发现伯爵大人居然还在床铺的旁侧。
“如果是我贸然的拜访，贸然的进到你的屋中让你感到了不满，我很抱歉。但还希望能让我辩解一下。是你的弟弟，让我直接进来的。”
维—吉—尔——！！
维罗妮卡在心中痛斥着自己的弟弟。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建议不要将头长期埋在被中。这样，会逐渐变得呼吸困难的。那么，今日不太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
“请等一下！伯...伯爵大人...”
情急之下，维罗妮卡从被窝中探出半边身子，伸长了一只手臂，仿佛要阻拦伯爵大人离开。而由于两人之间有着一段距离，她的手臂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够到伯爵大人的。
只是，看着维罗妮卡的动作，伯爵大人露出略显困惑的神情之余，还是停下了本打算转身离开的脚步，留在了屋内。
...
不久之后。
依旧是维罗妮卡的房间之中。
看着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剥着水果外皮的伯爵大人，将大部分身子都埋在被子之中，只是小心翼翼的露出着手指与半边脸庞的维罗妮卡，内心之中尴尬的几乎想要连夜搬离格林沃特城。
客观来讲，维罗妮卡其实也没做什么羞耻的事情。
但在少女的心中，有些时候，是真的一丝丑也不能出，一丝态都不能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在伯爵大人面前表现得如同一个情绪不太稳定、脑子不太正常的人。
但好在，尴尬归尴尬，伯爵大人没有就此离开。
不然，维罗妮卡肯定会后悔更久。
此刻，看着伯爵大人，维罗妮卡有些略略的出神。
明明这里还是她那破旧的房间，但是有伯爵大人坐在其中，就显得整个屋子如同一座华贵的宫殿一般。而伯爵大人明明只是在进行着剥水果外皮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但那动作仍旧优雅的如同一幅传世的画作一般。
维罗妮卡觉得，如果让她的弟弟，穿着与伯爵大人同样的衣服，坐在同样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举动，看起来大概也只会像是一只在模仿人类的猴子。
“伯、伯爵大人今天前来，果然也是代替骑士团，想要询问一些事情吗？”
几度平复了心绪之后，维罗妮卡试着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不。我只是听说你也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便来看看你的状况怎么样。顺便，如果你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要好的话，便试着邀请你与我一同出席即将在午后举办的一场宴会。”
像是将所有的精力全部用来对付手中水果的里贝尔，漫不经心的说着，
“不过，看来你还需要休养。真是非常遗憾。”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维罗妮卡内心之中自然也感到了遗憾。不过，另一方面她的这份遗憾却也很轻。因为，在她的想法之中，这只是伯爵大人随心的话语而已，不能当真。
与伯爵大人一同参加宴会的女伴，或是地位非常高的女性，或是与伯爵大人非常亲密的女性。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
维罗妮卡思绪间，却见里贝尔将手中剥好外皮的水果，递了过来。
看着娇艳欲滴的紫色果实，维罗妮卡一时间呆住了，
“伯爵大人...这是，给我的吗？”
“自然。总不能是我带来的探病慰问品，我再自己吃回去吧？”
里贝尔有些莫名的又伸了伸胳膊，直到维罗妮卡带着无比开心的神情，将果实抱进怀中。
感受着果实带来的清凉触感与甜甜的香气，维罗妮卡忽然有种想要将手中的果实，永远珍藏起来甚至当成传家宝的冲动。
直到里贝尔再次开口。
“据说这次的虫疫，需要多补充水分，不然会为身体带来后续的负担。”
维罗妮卡点着头，慢慢的直起身子，锁在床角开始小口的吃了起来。
“伯爵大人。”
“嗯？”
“那个...我、我真的是患了虫疫，而不是斯坦格毒症！”
维罗妮卡强调到，激动到险些破音。
虽然，这段时间骑士团和各家报社不遗余力的宣传着，以南城区为主爆发的虫疫，虽然看起来像斯坦格毒症，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病症。
但是，无论怎么宣传，种种怪里怪气的言论，也还是没有中断过。
而维罗妮卡，发自真心的不希望伯爵大人误会她，患上了那种“不检点”的疾病。
“嗯。”
里贝尔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
但是，他这样的回应却反而让维罗妮卡更加的安心。
因为，如果里贝尔说的是“我肯定相信你患的绝对是虫疫！”这种夹杂着诸多情绪的话语，维罗妮卡会担心伯爵大人是一度怀疑过她的病症是斯坦格毒症。
可正是里贝尔的平淡，才代表着在伯爵大人的心中，她患上的病是虫疫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没有探讨价值的。
床铺旁的里贝尔，又开始剥起了新的水果。
而忐忑了一阵之后，维罗妮卡小声的开口，
“非常抱歉，伯爵大人。明明您的餐厅雇佣了我，但我只工作了半天，就...”
里贝尔听闻，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能怪你。而且，反正...”
说到一半，里贝尔突然面色复杂的中断了话语，
“本来，我想说反正那家店也没有客人，所以身为服务生的你就算缺席一段时间也无所谓。但仔细想想，这样的话语会显得你似乎不重要也不受重视。只是，如果为了衬托出你的必要性，说由于你的缺席导致餐厅一直无法运转，那这谎言编织的又太过明显。”
里贝尔说着，微微低头沉思了片刻，
“所以，那间餐厅为什么要雇佣服务生？”
或许是从里贝尔的口吻之中，真的听出了一股“迷惑”的原因，维罗妮卡忍不住轻轻掩嘴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快些好起来吧。塞巴斯付的薪资也不是为了慈善。所以，要做好觉悟。等你康复之后，餐厅一定会让你加倍工作，将这段时间缺席的份全部补回来。”
语毕，里贝尔站起身，将手中新剥好的水果也递到了维罗妮卡的手中，
“多补充水分。”
带着一丝微笑叮嘱之后，里贝尔转身离开。
而双手捧着果实的维罗妮卡，抬头之时不经意间与伯爵大人对视。
顿时间，呆呆出神的她就像是灵魂被伯爵大人深邃的眼眸所吸走了一般，甚至忘记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
下午茶时分。
格林沃特城的街道之上，坐在印有自家家徽的豪华大马车上的里贝尔，长长的叹了口气。
透过窗户，里贝尔已经可以看到以前来过一次的戈尔德爵士的豪宅，就近在咫尺。
唉。
人间不值得。
对于这间宅邸，里贝尔总体而言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即使，现在当时“作乱”的怪盗莱莎，已经成为了他的“同伴”。但这并不妨碍，他抵触触发过原作剧情的场所。
不过，无论里贝尔再怎么忧郁，在两匹天马少见的没有划水的情况之下，他的马车也很快停在了从宅邸大门拉出老长的红色地毯之前。
等到老管家塞巴斯开启了马车门之后，里贝尔缓缓的下了马车，然后望着马车的车厢内部一时间有点迷茫。
他怎么就越混越惨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不是在格林沃特城里遇见了一票的美少女，怎么要不就是躺着，要不就是查案，就没一个适合做女伴的？
布莉姬特倒是跃跃欲试。
但是，塞巴斯尖叫着表示，他绝对不能看到少爷推着轮椅走红毯的美丽画面...
上次来参加宴会时，好歹还有爱丽丝作为女伴。
而爱丽丝知道作为里贝尔的女伴去宴会，基本就是坐牢之后，这次坚定的拒绝了里贝尔的邀请。
于是乎。
看着车厢里穿着一身洁白女式礼服的克里斯，里贝尔的嘴角抽搐个不停。
现在怎么办？
按照礼仪，他应该温柔的接自己的女伴下马车的。但是...
别说，今天克里斯穿的鞋子根太高，还真就需要帮一下。而且，现在也对里贝尔伸出着同样戴着洁白颜色的紧致长筒手套，所以显得格外纤细修长的胳膊。
“克里斯。”
“什么事？里贝尔先生。”
“我记得你以前做侦探的时候，也有一些人脉与熟人。你今天穿成这样，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吗？”
回想起上次宴会之时，克里斯的身旁就多多少少围着一些人，于是里贝尔忍不住问道。
“他们可以认出来吗？”
克里斯微笑着问道。
“...”
这...好像还真挺难的。
如果问怪盗三姐妹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的话，肯定不是偷东西，而是伪装又或者说化妆。
而以往依文娜和莱莎多多少少有些矜持与顾虑，不会教克里斯太多。但布莉姬特，可就没那么有节操了。
所以，除了缺少一副胸垫之外，克里斯今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一名无可挑剔的盛装丽人。
“而且，就算被认出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克里斯接着说道。
他的话语，有道理的让里贝尔都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回想起来，遇到当初那位被骑士团追赶，慌不择路的逃到他的面前寻求庇护的侦探少年，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等等...
是真的没过多久吧？是真的才不到两个月吧？
怎么就跟过了十年一样，面前这个人已经彻底不戴侦探帽、侦探披肩和单片眼镜了？
里贝尔五味陈杂的将克里斯接下了马车。
接下来的时间里，当里贝尔被克里斯挽着手臂，一起用协调的步伐并肩踩在红毯之上向着戈尔德爵士的宅邸走去的时候，他的内心之中真的泛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绝望之感。

第一百三十九章，菲尔纳大人
没有任何的赘言，在里贝尔这位宴会的主角到场之后，宴会便正式的开始。
作为宴会场馆豪宅的主人，戈尔德爵士这一天也是春风满面。
除了他稳压了死对头一筹，成为捐献榜单上的首位，可以获得里贝尔的亲笔感谢信之外。里贝尔想要举办宴会时，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的事情。让他认为，自己已经与伯爵大人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谊。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里贝尔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满怀深意的。
殊不知，里贝尔之所以会选择戈尔德爵士的宅邸举办宴会，是因为他只知道这里可以举办。
宴会以及感谢式的流程很简单，里贝尔与骑士团团长艾哈德，分别上天进行一番演讲。然后，一同对于捐献榜单上，差不多前三十位的捐献者进行感谢。
里贝尔的感谢信是只有一份的，但是却不能让这些真的出了不少钱的贵族与富商，只充当陪跑般的角色。
于是，便有了“和伯爵大人简短交谈”这么一项附赠。并且，骑士团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
看到骑士团准备的礼物的时候，里贝尔就觉得这个格林沃特城是真的很魔幻。因为，这些礼物正是格林沃特城特产的连环杀手们所留下的，一些有代表性的遗物。
而令里贝尔感觉更加魔幻的是，骑士团能拿出这种礼物也就算了，那些贵族和富商还纷纷表示对这些礼物很满意...
姑且的话，作为收藏品，这些小礼物也确实有些价值就是了。
演讲的环节，很快就结束。
因为，无论是里贝尔还是艾哈德，都不是喜欢长篇大论的人。
而演讲结束之后，悠扬的乐曲之声便响了起来。
对于普遍都有头有脸的捐献者而言，挨个排队上演讲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里贝尔的道谢，与里贝尔客套几句，实际上和公开处刑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顾虑到不让这种尴尬的情景出现。于是，下一个环节是在舞池之旁，以一种仿佛随意的搭话交谈一番般的形式。
作为不太健谈的人，里贝尔原本还有些担心，和这些贵族富豪们交谈的时候该聊些什么。是不是需要将自己的败家史拿出来博大家一笑。
但从结果上来讲，里贝尔显然是想多了。
除了首位的戈尔德爵士，在拿到感谢信之后大着胆子与里贝尔聊了几句之外，其他人基本都只是一位的在强调自己的名字和家世。很明显，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被里贝尔记住自己或者自己的家族，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与众人交谈的环节差不多也进行到超过一半的时候。忽然间，隐隐将里贝尔围起来，但又不敢离他太近的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
不，准确而言并不能算得上是骚动。
因为，对方走来的时候，众人很是自觉的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那是一名身穿着深红大圆裙礼服的红发少女，标致美丽的面容之上，洋溢着自信与高傲的神采。
这名少女的每一个举动，看起来都是那般的标准且优雅，让周边之人仿佛都无法听到大厅之中的乐声，只是默默的聆听着她的长裙与地面微微摩擦的声音。
而她似乎又天生环绕着一重高贵的光晕，让所见之人都多多少少产生着一股自残形愧之感。
就是这样的少女，片刻之间就已经走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能与我共舞一曲吗？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红发少女用戴着紫色长筒手套的双手，稍微捻起长裙，微微欠身垂首，不与里贝尔对视的说道。
听着少女轻柔的声音，周边难免哗然了起来。
虽然，贵族的晚宴里，向着他人发起共舞请求，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且由女方发起时，如果男士没有正当的理由便拒绝，还容易被视作侮辱。
但是，少女发起共舞邀请的对象，可是坎普雷特伯爵。并且，还是在伯爵大人带着女伴来到了宴会的前提之下。
此时，伯爵的那位“女”伴，可就在不远处面带温和的笑容，注视着这边。
而更加令众人意外的是，坎普雷特伯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或者干脆的无视。而是静静的注视起了那名红发少女。
随后，平静的回复道，
“可以。”
就这样，红发少女与里贝尔携手，一同走入了舞池之中。
...
...
悠长的乐曲，在大厅之中婉转的流淌着。
本身就技艺非凡的乐师们，此刻更是集中全身的精力，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认真却专心的奏响着手中的乐器。
如果这曲演奏的好了，不见得能得到什么大人物的赏识。但是，万一没演奏好，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因为，此刻正在舞池中心的人，是坎普雷特伯爵。
原本，舞池之中还有着接近十对的男女，在翩翩起舞。但是，当里贝尔和红发少女走入舞池之后，这些人也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于是，硕大的舞池之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人。
对于伯爵大人的舞姿，众人不敢评价也不敢多说。
总体来说，他是活的，他会动，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红发少女热情的长裙圆舞，却几乎将大半个舞池染上了深红的色彩，让围观者目不暇接。
其间，不泛有好事者，悄悄将目光投向了伯爵大人带到宴会来的女伴。
虽然，这些人并没有从这名女伴的面上看出什么波澜。但是，内心之中却是坚定，等宴会结束之后，伯爵的内宅之中，肯定会发生一场女子之间的腥风血雨。
说起来，对于格林沃特上流阶层都多少有些面识的富豪与贵族们，完全没有认出那名红发女子和伯爵的女伴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城中，何时多了两位如此美丽的少女。
一章乐曲来到了尾声。
随着曲调变得缓和，舞池之中的伯爵与红发少女，逐渐的接近，轻轻的将身体贴在了一处。
带着灿烂笑意的红发少女，与面容依旧冰冷的伯爵，在乐曲戛然而止时四目相对。
周边的围观者，适时的鼓起了掌。
但下一刻，舞池之中的变化，却让这些围观者几乎心肺停止。
只见，突然之间坎普雷特伯爵竟然侧着身，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咚。
伯爵的身体与地面重重的相撞，而一片血泊快速的在舞池的中心蔓延而开。
一些眼尖的人，看到了插在坎普雷特伯爵胸前的一支银色的匕首。
啪！
伴随着响声，大厅之中烟雾四起，灯光骤逝。
骚乱之声，尖叫之声四起...
...
...
“菲尔纳大人！这边！”
戈尔德宅邸的隐秘通道之中，一名服务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拼命的挥着手，为迎面奔来的红发少女指路。
被称为菲尔纳的红发少女，此时已经褪去了不适合行动的长群，只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简洁衣物。
菲尔纳与年轻男子，一同在隐秘通道之中向着宅邸的外侧逃窜着，而逃跑的途中，年轻男子像是嘶吼一般，兴奋的不停诉说着。
“不愧是菲尔纳大人，没想到您真的可以亲手杀死那个叛徒！这样一来...这样一来...”
“仪式就能再进一步？”
“没错！只要杀死了已经成为象征的坎普雷特，城里一定可以陷入恐...”
依旧亢奋的顺势将话语说了出去的年轻男子，突然面色一变，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看着与自己保持了一定距离的菲尔纳，年轻男子试图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但是却只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狰狞。
“您...您在说些什么？仪式什么的...杀死坎普雷特，完、完全是为了反抗军的大业不是吗？清理了梅布莱恩最大的叛徒之后，菲尔纳大人只需要找到一处据点高呼，就能轻易的聚集起足以推翻新梅的...”
“你蠢吗？如果真有那么容易的话，新梅早就被分成几十块了。”
菲尔纳叹着气，摇了摇头，然后大声的喊道，
“不行了！坎普雷特。套话什么的，我本来就不擅长，而且这个家伙好恶心，我不想再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
“什...什么坎普雷特？坎普雷特不是应该已经被...”
听着菲尔纳的呼喊，年轻男子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更加令他混乱的是，隐秘通道的深处竟然响起了一阵脚步之声。然后，紧随着脚步之声响起了险些让他吓晕过去的冰冷声音，
“你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隐秘通道的阴影之中，出现的正是本应倒在血泊之中的坎普雷特伯爵，以及...一票骑士团精锐和精英冒险家。
“你、你...你们！”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名年轻男子就算再蠢，也知道了菲尔纳和坎普雷特伯爵是同伙。
虽然，他还是没想通，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总之，求生欲告诉他，他必须做些什么。
只见下一刻，年轻男子一个飞扑直接扑向了红发少女菲尔纳。他想将这名，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娇弱少女当成人质。
可就在年轻男子几乎就要企及到菲尔纳的时候，他仿佛陡然被一层看不见的护盾狠狠的弹了出去。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的年轻男子，重重的撞击在旁侧的墙壁之上，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呜诶...好脏...”
菲尔纳嫌弃的挪开步伐，远远的绕开了年轻男子吐出的血，然后勾起胸前的项链，将项链上一颗近似透明的晶莹宝珠捧在右手手心中，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所以说，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菲尔纳手中的那块宝珠，实际上是件强大的圣物，名为“孤高王的宝珠”。在这件圣物的庇护之下，未得到认可的人，是无法触碰到她的。
就这样，倒在了隐秘通道墙壁旁的年轻男子，在什么事情都没弄明白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落入了骑士团的手中。
...
...
不久之后，宴会会场之中。
被重重困缚丢在了大厅之中，准备趁着宴会做坏事的十数名罪犯，面面相觑、心如死灰。
看到宴会的参加者，都不怎么慌乱，并且这些参加者带来的侍从、男女伴，其实都是骑士团成员或者冒险家之后，他们自然的意识到，自己一头撞进了天罗地网之中。
事件，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在骑士团通过募捐筹集到了足够的经费，对于感谢宴会到底是否要开办，包括里贝尔和艾哈德在内的众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大致的知道了诞生魔女的仪式，究竟是怎么样的流程与原理之后，以艾哈德为首的骑士团以及教会方面的人，都大为反对宴会的开办。
而即便宴会开办，也绝对不能让里贝尔参与。
因为，在报纸的大肆宣传，且里贝尔也着实为格林沃特城做了许多的事情之后，他这位伯爵大人对于格林沃特城而言，也成为了必不可少的“符号”。只是，与那些带来恐惧的连环杀手，截然相反就是。
所以，这样的里贝尔别说是出现意外，哪怕是单纯的遇袭，都有可能引起波澜与恐慌，让神秘组织得到可趁之机。
但是，以里贝尔为首的开办派，则是表示，比起危险这次宴会其实是一个机会。
之所以，像骑士团这样的正方屡屡会陷入被动，是因为反派总是藏在阴暗之处，难以追寻。
那么，一次引蛇出洞的钓鱼宴会，说不定可以让他们的被动化为主动。
总是等待着罪犯做出什么事情之后，再去进行弥补，着实是憋屈了一些。
而且，这个计划看似简单，甚至有些明显。但是里贝尔和克里斯都认为，神秘组织会动手的几率很高。
因为，神秘组织一是没有时间，他们的首领已经快要死了。二则是没有雾夜的帮助，他们也确实很难再做出让全城都笼罩进恐怖的行径。特别，是还有里贝尔这个可以让民众安心的“守护者”的存在。
所以，几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里贝尔参加的宴会。
如此美味的饵食，很难令神秘组织不动心。
并且，如果宴会的开办以及参与者等等一切的事物，都在骑士团与里贝尔等人的掌控之中的话，神秘组织无谋的袭击，是很难得到什么成果的。
而即便神秘组织没有动手，骑士团一方也仅仅只是损失了一些时间，耗费了一些人力而已。完全是可以接受的范畴。
并且，神秘组织连这样美味的饵食都不敢咬一口，同样会是重要的情报。
于是，在里贝尔等人的坚持之下，最终这场“捕鱼”宴会，还是在多重的安排之下顺利的开办。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有里贝尔的威名在，那些富豪与新贵族也不敢不配合。所以，早在宴会开办之前，骑士团就已经锁定了复数可疑的人物。
而里贝尔也认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他的预想进行。
即使宴会抓不到大鱼，也能抓住一些小喽啰，近一步的剖析试图让魔女诞生的神秘组织。
直到，那名红发少女的出现。
在看到红发少女的时候，里贝尔愣住了。
因为，这个人看着超眼熟不说，声音也似曾相识，并且身上还有一层代表着原剧情龙套的微弱光芒。
也正是由于里贝尔看出了这么多，所以他才同意与红发少女共舞一曲。
跳舞的过程之中，由于红发少女很擅长保持着面部不动的情况下出声，所以外人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其实，她一直在跟里贝尔交谈。不，应该说在单方面的抱怨、痛斥以及耍脾气。
而就在里贝尔一头雾水的时候，红发少女又说了一句。
“想办法从这里逃走，坎普雷特。这场宴会之中，混进了很多想要刺杀、袭击的你的杀手...”
看着红发少女凝重的神情，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
多谢关心？

第一百四十章，“公主”
斯佩西·菲尔纳。
这是红发少女的名字。
当然，斯佩西的全名是很长的，中间同样有“梅布莱恩”的字眼，同样也有“拉”之类的单字，甚至比里贝尔的全名还要长上那么一些。
因为，她出身于一个不折不扣的公爵家族。
嚯，公爵！
自来到格林沃特城以来，总有种自己是世间地位最高之人之感的里贝尔，这一次算是碰到了更狠更硬的茬子。
好在，斯佩西虽然是旧贵族，但并非通过光明之神的力量成为的“公爵”。
否则，现在里贝尔面对这名拥有着传说级爵位的少女，肯定会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而更让他困惑的，是他如果没认错的话，斯佩西...好像是之前他那座烧毁的宅邸中的大厨。
这还是直到在隐秘通道，斯佩西厌恶的说出那句“这个家伙好恶心”之后，里贝尔才从这股似曾相识的JK般的语气，认出了斯佩西。
也不能怪里贝尔有些迟钝。实在是他除了记不住西式的人名之外，对于西式的面孔也是有些脸盲。并且，斯佩西的变化也着实太大了一些。
从时尚到烫发、戴美甲、画眼影的姿态，一下转变到端庄典雅，毋庸置疑的大贵族风范。
里贝尔觉得，就算自己没有些许的先天不足，大概也很难快速的认出来。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件很讽刺的事情。
怪盗团的三人组，无论怎么伪装都逃不过里贝尔的“法眼”。而根本没伪装的斯佩西，却能轻易的瞒过里贝尔。
总而言之，将这场宴会的收尾工作，交由给骑士团之后。
里贝尔，便带着斯佩西一同回了宅邸。并且，在她的要求之下，与她开始了单独的交谈。
“所以，我该叫你菲尔纳，或者菲尔纳公爵吗？”
里贝尔如此的说着，内心其实也觉得蛮生草的。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带着龙套光芒，在宅邸里骗吃骗喝的莫名其妙的厨师，现在却蹦出来说自己是名公爵...
这他是不是还要给斯佩西行个礼什么的？
“不用，坎普雷特。我不过是一名亡国的公爵，还不至于在现任的伯爵之前装模作样。”
斯佩西抱着胸，翘着腿坐在里贝尔对面的椅子之上，不耐烦的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肩膀，
“不如说，即便是梅布莱恩还在的时候。你们坎普雷特家族，也不会对仅仅的公爵表达特别的敬意。”
原来如此。
里贝尔松了口气，感谢了一下伟大的坎普雷特家族先祖。
“不过，你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你所说的‘失忆’并不只是为了摆脱你那位可怕的监护人，所编造出的可笑借口。”
斯佩西带着感慨说道。
而听着斯佩西的话语，里贝尔也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实际上，他被湖光“撞”了一下之后失忆这件事情，是很扯很苍白的。
不过，就是这样的借口，却意外的被几乎所有人所接受了。包括黑鸦、湖光这些天谴教会的成员，还有塞巴斯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最亲近之人的管家。
反而是斯佩西这样关系比较远的人，会提出合理的质疑。
当时，里贝尔是刚刚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只知道这是个GALGAME为基础的世界。所以，下意识的认为这个世界的人物，或许会有夸张的个性，理所应当的表现出一些脱线般的举动。
但是，在格林沃特城近两个月。里贝尔现在则是知道，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其实也是很“正常”的，至少会按照可以理解的逻辑而行动。
刨除了奇幻的世界观带来的魔幻属性之外，至少里贝尔现在还没有遇见过一直带着无意义甚至惹人厌烦的口癖说话，或者有事没事就平地摔，又或者百分百迷路、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等生硬的加上了一些个性标志的人。
那么，塞巴斯与黑鸦等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应对，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就仿佛，“里贝尔”会失忆是件即使发生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般，他们基本跳过了质疑的环节，直接就开始试着接受，并且顺势的进行类似于“补救”的事情。
在里贝尔沉思之间，斯佩西不满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在说些什么之前，坎普雷特，你看到我不觉得该表示些什么吗？”
斯佩西属于不会将情绪隐藏起来的类型，所以她表情上的恼意十分之明显。
“嗯...你瘦了？”
里贝尔尝试性的问道。
“才不是！是道、歉、吧！把我一个人丢在宅邸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忘了，又或者大脑在拒绝想起这么一位黑暗料理达人。
里贝尔心中如此的想着，但显然不能说出口。
“比起那些，你为什么会和那些想要袭击我的罪犯们在一起？”
里贝尔板起脸，直接转移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
斯佩西再度的痛斥着，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自离开宅邸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实际上，斯佩西早早就来到了格林沃特城，与里贝尔的到来间隔不过数天的时光。
只不过，一来到城里，斯佩西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说到这里，斯佩西将一张厚纸递给了里贝尔。
里贝尔翻开一看，是王国在悬赏一名叫做“公主”的通缉犯。而这位“公主”的照片，正是盘起了长发的斯佩西。
照片中的斯佩西，做着一个将手交叉在后颈，然后头部摆出一个慵懒的弧度看向镜头的，颇为性感的动作。
“...你还挺上镜。”
“谢！谢！”
斯佩西咬着牙说道。
总之，发现她自己的通缉令，都铺到了格林沃特城，斯佩西就不得不束手束脚。
顺便，斯佩西还解释了一下，自己的代号为什么叫做“公主”。
因为，她还真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公主。
以原本梅布莱恩王国的体制，一些大贵族是可以将自己的领地，称为“公国”的。并且，如果公国受到一名神明的庇佑，教会也会认可那个公国的存在。
而菲尔纳家族，就是将自己的领土建立为公国的大贵族。
他们的公国，名为斯洛普，受到着“禁止之神”的守护。
后来，就是发生了随着旧梅布莱恩的战乱，斯洛普公国也随之灭亡的浅显易懂的故事。
回归正题，就在斯佩西面对大量的通缉令，畏手畏脚也不知道里贝尔等人去了哪里，茫然无措的时候。她偶然在街道一处房屋的墙壁之上，看到了“梅布莱恩反抗军”的联络用记号。
同样是反抗军一员的斯佩西，这下可直接找到了“家”。所以，她便联络上了格林沃特城的反抗军。
身为“公主”，身为反抗军的旗帜之一，斯佩西在反抗军中自然是受到了优待。而难得有了施展拳脚机会的斯佩西，也干脆的不去找抛下她的里贝尔了。她打算，利用格林沃特城的反抗军势力，好好做一番大事业，让同样在格林沃特城的里贝尔，好好的见识一番自己的能力。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斯佩西逐渐发现，格林沃特城的反抗军不太对劲。
实际上，由于新梅被统一前经历了多年的战乱，分出了无数的势力。所以，在新梅已经成立了近百年的现在，反抗军之中也是势力错综复杂。甚至，还分家出了“梅布莱恩复兴会”之类的组织。
但总之，既然挂着反抗军的名号，且利用着反抗军特有的联络手段等事物，那格林沃特城的反抗军，就有件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袭击坎普雷特伯爵。
新梅布莱恩的历史之上，坎普雷特这位首屈一指的大贵族倒戈，加速了老宰相统一的步伐。
所以，在反抗军的眼中，坎普雷特伯爵看似是旧梅布莱恩王国的叛徒。
但实际上，若不是当时的坎普雷特伯爵通过倒戈的方式，保住了大量“复国贵族”的火种。那现在反抗军是否能得以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反抗军中真正的原贵族，都知晓坎普雷特伯爵是他们阵营之中的人，并且还是很重要的存在。
所以，仅仅只是一些底层的杂鱼，将坎普雷特伯爵视作旧王国的叛徒也就算了。身为格林沃特城反抗军的领袖，几名自称拥有悠久家族史的贵族，还准备袭击里贝尔，那就只证明了一件事。
这些人，是假冒的。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获知了一些反抗军信息的，居心叵测的人。
而发现这些的时候，斯佩西想要逃走，已经错过了时机。并且，即使有“禁止之神”留下的圣物护身，斯佩西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乎，她便干脆假意融入格林沃特城的冒牌反抗军之中，试图主动参与坎普雷特伯爵的刺杀计划，然后再伺机而动。
原本，斯佩西即使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并且主动请缨想要拦下刺杀之中比较重要的职责。但是，反抗军的几位首领也怀着重重顾虑，再三推搡。
直到最近，斯佩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之前的一切阻碍都不存在了一般，冒牌反抗军不仅让她参与了刺杀的计划，还将重任交给了她。
之后，便是冒牌反抗军的精英在宴会中被一网打尽的故事了。
...
...
斯佩西这近两个月的冒险故事，听得里贝尔阵阵唏嘘。
这...
有她没她有区别吗？
之所以最近那冒牌反抗军急了，是因为他们与试图让魔女诞生的神秘组织无法抛开联系的缘故。
而无论有没有斯佩西，宴会之中的冒牌反抗军也会被逮捕，里贝尔也从始至终不会遭受任何危险。
所以，斯佩西这惊心动魄的在冒牌反抗军之中潜伏了这么久，与可能是连环杀手的几名首领斗智斗勇，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一切都不能以结果论来论处。否则，世间所有事情，都是不具备意义的。
可...再怎么客观，这位“公主”斯佩西公爵，也着实没派上什么用处。
并且，对于这件事斯佩西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所以，在讲述的时候是一副很得意的神情和口吻，仿佛在传递着一种“我是不是很了不起？”，“快来夸奖我”之类的信息。
这样的斯佩西，让里贝尔都有些心疼了起来。
明明在宅邸里老实呆着，就可以通过充分的物资好吃好喝的等到宅邸修好。但她偏偏很不服气的跟了上来，然后留下了这样的成就。
思前想后，里贝尔决定不揭露残忍的事实，让斯佩西继续认为是她的活跃，拯救了差点被刺杀的坎普雷特伯爵。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之前斯佩西为什么能当上他的厨师了。
想必，这又是他那位小姨在利用“梅布莱恩反抗军”下的一盘棋。而他依旧只是一枚棋子。
至于斯佩西。她除了有公爵的名号以外，是肉眼可见的派不上用场。并且，还偏偏被新梅王国所大范围的通缉着。
所以，将只有身份高贵的斯佩西放在里贝尔的身边。或许是为了与“梅布莱恩反抗军”的联络，或许是为了保护斯佩西，又或许是将斯佩西当成了人质，更甚至作为交易的筹码之类。
总之，即使斯佩西表现出了与贵族大小姐并不相符的顽强。比如徒步来到格林沃特城，再比如独身一人躲避通缉，深入敌巢潜伏等等。
但种种迹象依旧表明，她可能是一枚弃子。
里贝尔摇了摇头，开始觉得斯佩西嘴碎的抱怨和骂骂咧咧，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就当是增加了一名奇妙的同伴，不，回收了一名奇妙的同伴吧。
...
...
隔天，里贝尔怀着复杂的心绪醒来。
当迫于眉睫的哀伤魔女线的剧情，以及格林沃特城之中的一系列事件，趋于明朗之后。他重新感受到了附加于自身，附加于里贝尔·坎普雷特这一身份上的，如同深渊般的泥泞。
并且，这一次他连干脆舍弃一切逃走，隐姓埋名抱着主角的大腿过新生活之类的想法都没有了。
因为越是了解，他便越是清楚。
无论是那位还未曾见过的“女士”，还是天谴教会，他都注定是摆脱不掉的。
怀着又开始沉重起来的心情，里贝尔梳洗之后，来到了餐桌旁。
他本来寄希望于，美味的早餐能稍微平复一下他的心绪，直到一道绿葱葱的还沾着露水的，眼熟无比的料理，摆到他的面前。
“...”
“哼哼，时隔这么久，看到我亲手制作的宫廷料理，是不是感激到话都说不出来了？说来，你这段时间也是可怜，每天都只能吃一些低俗的庶民食物。”
里贝尔垂下头，凝视了一会身前的菜盘。又望了望不远处的另一桌上，面带讪讪的芬，正将桌面用种种美味的料理填满。沁人的香气，不断飘来勾起着里贝尔腹中的馋虫...
“斯佩西，你已经被解雇了。”
“...哈啊～？”
时值清晨，斯佩西尖锐的声音，在宅邸之中回荡不停。

第一百四十一章，魔女笼罩的城市（决战篇）
在募捐感谢宴会之后，又在骑士团之中忙碌到天亮的克里斯，这一天一回到里贝尔的宅邸，就看见了令他很迷惑的一幕。
先是一名身着着洁白的厨师服，但是因为将一长串的直排扣子只扣上了一个，所以看着莫名有些瑟气的红发少女，将皱着眉头的里贝尔逼到墙角怒斥个不停。然后，里贝尔的老管家，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瞬间就和那名红发少女将胳膊组在一起，角起了力。
“...”
克里斯只是沉默了一会，就顺势的接受了面前的奇特场景，
“看来，里贝尔先生的身边，又增加了奇怪的人。”
身穿着一身女式的晚礼服，且肩上披着名贵的毛绒披肩，做着宛如贵妇般打扮的克里斯，毫无自觉的自言自语道。
...
克里斯休息之前，将前一日获取的一些情报，转达给了里贝尔。
对于冒牌的梅布莱恩反抗军的审讯，格外的顺利。
之所以，之前对那些连环杀手的审讯都几乎得不到什么内容。一方面是那些人几乎全部都是狂信者类型的疯子，另一方面便是有汉拿·怀特这位“虫王”，在利用黑色甲虫远距离进行灭口。
而现在，虫王已死。并且，在神秘组织之中地位其实并不是很高的冒牌反抗军的首领们，也并不都是些疯子。
于是乎，一大堆情报就一股脑的被供述了出来。
这些情报结合骑士团这段时间收集到的种种信息，最后得出了令人细思极恐的结论。
在格林沃特城经营了十年以上的神秘组织，其实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只不过，这个组织的构成，大部分都是“蜥蜴的尾巴”，也就是即便舍弃也无关痛痒的部分。
这些“蜥蜴的尾巴”，几乎将格林沃特城的三教九流都囊括了进去。
有冒牌反抗军这样的反社会组织，也有南城区的帮派，就连一些教会的互助会，商行以及新贵族沙龙，也多多少少牵连进了以神秘组织为源头的衍生组织之中。更甚至，有些加入了组织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在组织的源头部分究竟是一群多么恐怖的恶魔。
而这些衍生组织的牵头者，名为“艺术家”。
这位神秘的“艺术家”，完全就是一副格林沃特城地下世界的帝王一般的派头。
本来，由于“艺术家”藏的真的很深，也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编织出了一张足够将他完美的保护起来的网。所以，不要说是抓住这个人，就连证明他的存在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个时期，这件事情却变得有希望了起来。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艺术家”也在发疯发狂，不计一切代价的试图推进让魔女诞生的仪式。
冒牌反抗军刺杀里贝尔的计划，就是由“艺术家”所支持且推动的。
骑士团，暂时将“艺术家”认定为了神秘组织的首领。认为正是这位地下世界的帝王将死，所以才妄图通过魔女的力量，重获新生。
但克里斯却认为，“艺术家”或许也只是在为神秘组织的首领，奉献一切的“孩子”。只不过，克里斯没有什么论点可以证明这件事，只是出于一种侦探的直觉。
而如果不是克里斯提起，差不多都快忘了他是个侦探的里贝尔，也是生出了同感。
总而言之，既然长时间沉寂且隐藏着自己的“艺术家”，现在都不得不露出破绽。说明，神秘组织确实已经是无路可走的状况。
里贝尔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急了”。
“对了，里贝尔先生，那位格罗菲尔大师在顽抗了几天之后，昨天终于受不了，全部都招了。”
“喔？”
里贝尔有些意外。
他将格罗菲尔送去骑士团审讯，一方面是为他身上的配角之光加保险，另一方面则是想好好让那位明明有实力，却一定要坑蒙拐骗的老家伙涨涨记性。
但既然克里斯说“招了”，是不是表示那个老头还真就做了什么坏事？
“他承认了那幅最为著名且昂贵的画作《少女》，并非是他亲笔。只是他冒名贩卖了他人的画作。并且除了《少女》之外，还有几幅怪异风格的画作，也同样是冒名贩卖。然后，还借由着因此得来的‘大师’名号，做了不少接近于行骗的事情。”
啧...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摇了摇头。
弄了半天，原来是个小贼等级的家伙。
那格罗菲尔就这水平，是怎么配上重要配角的光芒的？
看看其他的重要配角，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什么水准？
就他这份能耐，在其他线应该也翻不起什么波浪吧。
“有些奇怪...”
伴随着内心的疑惑，里贝尔不自觉的轻声说出了这么一句。
而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克里斯却是眼前一亮。
“果然，里贝尔先生也这么认为吗？”
...诶？
“我也觉得，格罗菲尔大师的这起案件有蹊跷的地方。”
克里斯顿了顿，
“倒也不是说，格罗菲尔大师的供词有问题。而是那位给格罗菲尔大师提供画的人，很可疑。按照常理，那位真正的画家，为什么会将自己的画作，交给他人贩卖？无外乎，就是以自己的名望，很难将画卖出高价等理由。但是，在未开始贩卖这位画家的画作之前，格罗菲尔大师可是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通过技艺来填饱的落魄画家...”
里贝尔听着，点了点头。
还真是有些不合常理，
“而且，等到格罗菲尔冒他的名得到了足够的成就之后。对方也依旧没有现身，试图将自己的画作或者贩卖画作的钱要回来这件事，也不符合人性。”
前世里，看到过无数起一人出名后，无数牛鬼蛇神冒出来的案例的里贝尔，继续说道。
“我明白了，里贝尔先生。这是你提供给我的线索对不对？那我会尽快从这些画作与那位提供画的画家身上寻找突破口的！”
“...”
听到这句“我明白了”，里贝尔的内心就自然而言的浮现起了不祥的预感。
上次听克里斯这么说，还是他提议募捐的时候。
克里斯“明白”之后，弄出的募捐的阵仗，与里贝尔原本的设想不能说是如出一辙，只能说是毫无关联。
昨天宴会的时候，他还从塞巴斯那边听闻，这些被榜单以及各种手段弄得差点失去了理智的贵族们，暗地里都在说“伯爵大人，还真是能通过一个简单的榜单以及几张报纸，就能操弄人心”什么的...
希望这次，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呵。
里贝尔已经放弃了。
反正他这个形象在格林沃特城中已经足够被妖魔化了。所以，克里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
一日经过。
格林沃特城骑士团总部。
骑士团团长艾哈德，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对着桌上的一摞文件发愁。
某些地方，骑士团的规章制度其实是很严格的。
就比如这一天，骑士团大概派出了百余名骑士团成员，分别去指挥修缮大钟塔以及地下水路。
而这百余名成员，按照规矩，是需要出发的时候填写一份两页左右的文件交给艾哈德这位团长确认以及批准。然后等他们归来时，又需要来一份文件。
而且，还是每人。
于是，只是一天，他们就至少要为艾哈德增添几百份的文件。而途中如果发生了什么预料外的事情的话，则又会近一步增加。
如果放在平常，艾哈德会简化这部分的流程，也不会按人头要求文件的上报。但是，现在骑士团中有其他的眼睛在盯着，比如光明教会和万物教会。所以，她也只能暂时严格的遵守这些冗长的规定。
若是秘书琳在的话，她可以为艾哈德分担很多工作。但可惜，她并不在。
看着自己已经飞快的阅读和盖章，但是桌上的文件山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还有越摞越高的趋势，艾哈德都有些绝望了。
就在她大脑之中，危险的想法开始不断浮现，让她有干脆把办公室一起烧了的冲动的时候。
忽然间，骑士团的顾问克里斯，闯进了她的办公室之中。
“艾哈德团长！有进展了！”
“进展？”
本来很萎靡的艾哈德，顿时眼前一亮。
她不介意克里斯门都不敲就闯进办公室的举动。反而还因此而高兴。因为，平日里总体而言比较遵守礼仪的克里斯，会如此的激动到忘记敲门，代表着他这次真的收获颇丰。
将桌上的文件扫到一边，招呼克里斯冷静并且坐下之后，艾哈德开始听起了克里斯的发现。
首先，克里斯的话语一定是从这句开始的，
“根据里贝尔先生，之前的提示...”
艾哈德在内心中暗自的道了句“果然”。
她都已经开始习惯，克里斯的这种一定要将伯爵大人放在最前的说话方式了。
接下来，克里斯便将他的发现说了出来。
首先是关于格罗菲尔大师的事情。
“根据”里贝尔先生的提示，克里斯便将格罗菲尔冒名贩售的几幅画作，送去了专门人士那里进行了检测。
而这专门人士，自然是“根据”里贝尔先生的推荐，骑士团请来协助破案的格林沃特医学院的，几名熟识依文娜的学员以及教授。
然后，这些人真就没让克里斯失望，很快便从几幅画作上检测出了一些端倪。
几乎所有的画作，颜料之中都混有人的鲜血。
当然，仅仅是这件信息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进一步的加深那位神秘画家的可疑程度而已。
不过，熟读了这些年来格林沃特城犯罪事件的卷宗，对于所有出现过的连环杀手了如指掌的克里斯，却从这件事上发现了更多的讯息。
差不多在五年前，有名通称为“血色祭祀”的连环杀手。
原本，这位连环杀手并没有特殊之处。但是，等到连环杀手身死，骑士团搜查了他的家之后，却惊愕的发现。之所以这名“血色祭祀”杀死、绑架了近十人，原来只是为了用他们的鲜血当做颜料，来完成自己的画作。
那这位“血色祭祀”已经被确定身亡的现在，有关于他的案件就就此画上了终止符吗？
答案是否定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当初参与了这起案件，并且亲手见证了“血色祭祀”之死的人，正是汉拿·怀特这位骑士团的叛徒。
所以，如果当时汉拿就已经加入到了神秘组织之中的话。那“血色祭祀”可能只是假死脱身了而已。
再加上，包括《少女》在内的几幅画作，基本可以确定是近三年才完成的作品。所以，那位“血色祭祀”至今还在活跃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艾哈德团长，你知道里贝尔先生，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给我做出的这些提示吗？”
“什么情况之下？”
艾哈德有些无奈的捧哏道。
“是我将有关于‘艺术家’的信息，告知给他之后。所以，你不觉得‘艺术家’以及恰到好处的被里贝尔先生揭露出的用鲜血作画，且可能还活着的‘血色祭祀’。让人很难不放在一起进行联想吗？”
艾哈德听闻，身躯轻震。
已经彻底被克里斯传染的她，也失去了辨别将里贝尔不知从哪里得到的线索，当做关键信息到底合不合理的能力。
她只是面色凝重的准备下令，增派人手去搜寻这名将画作交给格罗菲尔大师贩卖的神秘画家。
“还有一件进展，同样也是里贝尔先生的吩咐。”
“哦？”
艾哈德期待的看向克里斯。
“之前，里贝尔先生让我去寻找那些连环杀手的共同点。然后，这些天我已经寻找到了一个适用于所用连环杀手身上的，共通的规律。”
克里斯说着，却露出了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只不过...这个‘共同点’，或许有些麻烦。即使骑士团也不能很好的进行处理...”
克里斯说着，站起身将他一直抱在怀中的格林沃特城的地图，铺到了艾哈德办公桌上。
接下来的时间，随着克里斯的循循善诱般的引导与解释。与他一同回顾了诸多连环杀手的轨迹的艾哈德，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如果这是真的，那确实麻烦大了...”
一直以来，总是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姿态的“格林沃特”小姐，此刻也不禁的做出了一个吞咽口水的举动。
...
...
与此同时，格林沃特城东城区。
依文娜抬起头，看着立在自身前方的宏大建筑，浑身僵硬之后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找到了...”
轻轻的蠕动嘴唇，依文娜发出了梦呓般的细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母亲”
深秋时节。
东城区。
这段时间里，依文娜与琳，一直就近住在东城区的周边。
这一天，琳在午间的时分，带来了与骑士团的定期联络信。
而拆开信件之后，大致的扫了一下内容，琳便将信转交给了身旁的依文娜。
“我事先并不知道，是寄给你的信件。”
接过信，依文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然后便读了起来。
很快，依文娜总是苦愁满面的面容之上，难得的出现了舒缓的神情。只是，这神情也很快被更加忧虑满载的表情所覆盖过去了。
“坏消息？”
看着依文娜的表情，琳理所应当的猜测道。
“应该，算是好消息吧。莱莎...也就是那位如同我姐姐一般的存在，终于从昏睡醒了过来。”
琳稍微想了一下之后，才想起了莱莎是谁。
“就是那位怪盗？”
依文娜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反而更加苦恼？”
“是因为信中说，由于莱莎姐姐昏睡了太长的时间，所以即便醒来之后身体的状况还是很糟糕。而且...有些病症可以治愈，有些失去的事物却无法找寻回来...”
琳听着依文娜话语，又是想了一会，才想起依文娜所指的“无法找寻回来的事物”，大概是莱莎断掉的一条手臂。
总是与性格直爽的骑士团团长艾哈德形影不离的琳，显然不太适应依文娜的有些文艺风味的说话风格。
“那今天，是不是暂时停下这边的事情，回宅邸见一下你的姐姐比较好？”
“不，不必了。”
依文娜轻轻舒了口气，
“即使回去，见到莱莎姐姐，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应该是必须的吧。不过，再怎么表达歉意，也无法弥补什么。而且，莱莎姐姐大概不想看到我无休无止的一直道歉下去。更何况，还是这边比较要紧。”
“...”
不知道该怎么回的琳陷入了沉默之中。
正是因为依文娜经常展现出的，莫名其妙的别扭。让琳直到最近才发觉，自己可能并不是个特别奇怪的人。
当然，依文娜的最后一句话，琳还是同意的。
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依文娜的旧居附近，寻找“肢解者”的讯息。并且，主要将目光定格在依文娜的父亲在世时，经常去的那间酒吧。
起初，在那间酒吧还真查询到了不少的信息。
比如，确实有几位酒吧中的常客，突然在四年前左右起，就不再光顾酒吧。酒吧的老板，其实也在频频更换等等等等。
但是，查到最后，她们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偶然。
酒吧完全是一个错误的调查方向。
只能说，尘封了多年的案件，查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
“今天我们去哪里调查？”
“还是商会。”
依文娜回答道，
“过往的年月之中，父亲其实很少出门去购置日用品。基本，都是由几家商会定时将货物送到家中。所以，商会之中的人也符合里贝尔先生与那位侦探，对于‘肢解者’以及其同伴的推测。可以自然无比的潜伏在我们周边。”
琳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依文娜一起走出了临时的住所。
...
...
不久之后，在几间联合商会大致的探测了一番的两人，并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讯息。
本身，依文娜当时就还小。加上送货的事情，基本都发生了依文娜白天在学院上课的时候，所以她对那些送货员并不熟悉。只能艰难的回想起，几间商户的名字。
而在没有商标的这个世界，各种店铺的名字不要说是相像的居多，甚至于完全相同的都不是少数。
于是，在商会门口叹着气的依文娜，只觉得自己是从一片大海转移到了另一片大海来捞针。
在依文娜苦苦的思索过往信息的时候，另一侧的琳却买起了报纸。
本身，这个行为倒也正常，但是特殊之处在于琳买的是几天前的先锋日报。并且，同日期的先锋日报，她已经买了至少五份。
这一次，又买了同样的报纸之后，琳又像之前一样，盯着先锋日报的一个版面发起了呆。那个版面，登载着无光夜的那晚，里贝尔戴着面具摆拍的照片。
对于琳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情绪，在盯着里贝尔的照片，依文娜的心中没有头绪。
如果说琳对于那位伯爵大人抱有好感，依文娜觉得她的表情又太严肃了一些。
不知不觉间，到了午间的时分。
稍微在路边的小摊买了些食物之后，依文娜味同嚼蜡般的敷衍着自己的肚子，继续专心的探查着过往的踪迹。
直到，她来到了一座建筑之前。
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陈旧，但也仍然不失宏伟的建筑，依文娜陷入到了短暂的回忆之中。
这看起来像是教堂的地方，其实是一座学院。
依文娜在这座学院之中，学习了近十年的时光，直到被格林沃特医学院所录取。
对于学院本身，依文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
虽说，幼时在奥瑞特小镇的事情，她来到格林沃特城就已经基本忘干净了。但是，或许是那些经历中的残留，让她早早就有了颇为成熟的性格。
并且，自小就梦想着治好父亲的腿的她，也将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学业，所以在学院之中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一名。
唯一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每天的早晨与放学的时分，她的父亲都在用那条走路极为不方便的腿，风雨无阻的接送她前往学院的事情...
等等！
陡然间，依文娜的脑中仿佛有一道电流闪过。
她睁大了眼，直直的看着面前已经半废弃状态的学院建筑，身躯轻轻颤动。
就是这个！
如果“肢解者”与他的同伴，当时就潜伏在这座学院之中。
那他们不就根本没有监视她与她父亲的必要？
因为，除了休息日之外，几乎每天她和她的父亲，都会自动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而且，如果说四年前左右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让她和她的父亲都没有理由出现在“肢解者”面前，让对方不得不以寄信的方式，维持着这份折磨的话。
不就是她的毕业？
她考入了格林沃特医学院，她和她的父亲便都再没有理由，来到这里。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依文娜转身面向不远处的琳。
“琳小姐，我们可能，不需要再去调查那些商户了...”
...
...
隔天。
里贝尔的宅邸之中。
清晨时分，走下二层的里贝尔，便看到了“全明星”已经在等着他开会了。
克里斯、依文娜。
琳、布莉姬特。
还有艾哈德...
没错，里贝尔是按照光芒的强弱来排列的。
算上在宅邸其他地方的爱丽丝以及莱莎。里贝尔第一次察觉，他已经不知不觉聚集起了这么多会发光的人。
当然，他有心的话，还可以将尼禄、赛德以及格罗菲尔大师也弄到宅邸里。
这么做的话，无疑可以让这间宅邸更加闪亮，成为全城光污染最严重的地方...
除了这些光源之外，房间之中其实还有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官，冒险公会的职员以及塞巴斯之类的人物。
不过，在光芒的掩盖下，里贝尔多少已经看不清他们了...
众人齐聚一堂，自然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而简短的打了招呼，里贝尔顺便喝了杯茶之后，达成合作关系的各方开始分别拿出了他们获取的最新信息。
首先是骑士团这边。
负责解说的人，是喜欢解说的克里斯。
克里斯先是简要的说明了，在“里贝尔先生的提示”下，他们已经几乎抓住了“艺术家”的尾巴。
“艺术家”虽然以往藏的很深。但他只要活在这个世间之中，就注定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
不如说，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的人，即使活着也与死亡没有区别。
只不过，“艺术家”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之所以会被抓到蛛丝马迹，仅仅是因为他突发奇想般的想让世间之人，都瞻仰一下他独特的“艺术”。然后，栽在格罗菲尔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人物身上。
骑士团顺藤摸瓜的寻找到的“艺术家”的几个据点之中，残留着大量与他相关的事物。所以，想要找到这位地下世界的“帝王”，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艺术家”这等的存在，在这起会议上，竟然还只是一个开胃菜。
接下来，克里斯说的事情，才是让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他整理了一些拥有称号，基本可以确定是神秘组织的连环杀手的人生轨迹之后，发现了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他们在还没有变成连环杀手，作为一名相对普通之人在格林沃特城周边生活的期间，都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教会。
本身，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这片大陆最不缺的便是各式各样的神明与教会。
但是，将这些教会或者教会相关人物罗列出来之后，一件惊人的巧合出现了。
那就是，这些教会都是类似于格林沃特城光明教会的子教会存在，又或者是紧密合作的教会。
并且，几名完全不是教徒的连环杀手的住所周边，都有曾经的光明教会的职员居住过。
结合奥瑞特小镇的事件，“肢解者”的出现正是教会巡礼传教的月份。光明教会的人也同样在这些巡礼传教者的行列之中。
再联系到“肢解者”案件。
依文娜的生父当时就负责接待这些教会人员。然后，父女平日里和这些教会人员住在一起。
所以，如果犯人真的是光明教会的人员，那他当时有充足的机会和时间，对父女两人进行“洗脑”...
在种种迹象都吻合的情况下，即便众人都不愿意相信，光明教会的可疑也已然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文娜又提供了更加关键的信息。
她认为“肢解者”和他的同伙，过往的岁月之中一直潜藏在她所就读的那座学院之中。
然后，那座学院的几乎所有教师，都是由修女与神父来担任。
并且，这些修女和神父，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光明教会...
还有一件事，是依文娜与克里斯在骑士团中交换了线索之后，追查得到的。
那便是，那座学院自从三年前便进入半废弃的状态之后，里面的教师便转到了其他的学校之中。
其中一名光明教会的修女，大概一年之前因为患病退休，在光明大教堂之中进行着休养。而屡屡助攻的有能格林沃特医学院团队，又通过修女这一年表现出的种种症状，推断出这名修女是患上了一种绝症，已然是将死的阶段。
“那名修女叫什么？”
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的里贝尔，面色凝重，忍不住打断场间的交谈急忙的问道。
“格蕾丝。”
修女格蕾丝！
里贝尔的内心剧烈震动，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塞巴斯。
而塞巴斯的额角上也有汗滴出现，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这位修女格蕾丝，正是里贝尔曾经和爱丽丝前往格林沃特城的光明大教堂，寻求光明之神的祝福时曾经遇到过的。担任过爱丽丝的老师的年迈的修女。
当时，由于这名修女不知为什么在散发重要配角的惹眼光芒，且她教授了爱丽丝一些古怪的言语。所以，为了保险起见，里贝尔就让塞巴斯前去调查了这名修女，以及曾经和爱丽丝同一个组的学员。
由于塞巴斯并没有查出什么特别的问题，这件事在里贝尔的心中便就此搁置了。他也只当格蕾丝是爱丽丝原剧情线的重要角色。
但现在，那名修女已经快要过世了。而且，现在的爱丽丝还远远没有成长到，能让自己的主角之光由黯淡变得明亮，成为可攻略角色的年纪。
那...也就是说...
“就是这个人！”
里贝尔斩钉截铁般的下结论道。
“她就是神秘组织的首领。让诸多连环杀手为之发狂的‘母亲’！”

第一百四十三章，虫子的声音
这一日的下午时分，相关人员集中在骑士团中，开始了对于代号为“母亲”的格蕾丝修女的，抓捕计划。
作为这次计划的主导者，格林沃特骑士团团长艾哈德，少见的表现出了一丝的不安。只不过，这份不安表现得也不明显，不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畏畏缩缩。而是更贴近于发呆的时间变得较多，反应速度下降少许，类似于紧张的状况。
实际上，这也并不能怪艾哈德。而是她即便在格林沃特城当了这么多年的骑士团团长，也依旧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一般来说，骑士团遇到了凶犯之后，作为团长的艾哈德只需要发布指令就足够。遇到棘手一些的罪犯，艾哈德就专门挑选骑士团精英，下令成立专门的小组。最不济的时候，也只是艾哈德亲自出手，直接打死...擒获凶犯，也就到头了。
但这一次却不同。
骑士团的对手，是一整个组织。
而且还是无论是力量还是精神方面，都脱出了寻常人类的范畴，试图让一名魔女诞生的，可怖且疯狂的组织。
所以，在艾哈德看来，这次的捕获计划更像是一场“王对王”的对决。到时候的场面，也更容易衍生为一场战争。
而指挥战争什么的，对于一名武斗派的团长而言，就比较棘手了。
“小姐，对方也只是一名罪犯而已。”
在艾哈德又短暂的恍惚了一下之后，她身旁的女秘书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刻板的说道。
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果然瞒不过这个家伙。一边又想着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懂安慰人。但总之，觉得琳回到身边真是帮了大忙的艾哈德，长舒了口气之后重新打起了精神。
由于涉及到了魔女，关乎到了整座城市的命运。
这一次，参与计划的人也是城中的各方势力。
但是比起汉拿·怀特的那次捕获计划，唯独少了光明教会。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关于光明教会是否也与那神秘组织有关，会议之中鲜明的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认为，神秘组织可以在格林沃特城耕耘这么多年，还接触到了魔女这种常人无法企及到的隐秘。没有光明教会这等庞然大物的帮助，很难做到。
另一部分则认为，如果真有光明教会的高层卷入这件事情之中，那调查难度远远不是现在可以相比。并且，光明教会没有理由坐视一名魔女的诞生。所以，“虫王”的捕获作战时，光明教会才会不遗余力的给予援助。
只是，在都没有什么实质根据的情况之下，对于这件事情即使吵再久也不会有答案。
而且，无论光明教会是否与神秘组织相关，他们不会乖乖的将格蕾丝修女交给骑士团，是必然发生的事件。
不要说，即使是在骑士团这边，愿意相信里贝尔等人的推论，坚信格蕾丝修女就是组织首领的人都是少数。哪怕全世界都知道格蕾丝修女在召唤魔女，为了不让颜面受损，光明教会大概也会拒绝一切正当的要求，私下之中处理格蕾丝。
更不要说，假借一些名义，“请”格蕾丝来一趟骑士团这种事。
从正方的视角来看，格蕾丝要是心中没鬼，自然会堂堂正正的来骑士团撇清关系。而不来就代表她有问题。
但是，换个视角来说。
在没有明确理由的情况下，要求一名将死的老人，一名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光明教会的修女，来骑士团折腾一番。光明教会，是不可能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的。
哪怕格蕾丝修女在光明教会之中的地位不高。但是长年以来她在格林沃特城建立的威望，已经代表着，一旦骑士团要拘束她，就无可避免的必须与光明教会发生冲突。
这也是艾哈德最为难的地方。
由于骑士团本身就是王室与光明教会，共同组建的组织。
所以，某种意义上，光明教会还是骑士团的上级。
可现在，骑士团与光明教会的冲突不可避免，格蕾丝修女的捕获作战，很可能就会变成攻打光明大教堂的战争。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早先里贝尔确认了格蕾丝便是组织首领之后，骑士团以最快的速度去将格蕾丝以强盗手段绑来。
可是，考虑到神秘组织或许还具备着源自魔女的强大力量。且艾哈德从来没有怀疑过，格林沃特城光明教会的势力，认为消息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便传到光明大教堂之中。所以，便作罢了。
“讨论各项细节之前，有一件事，我认为先确认一下比较好。”
听取了各方的话语之后，艾哈德总结着，然后长舒了口气，
“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骑士团肯定会精锐尽出，前往光明大教堂，拘捕修女格蕾丝。所以，不赞同的人，现在就已经可以退出了。”
艾哈德的话语没有任何的高扬，显得格外的平稳。
但就是这平稳的话语，却完全镇住了在场的众人。
几乎所有人，都在钦佩这位骑士团团长的胆量。
对新梅王国之中，势力最大的三神之一，光明之神所在的教会宣战什么的。这对于在各个组织之中处于相同地位的人而言，完全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而艾哈德，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最理想的状况，就是牵扯仅限于格林沃特城的光明教会，并且光明教会与神秘组织并无关联，只是看在格蕾丝修女的份上，象征性的顽抗一下。然后，神秘组织也为了仪式近乎弹尽粮绝，不再有拥有超凡力量的连环杀手出场。
反之，最糟糕的状况就是诞生魔女，是整个光明教会的计划。神秘组织也是光明教会的附属。于是，明天骑士团与城中各势力的联合大队，与一整个教会的恶人进行血战...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
艾哈德甩了甩头。
总归，是要打打看再说的。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之后她这位骑士分团团长，大概是无法再继续当下去了。
一想到，以后去骑士团总会的时候，自己不用再被称作“格林沃特”。
艾哈德的心情，反而还轻松了一些。
...
...
在骑士团总部的会议厅之中，正在计划着明日的最终作战时，里贝尔却全程没有参与，而是来到了一间病房。
这间病房之中的病患，是之前醒来之后，最近正在良好的恢复中的第三警备队副队长，伊森贝奇·格拉纳。
轻轻的敲了敲门之后，里贝尔听到了病房内传来的不耐烦的声音。
“你一天究竟要来几次才能满意？”
从声音上听得出，伊森贝奇还蛮精神之后，里贝尔便推门走了进去。
而看到来者是里贝尔之后，伊森贝奇先是带着意外的神情稍微张开了嘴，然后又咂了下舌，将头偏了开。
“嘁，原来是你。”
看着伊森贝奇这一如既往的嫌弃且厌恶的反应，不禁怀念起了第一次与其相见场景的里贝尔，轻舒了口气将带来的果盘放在了床头边的柜子上。
怎么最近总是在回忆过往？是不是自己老了啊...
里贝尔在心中如此的想着。
他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才两个月出头。但是，总感觉像是过了二十年一般漫长。
就如同满头白发的矍铄老者，其实是二十八岁的程序员一般。看起来只是青年的里贝尔，由于这段期间的心力憔悴，心理年龄和精神年龄也在快速的增长着。
“你将我误认成了谁？”
与伊森贝奇这种关系不好的熟人，里贝尔自然是连寒暄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还能是谁？不就是我们队的那位临时顾问...不，现在应该是骑士团的正式顾问了。”
伊森贝奇轻叹了口气，
“虽然，将这样的词语用在他身上有些奇怪...但他，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
里贝尔没有回答，默默的剥起了水果的外皮，只是面色略显古怪。
所谓的主角嘛，都是会成长的。
不然，谁也不会被一名总是一成不变的人所吸引。
只不过，这哀伤魔女线的主角，好像弄错了成长的方向。
“你来这里做什么？堂堂伯爵大人，格林沃特的守护者，不应该是很忙的吗？没记错的话，另一边现在还在开会吧？”
将头转了回来，面容瘦削的简直就像是一具骷髅的伊森贝奇，嘴角带着一抹嘲弄阴阳怪气的问道。
“即便我在那里，也没有意义。”
“哦？你还真是和克里斯顾问说了完全一样的话。你们还真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相当默契的搭档啊。他也说着，‘既然谜题已经解开，剩下的事情在侦探的业务范围之外，他现在只想静静的等待一切的结果’之类的话。”
“...”
这两句话哪里完全一样？
里贝尔眉间抽了抽，怀疑起伊森贝奇是不是脑部也受了重创。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克里斯的想法。
确实，已经锁定了格蕾丝修女这位首领，并且可以确保诞生魔女的仪式无法再继续的现在。剩下的就仅仅只是等待艾哈德等人排兵布阵，将幕后黑手抓捕归案。
与原剧情不同，没有得到锻炼所以只能贡献智慧的克里斯，也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而里贝尔这边，其实和克里斯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他手下又没有什么三百刀斧手，可以改变战况，所以出席会议的意义可能就只是向众人保证，格蕾丝修女绝对是幕后黑手。
但与之前几次不同，这次里贝尔还真就找不出很有说服力的话语，来证明这件事情。反倒是克里斯列举出来的种种信息，更能彰显出一切事件都与那位修女有关。
所以，与其在会议上被追问到哑口无言，他还不如躲起来。
甚至，明天的捕获作战，他也不打算参与。
他又不是什么战斗单位，到场估计也只能起到提升士气的效果。而一旦在关键时刻，又有什么剧情点触发，让他在战场正中心陷入僵直状态什么的。那可就完全是在帮倒忙了。
另一边，伊森贝奇看到里贝尔突然沉默了起来，便也同样闭上了嘴。
直到里贝尔将手中的水果剥好之后，自己吃了起来，伊森贝奇才又忍不住重开话匣。
“所以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打发时间？”
“你...哪有人特意跑这么远，还备上果篮，跑到一个病人房间里打发时间的？”
伊森贝奇有些无语的说着，
“是不是亚布那个家伙的缘故？”
问着，伊森贝奇微微垂下头，露出了些许的沮丧，
“所以说，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伊森贝奇倒也确实没有猜错。里贝尔来到这里探望，就是和女骑士亚布贝奇的一些话语有关。
听闻这位担忧哥哥的好妹妹所说，最近伊森贝奇经常在说“我为什么还活着？”之类令人不安的话语。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贵族。那么关心我们做什么，搞得我们好像和你很熟一样。对了，是不是你盯上了亚布？告诉你，我的妹妹是绝对不会和任何旧贵族产生任何联系的！”
伊森贝奇，忽然露出一副很凶恶的神情说道。
只是，里贝尔却能看出他的遮掩。
“你很想死吗？”
听到里贝尔的提问，伊森贝奇愣了一下。
“哪、哪有人会问得那么直白？”
他长舒了口气，
“倒也不是说想死。只是，有些无法理解？说出来可能有些奇怪。骑士团几乎每年都有将近两位数的人，殉职于各种案件之中。但是，我一直认为这样的事情离我是很遥远的...”
伊森贝奇的面容有些扭曲，
“因为，我其实是很小心的。我会尽量确保将一切做到最好，试图保证最遭的状况之下，至少自己人不会受到伤害。但...事情还是就那么发生了。就算有汉拿那个畜生的背叛，我们的小队近乎全灭的责任，我也无法推卸...”
“所以，你是想让人责备你？”
“啧。所以说，哪有人问问题会这么尖锐？说实话的话，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到现在也没有实感，也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方面，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即便听了克里斯的解释，知道汉拿为了引起更大的恐慌，必须留下一个人让骑士团适时的参与进来却无法阻止什么的。我还是不知道，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干脆死掉也好，不用再承受这些。但是看到亚布她们，看到团长她们，我...”
伊森贝奇痛苦的抱住头，情绪有些失控的，近似吼叫般的诉说着。
没有亲身经历过，里贝尔无法理解伊森贝奇现在的痛苦。而且，他也没想到，他前来探望会变成直接揭开伊森贝奇的伤疤一般的结果。
本来，他是想让伊森贝奇试着倾诉一些，好让心中可以舒服一点的。
毕竟，人有的时候，面对亲人、朋友等亲密无间的人，会变得无法吐露心声。反而对于半熟不熟，甚至有些讨厌的人，却可以做到坦诚。
于是，在伊森贝奇彻底失控之前，里贝尔只好再度拿出了他的说辞。
“其实，你不必担心。因为你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人在悲伤的时候...”
“是有五个阶段对吧？这种事，克里斯顾问早就对我说过了。还说我现在是在自我否定什么的。”
伊森贝奇抢先说着，情绪安定了一些，然后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你们这些家伙就是，总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其实，你们真的不用在意我的。我现在，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伊森贝奇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依旧能听到虫子的声音。所以，等到我听不到了...我会好起来的。”
听着伊森贝奇的话语，里贝尔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奈与无力感。
而与此同时，他又觉得伊森贝奇的话语之中，有些部分让他很是介怀。

第一百四十四章，决战前夕
修女格蕾丝捕获计划的前夕，里贝尔的宅邸之中。
在莱莎的房间内，再也没有借口也没有办法躲起来的依文娜，终于和她的两位姐姐见了面。
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的莱莎以及在床边轮椅上的，依文娜抿着嘴唇，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襟，迟迟没有开口。
而看着宛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的依文娜，身为大姐的布莉姬特主动凑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依文娜将脸埋在了她的怀中。
“嘿...嘿嘿嘿嘿...还、还是一样散发着，好、好闻的味道呢，依文娜...让，让姐姐看看，分开这么长的时间，身体有、有没有长大...嘿嘿...”
在布莉姬特到处的乱摸之下，依文娜的脸开始红了起来。而布莉姬特也恰到好处的停下来，然后露出了一个震惊的神情，
“平常依文娜你都是会推开我的！这次为什么！难道是，这段时间里，你已经变成了‘大人’了吗！”
从布莉姬特夸张的语气与表情之中，依文娜感到了无比的怀念。
这名“大姐”总是这样。虽然看起来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却可以洞悉一切，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大家。
“非常抱歉，布莉姬特姐姐...”
“咦？你到底是在道歉些什么呢？是真的，越过姐姐我成为了‘大人’吗？”
布莉姬特继续揶揄着，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莱莎，
“莱莎，你还在那里做什么？你的腿也断掉了吗？”
听着布莉姬特的话语，本来是半躺姿态的莱莎，马上便直起身子，然后也跑到了依文娜和布莉姬特这边。
看着穿着一身长袖的室内服饰，但是右臂处却是空荡荡的样子，依文娜瞳孔剧烈的紧缩，嘴唇不断翕动，颤抖着身躯后退了一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边是回想起了当初在地下水路时，那噩梦般的遭遇。一边，又是被强烈的愧疚所淹没。
而发现依文娜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不正常的煞白，且像是在梦呓般不断说着“对不起”之后，莱莎连忙挥着手安慰道。
“没、没关系的！真的，我现在不是很精神吗？你看，不就是断了条胳膊而已，不会影响什么的！嗯...最多只是以后伪装的时候，只能伪装独臂的人，稍微受了些限制而已！”
在莱莎之后，布莉姬特也开始劝了起来，
“就是就是，我们以后可以以海边的城市为据点！那里海盗和海盗船长都很多，所以莱莎只需要找个带钩子的义肢，就肯定能很好的融入的！”
“诶？”
莱莎愣了一下，带着“真的假的”的神色看向大姐。
而布莉姬特则是连连使眼色，示意自己这位有些呆的妹妹。
只是，另一边依文娜还是没有感受到两人的苦心，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才更加的伤心，带着无以复加的自责，用双手抱着脸颊痛哭了起来。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太蠢了，是我什么都做不好，是我什么都没有考虑到...我是想...是想着那些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将你们卷进来...”
看着已经连话语声都不太清晰的依文娜，布莉姬特带着听似责备，却满怀着慈爱的语气说道，
“你还真是只有看起来精明...你的事情，就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在你有了这些遭遇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卷进来了。”
布莉姬特说着，看向莱莎，希望这位二姐也能劝一劝。
但她看到莱莎的时候，就心道不妙。
因为，莱莎已经将嘴扁了起来。
就像是哭声也能与哈欠一样传染一般，忍了几下之后，莱莎也还是没有忍住同样哭了起来。
“什么嘛，你为什么要哭...真是太狡猾了。明明，为了不让你挂心，我还特意装得这么精神。将我的努力还给我...我的胳膊已经没了，找不回来了，我又要怎么办...我也是很疼的，虽然胳膊都已经没了但却还是很疼的...谁要当什么海盗船长啊！”
说着说着，越来越委屈，语句也越来越混乱的莱莎，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的状态。
而手足无措的看起来都在哭泣不停的两位妹妹，布莉姬特也逐渐的忍不住了。
“真是的...真是太笨了你们两个。一个把头发都得这么白，一个把手臂都弄没掉...只不过是一会没看住而已，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伴随着心疼到了极点的布莉姬特也哭了起来，一时间房间之中再也没有了正经的交谈之声，只有各种方式的哭声不断的响彻着。
...
...
门外。
隔着单薄的门扉，立在门两侧的里贝尔和克里斯，默默的聆听着房间之内，抱在一起的三姐妹的哭声。
此时的克里斯，倚着墙壁，微暗的光线之下，脸部也少见的有了棱角。
所以，这时候他再拿着个烟斗什么的吞云吐雾一番，说不定会少见的像一名正经的男主角？
...
嗯，果然还是不能。
里贝尔如此的想着，内心中叹气之余，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里贝尔先生，你...为什么会拿着茶杯站在这里？”
看着里贝尔同样倚在墙边，一手托着小茶盘，一手拎着茶杯，这副有些难以形容的古怪画面，克里斯忍不住问道。
“是为了让我出于‘巧合’，才出现在这里，‘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交谈。”
里贝尔面无表情的说道。
虽说，他是因为担心总是散发着负面情绪的依文娜，所以才跑来偷听。但表面上的掩饰工作还是要做的，不然她们突然打开门，发现自己站在那里，可多尴尬。
“所以，‘你竟然偷听别人姐妹说话什么的，你性格好恶劣啊，克里斯——’。”
听着里贝尔棒读般的话语，克里斯轻轻的“噗”了一声，很是可爱的会心一笑。
只有和这位伯爵接触久了的人才会知道，里贝尔有的时候会变得特别幽默。
而正是平日的冷漠与这份幽默形成鲜明的对比，才导致陡然被逗了一下的人，很难按捺住自己的笑意。
克里斯，将里贝尔的这份幽默，称之为“冷幽默”。
“里贝尔先生总是这么喝茶，会不会连身体中的血液都会慢慢变成茶水？”
“谁知道呢？有空我会去抽下血做个检查的。”
克里斯与里贝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良久，他们都没有听到屋内的哭声有减缓的迹象。
“如果没人阻止，她们会不会就这么永远的哭下去呢？”
“说不好。”
里贝尔随口的回应着，然后轻舒了口气。
他总觉得，在经历了这场抱在一起的痛哭之后，怪盗三姐妹之间的所有问题和隔阂，都会迎刃而解。
这还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因为，里贝尔觉得如果将这三人全换成男性。那现在屋内肯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分锅大会。众人需要先将所有的事情逐帧分解，然后再争辩到底哪个环节是谁的错，到底是谁哪方面做的怎样不好，才能将话题继续下去。
至于分锅大会结束，将各名“战犯”拷打一番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会不会恢复如初，那大概就是猫盒的状态了吧。
所以，女孩子真好啊...
里贝尔有些感慨，然后看了看身旁的克里斯，没由来的思绪着，克里斯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开始女装云云。
而有些神游在外的克里斯，没有发现里贝尔在注视他，而是靠着墙蹲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怪盗还有怪盗团吗？作为侦探，我曾经还将抓捕怪盗，当成了人生目标之一。但现在...倒也不是说，认识了依文娜小姐她们，让我无法继续自己的工作。只是单纯的觉得，抓捕几名稍微擅长伪装的少女，没有任何的趣味。”
除了趣味不趣味的部分的话，里贝尔倒是难得和克里斯产生了同感。
虽说，三姐妹的“稍微擅长”，有些稍微过头。特别是布莉姬特和莱莎的“稍微”，稍微到了大概用寻常手段，永远都无法抓住的程度。
不过，她们的本质是少女这件事，里贝尔倒是认同的。
但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如同再了不起的人，本质也是人一般。
对于事物的不了解，往往才是将各种事物妖魔化的理由。
“你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呃...里贝尔先生也能看出来吗？”
克里斯说着，对里贝尔露出了那百分百的营业式微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克里斯说着，轻舒一口气，缓缓的开始倾诉了起来，
“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依文娜小姐。”
...诶？
里贝尔内心之中不禁苦笑。
可以这么直白且明确的说出来，说明克里斯对依文娜的讨厌，大概是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这对男女主角，会两相厌恶到这种地步。不如说，他更好奇，原剧情里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如此不合的两人，最终走到一起。
“不过，这跟依文娜小姐本身，或许关系并不大。当然，她曾经伪装‘肢解者’所造成的事情，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原谅她。但是，我现在更讨厌她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的‘幸运’吧。”
“幸运？”
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无论怎么想，有可能会成为哀伤魔女的依文娜，也不会和幸运这个词沾边。
“啊...我又在说暴言了。如果让里贝尔先生也感到不快，我很抱歉。只是，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克里斯有些空洞的笔直的望着前方，
“他人或许看到的，是依文娜小姐的两位父亲，都凄惨死去的不幸。但是我看见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家庭。与生父在一起时，依文娜小姐是幸福的。与养父在一起时，也是同样。甚至现在，她也还有着两位没有血脉相连的家人在身旁。但就是这样的她，却总是摆出着一张‘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的表情，真的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不快。”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不禁的陷入到了沉默。
他一时间，还真就找不到克里斯的说法，到底哪里有问题。
或许，他该说一句，正是因为曾经那么幸福，所以悲剧发生之后，依文娜才会更加的不幸？
“我，其实并不是爱森斯皮尔。”
“？”
克里斯突然的自白，让里贝尔愣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爱森斯皮尔应该是克里斯的姓氏。
“看来，里贝尔先生并不了解呢。爱森斯皮尔家族虽然比不上坎普雷特家族，但也是颇具地位的旧贵族。所以，我如果真是那个家族的继承人的话，是不会做侦探这种莫名其妙的工作的。”
里贝尔听着，内心只是满满的不敢苟同。
还继承人...
他难道没看到一位正品的伯爵，也天天在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吗？
“自我有记忆起，我的父亲就一直在自称自己是爱森斯皮尔家族的后人，身体之中流淌着那位‘名侦探爱森’的血。但实际怎么样，我觉得是可疑的成分比较多的。”
克里斯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想成为名侦探，还是想得到爱森斯皮尔家族的认可。所以，他一直竭尽全力的侦破各种案件，打响自己的声名，试图让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位传说中的名侦探的后裔。”
克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侦探的能力，我觉得父亲还是具备一些的。只是，里贝尔先生应该也能明白吧？就算再优秀的侦探，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案件。”
里贝尔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以，父亲的做法逐渐开始扭曲起来了。他会不惜伪造证据，强行进行漏洞百出的推理，甚至冤枉无辜之人，只为了能‘百分百’的侦破案件，成为独一无二的名侦探。”
听到这里，里贝尔的内心已经隐约的浮现起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这种做法不可能不被质疑。但是，当时也只是质疑的阶段而已，距离真正的揭穿还有些距离。然后...我那时就已经不会读气氛，并且稍微有些聪明了。”
果然...
里贝尔叹了口气。
即使是看起来总是笑着的克里斯，也没有逃脱身为主角的一些DEBUFF。
“我无心的揭穿了父亲的一次错误的探案。那时，我甚至还觉得父亲会夸奖我。可惜的是，没多久的时间，声誉就已经跌落到谷底，被大众所唾弃的父亲就彻底疯掉了。”
“他开始将成为名侦探的所有希望，都附加在我的身上。对我也很严格，不，应该说是苛刻吧。而即便如此，我也试图回应他的期待，弥补我的过错。但是，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没有任何迹象的失踪。我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徒劳的...”
伴随着克里斯的话语落下，屋内的哭声也恰好的开始平息。
而像是说出了心事，变得轻松了一些克里斯，站起身用力的拍了下自己的脸颊，重新挂上了笑容。
“这些不算这些不算！拜托了，里贝尔先生。一切就当没听过吧。不然，就显得我好像在和依文娜小姐比起谁更不幸了。”
说着，克里斯便随意的又说了几句之后，匆匆的离开了。
留在原地，里贝尔喝着已经凉透的茶，内心之中思绪万千。
对于克里斯父亲的事情，他暂时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而另一方面，克里斯突然说起这些事情，里贝尔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段时间，他的内心定然也积压了许多，需要个宣泄口。而且，隔着一个门的地方，就是三名少女抱在一起痛苦的场景。所以，那时的氛围，大概也起到了引导类的作用。
只是...
在明天就是决战的这个时点，克里斯的这种行径，难道不是立FLAG的行为吗？
当然，克里斯身上的主角光芒那么嚣张，他大概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里贝尔可只是个小小的反派龙套。
那这FLAG...该不会转移到他身上吧？
或许是因为时值决战前夕的缘故，里贝尔的内心之中莫名其妙的涌现起了各式各样的不安。

第一百四十五章，决战（一）
决战之日。
清晨时分，严阵以待的骑士团精锐，已经聚集到了格林沃特城，光明大教堂的前方。
即使是进行了简单的动员会，包括艾哈德在内的所有骑士团成员，内心心绪都十分之复杂。
要知道，骑士团总部和光明大教堂，完全就是紧贴着的邻居。不，更加准确来说，是在数十年前，光明教诲将自己的属地分给了骑士团一部分，让他们在上方建立总部。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骑士团之中的人已经很少会在意与光明教会的各种历史纠葛。但是，多多少少受到过光明教会的恩惠，也多多少少在光明大教堂之中洗礼过心灵的骑士团成员们，还是一时间不能接受，他们可能要与光明教会敌对的事情。
艾哈德看着那屹立在骑士团总部的宏伟建筑，看着那座格林沃特城的标志，襟着面孔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
比起那场声势浩大的“无光夜”作战，这次的格蕾丝修女捕获作战，只有几十人参加。
一方面，是“无光夜”作战是在广泛区域里的搜索式作战，只要是个活人多多少少都能派上用场，所以才让各种繁杂的人员参与了进来。
而格蕾丝修女的捕获作战则是不同。
目标已经十分明确，并且极有可能会与光明教会发生冲突的状况之下，只有骑士团的精锐才能参与到其中。
以往，里贝尔在城中时，之所以会感觉到格林沃特的骑士团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其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骑士团比较强的战力，都在周边迷宫那里抵御暴动的魔物。
另一方面，则是就算有正当的理由，大部分的势力都不能参与到攻打光明大教堂的作战之中。
而艾哈德之所以即便知道这样的结果，也同样在商讨时叫上所有人，为的仅仅是将这些人拉入己方的阵营之中。
否则，一旦骑士团与光明教会在城中发生冲突。认为是骑士团在施行暴行的各方势力，很可能会加入到反对的行列。让光明大教堂进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状况之中。
更何况，这些势力即使不会派人手干预，却也会借出圣物，以抗衡光明教会的圣物。所以，总体而言也并非是完全不出力。
于是乎，这一日决战，骑士团这一边的阵容是这样的。
先是十个五人小队的精英骑士团成员，以及团长、副团长以及琳等等的人物，总计五十余人。
再是万物教会的异端审判会共计二十一人名战斗人员，其中由异端审问官作为指挥官。而异端审判会参与归参与，但是却也需要声称是他们的独断行为，与万物教会无关。
最后，还有里贝尔“阵营”。包括克里斯、依文娜、布莉姬特三人，以及布莉姬特叫来的冒险团伙伴，尼禄以及赛德，还有两匹被派来助阵的天马。
被称为里贝尔阵营，但是里贝尔本人都不在，本来就让场面显得颇为尴尬。而天马安妮恼怒夹杂无奈的神色，和天马柏塔“我为什么在这？我为什么要在这？”的神情，更是让这份尴尬的幅度上升了许多。
只有熟悉里贝尔的人才知道，这两匹天马，已经是他能派出的最高战力了。
...
...
站在队列的末端，总体而言以观战的心态参与到决战之中，只想看一看那位“肢解者”和格蕾丝修女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克里斯，轻吐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依文娜感慨道。
“虽然知道，即便里贝尔先生在场，也不会在战力方面提供多少帮助。但是，里贝尔先生不在，还是会令人莫名的感到不安呢。”
“里贝尔先生，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依文娜回应道。
只是，两人从始至终都是面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完全不像是在交谈。
“总觉得，她们的关系很差呢。”
被列进了里贝尔阵营，所以和克里斯等人在一处的冒险家赛德，摸着锃亮的光头，有些疑惑的说着。
“哦？那赛德你觉得，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很差？”
布莉姬特带着一丝坏笑问道。
“因为在竞争？”
之前从布莉姬特那里，听说了克里斯与依文娜都被伯爵大人雇佣的赛德，如此的说道。
两名年轻美丽的少女，同时受雇于伯爵，然后关系还极差。实在是让赛德很难不联想到一些描写贵族的传记小说中的剧情。
“阿哈，果然你也同样误解了克里斯。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把耳朵凑过来...”
布莉姬特，将克里斯的“真实”说了出来。而听到的赛德，一下就僵住了。
“什么？怎么可能！”
随之而来的惊愕的声音，并不是出自赛德之口，而是出自听力极好的尼禄之口。
尼禄一下就蹿到克里斯的身边，开始用手去掀克里斯在厚实外套下的裙子。
“怎么会这样！”
瞬时间，尼禄也如遭重击。
然后，他看着克里斯的面庞，嘴唇张合了几下，发现自己依旧无法顺利的说出话语。于是，将头扭开，又高喊了一句，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再不放手的话，我可要踢你了。”
缺乏羞耻心，又或者说根本没有感到羞耻的克里斯，依旧带着微笑说道。
而一边，布莉姬特则是早以笑成了一团，然后又找借口开始蹭起了她的妹妹依文娜。
看着吵闹的人类，两匹天马默默的挪开脚步，与他们保持起了距离，显然是很不想被认为是这些人类的伙伴。
只能说，幸好里贝尔不在这里。
否则，看着光芒一个比一个强烈的主角团成员，却在如此严肃的时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定然会让他产生直接举起白旗的心情。
...
...
捕获作战正式开始。
分出一些人手，封锁住格蕾丝修女可能会逃走的路径之后。
骑士团，先是派出了交涉的人员。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艾哈德还是残留着一丝，光明教会会在了解到实情之后，同意他们带走格蕾丝修女的想法。
只是，负责交涉的人员，在光明大教堂禁闭的大门前，大声的呼喊了许久，却不见有教会的人员从教堂中走出。
“怎么回事？再多派几个人一起喊！”
艾哈德下令道，而与此同时，她从封锁另外几个侧门的骑士团成员那里，获知了无论是大教堂的任何外侧区域，包括生活区域都没有人在的信息。
“似乎，情况有些糟糕了，艾哈德团长。”
出声的是异端审问官。
虽然，这简短的几日期间之中，异端审问官表现出了良好的修养，与所有人相处的都颇为愉快。但是，他依旧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名字。
“以过去的案例，能听到魔女呓语的人，都会变得极为擅长蛊惑人心。再结合诸位已经探查出的信息，这名格蕾丝修女极有可能具备近似于洗脑的能力。所以，现在这个情况...”
异端审问官的话语之间，突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声响，光明大教堂的大门缓缓开始洞开。
而随着大门的缝隙，最先出现的竟然是一个黑黝黝的炮口。
“是魔导炮！”
等人群之中的声响响起时，魔导炮的炮口已然聚集起了剧烈的光芒，下一刻呈光束状的魔导炮击猛烈的扫向了骑士团的队列之中。
轰！
一声巨响震起。
但是却并非魔导炮击中目标的轰击之声，而是雷鸣之音。
只见，之前还在队列中心的异端审问官，已然出现在了队列的最前方，以手中不知该说成是巨骨状的长枪还是长枪状的巨骨，打散了这一发突如其来的炮击。
“启动圣物！”
艾哈德迅速的指挥道，然后怒目瞪向教堂正门的方向。
未等骑士团开始质问，大教堂之中，却一下涌出了许多身着着神职者的衣物，却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从恶魔的手中守护我们的神殿！”
看似是祭祀打扮的光明教会的高层人员，高举着手中的权杖，赤红着双目高吼道。而其余的众人齐齐的发出战吼，冲向了外侧的骑士团队列。
“可恶！”
艾哈德忍不住怒吼道。
她之前预想过种种的状况，却没想到最终会变成这种比最遭还要遭的状况。
格蕾丝修女已经彻底控制了光明大教堂之中的所有人，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尖兵。
而只是被洗脑的诸多教会人员，单纯只是在维护着自己的信仰。
“全员！开始作战！”
死死的咬着牙，试图瞪视着光明大教堂深处的艾哈德，发布了开始战争的指令。
...
...
大战已启。
前列，骑士团与异端审判会的众人，与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激烈的战斗着。
这些神职人员，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不惜一切的狂热的袭击着眼前所有的“敌人”。
而曾经出现在依文娜的生父身上的状况，也出现在了神职人员们的身上。几乎，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展现出了一股非人的强大力量。
骑士团预备好的大量圣物启动，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神职人员们展现出的力量。唯独，异端审判会的圣物，可以做到制止小范围之中的人。
这样的情景，代表着这些疯狂的人们，正在使用着来自于魔女的力量。
与战火纷飞的最前沿相对，里贝尔阵营的几人只是默默的站在两匹天马所展开的防护结界之中，面色无比的凝重。
“抱歉，我...无法出手，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
出声的人，是尼禄。
即便是拥有着种种天赋，手持着圣剑，这位勇者目前依旧也只是没有太多经历的少年。
所以，看着远处血肉横飞的情景，他的脸色极为的苍白。
“并不是因为我们也受到过光明教会的照顾，而是...我不能对这些人挥动剑...”
尼禄看起来有些痛苦的话音，却是在场众人共同的心声。
在这之前没人料想过，他们面对的，会是这样的敌人。
并非是凶恶的罪犯，而是被控制了的，没有任何罪孽的光明教会的神职者。
而可以支撑尼禄等人不加入战局的前提，是现在骑士团这边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即使被赋予了魔女的力量，神职者们却也依旧不是有诸多圣物加持之下的骑士团精锐的对手。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异端审判会展现出了无比的强悍。
十二名审判会的成员与异端审判官，分别如同两把尖刀一般，快速的扫荡着疯狂的神职者。
与心有戚戚，大多只是被动的抵抗着神职者们的攻击的骑士团成员不同，异端审判会就如同没有心的机械一般，只是扫除着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
自挡下第一次的炮击之后，异端审问官便没有再使出雷霆的力量。
不过，他也依旧强大。
看着他干脆利落的，直接无情的斩杀一名又一名神职者，里贝尔阵营的人才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什么是“怪物”。
双方的战力，是出乎意料的无比悬殊。
即使，在祭祀的呼喊之下，不断有神职人员如同源源不断般从大教堂中涌出。但局势，依旧处于一边倒的状况。
直到，有几名神职者被已经冲到最前线加入战斗的艾哈德，以盾牌撞飞，跌入大教堂的正门之中。
异变突生。
差不多几十秒的时间，那几名神职者，竟然以大量不规则肉块的形式，从大门中飞了出来。
即使是在浴血的战场之中，这无比血腥的一幕也震慑住了众人片刻。
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教堂之中徐徐的走出。
男子出现的瞬间，战场的氛围仿佛都为之产生了剧变。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名一手拿着大号的屠刀，一手沾满着鲜血的人所吸引。
“弱小的家伙，可真是碍事啊！连肉，都缺乏紧致！”
高大魁梧的男子，猖狂的吼着，将手中的屠刀一横。
在他的前方，正是不断的呼吼的光明教会中的祭祀。
下一刻，这名祭祀便成为了两截。
又是鲜血喷涌的场景之中，男子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里贝尔阵营一众所在的位置，然后张开嘴大笑了起来。
“终于又见到你了！依文娜！我可是，很想念你的！”
听着男子的吼声，承受着对方的目光，依文娜只感觉自己的鲜血，都在刹那之间全部被冻结了起来。
“你是...”
“‘肢解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决战（二）
轰！
根本没有与“肢解者”寒暄的打算，划过天空的雷霆，便代表了一切。
等到雷鸣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在场的众人看到的情景，便是异端审问官已然使用手中的骨状长枪穿透了肢解者的庞大身躯。
肢解者的胸腔大量的鲜血喷涌，但细心的人却可以注意到，那长枪状的白骨之上，却诡异没有沾上任何一滴鲜血。
遭受着无疑是可以一击毙命的重创，肢解者却像是游刃有余的缓缓回首，凝视着侧后方的异端审问官。然后，伸手一抓。
之前，表现的无比强大的异端审问官，此时却像是陷入了僵直一般，轻而易举的被肢解者掐住脖子拎了起来。
“完全不痛不痒！”
肢解者看着在自己的手中，即使身体悬空也丝毫没有挣扎的异端审问官，继续咧嘴大笑，
“哈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便随着他的声音，他空闲的手抓向异端审问官。一把，将包括如门帘一般遮在面上的布罩在内的，异端审问官的大半衣物全部撕了下来。
而接下来，即使是肢解者，也陷入了些许的呆滞。
因为，被撕去衣物之后的异端审问官，内里却又是一副被看似绷带般的布条，几乎将全身都包拢住的姿态。
只是，这些绷带看起来腐朽且陈旧，即使最明亮的色彩也是斑驳的灰色。
肢解者自然不是单纯的只想将异端审问官的衣服撕下来，看看他究竟是副什么模样。而是想像之前对待那几名神职者一般，直接将对手撕碎。
可这些肮脏的绷带上所充斥的神秘力量，却阻隔了肢解者的暴行。
以木乃伊般姿态所呈现的异端审问官，只有一只右眼露在外侧。而这双眼，则又是诡异无比。
除了横向的两个眼角之外，这只眼还有纵向的上下眼角，看起来犹如一枚菱形。而被四个眼角环托在内的眼珠，眼白部分全部是漆黑的色彩。唯独一粒豆大的瞳孔在中心部位，散发着腥黄的色彩。
被古怪的眼眸所凝视着，未等肢解者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又是一道白色的光芒划破天际。
一只足有十数米长的光芒巨刃，从天而降直接斩断了肢解者举起异端审问官的手臂。
“这次，可是稍微有点痛了。”
扭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的肢解者，看到一名从发型就能看出其桀骜不驯的少年，从空中稳稳落地。
肢解者被斩落的手臂，也在刹那之间便飞回到了他的身边。
仔细看去，可以发现被斩断之后，他的身体和手臂分别伸出了一些细微的肉色丝线，将双方连接在了一起。而等到互相接近之后，这些肉色丝线又变成了肉芽般的事物。
肢解者身体的肉芽，与断臂的肉芽扭合在一起，献上了令人产生极为不适的视觉体验之后，变得完好如初。
“你，似乎很强，但却一点都不有趣。”
将手中回到正常大小的圣剑对准肢解者，尼禄深深的蹙起眉头，
“不过，对你挥剑，我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勇者，正式加入战局。
...
...
在肢解者与尼禄，在大教堂的门前，上演了一番超凡的对决。
不再受到雾夜束缚的尼禄，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不知到底是哪位神明，也不知道到底来自几位神明的大量祝福，加持在尼禄的身上，让全身都笼罩着各色光芒的尼禄，活跃在天上地下的各个角落，挥动着手中的光芒大剑，不断的暴斩着肢解者。
只是，肢解者依旧站立在大教堂之前，没有被击败更没有被击杀。
不单单出于他顽强到让人产生“这人到底能不能杀死”这种疑问的再生能力，还有他纯粹无比的强横的力量。
左手的屠刀挥舞，右手的徒手撕裂。
肢解者看似朴实且充斥着野性的攻势，却偏偏可以屡屡将尼禄从空中击落，甚至几次让尼禄陷入到危机之中。
在场的人中，唯一可以参与到这场非人战斗之中的人，或许只有异端审问官。
只是，不知是因为自己的骨枪依旧嵌在肢解者的胸腔而失去了武器的缘故，还是因为展示出这缠满绷带的姿态之后，遭受了精神方面的打击。
总之，被其他的异端审判会成员拼死的抢回到安全位置之后，他便处于宛如假死般一动不动的姿态。
就在这样的情景之中，克里斯悄悄的摸到了骑士团副团长的身边。
在尼禄与肢解者开辟了新的战场之后，其他人也可没有闲着。
骑士团，仍然需要对抗大量发狂的光明教会神职者。而在杀伐果断的异端审判会，比起之前只能起到不到五成作用的现在，骑士团与神职者们的白刃相接，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碾压的优势。
所以，战场之中，得以拿出空闲做别的事情的人，是少数。
当然，副团长并不是闲着。单纯只是看呆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种战争之中，所以吓得动弹不得连汗都没空去擦而已。
“副团长，我建议你下令，让骑士团的成员优先去清理战场之中，光明教会神职人员的残肢断臂。”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副团长一条，张开口“啊啊”了半天，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
“在艾哈德团长已经冲出去的现在，能作为指挥官的，就只有你了，副团长。”
克里斯有些无奈的看着远处的艾哈德。
固然，艾哈德是无比勇猛的。她站在教堂大门魔导炮的正前方，已经接下了五次炮击，也用手中的“盾”器，打得十数名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陷入再起不能的状况。
就连现在，她还架着盾如推土机一般，高声怒吼着推着六名神职人员直冲对方的主阵地。
可勇猛归勇猛，艾哈德作为指挥官无疑是有些不合格的。
“为、为什么？”
愣了一会，副团长才回答道。
“这...副团长不会真的认为，‘肢解者’出现之后，连续杀死两名同伴，仅仅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力量吧？即使对方确实是个疯子，但是这种明显反常的举动背后，大概也是有阴谋存在的。”
克里斯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摇着头说道。
“他是‘肢解者’？！”
“...”
对于这个几乎全程参与了所有会谈，但依然是状况外的副团长，克里斯是彻底的无言了。
“可是，我让他们突然去打扫战场，导致战况失衡了要怎么办？”
“放心，副团长。团员们还是有余力的。”
远远的眺望着直到现在，还有些束手束脚，显得颇为被动的骑士团阵营，克里斯说着，怕副团长还犹豫又加了一句。
“副团长，只有在外围统筹一切的人才能最清晰的掌握战局。在战场中的大家，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甚至踏入了陷阱都无法察觉。他们都等待着您这位救世主！”
“！”
“而且，这些道理都是伯爵大人教导的！”
“！！！”
话音落下，副团长圆滚滚的脸上，突然浮现起了使命感。
他扯着破鸭般的嗓子，开始指挥起骑士团的成员，尽量的打扫战场，统一将神职者们的残骸收集起来就地焚烧。
轻叹着气，回到了天马张开的结界之中的克里斯，看到依文娜正在用根本不像是美少女能露出的可怕神情，怔怔的盯视“肢解者”那边的战场。
等到克里斯回来时，他恰好听到了布莉姬特在劝解自己的妹妹。
“依文娜，我很明白你的心情。知道你很想亲手报仇。但是，那场战斗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参与进去的等级了...”
“不，布莉姬特姐姐。不是这样的...不是...”
依文娜摇了摇头，依旧看着教堂的前方，
“我在想，他究竟是谁...”
“他不是‘肢解者’吗？”
布莉姬特疑惑的问道，而克里斯的表情也瞬间凝了起来，走到了两名少女的身旁。
“依文娜小姐，你这番话的意思是？”
“我，我也说不太清楚，我...我确实完全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是，那、那是不一样的。记忆是没有办法真正的抹去的，所以有的时候，通过一些契机我虽然不能回想起来，但我可以肯定那些事情我经历过！就像之前，我在奥瑞特小镇遗址的时候，在那个遗址的地下室的时候。我的另一位父亲记载在墙壁上的很多话语，我会产生印象。”
依文娜尽量的保持着话语不混乱，并且可以将自己的心绪传达出去，
“可是！那个人完全没有！如果他真的是‘肢解者’，我应该会产生印象的。我在奥瑞特小镇时就应该见过他！而且他一直潜伏在我们周边的话，我记忆正常的时候，也多多少少遇到过他才是。但是...但是...”
“原来如此...”
克里斯也凝起了眉头，
“难怪，明明根据我和里贝尔先生的分析，在奥瑞特小镇时‘肢解者’应该还是名不会被怀疑的孩子。而十五年后的现在，他也应该仅仅是名青年。但这名‘肢解者’...”
“明显是中年！”
依文娜与克里斯对视一眼，难得的意见相合。
“这...”
就在克里斯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陡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之中，在战场中响起。
本身，战场里有些惨叫声并没有什么奇怪，但这声惨叫实在是太过于凄惨了，而且伴随着绝望的“救我，快救我”这样的呐喊。
将目光转过去之后，克里斯等人惊愕的发现，有朵“花”正在吞吃着一名骑士团成员。
不，那东西根本不是花。
克里斯稍微的迟疑之间，他在那朵古怪的肉色花朵旁，看到了这种“植物”到底是哪里来的。
只见，地上散落着的神职人员们的残肢之中，陡然伸出一根触须般的事物，刺在一名骑士团成员露在盔甲外的肌肤之上。
然后，骑士团成员被肉眼可见的吸取着血肉，另一边神职人员的残肢则是迅速的生根发芽，变成古怪的肉色树木或者巨大花朵，近一步的试图啃食面前的猎物。
克里斯心道“果然”，然后却听到接连不断的惨叫之声不断响起。
虽说，这些残肢植物很是古怪，但理应不会让骑士团阵营这边迅速的崩溃。
骑士团的表现，看起来就像是突然被抽取了身体上的力量。
不只是被残肢植物缠上的骑士团成员，而是几乎所有的人。
也就是说，已经发生并且正在发生什么常理之外的事情。
克里斯连忙环顾四周，然后僵住身体，轻呓了一句，
“起雾了...”
...
...
同一时刻，骑士团总部之中。
一场手术刚刚以成功落下了帷幕。
只是，走出了手术室之后的几名来自医学院的医生，却纷纷露出了充斥着负面的，比如愤怒、比如恐惧之类的神情。
而其中，颇为有能，屡屡帮助了骑士团的依文娜的学姐瑟钦医生，带着一个托盘从手术室走出，展示给了一直等待在外的病人的亲属，女骑士亚布贝奇。
“一共十一只，其中四只被埋在病人的右眼眼窝深处。这就是病人的右眼失明的原因。”
看着托盘上的十一只虫子，亚布贝奇背脊发寒，面色苍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伊森贝奇，经常在说“能听见虫子的声音”，并且在“虫王”汉拿·怀特死去之后也依旧在说。是因为在那场令人悲伤的事件之中，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完全没想到，伊森贝奇是真正意义上的“能听见”。
“这种虫子是...子母虫？”
“不错的见识。不过对于一名骑士团成员而言，是理应具备的知识。”
瑟钦医生的声音有些刻板，有些冷漠，还带着一股傲慢。所以，与她并不熟的人，很容易因为她的语气与说话方式便感到不快。
“这种神奇的虫子分为‘子虫’与‘母虫’。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子虫会将大部分母虫听到的声音，原封不动的重现出来。虽然子虫的声音很小，但也并非是完全不能捕捉的程度。所以，近年来这种虫子多用于联络，或者...窃听。”
听着瑟钦医生的话语，亚布贝奇不禁的用手捂住了嘴。
即便知道事到如今，这样的行径毫无意义，但无奈这是她本能般的反应。
她已经记不起这些天，在病房之中她到底和伊森贝奇说了多少事情。因为实在是太多，实在是害怕失去兄长的她，只要有时间就想尽量的将自己内心中的一切，都诉说给伊森贝奇去听。
而其中，自然有大量的机密。
有关于骑士团的，有关于她自己的，也有关于坎普雷特伯爵的...
一时间，如同坠入冰窖的亚布贝奇，脑中空白一片。
不只是她，这些天伊森贝奇还见过许多人。
而这些情报，如果全部被窃听，全部被神秘组织所获知。
那后果，不堪设想。
...
...
“我说～坎普雷特，你这家伙这次应该是真的找了一间足够能配得上我们身份的宅邸了吧？现在那座，就已经足够简陋了。如果更差的话，我可不住哦！”
行驶的马车之上，里贝尔深深的皱着眉头，看着在身边缠着自己抱怨不停的亡国“公主”，斯佩西·菲尔纳。
“你想露营就让塞巴斯给你找帐篷。”
里贝尔毫不客气的说道。
“哈啊～？！”
伴随着这声拉长的声音，接下来斯佩西又是一阵刺耳的抱怨。
而看着身旁这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逃难的大小姐，里贝尔叹了口气。
你看另一边那个“怪盗”，还有对面坐着的艾德一家三口多老实？
唉...等到离开格林沃特城的时候，能不能再找个借口“不小心”把她丢在这？
内心叹息之余，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实在烦不胜烦的里贝尔拉开了马车车窗上的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发散下情绪。
而拉开帘子的瞬间，他就愕然的发现。
格林沃特城，起雾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决战（三）
怎么会起雾？
里贝尔愕然的看着，马车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朦胧。
现在可刚刚天明不久，离夜晚还早得很。而且，神秘组织不是应该已经没有继续仪式的条件了吗？
那这只是寻常的雾？
不！
一、两分钟前看窗外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哪里有寻常的雾气，可以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充斥全城？
里贝尔顿时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又想起了汉拿·怀特临死前的那句，“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确实，至今他对魔女的仪式也没有确切的了解。大部分，都只是通过各种助力所得到的推测而已。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确认这些雾气，究竟是不是与魔女有关的雾夜的雾气。
里贝尔拿起一枚胸针，在手指上轻轻的刺了一下。
在诸人迷惑的目光之中，看着血滴顺着手指流淌，小小的伤口久久没有愈合。里贝尔确定，这场决战真的出现了掌控之外的问题。
“塞巴斯，停下马车！”
焦急的里贝尔，呼喊一声之后，也顾不得车厢内其他人的古怪目光，在马车停下之后径直的走了下去。
仰望天空，里贝尔的脑中，不禁的嗡了一下。
因为，这第四次的雾夜明明到来，但是天空之中剧情触发点却没有同时亮起。
不！
仔细想想，本来剧情触发点就和魔女诞生仪式以及雾夜，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之前，屡屡吻合，仅仅只是因为原剧情的时间点，与现实的时间重合，并且相应的满足了一些触发条件而已！
抬起头，有些无措的看着天空中还没有亮起的三个剧情触发点，里贝尔用力的按住了自己太阳穴。
冷静，然后快思考，思考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说剧情点的触发不代表魔女仪式的进行次数，那会不会是次数不对？
既然格林沃特城的周边迷宫，是原初魔女的尸骸演变而成的。那魔女诞生仪式可以举行的范围，也理应将周边囊括进去！
也就是说，并不仅仅限定于格林沃特城。
而且，仪式真的是最近才开始的吗？
按照通常的逻辑，魔女诞生的仪式是为了聚集魔女力。可无论是唤来雾夜还是连环杀手们在雾夜之中，拥有超凡力量的状况，都是在消耗魔女力的行为。
因为不知道量方面的问题，所以不太好判断，但这终归也是本末倒置的问题。
那会不会，仪式早就开始举行，雾夜也曾经出现过。只是，神秘组织做得很隐秘，也没有在雾夜利用过魔女力，所以没有引起注意？甚至雾夜本身并没有在格林沃特城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出现，而是人烟稀少不会被察觉到的地方。
不能利用雾夜，让恐慌在格林沃特城的住民们的内心中循环，魔女诞生仪式的效率无疑是会下降的。
但是，神秘组织有时间，之前他们有整整十多年！
而且，若不是格蕾丝修女在一年前的突然病重，这种悄然无息的仪式，才是神秘组织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
那之前对于仪式次数的判断，可真是天大的误判。
仪式到底进行到了第几次？还差几次？
里贝尔内心之中满是苦涩的味道。如果他现在的猜测是对的，是不是代表他之前在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徒劳？
魔女的诞生，根本就是无法阻止的。
不...不会是这样的。
里贝尔尽量的安慰着自己。
无论如何，“虫王”汉拿·怀特，试图将南城区整个卷入的疯狂行径，也代表着神秘组织的仪式还需要次数。
神秘组织的计划，确实被他彻底打乱。
并且，原剧情之中肯定是“肢解者”来为仪式进行收尾。
所以，至少还缺少两次仪式。
问题在于，现在的浓雾，是不是代表两次仪式之中的一次，已经完成。
里贝尔环顾四周的时候，马车上的人也纷纷走下，来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少爷，您这是...”
“那边...是什么东西？”
完全没有心绪去回应诸人的担忧，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东北方向的瞬间，便伸手指着那个方位提问道。
“什...什么？少爷，因为雾太浓，我什么都看不到。”
不只是塞巴斯，其余人也纷纷表达了同样的意见。
而里贝尔也意识到，在场之中是只有他的视野，出现了问题。
因为，在他目光所到之处，格林沃特城的东北方向，他能看到一片赤红的尘雾般的事物，正在缓缓的飘向天空。
“那个方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里贝尔换了种提问的方式，然后又补了一句，
“尤其是城外。”
“那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迷宫的方位。”
“迷宫？”
里贝尔一愣，
“迷宫的话，是不是因为魔物的暴动...”
“是的，因为大量魔物的暴动，冒险公会已经派遣了专门的‘清扫人’前来。现在的话，冒险家们应该在大量的清除着发狂的魔物吧。”
听着塞巴斯的话语，里贝尔脑中的线索开始串联了起来。
现在，迷宫那边有大量魔物在被杀。
那么，魔物这种他还没有见识过的存在，是不是也会具备感情与情绪。
比如，恐惧...
而且，如果迷宫是原初魔女的尸骸衍生，那从这迷宫中诞生的，会在死亡后遗留“魔晶石”的魔物，又会携带多少魔女力？
“看来，真的只剩最后一次了...”
自言自语般的说着，里贝尔叹了口气。
即使有专门对付魔女的异端审判会在，神秘组织还是能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仪式。
与其说是他们众人的无能，不如说“魔女”这类存在，与寻常的世间真的是完全的格格不入，像是另一个次元的访客。
她们有着自己的规则，无法用常理衡量。
而仪式或许只剩“肢解者”那一场的现在，骑士团真的可以阻止吗？
虽然，骑士团早早就封锁了周边一大片区域，也做好了随时操控舆论，抚平住民心绪的准备。
但这种程度的应对...
“啊！”
突然的一声尖锐的悲鸣，将心事重重的里贝尔从思绪中拉出。
转过头，他看到斯佩西捂着右侧的耳朵，伏下身子几乎瘫坐在地上。
对于高傲且颇为重视贵族礼仪的斯佩西而言，不是发生特别的事情，她是不会无端的坐在马路正中央的。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们没听到，那声尖锐的，像是笛声一样的声音...哦，你们听不到也正常。我这枚耳环是圣物‘孤高王的指骨’。它可以从一些特别的力量之下，保护我不受到侵袭。”
好像已经缓了过来的斯佩西，得意洋洋的将耳环放到手中，展示给众人看。
而看着那所谓的“指骨”，里贝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人到底身上有多少件圣物？
不如说她就拿圣物当项链、耳环这类的首饰？
还有就是，那块别人的骨头戴在耳朵上，她就不觉得晦气吗？
“爱丽丝，你怎么了？”
里贝尔的腹诽间，艾德一家那边，又发生了状况。
就见，爱丽丝此时的脖子扭成了一个很极限的角度，在斜眺着远方，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以里贝尔的角度，他没有看到爱丽丝的正面，但是光看侧面和背影，爱丽丝的动作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作为父亲与母亲，艾德与芬带着担忧分别将一只手搭在了爱丽丝的肩膀上。
可下一刹那，艾德与芬毫无预兆的，被用力的击飞了出去。一人飞跃了宽阔的马路，一人重重的撞在了马车之上。
而将两人击飞的，正是爱丽丝。
突如其来的惊变，惊住了在场的其他人。直到爱丽丝，踏起脚步，突然向着来时方向，向着宅邸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这是...这是！”
“塞巴斯！去简单的处理一下艾德和芬身上的伤！然后带着所有人，按照原计划尽快赶去旧公馆。城中的状况，向着最遭的预想发展了。这个城里，可能就只有旧公馆的人，能保护你们！”
里贝尔快速的下令道，跑到马车旁拿出了破灭之剑。
“可是，少爷您...”
“少啰嗦，我去追爱丽丝！”
试着展开黑翼，但果然无果的里贝尔，咬了咬牙开始徒步去追赶已经几乎消失在了雾气里的爱丽丝。
...
...
光明大教堂之前。
伴随着雾气的泛起，以及大量的光明教会神职者的残肢变成植物状的膨胀血肉，原本近乎碾压占据瞬间便翻转了过来。
“小姐，骑士团的损伤已经超过了三成。现在最合理的做法，是全军撤退。”
在几乎战场的最中心，女秘书琳风轻云淡的向着不远处，正在用巨盾砸血肉巨花的艾哈德说道。
“不行！什么魔女，什么仪式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知道不能让恐慌扩散。而且如果我们撤退了，又有谁能去面对这些怪物！”
艾哈德说着，不禁的将目光投向了大教堂门前的方向。
雾气泛起的现在，唯独尼禄与“肢解者”的战场，在异端审判会提供的圣物的笼罩之下，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肢解者”依旧得到了更多魔女力的加持。
现在的他，身躯明显的膨胀了一倍，并且双手已经逐渐转变成了十条血肉藤蔓般的形状。
而即便自身具备的神明之力不会受限，但在鏖战的疲惫与对手的增强之下，尼禄已经陷入了颓势，看起来只是在勉力支撑。
若不是时不时，会有尼禄的同伴赛德的魔导炮击，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远程袭击“肢解者”，尼禄的状况只会更加糟糕。
“该死。”
知道无法指望外力的艾哈德，对着琳下达指令，
“琳，你也加入战局。”
“小姐，那片怪物对决的战场，即使我加入进去也不会有收获的。”
“那你就负责收拾那些袭击骑士团成员的血肉植物！”
“是。”
琳不动声色的将眼镜换成面具，然后陡然高高跃了起来。
在无法使用神明力量的雾气之中，只凭身体的力量就跳到半空之中的琳，无比的惹眼。
下一刻，空中的琳开始回旋身躯，伴随着降落，一个无比沉重的回旋踢，直接踢在一棵已经成长到近四米高的血肉树上。
砰的一声爆响。
小范围下起了血雨。
再看去那棵高耸的血肉树，直接被拦腰踢成了两截。
“你也足够怪物了...”
同样在激战的艾哈德，只是用眼角随意的撇了一下之后，轻声的感叹道。
另一边，落地的琳，将沾满了血肉的西服上衣直接扯下丢到一旁，然后拉开胸前的紧致领带，随即又一次高高跃起。
一时间，不断有仿佛炮击打中的爆响声与血雨出现在战场之中。
原本摇摇欲坠的骑士团阵营，得意稍加喘息并且重振旗鼓。
战况升级的现在，骑士团也已经发出了援助请求，并且面对这些显然是怪物的存在，不想与光明教会作对的城中势力，也无法在坐壁旁观。
所以艾哈德相信，只要撑过这段时间，战况定然会好转起来。
同时，她也担心，琳的身体，能不能支持她撑到援军到来。
而就在血肉植物快速的被琳击破的时刻，同样有一个人在注视着这些事情。
“啊——！”
大教堂的正门之前，猛然将尼禄大力的扇飞，“肢解者”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咆哮。
随着他的咆哮之声，大批的血肉植物，竟然开始了被抽干了全部搬的迅速枯萎。而一些人敏锐的察觉到，肢解者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在地面“生了根”。
通过土壤，血肉植物将力量快速的传输给了肢解者。
瞬时间，肢解者的身躯开始飞速的膨胀。
三米、五米、十米...
巨大化的肢解者，挤压着光明大教堂，怒吼之中用肘部随手的打飞了大教堂顶部的尖顶。
面对着如一小节高塔般的尖顶坍塌，砸向战场的中心，艾哈德却没有躲避，只是呆呆的看着依旧在膨胀巨大的肢解者。
开玩笑的吧？
听着已然能遍布格林沃特全城，且已经彻底没有了人性只剩下了野性的肢解者的咆哮声，艾哈德不禁的陷入了茫然。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制止这样的怪物，散播恐慌？

第一百四十八章，决战（四）
“还真是狡猾呢。就如同，在作弊一样...”
光明大教堂前方的战场末端，在天马的防护壁之中，先是仰望着格林沃特城东北的方位，又望着不断膨胀的“肢解者”，轻声的自语道。
“是‘狡猾’吗？还真是奇怪的形容词。我只能从眼前的情景之中感觉到恐惧，以及...恶心吧。”
克里斯身旁的布莉姬特，应声说道。
虽说，不擅长打硬仗是怪盗团三姐妹共同的特点。不过，比起防护罩中的另外几人，布莉姬特对于战场上的贡献，可以说是最多的。
她几乎与骑士团所有的出战成员，建立了“联系”。
而一旦这些成员出现受伤之后，失去意识等情况。布莉姬特就会第一时间接管他们的身躯，尝试从战场撤离。
直到现在，她已经成功救下了四名在危机关头的骑士团精锐成员。
“难道不狡猾吗？就如在玩扑克牌游戏的时候，就在我们绞尽脑汁，想要用手上的普通牌战胜对手的时候。对手却像是在嘲笑我们一般，轻易的拿出了一手的鬼牌...”
瞳孔有些暗淡的克里斯，继续凝视着战场，
“即使我们解开了种种的谜题，近乎逼近了真相，将犯人追至死路又能怎么样呢？在绝对的力量之前，还是没有意义。这样的状况，可一点都不有趣。都被揭穿到了这种程度了，犯人不应该痛哭流涕的在侦探面前跪下忏悔的吗？”
克里斯说着，脸上的阴霾却好像一闪即逝一般，重新浮现起了微笑，
“总之，我们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所以，就继续‘解谜’怎么样？”
他看向依文娜，
“依文娜小姐，经过思绪，果然还是认为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并非‘肢解者’吗？”
面对克里斯的疑问，依文娜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真正的‘肢解者’又会在哪里呢？根据犯人的条件筛选，修女格蕾丝只能是他的同伴。而在奥瑞特小镇的事件之后，‘肢解者’理应会被她带回格林沃特城。所以，查一下收养之类的信息...不，应该不会有收获。因为奥瑞特小镇的搬迁，‘肢解者’有正当的理由搬进城里，并且接近修女格蕾丝。”
克里斯思考了一下，
“那会不会，是那座学院呢？从年龄上，‘肢解者’当时应该也是进入学院的年纪。修女格蕾丝在担任学院的教师，更是给他提供了充足的理由。按照这个推测的话，‘肢解者’应该是比依文娜小姐年长一些的学长或者学姐。并且，以他对你们父女的执着，极有可能毕业之后也会依旧留在学院里。以实习教师，又或者学院的工作人员的身份。依文娜小姐的印象之中，有奥瑞特小镇出身的人，在学院任职吗？”
依文娜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也没有调查过那些人，都是哪里出身。”
虽说奥瑞特小镇小到镇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彼此认识，没有秘密。
但是，以依文娜离开奥瑞特小镇时的年纪，再加上她的记忆被摆弄过，所以要求她也能记住所有人，显然是个过分的要求。
“那这件事，事后再查就好。太好了，可能又有一个谜题可以解开了...”
话是如此的说着，但无论是布莉姬特还是依文娜，都没有从克里斯的口吻之中感觉到任何的“太好了”成分。
...
...
格林沃特城的街道之中，提着破灭之剑奔向宅邸的里贝尔，也在半途不禁停住了脚步。
并非是他没有了力气，也并非他不着急，单纯只是目光所见到的一幕，太过于震慑人心。
就见北城区，光明大教堂的方向，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升起，直冲云际。
即使是在遍布全城的浓雾之中，依旧可以依稀看到，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居然呈着人形。
这...
里贝尔再三确认，才确定并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怎么画风一下就变成有怪兽出现的特摄剧了？
《魔女在悲鸣》真的是个GALGAME吗？
里贝尔呆愣之际，北城区的怪物却没有闲着。
看着那只怪物三两下就拆掉了格林沃特城的象征建筑之一光明大教堂，并且将教堂周边的几座高塔随意拔起，往城中乱丢。里贝尔不禁联想起了那些特摄剧之中，多灾多难的城市。
隔着半个城区，里贝尔似乎都能看到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场景，可以看到周边的住民们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绝望的悲戚的样子。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
即便魔女拥有着常理无法衡量的力量，直接变出一个巨人出来，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些？
无比巨大的对手，往往会给人带来最直观的恐怖...
里贝尔甚至已经听到，他周边即使没有被卷进怪物的破坏，也没有高塔的塔身砸过来，住民们也依旧发出了尖叫。也可以看到，一些人影在雾气之中盲目的逃窜着。
到处都乱成了一团...一切，都在开始失控。
伫立在原地，径直的仰望了北城区片刻，里贝尔还是咬牙动身，继续奔向宅邸的方向。
事到如今，即使他去光明大教堂，也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还是快去将爱丽丝找回来，然后带到旧公馆。
如果说，事情演变到最遭的状况，有新的魔女在格林沃特城诞生。那届时，能保证他们安全的人也同样只有魔女。
所以，哪怕黑鸦自称她是“人造魔女”，里贝尔也必须寻求她的庇护。
...
很快，里贝尔回到了这两个月时间里，一直作为住所的包含无名餐厅在内的宅邸。
本应空无一人的宅邸，此刻格外的静谧。
浓雾与幽暗的光线之下，往日里总是很温暖的去处，此时也只像是一间阴森的鬼宅。
里贝尔无法确认爱丽丝到底是不是回到了宅邸，他只能期望如此。
爱丽丝突然打飞艾德与芬的力量，显然是脱离了常规的。而且，在雾气弥漫的现在，她无法使用光明之神的祝福。
所以，爱丽丝之前所展现出的，无疑是与魔女有关的力量。
在依文娜带来的她的生父，哈特神父的记录之中，也出现过相似的情景。
本来不具备任何神明之力的他，在医院之中展现出过超出常人的力量。而伴随着这份力量而来的，便是“肢解者”的同伴，也就是修女格蕾丝的“洗脑”。
对于洗脑这种事情，里贝尔自然是不可能了解的。
如果一名穿越到异世界的普通人，却有着洗脑方面的知识，那才是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过，有些道理，他却可以理解。
就是格蕾丝修女教爱丽丝以及其他学生的，古怪的言语。
锻炼记忆力？
里贝尔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信了那番鬼话。
无意义的话语与圆周率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圆周率背诵的再多虽然也用不上，但至少它是“切实存在”的事物。并非，毫无意义的虚无。
就算那些言语之中，不具备任何的力量。爱丽丝等人，会刻意背诵一段完全没有意义的话语，就已经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对于格蕾丝修女的，无条件服从。
而里贝尔也能理解的洗脑手段，再加上这个世间特有的神秘力量，尤其是魔女力。才会导致爱丽丝，突然做出完全违背自己意志的举动。
在得知格蕾丝修女是幕后黑手之后，里贝尔之所以没有对爱丽丝的事情做出应对，并非他存在侥幸心理。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解除这疑似“洗脑”般的事物。
他只能尽量的让爱丽丝远离这些事情，在父母的包围之下，等到格蕾丝修女伏法。
可...用通常无法听到的笛音，远距离的进行操控什么的...
他又要用什么手段进行防备？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踏入到了宅邸的院子之中。
他觉得神秘组织的目标是自己。
虽说那个组织的下层，擅自的进行了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刺杀”，但这也代表着组织并不是没有重视他这位一直在暗地里出谋划策的伯爵。
所以，他才会猜测，被控制的爱丽丝应该是回到了宅邸。回到了他肯定能找到的地方。
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能倚仗的事物，黑鸦的羽毛以及破灭之剑，里贝尔在内心之中长长的叹息。
他觉得，如果理智的话，他不应该回到宅邸，回到这明显是陷阱的地方。
即便当时身边的人，都不怎么靠得住，他也应该先去旧公馆再从长计议才对。
那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
里贝尔驻足，然后摇起了头。
如果他是都到了这一步，还能狠下心回头的人的话，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追过来了吧...
推开无名餐厅的大门，里贝尔这一天却看到，从来没有客人的餐厅，却堆满了人。
只是，这些人的出现，让他的心脏差点漏跳一拍，只能用被动技能维持面部表情。
有很多孩子，不，其中显然夹杂着明显已经成年的人。
昏暗的灯光之下，总计数十人在无名餐厅之中，整齐的垂着手在列成两个队列。
年龄、服饰、性别、发色等等所有事物都没有统一性的人群，只有一点是共同的。
那就是，他们的表情都很木然，如同一具具被抽去了灵魂的人偶。
看来，神秘组织的笛声，还做不到准确的只将爱丽丝一人召唤到宅邸。所以，全城之中这些年都被格蕾丝修女所荼毒过的曾经的学员，全部聚集了过来。
“这是在邀请我吗？”
看着两道队列的中心，明显让出的一条道路，里贝尔自言自语着，
“真是恶趣味...”
走进这条道路，里贝尔才发现，穿越这么一条道路还真是无比需要勇气。
左右两侧的人，都在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知道，这些人现在的状况都不正常。
他知道，这些人拥有着超出常理的力量。
他知道，这些人随时可以暴起。
他也知道，在踏出脚步那时起，他就随时会被这些宛如操线人偶般的人包围起来。
只有里贝尔自己才能听到，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
踏着一步又一步沉重的步伐，里贝尔来到了二层。
然后，在二层的大厅，看到了像是等候多时一般的爱丽丝。
里贝尔没有激动的冲上去，而是仔细的打量着。
率先动起来的，还是爱丽丝，又或者说正在操控爱丽丝的人。
她缓缓的转过身，用后脑部对着里贝尔。
然后下一刻，伴随着一阵蠕动，爱丽丝的后脑出现了一张嘴。
“初次见面，坎普雷特伯爵阁下。久仰大名。”
上下张合的嘴唇之中，是两排洁白的牙齿，吐出着文质彬彬的话语。
“‘艺术家’？”
“哦？竟然能这么快便识破我的身份，不愧是伯爵阁下。没错，我就是‘艺术家’。”
只有嘴的艺术家，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微笑，
“我的‘兄弟姐妹’，一直以来都很受你的照顾。所以，我这一次，是来‘报恩’的。”
“艺术家”的话语里，显然承载着满满的恶意。
...
...
光明大教堂之前的战场之中。
尼禄依旧与巨大化并且血肉植物化的“肢解者”浴血奋战着。
阻止恐慌散播之类的复杂的事情，他不太懂，也不想去懂。
他只想击败眼前的强敌。
而尼禄几度快速的飞奔在“肢解者”巨大的躯体之上，顺着他的肢体与枝干快速的向上攀爬，艰难的对其头部发出一击重击，发现攻击的效果一次不如一次之后，他知道自己的战斗必须做出改变了。
有些狼狈的又一次被“肢解者”甩到地面之后，尼禄高声的怒吼着，举起膨胀出数米剑刃的圣剑，再次的冲向面前的巨大化怪物。
只是这一次，尼禄的目标却不再是“肢解者”的头部，而是他的腹部。
他的举动很危险，也很不明智。
因为，在巨大化之后，生根在地面的“肢解者”的行动虽然受到了限制，但是唯独一直垂在他腹部周侧的双手，又或者说伸出无数不同大小的肉色藤蔓的怪臂，还保持着足够的灵活。
所以，尼禄现在的举动，无疑是在自投罗网。

第一百四十九章，决战（五）
果然，当尼禄冲上去之后，大量的肉色藤蔓呈包拢之势鞭打向尼禄。尼禄在巨人的腹部挣扎了少许之后，就被沉重的击打远远的击飞了出去。
砰！
尼禄的身体就如同坠星一般，沉重无比的从半空坠下，撞在周边一栋楼的墙壁之上。
卷起的沙尘之中，泛起的是一抹鲜红的色彩。
自开战以来，尼禄还是首次受到，足以让他吐血的伤势。
虽说，从“肢解者”开始巨大化起，尼禄严格意义上已经不在被其视为对手。尼禄也完全无法阻碍肢解者大肆破坏光明大教堂的行为。
但依旧在战场中活跃的尼禄，在骑士团众人的眼中，是一个“顽抗”的象征。
而就是这样“即使无法击败对手，也绝不让其好过”的尼禄，此时也受到致命程度的重创，骑士团一方的士气无疑的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可未等溃败的氛围以及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尼禄的吼声又重新点燃起了希望之火。
“差不多休息够了吧你这家伙！这个东西还给你！”
艰难的从废墟中站起了尼禄，投出的事物竟然是异端审问官的骨枪。
尼禄之前，不顾危险冲向危地，为的只是帮异端审问官拿回他的武器。
迎面接过被抛来的骨枪，自遭受“肢解者”的攻击之后，便陷入了近似于无法再起状况的异端审问官，终于再次的动了起来。
“你的本体该不会是那柄长枪吧？”
一手扶着明显有凹陷痕迹的胸部，尼禄用轻型的臂甲胡乱的擦了擦不知从哪里流出，总之布满了整个面庞的鲜血。
“骑士团团长，还有赛德！我们一切协力，打倒那个家伙吧！”
即使因为痛苦，面容有些狰狞，勇者尼禄看起来也依旧可靠。
...
...
里贝尔的宅邸。
“艺术家”，“看”着按照他的预想，乖乖的来到了自己面前的里贝尔，开始轻声的笑了起来。
声音在“呵呵”与“嚯嚯”之间的笑声，虽然颇有几分绅士的风格，但是也难掩“艺术家”的得意与猖狂。
“真的、真的就和‘母亲’说的完全相同。‘伯爵大人，其实很弱小！’，不过是一名平民的小女孩而已，就能将伯爵大人彻底的拿捏在手中。”
爱丽丝后脑上，单独的一张嘴，唾液横飞，
“当我的兄弟，‘虫王’都被抓住的时候，我真的是有些吓到了！”
“虽然之前也听说过，伯爵大人似乎无所不知，甚至可以看透人心，拥有洞悉一切的真实之眼。并且，即使不亲自出面也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不仅让城内的所有势力，都在自己的手中起舞，就连闻名于王国的怪盗，都只能在其麾下充当一名仆从...”
“这些听起来完全就像是在肆意编造的事情，居然都是些事实不是吗？”
“才来到格林沃特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能受到从民众到掌权者的一致赞誉，就犹如一位君临到了这座城市的帝王。”
“而且，若不是有几次登上了报纸。伯爵大人甚至会神秘到，让人不知道是不是一名真实存在的人物...”
听着“艺术家”的夸赞，里贝尔微微皱起着眉头。
他只是普通的在格林沃特城生活而已，在他人眼中看来，居然是那么一副形象吗？
平日里，从身边的人听到类似的话语，他只会当奉承。但到了“艺术家”这里，差不多的话语竟然有了几分可以参考的价值。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劝诱，伯爵大人。只要是仪式还没有完成，就有少许的时间，让你成为我们一员，成为我们的兄弟姐妹。”
“...”
听着这句自穿越以来最好笑的笑话，里贝尔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伯爵大人，难道你就不认为可惜吗？明明，是那般出众的你，本可以拥有一切的你。却在为别人而活！导致就像现在一般，浑身上下充满着破绽，让我也可以轻易的将你逼入险境。”
“艺术家”的语气很是激动，
“加入我们吧！来到‘母亲’的身旁。‘母亲’会引导出你内心深处的渴望，让你真正的了解自己，让你从此更加的强大...”
“...”
里贝尔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和这些脑子不太正常的人，是真的有些聊不来。
说来，总感觉好像他遇到的人，经常有将他拉入伙的倾向，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着什么特质或者标签，写着“我很好利用”什么的。
他也考虑，是不是要虚以为蛇一番。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没有必要。
他倒也并非真的如传闻之中那般，有所谓的“真实之眼”。但是，经过了在格林沃特城的这段时光，他却也变得可以分辨一些事物了。
就在“艺术家”大放厥词的，说着里贝尔“弱小”的时候。实际上，里贝尔也在第一时间判断了出来。
即使这位“艺术家”或许是神秘组织之中，真正的实行者。可以花费十多年的时间，在格林沃特城布出一张巨大的网来举行诞生魔女的仪式，也拥有着现在这般常理难以理解的能力。
但在里贝尔眼中，却只能看到“艺术家”的羸弱。
于是...
“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想要我的性命的话，就尽快。你或许不知道，从先前开始，你的嘴中便一直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恶臭。”
“...”
“艺术家”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料到，被描绘的宛如旧贵族的典范一般的堂堂坎普雷特伯爵，会对他进行如此直白的辱骂。
“呵...呵呵，再考虑考虑也是可以的，伯爵大人。我们还有时间...”
“是吗？”
里贝尔平静的看着“艺术家”，
“在你眼中，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即便我已经只身一人来到了你的面前，你也依旧不敢有什么举动。难道，是在忌惮我手中的这柄剑？那我将它丢出窗外怎么样？”
接下来，“艺术家”便看到，里贝尔真将破灭之剑直接丢出窗外的情景。
“...”
“现在呢？嗯，看起来恐惧还没有消退。之前，我还考虑过另一个选项。那就是之所以将我形容的那般出色，为的是托显出你们‘母亲’，是比我更高层次的存在。但仔细想想，这个想法好像只有可笑而已。”
“你们的愚蠢、丑陋皆是不堪入目。”
“花费了十五年的时间，利用着‘洗脑’这样方便的能力，所给出的答卷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吗？”
“确实，我只来了这里两个月，就频频阻碍了你们的计划，葬送了你们的兄弟姐妹。”
“但这，难道不单纯的就是因为你们的无能吗？”
“‘帝王’？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在你被称为‘地下世界的帝王’之时，这个词语就已经遭受到了污染，变得太过于廉价了。一想到居然要与你同列，我倒确实绝望到想要找名修女做些祷告。”
里贝尔冰冷的说着，目光却紧紧的盯住“艺术家”。
由于还需要附身在爱丽丝的身上，“艺术家”本应是不会进一步对爱丽丝进行加害行为的。
但是，为了万一，里贝尔也需要尽量的将对方的怒火，直接的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你们的‘母亲’，格蕾丝修女，在我看来同样是如同小丑一般。不过，比起你们应该是要优秀不少的吧。毕竟，她将你们作为棋子，作为人偶使用，你们却还要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她。包括你在内的那些‘兄弟姐妹’，该不会真的认为，自己是从‘母亲’那里得到了重生，所以才会有着连性命都能枉顾的忠诚吧？该不会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其实也是被‘洗脑’，才成为了那种失去了自我的狂信徒...”
“闭嘴！你懂什么！‘母亲’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活在这个世间，什么才是真正的渴望与快乐！”
被直接的辱骂无能也保持了缄默的“艺术家”，提到修女格蕾丝的话题时，却陡然的暴怒了起来。
“真正的渴望？快乐？所以，你现在的行径，就是在追求这些事物？那你的渴望与快乐又是什么？是和我这位伯爵大人交谈吗？听着我的声音，就能让你快乐的不能自已了吗？”
“喝下那瓶毒药！现在！立刻！”
“艺术家”大声的咆哮道。
而里贝尔稍微转头，看向了桌上一瓶呈着可疑色彩的药水。
来到二层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东西。
“毒药？真是没有创意...”
“喝了它！如果你不喝，喝毒药的就是这个小鬼！”
“...”
里贝尔内心之中产生了无比的厌恶之感。不仅对面前的“艺术家”，还对那名格蕾丝修女。
客观来讲，他认为格蕾丝修女，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毕竟，仅仅见了一次面，也没有过多的交谈，格蕾丝修女就已经很确认将爱丽丝作为人质之后，他就会完全的束手无策。
按照常理，他是一名伯爵，而爱丽丝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少女而已。
两条生命，无论让谁来选，都不可能放在天平的两端加以衡量的。
包括伯爵自身。
但格蕾丝却像是有十足的把握，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里贝尔肯定会喝下毒药。
实际上，格蕾丝也并非完全没有误判。
因为，如果没有底牌，里贝尔到底会不会喝毒药，其实也只是未知数。
“没有茶吗？”
“什么？”
“一点都不优雅。”
里贝尔用两个手指轻轻的架起小号的瓶子，来回摇晃其中的液体，挑衅般的看着“艺术家”，
“说起来，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杀死我？可不要说是你们这些棋子，哦不，是‘兄弟姐妹’间的惺惺相惜。所以，你们要报仇什么的。”
“快喝！”
里贝尔稍微顿了顿，突然发觉每到危机的时候，他的脑中就会格外的清晰起来，
“是因为对魔女而言，我很‘特殊’吗？”
里贝尔的声音，让暴躁的催促着的“艺术家”猛然的闭上了嘴。
“是因为即便完成了所有的仪式，我的存在依旧对你们的计划是个阻碍？”
“艺术家”依旧没有回应。
而他的这种反应，已经和默认也没有了什么区别。
也正是这时，“艺术家”或者说，爱丽丝突然转过了身。
然后，里贝尔之前满是戏谑的神情，也僵在了脸上。
“里...贝...尔......”
睁着充斥着泪水的双眼，爱丽丝艰难的吐出了里贝尔的名字。
爱丽丝显然被“艺术家”放松了一些操控，具备了一部分的意识。
因为，在“地下世界的帝王”都要尊称他一句“伯爵大人”的这个王国，会直接呼唤他名字的人，真的是数得过来的。
轻舒了口气，面对着近在咫尺，颤抖着试图伸出手臂来触碰自己的爱丽丝，里贝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放心吧，爱丽丝。”
“我和你约定，在你面前，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被击败，也不会被杀死。”
“这次，我不会破坏约定的。”
“因为，就如我一直在说的一般，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里贝尔喝下了手中的毒药。
如同火焰一般炽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淌下，瞬间灼烧着里贝尔的五脏六腑。
仅仅是片刻意识就已经在远去的里贝尔，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到了半空之中的黑色羽毛。
自始至终，里贝尔都没有反驳过“艺术家”，自己并不弱小。
因为，他很清楚，他目前的弱小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而弱小的他，往往只能寄希望于他人的身上。
...
...
还真是，不到绝命的时刻，就完全不会生效...
早知道会这样，进宅邸之前捅自己一刀就好了。
那样，也不必进行这么一番令人不快的交谈，也为爱丽丝留下痛苦的回忆。
总之...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漆夜魔女。
...
刹那间，飓风在狭窄的空间之中卷起。
在无数的黑色羽毛飞舞的光景之中，一名将长发拖到了地面的黑发女性，以仿佛能滴出水的深沉面孔，降临在了倒在地上的里贝尔的身旁。

第一百五十章，决战（六）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恬静的小花园。
多姿多彩的花朵，与绿色枝叶之间相得益彰，令身处在其中之人，感到了心旷神怡。
“...”
什么鬼？
虽然眼前的景色很好，但里贝尔还是愣住了。
要不是他现在思维运转极快，并且很快就看到了小花园的中心，在白色的圆桌旁淡定的喝着茶的红发少女，他都以为自己身上的几重保险都未能抵挡住“艺术家”的毒药了。
唉。
能不能别跟穿越过一次的人开这种玩笑？
走到圆桌旁，拉过椅子坐下，里贝尔接过红发少女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没有味道？”
“因为不是实质的嘛。所以，只是喝个氛围。”
红发少女，又或者说破灭之剑的化身，带着轻柔的微笑说道。
这一天，破灭是很典雅的贵族式简装，穿着一身偏深色的服饰，然后头上戴着遮住上半面孔的轻纱，看起来颇为的优雅。
“难道以后我只要失去意识什么的，就一定会被拉到这个地方吗？”
环顾着这片越来越亲切，有点像是反省会议室或者天鹅绒房间之类的空间，里贝尔出声问道。
“这里，总体来说是你的深层意识所化成的空间。所以，你不想的话是不会轻易的来到这里的。前两次的话，确实是我试图干涉了一些。但这一次，是你主动前来的。”
破灭答道。
就算她身上的装扮再优雅，嘴唇张合时可以看到的兽类般的尖牙，也多多少少会破坏她的气质与氛围。
“原来如此...”
里贝尔想了想，确实是他这段时间，比较想要见破灭一面。
但真正见到，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算问破灭有关于他以及他们之间的“誓约”究竟是怎么回事，破灭也只会说自己没脑子，所以什么都不清楚。
再加上，他现在也着实没有心情，去追究这些。
“说起来，你应该能自己动起来吧？那你就不能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为我做些什么吗？”
里贝尔有些不讲道理的诘问道。
“唔。是你将我从窗户丢出去的...”
破灭委屈巴巴的回答道。
“那是我相信你能自己爬上来。”
里贝尔板起脸，继续不讲理。
“这、这个...我，我只是柄剑嘛。剑是必须有人使用才能发挥力量的。而且，我分辨不清什么时候该动起来，什么时候又该保持安静...你也应该不想看到，一柄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来回乱动的剑吧？”
破灭微微颤抖着身躯，怯生生的说道。
“这些话听似是在为我着想，不过实际上你不已经擅自行动过了吗？比如爬回我的房间什么的。”
“诶——？那个不一样的...”
破灭耸拉着头，一副连据理力争都不敢的受气模样。
而里贝尔也适时的收起了这些带有玩笑性质的话语。
虽然不知道，一柄可以在传说里出现的，被当成大贵族传家宝的剑，为什么会是这么一种软绵绵的性格。但是，里贝尔倒也觉得破灭是个很有趣的存在。
呃...其实更该探究的是一柄剑为什么能产生自我意识这种问题。
里贝尔只能感慨，自己的“常识”也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我已经昏了过去，但是你应该还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吧？”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破灭像是灵魂出窍般的呆了一阵后，点了点头。
“那外面的情景如何？”
“唔...”
又是呆了一阵之后，破灭接着说道，
“那个一身黑的女人，看起来特别生气。”
“是吗...”
里贝尔有些想象不出，表情总是很淡然的黑鸦，生起气来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不过，从黑鸦会“生气”这件事实，他更加确认了自己内心的一个猜测。
“还有呢？”
“唔...啊！一身黑的女人动了！”
“...”
“啊！一身黑的女人说话了！”
“...”
在里贝尔皱起眉，带着“你再调皮我就把你埋了”的深沉表情的警告之下，破灭面露讪讪正经的开始转述了起来。
“她正在看你呢...顺便一提，你现在被一个深紫色的方块包围在中间。”
方块？
是天谴教会的标记，“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吗？
原来，那东西真的会保护天谴教会的成员。
“她也拿出了一个同样的方块，不过很小，托在手掌之中。”
“唔！方块开始变大，开始扩散了。”
“诶？天一下子就黑了！就连灯光都消失了！”
听着破灭一惊一乍的解说，里贝尔虽然没感受到什么画面感，但是也能隐约了解发生了什么。
将“完美无缺的立方体”放在手中，让其展开包拢一片区域？
难道，这才是天谴教会的标记的正确使用方法？
而且，连魔导灯的灯光都无法亮起的黑暗，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黑鸦的魔女名“漆夜”。
而没有记错的话，除了原初魔女之外，其他的魔女想要发挥自己堪比神明的力量，必须要在自己那名为“庭院”的领域之中。
也就是说，天谴教会的标记，能帮黑鸦这样的人造魔女展开庭院？
里贝尔继续认真的聆听着破灭的“转播”。
立方体的空间之中虽然变得一片漆黑，但是破灭似乎有夜视能力。
“那个长在小女孩后脑上的嘴，在说些什么呢，好像在想同时做些什么...不过完全没用，满满的黑色羽毛塞进了那张嘴里...”
“...呃，呃.......”
“爆炸了。”
突然纠结了一阵之后，破灭简短的说道。
“哈啊？”
里贝尔不禁愣住了。
这个转播员是不是有点太不专业了？
“好像是宅邸里到处放置了什么盒子啦，就是那张嘴自己说的。然后他看到情况不妙就直接全部引爆了的样子。”
盒子？
里贝尔想了想，便记起了曾经的“爆炎魔”使用过的烟火盒。
看来，之前“爆炎魔”在逃狱后的短短时间里，究竟哪里弄来足够的资材制作出烟火盒的谜题，也得到了解答。
不过，“艺术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后手吗？
看来，神秘组织是真的打算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爆炸的遭害情况怎么样？”
里贝尔担忧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说，是完全没有危害吧。”
“？”
“爆炸虽然有爆鸣，但是光却没有在黑夜中亮起，所以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杀伤。宅邸也只是轻轻的震了震。”
里贝尔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听着破灭的话语。
他只能姑且猜测这是在展开庭院之后，黑鸦所具备漆夜魔女的力量。
“羽毛将那张嘴从小女孩的后脑上揪了下来。然后，嗯，把它钉在了你的身边。”
“...”
虽然里贝尔能理解，这是漆夜魔女在发出“我已经帮你报仇了”的讯息。
但将一张嘴钉在昏过去的人身边什么的，这完全就是迷惑行为啊，黑鸦小姐。
“爱丽丝，也就是那个小女孩怎么样？”
“昏过去了，不过看着还好，呼吸很均匀...啊，黑色的女人消失了，天又亮起来了。”
至此，破灭结束了作为转播员的首秀。
至于黑鸦是怎么离去的，里贝尔就只能靠想象了。
大概，就是带着那种“事了拂衣去”的消散之感，在狂风与黑色羽毛的环绕之下，彻底消去了踪影吧。
...
稍微喝了几杯茶，重整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和破灭便谈论起了有关于黑鸦的话题。
“就连我也能感觉到，那个黑色的女人很强大也很不妙。那既然，能得到她的帮助，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去找她呢？”
破灭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这个嘛。因为我觉得，直接去找她帮忙的话，她应该不会帮我。甚至，她在知道我要到一处显然是陷阱的地方，救爱丽丝之后，反而会阻止我甚至将我拘禁起来。对她而言，爱丽丝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我只能把自己也当做让她出手的筹码。”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也就是说，你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吗？”
“大概吧...”
里贝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自上次与黑鸦进行了交谈，发现黑鸦就连魔女的事情，都会毫不保留的说给他听，还给他留下自己的羽毛作为护身道具的时候，里贝尔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
而现在，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这次陷入了濒死状态的缘故。我在之前，发觉自己险些就能使用‘告死鸟’的力量。”
里贝尔稍微顿了顿。
他不介意将这些事情说给破灭听。不如说，他觉得对破灭是不需要保留的。
因为，面对一个能出现在自己深层意识之中的剑灵般的存在，他的秘密究竟能不能称之为秘密，都是值得探讨的事情。
“黑鸦对我说过，告死鸟，是一种可以将自己的死讯告知所有相识之人的幻兽。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幻兽拥有这种除了给人添麻烦之外，什么都不是的古怪能力。”
里贝尔沉默了片刻，
“而现在，我知道了。告死鸟能带给他人的并不只是死讯，而是...同等程度的死亡。这是一种会报复他人，会拉着他人一起殉葬的可怕的幻兽。所以，才能成为‘不祥’的象征，被世间所畏惧。”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破灭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或者害怕的神情，只是很平静的问道，
“也就是说，那个黑色的女人对你说了谎？”
“我认为不是。”
里贝尔摇了摇头，
“她似乎很讨厌谎言，也没有对我编织谎言的理由与必要。所以，我更偏向，是她对‘告死鸟’的能力产生了误解。”
里贝尔放下茶杯，
“接下来的话语，都只是假设。”
“黑鸦很可能，过往的时节就与一名拥有着‘告死鸟’之力的人，或者一只告死鸟相识。”
“然后，对方在死去之际，便将自己的死讯带给了黑鸦，却没有将同等的死亡施加在她的身上。”
里贝尔说着，脑中浮现起的，是为数不多的与黑鸦相处时的情景。
他本以为，黑鸦在漆夜魔女姿态时，对待他的态度总是很柔和，甚至几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是因为那个姿态的人格本身就是如此，又或者有他的小姨“夫人”的指示之类。
但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态度的转变，其实应该是在他展现出过“告死鸟”的羽翼之后。
“将可以为他人带来死亡的能力，仅仅用在告知对方自己的死讯，然后在生命的最后也要与相识之人交谈几句...这种使用能力的方式...她所认识的那位‘告死鸟’，想必是个很温柔的存在呢。”
“是啊...”
或许，正是因为黑鸦长久以来，都被另一位“告死鸟”所温柔的对待着。
所以，哪怕只是被里贝尔的力量勾起了些许的回忆，也对他表现出了最高程度的友善。
真不知道，黑鸦与那位告死鸟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又一起度过了什么样的时光...
“总、总觉得，坎普雷特你不应该借着别人留下的余荫，这么利用那位黑色的女人。用自己做筹码，逼着她作为你的武器什么的...”
“哦？你是在指责我吗？”
里贝尔抬起声音，望了破灭一眼，让她发颤之余直缩脖子，
“该怎么说呢？能用上的力量，还是用上比较好。比起高洁的死去，我更想卑鄙一些的活着。”
里贝尔说着，长舒了口气，
“不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现在。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再去麻烦她吧。”
...
...
依旧坐在自己深层意识的空间之中，里贝尔也不知道外界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安逸侧卧在长背椅上，里贝尔觉得，每次失去意识时来到这个地方，其实也挺好的。
虽然，总是有破灭这么个不需要的附赠品。但变得明晰的头脑，可以帮助他分析出很多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在里贝尔在整理自己的记忆，想要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关键遗漏的时候。
忽然间，他看到了。
出现在他深层意识空间的天空，那道宛如明亮星辰一般在闪耀着的，已经是即将爆开状态的剧情触发点。
“真的假的...这里也能跟来？”
未等里贝尔的话音落下，新的剧情画面就降临到了他的脑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决战（七）
巨大化“肢解者”讨伐战场。
经过了无比短暂的作战会议，勇者重新上阵。
等必要的人员全部列好位置之后，距离作战地点一段距离的尼禄，开始了助跑。
“拜托你了！团长！”
“少在那套近乎叫我团长，还有，你这家伙肯定是在报复之前的事情吧！”
看着奔向自己的尼禄，艾哈德出声怒斥道。不过，行动之上，却还是配合着之前的商谈。
只见下一刻，飞奔中的尼禄轻轻跃起，然后稳稳的落在了由艾哈德和琳两人托起的大型盾牌之上。
“该死，每次都用淑女来当垫脚石！”
艾哈德恼火的抱怨着，随即很是“淑女”的暴喝了一声，与琳一同用尽全力向上托举盾牌，而尼禄也同时以近乎全身的力量笔直的跃向高空。
嗖。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尼禄就已经出现在高空之中。
“喔喔喔—啊啊啊啊——！”
由于艾哈德和琳这两名女士，并没有神明之力加持的力量，出乎预料的大。飞到了比预想的地方高出许多的位置的尼禄，在空中手舞足蹈的调整着身形，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尼禄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正在地面暴怒的艾哈德。这让他的头，不禁的又疼了起来。
“赛德——”
天空之中，尼禄大声的吼道。
虽然他现在的位置很高，但依旧不够。
而遵循着尼禄的指示，早已守候在自备的魔导炮旁多时的勇者的同伴赛德，准确的发出了炮击。
呈光束状的魔导炮击，刹那间便命中的天空中的尼禄。
此时的尼禄已经将圣剑扩大化为一面盾牌挡在身前。而接下了炮击之后，借由着那份冲击，尼禄更是飞向了更高的高空。
看到尼禄完全是乱来的计划，却意外的顺利，还在地面的众人都多多少少的露出了惊愕。
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用“配合默契”，来形容之前看到的那幕场景。
继续向高空飞翔的尼禄，在达到最高点时，彻底的飞跃了巨大化的肢解者。
简单的调整一下身体的姿态之后，伴随着尼禄的又一声咆哮，一柄足有数十米的光之剑刃出现在满是雾气的天空，利落的斩在了“肢解者”的头上。
“成功了？”
“还不够！”
以身为勇者的超人身体素质与圣剑所完成的，尼禄的一系列强击，却只是让圣剑的剑刃稍微没入了巨大化的“肢解者”的头部。
甚至于，浅显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再生着。
“该你了！”
尼禄最后的声音，划破天际。
而早在地面严阵以待的异端审问官，高高举起了他手中的骨枪。而他的身旁，正是异端审判会的圣物。
在雾气弥漫的现在，只有在异端审判会的圣物范畴之内，才能正常的使用来自神明的力量。
可是，圣物本身的笼罩范围却十分有限。根本无法企及到近百米的高空。
所以，之前的尼禄虽然在圣物的范围里，可以自由的踏空遁地，但行动范围也无疑受到了影响。
而发觉这样下去，自己只有败北之后，尼禄便想出了现在的计划。
不依靠圣物，也不依靠神明之力，仅靠自己的身躯便在高空由上而下，结结实实的斩肢解者一剑，至于之后...
轰！
白光闪过。
雷霆炸裂在了尼禄的圣剑剑刃之上。
圣剑坚固的剑刃，丝毫没有被雷击所损毁，而雷霆带来的力量则是推动着圣剑锐利的剑刃，将“肢解者”的头颅，猛然的再切开了数米。
痛苦的“肢解者”，开始不顾一切的挣扎着，从已经不像是嘴的器官，发出犹如来自深渊的恐怖吼叫。
他大概也没有料到过，如同飞虫一般跃上来的尼禄，竟然可以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可，这才仅仅是开始。
轰！
雷鸣之声，接连不断。
无论“肢解者”怎么挣扎，尼禄也没有被他从身上甩下去，而圣剑也牢牢的嵌在他的身躯之中。
而比声音更加快速的雷霆，身形巨大的“肢解者”也更是无从躲避。
一道一道的雷电，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不断的命中在尼禄的那柄光之利刃之上。
数不清的轰鸣之声，数不清的雷光闪耀。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轰击，圣剑近一步的切开着“肢解者”庞大的身躯。
已经彻底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焉的“肢解者”，竭尽全力进行着反扑。
他无法取出已经深埋身躯之中的圣剑，他也无法抵挡无形无影但威力巨大的雷霆。所以，他只能不断的攻击在他眼中，如同蚊蝇一般渺小的尼禄。
根本无从躲避的尼禄，承受着一条条肉色藤蔓的疯狂鞭打，如同一个血人一般挂在圣剑的另一端，只是始终没有松开紧握剑柄的双手。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可以肆意的摧毁任何建筑的巨人，“肢解者”已经被切到了腹部的位置。
而终于进入到异端审问会的圣物的笼罩范围之后，迟来的神明之力纷纷加护在尼禄的身上的情景，代表着“肢解者”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轰！
最后一道雷霆落下，穿过“肢解者”已然分离大半的身躯，再一次命中圣剑的剑刃。
这一次，光之利刃只是稍微受到了阻碍，然后便重重的挥落砸在地面之上。
与此同时，已然被彻底从中心部分切成了左右两截的“肢解者”，化为两份巨大的肉块，轰然的倒在了光明大教堂的废墟之中。
“赢...了？”
虽然同样是这场作战的参与者之一，但比起两位主力，完全就只是划水状态的艾哈德，呆呆的看着两座彻底分离的肉山，轻声的呢喃。
“小姐，说不定那些肉块还会再生，所以...”
“攻城队！上前！用所有重型武器，彻底消灭所有的尸躯残骸！”
随着艾哈德的吼声，“肢解者”讨伐战，正式落下帷幕。
...
...
战场之中，依旧轰鸣不断。
携带着诸多重型武器来增援的骑士团以及城中各方势力，如火如荼的清理着“肢解者”的躯体。
由于，“肢解者”在巨大化时，几乎吸收了所有光明大教堂的神职人员。所以，在“肢解者”也被击杀之后，这场光明大教堂攻略站，就这般有些突兀的彻底宣告了终结。
而一直激战在战场最前线的骑士团团长艾哈德，这才感觉到了遍布全身的疲惫，于是没有加入到对尸骸的清理之中，回到了阵列的最后方。
“虽然，总是用同样的词语，我也觉得有些腻烦。但是...真的是‘怪物’啊...”
艾哈德看向这次讨伐战的两名主战力。
异端审问官在战后就马上倒下了。当时，他的周身都充斥着强烈的雷电，甚至还击伤了几名凑近的异端审判会成员。
显然，雷霆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使用的时候会伴有许多的负作用。
至于另一位尼禄那边。
幸亏当时，有匹天马反应较快，在尼禄落地之前接住了他。不然，即使当时他身上由于大量的神明祝福而五颜六色的，估计摔在地上也是即死。
而等到落地之后，上去检查的人才发现，尼禄当时已经受了基本能说出名的所有伤势。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身上的骨头也是碎裂的不成样子，瘫在一旁连直起身子都做不到。
只是，就算受着那么严重的伤，尼禄当时居然还在大声的狂笑不止。
被血彻底染红的面孔上，那睁着一只眼，露出着仅剩的几颗牙，尼禄笑得是那么的开心，开心到有些猖狂的程度。
更渗人的是，据尼禄的同伴赛德所说，“这种程度的伤”，也就是换做常人大概能死上一百次的伤，放在尼禄身上，竟然是可以自愈的。
而且，根据经验，可能都用不上一个月，二十多天就够了。
比起尼禄的伤势还有复原能力，艾哈德对于赛德所展现出的经验感到了更为的震惊。
换而言之，这位冒险家平时经常这么作死？
这就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底蕴吗？
“里贝尔阵营”就派来了几个人，结果没一个正常的。
“在我看来，艾哈德团长和琳小姐，也足够怪物了。正是因为，在这片雾气之中，来自神明的力量大部分都会受到限制，所以才正能显现出诸位‘真正的强大’。”
作为艾哈德交谈对象的克里斯，微笑着说道。
如果说，放在这场战役前，艾哈德听到这番奉承的话也就信了，说不定还会有些欣喜。
但现在...
看着被重型攻城器械轰击了许久，还有大半的“肢解者”的尸骸，艾哈德觉得克里斯的客套话，一点都不走心。
在这些天之前，艾哈德还以为自己无论是武力还是其他方面的能力，都是王国中的佼佼者。
但是，随着这段期间遇见各种领域的“怪物”，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名普通人。
有的时候，没有一个鲜明的对手进行衬托，还真就容易将过分出色的人，划分到平庸的行列之中。
“现在，应该只剩下去捕获修女格蕾丝，这最后一步了吧？”
摘下头盔，长舒了口气之后，艾哈德向克里斯征求着意见。
不仅是因为克里斯是骑士团的顾问，还因为在里贝尔不在场的情况下，克里斯基本等同于伯爵派出的代表。
虽说，艾哈德也知道克里斯是脑力担当。
但是，看到之前那么几经波折且波澜壮阔的战斗之后，身上的装扮也一尘不染的克里斯，艾哈德还是有种想要按一按太阳穴的心情。
除了克里斯之外，那名伯爵大人的女仆，“肢解者”的模仿犯，也完全是个局外人一般的观众。
“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克里斯望着光明大教堂的废墟，叹着气说道。
“什么意思？”
“艾哈德团长，就没觉得雾气泛起的时机，很奇怪吗？”
克里斯问道。
而艾哈德想了想，发觉确实古怪。
她对那所谓的仪式现在也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却也知道“雾夜”是会在那些连环杀手死去之后才降临的。
所以，抛出昼夜之类的问题，“肢解者”被斩杀后如果雾气泛起倒是正常，但明显不是这样。
“艾哈德团长从那第一次的雾气看出了什么呢？我看出的是‘余力’。即使在已经被骑士团察觉，即将被围攻的情况下，神秘组织依旧有办法，用我们预料之外的方式，举行仪式。”
“余力...”
“而之前‘肢解者’的那副姿态，我可不认为是他们的‘余力’而是‘底牌’。那明明有余力，为什么他们还必须要拿出底牌，献祭掉常理无法战胜的最终堡垒‘肢解者’呢？”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艾哈德本来已经变得轻松的神情，顿时沉了下来。
她听懂了。
“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已经没有保留‘底牌’的必要？”
...
就在艾哈德和克里斯的交谈正在进行的时刻。正在清理的战场的骑士团，忽然在光明大教堂的废墟中，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是什么？”
只见，废墟之中一个小型的湛蓝色方块，正在徐徐的旋转着。
而每旋转一圈，湛蓝色的方块就会变大一截。
不远处，躺在担架上的异端审判官，被嘈杂声吸引将目光转过去，然后呈十字的古怪眼眸，露出了难以置信与绝望的神情。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怎么会...”
短短的片刻之间，湛蓝色的方块已经膨胀了十数倍，涨破了原本存放它的区域。
“远离...他...”
挣扎着从担架上摔下，异端审判官对着湛蓝方块伸长手臂，嘶声的出声警告。
但已然太晚。
随着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又是旋转了一周，陡然开始升空的湛蓝方块，竟然在刹那间分解掉了周边的所有人。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人做出反应。
只见，十数名骑士团成员，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全身都化为了大量拇指大小的湛蓝方块，然后瞬间崩散，伴随一阵吸力，全部融进了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之中。
...
远端，交谈之中的克里斯与艾哈德，也听到了骑士团成员发出的惊呼。
转眼望去，还未等艾哈德对远处古怪的一幕做出反应，她就听见了克里斯的轻呓。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什么？就是那个天谴教会的标志？”
作为王国的重要通缉组织之一，艾哈德自然对于天谴教会的相关信息，有着不少的了解。
只是，她一时间想不通，为什么天谴教会的标志，会化成实体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不。准确来说，‘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只是天谴教会所属的‘魔女议会’的标志。”
“魔女议会又是什么！”
艾哈德也没有时间去追究，克里斯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焦急的追问道。
“‘魔女议会’？基本就是字面含义。不过，里面真正的魔女很少，都是一些觊觎魔女力量的庸俗者。而无比崇尚魔女的‘魔女议会’之所以会用‘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作为标志，是因为它就是魔女的摇篮。”
克里斯看着高挂天空的巨大蓝色方块，无奈的舒了口气，
“请好好注视吧，艾哈德团长。这仅仅只是开始...而等到‘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出现之后，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新魔女的诞生。”
“所以，同样也没有人逃得掉...”

第一百五十二章，决战（八）
“这...到底是...”
深层意识空间之中，里贝尔只是摇晃了一下，就已经成功的消化了新降临的原剧情画面。
“哀伤魔女的彷徨之章。”
“第五幕。”
“镜中人。”
与剧情画面本身联系在一起，里贝尔觉得这完全就是欺诈。
因为，剧情画面的场景，真的太惨了。
那是一个接近于俯瞰的视角，将整座格林沃特城展示了出来。
而城中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熊熊烈焰的场景。
城中住民们的尸体，像是垃圾一般到处被遗弃着，尸山血海肆意的堆积在各处，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能在这个画面之中，看到像是“活着”的人，只有两名。
在格林沃特城的中心，怀抱着同伴，绝望的望向天空的依文娜。
以及，天空湛蓝方块的侧旁，诡异的人影。
这个人，做着一身绅士的打扮，以一身黑衣为主调，戴着高筒礼帽并且拄着拐杖。
黑衣绅士的面容，像是被马赛克一般的东西模糊的遮盖着，无法辩出其样貌。并且，这个人竟然是倒立在天空之中的...
不，以倒立来形容不太准确。
他的倒挂身影，真的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触。
就仿佛，对这个黑衣绅士而言，天空才是地面一般。他就只是很随意的，稀松平常的头冲地面，“站”在高空之中。
难道，这倒挂着的，就是那所谓的“镜中人”？
比起那个，这第五幕的剧情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幕与第五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格林沃特城变成这么一幅地狱绘景？
而且，倒在依文娜身旁的人，虽然因为受伤并且沾染了污迹等原因，难以辨认相貌。但是，从服饰以及轮椅等等标识物来看，包括克里斯、布莉姬特、莱莎以及琳在内的主角团，怎么感觉已经全灭了？
里贝尔在脑中将原剧情与现实进行分割之后，快速的过了一遍。
既然原剧情是GALGAME，那极有可能有多重结局。所以，降临的画面，是进入了BADEND时候的情况？
...
总觉得哪里不对，之前的剧情都好好的，到了结局突然来一段BADEND什么的，毫无道理。
并且，仔细想想的话，作为一个完整的剧情线，仅仅五幕也就是五个章节，就宣告结束，是不是有些太短了？
又是仔细思考了一阵之后，里贝尔隐隐觉得他想通了。
原剧情和现实，最大的分界线，应该是出现在第四幕，也就是“虫王”汉拿·怀特的那一幕。
当时，看着第四幕剧情之中，汉拿让整个南城区被黑虫覆盖之时，他就觉得正派和反派之间的差距，好像过于庞大了一些。
就算原作有养成系统，可以让主角团在短时间的打怪升级。但即便那样，也很难想象，需要八百多人出动不说，还需要里贝尔金手指才能抓到的汉拿，可以被原作的主角团数人就能解决。
也就是说，从第四幕开始，原剧情主角团就已经力不从心了。开始变得什么事态都解决不了，然后迎来了第五幕...
“咦？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
在里贝尔沉思之间，破灭忽然出声说道。
而转过头，里贝尔才发现，这片深层意识空间的大半部分，都已经化为了剧情画面之中的场景。然后，破灭是望着天空中的“镜中人”，说出的这句话。
“啧...”
里贝尔不禁咂了下嘴。
连剧情画面这种东西，都会无意识的直接展现在这片空间。
这代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与破灭之剑，是真的不会有所谓的秘密可言了吧。
“你认识这个人？”
里贝尔问道。
而破灭则是抱着脑袋思索了好一阵，才摇起了头，
“只是感觉有点印象。”
“...”
“呜，别生气嘛。没有脑子就是这样的！什么都记不住。不过，另一方面，在我什么都记不得的情况下，还感觉他眼熟，不就代表之前的时候，他对我来说是无比重要的存在，所以我才尤为熟知他吗？不，不是我，我只是一柄剑。应该是你，你和他熟悉的很，总在一起什么的。所以，我才会顺便记得他...”
破灭急忙出口辩解着。
而里贝尔则是对破灭的“没脑子”又是一阵头疼。
所以说，那是他的祖先并不是他。
无论解释多少次，破灭都不听。而里贝尔也不想凶破灭，所以便也懒得再去辩解了。
“那他旁边的这个蓝色方块你有印象吗？”
“有！”
“哦？难道这东西你更熟悉？”
“不是啦，就算我记性不好，刚刚才看到过的东西，也是记得的。这就是那个黑色女人用过的方块，在变成深紫色扩散之前，就是这个颜色。”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里贝尔愣住了。
难道，原剧情之中，格林沃特城是遭到了天谴教会的强袭，才变成那副样子？而这个镜中人是天谴教会的成员，与坎普雷特的先祖无比熟悉，所以才给破灭留下了印象？
不，还有一种可能。
既然，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代表着魔女的力量。那原剧情之中，很有可能是格蕾丝修女的仪式完成了，这是新魔女诞生时的场景。
想到这里，里贝尔陡然有种想通了一切的感觉。
难怪，第五幕剧情就这么激烈了。
难怪，克里斯和依文娜这对男女主角，即使在原剧情之中，也看不到有什么感情升华的契机。
难怪，格林沃特城里的主角团，相对于简直无所不能的神秘组织，会显得格外的弱小。
难怪，依文娜会成为哀伤魔女！
原来，哀伤魔女线走到这里，才刚刚一半！
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在格林沃特城诞生的魔女并不会是格蕾丝修女，而是依文娜...
而等到依文娜成为了魔女之后，《魔女在悲鸣》才会真正成为一个攻略魔女、拯救魔女的GALGAME。
换而言之，格林沃特城之中发生的这些事，本来就是无可避免且无法阻止的。因为诞生魔女的仪式，对于原剧情主角团而言，完全就是“剧情杀”。
“对了，坎普雷特。顺便一提，这个湛蓝的方块，现在也挂在外界的天空上哟。”
破灭的话语，给了里贝尔绝杀的一击，也算是证实了里贝尔的猜测。
突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里贝尔瘫坐在了座椅之上，失神的望着天空，望着剧情画面映射进来之后，挂在那边的巨型蓝色方块。
他的内心，产生了一股无比的无力感。
那种无法与命运抗衡，无法改变既定事项的，由自内心深处并遍布全身的，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由于他的缘故，现实的主角团这边有勇者尼禄，有异端审判会，还有全力以赴的骑士团又怎么样？
最终，还是徒劳。
现在的他，想阻止悲剧的发生，想阻止依文娜成为魔女。
但真的，仅仅只是想而已。
里贝尔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也找不到任何筹码，来翻越面前这座注定无法翻越的高山。
所以，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剧情终究还是回到原来的轨迹吗？
该死！
哪怕只是为了不跟着克里斯与依文娜那两个别扭的主角，继续再去通五、六幕的哀伤魔女线后续剧情，里贝尔也想就此将一切都结束掉。
...
就在里贝尔咬着牙，思索究竟时候还有破开死局的契机的时候，他的意识突然被拉回了现实之中。
感受着久违的触感回归，里贝尔茫然的坐起身子四下张望。
他的身体，这就已然恢复了？
目光所到之处，他看到了倒在了地上，但大概只是昏了过去的爱丽丝。也看到了他前方的地面之上，被染血的黑羽钉在了地上的“艺术家”的嘴。
虽然处于一个颇为奇特的场景之中，但是和之前也连得上...除了，一道紫色的门扉。
一道之前绝对不存在于里贝尔宅邸的，深紫色的门扉，此时静静的立在二层大厅的半空之中。
下一刻，紫色的门扉缓缓的打开，从里面出现的竟然就是里贝尔在原剧情之中看到的，或许和坎普雷特家族的先祖关联颇深的“镜中人”。
依旧呈着倒挂于天空的姿态，镜中人用手中的拐杖，点了点爱丽丝，又点了点里贝尔。
“起一她上带。”
里贝尔完全没能理解镜中人的话语。
他只是在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就感觉到眼前的场景在快速的进行变化。
因为，就在镜中人出声的那一瞬间，里贝尔和爱丽丝的身体，就以类似瞬间移动的方式，进入了紫色的门扉之中。
于是，空荡荡到只剩下一张破烂的嘴的宅邸二层大厅中。
镜中人古怪的话语，接连的响彻着。
“一。”
“她。”
“上。”
“带。”
直至最后一字响起，紫色门扉也彻底消失，就如同一开始便不存在过一般。
...
...
光明大教堂之前。
大量的参战人员，呆呆的仰望着空中的湛蓝方块。
他们并非无法理解，化为小方块被吸收的那些成员，已然死去。也并非不知道，此时哪怕彻底溃逃，也不会遭到任何追究。更加明白，现在这个场所每多滞留一秒，都是致命的危险。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逃。
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就在绅士打扮却没有面孔“镜中人”，优雅的突然出现在天空的湛蓝方块侧旁，就如同他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一般之后，所有人便变得无法动弹。
所有人，都只能绝望的看着，周边的人毫无规律的突然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蓝色方块，然后被吸到天空吸收。
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这种犹如天罚般的灾厄，不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又是旋转了几周之后，湛蓝方块徐徐的停了下来。
而一旁的镜中人，用手中拐杖对湛蓝方块轻轻一点。下一刻，湛蓝方块彻底变成了深紫的色彩，然后出现阵阵龟裂，最终如同花朵盛开一般，向着四方裂开。
格林沃特城的人，这一天有幸目睹到了，孕育魔女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之中，到底有什么事物。
答案，是一个如同虫茧一般的事物。
“走”到虫茧的旁侧，镜中人将目光盯在虫茧之上，发现有四道紫色门扉分别立于门扉的四侧之后，似乎有些惊讶。
他打开了第一道门扉，而从门扉之中飞出了一名修女装扮的老年女性，也就是格蕾丝。
格蕾丝身躯直接没入了虫茧之中，看似一切都已完成。
但镜中人，还是走进了门扉，并且很快就返回。
接下来，他又打开了第二道门。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三道门，也被接连开启，这次则是两道近乎重合的身影，快速的闪入了虫茧之中。
镜中人依旧如先前一般，在门另一侧的目标都已经到来的情况下，还进入门扉进行着“迎接”般的举动。
最后，第四道门扉被打开。
而早已看到有古怪的紫色门扉，忽然凭空出现在依文娜面前的周边诸人，随着门扉的打开，看到了无论是外观还是举动，都无比怪异的“镜中人”。
等到依文娜的身形也消失无踪之后，位列在白色虫茧旁侧的四道门扉也随之消失。
...
...
啪！
如同是打响指一般的声音，陡然在白色虫茧下方的众人耳中响起。
随之，一度被完全固定住的众人，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一时间，尖叫与慌乱声不断。
在混乱无比的光景之中，艾哈德嘶吼着、咆哮着试图重整骑士团的秩序。
而之前总归表露出了可靠的异端审判会，此时却像是崩溃了一般，全员跪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发觉了自己的妹妹依文娜不见了的布莉姬特，少见的露出失态的神情，揪住身旁能揪住的所有人，质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依文娜去了哪里。
只有克里斯，依旧在仰望着天空的虫茧。
“原来是这样...”
或许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之前四道虫茧旁的门扉里，究竟出现了什么。但是，克里斯却准确的捕捉到了所有的细节。
“爱丽丝，还有依文娜...我终于明白你想做什么，一直在做些什么了，里贝尔先生...”
用着不似平时声音轻声的自语着，克里斯的表情看起来无比的开怀，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魔女降临（上）
睁开眼，里贝尔看到的是熟悉的水泥高楼，以及车水马龙。
充满现代化的城市之中，空气的颜色似乎都比在格林沃特城时，要灰一些。
四下环顾，里贝尔发觉自己在一处小公园里。
随处可见的廉价健身器械，以及不知道是在用哪个门派的武林绝学锻炼身体的老人。
一切看起来，都和两个月前，没有任何区别。
而就在这样的场景里，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就是一个黑发的小鬼了吧。
之所以，这个小鬼会显得特别的显眼，是因为有些灰暗的世界之中，只有他在发出着微弱的光芒。
在里贝尔看来，这个小家伙，实在是一副仿佛脑子不太好的打扮。
因为，他不仅身上披着白色的桌布，而且头上还戴着买生日蛋糕时，附赠的那种纸质的王冠。
虽然说，小孩子处于一个做出什么好笑的事情也不奇怪的年纪，但是穿成这副样子出门，也着实引来了一些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
“唉...”
为什么给他看这个？
里贝尔只觉得头皮都在发痒。
因为，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小家伙，不是他人，就是他自己。
或者更准确一点，是他还名为“李维”的时候。
本来在穿越之后已经淡忘的差不多的记忆，现在由一场沉浸式的电影般的形式，展现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不过，里贝尔却一点都不想看。
又或者说，不想看这一段。
因为，小时候的记忆，对他而言是黑历史之中的黑历史...
哪怕周边的人物还没有动起来，只是看着小时候的自己，里贝尔就已经尴尬到想用脚趾，在地面做些基建之类的工作了。
小时候的他，可谓是真的一无是处，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副未来无比英俊的面孔，这个时间就已经展露出了足够的端倪吧。
叹着气，里贝尔和小李维对峙了一会，然后开始让时间流动了起来。
现在的他，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之中，一切的想法都变得颇为的朦胧，只知道自己应该将面前的场景推进下去。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小李维一天天的长大着。
看着此时还没有自觉的，小李维天真且自信甚至自傲的面容，里贝尔有些不忍后续的事情发生。
其实，说着好像一副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的样子，但实际，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单单只是过去的他，即将擅自的崩溃了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里贝尔都觉得，自己小时候是个古怪的孩子。
因为，那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就是“主人公”，是整个世界的主人公。
这种情况本身倒也还好。毕竟，小时候无论是成绩还是身体能力，他都非常的出众。所以，内心中觉得自己会高别人一头，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只是，错就错在，这种“主人公”思维，膨胀的太过厉害了一些。
他以为，自己也跟那些画册、动漫之类的主角一般，整个世界都是环绕着他来转的。
简单形容就是，他觉得是因为自己醒了，天才会亮起来太阳才会升起，而正是因为他要睡觉了，外界的喧嚣才会逐渐的平息，回归宁静。
他觉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世界是静止的。只有他看到的地方，世界才会在流转。
除了他以外，整个世界的人可能都不是人，而是一些机械之类的，在一个又一个的场景之中静止，等到他的到来才会启动，为他服务。而等到他看不到的时候，又会再度归入静止。
直到至今，里贝尔也无法理解，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而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世界的主人公，世界会不会背着他运转？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里贝尔的眼前，他过往的人生飞速的闪过，直到他步入了少年时期。
至于契机是什么，里贝尔已经记不得了。又或者说，干脆就没有契机。
总而言之，他突然有一天就明白了，知道了自己其实也是世间无数齿轮中的一个，世界不会围绕他运转，他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是静止的状态。
然后，他就直接倒下了。
如里贝尔现在所看到的一般，身为少年的李维，突然有一天就在再也不能稀松平常的日常里，莫名其妙的倒在了地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应该患上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了吧。
所以，等他醒来之后，他就变得无法与任何人交谈，也无法面对任何人。
哪怕是最亲密的，无可挑剔的善良的父母，那时的里贝尔看着他们，也只是觉得...无比的恶心。
这些人，居然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动起来？
为什么？
明明他都没有在看，那些人到底是为了谁在动，到底有在动给谁看？
有许多人在暗地里有着自己的人生？
那又是为了什么？
那些人的人生又是在为谁展示？
明明，他根本无法触及到。
里贝尔面对这些会在暗地里“动”的人，感受到的恶心，可不是单单的心理上的恶心。
生理上也同样会有。
所以，很快就变得彻底无法和活人面对面的他，就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一关，就是数年的时光。
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唯一能陪伴他的，就只有那个散发着亮光的屏幕。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里贝尔发觉与看不到的人，通过文字交谈，不会让他狂吐不止。
只不过，那时的他即便是在网络中，也是相当不友好的形象。
因为，他难以理解。
都不知道对面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年龄、什么性别、什么人种的人，甚至都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人。
但是，他们却能发出和他同样的文字？
开什么玩笑？
他完全不愿意承认，在文字的另一端，和他同等交谈的对象，一样是“人”。
所以，他充满着攻击性，也十分的暴躁。
时光，又一次徐徐的流逝。
之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想来，当时的他可能是中二病犯的严重了一些。
擅自的为自己设定一个世界观，擅自的沉浸进去，然后擅自的发现不同，擅自的将自己的世界观崩塌，然后擅自的将自己封闭起来。
而不是有句话说，“到了二十岁，中二病就会自愈”吗？
所以，虽然还没到年纪，突然有一天李维就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就如他当初毫无预兆的崩溃一般，那一天他毫无预兆的康复了。
再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在虚拟的世界之中，他的作为不太美妙，所以好友极少基本都是对头。但这些人，至少帮助他保持了使用文字与人沟通的能力，让他不至于退化回野人。
而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让他即使脱离了社会数年，也能依靠所见所识，快速的回归。
注销自己虚拟世界的身份信息，与家人一起搬离原本的城市，李维就这样轻易的重生了。
当然，过往的创伤还残留着，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以跨越的事物。
最终，他终于成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也变得可以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
...
.........
“看够了吗？”
看着旁侧，已经可以开心的在屏幕旁打着GALGAME的李维，里贝尔抬起头问道，
“由于这款游戏是限制级的，你继续看下去，说不定要出现付费画面了。”
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心绪是平复状态一般，里贝尔打趣般的和在空中窥视他的人说道。
随着里贝尔的话语，一名身着着简洁的兜帽长袍的银发女性，徐徐的浮现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与这名女性对视，里贝尔没有看到她兜帽下的整幅面孔，只看到了带着一股妖异微笑的半边脸。
而正视她的瞬间，里贝尔就忽然理解了，她正是埋在格林沃特城的原初魔女，惧。
惧轻轻张口，没有话语的声音响起，但是里贝尔却又一次的直接理解了她想传达的话语。
“确实是一段不堪入目的回忆。”
“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想成为真正的‘主人公’，让这个世界真正的按照我那幼稚的意图而运转。”
“所以，抱歉，我不会接受你的提议。我不会接受你的力量，同样不会与你共生。”
里贝尔断然的拒绝道。
“我并不知道你是善还是恶，又或者说我不认为善与恶会有明确的分割线，并且我也没有评判它的资格。”
“但是，我还是认为，你是‘恶’。”
“因为，你试图通过我内心之中弱点，来操控我接受你的力量。”
“我不喜欢你的做法。”
里贝尔说着，内心之中还蛮感慨。。
没想到，正是因为他过往的人生是那般的愚蠢，才导致他的内心意外的没多少可乘之机。
当然，羞耻程度和想死程度，比起其他人大概是超级加倍就是了。
而面对里贝尔的话语，惧的样子看起来无动于衷。
她看起来，既不像是迫切的想要以其他的方式复活的“死”去多时的原初魔女。也不像是在精心设计之余却落空时，会展露出的姿态。
惧，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
随着里贝尔发现了惧的存在，承载着他过往记忆的情景，开始快速的散去。
想着自己大概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些令人怀念的画面，里贝尔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总的来说都是些不快的回忆，但正是因为充斥着不理想，才代表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事物。
里贝尔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种情景之中，与“李维”这个身份进行最后的诀别。
而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发觉自己可以平静的，对过去的自己挥手道别。
随着记忆画面全部褪去，里贝尔回到了现实。
然后，发觉自己在一处颇为宽广，却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地方。
目光所到之处，有一个像是光团的事物，在漂浮着。光团很巨大，且隐隐有些阴影被包拢在其中，并且很是有规律的在微微跳动着。
除此之外，这片空间几乎就没有其他事物。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这片空间的上下左右的墙壁，都像是肉壁一般的形状。
试着活动身体，里贝尔才发觉自己的身上缠绕着可以拉出丝的粘稠液体。
嫌恶的用手拨开着这些液体站起，抬起头迈出他先前所在的位置，回过头他才发觉，自己先前被包裹在一颗像是蛋，不，更像是球形的果实一般的事物里。
长舒一口气，里贝尔挠了挠头，有些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看到了镜中人，看到了紫色的门扉，然后...基本就是现在了。
中间遇到过惧的事情，他自然记得。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部分更像是梦幻一般，不像是发生在现实，而是发生在意识空间之类的地方。
继续观察这片空间，里贝尔发觉包裹他的果实旁侧，还有三颗差不多同样大小的果实。
而也正是在他注视的期间，一颗果实的表皮出现了裂痕，又是一个人从中脱离了出来。
看到这个人的瞬间，里贝尔便是一怔。
“修女...格蕾丝？”
年迈的修女，艰难的直起身子，从大量黏液之中勉强的拖出一部分身体，然后看着里贝尔，报以温和的笑容。
“又见面了，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
看到格蕾丝之后，里贝尔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想象过，自己有可能会愤怒，冲上去直接痛殴对方什么的。毕竟，作为神秘组织的幕后黑手，作为诸多连环杀手的“母亲”，修女格蕾丝的恶行，简直可以说是数之不清。
他也想象过，他会畏惧的艰难的咽下口水。因为，企图复活魔女，举办了数次仪式的修女格蕾丝，或许能爆发出远超于那些疯狂连环杀手的力量。
但实际上，他只是久久的愣在原地而已。
反而是修女格蕾丝，一边继续从巨大果实之中，艰难的拖出身体，一边丝毫不以为意的与里贝尔继续交谈。
“虽然，当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您的身上也有‘魔女之核’，但没想到您真的有出现在这里的资格。”
格蕾丝稍微停顿了一下，感慨般的说道，
“果然，您很‘特殊’呢...”
而听着这经常可以从各种古怪的人口中听到的词语，“特殊”。
这一天，里贝尔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特殊在哪里。

第一百五十四章，魔女降临（中）
在这有原初魔女以及惧，并且还有爱丽丝的地方。再结合所谓的“魔女之核”，里贝尔一下就将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
这里，大概就是魔女诞生之处。
而他，确实很特殊。
因为，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将“魔女”两个字之中的“女”字，变成了一个最大的骗局。
所以，真的是男性也能成为“魔女”？
不，再怎么说也是变成魔男什么的吧。还是说，无论之前是什么样的性别，获得了魔女的力量就会各种意义上变成“魔女”？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里贝尔看着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的修女格蕾丝，半晌没有说出话语。
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头大了。
他基本能确定，他所认为的“特殊”，和天谴教会的成员们口中的“特殊”，绝对是同一个含义。
首先，天谴教会的符号就是魔女诞生时会出现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其次，他以及黑鸦、“夫人”等人所在的部门一样的地方，叫做“魔女议会”。
他还想起了黑鸦的话语。
没人知道“魔女之核”，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基准寄宿在他人的身上，甚至不知道“魔女之核”具体是什么事物。所以，就连拥有者本人，也不会清楚这件事情。
从始至终黑鸦都没有对里贝尔说过任何一句谎言，事实正是如此。
甚至，黑鸦连敷衍都没有敷衍过他。因为，每次他问到自己的特殊之处时，黑鸦总是神神秘秘的语焉不详。而这样的情况，与其说是里贝尔的“特殊”需要隐瞒，不如说黑鸦自己都不知道里贝尔到底特殊在哪里。
“魔女之核”的存在，很难被探知。
但是已知，至少有两人可以察觉。
一位是里贝尔的那位小姨，坎普雷特“夫人”。另一位，便是修女格蕾丝。
这样的情况，代表修女格蕾丝对于魔女的了解，远远超出了里贝尔的想象。
所以，现在这个古怪的场所是魔女诞生之处的话，对于格蕾丝而言无疑是主场。
此时，格蕾丝已经缓缓的走到了中心的光源的附近。
里贝尔下意识的觉得，他必须要阻止格蕾丝才行。
因为，他还记得黑鸦的话语之中所说，“魔女之核”与聚集起的魔女力，通过灵魂作为媒介产生共鸣，就会让新的魔女诞生。
而就在里贝尔准备上去姑且制伏那名颤巍巍的老修女再说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了。
“这样是不行的，坎普雷特伯爵大人。虽然，这里的候选者有些多。但是，惧将我们聚集起来，并不是为了让我们互相争斗，决出胜负。因为，惧是讨厌任何形式的争斗的原初魔女。”
格蕾丝回首望了一眼里贝尔，然后和蔼的解释道。
听着格蕾丝的话语，里贝尔姑且消除了敌意，然后便发现身体的状况又恢复了正常。
“你很了解这位原初魔女？”
“比起其他人，大概是算比较了解的一方吧。”
格蕾丝修女依旧保持着平静，
“自从我小时候，不小心掉进一口古老的井中之后，我就变得可以听到惧的声音了。而我姑且算是比较长寿的人。所以，这些年我也听了很多。”
听着格蕾丝的话语，里贝尔怔了一下。
这名修女，现在究竟是多少岁？
六十、七十还是八十甚至九十？
总而言之，她真正开始行动是在大概十五年前。
也就是说，从她幼年到十五年前的数十年的时光里，她一直聆听着来自原初魔女的呓语，却没有行动？
“是的。”
就像是看穿了里贝尔的想法一般，格蕾丝说道，
“因为，惧的话语，一直无法打动我，所以自然也无法驱使我。对于他人而言，或许呓语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天生便不具备听力，所以惧的呓语，算是我这一声可以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
听着格蕾丝那真的不以为意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的口吻，里贝尔则是感到了一丝的毛骨悚然，
“自我能听到惧的呓语之后，我便被逐渐的剥夺了味觉、触觉以及视觉。”
格蕾丝指着自己的双眼，微笑着，
“这也同样是久远到无法明晰的进行回忆。不过，这对我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对我也造成了一些不便。但还是可以适应的...”
看着慢慢在中心部位的光团上，徐徐直起背的格蕾丝，里贝尔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重压。
“所以，有关于我的事情，我说了很多。伯爵大人又怎么样呢？为什么，身为一名男性，你也可以拥有‘魔女之核’。而你与惧的力量共鸣之后，是否也会成为魔女？又或者说，魔人？”
面对格蕾丝的提问，里贝尔只能说，他自己也没有头绪。
毕竟，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到底特殊在哪里。
而他也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被格蕾丝修女所展现出的气势所压制，被对方彻底牵引的对话的节奏。
换做他人，这样的情况出现也就出现了。毕竟，里贝尔本身就“不善言辞”。
不过，面对格蕾丝，里贝尔却不得不小心。
因为，格蕾丝拥有着神秘的洗脑能力。并且，他不知道这种能力的强度到底如何，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如同操线木偶一般。
虽说，惧的力量似乎真的在避免他们之间发生争斗。但这个信息终究是格蕾丝提供的，并且格蕾丝也对惧更加熟悉。还有便是，洗脑行为到底算不算与对手争斗，也并不好说。
格蕾丝从一开始，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是，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里贝尔明白，这位神秘组织的“母亲”，与之前他所见过的那些可笑且丑陋的连环杀手，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你认为呢？”
拿出经典的话术，摆着经典的冷酷面孔，里贝尔冷声的反问道。
明明是一种空手套情报的举动，但是由里贝尔伯爵来做，就完全不像是那种感觉。
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认为...还是算了吧。我已经老到头脑也不清晰了，已经没有办法和年轻人，玩这种猜谜的游戏了。伯爵大人。”
背脊稍稍塌下的修女格蕾丝，依旧带着慈祥老人的面孔如此的说道。
也正是这样的面孔，让里贝尔尤为的不敢大意。
因为，如果不是内心极端的扭曲着。无论是以格蕾丝以往的行径，还是她的经历，都理应让她无法做到能露出这种神态与神情。
“既然，伯爵大人不想与我近一步的进行相互的理解。那不如，就让我们开始仪式吧。”
格蕾丝说着，将手伸向了巨大的光团，那犹如魔女力的凝聚体一般的事物。
而就在她触碰到光团的瞬间，原本在光团之中很模糊的阴影，顿时变得清晰了许多，隐隐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影。并且，光团规律的颤动，也变得激烈了起来。
与此同时，格蕾丝的手臂仿佛融化进了光团之中，为此刻的场景增添了一份诡异。
“仪式？”
“自然是仪式。虽然遭到了伯爵大人的破坏，这些魔女力，也勉强足够让两名魔女诞生。”
两名魔女？
听到格蕾丝的话语，里贝尔惊讶之余，瞬间明白了《魔女在悲鸣》的原剧情的后续，大概是怎样的走势。
之所以依文娜会在原本的剧情里成为哀伤魔女，并非她想办法抢夺了格蕾丝的资格，而是她们都成为了魔女。
所以，原剧情的后续，大概就是克里斯一边追逐成为魔女的依文娜的身影，一边成长，然后一同打倒一切的始作俑者格蕾丝这般的剧情。
而现在，这个剧情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因为，魔女的候选人增加了。
“原初魔女，都是很贪婪的。”
“对于原初魔女而言，衍生魔女都只是她们复活的一个步骤而已。”
“而仅仅一个‘魔女之核’是不可能承载原初魔女的所有力量的。而贪婪的她们，又不舍得舍弃其他力量。所以，每次魔女诞生的仪式，都会出现复数的魔女。”
“但至今很少出现复数魔女的目击情报，是因为这些魔女又会分成‘灰之魔女’与‘白之魔女’。灰之魔女是猎手，只有一位。而白之魔女，往往只能作为猎物。”
“最初的魔女之核，虽然无法承载所有原初魔女的力量，但是却可以成长。这种成长方式，很简洁明了，便是同源魔女之间的相互吞噬...”
“而面对往往更加强大一些的灰之魔女，白之魔女或是会在成为魔女的瞬间便成为饵食，又或者不顾一切的逃离。所以，人们最终往往只能看到灰之魔女。”
“至于吞噬了所有同源魔女的灰之魔女，将得到原初魔女的全部力量，也就会变成那名原初魔女本身。”
“这些是，惧要求我传递给您的，伯爵大人。她认为，不让白之魔女知道规则，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直到听到最后的话语，里贝尔才明白格蕾丝怎么突然开始了科普。
灰之魔女？
白之魔女？
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也就是说，成为魔女之后，还要像是养蛊一般养出一个最强的载体，供原初魔女使用？
“我拒绝参加仪式。”
里贝尔果决的说道，
“明知只是原初魔女的棋子，却还要接受她的力量，你是认真的吗？”
听着里贝尔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话语，格蕾丝却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色，
“奇怪。为了仪式的顺利进行，惧应该给你提供了无法拒绝仪式的理由才对...”
而不只是格蕾丝，里贝尔也觉得很奇怪。
因为，无论怎么想，他的那段黑历史也丝毫不存在驱使他行动的理由才对。
是他这个人的性格，难倒了惧，还是因为他的“特殊”，让惧也束手无策？
“算了，也不影响。毕竟，还有候选人。难怪，明明只能诞生两位魔女，惧却召集了四名候选人...”
格蕾丝话语之间，随着一阵外壳碎裂的声响，场间的第三颗果实也出现了裂痕。
从中走出的，是依文娜。
看到依文娜的瞬间，里贝尔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惊讶。
之前，他就隐隐的猜到了。
除了他，爱丽丝以及格蕾丝外，格林沃特城如果还有人具备“魔女之核”的话，她只能是依文娜。
此刻的依文娜，状态看起来十分之糟糕。
不只是因为果实之中的黏液缠住了她的身躯，而是她的神情尤为的可怖。
这些天以来，依文娜多多少少松开了一些眉间，此刻紧紧的皱起，仿佛要嵌入头骨之中一般。
她瞪着空洞的双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径直的走向着光团的方向。
“依文娜？”
里贝尔出声呼唤依文娜，但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回应，步伐无比坚定。
“依文娜，你做什么！先停下！”
里贝尔很是焦急，想要直接上去阻拦依文娜，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无法动弹。
惧！
像是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原初魔女，又在操控着场中的一切。
“虽然我不清楚，惧到底给了依文娜小姐什么样的理由，但如果并不是直抵灵魂的声音，看起来是无法传递到她耳中的。”
看着里贝尔焦急的样子，修女格蕾丝就像是一名在看戏的观众一般，游刃有余的说道。
“依文娜...”
到底该不该成为魔女的事情事后再谈，现在至少要让依文娜恢复到正常，让她寻找回自己的意识。
危机的时刻，里贝尔的脑中，快速的回转着有关依文娜的一切事情。
说实话，即使是朝夕相处过几天的时光，但他可能对于原作中的依文娜，还更加了解一些。
对，原作。
“依文娜！你清醒一些！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莱莎还活着，布莉姬特也活着，克里斯、琳他们同样活着！你没有必要陷入无法解脱的哀伤之中！你不必成为魔女！”
与原作相比起来，一切该发生的事情还是照样发生。但至少，在里贝尔的努力之下，格林沃特城没有变成那地狱一般的情景。所以，依文娜的哀伤，理应不会有原作那般强烈才对。
“喔？真是奇怪。伯爵大人好像很清楚，驱使依文娜小姐成为魔女的理由。”
格蕾丝的声音再度传来。
而在万分紧急的状况之中，眼见依文娜已经站在了光团之前的里贝尔，只对这风凉话般的话语感到了无比的厌恶。
依文娜依旧没有停下。
或许，对于这个世界的依文娜而言，促使她成为魔女的契机已经并非哀伤。而是复仇、又或者寻回与至亲的幸福时光等等的思绪。
而即便是比起远比原作要脆弱许多的情感，里贝尔的话语也依旧无法将其超越，直抵依文娜的灵魂。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依文娜的手臂已经即将接触光团。而完全想不出办法，不知该怎么劝阻的里贝尔，最后像是破罐破摔般的发出了怒斥，
“停下！”
“不要忘记，你是我的所有物！”
“我不允许你成为魔女！”
“这是，命令！”
里贝尔的喊声，回荡在广阔的空间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
而随后，指尖似乎都已经触碰到了光团的依文娜，居然在最终关头收回了手臂。
她回头望了里贝尔一眼，然后默默的垂下了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魔女降临（下）
魔女诞生之间。
相距着大概十数米的距离，看着已经站在光团的前方，恢复了自我意志的依文娜，里贝尔也与对方一样陷入了沉默。
这...
该怎么说呢？
虽然成功的阻止了是好事。
但是，那样的话语居然可以直抵依文娜的灵魂什么的，也着实太尴尬了一些。
之后他要怎么面对依文娜？
现在依文娜在那边垂着头，应该也是尴尬到不能自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状态吧...
万幸的是，现在的情况，让他们没有余力来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想到，伯爵大人居然真的可以阻止依文娜小姐。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时光里，依文娜小姐也是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呢。”
修女格蕾丝的声音传了过来。
而依文娜，稍微挪动起了脚步。
她绝对不是想要走到里贝尔的身边，而是打算换个角度，更加清晰的去看到这名年迈的修女！
“格蕾丝老师...”
稍微仰起头，看着已经有半数身躯与光团融合在一处的格蕾丝，依文娜忍不住咬了咬牙。
直到现在，她都难以相信，修女格蕾丝竟然就是神秘组织的首领，同样还是让她的两位父亲都凄惨死去的“肢解者”的同伴。
以往在格林沃特的初级学院之中，依文娜虽然并非格蕾丝的学生。但是多年的学生生涯里，也经常受到这位彷如慈爱化身一般的修女兼老师的照顾。
如果问几天前的依文娜，她的人生之中有哪些令她尊重的人。这份名单之中，毫无疑惑的会有格蕾丝的名字。
“为什么？”
依文娜忍不住问道。
此刻的她无疑是愤怒的，无疑是无比憎恨着格蕾丝的。
但是真正面对这名修女时，她只是感觉到了一种荒诞之感，一种不真实之感。
她必须要问明白。这位将一身都奉献给了光明之神的虔诚修女，到底为何会堕落到如此的地步。
“‘为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您究竟想要询问一些什么呢，依文娜小姐。”
格蕾丝依旧淡然从容。
“为什么要在奥瑞特小镇之中，袒护‘肢解者’！”
“哦，原来是这件事。”
格蕾丝稍微凝思了片刻，
“这要从我这个人开始说起。我似乎，天生就无法理解情感是什么事物。不具备听觉，被惧的呓语纠缠，渐渐失去所有感触。我理应是感到痛苦的，但是我却没有。因为，我无法理解痛苦是什么样的概念。”
“不过，在那座小镇上，我却了解到了另一种情感，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那时，她...不，应该说是‘肢解者’。她找到了教会之中，找到了我。”
“她说她想进行忏悔，因为她的失手，不小心杀死了一个人。”
“作为一名修女，我自然不会拒绝聆听迷途之人的声音。”
“但是，在聆听的过程之中。我却看到了。”
“描述着自己杀害他人时的‘肢解者’，如同绽开一般的面容之上，出现的是极致的‘快乐’。那是一种，出自她的内心深处，出自她的灵魂源头的，遵从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质与渴望的，快乐。”
“她看起来，是那般的愉快。甚至，让从来无法理解情感是什么事物的我，都明白‘快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修女格蕾丝一直都带有着木然的眼瞳，此刻却在散发着微弱的、浑浊的光芒。
“所以，你选择了纵容他？”
发出质问的人，是里贝尔。
此时的他，走到了依文娜的身前，将对方挡在了身后。
他的举动，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他只是看到了披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娇小少女，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所以，觉得之前差点接受魔女仪式的依文娜，此时应该处于情绪不稳定的状态。
而让这样的依文娜，直面这名到处都充斥着扭曲与混沌的修女格蕾丝，太过于冒险。
“是的，与其说是纵容。我引导出了最真实的她。”
“就算因此，会有许多无辜之人死去？”
“没有人是不可以死去的，伯爵大人。”
格蕾丝面对质问，丝毫不显动摇，哪怕是在面容恐怖的里贝尔面前。
“之后的那些连环杀手，也是你‘引导’的结果？”
“是的，伯爵大人。我认为‘快乐’是世间之中，最美好的情感。毕竟，就连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理解。而我虽然感受不到快乐，但是却认为不让那些在苦痛中挣扎的人，感受到这种美好的情感，是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格蕾丝和蔼的微笑着说道。
“杀死他人，等同于‘快乐’？”
里贝尔不敢置信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格蕾丝。
“您无法理解吗？这个世间的所有生命，都是有着天敌的。为的，是防止无限膨胀的生命，终有一天会毁灭整个世界。但是，我们‘人’却是没有的。”
“因为，人的天敌同样是人。我们会擅自的杀死同类，保持平衡。这是我们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制定好的规则。所以，杀死同类，是作为人最原初的渴求，是最大限度的快乐。”
伴随着语气的高涨，格蕾丝面上的神采也多了几分昂扬。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吗？”
里贝尔凝视着格蕾丝，
“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上。”
里贝尔没有再与格蕾丝进行交谈。
他觉得，比起和格蕾丝，或许和一个疯子都能交流的更加有条理一些。
“你之前的人生，已经被这种家伙彻底搅乱了。所以，之后的人生没有必要再受到她的影响。”
回过身，里贝尔对着依文娜说道。
他无法想象，面对这种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堕落为魔女而生的仇敌，此时的依文娜究竟是怎么样的感受。
但是，他希望可以减少依文娜所承受着的痛苦。
“因为，我之后的人生，并不只是属于我吗？”
“...”
与重新抬起头时依文娜四目相对，里贝尔从中看到了坚定。
他忽然觉得，或许现在的依文娜不再是他印象之中，那仿佛随时会破裂的脆弱的易碎品。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
...
...
诞生之间的对峙，依旧在继续着。
虽然，依文娜暂时放弃了成为魔女的想法，但是里贝尔对于目前的状况，仍然是束手无策。
固然，无论从黑鸦的话语还是格蕾丝的话语都能听出，成为了衍生魔女，会逐渐成为原初魔女的容器，变得“不再是自己”。
所以，他不希望和自己多少有些交情的依文娜，成为一出悲剧的女主角，是理所应当的想法。
但是，之后又要怎么办？
魔女，只有魔女才能进行对抗。
哪怕，按照魔女诞生的规则，从原初魔女惧的尸骸之上诞生的两名魔女之中，格蕾丝会成为猎手“灰之魔女”，而另外一名则会成为相对弱小的“白之魔女”。
但至少拥有同等次元的力量，他们才有反抗的余地。
那...就这么拖着？
只要迟迟没有第二人去和惧的力量进行共鸣，那这场仪式是不是就会旷日持久的延续下去？
而他的举动，多多少少破坏了魔女诞生的仪式，所以格蕾丝聚集起的魔女力应该是有限的，否则也不至于只能勉强诞生出两名魔女。
那么，是不是可以指望外界的力量，可以干涉甚至破坏这场仪式？
万物教会的异端审判会，不是专门打魔女的组织吗？他们应该有办法吧？
里贝尔虽然没有在面上表露什么，内心却在快速的算计着。
既然依文娜暂时稳定了下来，那下一个问题就是在场的第四个还没有裂开的，包裹着爱丽丝的果实。
如果爱丽丝也和之前的依文娜一样的话，他对爱丽丝又要说些什么，才能直抵对方的灵魂？
“你不过来这些坚果都归我了？”
再怎么说，这样的话语也太弱了一些...
“依文娜，之前你在那颗果实之中，看到了些什么？”
如果可以，里贝尔也不想问的。
因为如果和他的遭遇一样，是一段黑历史的话，他的提问只会让现在就很尴尬的两人，变得更加尴尬。
“被里贝尔先生唤醒之后，那段记忆就变得很模糊。”
依文娜想了想之后，平静的说道。显然，她看到的情景并非难以启齿，
“我隐约记得...是我搞砸了一切。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和我相识的所有人。仅仅是因为，他们被卷入到了我的事情之中。而我总是那么无力...”
里贝尔微微蹙眉。
依文娜的换做他人可能有些难懂，但是对于看到过原作剧情画面的他而言，却一下就理解了。
只不过，那不是原作画面，已经不会再发生的画面了吗？
是惧给她看了段幻觉什么的？
就在两人的话语之间，就像是惧在回答里贝尔，这种对峙不会永远继续一般。
包裹爱丽丝的果实，终于破开了。
径直的站起身，爱丽丝伫立在已经破碎不堪的果实外客之上。
而那熟悉的金发与幼小的身影，看在里贝尔的眼中，突然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爱丽丝！”
与之前同样，爱丽丝开始如同被外力所操控一般，走向了光团的方向。而里贝尔的喊声，虽然比之前依文娜时的时机早了一些，但同样毫无效果。
“这次是真的不会起作用的，伯爵大人。”
格蕾丝轻飘飘的声音也再度传来，
“在果实之中滞留的时间，基本等同于在其中之人，究竟有多么坚定的意志，去渴求魔女的力量。”
里贝尔听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修女格蕾丝没有说谎的理由。
可按照常理而言，爱丽丝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并且她的父母在遭遇里贝尔后，躲开了一个又一个的FLAG。所以，她还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幸福家庭之中，在所有人的宠爱下长大的孩子。
她到底有什么理由，去那般坚定的渴求魔女的力量？
难道，她也和依文娜一样，看到了满怀着惧的恶意的幻象？
“爱丽丝，清醒些！不要沉浸在幻觉之中！”
即使知道徒劳，里贝尔也只能竭尽全力的喊道。
而爱丽丝则是一副完全没有听到里贝尔呐喊的状态。
也就在这个时候，里贝尔突然从爱丽丝的身上，看到了古怪的一幕。
难怪，爱丽丝刚从果实中脱离的时候，他会感到陌生。
因为，面前的爱丽丝，对于里贝尔而言确实是陌生的少女。
爱丽丝，竟然在快速的成长！
伴随着她踏出的步伐，她的身躯开始逐渐的成长着，跨过幼年期、跨过少女期、片刻间走向成熟。
而更让里贝尔惊愕的时，爱丽丝身上一直都黯淡着的主角之光，竟然随着她此刻的成长，正在逐渐的恢复光亮。
里贝尔没有时间去欣赏爱丽丝长大后，究竟会是一副怎样的美丽身影，他只看到爱丽丝即将接触到那光团形状的，魔女力的结晶。
无论这样的现象代表什么，里贝尔都知道，想要再通过话语阻止爱丽丝，应该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除非...
自爱丽丝出现后，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里贝尔，突然动了起来。
实际上，只要不试图阻止爱丽丝，里贝尔一直是可以动的。
而动起来的里贝尔，在身旁依文娜惊愕的目光之中，快步的冲向爱丽丝。又或者更准确一些，冲向魔女力的结晶。
刹那之间，里贝尔便感到了光团的前方。
然后在爱丽丝将其触碰之前，他将自己的手先一步伸了进去。
在接触到魔女力结晶之前，里贝尔似乎又看到惧的身影。看到了惧在兜帽之下，那玩味的笑容。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比起其他人，惧之前给他的，驱使他成为魔女的理由，会显得那般的薄弱。
因为，这才是惧给予他的，真正的“理由”。
...
...
格林沃特城。
人心惶惶的城市之中，异端审问官抬起头，绝望的看着天空。
高挂在云端之上的白色巨茧，彻底的破碎而开。
即使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情景，他也知道其代表着什么含义。
魔女诞生的仪式成功。
新的魔女，即将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白之魔人
光明大教堂的废墟之前。
混乱不堪的事态之中，只有异端审判会的成员们，依旧保持着秩序，仰望着天空。
“我们也撤离吧，审问官大人。魔女已经降临的现在，不等到其他审问官，我们是无法与其对抗的。”
似乎是异端审问官的副手一般，之前的战争之中也在指挥其他人的审判会成员说道。
从声音可以听出，这么副手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此刻，天空正在逐渐的浸染为深紫的颜色。
这是“魔女的庭院”正在展开的表现。
虽然，庭院的展开程度暂时有限，但是依旧轻易的笼罩住了整个格林沃特城。
而对于熟知魔女的异端审判会而言，看着已然变为紫色的天空，无异是看到了等同于末日降临般的情景。
“不，我会留在这里。”
异端审问官，紧握住手中的骨枪，
“需要有人为审判会试探出，新的魔女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规则’。为了在不远的将来，彻底葬送这些‘天灾’。”
异端审问官呈十字的古怪眼眸之中，流露出决绝与坚定，
“你们才是，在魔女开始行动之前，早点从这里离开吧...”
“不！”
副手断然的拒绝着，然后回首望向其他的审判会成员，
“我们没人会从魔女的面前逃走！”
随着副手的话语，审判会的成员们，开始纷纷摘下了那些如同门帘一般的古怪头饰。
只见，这些之前在战争之中，如果无情的机器一般不断进行着杀戮的异端审判会成员，其真实的面容都是一些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年轻人。
如果，要说他们与其他人有所不同。那便是，他们露在外面的肌肤的一部分，斑斓的呈现着类似于魔石的色彩。
跟随异端审问官“雷牙”的这队异端审判会成员，全部都是距今十五年前，另一起魔女事件的受害者。
那位通称“繁荣魔女”的存在，彻底的毁灭了他们的故乡，并且为他们留下了身体会逐渐变为魔石的可怖病症。
“是吗？那我也不会阻止你们。不过，你们需要随时做好，为我牺牲的准备。”
异端审问官淡漠的扫了一眼，已经共同前行了十数年的同伴，开始解起了自己身上的古怪绷带。
晶莹且干枯的身躯。
异端审问官雷牙的身体，已然近乎全部化为了魔石。
“是！”
没有一人因异端审问官的话语而退缩，异端审判会全员爆发出了整齐的吼声。
...
...
“放开我！快放开我！就在那里，那里有个有趣的对手在等着我！”
大教堂废墟的边缘，勇者尼禄挣扎着，试图从他同伴赛德的手里挣脱。
“你这家伙适可而止！就你这样的身体，能做到什么！”
平时看起来憨态可掬的赛德，少见的带着恼火的神情，怒斥着尼禄。
“没事！我已经恢复了至少七成！你难道看不到吗？悬在那边的那个家伙，正在对我发出邀请，正在...”
咚！
一声重击的响声从尼禄的后脑响起。
承受着普通人可能会即死的闷棍，尼禄干脆的昏死了过去。
而赛德看着身旁，默默的将一度拆下的金属棍棒重新安回轮椅上的布莉姬特，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嗯...
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得出，平时总是没正经的布莉姬特，现在很是暴躁。
“依文娜在哪里？克里斯先生又在哪里！”
自依文娜突然消失之后，就接近暴走的布莉姬特，瞪着赛德质问道。
而赛德则是连连表示他不知道。
之所以，布莉姬特在寻找克里斯。是因为先前，他隐约听到克里斯望着天空的白色巨茧，念出了依文娜还有爱丽丝的名字。
可是，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克里斯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轰！
冒险团三人组正在交谈之际，雷霆的巨响忽然震响天际。
一道雷光，劈开了在天空之中，浓稠的蔓延着的，如同深紫之海一般的事物。而随着光芒的展开，下方的众人，看到了悬挂在高空之中的，身着着黑色修女服的女性。
如果，光明大教堂的职员们有幸存者在场，那么他们一定可以认出，这名女性正是修女格蕾丝。
又或者准确一些，年轻时的格蕾丝。
已然恢复全盛期样貌的格蕾丝，端庄、沉稳、不带任何一丝波澜的静静的停悬在高空之上。
此时，在魔女的庭院不断蔓延的场景之中，比起说是服侍神明的修女，更像是神明本身的格蕾丝，正在专注的望着远方。
她似乎，正在寻找些什么。
刹那之间，又是一道雷霆劈下，正中格蕾丝。
虽说，参与过讨伐战会议的骑士团成员以及布莉姬特等人，都隐约的可以猜出，此刻的格蕾丝已经成为了魔女。
但是，他们一时间却难以产生实感。
因为，格蕾丝虽然恢复了年轻，但是看起来依旧与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不会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绝望，也不会为注视着她的人，带来可以瞬间让他们崩溃的压力。
如果不是她怪异的停在高空之上，众人都很难将其认知为魔女。
所以，一道仿佛可以将天空都劈开一般的雷霆，正中格蕾丝时，众人似乎只看到了一个正在不自量力的与天威进行对抗的蝼蚁。
耀眼的白色光芒之中，格蕾丝渺小的身躯，好似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但是，雷霆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雷正中一个人虽然带来了富有冲击力的视觉效果。但其后，那名被雷霆正中的存在，连发丝都没有掉落一根的情景，才是更加令人震撼。
一道又一道的雷霆，伴随着下方异端审问官竭尽全力的嘶吼，不断的打向格蕾丝。
耗费着自身一切的异端审问官，一条手臂都像是干枯的枝干一般，自顾的脆声折断。而他身旁的审判会方阵，已经倒下了超过半数的成员。
可就像是嘲笑着异端审判会的决意一般，沐浴在雷霆之中的魔女，依旧是纹丝不动。
她没有遭受任何来自雷霆的伤害。而最终她选择稍微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地面之上真正的蝼蚁，并非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威胁，单纯只是些微的有了不耐烦的情绪。
格蕾丝抬起手，指了一下地面。
瞬时间，代表着魔女力量的深紫色雾气，将整座格林沃特城包围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之间，城中就开始遍布惊异的叫声，然后逐渐演变成歇斯底里的绝望吼叫。
只是，这些嘶吼的声音，却无法传递到他人的耳中。
因为，在先前的一刻，在魔女的力量之下，格林沃特城之中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失去了五感。
...
...
格林沃特城远端的山丘。
随着空间的摇曳，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凭空在空无一物的场所，“撕”出了一条黑色的裂缝。
而从裂缝之中，里贝尔从容的走了出来。
里贝尔目视着地面，然后看着其逐渐的从坑洼变得平整，再看着其逐渐从肮脏变得洁净，然后将怀抱中的依文娜与爱丽丝，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整洁的地面之上。
稍微抬起头，凝望着被深紫色的武器所笼罩着的格林沃特城，里贝尔轻轻叹了口气。
他好像成为魔女了...
不，魔人应该更准确一些。
而成为魔人的过程，比里贝尔想象之中的更加随意与随便。
他记得黑鸦说过，必须要用灵魂与魔女力的结晶共鸣什么的，才能成为魔女。但是，他也没觉得自己和惧的力量共鸣了什么的，只是将手伸进了进去之后，大量的魔女力就擅自的流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说是仪式，但仪式的最后一步，多少缺乏了一些仪式感。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特殊”的缘故吧。
总而言之，万幸的是他没有从生理上也变成魔女。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之前，由于情况太紧迫，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而冲动的结果不是魔鬼，而是魔女...呃，魔人。
没记错的话，同一名原初魔女之中衍生出的魔女，是要进行类似于养蛊一般的厮杀的。
然后现在，他是比较弱势的白方，而格蕾丝则是更加强大的灰方。
他必须小心，不要成为格蕾丝的猎物。
...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本来是想逃开那些该死的原剧情的。但是，现在不要说逃过了，反而成了原剧情的中心。
不不，已经不是原剧情不原剧情的问题了，他这位少见的魔人，简直是世界的中心了吧...
又是凝望了格林沃特城一阵，现在的里贝尔，能看出格蕾丝究竟在做什么。
她在近一步的吸收惧残留的魔女力，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她的庭院才会仅限格林沃特城周边，没有继续的扩散。
而这样的情况，代表着格蕾丝与他之间的力量差距，会变得更大。
又是思考了片刻之后，里贝尔将目光集中在了一直携带在身边的破灭之剑。
随着心念而动，一个虚幻的身影逐渐在他的身边变得凝实。
“破灭。”
看到已经化为了实体，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还在愣愣的发呆的红发少女，里贝尔出声唤道。
“诶？诶诶诶诶？”
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之后，显然受到了惊吓的破灭之剑的化身，开始“诶”个不停，
“你、你是坎普雷特没错？不过，不过你的状态怎么好像有点奇怪？还有...我这个姿态，怎么可以出现在现实里？”
听着破灭之剑惊疑的一连串疑问，里贝尔在心中感慨，这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剑，是真的没有脑子...
“我是我，那柄剑也是我，那我又是谁？那柄剑又是谁？”
“那种事怎样都好。”
里贝尔打断了破灭的哲学疑问，然后开始询问了起来。
“破灭，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杀死魔女吗？”
里贝尔的提问，似乎让时间都停滞了一瞬。而慌乱的抱着头，一脸傻气的破灭，神情开始变得沉稳、严肃。
“虽然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杀死过魔女。但是，应该是可以的。”
破灭望着里贝尔，
“没有我无法‘破灭’的事物。因为，一旦我变‘钝’，我们之间的誓约便会自动的被废弃。而如你所见，坎普雷特。你至今也与我联系在一起。”
“还真是有说服力的理由。”
里贝尔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愧是能在传说之中登场的，坎普雷特家族代代相传的至宝。
破灭之剑，便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最后一块拼图。
...
...
不久之后。
手持着破灭之剑，里贝尔与破灭一起眺望着远处的格林沃特城，以及魔女格蕾丝。
在与格蕾丝一起成功完成仪式的瞬间，里贝尔便得知了格蕾丝的别名。
“欢愉魔女。”
这某些时候，会让人想入非非的词语，放在那名扭曲到极致的修女的身上，还真是一点都不合适。
至于，里贝尔这位魔人的别名...
“坎普雷特，你真要这么做吗？”
身旁的破灭，打断里贝尔的思绪提问道。
“嗯，除了这个方法，也没有其他手段让你直接斩在对手的身上。毕竟，那是名真正的魔女。”
里贝尔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可是...这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我也不能很好的说明，但是，之前在深层意识空间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在渴求力量...”
破灭有些纠结的说道。
“我在渴求力量吗？”
里贝尔想了想，当时的他可能确实有那种趋向。
因为，“艺术家”、巨人、意料之外的雾气等等预想外的遭遇，让他感到了无力，以及憋屈。
他倒也不是怀着自己的敌人，必须要得到自己认同之类等等的中二想法，只是“艺术家”也着实太过于丑陋了一些。
将他揪出之前，说他是什么“地下世界的帝王”一副很有位格的样子。
但真正翻出来，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只能通过那种卑鄙手段，胸怀也是肉眼可见的狭小的小角色，他竟然对其束手无策。若不是提前准备了后手，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力量，只能依靠他人。
而那出现在大圣堂讨伐战的巨人，也是同样如此。
在格林沃特城之中，里贝尔是尽了力的。他让很多事情，都与原剧情产生了巨大的偏离。
他让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本应只属于克里斯与依文娜的剧情线之中，阻止了许多悲剧的发生。
但是在最后一天，一切还是回到了原轨。
并且，这同样也并非是对手多么狡猾，多么具备智慧。仅仅是因为格蕾丝她们，从始至终都有着可以碾压一切的意外，让魔女成功降临的力量。
他看似改变了很多，但是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没有能改变命运，改变结局的力量。
所以，他当时很希望自己具有足以让一切事情，都按照自己的心愿所运转的，绝对的力量。
这种渴求，同样是他对于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的表现。
而当时的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仅仅就在数个小时之后，他就能如愿以偿的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只不过...
“不过，是一如既往的选择而已，破灭。你或许不知道，在我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之中面临种种的选项，其实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长舒了一口气，里贝尔对着破灭说道。
他不指望破灭可以听懂，他只是单纯的想向他人倾诉一些。

第一百五十七章，审判之刻
“或许，我应该放任欢愉魔女的肆虐，独自的逃走，独享这份魔人的力量。”
里贝尔感慨着，并且发自真心的认为，这或许才是正确的选项。
固然，在与格蕾丝同属一个源头的情况下，他今后大概无法逃避格蕾丝这名灰之魔女的追捕。
只不过，掌握了白之魔人力量的他，不仅不会束手就擒，而且有着一些很方便用来逃走的能力。而且，仔细想想的话，如果不想被惧占据身躯，作为其复活的容器，格蕾丝应该也会刻意的留下他。
当然，前提是那时候的格蕾丝，还能进行理智的思考。
“在接受惧的力量的那一刻，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并且触及到了惧的一些思绪。所以，我觉得我现在杀死格蕾丝，正好符合了惧的期望。”
如果为惧这名原初魔女，添加一个“人类化”的形容词的话。里贝尔觉得，她是一位“阴谋家”。
他也不知道，惧到底是什么时候选中他的。
究竟是在魔女诞生之间，看到了他的过去之后。还是自他踏入格林沃特城起，就已经都做好了计算。
但是，他成为白之魔人，与其说是他的选择，不如说是惧让他不得不这么选择。
惧需要他成为魔人，需要他的力量，需要他去做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事情。
格蕾丝曾经说过，原初魔女都是贪婪的。但是，惧显然并非如此。
已经成为魔人的里贝尔，可以切身的感受到，如果将格林沃特城周边的魔女力全部聚集起来，诞生和他与格蕾丝等同的十名魔女，大概都是足够的。
但是，仅仅两人，惧就认同了仪式。承担了她的大部分力量，或许会就此消散的风险。
这说明，惧想要的事物，和其他原初魔女所需要的事物，可能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你是在清楚的知晓一切的情况之下，故意选择错误的选项吗？坎普雷特。”
破灭带着不解的目光与口吻提问道，
“嗯。”
里贝尔平静的点了点头，
“‘人’会故意选择错误的选项，但是‘魔人’却不会。所以，这是我依旧身为人的证明。”
里贝尔说着，回头看了眼依旧在昏迷状态之中的依文娜与爱丽丝。
虽然那所谓的“艺术家”如同小丑一般。但是里贝尔觉得，他有句话没有说错。
那就是，他真的很弱小。并且，也真的具备着太多的弱点。
“比起这些，难得让你拥有了这样的身躯，却马上就要收回了，多少有些对不住你的感觉。”
看着破灭，里贝尔略带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啦。正好，突然有了两具身体，我也蛮困惑的。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是在看相同的景色，人形与剑形看到的东西，却总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破灭浑不在意的说着，
“而且，即使没有魔人的力量，我也相信你以后同样可以将我唤出来。”
“到时候，为了区分你的两个身躯，必须要正式的给你起个名字才行。”
“唔...小破？”
“...你莫非很喜欢这个名字吗？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的找一个具备足够的价值，也拥有足够含义的名字。”
里贝尔认真的说道。
“嗯！虽然到时候我可能会忘了这个约定，不过我会期待的。”
破灭似乎很开心的说道。
而在破灭的注视之下，里贝尔将破灭之剑拔出剑鞘，高高的举了起来。
“呃嗯...你应该能保证自己可以杀死魔女吧？我们可没有试好几次的条件。”
话语之间，里贝尔的背后伸出了黑色的羽翼。而他的半边身躯，也开始生出黑色的羽毛，并且脸部突出生出鸟喙状的嘴，右手也变成了粗犷的爪子的形态。
“这...要不算了？”
“...”
看着不安的破灭，同样开始不安起来了的里贝尔，最终还是咬着牙，果断的将破灭之剑的剑刃，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在成为魔人的瞬间，与格蕾丝的“欢愉”同样，里贝尔也得知了自己的别名。
那是一个熟悉的词语，告死。
他是，告死魔人。
...
...
梅布莱恩王国某处，一座略显陈旧的恬静小木屋之中。
仿佛一阵怪异的风吹过，一个青年的身影，出现在了木屋之中。
青年环视木屋之中，看见了两名正在熟睡的少女。
一名少女虽然穿着端庄的白袍，却以完全不端庄的姿势，脸贴在圆桌之上发出着均匀的呼吸。熟睡之中的她，手中还握着一根羽毛笔，而桌上也散落着大量的书籍。
随便扫了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书籍之中所讲述之物，到底有多晦涩难懂的青年，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这年头，圣女的就职条件已经这么高了吗？还需要充分的学识。
腹诽着，青年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另一名少女熟睡着的位置。
这名身材无比娇小的少女，身着着方便行动的紧致服饰，在墙角缩成一团。即使睡觉的时候也保持着随时可以站起身，并且拿起武器的坐姿。
啧。
这家伙又是哪里来的江湖剑客什么的吗？
同样腹诽了一番之后，青年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我与你们还真是缺少一些缘分呢。”
低声自语着，青年摇晃手指，带来一阵微风，卷起木屋中的毯子，轻轻的盖在了两名少女的身上。
总之，看到两名少女似乎过得还不错，青年此行就已然有了足够的收获。
...
同一时刻，格林沃特城地下的某处。
已然是一名白发老者的“艺术家”，正在肆意的发出着狂笑的声音。
即便，他现在五感被剥夺，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是否依旧活着、依旧存在，但他在没有一丝光芒的黑暗之中，依旧是开怀无比。
因为，他看到了魔女的降临。
他们的夙愿，达成了。
而“艺术家”笑着笑着，声音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他一度失去的五感，居然恢复了过来。
“怎么...”
艰难的用着回归的视觉，“艺术家”陡然看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据点之中，居然有一个浑身漆黑的怪物。
他无法形容这究竟是鸟型的人，还是人型的鸟，还是鸟型的人。
他只是在最后的时刻，听到了这个怪物，呢喃了一句。
“光芒这么微弱，果然只是个杂鱼。”
下一刹那，“艺术家”的胸膛便被无形的利刃所洞穿。
...
也是同一时刻，在格林沃特城的上空，处于自己展开的庭院正中心的欢愉魔女格蕾丝，看到了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团黑影。
...
...
“年轻的时候，你也是位美丽的女士呢，格蕾丝。”
天空之上，在粘稠的深紫雾气之中，欢愉魔女凝视着面前，以戏谑的口吻说着略显轻浮的话语的人影。
“坎普雷特伯爵大人...不，应该说是‘告死魔人’。”
作为同源头的魔女与魔人，就如同里贝尔可以得知格蕾丝的别名一般，格蕾丝也同样可以得知里贝尔的别名。
也正是里贝尔那充斥着不祥气息的别名，以及即使成为了灰之魔女也始终无法挥散而去的危机感，才让格蕾丝降临之后，不顾一切的试图收集魔女力。
但是，显然一切都是徒劳。
“没用的，格蕾丝。就如同，身为白之魔人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你的庭院一般。我以‘告死’的力量出现在这里，你也同样没办法驱逐我。这很公平，不是吗？”
格蕾丝虽然看起来很是平静的在面对，但实际上则是一直在竭尽自己的所能，来对抗里贝尔。
魔女以及魔人拥有的一个特性，便是在自己的庭院之中，她们能做到的事情，只需要动一动心念就可以化为现实。
不过，驱赶前来“告死”的里贝尔，超出了格蕾丝“可以做到”的范畴。
“我们是同源的魔女，并且刚刚诞生。所以所具有的规则，应当是同等级。可显然，你的‘告死’之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欢愉’。”
“这你就要好好的询问一下惧了。”
之所以，里贝尔从自己成为魔人的事情上，闻到了浓厚的阴谋气息，还有一点就是他成为魔人所获得的力量。
他没有如同格蕾丝一般，在成为魔女的一刻，获得了将自身特有的规则，书写在这个世间之中的资格。而是得到了补足。
惧的魔女力，全部涌入了他从空想之神那里获得的祝福之中。
如果魔女力平等的也涌入月之祝福之中，他倒是可以理解为是自然现象。
但仅仅是他幻化为告死鸟的能力得到了补足，这其间的意味，不言而喻。
“既然，伯爵大人支付了代价，来到了我的面前。我不会怀疑，你有足以杀死我的力量。不过，伯爵大人真的希望，一切都向着惧的预期所进展吗？”
格蕾丝依旧平静的质问道。
“当然不希望。不然，我为什么会明明只是看到你就会觉得反胃，却仍然选择了尝试与你交谈？”
里贝尔看着面前身着着黑色修女服的格蕾丝，
“所以，忏悔吧，格蕾丝。作为修女，这件事你应该很擅长吧？”
先前只有一团黑影的里贝尔的化身，逐渐凝实，就像是本人直接来到了格蕾丝的面前一般，
“向我忏悔，向我乞求，让我原谅你的一切所作所为，让我为了惧而容忍你的存在。”
“不必怀疑我的目的，我很冷静。”
“我并非是热血涌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做出了冲动的决定，才出现在了这里。”
“所以，我可以聆听你的所有诉求。”
“虽然可能性很低，因为我选择了一条没有后退余地的道路。但是，可能性并非为零。”
“所以，尝试着来给我放过你的理由。”
身形逐渐漂浮起来的里贝尔，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格蕾丝。
而格蕾丝，微微低下头，沉思了良久。
“真是傲慢呢，告死魔人。”
格蕾丝抬起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只有神明可以聆听修女的忏悔。而这个世间之中，不存在神明...而且，我不认为我的一生之中，有任何一件事需要去忏悔。我总是在做正确的事情，没有犯下任何的过错。”
格蕾丝停止了一切的举动，直视着里贝尔的双眼。
“是吗？”
里贝尔举起了右手，他虚幻的右手之上出现着一柄虚幻的剑，
“我很庆幸，始终无法与你相互理解。”
下一刻，里贝尔手中的利刃，准确的刺穿了格蕾丝的胸膛。
...
随着里贝尔的幻影消失，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的格蕾丝，从空中径直的坠落。
遍布于格林沃特城的深紫浓雾开始散开，久违的阳光开始照射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而就在这彰显着美好的光景之中，不祥的黑影又一次聚集到了还在坠落的格蕾丝身旁。
“刚才我杀死的是格蕾丝，而现在，我要杀死你了...欢愉魔女。”
陡然之间，仿佛一度散去的深紫色彩，又一次开始了沸腾。而像是死去了一般的格蕾丝，也猛然的睁开了双眼。
张合着嘴的欢愉魔女，似乎是想辩解着一些什么。
但是，告死的利刃，又一次终结了“格蕾丝”的生命。
随之消散之前，里贝尔望着这一次真的再无生机的格蕾丝的身躯，轻轻的叹了口气。
要不是黑鸦曾经说过，衍生魔女在诞生的瞬间，会变成与之前截然不同，既不是原初魔女也不是原身的，没有源头的古怪存在。
那即使在里贝尔成为了告死魔人，他大概也无法察觉到。即使是在同一具身体里，他与身为魔人的他，也是需要分割对待的，并不完全相同的两种意志。
黑鸦的提醒，让里贝尔没有错过远比格蕾丝狡黠的欢愉魔女。而也正是这番话语，让里贝尔可以做到，不至于和格蕾丝同归于尽。
既然他既是告死魔人，又并非告死魔人。
那用来献祭，触发“告死”的职责，就交给告死魔人吧。
...
...
这一日的格林沃特城，总共发生了两件震惊整座大陆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一位新的魔女的诞生。
而第二件，则是这名新的魔女，只在世间停留了十一分钟，便被神秘的力量无声无息的杀死在了自己的庭院之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幕后
「安静的群。」
「只有我一个人。」
「吗？」
「单推伯爵酱在不在？我们来热切的，深入灵魂的好好谈论一下‘杀人鬼线’里，有关于伯爵的剧情吧！」
「在的在的。」
「你下下，你这是想聊有关于伯爵的剧情吗！明明是在钓单推酱！」
「就是就是，‘杀人鬼线’的伯爵有什么好聊的？一觉醒来又是一场惨死罢了。」
「啧啧，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人。你们就不下下？」
「说起‘杀人鬼线’，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着吗？」
「别说那边了，我们这里不也为了‘杀人鬼线’辩经了好几次吗？」
「确实，依文娜实在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女主角。就算她没鲨人，抛尸、引起恐慌等等案件，也足以让她成为一名罪犯了。」
「也正是因为她刺激了‘伪肢解者’，才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状凄惨...」
「将‘伪肢解者’干的事情也算在依文娜身上不好吧？明明鲨人的是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变成依文娜的错？」
「为什么依文娜就没有错？她也明知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还是为了复仇那么做了。这不就代表着，她自己都做好背负那些生命的准备了吗？怎么到你这里，她反而没有关系了？」
「又·来·了。」
「你们注意情绪啊...」
「之所以将仅仅分尸、抛尸的依文娜当做了罪犯，不正是因为有明确法律禁止那么做吗？也就是，遵守规则之后的结论。但到了‘伪肢解者’相关的方面，指责依文娜遵从的依据又不是规则，而是心绪、感情、道德之类的事物？能不能有个准确的基准？」
「为什么必须要有准确的基准？为什么遵从过规则，就不能再从道德方面进行谴责？」
「...」
「...」
「那边就是这么打起来的吧。」
「那边都已经打了好久都没打出结论，你们也别指望能辩出个一二三了。不如来讨论一下后半段的依文娜吧。前半段的依文娜虽然有很多过错，但是毕竟连可以审判她的格林沃特城，都从地图上消失了。」
「后半段又有什么好说的？散播绝望，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人死亡的，是哀伤魔女。被魔女侵蚀，还能顽强的从中解脱，重新变回人类的依文娜，应该值得称颂才对。」
「哈啊？基本亲手杀死了那么多人的魔女，还必须夸她几句？说到底，依文娜和哀伤魔女就真的能当成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吗？大部分的时候，我觉得她们还是一个人。这种状况，在其他线的女主角线上也有体现。而成为了魔女之后，能做得那么过分的，可只有依文娜自己。」
「游戏文本都明确的将魔女和宿主用不同的名字区别开了，怎么到你这里她们还是一体？」
「游戏文本只是为了让人看得更加清晰，可从来没说过名字区分开，她们就不是一个人！」
「...」
「...」
「绝了，连后半段的剧情都能吵起来。」
「我看到了依文娜厨和依文娜黑的战争。」
「不是说好谈论伯爵的吗？」
「所以说伯爵在这条线一共就两个画面，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真没什么好谈论的...」
「既然依文娜身上的争议点太多，一讨论保准吵起来，不如谈一谈其他？」
「比如？」
「说起来，‘杀人鬼线’第二幕有个场景的背景里，那个看起来特别有存在感的小孩子，是小时候的爱丽丝吧？」
「不好说，从时间线上说，那时候的爱丽丝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格林沃特城，也有可能没离开。不过，不妨碍那个疑似爱丽丝的路人很可爱就是了。」
「唉，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
「你们在讨论‘杀人鬼线’？我觉得杀人俩字都可以去掉，那条线就叫鬼线都行。前半段那都是些什么啊...」
「前半段怎么了？我倒是觉得还好。」
「因为那个主角克里斯啊！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毛病？就像是在和玩家作对一样，总是在锁错误的剧情选项。」
「啊...你应该是还没玩到后面。」
「到了后面就好了吗？」
「不不，应该说到了后面变得更过分了。而且，还会产生一股绝望一般的感觉。毕竟，前半段无论将主角团练的多么强力，装备上多好的装备，最后一战也都是还不了手的剧情杀。」
「你这算不算剧透？」
「不算吧？」
「不过，克里斯这个主角明明问题更大，但是却很少会引起争议呢。」
「这取决于玩家什么时候去玩‘杀人鬼线’吧。我是在‘圣女’线后玩的，所以前半段结束的时候大受震撼。」
「+1，当时我满脑子都是问号。」
「咦？你们这说的，让我想去继续推剧情了！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你想被剧透？」
「嘿嘿。」
「嘿嘿嘿嘿。」
「等等！仔细看的话，你这家伙的ID并不是‘单推伯爵’，是‘单推单推伯爵’。」
「草（植物）。」
「你才发现？」
「我改名为了‘单推单推单推伯爵’。」
「禁止套娃！」
「禁止禁止套娃！」
「禁止禁止禁止套娃！」
「你们适可而止啊！！！」
...
...
临冬的时节。
格林沃特城骑士团总部，异端审判会的审问官雷牙，拜访了骑士团团长艾哈德。
走入艾哈德的办公室，简单的寒暄了一番之后，雷牙看着艾哈德面对已经快堆不到桌上的大量文件，却保持着悠哉的样子，感到了不解。
“如果格林团长很繁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没事，完全不忙。”
艾哈德大大咧咧的说着，脸上居然还洋溢着一些笑容。
“说起来，雷牙审问官不用头帘遮住面容了吗？”
“我即将从这座城市离开，所以也没有太过顾及的必要了。”
雷牙用与他那张古怪的脸与眼眸，完全不符的温和声音说道。
虽然，摘下头帘之后，雷牙的外表看起来更像是一头怪物。但是，只有与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展示出真容的他，具有着更多的人情味。
“那个时候...雷牙阁下也真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重新坐回自己座位上的艾哈德，认真的询问道。
“嗯，我和所有人一样，当时已经失去了五感。或许有人可以从魔女制定的规则之中逃离，但是我做不到。而等到我和所有人一起恢复五感的时候，魔女就已经死了。”
雷牙说着，轻叹了口气。
那一日的事情，对于他而言，至今都如同一个梦境一般。并且，无法辨析出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
到底，是谁在绝望之中，拯救了这座城市？
事后的检查，异端审判会发现别名为“欢愉魔女”的修女格蕾丝身上，总共就只有一道平平无奇的剑伤。而就是这道剑伤，彻底终结了魔女的生命。
这理应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说，在自己的庭院之中，足以与神明匹敌的魔女，怎么会简简单单的被一剑刺死。就连想要用剑，这么直接的刺在魔女的身躯之上，也基本等同于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
到底是谁杀死了欢愉魔女？
而毋庸置疑的事情是，这名可以轻易杀死魔女的存在，远比魔女本身要恐怖。
“是真的有神明降临到了这座城市吗？”
雷牙像是叹息一般感慨着。
就在雷牙与艾哈德交谈期间。经过简单的通报，两名看似是骑士团成员的男性，走入了艾哈德的办公室。
雷牙可以看出，两名骑士团成员的制服，虽然与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制服是相似的款式，但是有着一些明显的不同。
两名骑士团成员，将一份精心装裱的信，递给了艾哈德。
而艾哈德拆开信开始阅读起来的时候，虽然像是故意在维持镇定，但还是时而露出难看的神情。
最终，她长叹着一口气，将信放在了桌上。
“平日里，怎么请求援助都要拖后几个月的总团，一到光明教会相关的事情，办事效率就变得这么高了吗？如果是谄媚的话，还希望你们可以在光明教会可以看到的地方进行。”
带着讥讽的口吻，艾哈德对着两名骑士团总团成员，尖锐的说道。
而两名总团的骑士，一脸木然。似乎完全对艾哈德的挑衅不以为意，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礼节动作之后，便离开了。
“唉...抱歉，雷牙阁下。让你看到了我们内部，一些不堪入目的部分。”
艾哈德对着雷牙表达着歉意，然后将目光转向其实一直在办公室里，但是存在感微弱到如同空气一般的格林沃特骑士团副团长，
“就是这样，我被革职了。在新的‘格林沃特’到来之前，你就是这个骑士团的临时团长。”
“...哎？哎哎哎哎哎？”
副团长，不，临时团长愣了一下，才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他看了眼被堆满了办公桌的文件，哀嚎着看向了艾哈德，
“团、团长，您不能这样...不能将这一堆的烂摊子...”
“放心吧。就算我不是骑士团团长，也会以格林家族一员的身份，来尽可能的帮助骑士团。”
艾哈德出声安慰道，只是副团长完全没有放下了心的感觉。
...
不久之后。
保持着笑容送走雷牙，走出了不再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艾哈德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颓丧的长舒了口气。
垂着头，呆呆的靠着墙伫立了很久的时间，艾哈德才徐徐的恢复了过来。
虽然，在下令围攻光明大教堂的时候，她就预计到了今天的结果。
不过，现实真的不可理喻的将重压压在她身上时，她还是感到了一股茫然无措。
“琳。”
她轻声呼唤着跟在她身边的女秘书琳，
“我们，有多久没有休假了？”
“回小姐，九年七个月十二天。”
“...没必要那么精准。”
艾哈德有些无奈的看着总是一本正经的琳。
“总之，这次我们可以痛痛快快的出去玩一场了！”
“对于小姐而言，我认为相亲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你住嘴！”
与琳闲聊着，艾哈德走出了骑士团总部。
仰望着旁侧光明大教堂的废墟，艾哈德的内心，衷心希望格林沃特的骑士团可以在新的团长的带领下，与这座已经剔除了毒瘤的城市一起，迎来新生。
...
...
格林沃特城重犯牢狱，最深处。
这里，关着一名惩役四百二十七年的，罪大恶极的罪犯。
曾经，在大约四年前，格林沃特城的周边迷宫，发生了一起令人震惊的惨剧。
总计四十二人的道奇冒险团，在进入迷宫后的短短八天时间里，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了三名幸存者。
而此时正被拘束衣、锁链、圣物等等能限制行动的所有事物限制着的这名罪犯，正是幸存者之一。并且，她被其余两人控告，说其残忍的杀害了所有的人。那两名幸存者，也是恰好落入一片如同沼泽一样的地方，才幸免于难。
由于这起事件疑点诸多，被认为是“不可能成功施行”的恶行。且这名被告者的精神似乎也出现了问题，被审讯是不配合也不辩解，只是在不断的开心的哼着歌。
于是，最终在光明教会的干涉下，这名展现出一些奇异力量的这名嫌犯，便没有被处决。而是判下了四百余年的有期徒刑。
而此刻，往日里总是通过哼歌的方式，折磨着重狱其他囚犯的古怪女囚，却发出了让人仿佛可以心肺停止的，嘶吼般的哀嚎。
这哀嚎也与她平日里哼唱的声音一般，无法被任何事物所隔绝。
直到，防备森严的这间牢房之中，忽然毫无预兆的伴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痕。
一名身着着盛装，仿佛可以化身为优雅的代名词的美丽的贵族女士，从裂痕之中款款的走了出来。
“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加入我麾下的组织？”
“这个组织，是可以帮助阁下，完成一切心愿的场所。”
“名为，‘魔女议会’。”
“阁下会在议会中担任第十七席。”
“代号，就依旧叫‘肢解者’吧。”
与某位伯爵略有神似的黑发、黑瞳的贵族女士，用着动听的声音，进行着招募与劝诱。
...
...
格林沃特城城外，异端审判会的据点。
雷牙不在场的情况之下，是审判会队伍最高指挥的副手塔纳，此时却在大发雷霆。
“被风吹走了是什么意思！”
被怒斥的审判会成员，也是一副茫然惊恐的神情。
事情，是在不久前突然发生的。
自欢愉魔女格蕾丝无声无息的死去，尸体坠落在格林沃特城中之后，是异端审判会接收了这具魔女的遗体。
当然，这具遗体的归属，不会是万物教会，还需要各种势力的商讨。
可就是这暂时存放在异端审判会的格蕾丝的尸体，就在刚才突然化为了一阵灰烬，然后被一阵怪异的清风吹散一空。
如果不是有几名审判会成员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有诸多的圣物，甚至可以与魔女之力对抗的圣物存在的情况下，魔女的尸体被做手脚的可能性其实是极低的。
所以，这是会出现在魔女尸体上的自然现象？
由于没有经验，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物，塔纳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否正确。
...
而这一日的傍晚。
在远离格林沃特城的一处山丘之上。
伴随着一阵古怪的烈风，大量的尘埃被吹到山丘的一端，逐渐的竟然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起初只像是灰烬组成的雕塑的人形，突然间皮肤恢复了光泽，并且整个的开始动了起来。
一名年轻的女性出现在了山丘之上，随手一招凭空变出一套简洁的灰色长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年轻的女性，垂首望着自己的双手，用力的呼吸着周边的空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活着，真美好...”
轻轻的呢喃着，女性继续挥动双手，似乎尝试了一系列的事情。
而令她有些失望的是，她预想之中的场景，几乎全部都没有出现。这代表着，她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极致。
只不过，这也无所谓。
因为，她“活”着。
“可以这么顺利，还真是多亏了那名告死魔人...不，伯爵大人才对。”
“记得，他好像是叫什么坎普雷特？”
“在这个世间生活，我也需要名字。”
“那为了答谢那位伯爵，以后，我也叫坎普雷特好了。”
古怪的自言自语着，穿着长袍的“坎普雷特”，不时的拥抱着这个世间，不时的发出开怀的笑声，满怀着无限的欣喜，走向离她最近的一座城市。
...
...
夜。
格林沃特城南城区的某处。
一名看似年轻，发色却是灰白，双眼则是猩红的男子，出现在了曾经被怪异的“火焰人”光顾过的住民区。
“要不是魔女降临，你需要我的帮助逃离这里，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现身？”
对着空无一人的街角，灰发的男子用着略带轻浮的声音说道。
“不过，这个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确认过，‘魔女议会’的家伙们，没有在这里活动过。那这衍生魔女，是野生的？”
“大概确实是野生的吧，不然，也不至于半小时都撑不到，就被杀死了。”
“哈哈哈，真是个杰作。”
灰发的男子肆意的笑着，依旧在与街角的空气交谈，
“所以说，你要在那里藏多久？你应该知道，你已经逾期了吧？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吗？”
“只是那种程度的变装就认不出来，我认为这其中也有你自身的问题。”
终于，街角出现了一个阴影，似乎是有个人走了过来。
“没办法，谁让在我眼里，‘人类’都长得差不多？”
灰发男子的话语间，嘴中的几颗利牙在反射着来自天空的月光，
“所以，结论呢？上层的家伙们，可都已经相当着急了。”
“从结论而言，里贝尔·坎普雷特完全有能力对天谴教会构成威胁，不过他会依据自己的意志，不去做这件事情。并且，他是组织不可或缺的人才。”
“哦？你对他的评价好像相当高嘛，‘浅橙’。”
灰发男子，有些意外的说着，然后看着阴影之中的人逐渐浮现在星空之下。
“自然。里贝尔先生的强大，大概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位‘夫人’的想象。但是，评估外的部分，我是不会去说的。”
“‘夫人’，不，包括大主教在内的大家，大概一生也不会知道，悲伤会分为几个阶段之类的事情吧。”
身着着棕色的披肩，侦探帽以及单片眼镜出现的，是天谴教会“虹镜”大主教麾下的七位“碎片”之一，浅橙。
“顺便，不要用代号来称呼我，我更喜欢我的名字。”
“克里斯·爱森斯皮尔。”
夜空之下，“浅橙”克里斯看着与他同样为碎片的“深红”约书亚，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说道。
...
...

第二卷总结
诸位新年好，转眼就到了2022年呢巴拉巴拉巴拉...
总之，在第二卷正式结束的今天，我想对第二卷的事情做一些总结。
实际上，我不是很喜欢写后记之类的事情，不想让书的目录里出现一些与书的内容本身无关的事情。
更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读者的身上，引导诸位来看这个作品。
不过，比起这些顾虑与没有意义的矜持。我更不想让大家认为，我是个不屑于与读者进行交流的，傲慢的作者。
所以，恰值卷末，我想回应一下大家的一些意见。
之前也有说过，大家的间贴和评论，我都是有在看的。
而其中，经常会看到读者认为，第二卷太“长”。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读者对于第二卷的意见、不满甚至于批评。但是，这样的声音越多，我反而有些困惑。
“长”是个什么概念？
是在说我水吗？还是不是呢...
如果不是的话，“长”其实没有特意指摘出来的必要。
因为，我也很难当做是批评来接受。
从这卷的内容来看的话，总共是原剧情五幕的内容，而相对于第一卷只有一幕。
所以，长短不同，其实是很正常的。
或许，有些人不喜欢看很长的故事，但是长的故事也是有足够的魅力的。
充足的篇幅之中，塞满足够的信息、线索、伏笔之类的事情，然后再配合一些与主线纠缠的支线，将这些事物徐徐的展示、集中、聚集起来。
以这卷为例，足够长的篇幅，将“魔女”这一本作重要的核心，展示出了很大的一部分。也因此，拓展出了足够的世界观。
所以，只是说长...我是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应对。
也不知道，将这一卷以每一幕分割，呈五卷呈上，是不是会好一些。
接下来，就是关于结局方面。
我很能理解，有些读者认为反派BOSS的死，有虎头蛇尾感觉的心情。
也能理解，一直都在以智慧方面抗衡，最终却是蛮力解决等等的抱怨。
对于这方面，我也只能进行一些苍白的辩解。
其实，不难看出，除了主角的做法之外，那名在原剧情之中会对主角团进行剧情杀的BOSS，是没有办法处理的。
而杀死这个反派BOSS的手段，也不是突兀出现的底牌，机械降神之类。
而是卷初起就一直在循序渐进的铺垫的“告死鸟”，“破灭之剑”以及里贝尔的“特殊”。
所以，条件完备的情况下，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展现，应该是我写法的问题。
对于能力方面的不足，我感到很抱歉。
我或许应该多描写一下，至少给反派BOSS一个有张力的死。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
反派死的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轻而易举，才能表现出“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种核心思想。
展现出邪不胜正的正确价值观...


♦第三卷♦

新年悬赏＆交流群
新年好！
新年好！
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
嘿嘿嘿，嘿嘿嘿嘿...
好了进入正题。
根据十月和十一月的悬赏，我理应加更八章的，但是如各位所见，现在还欠着八章。
我想过，要不要谎称一些特别长的章，其实是二合一章节来敷衍。不过想了想，好像有点太苟，所以算了。
我会将这八章，也徐徐还上的。
新的一年，悬赏标准也和之前一样。
2000推荐票，100月票，10000打赏，达到哪个条件都会累积一次加更，期限一个月，刀片算进月票之中。
对于之前鸽了八章加更的事情，我其实是可以辩解的。
我的家里出现了变故！
嗯...养了一只猫。
还未成年的幼猫，比想象中要更耗费心力。
它简直在天天折磨我。
后来，我想着不能让它天天折磨我就算了，我也要折磨它。
所以我又养了一只。希望新来的猫，可以折磨一下原住民。
结果，现在是两只猫在一起折磨我...
这时候，有人就要问了。
你养了猫和我没看到加更有什么联系？这样的理由，你想想我会接受吗？
呃...
这和大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因为，如果想要看折磨我的猫长什么样子（晒猫），完全可以加入到我新建的企鹅群。
群号是156804447。
那么，静候大家光临——

第一百五十九章，新的开始
「身为《魔女在悲鸣》的忠实玩家，诸位最喜欢的是游戏里的哪条线呢？」
「什么情况，今天这么正经？」
「这个问题很难选啊，因为我喜欢所有的线（魔女）。」
「+1。」
「+1111。」
「确实，每条线都有每条线的魅力。不知道‘间章’算不算一条线，如果算的话，我应该最喜欢间章吧。」
「哦？就是那个短篇，《微眠的冬日》吗？」
「我也喜欢我也喜欢！那个间章真的很戳人心。」
「不是在谈论最喜欢的线吗？怎么变成在谈论间章了？」
「跑题是群聊的一环（不。」
「仔细回忆了一下，间章里不是几乎什么剧情都没发生吗？为什么你们会那么喜欢？」
「该怎么说呢？就是氛围？安详，宁和之类的。」
「就是因为什么都发生，是纯粹的一些日常片段，所以才喜欢吧？」
「看到间章之中的那些日常，总感觉一下就和那些人物拉近了距离呢。有种，‘啊，她们真的活在那个世界之中’的感觉。」
「不如说，真亏那群煞星一般的各线重要角色聚集在一起，没爆发出什么幺蛾子。除了间章外，聚集了各线角色的线是‘学院线’，然后那条线...」
「别提了...」
「放在其他的GALGE里的话，《微眠的冬日》这样毫无起伏的间章，甚至应该会被直接SKIP掉吧？不过放在《魔女在悲鸣》里，就会受欢迎，真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制作组鸡贼的地方了啊，他们真是太会了！」
「在一条又一条剧情无比激烈的剧情线里，偏偏穿插着那么一个犹如避风港湾的地方。谁都会沉醉进去的。」
「是啊，‘旅者线’的主角，在长椅上伴随着轻柔的BGM睡着的情景，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让我知道了，这些角色们是真的不容易。」
「所以说，《魔女在悲鸣》不是GALGAME吗？为什么每条线都要那么激烈？和和平平的攻略攻略女孩子不好吗？大家都要死要活的...」
「说的轻松，如果《魔女在悲鸣》真的是和平版‘学院线’那样的扩展故事，大家都在贵族学院里彼此交错，互生情愫什么的。那样的游戏，你会买？」
「嗯...实在是现在大家的眼光都太高了。资深的GALGE玩家尤其如此。再加上，《魔女在悲鸣》是全年龄，就算女主角画的再好看也不能有喜闻乐见的情节，只能用剧情来取胜。所以，如果平淡，这游戏应该就会在平淡之中死去。」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说起资深GALGE玩家，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到那个家伙了？就是自称‘GALGAME通’结果推个几乎是单线的游戏都要翻攻略的家伙。」
「丢·人·通。」
「谁知道呢？群不就是这样吗？谁都有可能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去现实里当现充。」
「希望现充都爆炸（悲。」
「不知不觉又跑题了，我还想多聊聊间章的。」
「那就聊间章。对了，间章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那位伯爵，难得的在间章里活跃着！」
「那算鬼的活跃，就只是活着而已...你们对伯爵大人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
「间章也是伯爵的未婚妻第一次登场来着吧？」
「是‘原’未婚妻！」
「啊，是单单！果然和伯爵有关的话题，单单就会冒出来。」
「‘单单’又是什么鬼称呼...」
「那位伯爵的原未婚妻，在间章里，看着完全就是一副贵族典范的模样。没想到，后来在‘学院线’会是那副样子...」
「是啊，我第二次玩到间章的时候，看着她都有点唏嘘。」
「比起虽然是反派，但是格调拉满的伯爵大人。那名原未婚妻，根本就是为了衬托主角而出现的丑角。」
「明明画得还挺好看的...」
「是啊是啊，所以《魔女在悲鸣》是拔作该多好！」
「你下下！」
「我也下下！」
「诶？」
...
...
初冬时节。
格林沃特城的骑士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自第一次的雾夜降临起，总计牺牲的六十一名骑士团成员，将这一日得到迟来的安眠。
作为特别邀请的见证者，这一日里贝尔也参加了这场葬礼。
于是，从坎普雷特家族的经典黑色马车之上，被放下了两个轮椅。
布莉姬特和里贝尔，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上面。
“里贝尔先生，我们来比一比到底谁能更快的到达会场吧！嘿嘿，我可是有漫长的轮椅厉的，只有在转动轮椅方面，不会输给任何人！”
“...”
有没有谁能把这个家伙牵走？
里贝尔叹了口气，对着另一边的艾哈德说道，
“如果你认为她的行径，是对这场葬礼的冒犯，我可以代她向你道歉。”
身为原格林沃特骑士团团长的艾哈德，现在却只能借由着伴随里贝尔的名义，才能参加这场葬礼，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这一日，和里贝尔一同来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布莉姬特和艾哈德之外，还有依文娜、琳以及不会入场，只会在外守候的塞巴斯和艾德。
其他人会来参加葬礼倒也正常，但依文娜和布莉姬特本应是不该来的。
但显然，依文娜想正面面对她曾经犯下的过错。
至于布莉姬特，大概是因为担心依文娜，所以才随便找了个借口，硬是跟了过来。
“没关系，里贝尔先生。”
自从卸任之后，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的艾哈德，现在也可以较为亲密的直接呼唤里贝尔的名字，
“原本，我也以为像是葬礼这样弥漫着悲伤的场所，大家都已经严肃且拘束着的。但是...”
艾哈德看着被依文娜推走的布莉姬特，
“但是，看着她。我又觉得，或许这些长眠于地下的骑士们，可能并不希望他们所守护的人，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所以，一场欢快的葬礼，倒也不错。”
来参加葬礼的艾哈德，穿着一身漆黑的丧服，还用黑色的面纱挡住了她有着可怖伤痕的面庞。所以，放眼望去，她宛如一名窈窕的贵族淑女。
“就算是她，也没办法让整个葬礼都欢快起来的。”
看着依旧在吵吵闹闹的布莉姬特，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交谈之后，他倒是觉得葬礼的气氛，似乎真的没有那么沉重了。
...
葬礼开始。
伴随着葬礼的，是对这些牺牲的骑士团成员的授勋仪式。
虽然无法世袭，也没有领土的封赏。但是这些英勇的骑士团成员，正式的获得了骑士的封号。
说起骑士，尼禄由于其出色的表现，得到了异端审判会的认可。于是，在万物教会的推动之下，也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骑士”。
里贝尔本以为，像尼禄这样的勇者型主角，应该会对这样的封号不屑一顾。但据布莉姬特所说，尼禄获得消息之后兴奋的好几天没有睡着觉。
似乎，尼禄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大贵族。
当真，是一名奇怪的真主角。
骑士的授勋仪式，本应是充满着荣誉、自豪，代表着喜悦的场合。但是放在葬礼上，氛围便完全的变了。
难以忍耐的哭声，就像是洪水一般蔓延。
这些来参加葬礼的骑士团成员们的家属，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人希望，这些长眠之人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这短暂的荣耀。
遥望着葬礼的过程，里贝尔侧旁的依文娜，显得十分的挣扎。
她看起来想直面如此令人悲痛的一幕，却又因为自责难以将头抬起。于是，只是下巴不断上下晃动，行为古怪无比。
“感想如何？”
里贝尔轻声的问道。
“...我很后悔。”
依文娜垂着头，
“说是做好了觉悟，但是我其实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我的行为，到底会为多少人带来伤害。被愤怒与仇恨所淹没的时候，我仅仅只是为他人带来灾祸的怪物...”
依文娜稍微抬起头，又是艰难的望了葬礼的会场一眼，
“虽然知道，我没有资格擅自的死去。但是...现在又有了想死的心情。”
里贝尔听着依文娜的话语，眉尖挑了挑。
也不知是因为与她的经历有关，里贝尔觉得依文娜着实是有些过于感性、多愁善感了一些。
虽然，准确而言，依文娜有关的事件还未结束。但他还是希望，依文娜可以早些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
“死或许是一种刑罚，但绝对不是赎罪。”
大概是被依文娜所传染的缘故，里贝尔也脱口而出像是台词的话语。
“那我又要怎么样偿还这些罪责？”
依文娜望着里贝尔，认真的问道。
自骑士团因为依文娜在这场事件之中的贡献，赦免了她伪装“肢解者”时犯下的罪名之后，依文娜就陷入了迷惘之中。
“...”
里贝尔沉思了片刻，然后做出回答，
“沉默与时间。”
嗯...另一名伯爵的名言真好用...
意义不明的吐出了这句话语之后，里贝尔便如往常一般凝着面孔，成为了不苟言笑的英俊伯爵。
而不远处，布莉姬特静静的看着里贝尔与依文娜的交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
...
只是在葬礼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里贝尔一行人便离开了会场。
即使剔除里贝尔的伯爵身份，以他现在在格林沃特城的名望，长时间滞留在人多的地方，也同样会引起骚动。
好在，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不会再持续多久了。
回到了现今的住所，里贝尔远远的看见了格林沃特城的首富，戈尔德爵士今天也乘着自家的马车，不断在周边近邻晃来晃去。
对此，里贝尔十分的不解，因为看到了太多次。
自从他搬来戈尔德爵士的宅邸中暂住以来，这位爵士仿佛就多了坐马车到处乱逛的爱好。
他也询问过塞巴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塞巴斯也表示不知道，只是说贵族礼仪之中并没有这一项。
说来，在他呼唤塞巴斯的过程之后，还发生了一件更加奇特的事情。
那就是戈尔德爵士的管家当时也凑了过来，因为他也叫塞巴斯...
只能说，这个世间还真是有许多巧合的事情。
而之所以里贝尔以及他身边的人，现在会居住在戈尔德爵士的宅邸，则是因为又一件神奇的事情。
当日，里贝尔被依文娜拖着回到宅邸的时候，他在恍惚的意识之中，愕然的看到他的宅邸竟然被烧了个彻底。甚至，不只他的宅邸，周边一条街都险些被烧成了白地。
至于这场火灾的理由，是因为当初“艺术家”引爆的烟火盒之中，有几个“哑”盒。没能第一时间烧起来，所以也没能第一时间被黑鸦扑灭火焰。
而等到魔女降临的时候，那“哑”盒不知道为什么又烧了起来，就如之前它不知道为什么没烧起来一般。
于是乎，就是这样了...
等到里贝尔一度昏迷之后苏醒，他看着宅邸的残骸，忍不住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开心。
但是...就是笑了。
他家怎么又被烧了？
虽然比起上次，这次的损失不大，也万幸没有人员伤亡。
可总这么烧自己房子，他是真的打算终有一天逆袭成一位平民吗？
“唉...算了。”
从过往的思绪中回转过来的里贝尔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反正，他马上也要从这座城市搬走了。一间一层是无人光顾的无名餐厅的“小”宅邸，烧了也就烧了吧。
自里贝尔醒来之后，他从前来拜访的黑鸦那里，得知了一条有些莫名其妙的讯息。
那就是，天谴教会对他的评估已经结束。他也顺利的通过了评估，重新成为了天谴教会的一员。
这...
先不提那位他根本就没有见过的评估员。
恢复了身份的他，马上就被派遣了一项任务。
为了配合天谴教会在“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大型计划“复苏”，他被命令即可前往旧王都阿斯卡特城，为明年年初的入学做妥善且万全的准备。
于是乎，格林沃特城才刚刚好起来，里贝尔就不得不再次搬家。
只是，与上一次的搬家不同。
这一次的搬家，里贝尔注定要带上许多的同行者。

第一百六十章，人选
夜晚，在戈尔德爵士豪华宅邸的豪华房间之中，里贝尔看着面前的茶杯略略的出神。
他回想起了，不久之前魔女降临那一日的事情。
当时，他以告死魔人的力量，斩杀魔女倒是斩杀的挺痛快，但是之后的事情就只能用一地鸡毛来形容。
首先，破灭之剑虽然准确的杀死了他体内的魔人的部分，但另一方面，那柄剑也切切实实的洞穿了他的身躯。
所以，等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差点就真正意义上的，和欢愉魔女一起同归于尽了。
好在，在另一旁的依文娜及时的从昏迷的状态中苏醒，将他送到了可以治疗的地方。
只不过，之后依文娜身上的麻烦事也不少。
因为，与里贝尔和爱丽丝不同，依文娜当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而且，由于布莉姬特那时焦急万分的到处寻找依文娜，导致本没有察觉她消失的人，也记住了这件事情。
虽说，到底是哪些具备“魔女之核”的人，被吸入到白茧之中这件事情，通常的手段无法看清。并且，当时的混乱之中，失踪的人也不是少数。
不过，与那些没关系的人不同，依文娜是真的具备“魔女之核”并且险些成为了魔女的。也就是说，她不能留下嫌疑，以免被有心人事后进行追究。
只是，这件事直到现在都没能进行解决。
刻意的强调依文娜当时只是“不小心被吹飞到了瓦砾之中晕厥了过去”，着实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姑且，异端审问官雷牙表示，没有从依文娜身上感受到魔女的气息。于是，这件事便暂时的进入了搁置的状态。
而爱丽丝这边，则是简单了许多。
毕竟，被笛声召集的，并不是爱丽丝一个人。其他也受到过格蕾丝与“艺术家”毒害的人，成为了很好“证人”。
并且，爱丽丝也为里贝尔提供了很好的借口，解释他当时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身受重伤。
那几天，明明里贝尔等人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也没有作恶的打算。但是却颇有一种类似于在逃囚犯的心境。
无论如何，依文娜与爱丽丝身具“魔女之核”，里贝尔则是一度成为魔人的事情，都是不能暴露的。
险些残害了整座格林沃特城的欢愉魔女，亲身的展示了魔女为何会在这个世间，被所有人视为灾厄。
所以，一旦暴露出去。不要说里贝尔是伯爵，就算他是名亲王，估计同样也会遭到各个势力的围追堵截。
除了对外的部分之外，对内的部分，也让里贝尔头疼了好一阵。
依文娜这边倒是还好，毕竟依文娜大部分的过程都看到了，想要隐瞒也没有多少隐瞒的余地。所以，干脆全解释了一番，让里贝尔也轻松了不少。
可爱丽丝这边，里贝尔至今都没有想好，该什么时候去和她解释。
爱丽丝现在才是一个懵懂的年纪，显然不适合坦诚的将一切都告知于她。
好在，据爱丽丝自己所说，她不记得里贝尔喝下毒药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里贝尔暂时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只是，爱丽丝记得前往魔女诞生之间之前的事情，其实也是蛮尴尬的。
作为彰显，就是爱丽丝这段时间对里贝尔的态度颇为奇怪。她总是鬼鬼祟祟的藏在各种隐蔽的角落，然后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里贝尔。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怀着什么想法，进行着这些迷惑行为。
...
还有就是，在欢愉魔女死后，这一次里贝尔也像是获得任务奖励一般，突然得到了一些力量。
先是完整的光明之神的祝福，毫无疑问来自爱丽丝。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新的“魔女之核”。
根据情况，里贝尔很有理由怀疑，“魔女之核”来自依文娜。
大概是出于依文娜本身不具备神明赠予的力量，金手指便把大概是同源的魔女的力量送给了他...
只能说...
他完全不想要啊！
这破玩意简直就跟卷进原作剧情的门票一样。他仿佛都看见不远的未来，自己又被镜中人拉去当魔人的情景了。
而且，这魔女之核给了他，是不是代表依文娜已经没有了？
还是说，和神明祝福一样，凭空的多变出了一份。
与虚无缥缈的力量不同，魔女之核看起来应该有实质的东西，也直接复制粘贴给他没问题吗？
质量守恒呢？！
当然，他再抱怨，已经给了他的东西也是不会被收回去的。
并且，这神秘的“魔女之核”，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持有状态，也不知道其究竟是什么样子，又该怎么扔掉。
往好的方面想，重新有了“魔女之核”的他，又一次变回了“特殊”，多多少少有了与天谴教会周旋的资本。
可惜的是，告死魔人被破灭之剑斩杀之后，他就失去了空想之神的力量，无法再进行幻化。
否则，可以再来一次“为所知之人带去同等的死亡”的话，他便有一张可以面对任何时刻的底牌。
“告死”的触发条件，真的很低。哪怕只是见过一面都可以。所以，里贝尔那时发觉，只要自己想的话，甚至可以对光明之神进行告死。
从结果而言，他自然是没有去作死的。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获得空想之神的祝福，成为告死魔人。然后一次性多认识几个魔女、恶神之类的一网打尽...
...
啪。
里贝尔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将这危险的想法剔除了出去。
他是不是有病？竟然想着再捅自己一刀的事情。
总而言之，虽然里贝尔依旧不知道，他究竟要通过怎样的规则，才可以从那些发光的角色手上获得力量。但姑且，这一次他也算是有所收获。
...
...
前往旧王都的日期临近，里贝尔身体也在天谴教会的古怪医生的治疗下，快速的恢复着。
里贝尔不止一次的感慨，这名曾经在坎普雷特家族的豪宅，试图给里贝尔做开颅手术的医生，是货真价实的“有一口气就能救活”的神医。
只不过，被这名医生治疗，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而代价则是等里贝尔死去之后，他尸体的一部分，要交给这名医生当诊金。
上一次是死后的右臂，这一次是死后的双腿。
简而言之，除非里贝尔再作死几次，把自己的尸体全当成诊金送出去，不然他死后应该是无法保持完整了。
对此，里贝尔只能说是一点都不介意。
死都死了，还管尸体残不残缺有什么用？
倒是他的管家塞巴斯，因此痛哭流涕了好几次。
里贝尔是真怕塞巴斯为了背刺，哦不，为了保持他的尸体完整，对那名医生说“我们不治了”之类的话语。
总算脱离了轮椅之后，里贝尔考虑起了与他一同前往旧王都的人选。
塞巴斯还有斯佩西，自然是不用多说，简直绑定在了他的身上。
而艾德一家，也是需要一起同行的。
有些事情，可以暂时不告诉爱丽丝，但是却需要告诉爱丽丝的父母，也就是艾德与芬。
艾德和芬，自然不会因为爱丽丝有可能成为魔女，便就此疏远甚至遗弃他们的孩子。但是，这也代表完全是普通人的两名夫妇，从此便会卷入有关于魔女的事件之中。
所以，里贝尔无法放下他们不顾。
另一方面，他也稍微有些担心，看起来完全不会经营的两夫妇，会不会今后又因为穷苦加入奇怪的教会，甚至带着爱丽丝一起饿死之类的。
总之，让塞巴斯一如既往的“请示”了一下那位小姨，并且得到了赞同的回答之后。艾德与芬，从此便正式成为了坎普雷特家族之中的仆从。
艾德是马夫，芬则是大厨。
堂堂的伯爵嘛，雇两名大厨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怎么为两人进行分工。
经过认真严肃的思考，里贝尔决定以后他的伙食，每个月前三十一天都交给芬负责，而后面的所有天数都交给斯佩西。
虽然，这项工作对于斯佩西而言，着实有些繁重。但是他相信，那位女公爵是可以克服的。
马夫、大厨以及管家方面都已经有了人选。而园丁，“夫人”似乎会自行安排。那么，剩下的就是女仆了。
不提不知道，一提里贝尔发现自己的女仆还挺多的。
依文娜、莱莎、克里斯。
哦，克里斯不算。
并非性别方面的问题云云，而是克里斯已经离开了格林沃特城。
事情，是发生在魔女诞生之日不久之后。当时，就已经失踪了好几天的克里斯，为戈尔德爵士的宅邸寄来了一封信。
并且，那封信还很恶趣味的画上了如同一只眼睛的“肢解者”符号。
信中的内容不多，主要是克里斯表示自己抓到了真正“肢解者”的行迹，认为她应该是格林沃特城的一名重刑犯。但是，等到想去确认的时候，却发现那名重刑犯无声无息的消失。
所以，他决定亲自的去追捕真正的“肢解者”，为欢愉魔女的事件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看着克里斯的信，里贝尔的内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波澜。
因为，他觉得，这很符合克里斯的风格。
宛如一团混沌的哀伤魔女线男主角，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
而在格林沃特城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克里斯虽然在奇奇怪怪的方面成长了许多，但是性格方面总体没有太多的变化。
他依旧是那名如同愉悦犯一般，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追寻着谜题，从中获得快乐的“侦探”。
所以，除了需要担心他的力量能否对抗真正的“肢解者”外，其他的部分，应该是不需要担心的。
说起克里斯，里贝尔忽然意识到，有关于神秘组织的一系列事件之后，还有一个谜团始终都没有解开。
那就是第一次雾夜的时候，克里斯遇到“剥皮人”袭击时，烧死了对方的那个神秘的火焰组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只是，事到如今，想要追查起这件事，已经很困难了。
说来也是奇怪，有关于那个火人，是真的一点线索、迹象等等的事物都没有。从一开始就是难以追查的状况。
或许，这也是克里斯一直都对其没有表露出过兴趣的理由？
里贝尔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令他在意。不过，最终也没有深想。
既然克里斯已经离开，那么里贝尔名义上的女仆，就只剩下了莱莎和依文娜。
而此刻，就在不远处，怪盗三姐妹也正在讨论今后的去向。
看着年轻靓丽的三名少女，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姿态各异的认真交谈的情景，里贝尔至今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起初，他在报纸上看到有关于怪盗的新闻时。
万万没有想到过，他会与怪盗相遇，没想到过怪盗会是少女，也没想到过怪盗会是三人组，更没想到过有朝一日，怪盗们会聚集在他的面前。
如果是卡牌类的游戏什么，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算聚齐怪盗羁绊了？
又或者说，三个人都是怪盗，所以她们能直接合成为二星怪盗什么的...
里贝尔随意的思绪间，三姐妹交谈的声音，也有一部分传到了里贝尔这边。
“诶？我也跟着一起去旧王都？”
这有些吵的声音，一听就是莱莎。
虽说布莉姬特的声音，很多时候也很吵。但是和她的声音和莱莎的区别，就是语气中总是有股，嗯...猥琐。
发现自己已经对于怪盗三姐妹总结出了一些经验的里贝尔，忍不住喝了口茶，然后叹气。
“当然，你已经是里贝尔先生的女仆了，主人去哪里，你自然也要跟着去哪里。”
说出这句让里贝尔一头问号的话语的人，自然是三人中的大姐，布莉姬特。
“诶诶诶诶？我才不是女仆啦，都是他们在我昏迷的时候擅自决定的！”
莱莎很是委屈的说道。
“你是真傻还是装的...你忘记‘人偶大师’玛内特也在旧王都吗？你去旧王都真正需要做的事情，是请大师为你做一个义肢。你难不成以后真的想成为一个，只能伪装成海盗船长的怪盗吗？”
布莉姬特有些无奈的扶着额头说道。
而莱莎看起来虽然还是一副不愿接受的样子，但还是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安排完了莱莎的去向之后，布莉姬特又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依文娜。
“依文娜～”
面对依文娜，布莉姬特立刻换成了一副特别温柔的面孔，
“依文娜，你也跟着里贝尔先生，一起去旧王都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旧王都
离别的时刻，悄然的到来。
初冬的某日，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周边，聚集了与里贝尔较为熟悉的送行者。
前骑士团团长艾哈德，女秘书琳，只被无名餐厅雇佣了半天的服务生维罗妮卡，女骑士亚布贝奇以及她的哥哥伊森贝奇。
当然，还有里贝尔的临时房东戈尔德爵士，和他的管家塞巴斯，以及另一个管家塞巴斯...
没错，塞巴斯也在送行的行列之中。
原因是因为，塞巴斯要与艾德一家，在前往旧王都前，要绕路去一下光明教会的圣城瓦坎特。
具有光明之神的祝福的爱丽丝，是迟早要与光明教会产生关联的。否则，不知道最佳的祝福使用方式与提升方式，爱丽丝的力量只会愈发的平庸下去。
以里贝尔、塞巴斯、艾德以及芬这些老父亲老母亲的眼光来看，爱丽丝一直平庸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爱丽丝却不愿意这样。
而之所以会挑选这个时机前往圣城，主要原因是因为格林沃特城的光明教会...覆灭了。还有就是，圣城距离旧王都很近。
里贝尔这边的话，到了旧王都就会有人迎接。拉风的黑色马车以及双天马，也无法低调。
可爱丽丝一家却不一样。
坎普雷特家族不会特意派出人手来接他们，举目无亲的他们也容易迷失在偌大的旧王都。所以，塞巴斯才会与他们同行，作为他们的引领者。
嗯...
道理里贝尔都懂。
不过，没记错的话塞巴斯，应该是他的管家吧？
...
算了，塞巴斯不同行，两匹天马赶路还能快一点。
而与里贝尔同行的人，则是有莱莎以及依文娜。
此时，三姐妹聚集在马车的周边，不舍的交谈着。
看着三姐妹，已经知道莱莎与依文娜身份的，骑士团一行人，隐约猜到了布莉姬特也是怪盗团的一员。
虽然他们都产生了一种，现在动手说不定能将怪盗一网打尽、扬名立万的想法，但是却没有人付诸实际。
艾哈德是已经从骑士团卸任，所以有些懒得管。亚布贝奇则是不想与崇敬的伯爵大人作对。
只有伊森贝奇，气得牙痒痒。
只是连起身都费劲的他，自然有心无力。
“布莉姬特姐姐，果然还是我继续去...”
三姐妹中，依文娜这一天也带着忧郁的气息说着。
直到布莉姬特伸出手，轻轻的抵在她的嘴唇上。
“那名真正的‘肢解者’的事情，就交给我。你都在称呼我为‘姐姐’了，姐姐还能放着你的事情不管吗？不会直到现在，还怀着不想将我们卷进去之类的事情吧？”
布莉姬特带着一副佯怒的口吻，对着依文娜说道。看得一旁，经常被真怒的莱莎，很是羡慕。
“反正我已经是冒险家了，我的那几名冒险同伴也挺有趣的，我打算继续和他们一同冒险。而由于他们的脑子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所以，我可以牵着他们到处转，去哪里都是我说了算。”
布莉姬特竖着大拇指说道，让在默默偷听的里贝尔在心中为尼禄和赛德频频默哀。
“依文娜。”
布莉姬特难得的收起不正经，认真的呼唤依文娜的名字，
“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仇恨、痛苦与不幸。所以，在那名首犯已经死去的现在，就稍微放下肩上的重担吧。而且，哪怕是为了赎罪与偿还，你也应该在里贝尔先生的身旁。毕竟，你可是他雇佣的女仆。”
“布莉姬特姐姐...”
“还有，记得帮我看好莱莎。连唯一的武器，变装都失去了的她，真的是一无是处。唉...”
“布莉姬特姐姐！”
明明是同样的话语，但是从不同两人的口中说出来，确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就这样，依文娜接受了布莉姬特的安排，和莱莎一起陪同里贝尔去王都。
嗯...
里贝尔在马车之中面色古怪。
怎么说呢？
是挺温馨的姐妹情，并且依文娜多多少少与自己和解，也是好趋势。
只是...
她们完全不问他意见的吗...
他这位伯爵大人是不是被小看了？
他暴脾气一上来信不信不带这俩女仆去旧王都了？
里贝尔面色古怪的看着三姐妹分别拥抱道别。然后等到莱莎和依文娜坐上马车，脸色还是古怪。
就在莱莎和依文娜，看着早早在马车中等待的里贝尔，面色也有些尴尬的时候。就像是打破这份尴尬一般，里贝尔对面的座位内部居然躁动了起来。
随着一阵翻腾的声音，座位之中竟然冒出了一名红发的少女。
“啊哈！坎普雷特，这次我抓到你了。你果然又想把我丢下对不对！”
“...”
有些受到惊吓的里贝尔等人，很快就看清了这名少女，正是拥有着“旧国女公爵”、“亡国公主”、“里贝尔的大厨”等等身份的斯佩西·菲尔纳。
说实话，里贝尔是真的把斯佩西又忘记了。并且，也是发自真心的不想带上她。
看着寒冷的冬天，斯佩西居然在马车车厢内的座位底下，捂的满身是汗。里贝尔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人为什么不用正常的方式告知自己被遗忘的事情，非要来这么一下。
总而言之，一如既往的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撇开脸，被斯佩西堵在角落好生的怒斥了一番之后，聚集起了乘客的马车也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候。
真到离别之际，里贝尔发现他和格林沃特城的这些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概是因为并没有后会无期这种悲凉感觉的缘故吧。
由于被革职，艾哈德与琳要去旅行，并且表示会去旧王都拜访他。而亚布贝奇与伊森贝奇，则是因为种种缘由，被调任到骑士团总团，过些日子就会出发。
至于维罗妮卡，她则是和弟弟一起加入到了骑士团的育成所。
这些人，里贝尔莫名的觉得，或许很快就能再度重逢。
与众人简洁的道别了一番之后，里贝尔通过车窗，看到了远处停留在一根魔导街灯柱上，体型明显不太正常的黑色乌鸦。
黑鸦也会来送别，让里贝尔多少有些意外。
他也顺势的回想起了两天前，和黑鸦的对话。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黑鸦为何会屡屡优待于他之后，再次见到黑鸦时，里贝尔内心不禁的产生了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那一天的黑鸦，同样话语不多，但是却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为什么，一度被她救下的里贝尔，还是受了重伤。
面对这个提问，里贝尔正打算说出早就编好的借口时，黑鸦却又表示他不必回答。然后，又送了他一根自己的羽毛。
“不要被愤怒与仇恨吞噬，里。”
与黑色羽毛同时到来的，是黑鸦的一句忠告。
也正是听到这句忠告的时候，里贝尔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感觉。
黑鸦该不会是认为，他因为女仆小姐叛逃到光明教会的事情，所以为了报复才在那天对光明大教堂做了什么手脚吧？
嗯...应该不至于那么离谱。
原本，不太希望继续在黑鸦那里欠下人情的里贝尔，最终还是没能拒绝黑鸦的善意。并且，在黑鸦的简单教导之下，学会了开启身上烙印着的立方体符号的方法。
只要，在立方体开启的空间之中，里贝尔就可以凭借着黑鸦的羽毛，使用一些漆夜魔女的力量。
将思绪回归现在。
看着即使以后大概很少有机会再度相会，却依旧能将两人联系起来的黑羽被收拢的位置，里贝尔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不知道，如果黑鸦得知他已经失去了告死鸟的力量，还会不会展现出这般的偏爱。
但他知道，仍然畏首畏尾，担忧着诸多事物，所以不敢将一切告知给黑鸦的他，着实有些恶劣。
他希望，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坦诚且坦然的面对任何人。
...
等到马车缓缓的驶出格林沃特城，里贝尔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城市，以及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人们。
不知为何，里贝尔忽然间回忆起了在魔女之茧中，惧给他看过的自己的过去。
果然，他不是世界的“主人公”啊...
里贝尔感慨着。
明明，他做了两世以来，最大的一件事情。
明明，一名魔女被无声无息的杀死，整个大陆为之沸腾都不奇怪。
但聚光灯，终究还是不会照在他的身上。
无论他做什么，世界依旧还在运转。
无论他被卷进多么高层次的事件之中，回过首来，他还是要以伯爵的身份，继续过着平凡的生活。
他无法为这个世间留下烙印，无法让世间为他而动。
不过，与“病了”的时候不同。
现在的里贝尔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
...
由于没有塞巴斯这名只能起负作用的马夫。
天马安妮和天马柏塔，仅仅用了六天时间，就风驰电掣一般将里贝尔等人乘坐的马车，拉到了这座新梅王国的旧王都。
曾经梅布莱恩王国的王都，阿斯卡特城。
这是一座轻易的便超过了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并且也是梅布莱恩王国的象征。
一手结束梅布莱恩的百年内乱，建立起新梅王国的那位宰相，自然是不会坐视这种象征旧时代的城市，骑在他的脸上。
所以，他重新建立起了新的王都，然后还为旧王都改了名字，并且采取了种种的措施。
不过...
从目前，旧王都依旧是新梅王国的中心，新王都反而地位微妙的状况，就能看出他的子孙们到底多么有能力。
一般来说，有着领地的旧贵族，是不屑于住在城市里的。
但是阿斯卡特城不同。
据斯佩西这位在逃王国悬赏犯所说，阿斯卡特城即便说成是整个王国最大的旧贵族社交场，也完全不过分。
而更加魔幻的是，旧王都里有个教会，叫做“真王教会”。
这个教会没有神明，但是却被各方势力所认可。
并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真王教会是“梅布莱恩反抗军”以及“梅布莱恩复兴会”的根据地之一。但是，真王教会还是没事人一样，始终屹立在旧王都里。
斯佩西为里贝尔介绍这些，算是给里贝尔定下了等在阿斯卡特城安顿好之后的第一个行程。
参加真王教会举办的化妆晚宴。
多与斯佩西进行配合，适当的与反抗军进行联络，是“夫人”特意在信中，叮嘱过里贝尔的事情。
里贝尔之所以提前来到王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以他这个伯爵的身份，在进入学院之前建立好一张“网”，方便天谴教会在学院之中执行“复苏”计划。
说起“复苏”计划，里贝尔听到名字的瞬间，就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令天谴教会的一名沉睡中的神明苏醒的计划。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他并不认为组织之中的所有人都是赤胆忠心的。所以，计划名这种程度的情报，即使流露出去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以天谴教会在新梅王国人人喊打的状况。届时，大概会有无数外力会试图阻挠组织让神明苏醒。
虽说，组织可能有恃无恐，不担心这些针对。但这明明就是稍微改个作战名，就能避免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里贝尔觉得若不是天谴教会傲慢的失去了理智，那么这“复苏”计划之中的复苏，或许指的是其他事物。
唉...
当天谴教会的指令到来，“夫人”的书信也随后而至之后，里贝尔便感到了无形的重压，仿佛压在了他的肩上。
而颇为不情愿的来到了旧王都之后，他也明白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他在格林沃特那座连环杀手满街跑的城市时，可没想到，在那座城市里的时光，或许是最安逸的。
“斯佩西，你是不是对旧王都很熟悉？”
“哼哼，那是当然。小时候，我一直住在这里。”
斯佩西得意的说道。
嗯？
出身旧王国的公爵家族，斯佩西小时候应该也是王国的通缉犯什么的吧？
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生活在旧王都，真的好吗？
里贝尔有些面色古怪，很想问一问。但果然，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优先。
“那么，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吗？就是东城方位。”
“嗯...那里大概是‘沙怀特贵族大剧院’吧？”
斯佩西想了想之后回答道。
而里贝尔，则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注视东城的方向。
沙怀特贵族大剧院+高耸城墙都抵挡不住的冲天主角之光...
绝对是银之歌姬，那位《魔女在悲鸣》的封面主角，在那地方！
明白了。
他坎普雷特就算是被架着、被逼着、被人追杀，也绝对不踏进阿斯卡特东城区任何一步！

第一百六十二章，无声无息的异变
“坎普雷特，那些人应该是来迎接你的吧？”
就在里贝尔对着旧王都的东城区，表现出十二分的警惕的时候，从另一边的车窗向外张望的斯佩西如此的说道。
顺着斯佩西所说的方向望去，里贝尔看到了旧王都的城门前，确实有些不寻常的景色。
旧王都的主城门，看起来是八条宽阔的道路并行的，四进四出。每条道路上，都有数名卫兵进行把守，检查入城之人。
而就是这四条进城大道的一条，此时居然没有在运转。
因为，一些仆从打扮的人，并立在一辆黑色马车的周侧，彻底堵住了那条进城的道路。而一旁的卫兵，完全无视着这样的情景。
至于那辆马车，样式简直和里贝尔现在坐的这辆是孪生兄弟。马车的车厢之上，也自然印有着以破灭之剑为蓝本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家徽。
“...”
拦一条进城的大道来迎接什么，所谓的人间迷惑行为，就是指这种吧。
里贝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示意天马安妮停下，然后走下了马车。
而看到里贝尔走下马车，那些仆从打扮的人们皆是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然后其中一名身穿着黑色管家服的女性，快步的迎了上来。
里贝尔与迎接伯爵大人的“仪仗队”进行了汇合。
虽说，这些人基本都没有见过，但是里贝尔完全不担心，是有人冒充什么的。
毕竟，亮出伯爵的家徽之后，一路上的山林盗匪看到都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更不要说是在旧王都这种文明的中心。
一番“少爷旅途劳累”，“我们恭候多时”的话语之后，为首的黑色管家服的女性，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塔娅，少爷。”
自称塔娅的管家服女性，看起来十分年轻，面上还保留着些许的稚嫩。她拥有着漆黑颜色的短发，一举一动充斥着干练与精明的味道。
“在少爷滞留旧王都的期间里，我将临时担任您的管家。并且，陪同您一起前往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
之前的话语倒也还好，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里贝尔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你是临时管家？那塞巴斯呢？”
“塞巴斯老先生，应该会很欣喜的成为少爷的园丁。”
“...”
里贝尔听闻，深深的看了塔娅一眼。
自塔娅出现起，她虽然也表现出了对里贝尔这位伯爵以及少爷的足够尊敬，但是话语之间显然在若有若无的暗示着，她便是“夫人”派遣来的，监视里贝尔的人。
而关于塞巴斯的管家身份都被剥夺的事情，塔娅明明可以先将里贝尔接入宅邸之后，委婉的转告里贝尔。但是，她却偏偏在刚刚会面的这个时候，最先提出了这件事情。
与谦卑的语气与用词不同，塔娅展露出的是十足的强势。甚至有些，不将里贝尔放在眼中的味道。
里贝尔的脸色难免有些阴沉，目光也不禁流露出了“些许”的冰冷。
只是，他这副常人看到，可能都会颤抖的神色。塔娅却在坦然面对，丝毫不见动摇的情绪。
“总之，先带路吧。”
里贝尔有些想发作。但是，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毕竟，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他其实也不擅长以一名伯爵的方式来发怒。
里贝尔说着，便径直的返回了马车车厢之中。
而直到坐回原本的座位上，里贝尔才发觉自己刻意的无视塔娅等人备好的马车的行径，看起来可能像是在耍小性子。
啧...
如果说他与“夫人”派来的塔娅，算是进行了第一场交锋的话，他应该属于输到不能再输了。
在内心中叹着气，里贝尔看到塔娅果然面不改色的，很是自然的顺势跟着里贝尔，然后坐到了马车的驾驶位上。
而等到塔娅开始挥动缰绳，却看到两匹天马忽然齐齐的倒下了。
其中，安妮似乎突然被“不知名力量”，“扯”伤了四肢。柏塔则像是，遭遇了特别急性的“食物中毒”又或者说“空气中毒”。
看着在地上打挺的两匹天马，里贝尔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同样像是在耍小性子的举动，人和马用出来，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观感。
看来，平时安妮和柏塔就算再怎么嫌弃塞巴斯，它们其实也是相当挂记着塞巴斯的。
坐在马车驾驶位置上的年轻女管家塔娅，凝视着在地面上打着滚的两匹天马，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然后拿出了一只银色的陶笛状事物。
随着银色陶笛被吹响，逐渐本来只是在地面上佯装的安妮与柏塔，竟然真的开始发出惨烈的嘶吼，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看到安妮与柏塔身上的淡泊荧光，此时却不断膨胀如同即将爆裂一般，里贝尔急忙打开车厢的前面，一把将塔娅手中的陶笛抢了过来。
“你做什么？”
“回少爷，我只是在管教不服驯化的牲畜。”
带着礼貌的微笑，塔娅平静的说道。
“安妮与柏塔不是牲畜。”
里贝尔再度走下马车，轻轻抚摸了一番即使被折磨了一番，还是怒气冲冲，一副颇为不服模样的安妮。以及，正在瑟瑟发抖的柏塔。
“它们是...坎普雷特家族的重要成员。”
其实之前也没有考虑过，安妮与柏塔这两匹天马，到底对他而言是怎么样的存在的里贝尔，不禁的卡了壳。好在，他及时的想出了合适的词语。
“它们只是天马而已，少爷。”
塔娅望着里贝尔说道。
“我也只是坎普雷特家族的现任家主而已，塔娅。”
而与人对视从来没输过的里贝尔，自然不介意与塔娅四目相对。
随着塔娅将目光垂下，显然这一次她选择了让步。
“如果可以的话，请问能将笛子还给我吗？这是我祖母遗留下来的遗物。”
里贝尔随手将陶笛递了回去。
之后，再也没有起什么波澜。在塔娅的驾驶之下，依旧不情愿的安妮以及老实了很多的柏塔，将承载着里贝尔一行人的马车，拉向了旧王都周边，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
...
...
前往坎普雷特宅邸的路上，马车之中充斥着死寂般的氛围。
莱莎看起来，对于未来的“女仆”生活，充满了不安。依文娜则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斯佩西，也像是很懂事一般选择着沉默。显然，她多少清楚里贝尔这位伯爵以及家主，在坎普雷特家族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处境。
至于里贝尔本人，也是思绪万千。
他之前可没想到过，他在旧王都会面临如此恶劣的环境。
这位“夫人”派遣来的女管家塔娅，简直是将他堵在旧王都的城门口，来了一个下马威。
看来，原来的“坎普雷特伯爵”是自杀的可能性，并不能完全摒弃？
还有就是塔娅随身携带着的，“恰好”可以制伏天马的银色陶笛。
如果不是大概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巧合，这就说明塔娅很了解里贝尔以及他周边的事物。并且，极有可能预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为其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从这一点来说，作为管家，塔娅可能是极为有能的。可惜的是，这位有能的管家，暂时和里贝尔不在同一个阵营。
旧王都到坎普雷特家族宅邸的路途，意外的遥远。
而在行车的半途之中，里贝尔就有件事情很在意。
那就是，就在旧王都不远的地方，屹立着两座高耸的如同要塞一般的城堡，与旧王都之中富丽堂皇的似乎是宫殿一样的建筑，成为一种掎角之势。
他一开始还很好奇，这两座城堡只是个摆设一般的存在，还是有人居住在里面。
然后，等到其中一座城堡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彰显着马车在冲着其方向行驶之后。
里贝尔就懂了。
哦！
原来那座城堡就是下一个起火的地方...
不对不对不对！
应该是，原来那座城堡，就是他在旧王都的“宅邸”。
如果，问里贝尔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切实的感受到，坎普雷特家族到底有多么离谱。那他会回答，“就是现在”。
本来，他看堵着城门迎接他的仆从队，密密麻麻的感觉快有了三位数。还觉得家族小题大做，平白雇佣了那么多的人。
但现在，他觉得，家族可能雇少了。
遮天蔽日般的巨大城堡的阴影，徐徐的接近着马车。
虽然，还是有许多糟心事。但是，对于这座城堡本身，里贝尔并没有什么偏见。甚至，还很期待住进这种传说中的建筑之中。
只是，当马车即将进入城堡的范围之时，里贝尔突然发现窗外的雾气似乎，愈加的浓密了起来。
...
...
“已经可以看到王都了！”
浑浑噩噩之中，里贝尔睁开双眼，看着身旁的斯佩西看着窗外，颇为兴奋的说着。
对于老旧且顽固的原梅布莱恩贵族而言，世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旧王都。
里贝尔，自然是可以理解这种事情。
“斯佩西，你是不是对王都很熟悉？”
“哼哼，那是当然，小时候，我一直住在这里。”
斯佩西稍微扬起脸得意的说着。
而不知道斯佩西在得意个什么劲的里贝尔，在心中好生腹诽了一般。
同样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清晰轮廓的宏伟城市，里贝尔忽然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不过，他并没有往心中去。
毕竟，城市什么的，远看起来都是一副模样，还谈不上什么既视感。
马车继续行驶着。
与其他人一样，有些在意的看着窗外风景的里贝尔，总觉得自己的目光在不住的往旧王都的东城区上飘。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就是东城方位。”
“‘沙怀特贵族剧院’。”
“...”
里贝尔微微皱眉，又产生了一股不太适应的感觉。
果然，是因为那道冲天的主角之光吗？
啧。
这主角和原剧情，还真是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看，都没见到银之歌姬本人，只是看到她的光，他就已经开始浑身难受了。
很快，里贝尔的马车来到了旧王都的城门前方。
然后，他看到了早已列队迎接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仆从们。
...
...
“坎普雷特...”
“坎普雷特！”
...
！
“怎么了？”
浑浑噩噩之中，里贝尔陡然惊醒。然后，发现斯佩西正在不满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你很困吗？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睡起来了。已经可以看到王都了！”
“...”
所以，这个家伙非要把他叫起来不可吗？
他睡着了就不能让他多睡会，给他盖个被子什么的？
不过就是旧王都而已，有什么好稀罕的。
里贝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叹了口气继续将身体倚在马车的座位之上。
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飘到了旧王都的东城区。
看着让他忍不住想要咂舌的冲天的主角之光，已经在旧王都内闪耀了。里贝尔的嘴角忍不住抽了起来。
“那边是有座‘沙怀特贵族剧院’吧？就是东城区。”
“你这算是在提问吗？”
斯佩西有些疑惑的看着里贝尔。
“呃...”
里贝尔有些尴尬，然后突然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那个所谓的“沙怀特贵族剧院”？
是他这具伯爵的身体里，残留的零星的记忆？
...
...
“已经可以看到王都了。”
“‘沙怀特贵族剧院’。”
“那些人是来迎接你的吧？”
马车之中，里贝尔有些茫然的听着斯佩西的话语，感到着一阵莫名的头痛。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归咎于斯佩西这个家伙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姑且走下马车之后，身穿着黑色管家服的少女，快步的迎了上来。
而在对方开口之前，里贝尔的嘴便张合着，如同梦呓一般的说出了两个字。
“塔娅...”
女管家塔娅看起来有些意外，然后露出了谦逊的微笑，
“没想到，少爷居然记得仅仅在十年前见过一次面的我的名字。”
“非常感谢您。”
“我是塔娅，我将成为少爷驻留在旧王都时期的，您的临时管家。并且陪伴您一同前往...”
也不知道为什么，里贝尔总觉得塔娅的声音很恍惚，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微眠的冬日》
旧王都的城门之前。
天马安妮与柏塔，桀骜不驯的昂着它们脖子，傲然的注视着出现在它们面前的女管家塔娅。
在塔娅面前的里贝尔，本想让这名女管家带路，去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的宅邸。但是，开口之际，他突然恍惚了一下。
接着，他鬼使神差的开口。
“我要住在阿斯卡特城的城里，塔娅。”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塔娅抬起头露出了意外且不解的神色。
别说是塔娅了，里贝尔自己也很疑惑。
别的不说，他刻意要住在城里的前提，是他知道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并不在城中。而里贝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偏偏就有这种感觉。
“可是...”
“怎么？家族难道在城中就没有宅邸？”
“自然是有的，少爷。”
听着里贝尔略带不悦的质问之语，塔娅连忙回答道。
还真有啊...
“那你在迟疑什么？”
话题的流向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里贝尔便硬着头皮，扮演着对他而言依旧颇为陌生的“大贵族”。
“因为按照原定的计划，少爷应该入住进阿斯卡特城侧的‘坎普雷特庄园’。所以，城中宅邸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妥善的准备...”
塔娅很是勉强的解释着。
“那就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既然你想要成为我的临时管家，这种程度的事情，可不要说做不到。”
“是...是！”
听着里贝尔盛气凌人的话语，塔娅似乎想抬起头看里贝尔一眼，但最终也只是脖颈颤动几下之后，压低着面庞进行了回答。
接下来，里贝尔终于说出了那句“带路吧。”
而安妮与柏塔也很是配合的任由驾驶马车的塔娅指引方向。
就这样，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以及诸多仆从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旧王都阿斯卡特。
...
...
傍晚的时分，里贝尔一行人来到了阿斯卡特城的北城。
正如一路上塔娅再三强调的，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城内的宅邸，果然很“简陋”。
也就是围墙有个小十米，占地宽广到可以尽情的跑马，精致优雅的花园以及装饰用的小树林，让宅邸范围与围墙外，仿佛两个世界而已。
别看宅邸本身就只有三层，远望过去里贝尔有种看到了小型体育场的感觉。
啧...
怎么办啊？
他这伯爵到底能不能适应这么“质朴”的生活？
宅邸的大门敞开，悠悠的响声带来着无比庄严之感。
马车经过宅邸院内的青石大道时，车中的三名少女，看着属于里贝尔的豪宅，纷纷露出了不同的反应。
依文娜依旧在沉默，只是望向宅邸小院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并且深深的锁着眉头。
斯佩西则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至于出身于小贵族的莱莎，也不知是怀着怎么样的心理。莫名的说了一番，“她当怪盗时专门光顾这种宅邸”之类的话语。
而里贝尔则是一直没有出声，但是内心之中的古怪之感久久挥散不去。
当初，他在旧王都的城门口时，感受到的是一股彷如身处泥泞，四面八方都在遭受着挤压一般的感觉。但这种感觉，竟然在他入城之后便消失了。
可就算令他很是挣扎的感触消失，大量的疑惑也残留在了里贝尔的心中。
...
进入宅邸，里贝尔看着宅邸内部富丽堂皇的装潢，内心之中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比这好的宅邸，他又不是没烧过。
嗯...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塔娅的引领下，与其他人暂时分开之后，里贝尔来到了三层，为他准备好的房间。
解开衣领之后，里贝尔直接躺在宽敞的床铺之上，用胳膊盖住了额头。
七天的时间，从格林沃特城到阿斯卡特城，一路上倒也着实是舟车劳顿。不过，比起旅途的疲惫，来到旧王都之后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让他感觉到了身心俱疲。
好像，不自然感觉是在临近王都的时候才到来的。
他先是对本应第一次见到的旧王都，感到了无比的熟悉。接下来，他又莫名的知道旧王都内的剧院叫做什么。再来便是塔娅的名字，以及对于坎普雷特家族城外宅邸的一些印象。
所以，这些像是记忆又不像是记忆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是他的金手指，又在跟他玩花活吗？
还是说...他在苏醒这具身体的记忆。
仔细想想，就算真的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在和他的记忆融合，好像也是能说得通的。
毕竟，来到这个世间三个月，他起初是只在本应熟悉的领地呆了很短的时间，然后便被要求前往了前身也从未踏足过的格林沃特城。
所以，现在又一次回到熟悉的旧王都，沉寂的记忆被触发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不过，如果真是如此就有一件事很不合理。
那就是对于旧王都，他只知道一个“沙怀特贵族剧院”，对其他事物一无所知，包括这间他入住的宅邸。
那...他弄错了方向？
没记错的话，他的感觉变得奇怪，是看到了旧王都内部那道冲天的主角之光开始的。
光芒的主人，疑似是银之歌姬，也就是又一名女主角。
而女主角某种程度上等于魔女。所以，他又不自觉的卷进了又一场与魔女相关的事件之中？
...
也不像。
他可是连那女主角的面都没见着，身份也只是猜测。
只是看一眼擅自出现的光，就会被卷入到原剧情里，那也着实太不讲理。
不过，说起魔女。里贝尔又想到了另一件令他很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他在城门外的时候，为什么要坚持住进城中？
他想要避开原作剧情的想法，应该依旧是强烈的。可他却偏偏，没有住到远离光源的城外，而是刻意的住进了城里。
有什么事物在影响他的意志？
联想到那句“成为魔女会变得不像自己”，以及他切实的杀死过一次既是他又不是他的告死魔人的事实，里贝尔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开始诞生双重人格。
...
宅邸的床铺，散发着很好闻的清香，且带来着令人舒适的柔软与温暖。
躺在床铺上，脑中思绪越多便越是昏沉的里贝尔，不知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咚咚。
房门之外，轻盈的敲门之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女管家塔娅的声音。
“少爷，现在是晚餐的时间。”
良久，塔娅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塔娅便静下心，闭上眼几乎将鼻尖贴在门扉之上，默默的聆听房间之中的声音。
很快，她听到了房内的里贝尔，正在发出均匀的呼吸之声，显然是已经陷入了沉眠。
而似乎是在房门前纠结了一番之后，塔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打扰里贝尔，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开。
...
...
咚咚。
“少爷，现在是早餐的时间。”
隔日的清晨，里贝尔在扭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伸着懒腰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塔娅的声音。
这种隔着门的说话方式，让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刚刚穿越的那段时间，也回想起了当时的女仆小姐。
打开房门，里贝尔看到的是面带笑容的塔娅。
如果让里贝尔来形容塔娅的笑容，他大概会使用“标准”这个词语。
虽然只是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是里贝尔却可以从塔娅的身上感受到，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经过着严密的训练。
或许，比起那个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老家伙，塔娅其实才更适合当管家也说不定。
在心中这一天也腹诽着大概刚刚到达圣城的塞巴斯，里贝尔很期待不久之后，塞巴斯得知自己被降职成了园丁之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简单的梳洗之后，里贝尔便前往了宅邸的餐厅。
看着空荡荡的餐厅与餐桌之上，堆满了各式的料理，里贝尔出声提问道，
“塔娅，她们呢？”
“请问，她们是指？”
“和我同行的那几人。”
“回少爷，她们三位，已经被我安排到了相应的职位之上。”
很是“标准”的将手按在胸前前倾身躯，塔娅回答道。
“相应的职位？”
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面色显然有些不悦。
...
同一时刻。
宅邸的厨房之中。
斯佩西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料理”，没有任何一盘被端去上桌，忍不住挥舞着锅铲开始在厨房里大发雷霆。
“你们也好，坎普雷特那个家伙也好！你们是对我精心料理的‘梅布莱恩宫廷菜肴’有什么不满吗？”
厨房之中，除了斯佩西之外，还有六名大厨装扮的年轻人和中年人。
其中，两位长相极为相似的中年女性，相视一眼之后，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梅布莱恩宫廷菜肴’？或许是吧，虽然我们从没见过。说起来，姐姐，我们两年前在做什么来着？”
“好像是在为第七王女殿下烹制料理？”
随着两名中年女性开始放声大笑，厨房之中顿时充斥起了欢快的气氛。
而看着脸色有些铁青的斯佩西，宅邸的厨师长，年轻看起来在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将一张冷漠的面孔对准斯佩西。
“你已经违规了，厨师斯佩西。如果，午餐的时候，你还想踏入这里，就先将头发和眼眉全部剃掉吧。”
厨师长的话语之下，厨房内的厨师纷纷都摘下了他们头顶的厨师帽，并且露出锃亮的光头。
而斯佩西直到这时才发觉，这些人的眼眉其实都是用黑色的颜料，画在脸上的。
...
...
依旧是同一时刻，宅邸二层的长廊。
宅邸的女仆长，站在莱莎与依文娜的面前，推着自己的金丝眼镜。
“也不知道，少爷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收拢了一些‘残次品’来充当女仆...”
高得夸张的颧骨，尖锐到如同利器一般的面庞，简直就将“尖酸刻薄”几个字种在了脸上的女仆长，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的话语，与其说是暗指，不如说是指着莱莎的鼻子在说。
“今天，你们负责清扫这条长廊，以及连接着长廊的所有房间。”
“午餐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后。”
“如果你们没有完成清扫，就没有午餐。”
“当然，错过时间，也不会有人等你们。”
“傍晚我会来检查。”
“一粒灰尘，就重新整体打扫一遍。”
时值中年的女仆长傲慢的说完，便径直的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对着莱莎，露出一个轻蔑的嗤笑。
而留在原地莱莎，等到女仆长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愤愤的将手中的清扫工具摔在了地上。
“依文娜依文娜！那位伯爵，该不会真的将我们当成女仆了吧！而且当成女仆就算了，两个小时清扫这里，明显是在为难我们不是吗！”
莱莎望着放眼望去，要过一阵才能看到尽头的长廊，恼火无比的说道。
“无论真的假的，我们也是里贝尔先生名义上的女仆。”
依文娜轻声的说着，呆呆的注视着窗外。
“女仆什么的怎样都好啦...不就是打扫，又不是不会。倒是依文娜，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发呆，是哪里不舒服吗？”
莱莎有些担心的问道。
虽说平时的依文娜，总体来说也是沉默寡言。但是，来到旧王都之后，依文娜的状况尤为的严重。
特别是在里贝尔的身旁时，会舒缓许多的眉间，昨天起就再一次的开始紧锁了起来。
“果然，莱莎姐姐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诶？感觉到什么？”
“我也不能很好的说明，就是觉得...”
依文娜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虽然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这座城市的风景、这座宅邸中的事物、这座宅邸里的人，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
依文娜看着莱莎，嘴张合了几下没有发出言语。
她有一句没有说，那就是莱莎关心的话语，她同样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并且，她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就算她们认真打扫也是徒劳的，因为女仆长只需要自己携带一枚灰尘来检查，她们始终都要再重新打扫一次。

第一百六十四章，“坎普雷特伯爵”的生活
转眼间，里贝尔在旧王都，已经度过了三天的时光。
清晨的时光，里贝尔早早的醒来，呆坐在房中，听着女管家塔娅，在固定的时间以固定的语调用固定的话语，来呼唤他去享用早餐。
只不过，他没有进行回应。
如果问他，在这三天的时光里感受到了什么，他只能回答“沉闷”。
即便没有接近旧王都时便开始产生的种种怪现象，里贝尔也依旧在这间宅邸，感受到了十足的压抑。
三天的时间里，他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依文娜等人。
或许，是有宅邸中的人刻意在阻挠的理由在内。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有些抽不出时间。
三天里，他参加了四次宴会，三次茶会，还有他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名义的贵族的聚集会。这些宴会的过程，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和上来套近乎的人，一个个进行寒暄，到头来谁都没有记住。
想来，这就是他身为伯爵的“工作”。只是，不好说是为了坎普雷特家族，还是为了天谴教会。
每日从早忙到晚，里贝尔反而感觉到了空虚。
他觉得，这应该并非是因为茶成分的不足。
他也不知道，他每天的这些行动，到底能对天谴教会的“复苏”行动提供多少的帮助。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些行为对他自己，肯定是毫无意义的。
内心之中进行着思索，里贝尔将目光盯向了窗外。
...
咚咚咚。
里贝尔的房间之外，塔娅轻轻敲门，并且在良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继续做出了将面庞近乎贴在门面上并且闭上双眼的动作。
她只需要这么做，就可以通过聆听的方式，感知到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而此刻，她聆听到的，竟然是风声。
“少爷...”
就连面庞都像是经过了精雕细刻一般“标准”的塔娅，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始终没有擅自的打开里贝尔房间的房门，而是走出宅邸绕到院中，然后眺望了起来。
果然，宅邸三层里贝尔房间的窗户，此时呈大开的状态，而房间内的里贝尔显然也是从窗户逃了出去。
看到这样的情景，塔娅的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
...
走在宅邸宽敞的院子之中，尽情的伸展着懒腰的里贝尔，有种自己回到了少年期的感觉。
当然，准确来说他未能做到离家出走。因为，方圆几里内，还是他“家”的范围。
一路之上，里贝尔轻易的避开了宅邸之中的所有人员。
而一边避开，里贝尔一边感慨，这座城市和这间宅邸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
虽说作为与“幻之祝福”的交换，他得到了来自爱丽丝的“光明祝福”。不过，光明祝福暂时只有二阶的他，身体能力还远远无法与超凡之人进行媲美。
那支撑他如同潜入的刺客一般，避开所有巡逻之人目光的方法，自然是依靠“既视感”。
只要放空身心，里贝尔所感受到的既视感便会变得无比强烈。
强烈到，他几乎可以预测到宅邸这片区域之中的所有人员，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频率来行动。
也正是这份既视感，让里贝尔排除了“原身记忆在苏醒”这个选项。
顺利的在不被察觉的穿过了庭院之后，里贝尔来到了远离宅邸主建筑的一间仓库。然后，在仓库旁，看到了两名正在打扫地面的少女。
“早上好。莱莎，依文娜。”
面对不知该说成是专心好，还是漫不经心的两名女仆打扮的少女，里贝尔带着一丝笑容出声打招呼道。
“早上好，里贝尔先生。”
“诶...诶？伯爵...大人...”
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平静的依文娜不同，莱莎有些一惊一乍的感觉。
说起来，莱莎其实也已经得知，里贝尔会成为她们怪盗团的合作者，是她们的同伴。但是，她却总是无法和布莉姬特与依文娜一般，直接称呼里贝尔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在之前与里贝尔的相处之中，留下了太多心理阴影的缘故。
“今天也是打扫卫生吗？”
“嗯。”
依文娜平静的点了点头。
而莱莎则是仿佛终于找到了机会一般的抱怨了开来，
“天天就是打扫打扫打扫的！宅邸哪里脏到需要天天打扫嘛！墙壁和地面，都被擦的快能反光了！而且，擦不好就没有饭吃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知道我现在名义上是女仆，不过女仆也不是这么个使唤法吧！”
看着气冲冲的莱莎，里贝尔疑惑的看向依文娜，
“你们饿了很久吗？”
而依文娜则是摇了摇头，
“我是没有，但是我不清楚莱莎姐姐的情况。毕竟，她已经有二十分钟没吃过东西了。”
“依、依文娜——”
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的莱莎，抱怨般的喊着依文娜的名字。
“还有就是，女仆既然不能使唤去打扫，那怎样才是正确的使唤方法？”
“这、这...这个...”
脸越来越红的莱莎，连连的摆起了手。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女仆的哪一种“使唤方法”。
嗯...
这人是不是有问题？被自己抱怨的话语，反问到面红耳赤的。
里贝尔有些无语的看着莱莎。
就她这羞愤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是里贝尔在调戏女仆。
真亏这位大名鼎鼎的怪盗，之前还能在王国叱咤风云...
就在里贝尔与莱莎、依文娜两姐妹随意的交谈的时候，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从仓库的拐角传了过来。
“少爷！您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和这些下人...”
里贝尔扭头一看，险些吓得闪了腰。
虽说，里贝尔也是有着正常的爱美之心，比较喜欢美丽的事物。但是，里贝尔扪心自问，他是真的不会以貌取人。
可...
可这人长的也着实太吓人了一些。
凸起的腥黄眼珠，以及细长的倒三角形脸，还有展开的折扇一般的嘴...
真的是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出现尊荣，就很突然的从拐角冒了出来。
当然，这个怪...呃，女士里贝尔是认识的。她正是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周边的女仆总管事，简单来说就是女仆长。
除了那别具风格的样貌之外，里贝尔之所以对女仆长法安有着印象，是因为她竟然是宅邸原有的大量仆从中，唯一一个散发着光芒的。
当然，仅仅是很微弱的龙套角色之光。
里贝尔都怀疑，她之所以会发光，可能是因为在原作之中，在转角突然出现不小心吓到了哪位可怜的主角。
“所以，这间宅邸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虽然被吓到，但脸上表情并无变化的里贝尔，饶有兴致的看着女仆长法安提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少爷...”
法安来回甩动着硕大的面庞，连连说道。
别说，法安这张面孔，看久了还挺...
呃。
看久了也还是挺骇人。
“那还是说，我要见谁，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在里贝尔高压的质问之下，法安抿着嘴，垂着头一言不发。
而里贝尔，还是第一次分不出来，面前的人是委屈还是打算暴起伤人。
“总之，我要带走她们。所以，这片区域就由你来打扫吧。法安，你也知道宅邸的规矩。如果我来检查时，这里有一粒灰尘...”
就在里贝尔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亢啷亢啷的声音。
顺着声音望去，他发觉原来是依文娜，在将一个装满了各式垃圾与灰尘的盒子之中的所有事物，全部掸到地面上。
显然，才三天的时间，依文娜就已经和女仆长法安积怨很深了。
也不知道法安到底有多倒行逆施，才让依文娜这样的老实人...
不对。
不能看依文娜平时给人带来的感觉，要看她实际做过什么事情。
依文娜实际做的事情...
也就把人分成好多块而已。
好吧，总体而言，还是挺老实的。
就这样，担心法安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直接生吞了依文娜的里贝尔，没有多驻留便与莱莎和依文娜，一同离开了仓库周边。
离开之际，里贝尔不禁的感慨。
幸亏，这间宅邸的冬季女仆装，是几乎连足部都看不到的长裙的款式。
不然，法安穿着短裙女仆装的样子...
里贝尔觉得只要看过一次，大概就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梦魇。
...
...
随后，里贝尔和两名女仆少女，来到了宅邸的厨房。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厨房门口，正在和宅邸的厨师长组着手臂，似乎是在摔着跤的斯佩西。
...
打扰了？
里贝尔用目光和莱莎与依文娜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已经被斯佩西察觉到了。
“坎普雷特！来的正好！”
看到了里贝尔的到来之后，之前还青筋外露的和斯佩西交流着柔术的厨师长，马上摘下厨师帽，对里贝尔作出了近似于鞠躬的拘谨姿势。
看着已经是中年女士的厨师长的光溜溜的头，里贝尔心中还是挺感慨的。
虽说，在吃料理的时候，看到了头发什么的，确实很令人不快。但是，似乎也没有必要特意做到这个份上。
不过，他也知道宅邸里这些厨师的光头，与其说是在为他服务，实际上不如说是在保护自己。
因为，伯爵大人要享用的菜肴之中，出现了异物。
那后果可就不是差评、退款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如果是锻炼厨艺的方式，做法还挺特别的。”
里贝尔打趣般的问道。
只是，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依旧不像是在开玩笑就是了。
而还未等厨师长开口回答，斯佩西便抢先一步开始了告状。
“都是这些家伙，完全不让我进厨房和库房不说，就算我精心制作出的料理，也完全不呈到你那边！”
“...”
里贝尔沉默了。
他能说什么呢？
谢谢？
“来来，既然你们来都来了，就正好来好好的评判一下。他们和我，究竟是谁做的料理更加的美味！”
斯佩西很是高傲的哼了一声，抱着胸睥睨的望着厨房的厨师们，撂下狠话。
有时候，里贝尔真的有些羡慕斯佩西。羡慕她那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与勇气。
不对！
等等！
既然斯佩西去不了厨房和库房，那她这些料理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
...
不久之后。
面对面前摆放着的，嗯...好像是一盘鲜花？的菜肴，依文娜沉默、莱莎落泪、里贝尔望起了远方的天空。
“你被解雇了斯佩西。”
“哈啊？！”
就这样，斯佩西又一次被里贝尔解雇，也又一次奉献上了优美的嗓音。
...
...
夜晚。
咚咚的敲门之声在里贝尔的房门之外响起。
随着里贝尔轻飘飘的“请进”回应，塔娅拿着一份文件走入了房间之中。
看着房间之中，在里贝尔的旁侧喝茶的依文娜，在房间的角落用脸摩擦一些名贵装饰品的莱莎，以及大大方方的坐在里贝尔的床铺上，给自己的手脚指甲补指甲油的斯佩西，塔娅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近乎可以滴出水。
像是极力的按捺住了内心的一些冲动之后，塔娅依旧双手平稳的将文件放到了里贝尔的桌上。
“少爷，这是明天一场茶会之中，重要人员的相关资料。这场，有第七王女参加的茶会...”
“明天的茶会，我不打算去参加，塔娅。”
打断塔娅的话语，桌后的里贝尔稍微抬起头，凝视着对方，
“不止如此，我打算从这间宅邸之中搬出去。虽然，这间宅邸无可挑剔，其中的人员也很优秀。但是...不适合我。”
在说出这番话语的同时，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这些话语，仿佛并不是积攒了短短三天，而是许久许久...
或许，人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也确实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之所以，里贝尔会在这间宅邸之中，处处感到不适，事事感到压抑。其实，并非是这座城市的古怪，也并非来自“夫人”的高压，也并非宅邸里的人员有所问题。
单纯只是这些都是为“坎普雷特伯爵”准备的事物，是“坎普雷特伯爵”理应度过的生活。
但是，他现在还无法成为那名“坎普雷特伯爵”而已。
而从这间宅邸离开的决定，或许不那么理智也并不正确。
但同样，里贝尔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项，而是他认为正确的选项。
坎普雷特的宅邸，一切都很好。
可终归，不是他的“家”。
“至于组织以及‘夫人’的指令，我依旧会完成的。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聚集能派上用场的‘棋子’。”
砰！
几乎就在里贝尔的话语落下的瞬间，塔娅便重重的将手掌连同手中的文件一起，按压在了里贝尔面前的桌上。
她那副总是很“标准”的面孔，也终于浮现出了“不标准”的凶恶神态。

第一百六十五章，威风的伯爵阁下
初冬时节。
比起格林沃特城，旧王都阿斯卡特的天候无疑是更加适宜一些的。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十二月，里贝尔居然会在午后的时分，经常感受到一股如同春天的温暖。
这一天，他也乘坐着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与两匹天马和一名管家一同出行。
没错，虽然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但是里贝尔还未从家族的宅邸搬出，并且塔娅也还是在跟着他。
当时，塔娅用力的拍了下桌子的时候，里贝尔还在心道“完了，要彻底与小姨决裂了”。但令他意外的是，塔娅随后只是说了一句话。
“请带上我。”
一瞬便冷静了下来的塔娅，反而让里贝尔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不过，为了姑且表达自己并没有彻底摆脱“夫人”的掌控，里贝尔便答应了下来。
之前，他在宅邸里处处都是古怪的既视感。而真到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那种泥泞感反而就没有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又或者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力量”的古怪感觉，就是不可靠。
而之后，准备搬家计划的时候，里贝尔才发觉他选择带上塔娅是对的。不如说，没有塔娅跟着，他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就比如现在，如果不是塔娅带着他周转于各间商会，里贝尔可能直到高等学院开学，都找不到一间心仪的宅邸然后搬出去。
并且，如果真的如同离家出走一般不管不顾的离开家族的宅邸，他还会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钱。
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几个月的他，不至于没见过货币，也不至于不懂得货币的大致购买力。但这可不代表，他有能力轻易的在短时间内赚到大笔，无论怎么周转都不会有困扰的钱财。
而他这个伯爵的身份，也注定他不能如同穿越成平民的穿越者一般，从底层开始白手起家、摸爬滚打。
即使，他不在乎自己体面不体面，想必届时也会有人来帮他体面。
...
...
黑色的马车停靠在一座商会大厅的外侧，里贝尔下了马车之后，和今天也在勤勤恳恳的拉着马车的安妮与柏塔打了个招呼。
塔娅本来是不想让这两匹，颇为不服管教的天马来拉马车的。
但无奈的是，也不知道这几天安妮与柏塔，都对宅邸马厩里的马做了些什么。总之，它们一个眼神过去，很多马就当场抽搐倒下，最轻的也是个严重中暑。
虽说那些马的演技，比起双天马还是拙劣了一些，但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可圈可点的程度，说明它们还是有才能的。
只能说，“有能”和“无能”就是不一样。
有能的同伴——到了新的环境之后，迅速的占山为王、占据主动。
无能的同伴——被一个看起来像妖怪的女仆长一直欺负。
唉...
不过话说回来，天马既然也是幻兽，讲道理是不是和“不死鸟”还有“告死鸟”之类，力量强大到夸张的幻兽是同一个等级？
那它们能和普通的马，各种意义上的打成一片，也挺微妙就是了。
在柏塔再三的眼神警示之下，停下了抚摸安妮的里贝尔，踏入了这两天拜访的第五间商会。
之前，里贝尔一直不太懂商会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接触了几间之后，他大致的了解到，至少在旧王都，商会就是加入到其中的商人们，互通有无，进行信息与资源共享的场所。
而整个王国，似乎都还没有类似于房屋中介的职业。
所以，想要购置一间新的宅邸，往往就要前往各个商会，看看商会之中有没有记载着的与房屋转让相关的信息。
等到里贝尔进入商会建筑之时，这间商会的会长，已经在搓着手、满脸堆笑并且紧张无比的在等待着他了。
之所以会长可以应对的如此迅速，自然是因为塔娅早已事先做好了各种打点的缘故。
不得不说，除开立场方面的问题的话，塔娅作为管家的工作，做得还是可以的。
如果换成塞巴斯，他估计现在还在门口和天马们贴贴。而里贝尔则是需要硬着头皮进去和商会的接待员自曝身份，震惊对方一整年。
在贵宾会客室之中，里贝尔翻看起了商会会长精心准备的，租赁或者转让的宅邸目录。
旧王都阿斯卡特城，总体也根据几条规律，分成了景色截然不同的几个城区。
其中，贵族满地跑的城区，是北城区。因为，连接着北城区的，最出名的建筑便是旧王宫。
以现任新梅王国国王的弟弟，布莱格亲王为首的一些王族，便住在旧王宫之中。除了旧王宫之外，王室的庄园以及一座要塞式的城堡，同样在距离北城区很近的近郊方位。
顺便，与王室的城堡呈掎角之势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也在与北城区相对较近的位置。
接下来，是西城区。
西城区总体而言，如同一个巨大的市集一般，商业方面很是繁盛。诸多的商会，便是林立在西城区之中。
据说，阿斯卡特城的入城与驻留的限制，十分之严苛。
但唯独西城区，大部分的外来商人，都可以得到暂留的许可。
再来，便是东城区。
东城区，总体而言是娱乐设施比较多的地方。
除了酒吧之类的小型设施之外，如大剧院等大型娱乐设施，也聚集在东城区。甚至，东城区还有一个名为角斗场的，不可思议的大型娱乐设施。
而最后的南城区，则是被这座大陆上最为繁盛的教会类组织，所占了去。
总之，四个城区各有各的特色。而里贝尔的身份，自然是想住在哪都可以的。
不过，首先要剔除的自然是东城区。
有“沙怀特贵族剧院”的地方，狗都不住。
接下来，南城区最好也能排除一下。
因为，他着实不擅长和教会的那些人打交道。并且，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到光明大教堂前的决战之中。但光是看到那场战争后的狼藉，以及全灭的光明教会职员，还有幸存者们的描述，里贝尔就对“教会”本身都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
西城区和北城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缺点。
不过，有王宫在的城区，怎么想也不太适合里贝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可西城区的话，来往的人员太过混杂，同样对里贝尔的计划有些影响。
只能说，世事无万全。
里贝尔只能寻找尽量让自己满意的宅邸。
一份一份的翻看宅邸相关的资料与相片许久。突然间，一座座落于北城区边缘的宅邸，映入了里贝尔的眼帘。
几乎在看见这座宅邸样式的瞬间，里贝尔便做出了决定。
“就是这间！”
...
...
又是一天的时间经过。
这一日的午后，人员忙碌的北城宅邸，迎来了即将入驻它的住客。
徐徐从马车走下的依文娜、斯佩西还有莱莎，看到宅邸之后，都纷纷露出了一些意外的神色。
而站在里贝尔的侧旁，与他一同仰望着整座宅邸的塔娅，出声询问。
“少爷，我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将宅邸的一层彻底清空吗？”
虽然很委婉，但塔娅的话语，依旧是在询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里贝尔，也自然不会霸道的回一句，“我做事要向你汇报？”
他想做什么？
这似乎永远都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命题。
刚刚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他发觉了自己是个即将被人挫骨扬灰的反派，还加入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组织的恶役伯爵。
所以，当时的他想脱离组织，想要过寻常人的生活，然后尽量做个“好人”，以免真被主人公一刀砍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他对“自己”的了解逐渐变多，他很快就发现，他的期望是不现实的。
十恶不赦的组织，差不多是他们的家族产业。并且，他的处境尴尬的很，名为“家主”实为“傀儡”。并且，在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之中，他十分无力。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在一步一步改变他原本的认知。
首先，他发现天谴教会，可能和他想象的不同，并非是那般的无药可救。
不仅仅是因为有对他多有照顾的黑鸦的存在，还有就是那位“评估者”。
虽说是事与愿违，但是他在格林沃特城里可一点都不低调。特别是最后的那一个月，他简直成天都在各个势力间上蹿下跳，为了彻底覆灭以格蕾丝为首的神秘组织。
可他的这些，无论怎么看都不符合天谴教会的风格，也不会对组织有利的举动，竟然还是让他顺利的通过了评估。
与其说，天谴教会的评估员认同的了他的“正义”。不如说，只需要换个角度、换个立场，他即使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也依旧可以和天谴教会做到共存。他也远远没有到，必须与组织切割、决裂的地步。
并且，由于得知了天谴教会之中的派系林立，也让里贝尔明白了，一个庞大的教会并不会是非黑即白的状态。
而到达旧王都的这几天。
里贝尔其实是在通过塔娅，来试探“夫人”的底线。
他想知道，“夫人”到底可以容忍他的不听管束，到何种地步。
而他确实感受到了，来自于“坎普雷特夫人”的重压。但同时也感受到，这份重压并不是密不透风的网，他所面临的局势，也远远没到完全喘不过气的程度。
所以，就是结论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依旧是在尝试，他想尝试看看，他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做到什么程度。
而如果问他，为什么想知道自己能做出些什么。
答案则是，经历了“希望活着”，“想要活着”这两个阶段之后，现在的他“想为自己而活着”。
...
“因为，我需要将这一层空出来。”
里贝尔没有去看塔娅，而是注视着与格林沃特城的那间宅邸，外形极为神似的三层小宅，
“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无名餐厅’。”
...
...
深夜时分。
塔娅在新宅邸的自己的房间里，在书桌的前方，面对着昏暗的魔导灯灯光，看着一张还未书写上任何话语的空白书信发呆。
她需要与“夫人”进行定期的报告。
而现在，她有三种截然不同的内容，可以写在信上。
第一种，她可以将里贝尔到旧王都之后的种种行径，事无巨细的全部描绘上去。
第二种，她可以写上里贝尔多次拒绝她的安排的事情。
第三种，她可以写，一切如常。
到底要写什么？
塔娅十分的纠结。
因为，她也有着许多重的身份。
自小作为天谴教会的一员，魔女议会的一员，影坎普雷特家族的一员，被精心培养的“夫人”的棋子。
少爷的管家。
“塔娅”。
仰着身躯，按着眉间，塔娅长长的叹了口气。
直到不久之前，她都无法理解，她的前辈“克莱尔”，为什么会进行叛逃。
而现在...
如果可以的话，塔娅希望自己是被当做一具“人偶”而培养，而不是作为一个“人”。
又在洁白的信纸之前踌躇许久，直到天明的时分，塔娅才终于书写好了要寄给“夫人”的书信。
...
...
同样是深夜时分。
旧王宫，金光璀璨的寝室之中。
少女，将自己的金发，如同一片海洋一般散在以粉色为主体的松软床铺之上，手上拿着一面银镜，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精致的面庞。
“真的？坎普雷特真的不参加明天的茶会吗？”
隔着寝室的房门，身着一袭白衣的王宫内侍，战战兢兢的做出着回应。
“你确定，坎普雷特知道是我举办的茶会吗？”
依旧检查着自己的仪容，少女漫不经心的问道。
“哦，那你确定，他知道我是这个王国的第七王女，是第九顺位的王位继承人吗？”
即使知道没有人在看，但也依旧怕得跪伏在地的内侍，浑身都颤抖不停。
“那最后再确认一下。我确实是第七王女，没错吧？”
这一次，门外没有回应声传来。
倒也不是内侍否定了少女的问话，单纯只是对方已经因为恐惧昏厥了过去。
“哼，没用的东西。”
少女冷冷的说着，开始用手轻抚起了自己的发丝，
“到底怎么样才能见到你呢？威风的伯爵阁下。”
第七王女夏洛尔，自言自语着，对着镜中完美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然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将手中的银镜重重的摔到了墙壁之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人偶公馆
无名餐厅，可以说一直让里贝尔特别的挂怀。
虽说，他可以归咎为格林沃特城该死的环境，不适合开餐馆什么的。但是，偶尔出门路过时，看到其他的餐厅都是生意兴隆，但只有无名餐厅，整整两个多月没有任何一名客人的时候，里贝尔就明白再多的借口都是没用的。
那个餐厅，就是不行。
这件事，就让里贝尔很是不服了。
他一个穿越者，天天烧自己家房子，一步一步从伯爵混成平民也就算了。开个小小的餐馆，都开不好？
格林沃特城的时候，他只是没心思去管而已。等到真正有了机会，他也能好好的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干！
所以...
这餐馆该怎么开？
即使抛开身为穿越者那种毫无意义的种田情怀，里贝尔觉得，他自主选择做出的这个决定，对他的未来也很重要。
实际上，直到目前，由于没有与“夫人”接触过。所以，里贝尔无法明晰的知道对方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不过，终归也逃不开管束与控制。
可就是这样的“夫人”，却要求他在王都时，多接触旧贵族显贵和各种领域的优秀人才。
为的是他可以在进入学院之后，迅速的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而建立“势力”的理由，则是为了给天谴教会的“复苏”计划提供帮助。
里贝尔可不认为，就仅凭他一人钩织的网络，能在“复苏”计划之中，实际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天谴教会连他这么微小的力量都要使用，还让“夫人”都不得不进行妥协，足以可见“复苏”计划的重要性。
如果说，原本的里贝尔头上，有“夫人”这么一道枷锁。那么现在，本应就是天花板的“夫人”，头上也多了组织这么一道枷锁。
于是，里贝尔在如此微妙的局势之中，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只不过，里贝尔之所以不选择接受“夫人”的安排，游走于上流的社交圈收拢自己的人脉。
是因为他觉得，他以这种方式聚集起来的人，与其说是以他“里贝尔”为中心，不如说是以“坎普雷特”为中心。
而他能不能一直当“坎普雷特”，并不是他说了算。
所以，他才借由这种方式，希望可以顺势的招纳一些，即使他没有了伯爵的身份，也能成为他助力的存在。
里贝尔觉得，想让自己短时间内便拥有超凡的力量，着实是太过于困难。
毕竟，他现在的状况，比格林沃特城时还糟糕。能有提升的神明祝福，只剩下了光明祝福。
可旧王都周边完全没有迷宫的存在，所以他想练级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换而言之，除非他想和“夫人”又或者天谴教会周旋、消耗上数十年的时光。那想短时间内拥有自保的能力，还是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
学院，无疑是让他找到各种“同伴”的最佳场所。
而在旧王都，作为“预演”的舞台，再合适不过。
...
...
午后的时光。
里贝尔又高调的乘坐着黑色马车，与依文娜以及莱莎一同出行。
与格林沃特城不同，现在的里贝尔需要更多的关注与目光。
毕竟，他不这么做，恐怕到时候旧王都里都没人知道，有位伯爵开了间无名餐厅。
至于里贝尔一行人今天的目的地，则是去寻找旧王都著名的人偶大师，玛内特。
前几天，里贝尔和三名少女商量离开宅邸之后的去向，或许是开餐厅的时候。斯佩西立刻表示了赞成，然后艰难的决定将她的厨艺带到无名餐厅。
只能说，这一手就相当于无名餐厅还没开业，就已经负债累累。
而除了厨师的人选之外，服务员方面也不能含糊。
里贝尔自然是尽量不想用坎普雷特家族的人。而依文娜和莱莎，也不介意先在餐厅帮衬一阵。
可关键在于，莱莎现在也处于半“负债”状态。
厨艺无比硬核的厨师，再加上形象略显硬核的服务员，并且这名服务员因为缺少的是惯用手，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能表演什么是“迷糊女仆”。
里贝尔都想象不出，这样的餐厅开业之后，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美景。
于是，既然他们有着布莉姬特提供的，人偶大师玛内特的介绍信。那他们，倒也确实应该，先去为莱莎安条手臂。
在对旧王都了如指掌的塔娅的驾驶之下，马车很快便来到了人偶大师所在的，旧王都著名的“人偶公馆”的门前。
远远看去，庭院宽广，颜色以棕色为主体的古朴二层宅邸，显得格外的阴森，满满都是不祥的气息。
倒也不是建筑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庭院看起来特别的“热闹”，到处都是人影绰绰。但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在动弹。竟然，全都是固定了造型的人偶。
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怖谷效应”之类的事物在作祟，只知道接近公馆的时候，他的背脊在阵阵发凉。
“少爷。现在正好是您与玛内特大师进行了预约的时间。”
在即将将脚步踏入公馆之际，塔娅如此的说道。
塔娅与塞巴斯还有的一处不同点，就是她从来不会看管马车，只会尽量的跟随在里贝尔的身侧。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两匹天马拉的马车，大概根本也不用看管就是。
“玛内特大师，大约在八个月前，便宣布他从此不再制作人偶。所以，少爷这次与玛内特大师的商谈，或许并不会愉快。”
穿过人偶公馆的碎石道路之时，塔娅提醒道。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做人偶，只是去做条人的手臂而已。”
“...”
完全没听出没关系在哪的塔娅，只是选择了沉默。
很快，里贝尔一行人便进入到了人偶公馆的内部。
比起莫名有些荒凉之感的外部，公馆的内部明显豪华且精致了许多。不过，依旧到处存放着的人偶，还是不会给人带来多好的观感。
在公馆内部环视了一圈，瞬时间，里贝尔就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偶是？”
里贝尔所询问的，是公馆内部大量摆放着的红发人偶。
虽说，人偶公馆人偶众多，并且有许多都是模仿着真人。但是，大部分只要仔细去观察，就能察觉到其与真人的区别。
可公馆内部，仿佛放在橱窗中展览一般，大量同款的只有常人手掌大小的小型红发人偶，却精致到很难看出与人的差距。
甚至，在特殊的化妆与处理之下，这些人偶的面庞呈现出了红润、饱满甚至有些娇艳的神情。
“回少爷，这些是玛内特大师近十年时间里的力作，‘莉莉人偶’，总共有九十九具。是玛内特大师唯一不对外出售的作品。”
“‘莉莉人偶’...”
里贝尔重复着这个名词，眉头的褶皱依旧没有松开。
恰逢其时，两名身着着长裙女仆装的人偶，顺着宅邸中的轨道线“滑”到了众人的面前。这些身上挂着操偶线，明显与人类有所不同的人偶，僵硬的弯下腰肢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就这样，里贝尔一行人，被请入了玛内特大师的会客室之中。
...
...
会客室之中。
玛内特大师，是名身材十分矮小，活像奇幻作品之中的“矮人”形象的老人。只是，他圆润的酒糟鼻与同样圆润的招风耳，彰显着他并非幻想物种。
此刻，与玛内特大师的交流，格外的不顺利。
“所以，要我说多少次！我已经不做人偶了！你们谁来都没用，说不做，就是不做！”
胡子拉碴，满嘴酒气，眼眶通红的玛内特大师，撕扯着满是沧桑的嗓音，激动的说道。
倒也不是里贝尔一行之中，有人激怒了他。而是玛内特大师从与众人见面起，就采取着不友善的态度。
“玛内特大师，我们只是想订制义肢。只要义肢的完成度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肯定会付出能让大师满意的价格。而且，这里有布莉姬特姐姐的亲笔信，希望大师可以过目。”
面对玛内特大师逐客般的应对，依文娜很是平静的说着，将信件用双手的指尖，很有礼节的推了过去。
至于最需求义肢的当事人莱莎，则是面对脾气似乎很暴躁的玛内特大师，露出了多种委屈混杂在一起的神情，缩着脖子试图“藏”在依文娜的身后。
看着莱莎的表现，里贝尔似乎明白了此行，依文娜必须跟着的理由。
啧，这个莱莎，卸去了伪装之后，似乎更加胆小了。
难怪，布莉姬特对她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书信？”
玛内特大师拿过信，随意的扫了一眼，
“竟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送客！送客！！！”
大师的吼声之中，女仆人偶又顺着布满宅邸的轨道滑了过来。
就在依文娜，露出了与其说是恼火，不如说是疑惑的神情之时，阴沉着脸的塔娅却先一步爆发了。
“你是知道你面前的人是坎普雷特伯爵之后，才表现出的如此狼藉吗？”
看着塔娅好像要吃人一般的神色，里贝尔开始头疼了。
其实，塞巴斯在旁边大概也会说出同样的话语。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塞巴斯来做，就会显得很滑稽，显得他在无能狂怒，所以不要说是让气氛近一步剑拔弩张，反而会缓和许多。
但塔娅的话...
里贝尔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径直的转身离开。
他也没有必要阻止冲突。
毕竟，塔娅终归也只是管家。所以，他不表态塔娅也不能做什么实质的举动。
而依文娜和莱莎也马上跟了过来，只留玛内特大师的叫嚣声与阿斯卡特粗口，一直在屋中响彻着。
...
...
重新回到公馆一层的大厅，里贝尔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塔娅，检查了一下胸前的怀表之后，给出了指示。
“塔娅，去马车之中将我来的时候带上的包裹，拿到这里。”
“是，少爷。”
塔娅看起来有一瞬的疑惑，但还是遵从了里贝尔的指令。
而等到塔娅离开之后，里贝尔才重新转头来到了在一层的一处橱窗之前。
“开锁，你们应该很擅长吧？能把这个橱窗柜打开吗？”
“诶诶诶？伯、伯爵大人...这、这样不好吧？玛内特大师只是不配合，就偷他的东西什么的...”
这个怪盗在说什么呢？
里贝尔忍不住白了莱莎一眼。
从格林沃特城时开始到现在，这个女人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刻，都在状况外。
“可以。”
依文娜淡定的说着，弯下身三下五除二就把橱窗柜的锁打开了。
看着敞开的柜门，里贝尔再次感慨起了依文娜真是个“好女孩”。
里贝尔伸手进橱窗柜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了一具莉莉人偶。
即使会来人偶公馆拜访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需要担心他们会做出影响自己声名的事情，人偶公馆的警备也依旧太过于松懈了。
或者说，这份警备的松懈，也正好可以证明里贝尔的猜测。
实际上，里贝尔一进公馆之后，就发觉到了。
那道熟悉的光。
不如说，里贝尔觉得他在这旧王都这种既藏龙卧虎，又是学院前哨站的城市里，直到现在才遭遇重要配角之光，反而说明他最近在走运了。
只不过，看到光的瞬间，他还是很不解。
因为，发光的是一具莉莉人偶。
如果，人偶之上发光的是剧情触发点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这配角之光，着实不太正常。
再加上，之后玛内特大师奇怪的态度。以及布莉姬特本应让玛内特大师格外配合的书信也没有生效，让里贝尔突然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你就是‘玛内特大师’吧？”
里贝尔抓着发光的莉莉人偶说道，
“又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们，真正的玛内特大师在哪里？”
里贝尔的声音，回荡在格外静谧的公馆大厅之中。
虽然不知道这具莉莉人偶是哪条线的重要配角，而且这一手瞒天过海、藏木于林很漂亮。
但不好意思。
他有挂。

第一百六十七章，莉莉九十九
当塔娅从马车里取回里贝尔的包裹，并且回到人偶公馆时，她发觉里贝尔一行人又返回了会客室。
而在会客室中，她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情景。
先前还暴躁无比的玛内特大师，此时坐在里贝尔的对面笑容可掬，而里贝尔则是在淡定的品着茶。
双方虽然没有做什么交谈，但这气氛对比起先前，着实是诡异无比。
塔娅默默的将包裹交给了里贝尔，而里贝尔则是看都没看就推给了玛内特大师，最后玛内特大师简单的看了一下包裹内的事物之后，连连表示可以同意伯爵大人的所有要求。
玛内特大师的痛快，就挺突兀的。
塔娅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得到，玛内特大师的转变绝对与包裹之中的事物无关，而是在她去取东西时的短短几分钟里，发生了一些什么。
只是，到底少爷到底对这个人做了些什么...
联系起组织之中，对于里贝尔的种种传言。塔娅大胆的猜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她的少爷大概是掰断了玛内特大师几根骨头。
“义肢是吗？唉，不过是条义肢而已，早些说就没有那么多误会了。我定然奉上让诸位满意的。”
依旧在赔笑的玛内特大师如此的说着，然后又欲言又止的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公馆里使用的制作人偶的材料，已经基本告罄。而且，既然是要做人的义肢，材料方面也需要更高的要求。”
“列个清单。”
里贝尔命令道。
而玛内特大师先是擦了下汗，然后操控人偶女仆拿来了纸笔，大手一挥在纸上写满了需要采购的物品。
等玛内特大师写完，里贝尔顺势拿过清单，交给了塔娅。
“交给你了。”
“...是。”
拿着清单，塔娅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因为，她总觉得，少爷是在故意支开自己。
不过，最终塔娅也没有表现出质疑，默默的再度离开去采购物资。
而等到“多余的人”离开之后，里贝尔从侧身的口袋之中，将在他眼中嚣张的发着光的莉莉人偶拿出来摆在桌上，以审问般的神情加以注视。
“好了，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玛内特大师’。”
...
...
人偶公馆的会客室中，莉莉人偶九十九号，端庄的正坐在茶几之上，在里贝尔等人的围观之中，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身上的服饰，颇有股东方的风味。
而宽长的袖子，时而用来半遮面，时而用来抹眼泪，配合她只有手掌大小的身躯，自然是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莉莉九十九号的故事，与其说是在说自己，不如说是在简述真正的玛内特大师的晚年。
作为一名远近闻名的人偶巨匠，玛内特大师在暮年，也无法免俗的开始追求“如同活着一般的人偶”。而为了他的追求诞生的，便是莉莉人偶。
从一号到九十九号。玛内特大师一共做了九十九具，拥有着他理想中的外形，除了身形大小之外，至少外貌与真人毫无差别的人偶。
然后，在做到第九十九具时，他的作品真正的踏入到了完美的臻境。
于是，莉莉九十九号便诞生了自我意识。
....
？？？
“停。你的意思是，玛内特大师做着做着，就做出了你这么个拥有自我意识、拥有智慧的人偶？”
“是的。”
莉莉九十九带着天真的面孔，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对此，里贝尔险些一句“听你鬼扯”脱口而出。
做一辈子人偶，就能做出活着的人偶什么的，这根本不科学，甚至都不魔法。
就算是奇幻世界，也要讲个逻辑对不对？
要不然，他喝一辈子茶，死了还能变成茶灵或者茶杯精不成？
像是丝毫没察觉到里贝尔目光的不善一般，莉莉九十九继续诉说着。
玛内特大师本以为，制作出活着的人偶，就是他毕生的追求。但是，真正做到之后他才察觉，他的渴望还远远没有得到满足。
于是乎，他又开始了另一件人偶师会做的经典举动。
将自己的身躯改造成人偶的躯体，以追求更加悠久的生命。
不过这回，玛内特大师把自己折腾死了。
“...”“...”“...”
莉莉九十九对面的三人，都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节哀？
活该？
发生在玛内特大师身上的事情，说简单是挺简单，但说曲折也是真的曲折。说离谱吧，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说不离谱吧，实在是对不起这位把自己折腾没了的大师。
里贝尔站起身，姑且检查了一下“玛内特大师”的身躯。
发现紫红色的浴袍状服饰之下，玛内特大师的身躯确实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
或许是玛内特大师倒腾自己内脏的时候，不小心撒手人寰的缘故，他的身前部分还没有封上。所以，能看到他的身躯之中，一些看起来就很复杂的机械类事物，在胸腔、腹腔之中不断运转的景象。
在莉莉九十九的提示之下，里贝尔还打开了玛内特大师的脑壳，发现他的脑袋里面也已然都是些奇怪的部件。
据说，不定时从脑壳开始上机油，玛内特大师的身躯还会有部分生锈。
所以，里贝尔亲手来了次“怎么给曾经的人偶大师上机油”的体验课程。
将姑且还算是玛内特大师的头盖骨的东西放下，让他的脑袋重新闭合之后，手上的机油罐还没放下的里贝尔，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
虽说玛内特大师严格意义上已经是具人偶了，但是对着一个和真人完全没区别的人偶，将头盖骨翻上翻下的，无论怎么想都是很疯狂的行径吧？
但他怎么内心之中完全没有波澜...
啧。
这异世界都把他这名天真的少年残害成什么样子了！
从短暂的沉思之中回转，里贝尔发现依文娜和莱莎也在用很奇妙的目光看着他。
莱莎也就算了，依文娜应该不至于对这种程度的情景，就面露异色吧？
疑惑了一阵，里贝尔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大概是他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一直在对佝偻老人般的玛内特大师上下其手的场景，看起来太过糟糕了一些。
嫌弃的将手套摘下来扔到一旁之后，里贝尔也算是对莉莉九十九的话语，稍微相信了一些。
“不过，为什么你还要在玛内特大师死后，继续操控他的躯体，假装他没有死的状况？”
“这...我可以斗胆反问一下伯爵大人，如果我不假装，会发生什么吗？”
莉莉九十九，很是无奈的问道。
“嗯...”
里贝尔沉吟了一下。
如果外界的人得知，玛内特大师莫名横死。然后，他家里有个活人般的人偶，会怎么样呢？
想来，那具人偶的下场，注定不会太好。
即使洗清了自身的嫌疑，证明了自己不是残害主人的恶魔人偶。在这个人都不见得有人权的世界之中，莉莉九十九想不被当成稀有的展览品，也太难了。
那如果，干脆装成真正的人偶，不让他人知道自己拥有自我意识？
想必，无论是谁接受玛内特大师的遗产，都不会对他一生的杰作莉莉人偶弃之不顾。
就算，莉莉九十九可以做到悄悄的从宅邸逃走。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人偶，在满是“天敌”的陌生世界，也绝对无法坚持很久。
所以，这么看来，莉莉九十九伪装玛内特大师还活着的情景，似乎是最优选项？
“我会拒绝前来拜访的所有客人，也是为了营造出玛内特大师晚年性情变得古怪的景象，想要彻底将‘他’从世间之中隔离。至于未来...就只能等未来再说了。”
满是愁绪的莉莉九十九，看起来颇为的惹人怜爱。
“你就没有些特殊的力量什么的吧？比如附身到他人身上什么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具人偶而已。”
莉莉九十九连连的摆手，
“我最多可以做到操控一定范围内的人偶。而整个王都人偶最多的地方，大概也只有这间人偶公馆...”
莉莉九十九又给出了一个，她必须留在人偶公馆的理由。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愿意对我们袒露这么多？我们只不过，是想订制一条义肢的普通顾客而已。”
“我...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即使我伪装在人偶堆中，伯爵大人也能准确的将我找出来，揪着我的腿将我倒拎起来...”
莉莉九十九很是幽怨。
当时，她还想执拗的装成一具普通的人偶。但看着自己的长裙，也即将倒卷上去之后，终究还是羞耻心占了上风。
而对此，里贝尔还挺尴尬的。
他当时可没想到，莉莉九十九的全身，都做的很精致...
“我多少已经在王都存在了近两年的时光，知道伯爵大人在人类之中是怎样的身份。我拿伯爵大人没有任何办法，就只能乞求您的谅解与理解了。”
莉莉九十九话语之间，莱莎像是深有同感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对于她们这般，身份不能表露与明面的存在而言，里贝尔真的是上天派来的克星。
一方面，是无论她们怎么伪装，都会被里贝尔揪出来。另一方面，里贝尔的身份让他的话语很有重量，且想要一名伯爵永远不出声，不暴露她们的秘密，又是绝对无法达成的事情。
所以，几乎一照面就会被对方抓住命门般把柄的她们，便始终无法在里贝尔的面前抬起头。
至此，里贝尔等人与莉莉九十九，又或者说“玛内特大师”的交谈，便告一段落。
而里贝尔，看着似乎真的人畜无害的莉莉九十九，内心之中也颇为复杂。
疯狂的人偶大师，具备自我意识的人偶什么的，简直就是惊悚类故事中喜闻乐见的元素。
这样的人才，放在格林沃特城，不成为一名令整座城市闻风丧胆的连环杀手，都是屈才。
可在王都，她就只能可怜巴巴的期望着，世间所有人都将她遗忘吗？
这就是所谓的大环境因素？
里贝尔倒也不是完全相信了莉莉九十九的话语。不过，他至少觉得直到现在，莉莉九十九的表现没有太多的问题。
即使是被里贝尔抓在手里的时候，莉莉九十九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攻击性。
如果说，莉莉九十九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伪装，只能说这具诞生了意识才一年多的人偶，城府着实过深。
而莉莉九十九的“识相”，也让里贝尔携带着的怀表状圣物，没有了派上用场的机会。
虽说，旧王都治安很好，但是坎普雷特家族也不会让他们明面上的家主，轻易的陷入到了危机之中。所以，来到旧王都之后，里贝尔就领了一套圣物作为基础装备。
说起来，直到看到怀表这种近些年才有的事物也可以成为圣物，里贝尔才得知不只是神明使用过的物品会成为圣物，拥有强大神明祝福的人逝去之后，他生前所使用的一些物品也偶尔会变成圣物。
只是与普遍可以展开领域的神明遗留的圣物不同，这些强大人类的遗产，一般仅仅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
总而言之，里贝尔之所以对莉莉九十九追根究底，是因为担心莉莉怀有恶意。哪怕只是安个义肢，让一具可能杀死了她的创造主的恐怖人偶在执行，也依旧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却也必须为他身旁的人负责。
而目前，莉莉九十九在他的心中，是过了关的。
...
...
就这样，莱莎的义肢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
莉莉九十九很坦诚的表示，自己虽然继承了一些玛内特大师的技艺，但是远远还不过关。
只不过，人偶公馆的仓库里，有玛内特大师生前制作好的义肢。
所以，如果有合适莱莎的，便可以先为莱莎安上。
而等前往玛内特大师的仓库之后，看着仓库里四处摆放着的各式各样、各个部位的义躯，活像个在进行可疑买卖的场所之后，里贝尔似乎忽然明白了，莉莉九十九为什么会发出重要配角的光芒。
等到过个十几年，莉莉九十九的技艺成熟之后，大概会真的成为举足轻重的义躯商贩。
恰好，剧情总是很激烈的《魔女在悲鸣》中，无论是正派反派三天两头断条腿，飞只眼睛什么的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届时可以游走在各条线中，作为一名奇特的商人为各线角色提供帮助的莉莉九十九，自然也配得上她所发出的光芒。

第一百六十八章，求救信号
在数以百计的大量义肢之中，莱莎找到了与她的身躯恰好相合的手臂。
本来，里贝尔还以为，以莱莎的重要配角身份，说不定能在义肢堆里找到被封印的手臂，又或者麒麟臂什么的。但总体而言，适合莱莎的义肢十分之普通。
看来，即使是重要配角，也只会在自己的剧情线中，才会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故事性。
莱莎的义肢，据说是用一种特殊的树脂制成的。只是，不可思议的是，触碰起来几乎与人的肌肤没有区别。
里贝尔强行按下内心之中浮现起的各种恐怖故事之中才会出现的桥段，接受了这种神奇的树脂。
说起这树脂义肢，也并非完全没有缺点。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这条义肢不耐热。
不过，这种不耐热也是相对而言。似乎是遇到可以让水沸腾程度的高温，才会出现无法承受的状况。
可以让水沸腾程度的高温...
寻常的手臂，应该也是承受不住吧？
当然，寻常的手臂也不至于受到烫伤时，直接融化掉就是了。
与里贝尔所想象的不同，义肢的安装也是很繁琐的。需要大量时间与精力，不像是乐高玩具一样，直接组合起来就行。
里贝尔也不必担心莉莉九十九，会在义肢的安装过程中，埋下什么恶意的伏笔。因为，依文娜对义肢方面的事情，十分了解。
回想当初，依文娜还是为了治好父亲的腿，才选择成为一名医生的。
而她所习得的知识，虽然没有机会用在父亲的身上，却有机会用在莱莎的身上。
这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里贝尔迅速的打消脑中泛起了古怪想法。
或许是克里斯这个“不谨慎”担当不在，所以他的想法居然也在开始变得不谨慎了。
总之，当莉莉九十九和依文娜，在安装义肢上的问题，开始展开讨论并且魔导来魔导去的时候，里贝尔便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个世界之中的“科学”应该就是“魔导”了吧。
只不过，可不是什么事情都加上“魔导”两字，就能让他信服的！
至少，他就仍然觉得，能将义肢装成与真正手臂全无区别的行径，就一点都不科学，不，不魔导。
...
为了安装义肢，莱莎和依文娜需要在人偶公馆滞留一段期间。
表面上，两位王国大名鼎鼎的怪盗，其中还有一名连环杀手的模仿犯，这样的阵容完全不需要担心。但里贝尔却知道，这两名少女的“硬实力”，其实很有限。
所以，他便和两人商量了一番，打算为她们留下几名护卫之类的存在。
毕竟，就算莉莉九十九表现的再怎么卑微与配合，那都只是表面上的事情。
即使，里贝尔等人会支付足够甚至超额的报酬，但莉莉九十九是半被胁迫的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
再加上，这人偶公馆怎么看都像是会发生些灵异事件，或者连环鲨人案件的地方...
于是，里贝尔便使唤着刚刚“采购”回归的塔娅，让她一脸阴沉的去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中，将女仆长法安叫了过来。
里贝尔虽然尽可能的不想使用坎普雷特家族的力量，但是他却没有奇怪的矜持也不迂腐。像这种情况，他还是很乐意用上手头的力量的。
等到风尘仆仆的塔娅，带着女仆长法安三度归来。
别说，看着法安那张堪比滑雪板的面庞，里贝尔内心就一个词。
踏实。
像会自主行动的人偶这种都市怪谈般的存在，就需要同样像是都市怪谈一般的女仆长来制衡。
只有魔导可以击败魔导！
...
...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里贝尔便和塔娅一同离开了人偶公馆。
返程的马车之中，里贝尔在窗边托着腮，随意的注视着窗外的景色，思考着无名餐厅接下来的规划。
等到莱莎装上了义肢之后，这名除了变装之外便一无是处的怪盗小姐，也能派上用场。
而等到塞巴斯与艾德一家也来到旧王都之后，无名餐厅便有了可以支撑其开业的最基本的班底。
不过，仅仅这样显然是不够的。
毕竟，同样的班底，在格林沃特城可是“战绩颇丰”。
所以，趁开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贝尔需要给无名餐厅定好一个方向，又或者说，特色。
芬女士的厨艺确实极佳，但却也没有夸张到可以让料理发光，让客人流连忘返。
而斯佩西的料理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他需要的是...往菜里下药？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他这都是在想些什么？
果然，正途还是发挥他身为穿越者的优势。
虽说，他对于前世自己的记忆，已经逐渐的消散了七七八八。但是，很多事物还是作为类似于“经验”、“知识”之类的东西存续了下来。
之所以穿越者们，都喜欢种田的缘故。
一方面是他们带来的智慧，总是会无往不利。另一方面的话，是他们的很多知识，都是经过了验证的。并非是看不到前路，只能在黑暗之中摸索的创新。
嗯...
想得这么严肃，他其实只是想开间能快速抓住他人眼球的餐厅而已。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制订这个世间未来的规划。
说来，由于这个异世界有着《魔女在悲鸣》这款游戏作为蓝本，所以里贝尔发觉，这个世间的很多事物都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就比如时代。
曾经在格林沃特城时，里贝尔看着住民们的服饰以及城中的建筑款式，各种职业的名称等等，认为这个世界可能是近现代的时期。
但在旧王都呆了一阵后，他又开始觉得这里像是中世纪。
时代混杂的结果，就导致这个世界科技树也很奇怪。
作为体现的，就是格林沃特城中的女秘书琳，以及他现在的临时管家塔娅，身上穿着的完全就是现代样式的西服。
换而言之，就连这个世界又或者说这个国度这座城市的时尚潮流，都不是很好掌握。
而又因为《魔女在悲鸣》有喜闻乐见的GALGAME元素，导致这几天里贝尔在城里侦查“敌情”的时候，惊愕的发现城里居然有“女仆餐厅”以及“角色扮演餐厅”。
有一间正在举办“比基尼盔甲勇士”强化周的餐厅，里贝尔差点就在里面办了张VIP卡。
正是因为旧王都贵族众多，所以里贝尔连“拥有女仆”这项优势也失去了。
不过，数日的调研，里贝尔也并非全无收获。
比如，就算有很多时代错乱的元素在内，但是由于信息传播的途径有限。所以，这座旧王都之中，还是缺乏娱乐。
固然，旧王都的东城区，有很多酒吧、剧院、角斗场、马戏团还有不可描述的设施什么的。但是，大量的贵族大老爷，每天都还是单调、枯燥的状态。
所以，将无名餐厅建立成与“女仆餐厅”齐等的“漫画餐厅”，“动物餐厅”或者“音乐餐厅”，或许是条不错的出路。
只是，另一方面里贝尔现在只有不到三个月的短暂时光。
而即便有很好的创意，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影响力扩散出去想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干脆三管齐下，将它们结合起来？
有的时候，也并非将所有要素塞满，就一定会成功...
轻叹了口气，马车中的里贝尔摇了摇头。
即使有着“起始资金接近无限”，“不用挂怀营收”等等的强力BUFF，开餐厅还是比想象中的困难一些。
真希望可以随便做出一道麻婆豆腐，就能让全城陷入疯狂的美好剧情发生。
...
就在里贝尔内心感慨，对于前路感到些许迷茫的期间，突然从眼前一闪而过的一个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
“停车！”
也不知是两匹天马的反应快一些，还是塔娅的反应快一些。
总之，马车第一时间便停了下来。
而在塔娅不解的询问之际，里贝尔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他的眼前，一栋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商会建筑。而里贝尔的关注点，则是这个建筑的侧墙壁。
只见，墙壁上书写着三个英文字母。
SOS。
“...”
“少爷，您这是...”
里贝尔有些出神的看着斜向书写着的三个字母。
这个世界的语言，与里贝尔前世的语言，虽然语法、语感方面的事物很近似。但是，文字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之所以很会很自然的懂得这个世间的语言与文字，主要原因大概是这具身躯所带来的附赠。
“塔娅，你看得懂这句话吗？”
塔娅凝神看了一眼墙壁，然后露出了疑惑，
“请问，这是一句话吗？我只能将其看成一幅古怪的图画。非常抱歉，少爷。”
“是吗...”
原来，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英文字母比起文字会更像是图画。
里贝尔又盯视着“SOS”观看了一阵。
简短的三个字母，像是有人用血红颜色的颜料，拼劲了全身的力气涂在的墙壁之上。文字看起来充满着，挣扎、狰狞与绝望。而颜料些微向下方渗透的情景，也为人带来一丝毛骨悚然之感。
“你认为，为什么这幅图画会出现在这里？”
“回少爷。我认为，这大概是一些帮派，来彰显自己领地的方式。”
“哦？那你知道，这标志是属于哪个帮派的吗？”
“非、非常抱歉，少爷，我并不清楚。不过，如果您需要，我会很快调查清楚！”
塔娅连忙说道。
她之所以敢如此保证，是因为已经临近北城区的现在，周边帮派理应不是很多。
虽说，旧王都并没有像格林沃特城南城区一般的贫民窟，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贫民”的存在。只是，他们一般都会分布在东、西、南三个城区，不太敢接近由于临近王宫，所以卫兵可以毫不顾虑的抓捕平民的北城区。
而帮派，一般都是在这些人群当中产生。
“那就调查一下吧。”
里贝尔说着，依旧面色凝重的看着“SOS”。
如果只是某个帮派，恰好用了与“SOS”相似的图案作为标志，那倒是好事。
只不过，真的会有那样的巧合吗？
而如果不是巧合，又代表什么？
有人在求助？
和他一样的穿越者，又或者说懂得另一个世界语言的人？
那对方是使用英文为母语的歪果仁？
也不能这么早下定论。
因为，比起“救救救救救”或者“99999”，“SOS”可以算是他前世，全世界共同的求助言语。
而如果对方是刻意没有用母语，反而选择了这种能看懂的人更多的求救话语，那应该代表对方很聪明吧。
只是，对方留下这种求救语又是为了什么？
是确定这个世间之后，还有他这样的穿越者，一定能读懂这句话语？
是确定有人读懂之后，就一定会对其伸出援手或者有能力伸出援手？
而且追根究底，这个人都有余力，在接近北城区的这个场所，用显眼的颜料留下硕大的“SOS”。那他到底是陷入了怎么样的，必须别人帮助的境地之中？
所以，这不合理的求助，还有可能是陷阱？在挑选能看懂，做出反应的人？
那他，是不是已经踏入陷阱之中了...
一时间，里贝尔的脑中快速的运转着，试图从墙上的文字之中，分析出有用的讯息。
而专注的他并没有察觉，突然产生的浓厚雾气，早已将他的周边包围了起来。
...
...
从人偶公馆返程的道路之上。
驾驶着马车的塔娅，突然听到了来自少爷的指示。
“塔娅，回去的时候顺路去趟西城区。”
“是，少爷。”
不久之后。
塔娅在西城区某处广场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用漆黑的颜料涂在地面上的古怪图案。
而对于这个图案，她的少爷表现出了明显的异常。
...
“塔娅，先去趟南城区。”
“南城区？呃...是，少爷。”
从人偶公馆返程的道路之上，塔娅对于少爷发出的，前往与宅邸完全相反方向的指示，感到了无比的疑惑。
...
“塔娅。”
“有什么吩咐？少爷。”
“东城区，是不是有很多乐器店？”
“是的，少爷。”
“那，回去之前去趟东城区吧。”
“是。”
从人偶公馆返程的道路之上。
塔娅听到少爷的声音之中，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疲惫。
只是，她并不清楚这份疲惫来自何处。

第一百六十九章，乐器店
之所以，旧王都的乐器店会都集中在东城区，而非如同大型市集一般的西城区，是因为乐器店算是旧王都的一种古老产业。
据闻，东城区最早的乐器店，甚至可以追溯到旧梅布莱恩王国还没有爆发内乱的时期。
而从乐器店悠久的历史也可以看出，“音乐”这一项目在旧王都的贵族之中，是颇为受到重视的。这也是里贝尔将音乐餐厅，也列入无名餐厅未来目标的缘由之一。
不过，同样由于在旧王都玩音乐的门槛很高，所以里贝尔也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创新，他的餐厅反而会受到这方面的拖累也说不定。
说起来，东城区之中比起剧场和剧院，音乐厅占据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而且，直到数年之前，在守旧的贵族们看来，在音乐之中附加歌词的“歌”，是一种不可理喻的事物，是对神圣音乐的亵渎。所以，演唱家这种职业，在旧王都基本是最底层的人群，一般人最多只会将演唱当做副业。
原因是因为，这个世间里，“歌”是由吟游诗人的“传颂诗”演化而来，演唱家也被视作是吟游诗人的延续。
只不过，吟游诗人的联合，在以往的旧梅布莱恩王国，似乎做下了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情。导致过去的梅布莱恩王国，全面的严禁吟游诗人的存在。就连“演唱家”这一职业，也都是新梅王国近年才解封的。
而就是顶着这样的DEBUFF，依旧以“演唱家”的身份，在整个王国掀起一阵飓风的。自然就是彷如世间中心一般的，《魔女在悲鸣》的封面主角，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来到旧王都之后，里贝尔自然是让塔娅好生的对着沙怀特贵族剧院调查了一番。然后，便得知了安托瓦奈特确实就驻留在旧王都的信息。
安托瓦奈特，似乎一年之中，会有三个月在旧王都，四个月在首都，剩下的时间四处巡回演出或者休息的样子。
然后，安托瓦奈特在旧王都的三个月，正好和里贝尔在旧王都需要滞留的三个月进行了重合。
这不是巧了吗？
里贝尔都怀疑，之所以他们在旧王都的时间会这么巧，是因为等三个月后，他们会更“巧”的一起进入高等学院。
也不知道高等学院里到底教什么，一会儿是伯爵跑去上课，一会儿是王国闻名的歌姬跑去进修。
还有就是，这是不是代表着“坎普雷特伯爵”这个身份，在原作之中也会和银之歌姬有所交集？
所以，虽然他照镜子也看不出自己发光，并且每次都能在降临的剧情画面中看到自己的音容笑貌，但实际上意外是个重要的配角也说不定。
里贝尔稍微用手摩擦着下巴，目光也随着马车一同进入了东城区。
随着在东城区的种种见闻，里贝尔的内心又不禁的腹诽起了还未曾见过面的安托瓦奈特。
倒也不是里贝尔想这样，是只要在东城区，他着实避不开这个人。
就在东城区主要聚集地的广场一样的地方，里贝尔又看见了“银之歌姬”。
当然，不是本人，而是挂在广场旁一座高大钟楼上的大型海报一样的东西。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异世界还看到这种大型的广告牌。
而在广场里，已经黑压压的堆满了人，甚至在广场的边缘不泛有印有贵族家徽的高级马车。
从塔娅那里打听了一下之后，里贝尔才知道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竟然是在等待沙怀特贵族剧院售票。
因为，银之歌姬马上又要举办演唱会了。
并且，还是在“仅仅”一个星期后。
看到这样的情景，就连对发光之人避如蛇蝎的里贝尔，也有兴趣去听一听安托瓦奈特的演唱会了。
他想看看，是不是这位银之歌姬，嘴里能放出破坏死光什么的，才得以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还能让顽固的旧贵族势力都改变对“歌”的看法。
说到底，里贝尔又开始不解，自己为什么要来东城区这简直如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了。
到处都是“银之歌姬”要素的城区，让他觉得每个岔路口都有仿佛FLAG的东西在立起。
叹了口气，里贝尔在塔娅的引领之下，走入了一间在旧王都颇有声誉的乐器店。
想让无名餐厅短时间内获得成功，终究离不开新颖二字。即便以音乐餐厅为卖点也依旧如此。
只是，不能为了新颖而枉顾其他。
比如，用东方的传统乐器和音乐，那肯定会新颖的一塌糊涂。
只不过，这种新颖能不能被人快速接受暂且不提。到底有没有相应的乐器，且有没有会弹奏那些乐器，就很值得思量了。
除非，这个神奇的魔幻世界，具备“能弹奏所有乐器”这种看似作弊，实则微妙的神明祝福存在。
大致的在乐器店逛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具备古典气息的乐器。比如管风琴、竖琴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吹奏乐器等等。
不过同样在里面也发现了一些他认识的东西，比如吉他、各种型号的提琴等等。
里贝尔本以为，以这个世间奇妙的科技水平，说不定会很“魔导”的出现一些可以发出电音的乐器，但显然是他想多了。
转了一圈，里贝尔没找到比较满意的乐器。
于是，他便很直接的向店主询问，
“有没有比较新式的，最好是近期才出现的乐器？”
“这...”
乐器店的店主，是一名有些脱发的中年男性。虽然，他看起来满脸横肉，丝毫不与高雅之类的词汇沾边，但是他显然不敢怠慢伯爵大人。，
“回伯爵大人，还真有一件大概十天前才被创作出来的新式乐器。制造者表示，那件乐器可以弹奏出‘夜莺’的歌唱之声。只是...”
店主有些为难又有些欲言又止的说着。
而看着这样的店主，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种感觉...怎么就跟触发了什么支线一样？
姑且让店主带路，去看看那件能发出“夜莺”声音的鬼乐器到底是什么东西。等到达了乐器店的仓库之后，里贝尔才发现，在昏暗的狭窄空间之中，陈放了多日而沾染了一些灰尘的事物，居然是一架钢琴。
熟悉的黑色，熟悉的三角结构。
看到钢琴，里贝尔一下便愣住了。
一方面是钢琴对于他，又或者说是前世他，着实是熟悉无比。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钢琴上，发现了经典的剧情触发点。
“没想到...”
里贝尔忍不住轻声自语。
对于已经和金手指猜谜猜出了经验，以及对原作剧情的揣摩有了心得的里贝尔来说，看到有发光触发点的钢琴的瞬间，便大致的推测出了这东西究竟被赋予了什么含义。
大概，是一名出身较为普通的男主角，偏偏可以弹奏这个由于新诞生所有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弹奏的乐器。然后恰好，遇到了或许是演唱事业或者创作方面到底了瓶颈的银之歌姬。
接着，便顺理成章的上演一番能让银之歌姬变成魔女的爱恨情仇...
之所以会使用钢琴，应该也是《魔女在悲鸣》制作组讨巧的地方。
这种前世里几乎所有人都熟知的乐器，可以方便玩家快速的接受并理解，也很容易让玩家自己也代入进去。并且，还可以使用很多不需要版权费用的经典钢琴曲作为BGM，而不被指责偷懒。
看着剧情触发点，里贝尔陷入了沉思。
这架钢琴...
有点想要。
毕竟，如果他的推测正确，钢琴的声音以及古典钢琴曲，在这个世界应该是很容易被接受的。而且，弹奏上也不成问题。
因为，前世的他无所事事的窝在房间之中的时候，也终归要找些事情做。而那时他的房间之中，也有过一架钢琴。
只不过...
这个剧情触发点有点太吓人了。而且，从时间还有趋势来看，怎么想都是和银之歌姬相关的。
“那个...”
看到里贝尔对着钢琴，用着一副很恐怖的表情在出神，乐器店的店主内心忐忑不已。
没人知道一名顶层的旧贵族，内心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或许，对方仅仅会以一个“这莫名其妙的乐器玷污了音乐”这样的理由，就让他的店铺从此倒闭。
“这钢琴，是有人寄售在这里的？”
“是、是的。钢、钢琴，真是个美妙的名字！不愧是伯爵大人。”
“...”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他是真没有想到钢，不，这件乐器还没有命名。
他只能希望，他不会莫名其妙的在这个世间，变成钢琴的命名人。
“那寄售他的卖家，或者它的制作者，你还能找到吗？”
“这...可以是可以的。不过，伯爵大人，他只是一名一直很喜爱音乐的顽固工匠，所以如果有很多事情不懂，又或者触犯到了伯爵大人的，也希望伯爵大人可以...”
虽然不知道里贝尔是什么目的，但认为他“总归是在生气”的乐器店店主，满头大汗的为自己的老友辩解着。
“啰嗦！你只需要回答少爷的问题就足够了。”
店主频频的赘言引起了塔娅的不满，于是她出声呵斥道，让本就内心惶惶的店主更加的不安。
“总之，将他请来吧。放心，我只是想订制一架新的乐器而已。”
里贝尔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店主又看了眼塔娅。
他只是想着这个钢琴有触发点，不能动。所以想做个新的，巧妙的卡BUG避开而已。
怎么就演变成了他好像在仗势欺人一般的状况？
只能说，他的这些管家有一个算一个。
如果有一天，他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正义主人公一剑劈了，那绝对是他的管家们招惹来的麻烦。

第一百七十章，轮回王都阿斯卡特
里贝尔与塔娅，在乐器店的库房之中，等候了一段时间。
期间，里贝尔看着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的熟悉乐器，很是有些手痒的感觉，想要随意的弹奏一下。但他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打算。
在这随时可能触发剧情点的地方，弹奏一项刚刚问世的新型剧情乐器什么的。这简直和大声招呼原作剧情找上门没有任何区别。
已经经验丰富的里贝尔，可不会做那么不谨慎的行径。
不多时，店主将一名叫做“琼斯”的工匠，带到了库房。
说来，对于这些匠人的称呼，也是有讲究的。
那些传统行业的匠人，一般会被称之为工匠。而只有魔导业相关的匠人，会被称呼为“机工师”。
工匠琼斯，也是一名略有秃顶的中年男性。与店主站在一起，只有秃顶的程度活像个双胞胎。
或许，在旧王都生活的中年人，压力都很大？
里贝尔无端的想着，凝视着琼斯，然后发觉他连龙套的光芒都没有发出。
这种情况，是不是代表着，他需要稍微改变一下之前对于原作剧情的推测？
如果，歌姬线的男主角，也依然是尼禄或者克里斯这般出身平民的话。无论是艰难的购买钢琴，还是琼斯看在对方天赋的份上大方的赠予也好，拉扯期间也绝对会让工匠琼斯也在剧情之中具备一定的分量。
换而言之，无论是店主还是琼斯与原剧情无关的状况来判断，那名还未露面的男主角，极有可能很痛快的买下了钢琴。
作为新式乐器，也作为世间只有一架的“能发出夜莺歌唱之声”的乐器，钢琴可一点都不便宜。
所以，歌姬线的男主角，大概是一名富豪或者贵族。
...
分析这么多干什么？
里贝尔轻轻甩了甩头，将在格林沃特城沾染上的奇怪习惯，甩出脑外。
硬要说的话，他通过分析，再次确认旧王都驻留期间不再去参加任何晚宴，是很明智的选择。
在内心斟酌一番之后，里贝尔对着工匠琼斯开口。
“你的这件乐器...”
“夜莺琴！”
“...”
这人还真是下定了决心，想将钢琴和夜莺捆绑销售...
“咳，好吧，夜莺琴。我对夜莺琴很感兴趣，想要将它买下。”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琼斯顿时就是神情舒展，眼前一亮。
虽说，琼斯身上的服饰看起来都很整洁、得体。但是，从无法遮掩的褶皱以及磨损痕迹不难看出，都是有了年份的事物。从而可见，琼斯的手头并不宽裕，很希望可以从钢...夜莺琴上获得足够的收入。
“只不过，我希望你可以重新制作一架。”
“为...呃，请问我可以问下为什么吗？伯爵大人。这架夜莺琴的每一个部件，都是经过了我精心的雕琢，是我毕生的杰作。我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再制作出一架同样水平的夜莺琴。”
琼斯忍不住问道。
而里贝尔想了想，他的要求似乎确实有点奇怪。
与那些专门摆在店面用来试用或者展览的商品不同，夜莺琴可是世间仅有一架。
思虑了一阵之后，里贝尔翻开夜莺琴的盖子，将琴键循序的按了按。
“这架琴，首先是有些音的音准不太准确。其次，只有四个音域，有些狭窄。所以，新的夜莺琴，我需要更准确、稳定的声音，以及更加宽阔的音域。”
在里贝尔的要求之下，这一次将所有情绪都会摆在脸上的琼斯，则是露出了很不忿的神情。
仿佛，在无声的质问里贝尔，“你一个当伯爵的懂什么音乐？”一般，还带着略略的不屑。
赶在好管家塔娅发作之前，里贝尔连连出声，
“我会邀请旧王都最好的工匠、音乐家以及魔导机工师来助你完成新夜莺琴的完成，并且还会提供最好的材料。其间一切费用由我们坎普雷特家族来提供，并且在完成之际也会提供相应的酬劳。”
里贝尔顿了顿，看着工匠琼斯。发现对方，虽然有些动摇，但是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或许，琼斯并非是一名特别看重金钱物质的工匠。
于是，里贝尔便又换了个说法。
“你应该也觉得，这种程度的夜莺琴，不会是你自身的极限吧？做出一件完美的乐器之后，你可就不仅仅是工匠琼斯，而是琼斯大师。”
琼斯，还在迟疑。
里贝尔一时间都分辨不出，这名工匠是真的有些淡泊名利，单纯还是反应慢没回味过来。
“试想一下，你的夜莺琴，今后会出现在最华丽、最隆重的场景之中。而仅仅是一件乐器，或许只会被弹奏十年、二十年。但一件艺术品，百年、千年之后依旧会被弹奏，依旧会被称颂。”
这一次，琼斯终于露出了怦然心动的神色。所以，里贝尔最后再进行了一次提问。
“所以，你会做出一件更好的夜莺琴，对吗？”
“是！伯爵大人！我会制造出一件艺术品！”
看着琼斯已经彻底燃烧起来，似乎谁不让他做新的夜莺琴，他就和谁拼命的姿态之后，里贝尔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一旁的塔娅和乐器店店主，则是眼神很微妙。
他们...之前是不是看到了，一位恶魔环绕在琼斯身边，不断的进行耳语？
嗯。
就当没看到吧。
就这样，将一切的计划制订完毕之后，里贝尔和塔娅便离开了乐器店。
...
...
返程的马车之上，里贝尔还在思索夜莺琴相关的事情。
之所以，他那么尽力的去说服工匠琼斯，是发觉哪怕只是做架新夜莺琴，同样也能做为一个很好的宣传方式。
一名伯爵做开办的餐厅，天生就不可能面向平民。
而想要尽情的薅贵族们的羊毛，首先让他们泛起兴趣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坎普雷特伯爵牵头，聚集旧王都内的各个知名人物，最终制造出来的能发出夜莺鸣啼的琴。
想来，刚刚传出信息，贵族们就已经翘首以盼，想看看那夜莺琴的真貌了吧？
就连里贝尔最近开始谢绝所有茶会、宴会之类的事情，也同样能为这起事件增添作料。
不提无名餐厅的质量究竟怎么样，总之先将广告宣发什么的做好，弄出十足的噱头...
嗯，他果然是个穿越者。
至于钱方面，自然是家族出。至于寻找那些出名的人才一起做琴，当然还是交给出色的管家。
这就是所谓的适才适用，大家都有光明未来吧。
里贝尔倚在车厢之中，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的情景。
直到，他在一处小巷的角落，看到鲜红的“SOS”文字。
...
...
一次。
两次。
十次。
百次...
马车车厢之中，里贝尔恍然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他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就连身上那股仿佛身在沼泽之中般的，古怪的泥泞感也是那么的亲切。
他依旧在，从乐器店返回宅邸的路上。
回顾了一番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之后，里贝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说，没有遇到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也没有奇怪的原作剧情降临。但是，他今天是不是也遇到太多发光的东西了？
先是莉莉九十九，后是有触发点的夜莺琴。
之前，他遇到原作相关的事情，有这么频繁吗？
...
有。
哦，那没事了。
果然，他在原作之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吧。不然，怎么可能那些剧情元素，天天就跟在追着他跑一样，躲都躲不开。
说起剧情元素，里贝尔意识到他的身旁，其实一直有个悬而未决的悬案。
那就是破灭之剑上的剧情触发点。
他本以为，原剧情之中“坎普雷特伯爵”携带破灭之剑，然后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克里斯的侦探事务所中。所以，破灭之剑是“坎普雷特伯爵”送给克里斯的一件破局道具。
但明显，后续的剧情并不是那么发展的。克里斯也并不会继“坎普雷特伯爵”之后，成为破灭之剑的新一任主人。
那这剧情触发点，果然又是别的线的东西吗？
里贝尔想着，便打算将放在车厢座位下的破灭之剑取出来。
来到旧王都之后，里贝尔虽然也时常携带着破灭之剑，但不会无时无刻的贴身带在身上。
毕竟，和格林沃特城不同。在贵族众多的旧王都，大家都知道大贵族其实并不会随身携带着一柄剑。而且，家族提供了诸多的圣物之后，里贝尔的安全也并不需要破灭之剑来守护。
当里贝尔拿出破灭之剑之后，一时间他因为眼前的景色而陷入到了呆滞之中。
这...
破灭之剑环绕着的不祥黑气，有这么强来着？
里贝尔的印象之中，破灭之剑的黑气原本只是包裹在剑身外侧浅浅的一层。但是现在，那些黑气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激烈的在破灭之剑的周侧激荡着。
稍微将破灭之剑从鞘中拔出，里贝尔顿时看到，不祥的黑气几乎在瞬间就充斥了整个马车车厢。
陡然间，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就充斥了里贝尔的全身。
破灭之剑，会守护他免遭“不幸”。而不祥黑气，其实是这种机制的体现。
虽然，由于破灭什么都说不明白，所以里贝尔至今不懂“不幸”的具体含义。但是，黑气都弥漫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已经代表着，他的处境很糟糕了？
可是，这份“不幸”到底源自哪里...
就在里贝尔苦苦的思索，破灭之剑的异状到底来自何处的时候。
陡然间，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破灭之剑竟然主动将剑刃脱出了剑鞘。
看着出鞘后，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的破灭之剑，里贝尔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下一瞬，锐光如电光火石般刺下。
“怎么...”
怎么会？
里贝尔的话语还未结束，他的身躯就已然被破灭之剑贯穿，他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固然，他的身上有许多坎普雷特家族的圣物在保护。
但是，在就连魔女都能杀死的传说之剑面前，那些事物根本不值一提。
...
...
“啊...啊——！”
等到意识回归，里贝尔像是反应慢了几拍一般，发出了两声迟来的悲鸣。
然后，他便发现自己又来到，可以与人型的破灭交谈的深层意识空间。
摸了摸自己的身躯，发现这个空间里的自己，胸口没有被开一个洞之后，里贝尔便叹着气站了起来。
总是会让思维运转速度变得很快的深层意识空间，让里贝尔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这一天，深层意识的空间，已经被点缀成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旁的大型花园。
只是，唯独没变的，就是呈红发少女姿态的破灭，依旧在花园的中心，悠哉的喝着茶。
今天的破灭，是看着就很繁琐的宫廷丽人的装扮。
“你在干什么啊...”
看到破灭还是老样子，里贝尔不知为何感觉安心了许多。抱怨着走到圆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还真是每次都一样呢。”
轻轻的抿了抿茶之后，里贝尔对面的破灭笑着说道。
“哈？你在说什么？不如说，你是因为想见我，所以才刻意给我来了那么一下吗？”
里贝尔皱着眉头，带着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破灭。
这种见面方式，着实太过硬核了一些。
而他也猜不到，往日里总是自称“没有脑子”，只要别人不埋它，基本就不会在外界做出任何反应的破灭，这次又是在发什么疯。
“唔...这次我有点多嘴了，所以流程不太一样了。所以，我到底该怎么说呢...”
对面的破灭，在里贝尔的提问之下，忽然很是苦恼的抱着头，扁起的嘴中利齿般的两排牙齿若隐若现。
“流程？”
“我应该先问‘你不生气吗？’，然后你会说‘等听你解释之后，我再考虑要不要生气’，再然后...”
“你到底是...”
“因为流程不同，我不知道我说出来之后，你能不能像之前一般，第一时间就理解。”
破灭仍然带着苦恼的神情，然后再度开口，
“简单来说，自从你来到王都之后，就遭遇了一个，你命名为‘轮回’的现象之中。”
“...？”
“至今，你在王都已经轮回了七千四百一十一次。”
“什...”
“而你被我刺穿，来到这里。其实也已经是第七次了。”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深层意识空间之中，里贝尔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破灭。
他知道，如果不是破灭突发恶疾，那么他就是又被卷入了一起难以想象的诡异事件之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七个里贝尔
“轮回现象的第一次出现，是在王都的城门之前。又或者更准确一些，起始点在王都的城门之前。”
“而每次到达能看见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的位置之后，一切就会返回到起始点。”
深层意识空间之中，拿着茶杯的破灭煞有其事的侃侃而谈。
对于没有这些记忆的里贝尔而言，破灭的话语实在是太过于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怀疑过破灭的话语。
因为，换个人，对方还有说谎的可能。但是，破灭的话，她没有说谎的理由，甚至没有编织谎言的能力。
“这...我倒也确实听说旧王都两侧立着的两座高耸城堡之中，有一座是坎普雷特家族的。而且，我们本应入住于那里。不过照你的话说，每次在临近城堡的时候就会开始轮回。岂不是代表着，这轮回的力量在阻止我抵达城堡？”
“我不知道！不过，以前的你也是这么分析的！”
破灭很是洒脱的说着。
“...”
面对破灭，里贝尔有些头疼。
现在的他，隐隐能感受到，自己被卷进了天大的事件之中，情况或许还很紧迫。并且，破局的关键便是面前的破灭。
但是，无论是破灭营造的氛围，还是她随时都能“阿巴阿巴”的样子，都让里贝尔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危机感。
“这样吧...你先将你知道的事情，大概的和我说一遍。”
“好！”
破灭答应下来之后，喝了口茶，然后开始叙述了起来。
来到王都之后很快，里贝尔的身上，便出现了他自己命名为“轮回”的异变。
每当接近家族的城堡，他就会轮回到起始点。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将近五百次之后。明明不应该知道自己在轮回的里贝尔，却从种种的既视感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沉积下来的不适感。然后，他便开始抗拒前往城堡。
只不过，他单单的表示自己想要住在城里，事态的发展却并不顺利。几乎每次，他都会与塔娅发生冲突。而塔娅手持着可以让两匹天马痛苦的银色陶笛。于是，所有的轮回之中，里贝尔都会因为顾及天马们，所以妥协之后再度被塔娅引导前往城堡。
而相似的情况出现了三百次之后，又出现了最终的变化。
那就是不断的轮回之中，里贝尔通过既视感隐约的提前获知了塔娅的名字。
然后，见到塔娅的时刻，在塔娅自我介绍之前，里贝尔率先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结果便是，这一次里贝尔即使提出想要住在旧王都之中的要求，塔娅也没有与他发生冲突。并且，轮回的状况也消失，时间终于得到了推进。
至此，里贝尔已经轮回了八百多，近九百次。
而九百次左右的轮回，仅仅只是个开始。
等到达了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的宅邸之后，里贝尔又会时不时的陷入到轮回之中。
据破灭所说，每当里贝尔去参加宴会的时候，都会出现三百次左右的轮回现象。所以，三天内的轮回次数加起来，接近了两千次。
只不过，与旧王都大门之前的轮回不同。这两千次的轮回，里贝尔完全没有做出改变，但是到了一定的次数之后，时间也依旧开始了推进。
接下来又与里贝尔有关的是，第四天的清晨。
那一天的清晨，里贝尔一开始是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女管家塔娅告知他这两天的行程。
而只要里贝尔听完行程报告，并且赞同，轮回便会不断开始。
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里贝尔只是坐在屋中，听塔娅讲话这种简单的场景的缘故，里贝尔即使产生了既视感却始终没有做出，能让剧情发生改变的举动。
轮回的次数，也随即不断的增加着。
五百次、一千次...
到了一千三百次的时候，里贝尔似乎已经开始被不断纠缠自己的既视感逼疯，开始做出些古怪的行径。
但是，剧情依旧没有发生变化。
到了一千四百次的时候，里贝尔想起了破灭之剑，注意到了上面弥漫着的浓郁的黑气。
到了一千六百次的时候，里贝尔第一次主动用破灭之剑，刺向了自己...
“...”
听到这里，里贝尔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怎么说呢？不愧是我...？即使没有记忆，只有既视感，也能推测出连魔女都能斩杀的破灭之剑，也就是你，不会受到这种异变的影响。”
“唔...是这样的吗？之前你来这里的时候，可是说你第一次之所以用我捅自己，是因为脑子变得奇怪了。无法再忍受塔娅、忍受机械般的行程、忍受家族带来的压抑、忍受哪怕是一个音节都仿佛听过无数次的如同深陷泥潭一般的既视感。甚至，是怀着对塔娅的报复心理，所以才那么做的。”
“...”
里贝尔算是服了。
如果反驳他的是别人也就算了，竟然是几乎同一时期的自己，并且是更加理智、客观的自己。
这...
他到底要怎么去接受，自己在到达临界点之后，是一个脾气暴躁到举世罕见，会用剑来捅自己的人呢？
“然后，就是你来到王都之后，第一次来到这片空间。当时你分析了很多，但是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什么都分析不出来’。因为，信息实在太少。‘轮回’这一现象，看似是以你为核心触发的，但实则并非如此。不然，也不会出现你什么变化都没有的时候，‘轮回’擅自结束的状况。并且追根究底，如果你是‘轮回’的核心的话，你不应该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毕竟，那样会出现你始终做不出任何改变，让‘轮回’一直持续下去的状况。”
“但另一方面，你和‘轮回’这一现象有所联系，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所以，你要求我继续观察，然后找一找可以用以分析的线索。”
“但是，你也是知道我的。”
破灭说着，“诶嘿”了一下。
而里贝尔无语的看着这名红发少女。
平时，那句“没脑子”或许只是俏皮话。但现在，这真是个性命攸关的大问题了。
总之，里贝尔第一次从轮回中短暂脱出之后，便和破灭陆续的设定了一些条件。
如果，之后再出现里贝尔连续五百次轮回，都无法通过既视感做出改变的状况。又或者，在轮回了多次之后他发现了破灭之剑的异常。那么，破灭就主动捅伤他，带他来到深层意识空间。
之所以有五百次这个条件，一方面是里贝尔之前成功的在五百次左右的时候，自主做出了改变。另一方面是，之前的轮回之中也证明，超过五百次之后，里贝尔就会因为叠加太多既视感而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
本来，有破灭之剑这么一个观测者的存在。一旦开始轮回，便马上做出提示才是最好的。
但是，由于里贝尔离开深层意识空间，并开始下一次的轮回之时，会遗忘掉之前轮回的一切，包括被破灭之剑捅伤等等的事情。
所以，无论破灭之剑用什么方法示警，里贝尔也只会觉得“这剑今天不太对劲”。
甚至，有一次轮回之中，破灭之剑砍伤了里贝尔的脚趾，在地面上刻下了“你在轮回”几个字，里贝尔也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不止如此，就是在那次破灭之剑试图传递信息的时候，她表示她感觉到了一股被视线“盯”上了的感觉。
捅人时完全没有，但刻字时却出现了的那种不祥预感，让不善思考的破灭之剑也感到了十分的忌惮。
再加上，破灭之剑脱离了里贝尔之后，行动能力非常的有限，想要刻出一篇能让里贝尔理解来龙去脉的文章，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所以，他们便放弃了这种传达信息的方式，除非真正遇到了非常紧要的事件。
来到王都第四天，在书房之中的轮回，通过破灭之剑的帮助，里贝尔顺利的度了过去。
方法其实很简单。
虽说里贝尔在下一次的轮回到来，并且回到现实之中之后，里贝尔会遗忘掉与破灭的交谈。但是，由于他们交谈的地方，本身位于深层意识的空间。所以，可以一定程度上通过类似于强烈的心理暗示之类的事物，改变里贝尔的行动。
于是，那一天新的轮回开始之后，里贝尔便在塔娅到来之前，便从窗户逃到了房间之外。
之后，里贝尔也陆续遭遇着各种轮回。
在宅邸之中，他会持续轮回到选择搬走为止。
在选择新宅邸时，他会一直轮回到选中现在的宅邸。甚至于，他突发奇想的想要用宅邸做些其他的用途，而非餐厅的话，也会出现轮回的状况。
而最离谱的，还是这一天。
如果晌午，他没有带着依文娜和莱莎，去拜访人偶大师玛内特的话，就会开始轮回。
到了下午的时分，他离开人偶公馆时，只能选择前往东城区。
然后，从东城区离开时，又会遭遇轮回，也就是来到破灭面前的这第七次，必须捅伤自己才能继续的轮回。
再加上，这些天还夹杂着一些，似乎与里贝尔无关，次数不等但会擅自结束的轮回。
加起来，就到了七千四百一十一次。
大致的听完了破灭之剑的讲述，里贝尔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才来到旧王都不到七天时间，就遇到了这么诡异的事情。
在他的视角之中，他不过是过着稍微有些郁闷，但总体很安稳的生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苏醒”计划而已。
但实际上，他轮回了七千多次，还把自己捅成重伤足足七次。
他现在，还真希望破灭突然笑嘻嘻的和他来说，之前所说的都是玩笑。
因为，即使有着深层意识空间的加成，他的脑中也是乱成一团麻，完全没有头绪，该怎么面对这莫名的情况。
“对了。之前的我，有分析出什么吗？”
思绪仿佛纠结成一团浆糊的里贝尔，忽然察觉道。
虽然，分析方面的事情破灭靠不住，但是还有六个他不是吗？
“嗯...你第二次来的时候，说了一些有关于‘磨损’的事情。”
“磨损？”
“对。因为第一次来的你，情绪比较糟糕...”
“...”
那可不。
都快疯了，想必是相当糟糕吧。
“所以，想法也比较负面。虽然提出了那些脱出的条件，但同时也说了，‘这些事情或许不用去管’。”
“？”
“‘毕竟，无论在旧王都轮回多少次，现实也只会过三个月的时间。所以，除非到了快发狂的程度，其余的时候无法察觉到的轮回，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里贝尔听闻，怔了一下。
有道理，不愧是他。连摆烂都这么有理有据。
“但是，第二次来的你反驳了这一点。你说‘如果我像其他的人一样，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的话，或许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度过旧王都的时光。但实际却不是如此。’”
里贝尔听着微微点头。
啧，听着自己在和自己辩论，可真是个新鲜的体验。
“‘但是有既视感残留，和我能一定程度上察觉轮回的现象，代表我并非如此。所以，三个月后，身体方面我或许不会有太多的变化。但是精神方面，我或许等同于经历了和轮回次数相同的时光。’”
“‘每次轮回恰好都是一个小时。而目前每天我会平均轮回一千次。一千小时，看似不多，哪怕是要乘上三个月。但要知道，之前我是在时间的堆积下近乎发狂了的。所以，这一千小时某种程度上，或许可以当做精神在连续运作一千小时。’”
“‘不仅是身躯，精神也是有寿命的。所以，我不确定，我的精神能不能经得起，这种烈度的磨损。’”
“！”
里贝尔不禁震惊。
“他”说得完全没错。这可不是事不关己的问题。
看来，五百次界限的设定，应该也是第二个他进行的补足。破灭之剑捅伤里贝尔，与其说是为了摆脱轮回，不如说是对里贝尔精神的保护机制。
甚至于，里贝尔都觉得五百次有些多了。
不过其他的“里贝尔”，或许会给出原因。
“那第三次的‘我’，又分析出了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仍在持续的轮回
“你第三次来的时候，推测王都发生的事件，与魔女有关。”
“魔女...”
面对这个熟悉的词汇，里贝尔都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换做这个世间的常人，魔女大概就和都市传说一样。大部分人都只是听说过，但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得见一次。
但放在里贝尔这边，好像自穿越以来，就没有和魔女脱过干系。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也拥有成为“魔女”的资格才会如此，又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基础叫做《魔女在悲鸣》。
里贝尔也不知道旧王都里的魔女到底在不在悲鸣，但他反正是肯定在悲鸣的。
“魔女缠身的伯爵大人。”
光把这么个语句拿出来，是多么令人遐想？
但实际上...
唉，不提。
总而言之，里贝尔第三次被破灭之剑捅伤之时，认真的分析了一番旧王都会不断轮回的原因，以及他被卷入其中的理由。
答案，暂时是“魔女”。
毕竟，每次轮回之际，里贝尔的周边出现的浓雾，实在是很好辨认的特征。
而到了第四次里贝尔来到深层意识空间时，他通过破灭的回馈得到的信息，更加的佐证了这些事情。
那个信息，便是轮回之中，依文娜偶尔也会做出异常的举动。
一般而言，只要隐隐能感觉到不适的里贝尔不加以影响，其他人在轮回之中的所有举动，都应该是完全相同的。
但唯独依文娜，她的行为不适固定的。特别是随着轮回的次数增多，她的行动会越来越不固定，甚至还会流露出未卜先知般的态度。
换而言之，依文娜也极有可能和里贝尔一样，感受得到既视感，并且处于在“磨损”的状况之中。
只是，和里贝尔不同的是。他有时做出改变，会让轮回停止。但是，依文娜改变行动，却似乎并不会对轮回本身造成影响。
即便，有时依文娜影响到了里贝尔的行动，结果也依旧不会有变化。
对于这样的情景，第四次的里贝尔觉得，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接着，便是第五次的里贝尔。
有了前面的里贝尔的信息，第五次的里贝尔开始分析，轮回的触发点。
轮回的理由，暂时只能用“魔女”来囊括。因为，以现在的信息，他们根本分析不出，即便旧王都真的有魔女在让整座城市不断进入轮回，但那么做对于这名魔女到底有什么好处。
至于触发条件。
第五次的里贝尔觉得，和坎普雷特家族绝对有所关联。
因为，轮回显然在阻止里贝尔前往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也在限制他无法长期驻留于家族在城内的宅邸。
而也是这次的里贝尔，大胆的进行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旧王都的魔女，可能不只一人。
由于里贝尔曾经成为过魔人，所以他对魔女的力量，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而魔女，虽然也可以如同神明一般，在自己的“庭院”之中制订新的规则。但是，制订出的超出常理的规则，也只有一项而已。
那么，如果旧王都已经沦为神秘魔女的庭院，而这位魔女的规则，便是轮回的话。
问题就出现了。
这位魔女是怎么察觉到，里贝尔在进行并不让她满意的举动，让她不得不开始轮回的？
要知道，里贝尔只是很寻常的在生活着而已。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行径会有什么后果。并且，轮回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小时。再加上有破灭这个观测者，证明了旧王都的魔女，并非是先让时间推进到遥远的未来，看到结果之后再轮回到很久之前，进行修正的。
所以，理应还有一个拥有着“观察”职能的魔女。
而这名魔女，大概并不是仅仅的在盯着里贝尔，而是在纵观整个旧王都甚至更广阔的范围。再加上，这名魔女如果拥有类似于预测未来的能力的话，与会进行“轮回”的魔女一同配合，便能做到将一切她们不希望的事情，通过轮回的方式事先进行排除。
之前，破灭试图用刻字的方式提醒里贝尔时，所感受到的“被注视”般的感觉，大概便是来自这名负责观察的魔女。
“两名魔女...”
里贝尔捏住了好像疼了起来的眉间。
如果说，有比遭遇一名意图不明的魔女更加麻烦的事情，那就是...遭遇两名魔女。
里贝尔总觉得，自己所面临的状况，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
到底是为什么？
格林沃特城时，还只是个魔女降临的仪式而已。而到了旧王都，已经有两名魔女在严阵以待了...
但换一种思考方式的话，之所以两名魔女在这片憎恶魔女的大陆，还是旧王都这种引人注目的地方，却可以安然的存续到现在。
一方面说明，她们的手段着实高明到无迹可寻。另一方面，则代表着她们和一诞生就要献祭整座城市的那种魔女不同，十分的低调。
这也让里贝尔越来越忧心起，这样的两名魔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做这些举动了。
到了里贝尔第六次来到深层意识空间，距离现在其实很近。
因为，就在同一日的午前时分。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你捅了我两次？”
“嘿嘿...”
“你难道是觉得我在夸你吗...”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单手摸着后脑勺的破灭，里贝尔有些语滞的说着。
接着，里贝尔便从破灭口中，得知了第六次到来的他给出的信息。
第六次的里贝尔，似乎有些慌。
毕竟，他几乎是被引导着前往了有重要剧情人物的人偶公馆。并且，被捅的那一刻，是在他被“押送”到东城区的过程里。
简单来说第六次的里贝尔的心境，便是“夭寿啦，金手指终于露出真面目啦，它开始强制拉着我去触发剧情啦，根本就没有什么魔女，都是金手指在搞鬼啦...”之类的。
嗯，或许没那么夸张。
总之，第六次的里贝尔，颇有种在与空气斗智斗勇的感觉。
因为，现在的里贝尔已经知道，他会被引去东城区，不是为了让银之歌姬和他“巧遇”，也不是为了触发剧情。单纯的只是巧合而已。
并且，实际上，导致他一直深陷于轮回之中的事物，是那鲜红的“SOS”求救信号。
“破灭，你对那个符号，有什么印象吗？”
里贝尔提问道。
然后，看到破灭摇起了头。
如果，那“SOS”在这个世间也是有重要意义的符号的话，破灭虽然不会记得，但也可能会多少有些印象。
所以，这果然是和他同样的穿越者，留下的求救信息？
那旧王都的魔女，为什么在阻碍他发现这个符号。
是防止两名穿越者相遇，携手搓出高达或者歼星舰什么的，毁灭世界吗？
那这两位魔女，还是世间的守护者之类的了。
里贝尔面色古怪的思绪着。
说到底，这名穿越者现在还在旧王都吗？又或者，那些字迹是最近写下的，还是已经写了几十年了？
如果说，另一位穿越者都已经不在了的话，魔女只是担心他从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之中，意识到旧王都正在发生的事情，对她们的计划造成阻碍？
...
不对。
不会是这样。
魔女不可能知道他是一名穿越者。甚至，魔女们应该是后知后觉的才知道，那些话语有问题。不然，一开始她们就不会让其留在旧王都的各处。
也就是说，魔女极有可能是在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的情况下，也依旧在阻碍他们。
因为，认为只要他看到了“SOS”讯息，就一定能与留下讯息的神秘人进行汇合？
而他明面上的身份，也就是坎普雷特伯爵，一旦与神秘人相遇就会让魔女的计划出现阻碍？
也就是说，至少...神秘人还在旧王都！
一时间，里贝尔似乎看到了一丝，从轮回之中脱离的曙光。
...
...
与每次轮回的时间同样，里贝尔可以在深层意识空间驻留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看起来很多，但是用来消化轮回七千多次积攒下来的信息，也着实太过勉强。
于是，里贝尔只能寄希望于下一棒。
也就是，第八次被捅的自己。
一边讲述着自己想要转达的信息，里贝尔一边还在腹诽第六次的自己。
看看别人，就连差点发疯，唯一一个自己捅了自己的第一次的里贝尔，也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也做出了十足的贡献。就只有第六次的里贝尔，跟个废物一样...
等等。
说到底，这七个里贝尔不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吗？
嫌弃第六次的里贝尔，是不是就相当于嫌弃他自己？
不如说，他是不是有病，才自己和自己内卷？
里贝尔叹了口气。
获得了这么多的讯息之后，里贝尔又开始感慨起了，自己果然不是“主人公”。
就连穿越者这么稀少的身份，他竟然都不是唯一的。
本来，里贝尔以为这个世间可能是穿越多发地带。但仔细想想，他毕竟还没来得及玩原作。
所以，《魔女在悲鸣》某条线的剧情，或许就是以穿越者为主角的故事也说不定。
而那些在破灭的形容之中，无比狰狞、绝望的“SOS”讯息。
里贝尔同样决定，交给今后的自己来处理。
即使他知道那位神秘人，或许是解决这场异变的关键。但是，连求救信息都不允许他看一眼的魔女，是不可能让他轻易的接触到对方的。而依靠破灭的力量乱来，可能只会遭到魔女的针对。
要知道，先前的刻字实验的时候，破灭大概就已经被盯上了。
所以，以现在能掌握的信息，里贝尔觉得现在的自己，还做不出万全的判断。
说来，破灭表示即使被一度盯上之后，她捅里贝尔的时候，魔女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不是代表着，在负责观察的魔女看来，破灭之剑会伤害主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
有机会的话，直接去问问这名魔女好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另一名穿越者，也就是神秘人还剩下多少“时间”。
既然那名神秘人，才是这一次真正的“主人公”，那是否代表，与只能感受到一点既视感的他不同，对方可能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不断在轮回？
而明明继承了所有的记忆，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却始终无法改变自己深陷轮回的现状，才会那般的绝望。
他觉得，神秘人应该是不知道或者不确定，世间之中还存在着自己一般的穿越者的。
但是，神秘人依旧用只有来自另一世界的人才能懂的言语，进行着求助。
这应该也能从侧面代表，神秘人是真的束手无策，无法再指望常规的力量了吧...
仅仅是些许的“磨损”，都差点让最初的里贝尔疯掉。他已经不敢想象，严重磨损的神秘人会是什么状况。
希望...还来得及。
里贝尔，如此衷心希望着，然后看向了破灭。
“那个...”
“我没事的。”
在里贝尔开口前，破灭便微笑着进行了回应。
“呃。”
“对于沉眠一次，可能都会有数百年的时光流逝的我而言。仅仅是几千几万个小时，我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的。又或者，我本身就什么都感受不到，因为...”
破灭，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而每次破灭做着相似的举动，说着相似话语时，都会觉得很喜感的里贝尔，这一次却只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寂寥。
从破灭的身上，也从自己的身上。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关怀的话语，破灭也已经是第七次听到，所以多少有些厌烦了吧。
“对了。”
临走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的里贝尔，对着破灭问道，
“每次我被捅伤之后，直到轮回开始，应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想知道，这一个小时里，塔娅，也就是我现在的管家都做了些什么。”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破灭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后，便简短的诉说了起来。
大部分的时间里，塔娅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里贝尔，会陷入崩溃、慌乱。少数时，觉得里贝尔活不成了之后，塔娅会暴怒的迁怒周边的一切事物，还有一次选择了和里贝尔“死”在一起。
“...”
里贝尔太阳穴猛然的跳了一下。
虽然之前也有些预感，但塔娅的这些举动，也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另一方面，代表着塔娅对他付诸的情感，极为的深沉。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份深沉到底来自何处。是不是“坎普雷特伯爵”在世的时候，与塔娅有什么深刻的交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属于在利用塔娅的情感，为了可以在这场可能有两名魔女在掌控的异变之中，获得更多的筹码。
但是，他知道他必须为后来的自己做出决定，为“他们”尽可能的背负起更多的事物。
所以，
“从下次起，请帮我多转告‘我们’一句话。‘塔娅可以争取为同伴’。”
看着破灭没心没肺的点着头，里贝尔的内心一点都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沉重了起来。
“不要以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感觉判断，而是要看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是里贝尔一直以来的判断基准。
所以，无论如何，以里贝尔现在的视角，塔娅是可以信任的。
...
...
等到里贝尔离开，再次陷入轮回。
深层意识空间，也随之变为沉寂。
在逐渐弥漫的黑暗里，花园之中的盛装少女，平静的喝着杯中的茶。
虽然确实理应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每次里贝尔离开之前，表现出了担忧与关怀，却也让破灭感受到了类似于欣喜的感触。
于是，
“真期待，下一次会面呢，坎普雷特。”
轻轻的呢喃着，破灭的身影融入到了无尽的孤寂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夹缝之中的日常（上）
回到现实之后，里贝尔虽然再度陷入了轮回之中，也遗忘了深层意识空间之中的事情。
但是，根据他在那片空间之中，为自己附加的暗示。这一次他再次乘坐马车时，没有选择四处张望，而是顺从自身的疲惫，稍微假寐了一阵。
等到再度睁开眼时，里贝尔便再一次回到了平稳、安宁的日常之中。
...
...
自来到旧王都之后，里贝尔的生活仿佛就被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每次被破灭之剑捅到深层意识空间的里贝尔，也总是在感慨这件事情。
总之，无论他在深层意识空间之中多么的殚精竭虑。其成果却很难映现到现实之中。
在现实里，里贝尔依旧只是一名，不断思索着怎么去开一间连名字都没有的餐厅的古怪伯爵而已。
如果没有被卷进魔女相关的事件之中，以编织人脉网为目的而开办的餐厅，也确实是里贝尔的头等大事。
出于“复苏”计划的重要性，以天谴教会一贯的行事方式，他们在旧王都也设立了一名“审查者”。专门来审查里贝尔等人的任务完成情况。
说起“审查者”，里贝尔其实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职位的人。
之前，他在领地的宅邸时，曾经相处过一阵时间的，自称“永远的少女”的湖光，便是一名审查者。
不过，这一次在旧王都的审查者，并非是湖光。
也正是因为审查者的存在，总是对他的管理很严格的“夫人”，这次也不得不进行一些妥协。
只能说，天谴教会对麾下一些人员的管束，简直比新梅王国对于他们官员的管束，还要严格一些。
而对于审查者，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里贝尔擅自拒绝所有宴会的行为，已经在审查者那里遭至了很低的评价。所以，里贝尔再不拿出一些成果，很有可能会遭到审查者的“强制执行”。
虽然里贝尔不知道“强制执行”代表什么，但应该不是好事。
而好消息的话，就是与格林沃特城的评估员不同。这一次天谴教会的审查者，并非只盯着里贝尔一人，而是旧王都全域。
换而言之，天谴教会之中，并非里贝尔一人为了“复苏”计划而为组织奔走。而且，这“不止一人”很有可能，都是旧王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回想起格林沃特城里，那“天谴教会虽然不在，但是到处都是天谴教会的传说”的情形，以及实力出众的黑鸦，说被搁置就被搁置的状况。里贝尔只能说，他隶属的这个组织，仍然是那么的神秘且强大。
转眼间，里贝尔来到旧王都已经有了十天的时光。
在即使是气候适宜的旧王都，气候也开始转至寒冷的冬至时节，里贝尔的无名餐厅，差不多也该运转起来了。
...
...
与又是轮回了几千次，被捅伤了近十次的“里”世界不同，现实世界的里贝尔，最近一直在收获好消息。
最先传来喜讯的地方，是人偶公馆。
莱莎的手臂安好了。
于是，人偶公馆之中。里贝尔看着莱莎，自如自在的用义肢不断的做着类似大风车的动作，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这...
义肢说安好就安好也就算了。
安上之后，也不需要做个复健什么的适应一下吗？
里贝尔的心中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看到莱莎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至今，里贝尔也不知道，贵族出身的莱莎，为什么会成为一名怪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将自己扮成他人。
虽说，克里斯留下了许多的信息与线索，让里贝尔只要有心很轻易的便可以追寻到莱莎的源头。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去做。
毕竟，他即使什么都不去做，莱莎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说出来了。
而且...
与多多少少像是背负着什么的布莉姬特不同，与始终无法从过去中脱离的依文娜也不同，里贝尔希望三姐妹之中，至少有个人可以不被“阴霾”所笼罩着。
“这下，我的伪装就不是海盗船长限定了！”
除了没做单臂大回环之外，好生将自己的义肢折腾了一番的莱莎，开心的说着。
“确实是呢。”
依文娜也少见的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气氛阴森诡异的人偶公馆之中，此时意外的是一副安详、温馨的氛围。
当然，如果那位可以完美融入阴森公馆的女仆长法安，不在一旁跟着微笑，气氛肯定会更好一些。
...
等到了“结账”的时刻。
将法安和塔娅找了个借口支开之后，玛内特大师不再动弹，而房间的角落之中飞出了红发人偶莉莉九十九。
里贝尔一直很好奇，莉莉九十九那天生会漂浮的能力，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也正是因为莉莉九十九会飘在天上，所以才能导致里贝尔的目光，偶尔会在无意间突破莉莉九十九那防备本应很森严的宫装长裙。
只能说，莉莉九十九的贴身衣物也很精致，除了大小之外与人类的无异...
也不知道，那些贴身衣物是莉莉九十九自己做的，还是已经千古的人偶大师的手笔。
里贝尔希望是莉莉九十九自产的，不然一名如同矮人族般的佝偻老头，面带狂热的制作迷你型贴身衣物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太美了。
对于莉莉九十九这种松懈，里贝尔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提醒。
说到底，人偶真的会在意这种事情吗？
又或者说，真的有人会因为看到人偶穿着的贴身衣物，就让脑内的桃园兄弟去三顾茅庐吗？
就算会有，他又该不该让这具目前还拥有着无暇心灵的人偶，过早的见识到所谓的人类，在某些方面是多么的自由呢...
战战兢兢的看着伯爵大人，生怕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的莉莉九十九。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伯爵大人凝重的面容之下，思考的居然是这些事情。
“所以，真的只需要这些报酬就足够了吗？不必客气，坎普雷特家族不会亏待任何一名有所贡献的人。嗯，当然也包括人偶。”
出于莉莉九十九是半被胁迫的事实，里贝尔也想多为她支付三、五倍的报酬。
反正，是“坎普雷特家族”的酬谢，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多谢您伯爵大人。只是，这些真的已经足够了。玛内特大师留下了很多的财产，而且说到底，人偶是基本用不上这些的。”
莉莉九十九带着一些幽怨的叹息说着。原本就精雕细琢的面孔，格外的惹人怜爱。
“如果伯爵大人愿意满足我的请求的话，希望您可以尽量不要宣扬这件事情。因为，我现在还无法如玛内特大师一般，随心所欲的制造出那些义肢。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使用大师留下的库存。所以，如果其他的贵族大人也听闻这件事情，闻讯而来，我会很难做。”
莉莉九十九说着，用长袖遮住半边面孔，像是在抹泪一般，颇有种见者伤心的氛围。
而莱莎也适时的凑上去，与莉莉九十九聚在了一处。
两人，一边感伤着，一边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里贝尔。
如果里贝尔将目光投过去，两人就一起“抱头痛哭”、“互诉衷肠”，而里贝尔目光稍微移开，她们又会有些紧张的将目光再度转回，贼兮兮的观察里贝尔的反应。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次之后，实在是有些无奈的里贝尔，便出声对着依文娜问道。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莱莎姐姐是希望里贝尔先生，可以雇佣莉莉。”
依文娜很是直接的说道。
而就在里贝尔发出“哈？”这样的疑惑的时候，莱莎和莉莉九十九，已经拖着长调抱怨般的呼唤起了依文娜的名字。
只不过，莉莉九十九的称呼有些奇怪。她喊的是“依文娜姐姐”。
见到里贝尔又投来询问般的目光，依文娜接着解释道，
“莱莎姐姐，擅自的决定让莉莉也成为我们的一员。”
“...”
里贝尔可以切身的感受到，依文娜那彷如深入骨髓的无奈。
“她们”的一员，大概是指怪盗团吧。
虽说，可以操控人偶，本身也几乎无从找寻的莉莉九十九，倒也着实适合怪盗这一行当。但是，怪盗团的招募这么随便真的没问题吗？
不如说，这才几天的时光。莱莎和莉莉九十九到底有多么同病相怜，才能相处的如此投缘。
“雇佣吗？”
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而莉莉九十九也开始推销起了自己。
虽然，对于义肢方面，莉莉九十九的技艺还不精湛，并且也做不出什么附带“魔法”效果的东西。但是，仅仅是制作人偶的话，她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感受着莉莉九十九呈现出的无比的期望之感，里贝尔也知道她的忧虑与焦急是为了什么。
即使里贝尔不宣扬，“坎普雷特伯爵带着少了一只手臂的女仆前往人偶公馆，等出来时女仆不缺胳膊了”这种充满了猎奇味道的故事，也极有可能会在贵族圈传开。
那么，闲着没事的贵族，届时蜂拥而至的情景，就不难预见了。
问这些贵族，哪来那么多的义肢需求？
为了验证传言的真实性，他们直接找个四肢健全的人，让他们变得残缺，可不是难事。
如果“玛内特大师”还像以往一般，拒绝所有上门的生意，驱赶所有的客人倒还好说。一旦开了口子，有了先例，事情就会变得难办。
对于颇为重视颜面的贵族而言，出现“你可以做伯爵的生意，却做不了我的”这种情况，可能就等同于是结仇。
而莉莉九十九一旦开始“做生意”，距离她暴露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在大贵族盛行遍布的旧王都，一名“大师”终归是无法保留一份超然的地位。
至于莉莉九十九为什么会选择里贝尔当自己的保护伞。
里贝尔觉得，这基本就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行为。
她的底都被里贝尔摸清了，还有什么东西豁不出去？
“人偶...”
提到人偶里贝尔便想起了手办。而手办餐厅这种听着就充满迷惑味道的东西，真的能流行起来吗...
里贝尔觉得不妨试试，所以并不排斥为餐厅雇佣一名专门的人偶大师。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个莉莉九十九身上的光了。
...
算了，都事到如今了，不过是一个重要配角而已！
最终，里贝尔还是没能抵挡住莉莉九十九和莱莎，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攻势，答应了雇佣“玛内特大师”常驻无名餐厅。
等到被支开的塔娅回来时，听闻里贝尔已经聘请了玛内特大师，脸上几乎浮现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问号。
这个年头，餐厅还需要人偶大师的？
虽然想不通，但塔娅还是默默的为玛内特大师，提供了一份契约。
...
...
在无名餐厅的奇怪雇员增加的隔天，餐厅的主力终于抵达了旧王都。
没错，就是爱丽丝...的妈妈，芬女士！
比里贝尔等人晚了差不多八天的时间，塞巴斯与艾德一家也终于来到了旧王都。
当时，正在马厩和安妮聊天的里贝尔，远远的就看到了出现在后院之中的，那熟悉的拥有着灿烂金色长发的小小身影。
在看到里贝尔的瞬间，爱丽丝便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张开双臂似乎要来一个飞扑式的拥抱。
对于爱丽丝的热情，里贝尔没有感到任何一丝的疑惑与不适。
毕竟，他们之间，一直都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所以，尽情的扑到怀里，发散这半个月来沉积的思念吧！
里贝尔带着一抹矜持的笑容，微微张开怀抱。
然后，他就看到爱丽丝从他身旁掠过，飞扑过去抱住了安妮的情景。
“...”
“好久不见！安妮还有柏塔！”
顿时，里贝尔的身后，便响起了天马与少女嬉闹的声音。
面色有些僵硬的回过身，里贝尔正好遇上了爱丽丝正在用一副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无声的说着“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抱你吧？”
“...”
面对着爱丽丝露骨的嫌弃，里贝尔又是沉默了一阵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行吧，就算这个小东西变回正常好了。
也算是，好事吧。
也不知道，为了庆祝这件好事，这个小家伙愿不愿意今后住在马厩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夹缝之中的日常（下）
虽说，里贝尔也知道王国闻名的三大组织之一的光明教会，不可能在他们的圣城为难一名被光明之神祝福过的人。
虽说，塞巴斯简直每天都能寄封信来报平安。告知里贝尔，爱丽丝身上残留着的格蕾丝的暗示，已经被光明教会的一名主教完全清除。且二次向光明之神的雕像祈福时，爱丽丝又得到了一份来自光明之神的加护。
但是，在旧王都的等待期间，里贝尔还是有些不安。
总是觉得，说不定会出现爱丽丝一行人被扣在圣城，他不得不去援救的狗血剧情。
他不信任爱丽丝身上的主角之光，也不信任自己这总是会卷进各种事件的体质。
好在，一切安好。
这么看来，以光明教会整体而言，格林沃特城的事件，真的就属于一场飞来横祸。
不仅仅作为重要据点之一的格林沃特城光明教会彻底全灭，事后整个教会还会陷入舆论的漩涡，身为受害者还不得不揽下所有的责任，进行善后之类的事情。
并且，由于这场事件是由骑士团挑破。所以，光明教会的内部，想来也不会安稳。
当时，在格林沃特城，听闻骑士团分团的团长艾哈德，被无情的卸职的时候，里贝尔还为艾哈德愤愤不平了一阵。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客观的去看待这件事的话。骑士团总部对艾哈德的处分，其实也有保护的层面包含在其中。
毕竟，艾哈德也算是事件的中心人物。所以，即使她出身望族，同样也无法在大势力之间的倾轧之中保全自身。
...
想了一阵之后，里贝尔摇了摇头。
他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没被卷入格林沃特城事件的后续之中。
里贝尔思绪之间，老管家塞巴斯也来到了马厩所在的地方。
见到里贝尔的瞬间，塞巴斯就跑到他的腿边，抱着他的腿便痛哭流涕了起来。表示见不到少爷的十多天，就像是十多年一样漫长。
面对塞巴斯这种夸张的俏皮话，里贝尔有种虽然觉得好笑，但却莫名的笑不出来的感觉。
抱着里贝尔的腿哭了一阵之后，看着正在被爱丽丝抚摸的安妮与柏塔。或许是觉得今天天马们很温顺的塞巴斯，恶向胆边生，也想去拥抱一下他的马儿们。
而结果，自然不用多言。
看着两匹天马灵活的闪躲塞巴斯拥抱的情景，里贝尔颇有种在看可怜小丑的感觉。
嗯...
之前爱丽丝看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
果然，还是将马厩这间宅邸最豪华的房间，让给她吧？
和天马折腾了一阵之后，塞巴斯又跑回了里贝尔的面前。
这一天，塞巴斯也激动的，信誓旦旦的表示，在旧王都他也会作为少爷“最好”的管家，献出自身的所有。
而有被感动到的里贝尔，也很是深情的将手搭在了塞巴斯的肩膀上。
“可是，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园丁了。”
“啊！”
之后，看着塞巴斯仿佛正在凛冽的寒风中风化的身影，里贝尔带着一抹淡泊的笑容，回到了宅邸的主屋。
以往的时候，他总是在腹诽着，要换掉塞巴斯这个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背刺他的管家。
可真的等到塞巴斯被换掉的那一刻，里贝尔果然还是觉得...
呃...
挺好？
咳咳。
总而言之，塞巴斯与爱丽丝一家的汇合，无疑为里贝尔在旧王都的充满着粘稠之感的生活，增添了一份新的活力。
...
...
在马厩见过爱丽丝和塞巴斯之后，里贝尔在宅邸的主建筑中，见到了无名餐厅未来的主力艾德与芬。
对于无名餐厅的感情，远远比里贝尔深的艾德夫妇，看着结构与装潢与格林沃特城的旧宅颇有几分相似的旧王都新宅，一时陷入到了恍惚之中。
而不只是艾德夫妇陷入到了恍惚，里贝尔看着他们也内心巨震。
卧——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里贝尔的心中，艾德夫妇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存在。他们身为一名女主角的养父母，身上却不会散发任何一丝的光芒，连龙套的等级都没有，还有比他们更值得放心的人吗？
可...可就是这样的艾德夫妇，不，准确来说是芬，竟然发光了！
怎么回事？去圣城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里贝尔都有些凌乱了。
是芬被人夺舍了？是有人在伪装成芬混了进来？是莱莎这么无聊吗？
看到里贝尔突然一言不发、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目光无比深邃，艾德夫妇也吓了一跳。
他们这是惹到少爷了？还是少爷对“少爷”这个称呼并不满意，他们改口改得有些早了。
即使是从格林沃特城与里贝尔相处至今，但他们对于自己的雇主，还是充斥着敬畏。
里贝尔微微张口，打算出声点破“芬”的伪装。但突然间，他发觉芬身上的光有问题。
首先，这光不均匀。
其他的场合之中，无论原作剧情人物发的是什么程度的光，他们的光也肯定是从全身各个角落发出的。
可芬的光芒，好像集中在...腹部？
其次，光的亮度也不对劲。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般，发出的光亮，与里贝尔以往见过的所有种类都不同。
最后就是，这光芒给人一种黯淡的感觉，就像是...爱丽丝那般。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里贝尔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该不会...”
“少、少爷您这是...”
“去，艾德，将依文娜唤来这里...不，我们去找依文娜。”
...
不久之后。
宅邸中的所有成员，都聚集在二层，依文娜的房间之中，担忧的看着在为芬诊断的依文娜。
虽说依文娜的这个身份，比起怪盗、模仿犯什么的实在是冲击力太弱，所以经常会被遗忘。但她，确实是一名医生。
不过，里贝尔一直很好奇，依文娜到底该算是什么科的医生。
从她可以肢...呃，为了治好父亲的伤腿成为医生的情况来看，她理应是一名外科的医生。可她又在南城区当暗医的期间，主要接收内科方面的患者。
姑且就当是全科吧...
在几乎只有呼吸声在响起的静谧房间之中，依文娜完成了对于芬的诊断。
然后，她扭过头，首先是用很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里贝尔，接着才郑重其事的对着一旁的艾德说道，
“芬女士的身体很健康。不过...”
还未等艾德因为依文娜的话语而松口气，似是别有深意的“不过”，便再次让他内心揪紧，
“不过，我建议她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比较好。因为，她现在大概有着两个月左右的身孕。恭喜，艾德先生。”
顿时间，房间之中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而艾德则是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般，呆呆的发着愣，许久才浮现出了傻笑般的神情。
脑中一片空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年近中年的他，这些年早就已经对这些事情不抱有希望了。
至于艾德身旁的芬，此时则是好像有些恼怒的，红着脸不断拍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
同样已经不怎么年轻的她，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被宣布这件事情，颇有种社会性死亡般的感受。
本来，去找依文娜诊断之时，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异状。还是艾德一听她需要看医生，心急的开始了呼喊，才将所有人全引了过来。
在一片恭喜的声音之中，依文娜、莱莎还有莱莎腰间口袋上挂着的，如同装饰一般的莉莉九十九，则是将微妙的目光投向了里贝尔这边。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布莉姬特所说的所谓“破尽虚妄之眼”，但是多多少少在里贝尔那边吃过亏的二人一人偶，知道里贝尔确实有种可以看透一些事物的力量。
只是...这份力量，还能用来发现谁怀有身孕？
一下子，里贝尔那双满是高深莫测意味的深邃双眼，似乎就变得接地气了许多。
硬着头皮迎接着二人一人偶那难以言喻的目光，里贝尔只能以一贯的冷处理方式来应对。
他有时也在反省，自己在使用力量方面，实在是一点都不谨慎。
若非他的这层伯爵身份，让他人不好探究。否则，他这点底，估计早就被人刨开个彻底了。
轻轻舒了口气，里贝尔便继续和手旁的爱丽丝较起了劲来。
里贝尔想摸一摸爱丽丝的头，而爱丽丝则是一如既往的不给摸。
所以，他们的手就在半空中，呈现出了类似于在角力一般的奇妙状况。
“不用、担心、我啦——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也很高兴。不会嫉妒、或者感到、寂寞的！”
“唉...”
听着爱丽丝这番听着很懂事的话语，里贝尔叹了口气。
他是在担心多子女家庭的那点琐事吗？
他是担心爱丽丝以后在牢里过得不习惯！
从芬怀着的小生命，还未出生就能发出这等光芒来判断，他定然又是一名主角。而这特有的黯淡光彩，应该代表着他就是爱丽丝线的男主角。
由于现在的爱丽丝如此年幼，所以里贝尔一直以来都误解了。
他以为等到爱丽丝成年之后，才是有关于她的剧情线正式开始的时间。
可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爱丽丝线可能要在差不多二十年后才能正式开始。
啧啧。
年幼的男主角，和比他大十一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真刑啊，爱丽丝。
里贝尔觉得，他今后需要改变一下他以往对爱丽丝的种种看法了。
...
...
无名餐厅旧王都开店计划，刚刚有了起色，便又突然搁浅了。
因为，餐厅的主力厨师长，芬将缺席个一到两年...
虽然芬一再表示，她的身体很好，即使怀有身孕也不会影响工作。
但里贝尔，哪敢真的将她的话当真？
随着爱丽丝线男主角的“现身”，里贝尔觉得艾德夫妇上的黑色FLAG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身为两名主角的父母，他们始终没有在正篇登场，连个龙套之光都没有代表什么？
代表那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了。
按照原本的路线，艾德一家会因为生意不顺加入可疑教会。最终导致财产全无甚至负债累累，只能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种时候，芬的身孕，自然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所以，芬的难产是可以预料的。
然后，在芬过世之后，深爱妻子的艾德大概也会郁郁而终。
结果就是，爱丽丝只能与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
当然，如果是游戏之中，爱丽丝那些年艰难的生活大概会一笔带过。到时，玩家看到的是一名已经长大成人，无可救药的恋慕着姐姐的姐控。或者将弟弟当成人生唯一价值的弟控。
又或者两者相辅相成。
甚至于，那时爱丽丝可能已经成为了魔女。
所以，那条线的简述就是“我和我的魔女姐姐”。
不提沉重无比的背景故事，里贝尔觉得爱丽丝线，是终于有GALGAME的味道了。
作为一款GALGAME，亲身经历者里贝尔，只能表示“圣女线”和“哀伤魔女线”，实在是一言难尽。
总之，虽然里贝尔已经努力的拔掉了艾德夫妇身上的很多旗子。但是，依旧不能大意。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都已经干涉到了这种地步，就干脆做到最好。
哪怕有一丝让剧情回归原作的风险，里贝尔也不想去承担。
所以，芬在具备身孕的期间，不仅需要竭尽全力的养生。里贝尔还打算遍寻旧王都的妇科圣手，让他们常驻在宅邸周边。即使哪天芬身上隐藏的病症爆发，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那么，问题又回到起初了。
无名餐厅的厨师怎么办？
里贝尔愁绪满怀的期间，一抹红发的身影，一直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即使穿着板正的白色厨师装，那用魔导手段做出离子烫效果的红色长卷发，也让这个身影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厨师。
看到里贝尔依旧在无视，红发的少女又将修长的手指甲展示在他的面前。
透过阳光，那些指甲在散发五彩斑斓的光芒。
而等到里贝尔第三次无视，甚至露骨的将头侧向一边。
红发少女终于按捺不住的将他逼到墙边，将双手“咚”的按在了墙壁上。
“坎普雷特，我们什么时候开业？”
听着斯佩西的质问，里贝尔的内心则是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餐厅，是真的没救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夜莺琴
虽说，女仆（保安）方面，里贝尔愿意让坎普雷特家族旧王都地区的女仆长法安，也偶尔在无名餐厅里出一份力。
但是，厨师方面，他宁可现去招募新的厨师，也不想将家族宅邸的那些厨师招来。
倒也不是里贝尔对那些厨师有什么偏见。而是，他觉得她们的“完成度太高”了，不适合无名餐厅。
会随着里贝尔的离开就会歇业的无名餐厅，注定只会在旧王都昙花一现。所以，期间无名餐厅的厨师，必须是具备想象力、创造力并且可以接受、愿意接受里贝尔的提案的类型。
换而言之，只要能足够吸引眼球，味道稍微有所欠缺都是可以的。
而辗转于各个贵族宅邸、王宫，为了更好的服务雇主连头发都剃掉了的那些厨师们，即使表面表现的再谦卑，想必内心之中也是不会愿意拿出并没有经过时间验证，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技艺磨炼的料理的。
当然，不仅手艺不行，内心中更加固执的某红发厨师，自然是更加不适合的。
但是，没办法...
好在，已经被禁止进入厨房的芬女士，艰难的发现了斯佩斯作为厨师的一个优点。
那就是摆盘很有“艺术感”。
不提这怎么诠释都行的艺术感，总算有了借口的里贝尔，决定让斯佩西专门发挥她摆盘的优势，全权的负责所有的摆盘工序，然后剩下的再去招募新人。
...
姑且将招募的告示张贴出去之后，里贝尔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餐厅可以不负债开局，怎样都好。
只是，像是这种海选一般招募来的厨师，到底有多少能力其实是要打个问号的。所以，里贝尔将挖厨师这项重要的工作，交给了他的管家和原管家。
看着塞巴斯单方面用仿佛能激出火花的眼神看着塔娅，里贝尔觉得招募的事情大概是会顺利的。
而在两位管家出发之前，里贝尔还打算给他们额外的任务。
既然无名餐厅还要尝试一下动物餐厅的元素，那动物自然是不可或缺的。而会出现在餐厅里的动物，里贝尔最先想到的，便是猫。
“呃...少爷指的猫是？”“请问少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
面对里贝尔要求，塞巴斯和塔娅都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看着两人不似作假的神情，里贝尔再度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异世界之中。
于是，他也没有赘言，而是拿出精湛的画功，画出了那可爱的精灵般的小生物。
“这是...！”
塞巴斯看着里贝尔的画大受震撼。
“这难道是，‘终焉默示录之兽’...”
“...”
滚啊你们！
不止是在内心中痛斥，里贝尔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的恼意。
就算他确实画的不怎么样，猫的四条腿也仿佛画成了两个“八”字，但也不至于说什么终焉乱七八糟的吧？
“虽然我的画功远远及不上少爷，但是少爷要找的，是不是这种幻兽呢？”
塔娅说着，便拿着笔唰唰的熟练的画了起来。
...
这人是不是在找茬？
里贝尔眉角抽搐的等待了片刻之后，然后看见塔娅真的在纸上，画出了一只惟妙惟肖的黒猫。
图中的黒猫优雅、高傲并且充斥着一股神秘感。
“...”
看着画出来的黒猫，里贝尔再度沉默了。
他又切身的感受到，这里不是个普通的异世界，而是以GALGAME为基础的奇怪的异世界。
终焉默示录什么的...大概就是游戏制作组的恶趣味了吧...
在内心之中叹息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平静”的开口，
“所以，你们能抓来，这终焉什么的幻兽吗？”
...
...
旧王都之中，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一日。
里贝尔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时间就已经到了傍晚的时分。
随着两位管家，纷纷表示“不可能抓得住‘终焉默示录之兽’”，里贝尔的动物餐厅计划，还没开始施行基本就等同于破产了。
不过，这一天也并非全部都是坏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新做好钢...不，夜莺琴已经被运了过来。
随着夜莺琴一起到来的，是工匠琼斯。
或许是因为工匠琼斯已经获得了坎普雷特家族提供的大量订金，以及这段期间一直在对旧王都有名的诸位大师颐指气使的缘故。里贝尔再度见到他时，发现他身上的气质都变了。
简单来说，琼斯现在有种走路都在横着走的感觉。
里贝尔很是可惜，这个国度还没有大金链子这种跨时代的发明。
只不过，在里贝尔面前，琼斯却没有表现出那股莫名的豪横。
虽然也有里贝尔的身份原因在其中，但琼斯更加钦佩里贝尔的一点，是因为根据里贝尔的种种要求，夜莺琴真的变成了一件更加出色的乐器。
对于半生都在潜心制作夜莺琴的琼斯而言，补足了夜莺琴的里贝尔，简直就像是他的知音一般。
要不是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不然琼斯都想认里贝尔当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感受着琼斯的热情，看着他又秃了不少的头顶，里贝尔指挥着将夜莺琴放大了餐厅之中原本规划好的位置。
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漆黑的乐器上闪耀着的流光与静谧的气息，里贝尔一时间有种穿越时光又回到了原本世界的感觉。
而就在里贝尔感伤的时候，一个幼小的身影凑到了夜莺琴的旁侧。
“里贝尔！这是什么东西？”
爱丽丝好奇的围绕着夜莺琴转来转去。
来到旧王都之后，从课业中彻底解放了出来的爱丽丝，成天就是无所事事的在宅邸中闲逛。
而就在爱丽丝喊出里贝尔的名字时，里贝尔身后不远处的管家塔娅，脸色简直是肉眼可见了黑了下来。
爱丽丝来到旧王都已经有了好几日，而塔娅一直都判断不出，这名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傻孩子的小家伙，到底和少爷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她不仅敢直呼少爷的名字，用餐的时候也会凑过去抢少爷的料理。
可就是如此疯狂的举动，包括少爷在内的所有人却仿佛习以为常了一般，没人感到不可思议。
另一边，在里贝尔的帮助之下，爱丽丝已经开始摆弄起了夜莺琴。
“这个盖子真的不会突然掉下来砸到我的手？”
“为什么一定要用手敲这些琴键，真是奇怪。”
“唔，琴键好重，完全按不下去！”
“这不是根本没有声音响起来吗？这东西是不是坏掉了？”
“一点都不好玩！”
随着爱丽丝频频发表自己的看法，里贝尔看到工匠琼斯的脸也是肉眼可见的黑了。
嗯...
这孩子或许有激怒他人的才能？
接下来，又欣赏了一阵宅邸之中其他无所事事的人聚集过来，在琴键上乱按拉高琼斯血压的情景之后，里贝尔便默默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
...
深夜。
迷迷糊糊的走下楼，准备去一层的餐厅找些水喝的爱丽丝，突然在漆黑一片的一层大厅之中，隐约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在了那架古怪的夜莺琴旁。
一下就警惕起来的爱丽丝，还未等想出应对的方式。忽然间，昏暗的大厅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
原来是遮蔽月亮的云层稍微散开，月光从一层斜上方的窗中洒了进来，正好照在了夜莺琴周边的位置。
皎洁的月光之中，爱丽丝看清之前一身黑色，几近融入夜色的人是里贝尔。
“啊！里贝尔，原来是你！真是吓死我了...”
长舒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爱丽丝凑了过去。
而里贝尔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满脸都写着“淡定”。
“你说谁吓死谁？”
之前心肺差点都骤停的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不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觉！”
爱丽丝说着，跑到钢琴前的长条凳旁，在里贝尔的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对着已经打开盖子的钢琴键上，胡乱的按了一番。
虽然嘴上抱怨，但显然爱丽丝还是挺喜欢这件新“玩具”的。
“如果把艾德或者芬吵醒了，我打赌你一个星期没零食吃。”
“唔...”
爱丽丝缩了缩脖子，停止了制造噪音。
“倒是你，你不弹吗？”
抽回了手后，看着洁白的琴键，爱丽丝像是有点不甘心一般的怂恿着里贝尔。
“我？我...可能还得做些准备吧。”
“做什么准备？”
“呃...”
里贝尔一时语滞，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准备些什么。
对于前世的里贝尔来说，钢琴可能是他唯一拿手，也唯一拿得出手的事物了。
所以，在这个世界也看到钢琴的时候，里贝尔的内心其实是挺激动的。
不过，激动过后，剩下的大概就只剩不安了。
万一，他要是没法像想象中那般顺利的弹奏出乐曲，该怎么办？
是不是显得一直以来下意识的戴着手套保护手指的自己，像个矫情怪？是不是特意让工匠琼斯，重新制造一架夜莺琴的行径，如同一个笑话？
又或者更核心的。
会不会显得他，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
而他弹不好的伏笔，其实也已经埋下了许多。
比如，所谓的技艺大多都是肢体记忆。而现在他换了个肢体。
比如，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碰过琴键，所以水平的退步显而易见。
比如，这就是夜莺琴，根本不是他熟悉的钢琴。
再比如，至今他的身体与他的意识还不是百分之百协调等等...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能发挥的更好。里贝尔还特意选了夜晚，选了和他练习的时候同样的，昏暗到几乎没有一丝光芒的场景。
但果然，坐在夜莺琴前之后，他还是认为自己没做好准备。
又或者说，在奇怪的地方拿不出勇气。
“哼哼，一定是你太笨了，不知道怎么让夜莺琴发出声音对不对？”
看着面容有些暗淡的里贝尔，爱丽丝再度出声说道。
而被爱丽丝说笨什么的，里贝尔长这么大都没受到过这种程度的侮辱！
“真没办法，我来教你吧。想让这架琴发出声音，光手指用力是不够的！要用手腕，重要的是手腕！”
爱丽丝说着，又开始制造起了噪音。就好似，前一分钟那些不能吵醒艾德夫妇的话语，后一分钟就完全忘了一般。
“看，很简单吧？”
“是啊...爱丽丝，你说不定是个‘天才’呢。”
“那是当然！”
爱丽丝得意的扬着下巴。
而里贝尔则是轻轻的舒了口气。
无论怎么样，只有被爱丽丝看扁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又或者说，爱丽丝都已经为他做好了“准备”，那他也没必要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爱丽丝，你知道吗？这个世界里，十个女孩子里，就有一个叫爱丽丝。”
“才没有那么多！”
爱丽丝愤愤的说道。
而爱丽丝身旁的里贝尔，则是轻轻的将手放在琴键上，弹奏起了有爱丽丝的名字包含在内的，那首著名的乐曲。

第一百七十六章，“夜莺”
时值深夜。
熟悉的夜莺琴的声音，让工匠琼斯从睡梦中醒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宅邸一层的大厅。
琼斯，这一天是住在里贝尔的宅邸之中的。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将夜莺琴送到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餐的时分。
里贝尔只是出于礼貌，留琼斯共进晚餐。然后，他没想到琼斯不仅答应了，还近一步在宅邸里住了一晚。
好在，伯爵的宅邸，任何时候都是蛮大的。
总之，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大厅的琼斯，一下便看见了让他直接精神抖擞的一幕。
慵懒的散落进宅邸大厅的月光，微弱的照耀着坐在夜莺琴前方的弹奏者。
修长挺直的背脊，微微的弯曲。
总是板着冰冷的面孔，似乎一直满怀着不耐烦与无趣的伯爵大人。此刻却带着柔和的面容，无比认真的用手指连贯的敲击着黑白相间的琴键。
琼斯后知后觉的开始专心聆听，里贝尔所弹奏的乐曲。
这首乐曲是如此的轻灵、如此的优雅、如此的流畅、如此的温柔，宛如一条婉转的河流展现在面前。
即使是身为夜莺琴的制造者，琼斯也没有想到过，一双灵动的双手竟然可以在琴键上，奏响如此美妙的乐曲。
恍惚间，他想到了制作新式夜莺琴的期间，那些被专门聘请来却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的乐曲大师。
他们皆是出身贵族，也都有极好的修养。
所以，他们的评价很委婉，也格外的刺耳。
管风琴大师，说他的夜莺琴，缺少“凝重感”，声音“单薄”且“肤浅”，更没有经久不息的“余韵”，缺少着“历史的沉淀”。
不过，夜莺琴可以作为玩具，可以作为管风琴的练习工具。
毕竟，需要和大型建筑融为一体的管风琴，可并非谁都有机会接触，并且加以钻研。
提琴的大师，表示夜莺琴，缺少着“高雅”，如敲击乐器一般的单音，无法变得“悠长”，让人不断的“回味”在乐声的美丽之中。
不过，夜莺琴用来调音试谱，或许大有可为。
毕竟，与提琴不同，夜莺琴的琴弦不会频繁的磨损，也不会因为磨损就导致声音出现细微的偏差，更不会因为细微的偏差就让听众感受到那股因完美的残缺而带来的不适。
而吹奏乐器的大师，则是表示，夜莺琴的音质不够“通透”...
一句句辛辣的评语，仿佛就在说夜莺琴确实具备很多优点，但是却根本够不上格。
就连琼斯，也在种种的唱衰之中，对于夜莺琴本身产生了怀疑。
他以“夜莺”命名，是因为传闻之中，夜莺这种幻兽，可以发出世间最美丽的叫声。
可是，想象之中集合了种种优势的夜莺琴，似乎却并非是全能，而是全不能...
当——
陡然，将琼斯有些发散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的，是乐曲突然激烈起来的旋律。
仿佛狂风暴雨一般的声音，牵动着琼斯的心脏，让其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而就在琼斯深陷在乐曲的旋律之中，甚至有了溺水般的窒息感触时，旋律再一次变化，不断的升高。
在琼斯都有些怀疑自己双耳的纯净与空灵的声音之中，乐曲又重新回归了那如基调般的优雅旋律。
也正是这一刻，琼斯切实的看到了，令他无法置信的一幕。
只见，两只通体漆黑略显透明，却在躯体的外部轮廓包裹着一层白色荧光，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巧之鸟，穿透宅邸的墙壁悠悠的飞到伯爵大人的身旁，最终平稳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是夜莺！
虽然琼斯不知道夜莺究竟是何姿态，也不知这奇怪的鸟究竟是什么。
但是，他认为只有夜莺，会在这个时点出现在伯爵大人的身旁。
就在乐曲的声音缓缓终止之际，琼斯的双眼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他的坚持，他的努力以及他的人生，都是有意义的！
夜莺琴的声音，真的可以唤来真正的夜莺。
夜莺琴绝对不是全不能的乐器，而是理想之中的，完美的琴。
...
...
同样是深夜。
因为与莱莎和依文娜成为了“姐妹”，所以和两人住在同一间房间的莉莉九十九，用很轻的声音悄悄问道，
“莱莎姐姐，依文娜姐姐，你们睡着了吗？”
“还没有。”“暂时没有，有什么事情吗？”
莱莎和依文娜一前一后的说道。
“现在都已经是深夜了！两位怎么可以还醒着呢！这样对身体是很不好的！”
“...”“...”
两名少女，以沉默应对这位虽然和大姐是不同类型，但也总归很令人迷惑的四妹。
“我是人偶，不需要睡觉所以不算。莱莎姐姐就算为了有更多的精力，去快些适应义肢，也需要多睡觉养好精神！而依文娜姐姐的话，现在正是成长期...”
“明年，我就是二十岁了。”
依文娜很是平静的说着，在莉莉九十九“哎？”的讶异声音之中，又补了一句，
“我还在成长期吗？”
“...”
房间之中的空气，顿时就像是凝固起来了一般。
“啊...那个，怎么说呢。我也觉得依文娜你该好好休息哟！那样的话，说不定你的头发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以前，你那如同天空颜色般的头发，我可是很喜欢的！”
姑且作为最年长者的莱莎，像是试图打圆场般的说道。
“是这样吗...那我找个时间，请名画家将我的头发染回与原先相近的色彩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莎说着，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只是觉得最近的依文娜，虽然一举一动表现的都很正常。但是，却像是一直在压抑、积蓄着什么事物一般，如同一颗随时会爆开的爆弹。
而就在三人间的交谈，气氛越来越僵硬的时候，若有若无的乐声，徐徐的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很清澈...”
“应该是夜莺琴的声音。”
“是进贼了吗！”
“哪里的盗贼，会专门闯进他人的宅邸之中弹奏乐器？”
“我？”
三姐妹随意的交谈着，不约而同的被乐声吸引，走出房间站在楼梯的中心部位眺望着下方。
等到可以清晰的听到乐曲的时候，三姐妹不知不觉间便停止了交谈，专心的聆听着如同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中一般，优美无比的乐声。
直至，奇怪的幽光黑鸟飞进宅邸，乐声也随之划上休止符。
“那只鸟，该不会就是夜莺吧？”
看到黑鸟飞入时，惊到差点发出尖叫的莱莎，移开之前用来堵住嘴的手掌，轻声的提问道。
“不好下结论。不过，从场面来看，是夜莺的可能性很高。”
依文娜客观的回答道。
“我还以为那‘夜莺琴’只是说说而已。不过，这样一来，伯爵大人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莱莎接着感慨道。
“神秘？”
“难道不是吗？那架夜莺琴，绝对是最近才被创造出来的乐器！”
出身贵族，并且经常光顾贵族家拿些土特产的莱莎，很是确定的说道，
“但是就是这样的乐器，伯爵大人竟然可以很顺畅的弹奏，还弹着仿佛为了夜莺琴专门创造的乐曲。”
“确实是这样呢。”
依文娜点了点头。
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在房间外基本会装作人偶的莉莉九十九，被莱莎抱在怀中，望着夜莺琴流露出了像是痴迷般的神色。
“不过，伯爵大人再神秘，我也不会去探究的！”
看着莱莎一脸的决然，依文娜像是思绪了一下之后，劝解般的说道，
“其实，里贝尔先生并没有莱莎姐姐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不不不不！不是我怕伯爵大人。而是布莉姬特姐姐说过，当人对一名异性开始感到无比好奇时，就离被吃干抹净不远了！”
莱莎一本正经的说道。
而依文娜则是听完这番话语之后，微微垂头半晌，然后继续凝视起了在大厅之中，正在被爱丽丝不断拍着后背的里贝尔。
...
...
几乎同一时刻。
房间的角落之中，里贝尔的园丁塞巴斯，艰难的支撑着名为“相机”的大型盒子，对着肩上落着奇怪黑鸟的里贝尔，连续的轻声啪嚓了好几下。
距离塞巴斯不远处，现今的管家塔娅，则是皱着眉头露出了审视般的目光。
“塞巴斯先生，您在做什么？”
“嘘...小点声。这是我准备给少爷的一个惊喜。等到这张照片登载在旧王都的日报之上，肯定能起到极佳的宣传效果，对少爷想做的事情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看着夜莺琴旁的里贝尔似乎没有察觉，塞巴斯又拿着特地改造的相机，继续的啪嚓着。
“‘少爷想做的事情’...”
比起对于塞巴斯的偷拍，塔娅显然更在意这句话语，
“塞巴斯先生，难道也赞成少爷继续这样胡闹下去吗？为了组织、为了家族，也为了少爷自己，他也应该听从‘夫人’的安排，就如以往一样！”
如果里贝尔听到两人的对话，肯定会觉得惊讶。
因为，塔娅对于塞巴斯表露出的态度，与他内心之中的想象，可谓是大相径庭。
“哦？是这样的吗？”
塞巴斯将大号的相机放在地面上，用手帕擦拭着镜头，
“所以，在你看来，我之前是在一味的纵容少爷？”
塔娅闻言，并没有出声。而从表情上不难看出，她是默认了塞巴斯的话语。
“真是傲慢啊，塔娅。你也是，‘夫人’也是...”
塞巴斯专心的擦拭着镜面，用随意的口吻说着意味深长的话语，
“只有深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只是，这份‘正确’又是谁来规定的？你们之中，有象征着‘绝对正确’的神明吗？还是，有可以通晓一切‘命运’与预知一切‘未来’的魔女？如果没有的话，正确和错误，可不那么好判定。”
像是擦拭完毕的塞巴斯，将手帕收起，带着微笑重新开始“啪嚓”起了不远处的里贝尔。
“只有当你的经验、阅历、能力、智慧、眼界等等的事物，远远凌驾于对方时，才有资格断定其行为的正确与否。也有资格，指引对方，为对方做出选择。只不过...少爷已经如此出色的长大成人！所以，应该已经没有人有那份资格了吧？”
塞巴斯的口吻，依旧是那般的漫不经心，
“那么，既然做不到找出一条绝对正确的道路，指引少爷踏入其中。那为什么，不和少爷一起踏上少爷想要前往的那条道路呢？”
“我们塞巴斯家族的人可没那么多教条和烦恼。”
“因为，我们只需要全身心的为主人服务。”
塞巴斯的话语刚刚落下，发现了自己在被偷拍的里贝尔，猛然将目光扫了过来。
而塞巴斯则是连忙抱起大号的相机，踏着略显滑稽的步伐，快速的融入夜色逃向了马厩的方向。
...
...
大厅之中。
一首乐曲过后的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开始弹奏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肢体记忆依旧健在。虽说，由于几个月没有弹琴的缘故，不免会有些生涩之感。但是，弹奏一首相对难度较低的乐曲时，倒也不至于因此而出现失误什么的。
所以，他之前坐在夜莺琴前，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东西？
轻轻的摇着头，里贝尔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来到总是能感受到奇怪的既视感，并且气氛莫名压抑的旧王都之后，他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的舒心与畅快。
“里贝尔，你...你！”
听着身旁的爱丽丝的声音，里贝尔将头转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爱丽丝少见的双眼放光的看着他，还开始用手拍起了他后背。
对于爱丽丝，不，对于这个世间大部分的人而言，里贝尔的弹奏看起来都像是魔法一般神奇。
虽然由于出身的缘故，爱丽丝很少可以接触到音乐方面的事物。
但是，爱丽丝却也知道，比起以前光明大教堂中的管风琴的乐声，以及一些宴会时的舞曲，她更加喜欢里贝尔弹奏的音乐。
特别是与里贝尔并排坐在夜莺琴之前，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里贝尔的乐曲是专门为她而弹奏的。
“怎么样？现在终于知道，我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了吧？”
里贝尔学着爱丽丝，得意的扬着下巴说道。
“是我教得好！”
爱丽丝微微撇开脸，像是有些不服气的说着。
里贝尔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究竟在嘴硬些什么。
难道，爱丽丝就那么希望，他这位伯爵是个纯粹的废物？
“你...算了，懒得和你争，就当都是你教得好吧。”
“没什么叫就当，就是我教得好！弹奏夜莺琴，需要灵活的运用手腕的力量！”
“对对，都是手腕都是手腕...手指只是辅助！”
里贝尔带着轻松的口吻说着，伸出手打算取回放在琴架上的手套。
而也正是这时，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无声无息的落在他肩膀的东西。
我（伯爵粗口）！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里贝尔惊的差点破功的时候，左右肩膀各一只的黑色怪鸟，开始向着里贝尔胸前的方向钻个不停，不时还啄里贝尔几下。
有些吃痛的里贝尔，皱紧眉头想了想他胸前到底有什么。
而很快，他就想到了，是黑鸦赠给他的羽毛被他当做护身符，别在内侧的口袋之中。
将黑鸦的羽毛一拿出来，两只黑色怪鸟就像是发疯了一般的，直接冲了过去还将里贝尔的手也啄了个通红。
急忙将黑鸦的羽毛再度收起的里贝尔，一伸手果断的攥住了两只不太老实的怪鸟。
虽然，里贝尔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物种。
但总之...应该不是夜莺。

第一百七十七章，幻兽大图鉴
旧王都稀松平常的一日清晨。
东城区历史悠久的某间乐器店之中，老板利兹曼打着哈欠，迎接着匆匆忙忙的跑到店中来的老友琼斯。
再次见到琼斯时，利兹曼颇有些唏嘘。
以往那名看起来总是脏兮兮的工匠，今天居然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礼服。特别是礼帽盖住了头上的地中海，让琼斯看起来，竟然有些像一名有为的绅士。
利兹曼自然是知道琼斯的才华的，也知道他制作出的夜莺琴，迟早会在乐器界中卷起一阵风暴。
但是，他没想到这些事情会来得如此之快。
“利兹曼，快带我去你们的仓库，就是放着试作夜莺琴的那一间！”
“试作？”
利兹曼有些好笑的重复着这个词语。
这才几天的功夫，曾经“毕生的力作”就变成了区区的试作品。
不过，这也代表着琼斯的新夜莺琴，绝对是大获了成功。
利兹曼不由的放心了一些。
他之前，可是极为的担心他这位脑筋格外执拗的老友，会做出激怒伯爵大人的举动。
虽说，旧王都的贵族们，总是会表现的很随和。但是，只要是脑子正常人，就不会认为那些贵族老爷们真的很好相处。
“快！”
“好好。”
看着琼斯急迫的样子，利兹曼也没有多问便将他带到了乐器店后方的仓库。
之所以，以往试作夜莺琴会放在仓库这种地方，倒也不是利兹曼不想将琼斯的力作摆上显眼柜面。而是，夜莺琴终归是件大型乐器，而利兹曼乐器店历史悠久不代表它很宽敞，所以也需要时间腾出相应的位置。
不过，另一方面，利兹曼也多次试图将试作夜莺琴推销给店中的常客。只是，收获的正向回馈甚少。
当利兹曼带着琼斯来到仓库之后，他只见琼斯围着试作的夜莺琴转了两圈，然后长舒了口气。接着，便接连做出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举动。
琼斯先是将袖子挽了起来，为显然很昂贵的礼服留下了明显的褶皱痕迹。
接着，他从仓库的边缘抄起了大号的锤子。
最后，随着“砰！砰！”几声，未等利兹曼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在疯狂的砸着试作夜莺琴了。
“欧！我的天啊！琼斯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
忍不住抱住了头的利兹曼，用发尖的声音喊着。他想阻止琼斯，却同样不敢接近过去，生怕卷进重锤的攻击范围之中。
而仿佛陷入狂热状态的琼斯，依旧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重锤，似乎不将试作夜莺琴彻底的砸成碎片就不会罢休。
“你不会懂的！利兹曼！”
“我不说我怎么会懂？”
“只有看到那个情景的人才会明白！而我看到了！”
暂时停下了手中暴行的琼斯，做出着望向远方这种并没有什么具体意义的举动。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而利兹曼也是持续发出了大声的呼喊，也不知是被氛围感染，还是单纯的在恼火自家仓库变得乱七八糟。
“我看到了真正的夜莺，出现在月光之下！”
“哈？”
“真正的夜莺琴，绝对是件完美的乐器。所以，我不允许这样的残缺品，留在这个世间之中！”
琼斯，果决的又开始破坏起了试作夜莺琴。
“不，住手——”
在利兹曼无力的呐喊声之中，试作夜莺琴被彻底的破坏殆尽。
...
实际上，在利兹曼与琼斯上演闹剧的时候，不远处一个身影正在默默的用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两人莫名具有戏剧感和喜感的言行。
只不过，在笔记本上，利兹曼是一国的王子，而琼斯则是敌对国的公主。
这名记录者，自然不是拥有奇特爱好的闯空门的怪盗，而是利兹曼的女儿，杰琪·利兹曼。
平日里，在沙怀特贵族大剧院工作的杰琪，只有偶尔会回到她的老家，也就是利兹曼乐器店。
而这一次，她回到乐器店除了休假的原因之外，还是因为她的父亲过往的一段时间，一直在鼓吹好友制作出的夜莺琴。
试着弹奏了一番之后，杰琪确实对夜莺琴的音色十分喜欢。不过，也并不认为夸张到了她的父亲说的那般程度。
但现在，看着琼斯砸琴的一幕，杰琪对于“真正的夜莺琴”泛起了无比的兴趣。
她在笔记本上，继续记载着“灵感”，写下了一句“令深爱彼此的爱人反目的事物”，并在后面加上了“神器”两字，并且画上了圈。
无论是作为舞台的道具，还是“那位歌姬”要求的物品，夜莺琴似乎都很符合杰琪工作方面的要求。
只是，她不清楚在试作夜莺琴已经被彻底砸毁的现在，要到哪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夜莺琴”。
...
...
里贝尔的宅邸之中。
在三层里贝尔的房间之中，两名穿着管家服的人，在一步都不退让的争吵着。
而里贝尔依旧是面色平静的喝着茶，暗自的在心中叹息着。
“夜莺！这绝对就是传说之中的幻兽，夜莺！”
“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影雀’！”
“夜莺！”
“影雀！”
“夜莺夜莺夜莺！”
“影雀影雀影雀影雀！”
两只散发着荧光的幽影之鸟，也一左一右的落在塞巴斯和塔娅的头顶，“吱吱”的同步吵闹着。
看着两人的争执越来越低龄化，里贝尔都有些服了。
这塞巴斯是有超能力还是光环什么的？
怎么就把之前看着还挺有能的塔娅，短时间内就拉到了和他同样的水平？
顺便一提，塞巴斯的观点是夜莺，而塔娅的观点，则是影雀。
所以这影雀又是什么东西？
还有夜莺...
里贝尔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夜莺，和他理解的那种随处可见的，长得有点像麻雀的普通鸟类，根本不是同样的物种。
或许，童话故事之中的那种夜莺，和这个世界的夜莺更近似一些？
“为什么说夜莺是传说之中的幻兽？幻兽本身，不就已经基本有传说的意味在其中了吗？”
稍微打断两人的争执，里贝尔有些不解的问道。
而塔娅和塞巴斯，则是争相着为他科普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间有着一种叫做“幻兽石碑”的事物。是曾经有位被称为“历史之眼”的著名吟游诗人，所遗留下来的。
上面，一共记载了四百四十二种幻兽相关的种种事情。
现今人类可以与幻兽和谐共存，普遍被认为是这位吟游诗人的幻兽石碑，成为了双方的桥梁。
到了现在，那幻兽石碑，自然已经被印成了书籍，名称是“幻兽大图鉴”。
比起石碑，大图鉴的记载更加详细，种类也更多有近七百种。
而这让里贝尔联想起口那什么妖怪图鉴的幻兽大图鉴里，有一个类别便是“传说级”的幻兽。
这种幻兽，简单来说就是大家都听过它的传说，却没有人见过。即使有人声称见过，可信度也不高，始终环绕着一股神秘感。甚至，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近百种的传说幻兽里，自然是包括夜莺的。
并且，里贝尔还意外的从中发现了告死鸟也列在上面。
只不过，对于告死鸟的描述，大抵可以囊括为一句话。
“会带来无尽的不祥。”
想想，以告死鸟的能力，鲜有人见过也能理解。毕竟，多看一眼告死鸟，被告死鸟标记，说不定哪天就被突然带走了。
不过，像夜莺这种，特征是可以发出“世间最美妙声音”的鸟，却完全没有可靠的目击情报，就有些可疑了。
说不定，夜莺真的只是杜撰出来的。
翻看着幻兽大图鉴，里贝尔简直就像是找到了新大陆一般。
他有些可以理解，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看到天马在拉马车，除了惊叹之外，却也并非那么激动了。
另一方面，想着自己在这个世间也见过许多种幻兽，里贝尔便也好奇的翻看起了他所熟识的幻兽的信息。
结果，他发现不死鸟也是信息几乎等于没有的传说幻兽。而与黑鸦相似的幻兽，更是基本无迹可寻。只有一种，传闻会出现在将死之人面前的“送葬鸟”，与黑鸦的外形有些相似。
换而言之，与天谴教会空想之神的幻之祝福相关的幻兽，都是传说中的幻兽？
难道，正是因为这些幻兽本应不存在，所以能赐予这种不应存在之力的神明，才会以“空想”为名？
里贝尔觉得，自己好像在奇怪的地方，获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的讯息。
还有就是，他发现和他扯上的幻兽，好像是以“鸟”类居多...
相对于与空想之神相关的传说幻兽，天马与影雀这类普通的幻兽，似乎就有些欠缺牌面的感觉了。
据大图鉴记载，幻兽往往都会拥有一项独特的能力。
其中，天马的独特能力，是可以操控元素的力量。而影雀的独特能力，是可以依附在其他幻兽的影子之中，然后使用与其等同的力量，只不过会劣化很多。
而幻兽大图鉴之中，并没有说影雀可以穿透物体。
那么，这两只不请自来的奇怪黑鸟，真的是影雀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它们以往都藏在一种有穿墙能力的幻兽的影子中？
有这种能力的幻兽...
嗯，还挺多。
里贝尔思索间，塞巴斯和塔娅还在争执。
虽说，幻兽大图鉴可以被称之为“图”鉴，是因为大部分幻兽都配有相应的图。但是，这些图几乎全是拓印自壁画。而不知是不是刻壁画的难度太高的原因，还是那位“历史之眼”和里贝尔同样是灵魂画手。总之，那些画往好听了说，都挺意识流的。
于是，塞巴斯就抓住这点，强调奇怪的黑鸟和图中完全不同。而塔娅则是根据文字描述，表示奇怪的黑鸟就是影雀。
“说到底，你们争出了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它们到底是什么幻兽，很重要吗？”
又一次打断两人，里贝尔皱着眉提问道。
如果说这奇怪黑鸟有着除“夜莺”和“影雀”外的危险选项的话，两人的争执倒是有足够的必要。
但显然，无论是夜莺还是影雀，都是非常无害的幻兽。
“是塞巴斯先生，打算将少爷的照片投递到‘阿斯卡特国王日报’！”
塔娅果断的告状道。
“...”
里贝尔这一次是真的脸色发沉，以“你说不明白就连园丁也别当了”的目光，凝视着这位依旧不让他顺心的前管家。
“少爷！这难道不是宣传即将开业的无名餐厅的，绝妙的机会吗！”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如果报纸上的文章，以‘夜莺’降临为核心书写之后。结果，影雀的真身被认出。到时，无论是少爷还是家族，都会蒙羞！”
塔娅恼火的说道。
“我其实更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算了。无名餐厅确实需要宣传，我虽然做了一些安排，不过宣传的力度自然是越大越好。只不过，报纸就算了吧。”
原本，里贝尔下意识的觉得塞巴斯在背刺他。但是，他马上便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格林沃特城了。所以，并没有非要低调到存在感稀薄的理由。
只不过，算是一种顽固。里贝尔仍然认为，所谓的报纸应该登载更有价值的讯息。
更何况，以他和“夜莺”为核心的极尽风花雪月的文章，如果出现在报纸的头条颇有种宣传的过犹不及的味道。而不占据头版头条，堂堂伯爵又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他想换一种宣传的方式。
“报纸不行的话，照片展怎么样？少爷。”
“照片展？”
里贝尔重复着，看着塞巴斯拿出的头牌的照片。
发现每张照片观感都是极佳之后，里贝尔不禁感慨英俊的自己，无时无刻都是那么的上镜。
“相机的发明者德拉肯伯爵大人，每年的十二月都会举办为期一个月的照片展，直到新年的来临。这样的活动已经举办了很多年，所以规模也很庞大。”
听着塞巴斯的回答，里贝尔有些意外。
因为，在他看来相机这种新兴的事物，颇有种与腐旧的旧贵族格格不入的感觉。所以，他没想到相机的发明者，居然会是和他同样的一名伯爵。
而且，每年都会举办照片展什么的。
看来和那个“旧”字不同，这座曾经的王都之城，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或许一点都不比新兴的城市差。
“就参加照片展吧。”
“那请问，参加时照片要使用什么样的名字呢？”
“当然...”
里贝尔稍微沉吟了一下，
“是《夜莺》。”
以略带狡黠的口气，里贝尔为自己的照片命名道。
他指的“夜莺”可不是照片中，落在他肩头的那两只，而是他在弹奏的琴的名字。
就算那黑色的鸟实际上是影雀，擅自误会的人也是看照片的人。
更何况，有时候带有一些争议，才能更好的吸引大众的眼球。
于是乎，在塔娅越来越像塞巴斯的“少—爷——！”的呐喊声之中，里贝尔的照片参加展会的事情，便决定了下来。
...
...
当照片已经确定会被送到展会之后，里贝尔也感觉到开店的时机，差不多要到了。
只不过...
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
里贝尔一系列的宣传计划，早就在他的脑中勾画完全。
于是，他便叫来了莱莎。
这名怪盗，天天赖在他这里蹭吃蹭喝，还蹭义肢，现在也差不多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诶？真、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
“好、好吧。”
莱莎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里贝尔，认为这位神秘的伯爵真的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而就在莱莎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
突然间，似乎是从宅邸的一层，传来了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之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开业在即
顺着楼下传来的惨叫声走下楼，里贝尔在楼梯之上望向了大厅之后，眉头就皱成了川字。
因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他只看到一名老者，瘫坐在地上指着女仆长法安尖叫个不停。
感情，这家伙是被法安具有冲击力的面容吓成这样的？
不过，说的也是。
旧王都又不是那座格林沃特城，广天白日之下，有伯爵居住的宅邸里又能发生些什么恶性案件？
看着瘫坐在地的老者，身上那强烈的配角之光，里贝尔本以为是他的“招光”体质又为无名餐厅，吸引来了奇怪的原作重要角色。
但认真的观察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忽然觉得这个老头有点眼熟。
这人，竟然是在格林沃特城中，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的格罗菲尔“大师”。
...
...
对于不擅长记住他人名字的里贝尔而言，他之所以能记住格罗菲尔，是他觉得这个名字不明觉厉，有种难以言喻的大佬感。
还有就是，在格林沃特城碰见的发光人之中，就只有格罗菲尔的发光原因，他至今也想不通。
之所以，一度被抓到格林沃特骑士团重狱的格罗菲尔，可以像现在重见天日。是经过再三的调查之后，骑士团认定了他确实只是将“艺术家”的画，谎称是自己所作并且加以售卖的，真正的小角色而已。
又因为，他多多少少对连环杀手组织的调查工作，提供了讯息。再加上，买了一些“假”画的富商们，碍于面子之类的考虑不愿意起诉格罗菲尔。所以，他才免除了后续的牢狱之灾。
不过，这也代表着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事件之中的普通人。而这样的普通人，到底是怎样在原作的哀伤魔女线中，发光发热的呢？
如果里贝尔的猜测没有错，原剧情里格林沃特城应该是在魔女降临的那一日，彻底的毁灭了的。就如同，在这片大陆上一起魔女事件造成的后果一般，一座城市连带周边区域至此从地图上消影无踪。
那样的情况之中，除了有主角光环的克里斯和依文娜之外，其他的重要配角比如莱莎、琳等等的人能不能活下来，都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那格罗菲尔，又何德何能能从那场灾祸之中幸免？
所以，无论是魔女降临前，还是后续，格罗菲尔都理应不具备戏份。
难道，又是因为平行世界什么的？
就如同“坎普雷特伯爵”，可以在原剧情中死在两条截然不同的线一般。平行世界里，可能存在一个治安无比良好的格林沃特城？
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俯视着几乎匍匐在地的格罗菲尔，里贝尔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
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有双破尽什么什么的眼，让他真的可以看穿这名“普通”的画家。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里贝尔审视着格罗菲尔，越看越觉得满心疑惑。
放在王道的RPG之中，可疑到了这种程度的“画家”、“教授”、“教师”、“博士”等等的人，大概会眼镜一摘就化身为大BOSS等级的角色。
可...GALGAME里会这样毫无意义的去刻画一个任何角度看上去，都是糟老头子的角色吗？
还有就是，如果作为大BOSS，格罗菲尔也太怂或者太能演了一些。
从格林沃特城到旧王都一直持续着的卑微，还有干脆被法安吓的发出尖叫等等的表现。
格罗菲尔都不堪成这样了，到时候再反转，他的位格还能拉回来吗？
“伯爵大人！我、我真的是不想叨扰您，实在是...实在是...”
跪在地上的格罗菲尔，声泪俱下的开始痛诉起了他这半个多月的遭遇。
当初，他虽然被骑士团释放。但是，他的声誉在格林沃特城，也算是毁了个彻底。注定，不会有人再请他作画或者买他的画作。
所以，想着不能坐吃山空的格罗菲尔，就打算换个地方另起炉灶，重新变成一位著名的绘画大师。
而这时，在别人都对格罗菲尔冷眼相待的时候，有一位他多年的“老友”，做出了雪中送炭般的举动。
他建议，格罗菲尔可以去旧王都阿斯卡特城发展。并且，还表示他掌握了一个旧王都著名画展的展位。
不过嘛...那个展位也是来之不易。所以，格罗菲尔多少需要表示一些。
一开始，格罗菲尔也不傻，没有全盘接纳这位老友的话语。而是邀请他和自己一同前往旧王都。
而他的老友欣然同意，两人便结伴来到了阿斯卡特城。
到了阿斯卡特城之后，格罗菲尔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吓了一跳。
原来，他老友和他说的著名画展，规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首先，画展的历史已经有了将近两百个年头。而画展的举办方，也是在艺术界颇负盛名的，供奉着“美丽之神”的“天启教会”。
而虽然画展上展出的画，都会用于慈善拍卖。但是，在画展中占据一个展位的画家，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广受整个新梅王国追捧的艺术大师。
然后，心绪激荡，仿佛看见了美好生活就在眼前的格罗菲尔...就上当了。
“...”
“伯爵大人，我不仅被骗走了毕生积攒的财产，还...还！”
确实已经上了年纪的格罗菲尔，一口气没有缓上来，差点就折了过去。
好在，这名终归发着重要配角之光的，足够的顽强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他接着诉说着自己离谱的遭遇。
格罗菲尔的老友这场诈骗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大部分讲述的事情，都是事实。
他确实有天启画展的展位。只不过，这个展位也是他以欺骗的方式，从一名贵族手里骗来的。
然后，他也确实将这展位卖了出去。只不过，不只卖给格罗菲尔，还卖给了其他的七名旧王都的大画家。
而格罗菲尔仅仅受骗也就算了，他更不应该的是，画展前夕多名画家出现在问题展位前时，依旧没发觉自己被骗。并且，还急火攻心的向所有人宣告，他与那为好友是多么多么的亲密，有着多么过命的交情，所以对方绝对不会骗他，那个展位就是属于他的。
结果就是，格罗菲尔被当成那位欺诈师的同伙，被抓了起来。
虽说，王都的卫兵，大概也猜出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在欺诈师已经早就逃走的现在，那些巨大的损失终究需要有人来顶上。外加，格罗菲尔不过是旧王都初来乍到的，根本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小画家。
于是乎，格罗菲尔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犯人。
眼看，一切都要成为定论。格罗菲尔情急之下，就想起了他这辈子见过的，地位最高的人。也就是里贝尔。
他色厉内荏的声称，他受雇于坎普雷特家族，并且是专门为当代的坎普雷特伯爵作画的画师，是里贝尔最忠诚的仆人。
而从立在阿斯卡特城的那座城堡也不难看出，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会是什么样的地位。
所以，想着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有人敢扯谎拉坎普雷特家族当虎皮的王都卫兵，便不敢大意的、谦卑的向坎普雷特家族进行了请示。并且，这份请示层层递上之后，来到了大管家塔娅的手中。
塔娅也不清楚，她的少爷是不是真的雇佣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随从。于是，也不曾怠慢的去将格罗菲尔暂且接了回来。
再来，就是现在了。
“...”
看着勉强的将一切讲述完毕之后，便开始像个年过花甲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的格罗菲尔，里贝尔发现自己拿茶杯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啧。
这人怎么不去拍电影呢？
当然，真要是拍的话，也得以他的那位“老友”作为主角。不然，虐主角虐的太厉害，观众是会有意见的。
不如说，里贝尔是真的对这位欺诈师产生了兴趣。
毕竟，在这信息流通渠道有限，人们的意识与观念相对滞后，并且神明与教会盛行，好骗的人多到骗子可能都不太够用的世间里。愿意用心骗人，具备工匠精神的欺诈师，着实算是异类。
而且一旦与贪婪有关，即使是他的前世，被低级骗术诓骗的人也是屡见不鲜。
另一方面，格罗菲尔这副完全被贪婪所吞噬般的表现，也更加像是在证明，他是个普通人。
但...
“格罗菲尔。”
沉吟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开口。
“敬、敬请吩咐，伯爵大人！”
“我认为，你很愚蠢。因为，毕竟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财产。所以，即使被王都卫兵定罪，也无非就是一些劳役而已。但是，你有想过，冒充坎普雷特家族的仆从，会有什么后果吗？”
“伯爵大人，我是发自真心的想作为奴仆，成为家族的一员！”
被里贝尔冰冷的面孔与话语吓的全身战栗的格罗菲尔，厉声的说道。
“塔娅，找处花圃。”
“是，少爷。”
塔娅说着，便径直的伸手抓住格罗菲尔的衣领，拖着他便要将他带离。
“什、什么花圃？伯爵大人，您、您听说我！我...对、对，爱丽丝小姐！我还想为爱丽丝小姐继续作画，继续见证他的成长！爱丽丝小姐说过，她很喜欢我的画的！”
塔娅将格罗菲尔交给女仆长法安之后，夹杂着杀猪般的凄厉叫声，格罗菲尔竭尽全力的恳求着。
当然，里贝尔是并没有真的对格罗菲尔做些什么的打算的。
他只是想看看，真等到危及性命的关头，格罗菲尔会不会表现出与他身上的光芒相符合的奇异之举。也想判断一下，格罗菲尔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对方刻意“追”了过来。
而届时，若是格罗菲尔依旧还是“普通”的话，里贝尔倒也不介意雇下这位画师。
毕竟，比起一位高傲的，有自己矜持的画师，格罗菲尔大师才能更好的画出里贝尔想要的事物。
...
...
又是一日经过。
在确认格罗菲尔，被埋进花圃里，脑袋都只露出半个也只是在哀求之后，里贝尔逐渐的相信了一切都只是偶然。
于是，就这样里贝尔的餐厅之中，多了一位画师。
说来，里贝尔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选择饶恕了格罗菲尔时，塔娅一直表现出了很奇怪的神态，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以里贝尔自穿越以来的丰富经验，他绝对塔娅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说起餐厅又添新员。
目前，除了战力外的某对母女之外，无名餐厅旧王都店的人员构成是这样的。
一位伯爵，两名怪盗，一名人偶兼人偶师，一名园丁，一名马夫，一名管家，一名门神，一名装盘师以及一名画家。
嗯...这阵容，无名餐厅肯定可以顺利开业并且大获成功的吧！
已经将开业日期也定好的里贝尔，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
毁灭吧，真的！
累了！
在自己的房间中抱着头的里贝尔，觉得自己不应该屈服于天谴教会的压力，多筹备一段时间。
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一间只有满屋子的怪人，并且只能享用从庭院采集的新鲜草的餐厅，成为旧王都的顶流呢？
现在开始研究怎么下药，还来得及吗？
心情沉重的走出屋子，来到一层准备弹会夜莺琴转换心情的里贝尔，突然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正在专心的用洁净的丝布擦拭着一尘不染的夜莺琴的工匠琼斯，以及...夜莺琴上闪闪发亮的剧情触发点。
？
？？？？？
哈？
“伯爵大人！您是要进行弹奏吗？请。”
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的里贝尔，呆呆的坐在了夜莺琴前的椅子上，看着琼斯恭敬的去翻琴键上方的盖子。
“不对，你为什么在这里？”
“呃...不是伯爵大人命令塞巴斯先生，和我签订为期三个月的契约，让我负责维护夜莺琴等种种事宜的吗？”
面对里贝尔的不解，琼斯则是更加的不解。
塞巴斯...
他不是个园丁吗？他凭什么！
呼...
算了。
反正事到如今，本就豪华的人员构成里，再增添一个莫名的职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里贝尔暗自的调整着心绪，很想问下夜莺琴为什么会亮起剧情触发点。
而就在他的嘴几度张合，想不出合适的问法的时候，琼斯便率先面色激动的讲述了起来。
听着琼斯，砸掉了那“身为他不成熟的表现”，简直是“污点”的“半成品”，里贝尔嘴角的抽搐一时间都有些停不下来。
实际上，他以前也思考过，如果那些有剧情触发点在闪亮的道具，在被触发之前就遭到破坏会怎么样。
会不会，剧情就会直接卡住，皆大欢喜。
而现在，里贝尔知道了。
答案是，剧情触发点会转移...

第一百七十九章，再临的噩梦
以照相机的发明者德拉肯伯爵为命名的照片展，在旧王都如火如荼的开办着。
与旧王都的“旧”字不同，由于不像贵族各自的领地那般闭塞。所以，有着王国的各种顶流存在的旧王都，意外的活跃在王国的潮流最前线。
这样的情景，从照片展参与者身上的服饰们就可以看出。
即便是穿着最传统的贵族礼服的游客，身上也会点缀着一些有魔导机工元素在内的，最新式的饰品等道具。
由于照片展的门票价格不菲，所以会来照片展打发时间的，通常都是无所事事的贵族、富商又或者一些专门人士。
与画展相比，由于相机终归是新兴事物。导致，照片展入选照片的门槛着实称不上很高。
游客可以在这里看到一堆不明所以的风景画，一些更不明所以的动物或者幻兽的照片，还有一些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的贵族的自拍照等等。
当然，其中也不泛有可以称之为艺术的，震撼人心的照片。
但是，比起那些艺术，人们还是更愿意聚集在一些身着清凉的男性或者女性为模特的，照片的下方。
在展会二层的主场地，一张以一名男性为主体的照片下方，同样聚集了大量不同年龄段的女性。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加大照片中的男性清凉至极，而是他展现出了一种，如同幻梦般的优雅。
而罗斯子爵家族的次女布兰达，也是望着照片出神的年轻少女之一。
如果不是与画不同，照片不能作假，布兰达几乎都要质疑这张照片是不是伪造出来的。
实在是，即便只有黑白两色，照片中的年轻男士，也英俊到让人难以置信。
仅仅只是英俊倒也罢了。
男士冷漠的表情与无比专注的目光，更是让布兰达几乎深陷其中。
更加过分的是，男士肩头那两只小巧且可爱的鸟类，为对方整体的氛围增添了一份柔和与亲切。而从倾斜的从侧面洒下来的月光，更是让照片整体增加了梦幻之感。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瞬间，布兰达就知道，她一定要将它买下来。
不计一切代价！
布兰达出神之间，周旁开始了一阵议论之声。
而谈论的最多的，则是这张照片的出展标题。
《夜莺》。
“标题的夜莺，指的是这张照片中的人，还是他肩膀上的两只鸟？”
这个疑问，同样引起了布兰达的好奇。
“嘘...小点声，你这是对伯爵大人的冒犯。这张照片中的人，是那位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人群之中，这句难以抑制的呼喊，同样是布兰达的心声。
她倒是不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认得那位神秘无比的坎普雷特伯爵。毕竟，会来到这种展会的贵族，多多少少具备一些人脉。说不定是与主办方相识，知道一些隐秘。
她只是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对于可以将一座坎普雷特城堡，立在旧王都之旁的王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罗斯子爵家族势力虽然不小，但是自然是远远无法企及的。
又因为，这些年来，坎普雷特家族低调的不可思议。所以，有时候布兰达都以为，那名名称之中带有王国名称的坎普雷特伯爵，其实是个都市传说什么的。
“所以，夜莺指的是那两只鸟？”
“伯爵大人，居然饲养着夜莺这种传说中的幻兽吗？”
“与其说是饲养，我认为或许是伯爵大人的弹奏吸引的夜莺。”
“弹奏？”
“伯爵大人面前的事物，看起来很像是琴键，确实可能是新型的乐器。”
周边的人们热切的讨论着。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照片中的鸟，明明是幻兽影雀！”
“影雀？”
“什么意思，你是在说伯爵大人出展的照片，使用了错误的‘标题’？”
瞬时间，原本还算平和的讨论环境，就变得激烈且针锋相对了起来。
而就在这样的情景之中，布兰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发生在前一天的茶会时。
期间，布兰达听到一名男爵家族的千金，正在与她的好友，谈论她一次不可思议的经历。
有一天在黄昏的时分，本来想打道回府的男爵千金，却因为马夫不明原因的迷失方向，来到了一座奇怪的宅邸之前。
宅邸的大门与正门都是洞开的状态，宅邸内部的摆设宛如一间餐厅，只是到处都没有店牌一般的事物。
就在男爵千金疑惑之间，一名管家打扮的少女，对她发出了邀请，请她进入了宅邸。
然后，在那间似乎是餐厅的宅邸里，男爵千金享用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美味料理。并且，还在宅邸之中听到了一段宛如天籁的美妙乐曲。
经过询问，她才得知发出这种优美声音的乐器，叫做“夜莺琴”。
而接下来，男爵千金真的看到了“夜莺琴”让几只夜莺，降临在了宅邸之中。男爵千金还用一些宅邸管家提供的新鲜食物，喂食了夜莺，与夜莺嬉戏了一阵才最终不舍的离开了那座宅邸。
直到走出宅邸，男爵千金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很诡异。
如果是作为一座普通的宅邸，那间宅邸的种种都像是在接待客人。而如果说那是间餐厅，从头到尾对方也没有向她收取分毫的费用。
之后男爵千金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但是，等到她再想来一次那梦幻般的经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间古怪宅邸在哪里...
当时，那位男爵千金讲的绘声绘色，布兰达都入了迷。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将这些话当真。毕竟，贵族的大小姐们，喜欢幻想甚至写一些传记小说的人，也不是一人两人。
可现在，“夜莺琴”三个字，不断的回荡在脑中。
“是琴！”
布兰达陡然发声，
“这张照片的标题，是出自伯爵大人在弹奏的琴，名为‘夜莺琴’！”
鬼使神差的将这番话语说出来之后，看着许多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布兰达的内心一时间泛起了一股强烈的优越感。
知晓别人不知晓的事情，原来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心中如此的想着，布兰达继续凝视起了《夜莺》这张照片。
如果说，前一天讲故事的那位男爵千金的话语，是真的。
是不是代表着，她误入的是伯爵大人的宅邸。而伯爵大人心怀宽广的招待了她，并且还让她听到了自己的弹奏？
一时间，布兰达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跳的飞快。
她决定了。
她不仅要买下这张照片，还要去寻找伯爵大人所在的宅邸！
没记错的话，那位男爵千金说过，好像是在北城区的边缘。
...
在子爵千金布兰达，于心中盘算一系列事情的时候，不远处也有一名年轻的女子，在认真的观赏着《夜莺》。
这人，正是沙怀特贵族大剧院的工作人员，以及历史悠久的利兹曼乐器店的暂定继承者，杰琪·利兹曼。
手持着一个大号的相机，杰琪远远的对着照片啪嚓了一阵，做出了照照片的套娃行径。
照了一阵之后，她开始了轻声低语。
“原来，夜莺琴是在伯爵大人那里。难怪，父亲什么都不愿意说...”
杰琪笑了笑，放下相机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书写了一阵。
“果然，寻找‘神器’不会那么顺利。那么，接下来...藏有‘神器’的巨龙的城堡，又会在哪里？”
杰琪合上了笔记本。
“总觉得，越来越有趣起来了。”
...
...
在这一日的照片展结束之后，一名中年贵妇走上了停在展会会场周围的一辆，黑色的小型马车。
等到进入马车之后，中年贵妇的身影竟然开始出现了颇有魔幻感的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名少女。
车厢之中，莱莎长叹了口气。
“莉莉，今天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还不行，莱莎姐姐。我们的行程，还有两个晚宴。”
莉莉九十九从莱莎的口袋中探出半边身体说道。
“晚宴？还是两个？”
莱莎瘫在马车之中，发出了哀嚎。
这几天，莱莎一直在乔装成各种的贵族，游走于茶会、宴会、照片展等贵族聚集的地方，散播着大量有关于无名餐厅的谣言。
“我说莉莉，伯爵大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自己懒得去宴会，就让我们成天跑去那种地方...”
“确实有点过分了！”
莉莉九十九打抱不平道。
之所以两姐妹敢在马车车厢里尽情的抱怨内心中怕得不行的伯爵大人，是因为周围完全没有外人的缘故。
在外驾驶马车的人，是莉莉九十九操控的人偶，更准确一点，就是变装之后的“玛内特大师”。
在马车车厢里瘫了一阵，等马车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莱莎便又开始为自己伪装了起来。
说起来，这几天莱莎内心还挺奇妙的。
因为，以往她的视角之中，里贝尔很神秘。他仿佛可以用双眼看透一切般的无所不知。然后，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一般的平静姿态。
简单来说，就是不像个人。
就算偶尔露出了“人”般的感情色彩，也是“因为无聊追求刺激”之类，充满危险味道的感觉。
可让一名怪盗，去为餐厅散播谣言什么的...
到底是她对里贝尔的认知出了问题，还是里贝尔对她的认知出了问题，觉得她只能发挥这些作用？
“唉...”
莱莎叹了口气，走下马车。
总之，没被叫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也算是好事吧。
等到莱莎的脚落地时，她的神态与举止，已经彻底变成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名贵族。
...
...
里贝尔的宅邸之中。
里贝尔正在与阿尔蒂子爵告别。
前两天，决定救下格罗菲尔这名画家的时候，里贝尔显然考虑的有些浅显了。
因为，释放格罗菲尔代表着，除非能抓到那名诈骗犯，否则王都卫兵对受害者们都不好交代。
那些画师倒还好说，问题在于受害者中，还有一名本拥有画展展位的阿尔蒂子爵。
在里贝尔包庇了格罗菲尔的现在，如果不处理好其中的问题，他便很可能在阿尔蒂子爵的心中留下芥蒂。
虽说这芥蒂到底会不会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并不好说，但总归是多一名朋友强过多一名敌人。
而且，大致了解了阿尔蒂子爵这个人之后，里贝尔觉得他们之间的纠葛，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将其变成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真、真的可以收下这件礼物吗？伯爵大人！”
已经年近中年的阿尔蒂子爵，目光炽热的将一张卡片直往怀里塞。一点都不像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的，诚惶诚恐的模样。
“自然。不过，阿尔蒂子爵，这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东西数量有限，所以不能随意的外传。”
阿尔蒂子爵连连的点头说道。
由于坎普雷特家族的面子够大，所以阿尔蒂子爵的态度一直都很好。
实际上，根据贵族之间的礼仪，主动挑起纷争的是里贝尔。所以，里贝尔表达歉意时应该去拜访阿尔蒂子爵，而不是邀请他前来。
但坎普雷特这个金字的招牌，让阿尔蒂子爵受到邀请时，就已经有些受宠若惊，自然不会在意到底在谁的宅邸会面这种事情。
又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里贝尔便目送着阿尔蒂子爵离开。
根据情报，阿尔蒂子爵是一名很热爱艺术品的贵族，资产也是极为丰厚。
之所以，阿尔蒂子爵会出售画展的展位，以至于被骗。其中缘由是那位欺诈师保证，他可以优先买到利用他展位出展的大师的作品。
并且，阿尔蒂子爵还有个特点。就是特别愿意炫耀、展览自己的藏品，是个大嘴巴。
于是，在里贝尔眼中，阿尔蒂子爵应该会成为一名极佳的宣传工具人。
...
目送着阿尔蒂子爵离开，回到自己房间的里贝尔，直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总之，做开业准备的这几天，那股奇特的泥泞感又开始遍及他的全身。
以往的时分，伴随着这股泥泞感，里贝尔会感到一阵时间的身心疲乏，哪怕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
但是，那种疲乏感也很快就会消退，不会像这次一样持续了好几天也不会休止。
并且，里贝尔还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莫名的有些暴躁，处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状态。而他明知自己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束手无策。
要不是坎普雷特家族会为他进行万全的保护，他都以为自己被人下了降头之类的事物。
他有时，甚至还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
这可把曾经化身过魔人的他吓得不清，生怕哪天身体里钻出个“欢愉魔人”什么的。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到底该用什么方式去解决，或者可以向什么人寻求帮助。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心理医生，更不知道心理医生管不管他的这些症状...
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尽量想着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不多时里贝尔便沉沉的睡去。
夜幕落下。
穿过里贝尔房间的墙壁，穿过多件圣物的防护，一只影雀飞进了里贝尔的房间。
轻盈的黑色身躯，伴随着幽光在空中摇曳了一阵之后，影雀的身形竟然开始逐渐的放大，开始转变成一名女性的姿态。
夜色之中。
一名拥有着如墨般漆黑长发与紫色眼眸，身着着一身修女服的女性，站在里贝尔的床侧，面带着一抹笑容注视着正在熟睡中的“坎普雷特”。

第一百八十章，魔女的蛊惑（上）
自穿着修女服的黑发女性出现之后。
之前，就连在睡梦之中也紧锁着眉头，仿佛在经历着痛苦一般的里贝尔，表情竟然逐渐的平和了下来。
而黑发女性自然也发现了这样的状况。
“虽然我很想让你继续的安眠下去，不过很遗憾，我的时间有限。”
黑发女性轻声的低语着，将面庞凑到了里贝尔的耳边，
“请醒一醒，坎普雷特。如果你再不醒来，说不定会死喔——”
轻盈的话语声之中，里贝尔陡然的睁开了双眼。
第一时间，里贝尔便确认了自己是在现实之中，而非梦境。
然后，下一刻，里贝尔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一般迟迟发不出声音。
因为，通过猛烈紧缩状态的眼球，他看到了。
月光之下，那张为他留下过强烈印象的面孔。
修女...格蕾丝。
...
...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此时，总是可以保持“冷静”的伯爵大人，面色也不禁的狰狞着，盯视着面前之人。
修女格蕾丝，或者更准确一些，是成为欢愉魔女之后，回到年轻时外貌的修女格蕾丝。
里贝尔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直起身子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心跳是否还在跳动。只是能听见，剧烈的耳鸣一直响彻不停。
怎么可能？
若不是里贝尔的咽喉仍旧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他说不定会将内心之中的这声嘶喊，直接吼出来。
他明明应该彻底的杀死了格蕾丝才对！算上欢愉魔女，他杀死了格蕾丝两次！
“虽然之前我们也有见过面，不过当时我没有进行自我介绍。所以，就现在来补上吧。我现在的名字，是‘坎普雷特’。”
“？”
里贝尔愣了一下。
这个女人，在开什么玩笑？
他的脑中，修女格蕾丝带来的惊恐，意外的驱散了刚刚醒来时，脑中的那片朦胧混沌。
逐渐活络起的思维，以及格蕾丝古怪的言行，让里贝尔的心中浮现起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惧...”
望着格蕾丝那双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紫色眼眸，里贝尔轻轻吐出了这个字。
可以说是格林沃特城事件，真正的始作俑者的原初魔女，惧。
“答对了。”
格蕾丝，又或者说惧，轻轻的鼓着掌说道，
“不过，比起他人擅自赋予的名字，我更希望你可以称呼我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
看着惧怡然的神态，里贝尔内心之中则是更加的紧绷。
他暂时完全想不通，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他知道，格蕾丝变成了惧，丝毫不会让他面临的处境有所改善。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制止现在的行为呢。”
惧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柄剑，确实可以轻易的将我抹除。不过，在这里的我不过是一道幻影，对我的本体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实际用过这份力量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才对。”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稍微僵了一下的里贝尔，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作为诚意，我就来说说我现在的状态吧。也以免，你继续打斩杀我的主意。”
惧说着，像是根本不在意里贝尔的意见一般，惧开始缓缓的说了起来，
“在这个世间，‘规则’是最绝对的力量。所以，只要符合规则，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变成现实。”
...
...
深夜。
已经从床铺将座位转移到桌后的里贝尔，面色凝重的听着来自对侧的话语。
脱离了由于突然的惊吓而导致的心肺险些骤停的状态之后，里贝尔也不太清楚，现在属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而且，他也不好界定，对于拥有着格蕾丝的样貌的惧，他究竟是怎么样的看法。
首先，正面的感官肯定是完全没有的。
就如同他以往对惧的看法一般，惧是一种阴谋家一般的存在。而现在情形，或许可以代表惧的阴谋已然得逞。
但同时，里贝尔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憎恨惧。
固然，惧的呓语导致了格蕾丝的发疯，而格蕾丝又引导出了更多的疯子，导致无数的悲剧诞生在格林沃特城。
可是，曾经与格蕾丝进行过交谈，知道她究竟是一名多么扭曲的人，认为她即使没有惧，也有可能变成其他类型的怪物的里贝尔，一时间无法将自己对格蕾丝的恶感，全部转嫁到惧的身上。
毕竟，里贝尔只能站在自己的视角。
并且，硬要说的话，惧的种种行径，是让里贝尔成了“获益”的一方的。
之所以，哀伤魔女线的剧情没有像原剧情的方向继续推进。其中很大一部分的理由，是因为惧判断里贝尔可以杀死欢愉魔女之后，刻意的改变原定的计划选择了里贝尔，成为除开格蕾丝外的另外一名“衍生魔女”。
当然，惧在其间也是获利的一方。
因为，如果按照原剧情而走的话，惧很有可能无法像现在这般，在这个世间复苏。
所以，某种程度上魔女降临格林沃特城的那一天，里贝尔和惧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合作”。只不过，合作之中，里贝尔全程都是“被自愿”的。
这也导致，里贝尔仔细分析之后，发觉他对惧最大的芥蒂，实际上是惧利用爱丽丝，逼迫他成为魔人的这件事情。
里贝尔一边思考，一边也没有走神，听着惧讲述着有关于“规则”的事情。
有关于衍生魔女，其中最大的规则，自然是“灰之魔女”与“白之魔女”的规则。
一名强大的灰之魔女，与数量不定但是相对弱小的白之魔女。
衍生魔女之间互相吞噬，直到同源的魔女只剩下最后一名时，那名魔女就会成为原初魔女复苏的容器。
而这些规则之中，最关键的规则，又或者说对于惧而言最关键的规则，是“同源魔女，只剩最后一名时，就可以成为复苏的容器。”
与那些贪婪的渴求着力量，想要以全盛的姿态重新复苏的原初魔女不同，惧只想“活着”。而只要能活着，其他一切惧都可以容忍。
所以，格林沃特城的那场魔女降临仪式，才会让里贝尔觉得颇为反常。
比如，不仅仪式遭到破坏，魔女力的收集也遭到了很大阻碍的状况下，仪式也依旧会继续。
再比如，明明有很多拥有魔女之核的候选，但惧只在自己的尸骸上衍生出了两名魔女。
追根究底，是因为仪式关键的原初魔女，本身就是“反常”的。
也正是因为惧极低的要求，她的目的也格外轻易的便达成了。
就在里贝尔用破灭之剑杀死身体之中的“告死魔人”之时，惧就已经达成了复苏的条件。
不过，惧没有选择在那个时间复苏。因为，她知道已经发动了“告死”的恐怖的魔人，已经标记了她。
而之所以惧在无论是格蕾丝还是欢愉魔女，都彻底死亡之后还能复苏。是因为，有一些“残留”的存在。
同源的衍生魔女，是可以互相吞噬的。而吞噬的条件，是“胜者”吞噬“败者”。
所以，即便结果是里贝尔杀死了格蕾丝。但根据规则，在告死魔人被破灭之剑杀死时，欢愉魔女作为“胜者”是可以吞噬告死魔人的。
并且，哪怕只是告死之时的幻影，告死魔人也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欢愉魔女的面前。
于是，即使无法改变最终被杀死的结果，但是当时的欢愉魔女已经吞噬了一部分的告死魔人。
而那一小部分，就是支撑惧复苏的“残留”。
“！”
听到这里，里贝尔内心之中的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他本以为，一度成为魔人的自己，已然知晓了很多。
但实际上，在真正的原初魔女之前，他根本就不曾了解，魔女的这些规则，到底是怎么在运转的。
而更加令里贝尔震惊的事情，还在之后。
由于“灰之魔女”和“白之魔女”之间的力量虽然具有差距，但终究是平级。
所以，欢愉魔女虽然能吞噬告死魔人的力量，却无法将那份“告死”的规则也一同掌控。
但是，比衍生魔女更加上位的存在，原初魔女却不同。
复苏之后的原初魔女，能掌控容器所具备的一切。
于是，从那份来自告死魔人的“残留”之上复苏的惧，可以使用告死魔人的规则。
然后，无论在使用规则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惧现在的躯体经历了二度死亡，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也就是说，之所以惧可以出现在里贝尔的面前...
“是因为我发动了‘告死’的规则，坎普雷特。”
看着面带微笑的惧，里贝尔脑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突然就断掉了。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绝望了，还是放弃了。总之，内心反而开始轻松了起来。
确实如惧所说，在里贝尔面前的她，不过是个幻影。而且还是可以轻易的杀死里贝尔的幻影。
除非惧在毫无意义的编织弥天大谎，那么他试图使用破灭之剑，杀死惧的行为，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而虽然像惧这般的阴谋家，她所说的一个字都不能信。
但是，里贝尔也同样找不到惧这些话语之中的破绽，以及惧编织谎言的理由。
“呼...”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所以，你是来专门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无知，究竟是怎么样完全如你所愿的在你手中舞蹈，几乎以一己之力帮助你成功复苏的吗？”
里贝尔顿了顿，
“还是说，你担心我迟早会发觉这其间发生的事情，察觉到你的复苏。所以，特地来杀死我，让我永远的住嘴...”
直到这一刻，里贝尔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绝体绝命。
真正意义上，生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里贝尔不禁有些唏嘘。
改变哀伤魔女线的剧情，又或者说改变依文娜等人的命运，让他甚至整个世间都遭至了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惧。
是他放出了，本该不应复苏的，真正的怪物。
“怎么会？多亏了你，我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的行走在这个世间。是你，拯救了我，为我带来了再生。所以，我会像这样出现在你面前，是为了报恩，是为了帮助你。”
“呵...”
里贝尔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笑过之后，他才发觉自穿越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笑得发出声音。
实在是，惧仿佛在说一些世间之中，最为可笑的笑话。
“被这样取笑，还真是受伤呢。明明，无论是‘报恩’还是‘帮助’，都是事实。”
惧说着，用手指指了指太阳穴，
“你不觉得，今天一直在纠缠你的头痛，已经消失了吗？”
“...”
“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首先要说的事情，是根据我的观察，这座城市会经常陷入一种循环的状态。”
对于惧这句颇为没头没脑的话语，里贝尔发觉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感觉疑惑。反而，内心之中顺理成章的浮现起了“轮回”一词。
“而这，无疑是魔女的手笔。这座城市，是衍生魔女的庭院。”
“所以？”
“所以，我希望同为‘坎普雷特’我们可以再携手合作一次，来夺取这座城市积攒着的，大量且纯净的魔女力。”
...
...
同一个夜晚。
旧王都东城区，沙怀特贵族大剧院。
在震耳欲聋的大量掌声之中，被称为“银之歌姬”的少女，缓缓的走下舞台。
在如闪耀着无数星光的银河一般美丽的银色长发之下，银之歌姬用力的咬着小巧的嘴唇，面色阴沉至极。
如若不是大剧院之中依旧此起彼伏的欢呼之声，见到银之歌姬面色的人，肯定会认为她之前的演出遭遇了巨大的失败。
而匆匆走到后台，进入专门为她一人准备的休息室之后，银之歌姬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开口，
“怎么回事？”
...
休息室之中一片寂静，直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银之歌姬那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戒指上响起。
“有一条无法规避的规则，从庭院的外部侵入了进来...”
听闻着戒指之中的话语，银之歌姬的面容之上，布满了危险的气息。

第一百八十一章，魔女的蛊惑（下）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他与惧的交谈，又或者说惧单方面的灌输还在继续。
惧表现的很有耐心也很从容，愿意回答里贝尔的一切疑惑。
虽说，里贝尔莫名有种似乎被当成了小孩子一般的感觉。但是，比起神神秘秘的谜语人，不做隐瞒的惧，无疑是给了他更好的感官。
但不管惧给予的感官再好，现在里贝尔基本处于一种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境地。所以，内心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舒适起来。
此刻，惧正在讲述，一些与“魔女之核”有关的事物。
“想必，你也应该觉得奇怪过。为什么，身为人时会无法发挥任何力量的魔女之核，一旦宿主成为魔女，与魔女之力共鸣之后，便可以彻底的掌控并且使用那份强大的力量。”
“...”
里贝尔稍微点了点头。
实际上，点头归点头，他还真的没有觉得奇怪过。
他一直以为，这是“设定”之类的东西。
“一滴河水，是无法与海洋进行共鸣的。能和海洋共鸣的，只有海洋。”
嗯...海洋也不能和海洋共鸣吧？
抬杠归抬杠，里贝尔也听懂了惧的意思。
魔女之核本身也具备强大的力量，而且是与足以让魔女诞生的力量，处在同样的等级。
按照惧的解释，魔女之核大概如同一件封印物，封印的便是这份魔女力。
而魔女之核真正存在于一个类似于异次元，但是却与现实进行叠加的空间之中。所以，才会随机的出现在人的身上，并且无影无形。
惧当然是没有解释，到底是谁进行了封印，并且将魔女之核进行散播的。
因为，据她所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提惧到底怎么样重新定义了“不知道”这个词。
总之，魔女之核的力量，通常是无法取出来，并且加以使用的。
但是，现在旧王都便处于一个“异常”的状态之中。
旧王都会经常陷入不断的轮回之中，这无疑是一名魔女的手笔。
而轮回的实质，便是这名魔女以自己的力量与规则，彻底的洗刷了一遍自己的庭院。
在这过程之中，由于魔女力与规则的“倾轧”，魔女之核便会被挤出一点点其中的力量。
不要看一次只有一点点。
随着轮回的次数增加，“挤”出来的力量就很可观了。
而且，根据惧的判断，这座并不大的旧王都之中，聚集了大概双手都数不过来的，大量具备魔女之核的人。
于是乎，随着轮回的持续，阿斯卡特城便充斥着令任何魔女都垂涎的，无数的纯净魔女力。
“为何，称这些魔女力为纯净魔女力？”
“自然是因为，来自原初魔女的魔女力，是不纯净的。”
仿佛完全不将自己当成原初魔女一般，惧不以为意的笑着解答道。
就如惧所说一般，来自原初魔女的魔女力，确实是遭到过污染的。其中，夹杂着大量来自原初魔女的残留。这些残留，会让灰之魔女一直遭到原初魔女的意志的影响，甚至于逐渐变得不像是自己。
“只有灰之魔女？”
里贝尔敏锐的察觉到，惧的修辞。
“当然。虽说成为了衍生于我的白之魔人的你，大概也感受到过有一股意志，在试图影响你。但那意志，可不是我。”
惧耸了耸肩，
“其他原初魔女暂且不谈，只是想复苏的我，如果真能影响你的意志。我只会让你第一时间死在灰之魔女的手上，绝对不会赠予你那利用‘间界’逃走的能力。”
间界...
对于这第一次听到的词语，里贝尔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那是他格林沃特城的魔女降临仪式成功，他成为白之魔人的时候，最先获得的一种力量。
用手指划开空间，创造出一道可以通向类似于异次元空间的“间界”的门。然后，只要身处于那片空间之中，便可以规避大部分的攻击，且还可以利用那片空间进行移动。
而现在，他忽然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
因为，这仔细想想，就能感觉到其无比诡异的力量。直到被惧点出为止，里贝尔一直都没觉得不对劲。
这分明是一份来历不明，并且获得之后就能让他熟练使用，也让他知道自己该第一时间使用的力量。
原来，那个时候，他的意志就已经受到了影响。
他以为是依照自己的力量来行动，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如同一个操线木偶一般。
“既然不是来自你的影响，那究竟...”
话语说到一半，里贝尔自己便想通了。
还能是谁？
自然，是那个杀死了惧，杀死了原初魔女的存在，在进行干涉。
为的，便是让原初魔女，无法轻易的复苏。
难怪，魔女降临的仪式之后，还有那种类似于大逃杀的阶段，让衍生魔女分为两个阵营进行厮杀与吞噬。
除去原初魔女在收集魔女力，试图让自己回到全盛期这个理由之外，会赠予“白”阵营力量的那个意志，也是缘由之一。
再加上，惧之前在说明“魔女之核”的所在时，那一番像是别有深意的说词。
惧或许是在委婉的提示里贝尔，将魔女力封印至魔女之核的存在，便是那杀死原初魔女的存在。
看着里贝尔眉间露出的恍然，惧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仿佛在无声的说着“你终于理解了”一般。
又知道了一些虽然直指这个世间的核心，但是球用没有的巨大信息之后。
逐渐成为情报强者的里贝尔，继续听着惧的话语。
“没有魔女可以不被这份庞大且纯净的力量所吸引。甚至于，身怀魔女之核的人，也会像是被命运所指引一般。不自觉的被吸引到这座城市之中。于是，这座城市聚集的力量便越是庞大，然后越吸引更多的力量，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确实，与不仅混有原初魔女的意志，还混有能猎杀原初魔女的强大存在的意志。所以，脏到狗都嫌弃的斑驳魔女力不同。
从魔女之核的封印之中，渗漏出的魔女力，不会夹杂任何乱七八糟的事物，仅仅只是最纯粹的力量。
“占据了这座城市的魔女，很聪明。”
惧如此的评价着，
“以往，也并非没有魔女，试图聚集纯净魔女力。只不过，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成百上千年的时光。所以，总有一天，她的行径会被世间所有魔女得知，沦为猎物。而寻找拥有魔女之核的人，以及长期拘束压榨魔女力的行径，也并不容易，还极易招来麻烦。世俗之间的力量，凝聚起来同样也无法小视。”
惧顿了顿，
“所以，即使是‘循坏’这样的规则很方便的缘由在内。她可以做到近乎无声无息的，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让这座城市化为纯净魔女力的结晶一般的状况。也代表着，她很难对付。”
“于是，便回归最初吧。同为‘坎普雷特’，我们一切携手，来将这些纯净的魔女力，纳入手中怎么样？”
...
...
又是一番交谈之后，便到了里贝尔作出抉择的时刻。
不过，与其说是里贝尔在选择，不如说是选项都已经被固定死了。
来自惧的告死阴影，始终会笼罩在里贝尔的头上。即使这次惧没有为他带来死亡，根据惧的强调，她的身躯“死”了两次，所以她还能再进行一次告死。
而对于这份已经远远超出常理的力量，里贝尔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对抗。
而且，告死这份能力可不仅仅针对里贝尔，只要是惧“相识”之人，都在力量的笼罩范围。
其他人不说，一同前往过魔女诞生之间的依文娜和爱丽丝，肯定可以成为惧的对象。
所以，里贝尔根本没得选。
另一方面，得知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后，里贝尔也确实需要力量。
只要“轮回”这作弊般的力量依旧存在，他就无法离开旧王都，只能任凭未知魔女不断取走他身上的魔女之核的力量，直至他彻底干涸。
谁又能想到，他穿越带来的金手指馈赠的“魔女之核”，竟然会变成催命符？
平日里光和他猜谜起不到作用也就算了，现在金手指已经能背刺他了。
这可真是个巨大的进步。
并且，里贝尔其实也是想要这份纯净的力量的。
一度感受到过魔人那强大的力量之后，他的内心实则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
虽然或许不太恰当，但里贝尔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感受到了5G之后又回去使用2G般的抓狂感觉。又或者，连飞行能力都失去的状况来看，连2G都及不上。
之前，他可以压抑这份渴望，是因为从原初魔女的尸骸上衍生的力量，需要支付太高的代价。
可现在...
当然，里贝尔也知道，事情不会如他想象般的那么顺利。
力量被人大量聚集在旧王都里，可不是专门等他来摘桃子。
可还是那个问题，他没有去选择的余地。
“...”
里贝尔的面容无比的险恶，始终难以吐出“可以”之类的语句。
作为一名成熟的人，他其实也懂得“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
但是，对于惧这位原初魔女，以及格蕾丝这个外表的强烈厌恶感，始终像是在掐住他的咽喉，不让他出声。
“因为，我是真的怀着诚意的。所以，我不会做出逼迫你做出选择的举动。毕竟，我还有一次干涉轮回，并且来见你的机会。当然，根据你其间的表现，仅剩一次的宝贵机会，有可能会变成‘巨大的助力’，也有可能变成‘跌落谷底之时的拯救’。这个选择权，也在你的身上。”
惧的话语听起来越诚恳，里贝尔便越清楚，惧远比他需要这份力量。
至于原因，倒也不需要特意去问。
之所以原初魔女们都试图在全盛期复苏，当然是因为全盛期的她们都能被杀死，所以虚弱状态更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看起来无比渴望活在这个世间之中的惧而言，哪怕是为了不死，也需要足以和一度杀死她的存在进行抗衡的力量。
这样的情况，彰显着两件事情。
一件就是只要不到最终的关头，惧确实可以视作无比可靠的同伴。
另一件，便是真的到了可以分配纯净之力的时刻。惧的背叛，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里贝尔依旧在沉吟，但另一侧的惧，却忽然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看来，到时间了。”
未等里贝尔回应，惧的面上便挂上了一抹狡黠，
“‘告死’的规则，是我现在唯一具备的力量。所以，仅仅是用来传话，好像太过浪费了。”
惧将手指对准了里贝尔的眉心。
里贝尔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最多只能在心中感慨，“魔女果然喜怒无常”...
陡然间，无形的冲击震荡了里贝尔的大脑，让他瞬间的倒了下去。
“放心吧，只是会昏上一段时间而已。想必，这样可以帮你更清楚的理解现在的处境。”
无论惧是否有所留手，“告死”的规则也已经全部发动。
于是，已经完成了使命的惧的幻影，开始逐渐的淡去。
而就抓着这短暂的时间，惧飞向了窗外。
只见，天空之上忽然降下了一道如细线般纤细的光柱，笔直的锁定在了惧即将散去的幻影之躯上。
下一刻，光柱引发了一阵猛烈的空间震荡，在震荡的涟漪之中，惧的幻影彻底灰飞烟灭。
只是，也在同一时刻，惧的目光捕捉到了旧王都之中，一名站在沙怀特贵族大剧院露台之上的银发少女。
“这下，我们也已经‘相识’了。”
...
伴随着刹那即逝的空间震荡，来自城外的不速之客，消散于肃清之中。
历史悠久的旧王都，重新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
...
同一时刻。
又又又又失去了意识的里贝尔，来到了如同家一般熟悉的深层意识空间。
未等在深层意识空间现身的里贝尔，开口痛骂突然袭击的惧。
破灭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次...应该是异常状况吧？所以，到底要不要算进‘计数’里呢...”
破灭有些苦恼的思考着。
然后，她的思考只持续了差不多一秒。
“算了。总之，欢迎你到来，第四十七次的里贝尔。”

第一百八十二章，略微显现的黑手
当里贝尔醒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的时分。
宅邸的管家与园丁，也分别来唤醒了里贝尔几次，但是发现他“睡”得很沉之后，便也没有继续打扰。
直起身，里贝尔活了一下身躯。
别说，有了惧的这么一次乱入，他的身体倒是轻盈了许多。毕竟，从不断的轮回之中暂时的脱离出来，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闲暇休憩。
只不过相对的，内心倒是沉重到了极点。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不仅旧王都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轮回了两万多次。始终无法从轮回脱离，被破灭之剑捅去深层意识空间，也有了四十多回。
世间，简直就像是被分成了光与暗，表与里一般。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要感谢惧。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了解到这座城市的真实，而不是无声无息的死去。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
站起身，站在落地镜之前，里贝尔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的额头上，有没有写着一个“死”字。
如果做个形容的话，在最初的宅邸时，里贝尔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被卷进了一些小妖怪的小打小闹。最多，只能隐隐的感受到，这个世间还有些远超出他想象的大妖怪。
而到了格林沃特城，他还是以为自己被卷进了小妖怪之间的友好交流。然后，最后却冒出了个神仙...
至于旧王都。
里贝尔经验丰富的误解着这座城市的危险程度，还惦记着与天谴教会斗智斗勇的时候。突然就发现，整座城市里都是神仙在飞来飞去。
关键是...
他和刚穿越来时根本没什么变化。
只有面临的处境的糟糕程度，以离谱的跨度呈阶梯式递增着。
深深的蹙着眉头，里贝尔看到脖颈上缠着的绷带有些松弛。而重新紧绷带，稍微扫到一眼依旧未褪去的勒痕的时候，里贝尔突然愣住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穿越，“坎普雷特伯爵”会怎么样？
不外乎就是死了。
如果坎普雷特伯爵活下来，侥幸到了格林沃特城。但是，没有金手指所以没被卷进原作剧情会怎么样？
不外乎就是魔女降临的时候死了。
如果再侥幸坎普雷特伯爵还是顽强的活着。那来到旧王都，没有之前的种种经历，所以惧没有出现提醒，又会怎么样？
不外乎还是死了...
这对劲吗？
坎普雷特伯爵为什么总是会陷进必死的境地里？
一次两次是偶然的话，第三次再怎么说也有问题吧？
而这些事情都是有共通点的。
都是天谴教会，在屡屡将他派遣至死地。
...
组织里有人在害他！
里贝尔手上的力道不禁松弛，绷带滑落在地。触目惊心的勒痕在镜中，宛如一个鲜明的记号。
虽然里贝尔总在嫌弃他的金手指，但是仔细想想，若是连这么微妙的金手指都没有，前两次他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而假如组织之中，真的有人要至他于死地。
那么，他每次来到新的场所时，都会遭遇更高层次的危险。而且，无论是格林沃特城还是旧王都，都处在事件已经进入末期，如同一个随时会沸腾的油锅一般的状况，也能理解了。
是有人看着种种必死的境地都奈何不了里贝尔。
所以，精心的为他准备了更加难以逃脱的死劫。
...
...
午后的时分，里贝尔才心事重重的走出了房间，来到了一层的大厅。
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更想往地上一躺，或者找个箱子什么的，把自己锁进去算了。
反正就算这次在旧王都里活下来，只要不解决天谴教会这个问题，下次他说不定还要被送进原初魔女的巢穴之类的地方。
但是终归，里贝尔还是有求生欲的。
又或者说，人的抗压能力都是足够强大的。
哪怕被告知了明日是世界末日，天都已经塌下来了一半。但只要不到真的被天砸到的那一刻，大家还是会凑合着让生活继续下去。
“唉...”
而且，仔细分析之后，里贝尔觉得自己或许还有可以斡旋的余地。
假设那个想要至他于死地的人真正存在，对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首先，对方可以一定程度上，决定里贝尔的去向。
其次，对方肯定知道里贝尔的“特殊”，知道他具备魔女之核，才能让他来到旧王都这专门为拥有魔女之核的人准备的死地。还知道，格林沃特城在筹备魔女降临的仪式。
最后，就是对方可以在坎普雷特领地的宅邸之时，不惊动黑鸦这名人造魔女，且让“坎普雷特伯爵”无法动用宅邸的种种防护措施，并且绕过“完美无缺的立方体”的烙印，再杀死“坎普雷特伯爵”。
这些信息代表，对方在天谴教会之中，是地位与力量兼备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存在，为什么除了第一次有明显的出手痕迹之外，之后却收敛了起来，想用比较迂回的方式除掉里贝尔？
里贝尔认为，是因为他的小姨，这位身为亲属的他都觉得神秘无比的“坎普雷特夫人”。
甚至，里贝尔被三番五次的盯上，也有可能是“夫人”的缘故。
可总之，由于“夫人”的存在，他现在遭遇的危险都不会是突然被暗杀的那种。
这样的话，里贝尔便有化险为夷的可能。
又或者说，出于之前的积累，现在的旧王都除了危机之外，还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里贝尔又有了一个，迫切的想要将旧王都的纯净之力，化为己用的理由。
心绪凝重的里贝尔，环绕着精心点缀过的一层大厅，不由得感慨，“现在完全不是开餐厅的时候”。
而可惜的是，这餐厅还得开下去。
特别是天谴教会那边，已经蒙上了阴影的现在，为了不被自己未知的对头借题发挥，里贝尔也需要继续经营餐厅，还需要将餐厅办的有声有色。
不过，里贝尔倒也不后悔，自己没有接受组织与“夫人”的安排，去参加那些社交类的活动。
毕竟，固定的行程，显然更好去动手脚。
所以，那些一边需要拯救世界，一边还要去老实上课的高中生，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他们也被枪指着脑袋去上的学？
本就已经颇为复杂的局势，夹杂了自身处境与组织的阴影之后，变得更加复杂，更加让里贝尔焦头烂额。
直到，一个清亮的声音，暂时中断里贝尔的愁绪。
“啊！里贝尔！”
之前还坐在夜莺琴之前，展现着她那令闻者流泪见者伤心的音乐天赋的爱丽丝，看到了默默走到了大厅的里贝尔之后，马上就气势汹汹的跑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昨天的那件事，果然是你干的对不对！”
似乎是想学着里贝尔，做出一个很凶的神情，来施加压力的爱丽丝，因为先天条件不足，导致面孔看起来反而有些可爱。
“啧，被发现了吗...”
里贝尔咂了咂嘴。
还真是诸事不顺。
“好吧，我承认那些零食是我偷吃的。”
“什、什么！？”
爱丽丝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但马上又摇起了头，
“不是那件事！还有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无聊？你自己花钱买的东西自己再偷吃什么的！”
“呃...那是我让厨师做汤的时候，刻意让她往你的汤中，多加你不喜欢的蔬菜的事情吗？”
“你...你！”
“嗯？也不是这件事？那怪了，除了吃，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生气？如果是塞巴斯给你留的作业方面的事情的话，可不是我。塞巴斯说至少要是现在三倍的分量，才能让你成才。还是我看你大概已经没救了，特意跟他说两倍就足够的。”
里贝尔摊着手说道。
由于已经成为了园丁的塞巴斯，成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暂时驻留旧王都的时期，塞巴斯便成为了爱丽丝的家庭教师。
作为一名曾经的管家，只要不是在服侍少爷这一方面，塞巴斯无疑是万能的。当一名小孩子的家庭教师更是绰绰有余。
不过，自从塞巴斯成为了爱丽丝的家庭老师。里贝尔能清晰的感觉到，塞巴斯的血压在日渐增高，而且塞巴斯对爱丽丝那祖孙般的情感，似乎也在动摇。
“呼...冷静，冷静。你一定是在故意惹我生气！”
爱丽丝按着胸口，平复了一下，然后再度开始质问，
“昨天晚上，是你跑到我房间里，摸了我的头对不对？”
“...？”
一时间，里贝尔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你好讨厌啊，你真的不会被卫兵抓起来吗？弄得我早上起来，就发现我的头发乱成一团！”
爱丽丝很是恼火的抱怨着。
“呃，有没有可能只是你睡相不好呢？”
两世为人，里贝尔还是头一次遭到如此无厘头的控诉。
他总觉得他和爱丽丝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个人有大病，然后这人大概率不是他。
虽说，由于爱丽丝现在与艾德夫妇分房睡，所以确实给他提供了一个翻窗进去摸完头就跑的条件。
但...他真没干啊。
不如说，他昨晚可是有不在场的证明的。
等等...
看着还骂骂咧咧的双手护住头顶的爱丽丝，里贝尔的内心忽然浮现起了一个奇怪的假设。
而也正是这时，他看到一直就游离在大厅周边的依文娜，走了过来。
这一天，依文娜也像是对一切都怀有不满一般，面容满是不悦的神采。
不过，如果平时依文娜的不悦程度是十的话，她今天的不悦程度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三百。
靠了过来的依文娜，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像是找不准修辞一般，几度欲言又止。
而看着依文娜也表现出的反常，结合爱丽丝的奇怪言行。
正在强行用双手去摸爱丽丝的头的里贝尔，直接开口问道，
“你难道，也见到了‘她’？”
看着稍微踌躇了一下，便点起了头的依文娜，里贝尔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
...
“没想到，那个家伙真的会下口。”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接过依文娜泡的茶，看着自己右手的咬痕，里贝尔无奈的叹着气。
他和爱丽丝再这么亲密下去，可怎么办啊？
都已经能零距离接触了，再过几年还得了？
而看着坐在自己对侧的依文娜，里贝尔仿佛能理解，这名少女今天看起来为什么会是一副随时都可能炸开般的神情。
“见了‘她’之后的感想如何？”
面对里贝尔的问题，依文娜思索了一下之后答道，
“如果她当场死去，应该可以成为一具相当美丽的尸骸。为了成为一具相当美丽的尸骸，她应该当场死去。”
“...”
不愧是依文娜。
连“我想宰了她”都能说得这么饶舌。
“她表示，如果不是她让格蕾丝成为了衍生魔女，格蕾丝就不会死得那般绝望。所以，作为格蕾丝的仇人，我应该感谢她。”
“...真亏你能忍住。”
将自己代入了一下依文娜的视角之后，里贝尔不禁感慨道。
一位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顶着幕后主使的面孔，跑到一名受害者的面前，表示自己应该得到感谢...
惧简直是在刻意的激怒依文娜。
不只是依文娜。
如果宅邸之中不存在比惧更无聊的人的话，前一晚跑到爱丽丝的房间，趁爱丽丝熟睡摸她头的人，大概也是惧。
“告死”，可以对复数的对象同时进行。
也就是昨晚，这间宅邸之中，有三个惧的幻影到来。
想到此，里贝尔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他还是高看了自己。擅自的以为，惧找到他，是因为惧只能和他合作什么的。
结果，他不过是惧不知道有几枚的棋子中的一枚而已。甚至，惧都不担心这件事情暴露，特意跑去依文娜和爱丽丝那里，又操作了一番。
“诚意”？
这大概就是原初魔女式的幽默了吧。
虽说，惧从始至终也没说过，“只找了里贝尔”，“只能是里贝尔”之类的话语。
但里贝尔也切实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初魔女的话语，哪怕是一个标点，也不能全信。

第一百八十三章，铁骨铮铮里贝尔
互相交换了一下与惧交谈的内容之后，里贝尔发觉惧竟然对他和依文娜，说了截然不同的事情。
倒也不是说，惧说出了一些相互矛盾的信息。硬要打比方的话，就是惧和里贝尔谈了谈“任务”的背景介绍，而对于依文娜，则是谈及了“任务”具体完成的方式。
惧大致讲了一下，为何在旧王都的轮回之中，只有身负魔女之核的人，才会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多做出有所变化的举动。
因为轮回前和轮回后的魔女之核持有者，是进行了“变化”的。
最直观的，就是魔女之核中封印的力量，溢出了一些。
这就导致，在两次轮回之中，本应相同的同一人，实则出现了“不同”。而既然严格意义上是“不同”的人。那么，在完全同样的前提条件下，会做出有所区别的行动，也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魔女之核的持有者，能隐约的感受到自己正在遭遇异常。则是因为，被挤出的纯净之力虽然不能让持有者直接纳为己用，但是也多少会对其产生影响的原因。
于是，结合起来之后，惧给出了一个旧王都的攻略法。
想要在这座城市做些什么，最大的难点便是那无影无踪的“循环”。里贝尔等人看似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而行动，但实则有一个黑手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着他们的行动。
在这份限制之下，别说是与幕后黑手争夺纯净之力，想要找出对方也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不具备对抗轮回的手段，一切都无从谈起。
而这个手段，便是聚集更多的身备魔女之核的人。
很简单的道理。
在一起的魔女之核持有者越多，轮回的时候产生“不同”的人数也更多。于是，会将原本固定的走势分裂出更多的岔路口。并且，溢散出的纯净之力越多，持有者便越容易从不断的轮回之中找回自我。
至于，能真正做到“自由行动”之后，又要做些什么，惧给了依文娜两项提议。
第一项，是举行仪式，聚集纯净之力进行共鸣，成为魔女。
第二项，则是破坏他人的仪式，彻底将旧王都的水搅浑。
其中，惧表示她不建议第一项。
理由是，算上轮回的时间，旧王都聚集纯净之力的过程已经持续了太久了。
所以期间，早就有人已经抢占先机开始举行仪式。即使稍有落后的人，也肯定准备了许多阻碍仪式的手段。
里贝尔等人现在才开始筹备仪式，无疑是来不及的。
唉...
里贝尔又不禁的在心中叹息。
格林沃特城的格蕾丝以及她建立的组织，准备了仪式十五年。然后，差两个月就要完成仪式的时候，他跑进去了。
旧王都也是如此。
现实世界数年，轮回时间无数年，眼见大量纯净之力就要弄出一名堪比原初的魔女。
他，又进来了。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将一时转偏的思绪矫正，里贝尔继续考虑着惧的提案。
在他刚刚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旧王都之中已经有人甚至有好几个人，都将抵达终点。而里贝尔虽然不能越过她们，但是却可以从身后拿箭射她们，不让她们撞线。
而里贝尔一旦做到了这种搅那么什么棍般的行为，那名魔女候选辛辛苦苦累积起的魔女之力，就会重新散到整座城市之中。
这就像本身平静的湖面，突然被砸入了块大石一般。
届时，整座旧王都的纯净之力，都会变得紊乱不可控。
惧所期望的，便是这样的结果。
将水搅浑，才能浑水摸鱼。
“破坏已经即将完成的仪式。真的可以那么顺利吗？”
依文娜微微蹙起眉头，内心之中浮现的，是当初在格林沃特城仰望“完美无缺的立方体”时的绝望之感。
虽说，里贝尔杀死了随后降临的魔女。
但是，他也始终没能做到阻止仪式完成。并且，还放出了惧这个更大的灾祸。
“只要能从‘轮回’的泥潭中摆脱，阻止仪式或许会意外的顺利。”
里贝尔沉吟了一下之后，回答道。
昨晚，里贝尔获得的情报可不只是来自于惧的。
他还获得了，之前四十多名前往了深层意识空间的自己的情报，并且还是那种如同代代相传一般的重要讯息。
其中一项，便是为什么他从深层意识返回现实，并且脱出轮回之后，这个时机如果破灭之剑马上给他一剑，他就会又开始新的轮回。
起初，又或者说大部分的“里贝尔”都认为，轮回的触发理由，是掌控旧王都的魔女不想让里贝尔察觉到这件事情。
但现在分析看来，即使是这位轮回魔女，也不见得就知道破灭之剑的举动，是在传递信息。
而是，“轮回”这个现象或者其规则本身，是在保护魔女之核的持有者。
从昨晚惧离去时的情景，不难看出旧王都的掌控者，实际已经注意到了里贝尔等人有问题。并且，也具备听起来简直像是卫星炮，总之可以轻易泯灭他们的能力。
但是，对方并没有动他们分毫。
与其说是留着他们继续压榨纯净之力，这种站不稳脚跟的理由。里贝尔还是觉得，他们之所以无法驱逐或者消灭他们，是因为他们不能也无法这么做。
这期间，有“规则”存在。
这大概也是惧有恃无恐的原因。
越是深想，里贝尔越是发现，惧的一言一行都有深意。
就如惧见他时，明明说着时间不多之类的话语，却依旧洋洋洒洒的专门为他科普。
这显然，是知道他和依文娜注定会互通讯息，所以才将想要告知两人的事情，分成了两段进行分别传达。
所以，惧如果特意浪费一次宝贵的“告死”机会，专门让里贝尔和依文娜这可能会成为她棋子的存在，反而被察觉后陷入到不利的境地，明显是不合理的。
而惧告知依文娜，现阶段的攻略法是“寻找更多具备魔女之核的人”，也彰显出了这点。
依文娜没有找出符合要求的人的力量，而有那种力量的人，是里贝尔。
里贝尔暗自的咬了咬牙。
这种在仿佛什么都被惧看透算透，只能在对方的手掌之中跳舞的感觉真是遭透了。而更加遭透的是，为了从一个未知的恶魔手中逃脱，他还不得不和这另一名恶魔合作。
“你将我留在身边，也是在收集，身怀魔女之核的人吗？”
里贝尔思绪之际，依文娜的提问之声忽然传了过来。
“怎么可能？”
心中乱成一团的里贝尔，随口的回应着。
什么收集身怀魔女之核的人？收集发光的人还差不多。
不对！他也没收集发光的人！
“是吗...”
里贝尔并没有注意到，得到了他明确的回应之后。哪怕他的语气，稍显不善。但依文娜眉间那满溢的不悦，也迅速的消散了许多。
...
...
送走依文娜之后，里贝尔又叫来了他的管家和园丁来开会。
嗯...
所以他为什么一定要叫上园丁不可，下次可以不带吗？
“餐厅开业的时候，是否可以请银之歌姬来进行演出？”
一边提问着，里贝尔一边在心中感慨。
最终...还是“真香”了。
而且，与以往避都避不开，只能捏着鼻子被剧情主要角色拉扯时不同，这一次他要主动去招惹一位女主角。
世风日下啊！
世道怎么可以将一名铁骨铮铮的伯爵逼至这种地步？
只能说是两害取其轻...
看到了里贝尔前世记忆的惧，可以说是这个世间最了解里贝尔的存在。
只不过里贝尔觉得，惧还是没搞懂他的这个金手指，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他确实有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出魔女之核携带者的能力。但那是因为，发主角光芒的人，有二分之一的几率持有魔女之核而已。
在使用“登高一望，趁夜找光源”这最终的绝招之前，有一个人肯定是百分之百持有魔女之核的。
那就是注定成为魔女又注定悲鸣的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没有相关的剧情奖励，也不知道这位歌姬成为的魔女，别名是什么。
咆哮魔女？
“大概是不行的，少爷。”“应该会被拒绝，少爷。”
听着一左一右的两个黑衣人，里贝尔本来就很疼的头，感觉更疼了。
“为什么？”
里贝尔皱眉。
若不是不想显得像个面谱化的反派，他都想拍着桌子问一问那个安托什么的歌姬，是不是面子大到“坎普雷特”都镇不住。
而接下来，塔娅确实告知了里贝尔，银之歌姬的面子就真的大到了天上。
安托瓦奈特，刚刚出道便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叫做“阿斯卡特的珍宝”。后来，这个阿斯卡特成为了梅布莱恩，珍宝也变成了瑰宝。
表面上，银之歌姬没有任何的后台。所以，又可以说是人人都是她的后台。
只要有一名贵族想要对银之歌姬不利，消息传出去，其他所有的贵族拥趸就会对其群起而攻之。安托瓦奈特，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各个势力之间，让她的拥护者们处于一股微妙的均衡状态。
而暗地里，真正站在银之歌姬背后的，据说是梅布莱恩的王族。
即便现在是“新梅王国”，梅布莱恩的王族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里还是“旧”王都。
自己无往不利的伯爵身份，似乎第一次碰到了硬茬子，里贝尔的心中还蛮奇妙的。
然后接下来，他便从塞巴斯那里听了一长串，银之歌姬近两个月的行程。得知了为什么他即使发出邀请，银之歌姬八成也会拒绝。
已经预定好的类似于演唱会的东西，银之歌姬自然是无法推掉的。
下个月，还有一个重量级的节日，王国诞辰日（旧）。所以，安托瓦奈特依然分身乏术。
而等到银之歌姬能空出时间，里贝尔别说是开餐厅，估计头七都过了。
一边听着塞巴斯如数家珍的讲述，腹诽着“这老头是不是只要不是少爷的，谁的行程都熟悉？”。里贝尔的眉角也跳个不停。
好家伙，难得有一次无论是剧情还是主角之光，里贝尔都不忌讳了。结果，变成了他这边才是“高攀不起”的状况。
“那我去见她，应该可以见到吧？实在不行，就去将沙怀特贵族大剧院前排的票，全部买下！”
秉持着一贯的“家族的钱不算钱”的想法，里贝尔很是豪气的说道。
而看着里贝尔明显的败家行径，觉得他是终于对“正常”的女性产生了兴趣的塞巴斯和塔娅，不仅没有进行劝阻，反而是一人欣慰一人长舒了口气。
从两人的反应之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恶意的里贝尔，有些不爽的开始考虑起了，主动去见银之歌姬的日期。
想了片刻之后，里贝尔的脑袋里忽然浮现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塞巴斯，你是不是很了解银之歌姬的行程？”
“当然，少爷！”
“那你把她近三年的行程，全部写下来。”
“...诶？”
塞巴斯一愣，就在他觉得是少爷又在故意为难他的时候，塔娅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爷，家族的仓库里，有记载银之歌姬近几年的行程。请稍等，我马上去取来。”
“...”
里贝尔也不懂，为什么他们家族的仓库里，会有一名歌姬好几年的行踪资料。
他也不想问，总觉得这里面水很深...
不久后，塔娅带着一叠资料返回，似乎还故意的在塞巴斯面前晃了晃，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少见的得意。
总感觉，塔娅的“塞巴斯化”越来越严重的里贝尔，没有理会还在明争暗斗的现任与前任管家，开始大致的检查安托瓦奈特，这些年的行迹。
看着看着，里贝尔的神情便凝重了起来。
因为，近三年银之歌姬在旧王都滞留且举办各种活动的时间，显著的增多。相比更早，几乎是三倍有余。今年，更是除了短暂前往了新首都一段时间之外，几乎一直在旧王都之中。
甚至于，没有演出的预定，行程表空白的期间，银之歌姬也是悄悄的逗留在阿斯卡特城。
如果和格林沃特城里，格蕾丝利用民众的恐惧聚集魔女力一般。安托瓦奈特，是在以民众对她的喜爱、憧憬、迷醉之类的情绪，收集纯净魔女力的话...
这位银之歌姬，该不会是在举行让自己成为魔女的仪式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不可思议的城市
最终，里贝尔还是没有选择，因为一时冲动便去找安托瓦奈特会面。而是让塔娅与塞巴斯，继续调查这位银之歌姬。
曾何几时，里贝尔觉得魔女的“规则”啊，“仪式”啊，“魔女力”之类的东西，抽象到他根本无法理解，也认为是离他很遥远的事物。
而现在，他竟然能从银之歌姬的行程之中，推断对方可能在举行魔女仪式...
与其说是成长，不如说他的思考方式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不知道，银之歌姬的那条剧情线叫什么，也不知道银之歌姬未来会被称为什么魔女。但是，如果问起银之歌姬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魔女。里贝尔觉得，或许就是“现在”。
虽说一直以来，“魔女”两字给人的感觉完全是负面的。但实际上，魔女的力量本身并不具备所谓的正邪。真正导致这样的状况，是因为那些力量之中混进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若是银之歌姬在原剧情之中，是以纯净的魔女力化身为的魔女。那她即使成为了魔女，也不会存在隐患或者“堕落”。
《魔女在悲鸣》的封面女主角，世间罕见甚至是唯一的纯净魔女...
里贝尔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测，是完全正确了。
而既然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从原剧情上来看，大概是很王道的那种正派女主角。
那他冒然去见对方...
是不是在找死啊？
以明面上的大贵族势力，逼迫银之歌姬会面的伯爵。
暗面，又是天谴教会的成员。
并且，暗地里还和原初魔女进行合作，目的是破坏城内正在举行的魔女降临仪式，也就是银之歌姬的仪式...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套上这么多DEBUFF的？
而且，从行程上来看，银之歌姬即使不是筹备仪式最久的那人，大概也是即将撞到终点线的几人之一。
他一没力量，二没对策，三没武斗派的同伴。
他的“优势”未免也太大了...
这么分析下来，他现在直接去见银之歌姬，除非手持法兰西国旗，不然就是自投罗网。
而就算他想投诚，想要今后抱这位封面女主角的大腿。对方大概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根本不会接受他现在去入伙。
...
客观的审视了一下现状之后。
里贝尔突然觉得，就挺好笑的。
直到昨天为止，他竟然还认为，能不能与银之歌姬见面，选择权在他手上。而他，还因为不想被卷进剧情，认为是自己在主动疏离对方。
未来等准备妥当后，与银之歌姬会面时的其他应对，里贝尔暂时还没想好。
但是开场白差不多已经决定了。
就这一句。
“对不起，原来是我不配...”
...
...
一天时间经过。
一天的时间里，里贝尔总算平复了浮躁的心绪，然后打算拿夜莺琴做文章。
他现在的感觉挺奇妙的。
就是，天破了个大窟窿，他直到现在才察觉。
然后，他其实也知道，现在首要的是想办法把天补了。
可是，他手头连补天石的影子都没有。所以只能力所能及的找个地方开挖，看看能不能挖到补天石。
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问题，“天都要塌下来了，你挖地干什么，有没有点危机意识？”，他就挺尴尬的。
他也不知道答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身处于轮回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就变得有点疑神疑鬼了。
因为，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不是也在轮回的某个循环里，也不知道他认为合理的一些决定，会不会是被人强加上去的。
就比如他决定不去见银之歌姬这件事，他就觉得有神秘力量作祟也不奇怪。
在深层意识空间里，被捅了四十多次里贝尔“们”和历数了几万次轮回的破灭，自然是为现在的他提供了大量的讯息。
其中有两件事，让里贝尔格外在意。
一是他只要看见“SOS”求救讯息，就会百分之百陷入轮回。
二是他一旦去参与一些茶会、晚宴之类的贵族社交活动，也九成以上会陷入轮回。并且，这种轮回很特殊，经常即使里贝尔没有做出不同的举动，也会擅自的结束。
对此，里贝尔“们”的猜测，是那些擅自结束的轮回并非是因里贝尔而起的事物，而是与宴会相关的某人。
至于为什么去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以及长期留在城内的那座宅邸，也会不停轮回。里贝尔们也归类在了宴会之中。
因为，去了那些场所，代表着里贝尔只能在家族与组织的安排之下，不停的出席各项社交活动。
而结合这座旧王都的现状，里贝尔现在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会不会是写下“SOS”的人，和与晚宴相关的某位城内贵族，同样身怀着魔女之核？
掌控着旧王都的轮回之手，是在避免他们这些具有魔女之核的人相见。
毕竟，他们聚集起来，并不会被榨出更多的魔女之力。反而生出更多的变数。
所以，经过不断的轮回，让里贝尔误以为自己找出了合理的不去见银之歌姬的理由，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有矛盾之处。
那就是，里贝尔和依文娜是一同进入王都也就算了。但爱丽丝与他们的汇合，显然没有被阻止。
还有就是更核心的矛盾。
那就是轮回魔女，既然有办法阻止魔女之核具备者之间的相见，为了这种理由主动开启轮回。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让轮回无休无止，将魔女之核的拥有者困在无尽的循环之中，直接榨干了事呢？
也正是出于这个矛盾，里贝尔们认为，王都之中时不时发生的轮回，是“被动”的现象。又或者说，即使轮回魔女有进行干涉的能力，被动运行着的规则也是主体。
而这一条，尚未被探明的规则，从始至终贯穿着一切的轮回。
旧王都之中有人，特别是像里贝尔这般的魔女之核持有者，不小心触碰到那个规则的时候，便会开始轮回。直到，轮回之中的人做出与之前不同的举动，免于触发规则，才能让轮回结束。
并且旧王都之中的现状，某种程度上也证明着这件事情。
那就是，让旧王都化成纯净之力结晶一般的轮回魔女，之所以不将这些力量吸收，而是任凭其他人在城中举办仪式，分一杯羹。
可能并非是轮回魔女的贪婪，让她觉得现在积蓄的力量还不够。而是由于力量已经膨胀到太过庞大，并且力量本身也是没有杂质的精纯很难被影响。
所以，这大量的纯净之力，其实已经在半失控的状态。
这也就会导致一件事情，那就是借由纯净之力让轮回发生的那道被动的规则，会远比想象中要来的简单与直接。
因为，能让自己的庭院里四处着火的轮回魔女，或许没有惧说的那么强大，所以也没有将规则变得复杂的实力。
...
想到这里，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不错，又分析出了很多事情。
所以，现在呢...就继续挖地，哦不，摆弄夜莺琴吧。
看着与琴身的流光一同闪耀的剧情触发点，里贝尔对夜莺琴抱有很大的期望。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对破局有帮助的事物。
首先，如果里贝尔以前的想法没错，那这夜莺琴之所以会有剧情触发点，大概是因为它是连接银之歌姬和那条线男主角的重要道具。
所以，通过夜莺琴将歌姬线的男主角钓来，并且如清风拂面般自然的与他搞好关系。那等他攻略了银之歌姬之后，里贝尔便也能顺势以男主角的好友的身份来获利。
至少，向王道女主角投诚的机会，应该是有的。
当然，这个计划目前还很粗糙，只有雏形，并且变数很多。
毕竟，还有依文娜和克里斯这种，莫名其妙两相厌恶的男女主角。
但里贝尔相信，他们肯定是个例！
呃，说起来尼禄好像也把梅璐艾塔弄丢了？
...
也、也是个例！
这一次，就算轮也轮到原剧情的男女主角感情顺利发展了吧？
不然“命中注定”、“世界线的修正”之类力量的脸往哪搁？它们不要面子的吗？
至少，里贝尔届时能影响歌姬线的男主角的话，他肯定会如玩家一般，帮他在关键时刻做出像个“人”的抉择，而不是“克里斯”。
除开用来钓男主角之外，里贝尔视夜莺琴为唯一倚仗的理由，还有一点。
除了之前提及的事情之外，惧为依文娜提供的情报里，还提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纯净之力的性质。
虽然被称为纯净，但纯净之力的本质还是魔女力。也就是说，纯净之力也会在人散发出强烈的思念、意志等事物时，大量的依附上去。
并且，由于没有多余的杂质进行干扰。比起普通的魔女力，纯净之力不会有特意为了一些目的而进行选择的趋向。
所以，意念足够强大时，纯净之力会与不具备魔女之核的人，也进行“共鸣”。
这种“共鸣”，虽然不会让普通人也成为魔女，但是会发生一些让他们的强烈意志化为现实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由于旧王都充斥的纯净之力特别之多，所以这座城市也是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奇怪的地方。
本来，里贝尔和依文娜也对惧的这番话语，似懂非懂。
直到，他们看到无名餐厅“宣传顾问”肩膀上，坐着的那个“不可思议事件”的真实彰显。
王国闻名的一代人偶大师，一生执念的体现，莉莉人偶。
正是玛内特大师无比强烈的意念，才让他的灵魂与纯净之力产生了共鸣，诞生了莉莉九十九这个常理根本无法解释的神奇人偶。
而就是这样的莉莉九十九，最近“恋爱”了。
最先发现自己的四妹不对劲的，自然是与四妹朝夕相处的二姐莱莎。
据莱莎所说，莉莉九十九每当看到夜莺琴时，眼神会变得迷离、呼吸会变得急促、面上还会出现不自然的红晕。
没错，莉莉九十九的“恋爱”对象就是夜莺琴。
并且听说，莉莉九十九这两天还勇敢的正视了自己的心意，决定和夜莺琴在一起。
她会每天最近距离去感受夜莺琴琴槌的威武，踏板的敦实，琴键的高雅，琴弦的潇洒...
还由于长期潜伏在夜莺琴“身”上，吓到过每天都在整备夜莺琴的工匠琼斯。
总而言之，以往里贝尔只将莉莉九十九和夜莺琴的事情，当成了一段特别离谱的故事或者事故。但现在有了诸多的讯息之后，再看待这件事，里贝尔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莉莉九十九对于夜莺琴的痴迷，会不会是因为她们同样是在纯净之力的环绕之下，诞生的“不可思议的存在”的缘故呢？
当然，莉莉九十九也可能单纯的只是犯病了...
再回顾夜莺琴的制造者，琼斯的事情。
他甚至都不是一名合格的演奏家。
他仅仅是出于对音乐的热爱，就在谁都不看好，谁都不指望，谁都不会提供帮助的恶劣情况下，从无到有制作出了与钢琴几乎没有区别的，试作夜莺琴这种甚至会改变音乐这一大项整体格局的跨时代乐器。
之前里贝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因为他不了解琼斯。
而了解后的现在，他只想大呼离谱。
然后，更加离谱的是，试作夜莺琴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可琼斯真的就在里贝尔的建议和帮助之下，搓出了这么一架仿佛缩减了几百年进化流程的，近乎于完美的夜莺琴。
里贝尔觉得，这其中八成是有神秘力量在作祟的。
并且，琼斯在做出完美夜莺琴后，立刻砸掉试作夜莺琴的疯狂行径。也体现出了他有着多么强烈且偏执的灵魂。
所以，里贝尔判断，这架或许是在纯净之力的加持下诞生，且已然被赋予了诸多意义与使命的夜莺琴，可能真的具备不可思议的力量。
甚至，有可能与其名称，以及制作者琼斯强烈的期望一般，做到真的如夜莺般歌唱，将那传说中的幻兽吸引到此地。
于是，里贝尔今天就要尝试一下。
看看他已经理解了旧王都之中存在的诸多“规则”之后，到底能不能将这些规则化为己用，真正的站在“起跑线”之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操偶线
如果说，来到旧王都之后，里贝尔有什么后悔的决策的话。
那就是，将仅有的一架夜莺琴放在了无名餐厅一层大厅这件事情。
除了第一次在夜里弹奏时之外，之后里贝尔一旦准备开始弹夜莺琴，宅邸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会聚集过来。
对此，以往只会在一个密闭的昏暗空间里练琴的里贝尔，真的是压力无比之大。
而打算以音乐做些文章的里贝尔，每天又不能不练琴。
又因为夜莺琴只有一架，并且还是餐馆打出名头的关键道具，所以也不能撤到里贝尔的房间里。
于是，每天里贝尔都要经历两个小时左右的，被诸多目光盯视之下演奏的情况。
表面上，里贝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不过内心到底有多尴尬、多羞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里贝尔也要求餐厅特意雇佣的乐器工匠，再制作一架专门给他练习用的夜莺琴。但由于琼斯又红着眼表示，要制作出更完美的夜莺琴。所以，下一架夜莺琴问世的时间，大概要拖很久。
里贝尔也是挺服这个琼斯的。感觉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外国人，根本听不懂什么叫“练习用”。
让他当乐器工匠着实屈才了，他就应该来坎普雷特家族当管家。
不过另一边，里贝尔其实也有些期待，琼斯这次又能做出什么样的夜莺琴。是不是，能多个发出电音的功能什么的。
总之，看着宅邸里的诸人，开始备茶的备茶，开始取零食的取零食，分散的坐在大厅周边的各处，仿佛要开一个派对的情景，里贝尔只能暗自的叹息。
如果说，以前在坎普雷特领地的宅邸里，他好像没什么地位是件没办法的事情。
那他在这座宅邸里，也活得不像个伯爵，差不多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坐在了夜莺琴面前，未等里贝尔准备开始弹奏，爱丽丝便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记住！手指只是辅助！”
“...”
看着爱丽丝一脸认真的，仿佛真在提点他的样子，里贝尔嘴角微微发抽的回了句“手腕才是关键”。只为了让爱丽丝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而不再干扰他。
等到爱丽丝又跑回去和她的父母汇合，里贝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肚子虽然还没怎么隆起，但是孕育的光似乎愈加强烈的芬。
不是说，让未出生的婴儿听古典音乐是极佳的胎教方式吗？
所以希望，爱丽丝未来的弟弟，至少能比爱丽丝聪明一点吧...
重新舒了口气，里贝尔将手指轻轻停在了琴键之上。
与以往的练习不同，他这次要全力的去弹奏一首乐曲。
一首，与这架琴同名的乐曲。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已经聚焦在自己的身上，没由来的感受到一阵紧张的里贝尔，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其实也不错。
至少，现在多习惯一下这种紧张的氛围，届时在大量的观众面前弹奏时，他出错的可能性就会变少了。
...
不对！
他不是伯爵吗？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有一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出？
带着有些复杂的心绪，里贝尔开始弹奏了起来。
一开始里贝尔能察觉到手指有些僵硬，但是随着乐曲之声顺畅的响起，稍微安心了一些的他便逐渐忘记了多余的事情。
里贝尔的弹奏，一如既往的吸引住了在场的众人。
即使平凡的音乐，有了“伯爵的弹奏”，“只有在这里能听到”，“跨时代的乐曲”，“如同夜莺鸣叫般的美妙音色”等等因素的加持，也足以让人沉迷其中。
更何况，里贝尔弹奏的也着实不错。
而听着里贝尔的这首《夜莺》，最为激动的也依旧是琼斯。
因为，这首乐曲的难度较高，里贝尔的技艺看起来也格外的高超。
令人眼花缭乱的指法，看起来简直都不像是人能做到的举动。
琼斯一直担忧，夜莺琴的弹奏难度，会不会导致有些旋律无法通过其再现出来。
但现在，他发觉是自己的想象力限制了夜莺琴的可能性。
人类的双手与十指，是具备无限可能性的。
那由具备无限可能性的双手弹奏的夜莺琴，又怎么会有限界的存在？
并且，听着乐曲之中，时常出现的仿佛游离在主体曲调之外，但又能与乐曲本身完美调和的，高音域的颤音，琼斯更是感受到了震撼。
他能听出，这些颤音是在模仿夜莺的鸣啼。
乐曲，竟然还可以有这种表现手法！
...
很快，一曲结束。
与目光炽热到像是随时会上去扑倒里贝尔或者夜莺琴的琼斯不同。
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的里贝尔，却是皱起了眉头。
因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没发生。
他只是很普通的弹完了一首曲子而已。
虽说，夜莺琴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件事，是里贝尔根据一些讯息进行的擅自的推测。但是，里贝尔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问题出在哪里？
里贝尔扫过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莱莎和依文娜所在的位置上。
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听着曲儿喝着茶儿的莱莎，发现里贝尔在看自己之后，立刻就缩了缩脖子。
看到里贝尔的神情无比的肃穆，莱莎开始拼命的思索起，她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
不久之后。
“怪盗团”成员聚集在里贝尔的房间之中，准备进行一场简单的会议。
“站着做什么？坐，莱莎。”
看着从之前起不知为何就战战兢兢，如同一根柱子一般杵在房间里的莱莎，里贝尔忍不住出声道。
“对、对不起！是我不该在背后说您的坏话，伯爵大人！”
莱莎突然一个鞠躬，然后对着里贝尔认错道。
“...”
里贝尔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眉间。
越是和莱莎相处，他就越是能理解，为什么怪盗团的大姐布莉姬特，会不放心莱莎这么大个活人自己来旧王都。
事到如今，里贝尔也不想知道在莱莎眼里，自己到底被妖魔化成了什么样子。
他理都不太想理，直接呼唤起了怪盗团新增的老四，
“莉莉。”
“我、我也说了！非常抱歉，伯爵大人！”
“...”
好嘛，传染了一个。
看着飘在空中同样在鞠躬的莉莉九十九，里贝尔又按了按太阳穴，
“你们以后叫我里贝尔就可以...”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说明了将三人叫来的用意，
“莉莉，可以准备好操偶线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像是舒了口气的莉莉九十九回答道。
所谓的“操偶线”，如名称一般，是操纵人偶时使用的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丝线。
当然，由于这个世间本身就魔幻，而莉莉九十九则是更魔幻的存在的缘故，她拿出的操偶线和里贝尔的认知也稍微有些区别。
那是将夜莺琴搬进餐厅不久后的事情。
里贝尔很快就意识到，等到餐厅开业之后，他是不能作为演奏者一直登场的。
毕竟，他演奏个一次、两次，找些煞有其事的理由，可以提升他以及无名餐厅的位格。但他每天都和个打工人一般，在餐厅里一弹就是几个小时。那别说是将其当成无名餐厅的特色，反而会让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成为贵族圈的笑谈。
至于变装什么的，他也有想过。不过，即使有怪盗团作为顾问，也不见得他就能一直隐瞒下去。
更何况，一次两次在他人面前展现世间大概独一份的夜莺琴演奏技巧，说不定会有人前显圣的愉悦。但多了，里贝尔也受不了。
于是，集思广益之下便有了莉莉九十九的操偶线。
通过操偶线将里贝尔和某个人进行连接之后，那个人就会做出与里贝尔近乎相同的举动。也就是说，里贝尔可以操纵对方。
只不过，这个操纵并非是强制的，需要对方也进行配合。
本来，时常用操偶线与里贝尔进行连接的人，是莱莎。
因为莱莎，是里贝尔理想的演奏者。原因也很简单，莱莎可以变幻成无数人。并且她的一只义肢，也可以更好的连接操偶线。
要知道，如果无名餐厅开业后，夜莺琴得到广泛的认可，弹奏者也难以避免成为餐厅顾客的追逐对象。
而无名餐厅的目标人群是上层贵族。所以，只有一名弹奏者的话，她是架不住贵族们的深挖的。
除非，经常“更换”弹奏者。并且，这个弹奏者可以做到，真正神秘的无迹可寻。
但是，由于弹奏本身就是一件很精细的行为。加上莱莎和里贝尔，实在称不上合拍。所以，从操偶线连接了几次之后，效果都不是很好。
再加上能者多劳的莱莎，还需要到处去宣传无名餐厅。所以，莱莎演奏者计划便暂时搁置了。
“诶？又要连上那些线吗？我倒是觉得，伯爵大人直接教我，说不定会快一些...”
听到里贝尔让莉莉九十九又拿出操偶线，莱莎不禁的抱怨道。
换做其他人说这句话，练了十多年的琴才有了现在水平的里贝尔，说不定就直接将手中茶杯砸对方头上了。
但是，莱莎不同。
她很异常。
虽说，由于平时的生活里，太过谐星所以很容易忘记。但实际上，“怪盗”之所以能在王国成为鼎鼎大名的存在，莱莎至少是有一半的功劳的。
莱莎的学习能力，强到了里贝尔甚至怀疑，是不是有神明祝福什么的力量在起作用的程度。
也正是这份学习能力，莱莎才能在伪装他人时，短时间内便模仿的惟妙惟肖。
再加上，夜莺琴在这个世间是新兴的乐器。听众也不至于一下就挑剔到非大师不认。所以，莱莎还真有可能，仅仅用上数十天的时间，就变成一名有模有样的夜莺琴弹奏者。
“你确实需要专心练琴了。从今天起，就削减一些睡眠时间吧。”
“...哎？”
“至于操偶线，我希望莉莉，你可以将我和依文娜连接在一起。”
里贝尔的话语一出，屋中的三名少女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她们都想不通，里贝尔想要让依文娜成为弹奏者的理由。因为，依文娜从一开始就没出现在弹奏者候选的原因，就很真实。
依文娜的身形，特别的娇小。
所以，坐在为里贝尔准备的夜莺琴凳上，她的脚都够不到踏板...
“应该，并不是什么恶意的玩笑吧？里贝尔先生。”
面对依文娜丢过来的带有审视的目光，里贝尔连连表示并没有这回事，然后开口，
“如果要解释这件事的缘由，还需要先说明一下，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
“请、请等一下！”
看到里贝尔顺势就要将所有事情说出来，依文娜不禁的制止了他，然后将满怀担忧的目光，投向了莱莎与莉莉九十九的方向。
“格林沃特城里的事情，还没有让你得到教训吗？”
里贝尔注视着依文娜，认真的质问道。
而微微皱起眉头的依文娜，与里贝尔对视了片刻，然后抿着嘴习惯般的垂下了头。
随后，里贝尔便大致的说起了，正在旧王都发生的事情，以及与惧的合作等等的事情。
以莱莎与依文娜的关系，她被卷进这场事件是迟早的事情。又或者说，放宽一些条件的话，她其实已经被卷了进来。
至于莉莉九十九，她本身就属于“事件”。所以，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在适当的时候，对着适当的人，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开，是里贝尔一向的做法。也是一直以来，里贝尔觉得对于解决事件，有着最大帮助的做法。
试想，在这本身就很被动且复杂的局势之中。如果他们这些队友之间，再产生一些误解什么的。到时候，事态又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总而言之，里贝尔干脆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他觉得莱莎与莉莉九十九的力量，对于他们是巨大的帮助。也认为，这两名少女各方各面都是信得过的。
所以，让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利绝对大于弊。
而听着里贝尔的讲述，莱莎基本全程都带着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的，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频频的向依文娜求证，在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一度又怀疑起里贝尔是不是对她心爱的妹妹做了些什么，让依文娜的脑子都变得奇怪了。
但最终，她还是将里贝尔的话语全部听进了进去。
如果说，里贝尔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最担心什么。
答案就是，担心莱莎和莉莉九十九的承受能力。
莱莎倒还好说。虽然，大量的信息，且还是能改变她世界观的信息，让她脑袋看起来都像是在冒烟。但莱莎嘛，脑袋烧不烧差距也不怎么大。
但是对于莉莉九十九，里贝尔也不知道如此客观的讲出她的“身世”，会不会有些残酷。
“莉莉...”
“没关系的！伯爵...里贝尔先生。”
一直低着头悬浮在空中，看不太出表情的莉莉九十九，重新抬起头时则是一副释然的神情，
“不如说，我想感谢您，里贝尔先生。实际上，我也一直在苦恼。毕竟，我也已经在这个世间存在一段时间了。自然也明白，用正常的方式，是不可能做出活的人偶的。所以，得知自己是来自于玛内特大师...不，父亲的‘心愿’之后，我已经放心了。至少，我不是那种恐怖传说中，用真人的血与肉，再配合猎奇的仪式制作出的，可怕的人偶。”
看着莉莉九十九稍微浮现起的笑容，里贝尔也松了口气。
不提这位人偶小姐以往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总之，这样一来里贝尔和依文娜，也算是真正意义上，多了两名可以同舟共济的可靠同伴。
...
...
等到里贝尔等人全部准备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了傍晚的时分。
莱莎依旧在嘟囔着“魔女之核”，“原初魔女”，“轮回魔女”等等的关键词语，还是一时半会消化不来的状态。
而担心莱莎会做出“因为自言自语泄露机密”这种愚蠢的行径，让他们陷入不利状态的里贝尔，忍不住面容“和善”的问了一句，“你能不能闭上嘴？”
于是乎，本来在里贝尔面前抱着头的莱莎，跑到墙角蹲着抱起了头。
啧...
虽然刚刚才在心中称呼她为“可靠同伴”，结果现在就质疑多少有些打自己脸。
但里贝尔还是想问，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总而言之，已经分列操偶线两端的里贝尔和依文娜，已经分别在二层与一层做好了准备。
与现在还处于迷茫期的莱莎和莉莉九十九不同，依文娜其实不知道，里贝尔为什么要让她来弹奏。只是，她出于对里贝尔长久以来的信任，没有过问而已。
而里贝尔，也确实隐瞒了这方面的一些事情。
因为，关乎于他的穿越者身份。
他其实，都不太了解自己隐瞒这个身份的缘由是什么。
是担心被戳穿“伯爵”的假面？
是太复杂了不好解释？
还是说，他内心之中依旧觉得，依文娜等人不能完全信任。
又或者，将这件他最大的秘密说出，等同于将自己的一切都暴露给他人。
而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去做这样的事情。
不管什么原因，他现在终归是无法说出口的。
至于想让依文娜来弹奏的缘由，是因为里贝尔觉得，夜莺琴没有发挥力量的原因，出在他这位弹奏者的身上。
持有魔女之核的人，成为魔女的关键，是强烈的意念使灵魂与魔女力进行共鸣。
但里贝尔，却缺少这份强烈的意念。
他其实是没有成为魔人的资格的，是惧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为他恰到好处的铺平了所有的路。
而另一方面，依文娜却有成为魔女的所有资格。并且，本应切实的成为“哀伤魔女”。
所以，即便依文娜现在与原剧情有着诸多的不同。里贝尔还是想试一下，依文娜所具备的强大意念，能不能触发夜莺琴这件“不可思议的产物”。
在二层，里贝尔俯视了一下一层的大厅。
恰好依文娜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颇有些尴尬的，两人同时侧开了目光。
是因为，之前的准备环节中，发生的一件事。
那就是操偶线完成连接之后，里贝尔发现比起“操控”莱莎，“操控”依文娜要容易得多。并且，两人同步之后，动作的精度也很高，可以完美的还原出一些很细致的细节。
里贝尔有些好奇，所以就问了一下莉莉九十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而莉莉九十九如此的回答，
“是因为依文娜姐姐对里贝尔先生抱有绝对的信赖。所以，完全放空了自己的意志，没有进行反抗。也就是，无条件的将身心都托付了出去的原因！”
“...”
“...”
听着莉莉九十九完全天真，不含有任何杂质的语气，里贝尔和依文娜沉默了。
接着，也不知道到底是里贝尔僵硬了还是依文娜僵硬了，先前“操控”明明很顺利，但之后就一直都不怎么顺利。
不过，这种不顺利也是暂时的，很快又变回了一开始的顺畅。
“绝对的信赖吗？”
轻声的呢喃着，里贝尔有些牙疼。
他怎么就完全看不出来呢？
依文娜平时对他又是板脸又是蹙眉的，话也不愿意多说几句...
啧啧。
想那么多也没用。
现在，先将面前的琴弹了再说吧。
看着依文娜坐进座位，也切实能踩到加了一段“助踩装置”的踏板之后。里贝尔活动了一下手指，确认了依文娜的手指在琴键盘上的间距。
然后，稍微闭上了眼。
由于惧的出现，里贝尔不能确定他第一次弹奏夜莺琴时，那两只古怪黑鸟的出现，究竟算不算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件。
不过，比起怀有明确目的的弹奏，里贝尔也觉得除了依文娜之外，他也应该融入自己强烈的情绪。
只是，这件事有这么简单，他就不会废这么多事了。
里贝尔回忆着，回忆着，直到回忆起他之所以会开始练弹奏的理由。
记得当时，他听到了一首乐曲，一首他觉得美妙到难以置信的乐曲。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首乐曲是一名被称为“钢琴诗人”的伟大音乐家的，众多“夜曲”中的一首。

第一百八十六章，“魔法”
音乐到底是什么。
以前的里贝尔，觉得那是一种魔法。
因为，明明是手指的敲击，响起的却是乐声。而且，还是会深入他内心之中的乐声。
他也有手指，但是他却做不到同样的事情。
所以，那不是魔法还能是什么？
于是乎，过去的他，便开始自己学起了“魔法”。
感慨着自己的所有的原点，好像都是那么不堪回首的里贝尔，听着已经在大厅回荡起的乐声，感触颇为奇妙。
虽说，实际上真正在弹奏的，还是他。
不过，他此时却又像是一名观众一般，遥遥的欣赏着浸人心脾的旋律。
轻盈、灵动、悠然，仿佛可以隔绝所有其他声音的《夜曲》。
这明明是里贝尔的原点，但是里贝尔却发觉，自己真的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去“聆听”这首乐曲了。
就像是再喜欢的音乐，变成了铃声之后，就会逐渐觉得其聒噪一般。
人大概都是不喜欢“重复”的。
不然，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在轮回的里贝尔等人，也不会在末期时总是那么烦躁。
而这首作为原点的曲子，里贝尔自然是“重复”过数不清的次数。所以，逐渐里贝尔自己都变得不太了解，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一次又一次的弹奏。
他实际上，会不会已经都厌恶这些乐曲了。
但现在，看着依文娜在夜莺琴前，专注无比的背影。被近一步勾起记忆深处里的一幕的里贝尔，似乎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还是热爱着音乐，并且依旧是想要使用“魔法”的。
然后，现在他看到了，目光所到之处，有一名“魔法使”。
...
随着优美的乐曲，婉转的环绕在这座宅邸之中。
不自觉的聚集到大厅之中的，不只有宅邸的住民。
还有数只散发着淡泊荧光，凭空显现的蝴蝶，围绕在依文娜的身侧，伴随着旋律翩翩起舞。
...
...
安眠之蝶。
传闻，会出现在安详逝去的人的身旁。所以，又称之为“安乐之蝶”。
是幻兽。
捧着幻兽大图鉴的里贝尔，看着大致写有安眠之蝶的一页。看着左肩两只、右肩两只、头顶三只，总计七只落在依文娜身上的奇特幻兽，陷入的沉思。
怪了。
怎么又是这种不祥的幻兽？
就不能来点阳间的？
到底是幻兽的问题，还是依文娜的问题？
依旧在二层的里贝尔，先是在宅邸中的众人围过去前，吩咐莉莉九十九悄悄的收回了操偶线。然后迅速的分析起了现状。
首先，不可思议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是肯定的。
夜莺这种传说中的幻兽，除了知道其叫声很好听之外，能力不明。
所以，夜莺的能力，或许是“呼朋唤友”？
于是，掺杂着工匠琼斯强烈的意念，在纯净之力的加持下诞生的夜莺琴，才能在发挥其特殊力量的时候，屡屡招来幻兽。
而又一种幻兽的出现，代表着上次里贝尔的弹奏吸引来的，也确实是幻兽而非惧的力量的体现。
那么，那两只鸟或许真的如塔娅所说，是“影雀”。
也就是说，可以寄宿在其他幻兽的影子之中，复制其一部分力量的影雀。当时，复制的便是“告死鸟”的力量？
想到这里，里贝尔忽然想通了很多的细节。
为什么，惧会挑那种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时间点，忽然出现。
还有为什么，两只影雀，在惧出现后都消失了。
因为。由于影雀能使用的“告死”的力量，是弱化版的。所以，影雀没实际找到里贝尔便无法发动。
还有就是，之所以两只都消失。是一只找上了里贝尔，另一只先去爱丽丝那里摸了摸她的头后，又跑去找了依文娜。
想来也是。
以惧对纯净之力的迫切与渴望，她如果真是完整的发动了“告死”的力量。那她怎么可能会好心到看到爱丽丝在睡觉就放过她？
天...
里贝尔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虽说事到如今，惧到底只是消耗了两只影雀还是使用了一次“告死”的规则，差别也不大。
但他一想起惧信誓旦旦的说“诚意”的情景，就忍不住想骂。
这个魔女...这个魔女真的是...太贱了！
虽然可能不太贴切，但这就是里贝尔的内心对惧最直观的评价。
轻舒了口气，将情绪调整过来之后。
里贝尔觉得对于幻兽以及“影雀”本身，都需要再分析和调查一番。
毕竟，“告死”这个能力很特殊，并且影雀按照大图鉴所说，是只能潜藏在“幻兽”的影子之中复制其能力。
所以，真的是影雀帮助里贝尔和依文娜，完成了与惧的第一次交谈的话。有些地方，是说不通的。
将跑偏的思维拉回，里贝尔开始考虑了依文娜成功的触发了夜莺琴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意味着什么。
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确定了里贝尔的想法，是正确的。
倒也不是他有那种，类似于自己绝对不会犯错之类的傲慢。而是缺少佐证的方式下，他既然能察觉到夜莺琴的特殊，并且找到了触发这种特殊的方法。
这就说明，他已经一定程度上理解了这座旧王都的规则。
哪怕又招来了一些只能给人送终的奇形怪状的幻兽，但只要他找到正确的道路就足够了。
由于旧王都的特殊性，这里的规则不只是与寻常的世界切割开来，就连与一般的超常世界，也有着绝对性的不同。
这里，几乎是如同孤岛一样的地方。
所以，里贝尔认为一旦自己能理解这些只会在旧王都生效的特殊的“规则”，甚至能将这规则化为己用。加上他微妙的金手指，说不定就可以抹平一些已经无法挽回的劣势。
浓浓的阴云里，仿佛出现了一丝曙光！
就在里贝尔大受振奋的时候，忽然间，楼下产生了一阵骚动。
顺势将目光投过去，里贝尔发现骚动的根源，来自宅邸的外侧。
只见，有个人将脸用力的贴在了无名餐厅外侧的玻璃之上，无比渴望的窥探着其内部。
由于对方看起来真的很用力，所以变形的厉害的脸，已经跨过滑稽，变成了狰狞与可怖。
而真正令里贝尔不禁微微睁大双目的，是拼命的想要查探店内的这个人，竟然在发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金之歌姬
夜幕降临的时分。
无名餐厅之中。
一名看起来在二十岁后半段的，穿着一身简洁职业装的干练棕发女士，坐在餐厅的座位之上，显得无比局促。
虽说，大厅很宽敞，灯光也很明亮。
但是，女士只觉得自己比身处阴暗潮湿狭窄的审讯室的状况还要糟糕。
因为，她的面前是一位脸的长度大概有手掌两倍的女人。
“我、我真的是来应聘厨师的！”
棕发女士忍不住再次出声强调到。
即使面容极力想要表现出一副平静，但布满额角的细汗，也彰显出了她内心的动摇。
有些时候，有些人只需要穿着女仆装摆出严肃的面孔，就能为他人带来仿佛在受刑般的感触。
“咦？你...你应该是杰琪吧？”
“啊！琼斯叔叔！”
被称为杰琪的棕发女士，在看到凑过来的琼斯之后，长舒了口气。
原本，杰琪还不太想被人认出。但是她现在，却很庆幸餐厅中有位熟人。
“原来，是琼斯先生的侄女。”
同样看着接近的琼斯，餐厅的女仆长法安，面容开始柔和了起来。
而看着一边扶着脸，一边说着“早点说出来，就不会引起误会了”之类话语的法安。
杰琪松气之余，发现了一件事情。
她之前，估计错了。
这位女仆的脸，长度不止两倍于手掌...
...
不久之后。
同样的无名餐厅，同样的大厅，同样的座位，杰琪同样的流着汗。
因为，她对面的人，换人了。
而换来的这位，虽说面容没有丝毫惊悚的成分。但是，其冷漠到了极点的神情和眼神，让杰琪内心的动摇比之前还要严重个三成。
杰琪也不是很懂，她不就踏进了一个餐厅吗？
怎么就跟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她其实能认出，对面的人就是坎普雷特伯爵。因为，她在照片展上看到了过那张出展的《夜莺》。
只不过，她只想感慨，原来照片也会骗人...
“杰琪·利兹曼。你要应聘厨师？”
里贝尔接过塔娅递来的茶，抿了抿，“和善”的问道。
“是、是！”
“你不是在剧院工作吗？怎么又要当厨师？”
站在旁侧的琼斯，有些不解的问道。
身为乐器店店主老利兹曼的好友，琼斯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杰琪长大的。所以，自然是对她的事情颇为的了解。
“！”
杰琪忍不住白了琼斯一眼，很想大声斥责一下这位拆自己台的“好叔叔”。但是，看着里贝尔越来越锐利的目光，她只能先行解释。
“我、我是真的想当一名厨师的！现在，正好是剧院的休假期，而且本身我在剧院就几乎无事可做。所以...所以！”
“所以，就恰巧来到了，我这里吗？”
随着里贝尔的话语，场间的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
然后，杰琪看着周围的人，小号的女仆（依文娜），大号的女仆（法安），管家服的少女（塔娅），连带着伯爵大人，脸一张比一张不善，目光也是一个比一个锋利...
她决定全招了。
“呼...我，其实是来为‘金之歌姬’，寻找那件传闻中的乐器的。”
...
...
随着杰琪的诉说，里贝尔逐渐明白了，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始末。
“金之歌姬”。
这个称呼，里贝尔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虽然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有银嘛，所以有金很正常。
不如说，直接跳过“金”出现“银”，才是反常。
而他对金之歌姬不了解也没关系。因为，对于世间的普通面很是了解的园丁和管家，会为他进行及时的科普。
金之歌姬，名为谢丝塔·赫尔曼。
从有姓氏就能看出，她出身不错。而几代赫尔曼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说是可以青史留名也不过分。
戏剧在这个世间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已经遥远到无从探寻。
而赫尔曼便是一个代代经营戏剧团的家族。
直到差不多百年之前，当代的赫尔曼开始试图将音乐融入戏剧之中。
经过了数十年的尝试，赫尔曼剧团成功的创造出了“歌剧”。
同样因为“吟游诗人”的遗留问题，歌剧的发展与传播在新梅王国也算是举步艰难。
并且，还由于新梅王国现在的掌权者，也就是宰相家族，很喜欢扶持新兴事物，以求摆脱“旧”时代的痕迹。
所以，在新梅的扶持之下...
歌剧和赫尔曼剧团，更岌岌可危了。
而之所以说几代的赫尔曼，可以在历史之中都留下一笔。正是因为，即使环境如此恶劣，他们也顽强的顶住了。
他们创造和改编出了大量优秀至极的歌剧作品，让歌剧在鼎盛期环旧王都流行了起来。
然后便到了这代的赫尔曼。
拥有着一头美丽金发的谢丝塔·赫尔曼，早早就有了“金之歌姬”的美名，也算是名享誉全国的歌剧演唱家。
可惜的是，金之歌姬在一场不幸的事故之中，伤到了嗓子，从此变得嗓音沙哑，无法做到如过往那般的演唱。
于是，赫尔曼剧团便临时启用了当时在剧团里，还默默无名的安托瓦奈特。
然后...
就是现在了。
安托瓦奈特一唱成名。甚至，后来连歌剧都不唱了，直接唱歌。强行以自身的实力，压下了“演唱家”这个身份附带的诸多DEBUFF，成为了举世闻名的“银之歌姬”。
不过，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即使无法唱歌，金之歌姬谢丝塔，也依旧没有放弃热爱的音乐。
所以，她苦心的练习，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小提琴手。
只不过，仅仅是优秀显然还不够。
哪怕她姓赫尔曼，赫尔曼剧团也早已是银之歌姬的形状。所以，金之歌姬可以登台表演的机会少之又少。
更何况，即使是真正的小提琴大师，在舞台上也绝对不会是银之歌姬的对手。
于是，金之歌姬只能另辟蹊径。
正是这时，她听说了夜莺琴的传闻。
至于杰琪，她原本因为家中的关系，在赫尔曼剧团之中打杂。后来得到了金之歌姬的赏识，成为了歌剧与戏剧的编剧，以及金之歌姬的助手。
只不过，由于近几年赫尔曼剧团几乎只举办银之歌姬的演唱会，所以她确实也处于半失业状态。
金之歌姬之所以会听说夜莺琴，还是从杰琪这里。
只是，杰琪也没想到。
本来就在她家里放着的，那么大一个夜莺琴，竟然会被琼斯砸了。而且砸完，琼斯就玩起了消失。
所以，看着有关于夜莺琴的传说越传越离谱，金之歌姬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她只能自己根据传闻，找来无名餐厅。
这也是之前，她听到餐厅里响起的优美乐曲时，难以自已的激动的将脸贴到玻璃上的原因。
...
...
“原来如此。”
里贝尔听着杰琪的话语，点了点头。
实际上，里贝尔从一开始就没认为过，杰琪是怀着恶意来到无名餐厅的。
不提心怀恶念的人，不会以那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现。餐厅里，可还有个对杰琪知根知底的“琼斯叔叔”。
他之所以刻意摆出这种审问般的态度，还拿出了天赋技能，是因为杰琪在发光，而且是重要配角的强光。
也算是有修女格蕾丝的前车之鉴。
所以，里贝尔觉得如果条件允许，他需要尽可能的套出这种重要配角的话语。省得，直到最后才知道，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发光。
而现在，里贝尔觉得自己已经能推测出个七七八八了。
按照原来的发展，杰琪本应是成功的将那带有剧情触发点的夜莺琴，推荐给了金之歌姬的。
然后，打算靠夜莺琴翻盘的金之歌姬，首先需要的是一名能弹奏夜莺琴这种新式乐器的人。
这时候，歌姬线的男主角“恰逢其时”的登场，以天赋惊艳所有人。
之后嘛，无论是男主角和金之歌姬一起和银之歌姬打擂台也好，还是半途投诚去给银之歌姬伴奏，贡献完美的演出也好。
总之，歌姬线的两名主角之间，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纠缠。
那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开启剧情的作用，也会一直留在金之歌姬身边参与后续剧情的杰琪，被认定为重要配角也没什么好奇怪了。
“之前我们有些严肃，是因为毕竟外人的加入，有可能会影响我的安危。而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我可以理解，伯爵大人。”
为了稳住杰琪这个好不容易出来的重要配角，里贝尔像是随意的解释了一句。
而从杰琪的反应来看，她确实没觉得奇怪。
只不过，从之前开始起，不再过分紧张的杰琪，总是在一个小笔记本上涂涂写写的情景，让里贝尔有些在意。
“所以，伯爵大人，琼斯叔叔...那个，夜莺琴...”
“杰琪·利兹曼。你说过，你来这里是应聘厨师的，应该没错吧？”
“...诶？”
杰琪很是不解的看向里贝尔。
她觉得，她都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说明白了。所以，一开始那无伤大雅的借口与说辞，应该不会再有人在意。
但她大概做梦也想象不到。
伯爵大人，想要将她锁在餐厅里。然后，这间即将开业的餐厅，也着实迫切的需要一名正经的厨师...

第一百八十八章，商品
深夜时刻。
静谧无比的阿斯卡特城西门。
一名没有穿制服的王都卫兵，一脸嫌弃的从一名佝偻老人手里收过装满了金币的袋子，然后为其打开小城门将老人的马车放了进去。
而老人同样鄙夷的看着王都卫兵，又扫了扫隐藏在暗处的几人之后，冷哼一声继续驾驶着大篷马车，徐徐的融进旧王都的夜色之中。
这辆看起来满载货物的大篷马车里，也确实装满了商品。
只不过这些“商品”颇为的特殊。
透过马车末端堆积起来的大量茅草，就可以看到，倒在车厢内部的十余名孩童的身影。
孩童们不仅被牢牢的困缚着，还处于不自然的昏厥状态。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缘由。
随着马车的行驶，一位缩在车厢角落的金发少女，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中，透出着与娇小的身形不相符的锐利。轻轻耸动的耳朵，在仔细的聆听着马蹄与车轮的声音。
她在计算马车行驶的路线，以及即将要抵达的地方，位于旧王都的何处。
而就在金发少女最为聚精会神的时候，马车之中忽然幽幽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咦？你居然醒着。”
饶是金发的少女经过专业的训练，各方各面的承受能力都极强，这一刻也禁不住让瞳孔缩了缩，
“而且，仔细看的话，你好像并不是个孩子呢。”
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下，金发少女也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车厢的另一角。
如果说这个并不宽敞的车厢里，有什么异样之处的话。就是，十几名孩童扎堆的另一边，倒着一个死气沉沉的成年人。
那是一名成年男子，身穿着脏兮兮的长袍，披着同样破旧不堪的披肩，有着一头干涸至极的白发。
金发少女记得，这名白发男性原本应该是诱拐团伙一名女性小头目的手下，还在几次团伙作案时，充当了放哨的角色。
但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内讧。
在承载着“商品”的马车出发前往旧王都的第二天，白发男子就被打了个半死并绑起来扔到了马车车厢里。并且，已经持续了近十天的旅行之中，团伙始终没有为这名男子提供食物。
所以，金发少女以为对方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竟然还活着。”
金发少女出声道。
虽然身体的每个神经都已经紧绷且蓄势待发，但言语上，她仍然表现出了足够的从容。
由于亲眼看到白发男子遭遇了种种非人的待遇。所以，她判断对方并不是团伙特意放进车厢里的监视者。
“‘竟然’还活着吗？我倒是希望，他们可以杀死我。但是，他们能杀死我的概率，真的是完全没有呢...”
白发男子仿佛很遗憾的说着，然后继续开口，
“至于你为什么认为我已经死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心脏和脉搏都已经基本不再跳动，我的呼吸也早就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缘故吧。这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么多天连水都没有一滴，我的身体机能早就枯竭了。”
白发男子顿了顿，
“所以，就给我一些吃的和喝的吧...只要我能动弹，我可以帮助你们从诱拐团伙手里逃走。”
白发男子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是语气却是颇为的平淡，稍微带着一些商讨的口吻。
见金发少女没有出声，白发男子继续说道，
“虽然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我似乎是个等级很高的冒险家的样子。冒险家公会给我的徽章，我也有好好的收着。在我右侧肋骨那里，你可以看到一个缝合线，拆下来就是我放冒险徽章的地方了。因为之前，我总是弄丢，所以我把它放到了绝对不会弄丢的地方。”
金发少女依旧没有回应，白发男子也依旧在恳求，
“你也不用怀疑我，我也是被那个女人骗了，才做出这种事情的。所以，无论是为了报复那个女人，还是为了赎罪，我也很想放走你，放走这些孩子。至于你怎么将食物给我。在他们收走食物之前，你去含一大口，不要咽下去就可以。水的话，也好办。我不介意以任何形式的...”
“闭嘴...”
金发少女，终于像是忍无可忍一般的出声说道。
虽说，有这名白发男子突然的搭讪，导致她没能计算出自己现在的位置以及马车的行驶路径。但万幸的是，这名古怪的白发男子大概不会暴露她。所以，她的计划可以继续下去，不必现在就动手。
随着金发少女轻声的呵斥，行驶中的马车缓缓减速，最终嘎吱着停了下来。
听着马车之外变得些许嘈杂的声音，金发少女继续将自己的半边面庞埋进刻意弄得脏乱的发丝之中，而白发男子也将脸一侧继续装起了死。
...
...
清晨时分。
难得早起的里贝尔，在二楼的走廊上，遇到了气势汹汹的红发身影。
啪！
一边心中感叹着晦气，里贝尔一边就被斯佩西一如既往的按到了墙角。
不得不说，斯佩西这一天的装扮，也依旧时髦无比。
她的上身，是白色的衬衫外套着领口呈深深V字的编织背心，胸前还有湛蓝色的细领带作为点缀。而下身，则是极短的灰色短裙与很能呈现出身材的白色紧身裤袜。
至于其他的点缀，五颜六色的指甲是基础。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一走路就会嘡啷起来的金属制首饰，大量的挂在手腕、脖颈等地方，腰间还挂着银链一般的事物。
她的头发扎成了高立式的马尾，发饰也颇为多样。并且，脸部还贴着深蓝色的星形贴纸，如同一颗泪痣。
自从看到“SOS”的字符之后，知道这个世间或许存在除自己外的穿越者的里贝尔，有时都怀疑斯佩西是不是哪位只带着时尚知识穿越过来的女子高中生什么的。
在大多数时候，众人的画风都比较统一时，就只有斯佩西总是格格不入。
颇有些无奈的皱着眉头，被逮了个正着的里贝尔，只能出声解释，
“我知道你怀有不满，不过有些事你需要谅解。杰琪只不过是名寻常的厨师，又或者说是帮厨。等到餐厅正式开业，你一个人在厨房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而且，身为厨师长，你怎么能事事都自己亲手去做？所以，有了帮厨之后，你只需要负责最后的一个步骤‘摆盘’，赋予原本庸俗的料理，真正的灵魂就可以。”
里贝尔边说着边在心中感慨，这个斯佩西是不是有成为暗杀者的才能什么的。为什么，她每次都能找到机会和他独处，还总能在这种角落的位置堵到他。
昨天，在面试了杰琪之后，杰琪稍微展示了一些手艺，里贝尔便敲定了雇佣的事宜，让塔娅拿出了为期三个月的契约。
作为金之歌姬的助手，杰琪以往其实更类似于金之歌姬的贴身保姆。所以，也自然而然的掌握了一些厨艺。
不过，她的厨艺虽然还不错，但显然也不及坎普雷特宅邸里的那些名厨。
只是，从里贝尔本来都想硬着头皮，让厨房只有斯佩西的情况下也依旧让餐厅开业的情景也不难判断。这一次无名餐厅的卖点，绝对不在于料理的好吃与否。
“哈？你在说什么？谁在意厨房里多个帮厨的事情？”
斯佩西也稍微皱着眉回应道。
“那你又是对什么事抱有不满？”
“我并没有什么不满。”
斯佩西说着，扬了扬下巴，面带轻松的继续开口，
“我只是看你站在这样的位置，就想要顺势来这么一下。”
“...”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
看着斯佩西真就将按在墙壁上的手伸了回去，里贝尔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如果说，宅邸里有人比爱丽丝，还无视着他这伯爵的身份的话，那这人无疑就是斯佩西。
里贝尔有时都好奇，斯佩西所在的菲尔纳公爵家族，是怎么做到在流亡了近百年的情况之下，依旧养出了这么一位旁若无人的旧贵族大小姐。
“所以，你是专门来和我打一个新颖的招呼的吗？”
“当然不是，我有正事找你。”
斯佩西托着胳膊，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发梢，
“今天夜里，有真王教会举办的欢迎宴会。”
“真王教会？”
里贝尔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个教会是以“光复梅布莱恩王国”为己任的，梅布莱恩反抗军的套皮教会。
“哦，也就是不用给你留晚餐？”
“谁在跟你说这种事！是你必须和我一起去参加！”
“为什么？”
“你以为，这场欢迎宴会，欢迎的到底是谁？”
带着满脸不爽的表情，斯佩西对着里贝尔说道。
而里贝尔自然也瞬间明白，这场宴会大概是专门为他开办的。
以复国为目的的亡国贵族，堂而皇之的在新王国的重要城市，建立教会开办宴会。然后，宴会宴请的并非反抗军名义上重要人物，而是表面上加速了旧国灭亡的新王国功勋...
理清了这些脉络之后，里贝尔才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确实穿越到了一个“魔幻”的世界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神秘化的餐厅
向管家和园丁确认了一下之后，里贝尔知道了真王教会的这场晚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因为无论是从家族的角度，还是从组织的角度，他都只能出席晚宴，并且维持与真王教会之间的友好关系。
实际上，里贝尔一直很好奇他的家族和组织，和那些反抗军之间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联。
倒也不是里贝尔不知道坎普雷特家族，与旧贵族那些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而是更具体一点，类似于定位的感觉。
比如，他以坎普雷特的家主的身份，希望真王教会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对于真王教会而言，这究竟是命令还是请求甚至于乞求。
然后，真王教会到底会不会帮忙。如果帮忙是不计一切代价，还是略略敷衍，又或者提条件等等。
以往里贝尔没有考虑过这些，是因为情势也没紧迫到必须向听着就不靠谱的外力求助的程度。并且，家族还是组织也不是他说了算。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想个办法，去试探一下万一有需要时，他到底能借助多少外力。
...
...
距离夜晚还早，里贝尔便来到了宅邸的一层大厅。
看着一层，也就是无名餐厅的大门，里贝尔陷入了思考。
无论魔女相关的超现实事物，再怎么压在他的头上，已经快将天都直接掀了下来。里贝尔眼下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将餐厅开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他从塔娅那里得到了天谴教会的审查者寄来的信，又或者说最后通牒。
信上的内容，大致就是如果直到新年之前的十多天时间里，里贝尔的自主行动依旧没有成效的话，他就必须去参加年末的一系列宴会，回归组织的安排。
虽说，信中的遣词颇为严苛，但是里贝尔意外的从信的内容，感觉到了类似于“人情味”的事物。
毕竟，以往他对天谴教会的印象，就是任务失败了，直接就“咔嚓”一下的那种黑到了极致的感觉。
所以，他没想到他因为自作主张，而面临任务即将失败的境地时，组织竟然也会给他留有余地。
可是，即使组织这边温和了一些，里贝尔也依旧是不能回归原本的。
因为，他能不能去参加宴会并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甚至他出来开餐厅的决定，某种程度上也是别人替他选的。
那个人，就是轮回魔女...
里贝尔，肯定是不想再陷入轮回之中的。
因为，他不知道，这种规则不明的轮回，有没有“死循环”这一说。
固然，他有破灭之剑这个最终的抑制装置，所以某种程度上能进行调节。但是，如果是他人触发了无休止的轮回，对方不见得有抑制的方法。
那么，到时为了防止参加宴会的举动，导致自己突然猝死。里贝尔说不定就要对天谴教会和盘托出一切了。
而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不明规则的轮回，还是交给天谴教会...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二选一吗？
所以，还是开好餐厅比较实在。
实际上，无名餐厅没有明确的开业时间。
从莱莎伪装各种各样的贵族，到处散播传言起，无名餐厅就已经做好了接待随时到来的客人的准备。
而真正开业与没开业的时候，无名餐厅的差距，就在于大门口放了一个没写字的看板而已。
但已经多日，无名餐厅完全没有客人的到来。
这种熟悉无比的感觉，让里贝尔一度怀疑起，“无名餐厅”这个名字是不是有毒。
直到昨天，杰琪的到来才让里贝尔隐约发现了，问题到底出在哪。
对于无名餐厅，杰琪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的。又或者说，作为琼斯的熟人，无论是杰琪还是她的父亲，都知道夜莺琴与琼斯，大致去了什么地方。
可即便如此，杰琪拿着大概的地址，也花了五天多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餐厅的位置。
虽说，宅邸的位置确实有些偏僻。
但是，又不是建立在渺无人烟的地方，周边完全是寻常的街道。而且，带大院子的独栋三层宅邸，其实单独拎出来是颇为显眼的。
所以，杰琪的遭遇显然不太对劲。
据她所说，无名餐厅的周围，她似乎兜兜转转的经过了许多次，但是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错过了。
直到听到了夜莺琴的声音，仿佛才有一座宅邸缓缓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当时，听着杰琪的描述，其他人显然都没有往心里去，觉得杰琪是在掩饰自己的路痴什么的。但是，里贝尔和依文娜对视一眼，却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在这座随时会发生不可思议事件的城市里，无名餐厅或许成为了诸多不可思议的一员。
想到这些之时，里贝尔都服了。
先前，他让莱莎四处散播传言，是为了提高无名餐厅的位格，是一种营销。
谁知道，这破城里这么多毛病。位格升过头，会让无名餐厅变成都市传说...
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强烈意念，让无名餐厅不可思议化的。
是无名餐厅里的某人？是散播传言的莱莎和莉莉九十九？还是听到传言的谁，擅自的想象导致了这种状况的出现？
在他最需要客人的时候，发生了这么一件令人迷惑至极的事情，他是真的有点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不起来了。
总之，平复了心绪之后，里贝尔做了一些实验。
首先是，只要一度来到过无名餐厅之后，接下来就不会再出现无法发觉无名餐厅存在的现象。这也是之前，他们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原因。
其次的话，无名餐厅不可思议化的期间，其实也来过一名外客。
那就是和格罗菲尔大师一同被骗的，那位热爱艺术的阿尔蒂子爵。
这件事证明，只要有人发出邀请，外客也是能找到无名餐厅的。
只是，不知道这份邀请限定于里贝尔，还是限定于知道无名餐厅的所有人。
而这个特点，也是里贝尔视为保底的最后手段。
如果，再过个两天餐厅依旧没有起色，里贝尔只能广发邀请帖，邀请城中愿意赏脸的贵族，来参加无名餐厅的开业仪式。
虽说，这种状况会严重损害无名餐厅的神秘形象。
但刀都悬在头顶了，也不是继续经营形象的时候。
最后的话，杰琪能找到无名餐厅的理由，也很引人深思。
她是听到了乐声之后，才看到了餐厅的出现。
所以，或许乐声也是一个能让无名餐厅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关键词。
...
...
半天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贝尔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依旧环绕在夜莺琴的周旁，和依文娜一起继续在夜莺琴上寻找突破口。
自从杰琪出现之后，里贝尔其实就有个疑惑。
那就是，夜莺琴的不可思议之力，到底是能招来幻兽，还是能招来里贝尔所渴求的，“剧情突破口”？
要知道，里贝尔前脚刚刚在苦思凝想，怎么才能安全的去接近银之歌姬，后脚与金之歌姬密切相关的杰琪，就来到了无名餐厅。
换做平时，这二选一的选项，想都不用想。
毕竟，能招来“对剧情有帮助的人”什么的，实在是太抽象了，显然是能招来幻兽更合理一些。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现在处于一座本身就不合理的城市里。
而经过了诸多尝试之后，里贝尔觉得基本可以确定，夜莺琴的力量，是招来幻兽。
并且，还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比如，必须要将乐曲弹奏完整、完美，才能引来幻兽。
还有，通过夜莺琴招来幻兽，其实也是有消耗的。会大量的抽取弹奏者的体力。
之所以，里贝尔发现了这一点。是因为成功的召唤了三次幻兽之后，依文娜再弹奏时，险些虚脱的倒在了琴键盘之上。
所以，除了夜莺琴的信息之后，他还获得了有关于依文娜的信息。
那就是，这名少女的性格依旧是喜欢乱来，喜欢什么都藏在心中不愿意说出来的，危险的类型。
之后便是，夜莺琴似乎暂时只能招来低等的幻兽。
所谓低等，是里贝尔擅自进行分类的，界线也比较模糊。
大概就是天马那种通人性的，聪明的幻兽便是高等幻兽。而像安眠蝶那种，只是有些奇特力量的动物般的幻兽，便是低等幻兽。
最后就是，并不是所有幻兽，都很友善...
“痛！”
思绪间，里贝尔觉得自己的额头被蛰了一下。
瞬时间，他的视野完全反转。不只是方向，就连色彩也同样。
好在，这种让SAN值直降的视野，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正常。
视野恢复之后，里贝尔捏着一只还没有查名字，但是会蜇人的蜂状幻兽，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是依文娜第三次通过夜莺琴召唤来的幻兽。
黑压压的一片，大概百来只...
餐厅里，现在到处都是宅邸的住民，上蹿下跳的抓会发出淡泊荧光的蜜蜂的情景。
虽然，由于实验次数较少，所以不能得出召唤的幻兽是否会和曲目相关。
但是，为了以后无名餐厅可以安全的拥有“幻兽陪餐”的业务。里贝尔只能决定，暂时的封印一些比较过激的曲目。

第一百九十章，育成所
关于乐声到底能不能让路人发觉无名餐厅的实验，里贝尔暂时没有得出结论，但是目前来看比较悲观。
因为，无论是一开始的依文娜，还是后来的莱莎与里贝尔，都弹奏了很长时间，让餐厅一整天几乎都环绕着乐声。并且，宅邸周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经过。
但是，始终没有人走进无名餐厅。
之所以，到了这种地步里贝尔还心存幻想，是因为传闻的内容。
为了彰显神秘氛围，传闻之中有幸来到无名餐厅的人，都是在黄昏时分。
所以，只有黄昏时分弹奏乐曲，也依旧无人问津，里贝尔才会彻底放弃。
可惜，由于今天还有真王教会的晚宴要参加，里贝尔无法留下继续尝试。
长舒了口气，里贝尔在心中感慨，时间是真的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开个餐厅，硬是开出生死时速般的紧迫感的。
感慨之际，远比前任管家有能的现任管家，带着增援的装备赶回了无名餐厅。
“这是‘幻兽之瓶’，可以关住幻兽。”
塔娅简短的介绍着，将十数个幻兽之瓶分发给众人。
之所以，需要这么一个道具，是因为无名餐厅里大量在飞的“迷幻蜂”，又或者虫类幻兽都颇为的麻烦。
根据幻兽大图鉴的记载，虫类的幻兽，普遍都有记仇的特性。所以，大图鉴建议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杀害这类的幻兽。
并且，虫类幻兽另一个共通的特性，就是都有能穿透物体的能力。
所以，用普通的容器收纳迷幻蜂，它们没多会就自己逃走了。
而塔娅拿来的幻兽之瓶，就不必担心这样的问题。
逐渐将肆虐的蜂群，全部关入幻兽之瓶之中，塔娅接着科普。这件名为幻兽之瓶的道具，是通过魔导的方式制作出的，圣物“牢笼”的复制品。
嗯...万能的“魔导”姑且不谈，又一件圣物引起了里贝尔的兴趣。
“这‘牢笼’也是家族之中的圣物吗？”
来到旧王都之前，里贝尔都不知道，坎普雷特家族是真的阔。
就比如现在，也有三件圣物被里贝尔装备着，无时无刻的保护他的安全。
一件是怀表状的圣物，名为“迟暮”。效果是使用者一旦拨动时钟上的指针，直到指针复位之前，以“迟暮”为中心的一片区域中的所有事物，都会变得迟缓数倍，除了使用者。
另一件是里贝尔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叫做“不可侵的圣洁者”。能力的话，解释起来很复杂，但是里贝尔这位穿越者可以概括。
大概，就是能避免大部分的DEBUFF。
最后一件，则是一只夹在里贝尔内侧口袋的钢笔...之中的墨水。
这巧妙的隐藏起来的墨水，叫做“深渊之水”。
别看这名字吓人，深渊之水其实是一种护身类的圣物。
只要将特制的钢笔头拧开，释放出深渊之水。深渊之水就会将里贝尔的包覆在“深渊”之中。所以，外界几乎一切的攻击，都无法透过深渊之水，直接攻击到里贝尔的本体。
虽说，这圣物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点”负作用。
比如，“迟暮”迟滞的时间，会从使用者的“时间”上扣除。而所谓使用者的时间，通俗点来说就是寿命。
再比如，“不可侵的圣洁者”有时分辨不出什么是BUFF什么是DEBUFF，所以能挡的全挡了。
至于“深渊之水”...
鬼知道那所谓的深渊是什么地方。
但总体而言，三件都是既强大又好用的圣物。
只不过，它们大概完全无法抵挡魔女的力量就是了。
除了方便装备的圣物之外，那种经典的可以展开领域的圣物，坎普雷特家族也有一些。只不过，那种圣物都比较笨重，且总体而言并不只是限制对手，所以一般都是游离在宅邸外侧的护卫的手上。
而外围的护卫都有，那内部的法安与塔娅，也毋庸多说。有着一些使用后“随时可以为少爷牺牲”类型的圣物。
也正是来到旧王都之后，家族拿出的圣物多到仿佛都廉价了起来。所以，里贝尔才有了之前的提问。
“回少爷，严格来说，‘牢笼’既算是家族的圣物，也不算是家族的圣物。”
这如同绕口令一般，说了像没说的话语，自然不会是出自总是很正经的塔娅之口。
侧过头，里贝尔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的塞巴斯。
要不是总玩园丁梗有些腻，他都想问问塞巴斯庭院有没有修整好了。
“我接下来要讲述的事情，塔娅小姐要不要回避一下？”
“我认为没有回避的必要。”
塔娅阴沉着面孔回道。
里贝尔这时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塔娅摆出这样的神情了。
要知道，来到旧王都后，塔娅的阴沉脸，里贝尔可是印象很深的。大概，就仅次于法安的微笑吧。
原来，是塞巴斯的种种举动，让塔娅的怨念全部转移了过去吗？
还真是难得派上了用场呢，塞巴斯！
“咳，那我可就要说了。”
塞巴斯清了清嗓子之后，便讲述了起来。
“牢笼”准确而言，是影坎普雷特家族，也就是坎普雷特家族的暗面部分持有的圣物。
影坎普雷特家族，实际上是非常庞大的。规模，远远超过人丁稀少的坎普雷特家族。
只不过，除开一部分真正坎普雷特家族的远亲之外，影坎普雷特家族与其说是家族，更像是一个组织。
虽然家族内部，会以“影”之名来称呼这些暗面，并且影坎普雷特家族的人很少出现在表面世界。但一旦这些影坎普雷特家族出现在表面世界，自称时用的姓氏也只是“坎普雷特”，并不会加一个“影”字。
当然，除了姓之外，影坎普雷特家族成员的人名字中，不会有里贝尔这般的一大长串。
而“坎普雷特”这个姓氏也不是，随意就能拥有的。
之所以说影坎普雷特家族像组织，是因为其中有很多育成所一般的地方。
然后，从这些育成所走出的，真正可以为坎普雷特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坎普雷特”这个姓氏。
在旧王都周边，便有一个影坎普雷特家族的据点，又或者说育成所。
“牢笼”就是这个育成里的圣物。
而从这个育成所能拿出“幻兽之瓶”这样的道具的情形也不难判断，这座育成所研究的事物以及培养的人才，都与“幻兽”相关。
并且，塔娅便是出身自旧王都育成所的，影坎普雷特的一员。
“原来如此。”
塞巴斯的话语，就像是补齐了一块拼图一般，让里贝尔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塔娅持有着可以让天马完全无法反抗的，古怪的陶笛。
还有，塔娅凭什么能以一名外人的身份，一直可以打理旧王都的一切等等。
而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里贝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塞巴斯，你的妻子也是旧王都据点的成员吗？”
“是的，少爷。”
塞巴斯微笑着回答道。
“而且，如果不是塞巴斯前辈，蕾茜前辈本来是可以获得‘坎普雷特’的姓氏的！”
这句话语，无疑是塔娅说道。
虽说，塔娅看起来颇为的克制，除了语气有些像控诉之外，其他的地方没有表露出激动。
但是，对于一直都只是完美的执行着自己使命的塔娅而言，表现出失态本身就是极为少见的事情。更何况，还与她需要服侍的少爷基本无关。
听着塔娅的话语，塞巴斯只是苦笑了一下，挠了挠脸。
而里贝尔虽然已经感觉到了，塞巴斯与他的妻子“蕾茜”之间，大概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且与塔娅之间的关系，或许也很错综复杂。
但他总感觉，现在并不是了解这些的时候。
看了看侧过脸的塔娅，以及依旧在讪笑的塞巴斯，里贝尔心中叹了口气出声道，
“‘蕾茜’的墓园，是在旧王都周边吗？”
“是的，少爷。”
“那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祭拜一下吧。时间，定在...前往学院之前怎么样？”
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撑到离开旧王都的里贝尔，稍微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而塞巴斯则是将手掌轻轻贴在胸前，微微欠着身做出了回应。
“非常感谢，少爷。”
...
...
“抱歉，安妮...我也不想的。但是，这次、只有这次...我的女伴只能是她...”
傍晚时分，宅邸的马厩旁侧，里贝尔摸着天马的鬃毛，深情的说道。
从他摸着的天马，露出了仿佛在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然后另一只天马露出了十二分警惕的神色来看，这次他应该没有认错安妮与柏塔。
所以说嘛！
谁家的孩子天天哭，谁家的毒狗天天输？
他也总能猜对一回的！
在得知了塞巴斯与妻子之间的一些纠葛之后。隐约理解了安妮与柏塔，为什么总是对塞巴斯露出那么恶劣的态度，但事有万一又会捏着鼻子帮助塞巴斯的里贝尔，愈加觉得这两匹通人性的幻兽，可爱了起来。
于是便有了之前那打趣的一幕。
又或者说，这些天都快被来自各处的压力压垮的里贝尔，只有在安妮的旁侧，真正意义上得到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不过，短暂的轻松时光，在里贝尔乘上马车之后便结束了。
他又不禁的开始了思考。
在格林沃特城时，里贝尔便接受了塞巴斯的忠诚。也知道了，塞巴斯即使心向着他，但也依旧无法与影坎普雷特划清界限。
所以，对于影坎普雷特的事情，里贝尔即便好奇也没有逼迫塞巴斯去透露。
而塞巴斯也会在一些适当的契机，吐露一些可以吐露的有用讯息。
这也导致，之前塞巴斯明显的刻意，以及让塔娅也加入进谈话中的行径，令人值得深思。
塞巴斯是想趁机会让里贝尔知道，影坎普雷特在旧王都这里，是种什么样的状况吗？
并且，以当着塔娅面诉说的方式，向“夫人”变相的证明自己的内心清明？
毕竟，他被忽然降职为园丁的事情，代表着“夫人”已经对他产生了不满。
又或者，塞巴斯在暗示着，与塔娅相关的什么。
本来，里贝尔也不会联想到塔娅的身上。
但是，他想起了深层意识空间里，破灭的转述之中，那些说“塔娅可以争取”的话语。
并且，仔细想想，塔娅虽然明显不怎么待见塞巴斯，但是两人总是如同形影不离的样子。与其说是前、现两人管家在竞争，不如说是塞巴斯一直在主动缠着塔娅。
而塞巴斯的那些话语，也算是在揭开塔娅的身世。
说来，还有件事让里贝尔有些奇怪。
那就是塔娅对于塞巴斯和他的妻子，称呼都是“前辈”。
虽然，有可能影坎普雷特育成所的风气就是如此，大家都是前辈后辈。但塔娅认识两人，且似乎对于塞巴斯的妻子付诸了一些情感的事情，就很奇怪。
因为，她们从外观上来看，相差着大概半个世纪的年龄。
如果不是塞巴斯一大把年纪，跑去影坎普雷特的育成所，疯狂的吃嫩草。那理应早就离开了育成所的塞巴斯夫妇，又是怎么和如此年轻的塔娅结识的？
里贝尔想了一会，自然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因为，信息还欠缺着很多。
不过，他知道自己应该多瞩目一下，这名刚刚来到旧王都时有些讨厌，但现在不仅习惯了其存在，并且开始觉得她很好使唤的管家了。
但，也只是多瞩目一些而已。
他也知道，塞巴斯大概是为他着想。甚至，在为他寻找一个在家族甚至于组织的突破口。
但是，由于塞巴斯的视角始终只在平凡世界。所以，他大概无法理解，他的少爷并不处在有精力攻略一名女管家的状态之中...
“喔？看，坎普雷特。真像塞巴斯所说的一般，发生了有趣的事情。这些幻兽，居然在逐渐消失。”
能和里贝尔坐在即将前往宴会的马车车厢之中，并且发出咋咋呼呼声音的人，自然只有斯佩西。
大概一天的时间，除了打扮自己之外还是打扮自己的，已经穿上了晚礼服的斯佩西，将幻兽之瓶举到里贝尔的面前，指着瓶中变得虚幻的迷幻蜂，兴致勃勃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真王教会的据点
幻兽之瓶里的迷幻蜂，并非是消逝或者消失，而是“返巢”。
之所以影坎普雷特家族，会在旧王都周边有座与幻兽相关的育成所，是因为旧王都本身就是很特殊的场所。
将时间拉回数百年前，当旧王都还不“旧”的时候。阿斯卡特城，被称作“人与幻兽共存的城市”。
在阿斯卡特城周边，有着世间之中规模最庞大的幻兽巢穴，甚至都可以称之为幻兽国度。所以，在阿斯卡特城之中，幻兽随处可见，幻兽也是阿斯卡特住民们最好的伙伴。
但是，随着梅布莱恩的内战爆发，战火频频燃到阿斯卡特城这边，幻兽也大量被卷进战争之中后。阿斯卡特城的幻兽们，便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了身影。
只不过，据说幻兽巢穴始终就在阿斯卡特城周边。因为，巢穴这种事物是很难进行搬离的。
无论是幻兽巢穴还是其中的幻兽，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所以，在幻兽现在已经极少现世的情况之下，旧王都也是最容易见到幻兽的地方。
而正是幻兽巢穴的特殊性，所以里贝尔才能见到夜莺琴弹奏时，那些幻兽仿佛凭空出现。然后，将它们关进幻兽之瓶后，感受到拘束的幻兽也自己消去身影，返回传说中的巢穴里。
换做他人来听幻兽巢穴的事情，她们或许只会将其当成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又或者感叹幻兽这种存在着实神奇。但是，里贝尔听着却联想到了更多。
真实存在，却无法查探什么的。
这个幻兽巢穴，会不会是搬进了与现实世界叠加的异空间，也就是类似于“间界”的地方？
幻兽凭空出现以及消失，也有些像是魔女在通过间界进行移动。
由于，白之魔女划开间界的力量，似乎是与原初魔女敌对的意志赋予的。所以，里贝尔也不清楚除了白之魔女之外的其他魔女，是否也能感知间界并且加以利用。
但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能”的话。惧从哪里找来的两只影雀，并且加以掌控的事情，似乎就有眉目。
...
还真是事事都能和魔女产生联系。
里贝尔有时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分敏感了。
不过另一方面，如果幻兽巢穴真的是以空间叠加的形式，存在于旧王都的话。
那是否代表着，在旧王都的任何地方，只要发挥出夜莺琴的不可思议力量，就都可以招来幻兽？
里贝尔的脑中浮现起一幕。
那就是他遭遇危机时，拿出夜莺琴从容的弹奏一曲。然后，不断出现的幻兽，就替他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但只是稍微想了想之后，里贝尔便摇了摇头。
想达成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有太多需要解决的环节了。
首先，他需要能随身携带那巨大且沉重的夜莺琴。
其次，召唤出的幻兽，不见得有战斗力。而有战斗力，不见得会帮他。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
他现在弹奏，还招不出幻兽...
果然，幻想只能止步于幻想。
伯爵大人向着武斗派的转变，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
...
夜幕降临的时分。
乘坐着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里贝尔和斯佩西以及负责驾驶塔娅，来到了教会林立的旧王都南城区。
遥遥的望着真王教会的据点宅邸，里贝尔在马车上一时有些凌乱。
因为，他看到了连接着园区的一大片山林。
虽说，现在的位置是在南城区的边缘部分，但也终究没有跨出城墙。
那这宛如城中景区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平心而论的话，真王教会的宅邸虽然气派，但想要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大城堡比肩，还是差了一些的。
可还是那个问题，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好歹是在城外的。
一直以来，里贝尔其实是特别不看好梅布莱恩反抗军的。
他觉得，这个等这个组织复国成功，还不如等一颗陨石将这个世间砸成废土，然后他们在废土之上重塑王国荣耀。
而他也不太清楚，会有这么多人加入反抗军，并且还有各种组织与反抗军纠缠不清。究竟是这些人没有像他一般的穿越者远见，还是一个个心怀鬼胎，以复国为旗帜暗地里为自身谋求利益。
可现在，看着旧王都里仅次于王宫的真王教会据点，里贝尔有些动摇了。
穿过在山脚下的宅邸外门，里贝尔抬起目光，看到宅邸的主建筑在最高的山丘之上。而外门与宅邸主体的距离，看起来得有个小几公里。
看来，来真王教会的据点参加宴会，还有一个门槛。
那就是，必须有辆马车。否则，等到客人徒步从外门走到主宅邸，宴会可能都结束了。
...
马车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山丘顶端攀登。
看着宴会场逐渐离近，里贝尔思考着，都已经到了这里，是不是代表着这次的宴会他不会再卷入轮回之中。
而如果真是这样，这算不算一个巨大的线索。
因为，他听闻真王教会这场晚宴规模很大。并且，虽然几乎人人都知道真王教会，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王国法律从来不会禁止“贵族间的交际”，所以城内大部分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给真王教会一个面子。
那么，里贝尔不能与之会见，否则便会陷入轮回的神秘人。就会被锁定在一个有限的范围里。
对方可以参加城内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茶会等等。但唯独，不能参加真王教会的晚宴。
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生的大量轮回，劝退了对方让对方无法出席。
所以，到底是什么状况，里贝尔只能找机会去深层意识空间，找破灭进行确认。
想着想着，里贝尔就又开始头疼了。
他有时也不知道，究竟是作为一名突然就会被金属球棒爆头，但是可以感知到自己在轮回的“主人公”，面临的状况更加绝望一些。还是像他这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卷入轮回，却要一直心惊胆战的“配角”，更加无奈一点。
说起来，来到位于南城区边缘的时候，里贝尔突然意识到其实有个BUG可以卡。
之所以惧能让城中的轮回停止一段时间，并且让里贝尔获得重要讯息而不被重置。是因为，轮回的范围有限。而当时，惧的状态属于同时身处在城内和城外。
同一个意识，城内部分的时间在循环，但城外部分的时间却在正常轮转，会出现矛盾。
这算是轮回这一规则的缺陷，而惧就准确的抓住了这个缺陷，让规则一度无法运行。
而根据同样的道理，如果里贝尔能找到轮回这一规则覆盖范围的界线，然后找个人躺在界线之上，一半在线内一半在线外，是不是就能让轮回无法发动？
当然，想要找到准确的边界线并不容易。如果没有格林沃特城的经历，里贝尔就放弃这个更像是脑洞一样的想法了。
但是，他在格林沃特城，看到过“巨人”。
而且，将那个假肢解者变成巨人的力量，追根溯源还是惧的力量。
加上惧始终在城外，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遭到城中力量的干涉。并且，身为原初魔女大概能更准确的找到魔女庭院的范围界线。
那下次惧在出现时，他以合作者的身份说出这些话语，让惧从城外弄个巨人往边缘线上一趴，是不是大部分问题都解决了？
...
不对，等等！
该死。
惧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又或者想到了但是却无力制造巨人吗？
那家伙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但是故意什么都不说也不做！
“呼...”
突然又想明白了许多的里贝尔，磨了磨牙。
这一次，他都懒得在心中去骂惧了。
什么合作，什么同伴，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抱有侥幸。
说到底，一切还得靠自己。
...
...
参加这一天晚宴的宾客，不可谓不多。
但是由于真王教会的宴会场，实在是太过于宽广。导致一路上，里贝尔硬是没看到一名同行者。只是遥遥的看到了山丘之上，停放着诸多的马车。
临近山丘的位置，里贝尔才看到，山丘之上其实是诸多建筑林立的。
毕竟，这里主要还是真王教会的据点。
不过，这片区域与里贝尔以前在光明大教堂后院看到的场景也略有不同，居住区的建筑之间看起来并不是很密集。
或许，是贵族们，都需要一些比较大的私人空间吧。
而看着山丘之上，宫殿般的主宅邸旁，诸多民宅般的建筑与功能型的建筑林立的场景。让里贝尔更加切身的感受到，自己仿佛来到了建立在旧王都之内，却又独立于旧王都的小镇。
环视着山丘上的建筑群，里贝尔忽然一怔。
来了来了！
这熟悉的味道。
只见，夜色之下，一座如同矮塔般的建筑顶层，有道惊人的白色耀光直抵天际。
而几乎是在看同样的方向，但里贝尔对侧的斯佩西，却仿佛没有看到这般异样的景色。
也就是说...
“塔娅，停车！”

第一百九十二章，约翰
有一名原剧情主角，就在真王教会的据点。
停下的马车里，里贝尔严肃的盯着大概有三层高的矮塔。
看来，即便来到旧王都之后，他的“遇剧情体质”也丝毫没有变化。
昨天刚刚遇到散发重要配角光芒的杰琪，今天就遇到散发主角之光的人了。
之所以，比起以往感觉有些收敛。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窝在无名餐厅里忙活，且无名餐厅不知不觉间都市传说化的原因。
仔细想想，他频频遇原剧情重要角色的原因，其实一股脑的推给“体质”。不如应该说，他原本就是那些剧情之中的一环。什么都不做也会顺理成章的遇到各类主角，大概才会如此。
也就是说，继“灾厄魔女线”与“哀伤魔女线”之后，“歌姬线”的原剧情，他也同样会登场，并且与原剧情的主要人物产生或多或少的联系？
那原剧情里“坎普雷特伯爵”已经死了两次了，这次是不是也...
呸！
晦气！
他这都是在想些什么...
甩了甩头，里贝尔走下了马车。
皱着眉头站在矮塔的前方，里贝尔还思考着，到底要找什么借口，才能合情合理的进入矮塔找主角的时候，跟着走下马车的斯佩西已经帮他找好了理由。
“这里...哦，原来是图书馆。哼哼，即使这个图书馆的规模不大，里面诸多古老家族的底蕴，也不是寻常的图书馆可以相比较的。”
原来如此。
里贝尔心中如此的想着。
虽说这图书馆的外形奇特了一些，但没错，他就是要进图书馆，看看这些顽固贵族的底蕴！
“这里可以进吗？”
“没什么不可以。既然是图书馆，自然是对大众开放的。”
斯佩西耸了耸肩说道。
某种意义上，她也确实有代真王教会发言的资格。
“对大众开放呢...”
回首望着来时的漫长道路，里贝尔一时间也想不通，到底有没有“大众”会特意跑进真王教会的领地之中，跨越几公里的路途专门找书看。
在向塔娅确认了一下，能不能稍微逛一逛图书馆，并得到了还有时间的回答后，里贝尔顺势了走进了矮塔。
确实如斯佩西所说，想要逛图书馆是不会有人阻拦的。
所以，里贝尔等人一路基本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图书馆的最内部。
矮塔图书馆，到处充满了古朴又或者说“底蕴”的气息。里面的书籍，几乎没有用上新式纸张的种类，全部都是发黄、粗糙的旧纸遍束而成的。里贝尔甚至看到了一些羊皮纸以及石板。
如果是仙侠的世界观，里贝尔觉得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本绝世秘籍，或者附赠老爷爷的书页都不奇怪。
虽说，仔细阅读的话，在这间图书管里说不定能收获一些世间的隐秘。但里贝尔此行，显然并非这个目的。
于是，走马观花般的大致扫过一层的书籍，里贝尔几乎径直的走向了二楼。
途中，斯佩西似乎被一本书籍吸引了目光，所以有所驻留。
而里贝尔也心道正好。
毕竟，和未知的主人公交谈时，身旁的人越少越方便。
里贝尔都做好了在二层多驻留一阵的打算。
因为，只要迟了时间，他就有借口打发塔娅，先行前去宴会场充当传讯的角色。
可事与愿违，就在里贝尔脚踏上了楼梯的那一刻，忽然间整座塔内都回荡起了轻灵的乐声。
里贝尔立刻便判断出，这仿佛在挑动人的心弦一般婉转且温柔的乐声，来自于竖琴。
而乐曲本身便引人入胜，加上乐曲因为来自于矮塔的顶层，有种若即若离的遥远感，仿佛在邀请听者一探究竟一般让人心痒。
于是，里贝尔支开斯佩西和塔娅的计划，彻底宣告了失败。
她们都显露出了，打算随着里贝尔一同走上阶梯的趋势。
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埋怨着这主人公没事弹什么竖琴，里贝尔一边也对这名主人公的身份有了猜测。
应该...是歌姬线的男主角吧？
否则，上哪里找第二名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与银之歌姬紧密关联的旧王都，还有着出色的音乐造诣的主人公？
在里贝尔等人向上攀爬楼梯的时候，颇有些静谧氛围的前一首乐曲结束，一阵颇有激昂感的乐曲，紧着着在矮塔之中回荡了起来。
不多时便走到了塔顶入口前方的里贝尔等三人，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心有灵犀般的驻足在了门前。
他们耐心的等待着又一支乐曲结束之后，才推开门，鼓着掌走了进去。
...
...
矮塔的塔顶之上。
里贝尔，终于看到了又一个大型光源的真面目。
或许是，每天都在承受着依文娜与爱丽丝的洗礼的缘故，里贝尔的眼睛现在有着极强的光适应力。
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蓝发的少年。
而且这名少年的蓝，是一种特别有违和感的湛蓝。就像是一幅风景的照片里，抠掉了一片区域用画笔补了上去一般。
只能说，《魔女在悲鸣》的发挥还是稳定。
即便没有金手指，也能让人一眼分辨出谁是主角，谁是龙套。
不过，除开那似乎很适合去打牌的发色之外，里贝尔倒觉得这一回的男主角，有些格外的普通。
少年有些瘦弱，却也不至于太过瘦小。少年的面庞看起来稚气未脱，不过也不会太过于年幼。
而少年的穿着，比起尼禄与克里斯那简直将自身属性直接展现出来的装扮，也着实平凡了许多。只是很常见的，没有任何个性掺杂的深色长袍。
且里贝尔觉得，少年在看到他们忽然闯到塔顶来时的态度，也挺中庸的。
因为，如果是克里斯面对突然的惊吓，大概会夸张的缩一缩身躯，露出怯生生的神情，如果是尼禄面对突然的惊吓，大概只会挑下眉，然后完全不当回事。
而蓝发少年，只是展现出了一开始有些吓到，然后感到疑惑，但总之先恢复了冷静的。普通人的组合拳一般的反应。
“如果我们的掌声有所冒犯，还望你不必介意。”
看到出现在塔顶的人，确实是如他所想的“男主角”时，里贝尔是稍微松了口气的。
因为，仔细想想，“真王教会”，在旧王都其实算是个高危场所。
他们拥有着明确的信仰，以及确切的旗帜，还有足够多的信徒。所以，以这些元素为基础，再加上一名如银之歌姬般具备魔女之核的“女主角”的话。
这里很可能也会是一处，在打纯净之力主意的仪式场。
“不...没关系。抱歉，不如说是我没有做好本职的工作。”
蓝发少年看起来有些慌乱的，将手中的竖琴藏在身后，然后躲避着里贝尔等三人的目光，稍微侧过脸。
“我是这座图书馆的管理员，名字是约翰。请问诸位，是有什么想要借阅的书籍，希望我帮忙寻找吗？”
始终不敢正视着里贝尔等三人，蓝发少年说了一段像是排练了很多次的台词般的话语。
约翰？
就是和爱丽丝一样，十个人西方人里就有一个人叫约翰的，“约翰”吗？
而且，明明是混迹在真王教会这种旧贵族的大本营之中，约翰居然没有姓氏。
“图书馆管理员？你不是，为了今天的晚宴，专门聘请而来的乐师吗？你之前的弹奏，十分出色。”
里贝尔尽力以一副疑惑的口吻询问道。
“您过奖了...”
约翰讪讪的说着，近一步的试图不让已经在他背后的竖琴展露出分毫，
“我只是稍微擅长竖琴，所以没有资格成为乐师。”
“...”
里贝尔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想到这可能还是和吟游诗人们与旧贵族之间的恩怨情仇有关。
眼看话题就要就此结束，在塔娅和斯佩西面前，只能保持伯爵形象的里贝尔，似乎没办法近一步纠缠显然是平民的约翰。
里贝尔灵光一闪，再度开口，
“确实，竖琴作为乐器，有着太多的缺陷。就比如之前你所弹奏的《圣王的远征》，只凭竖琴完全展现不出那份宏大与激昂。”
认为约翰或许很珍视竖琴的里贝尔，故意言辞傲慢的贬低着竖琴这种乐器，然后，
“你的天赋不应该浪费在那种乐器之上。塔娅...”
里贝尔说完挥了挥手，塔娅便将一枚“邀请函”拿了出来。
这是里贝尔察觉到餐厅的不可思议化后，参考名片制作出的事物。
邀请函外观，像一枚卡片，正面漆黑，后面印有坎普雷特的家徽。而打开这枚邀请函，里面也没有多少内容，只是用有些拗口的如同诗歌的方式，书写着无名餐厅的地址。
“黄昏时刻，拜访这里，你就可以见到真正完美的音乐，与君临在所有乐器之上的乐器之王。”
面对以盛气凌人的姿态将邀请函递过去的里贝尔，约翰只是双手接下邀请函，然后低着头连连道谢。
这...
约翰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的卑微姿态，让里贝尔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约翰，真的会来无名餐厅吗？
他故意用之前的态度，是为了激起约翰的逆反、抗争心理，让他不服气的找去无名餐厅。
而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歌姬线男主角钓到无名餐厅之后，要搓要揉，里贝尔再花时间去思考。
可现在的氛围，似乎这样的未来不会出现了。
不如说，根本不是里贝尔的错觉。这约翰，是真的没有丝毫主人公般的气势。
以往的尼禄和克里斯，无论他们的性格是否迥异，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只要一出现，就会宛如一阵飓风一般，将周围的人全部卷进剧情之中。
可约翰别说是引发什么事件了，里贝尔想将他拉进事件都有些困难。
而且，现在的他在他人眼里又是个什么形象？
是对一名音乐天才惺惺相惜的伯乐型伯爵大人？
还是莫名其妙的对一名平民装模作样的，脑子好像不太好的伯爵大人。
那他是不是要利用一下现在的形象，直接绑走约翰，又或者说着“我不做伯爵啦”什么的，抢过约翰的竖琴一把摔碎在地上。
不行，不能冲动。
对于约翰的所有感官，都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根本无法作为参考的偏见而已。
说不定约翰是在扮猪吃虎什么的。
那他太过过激的话，是真的将自己往洗不白的反派的不归路上推。
轻舒了一口气，里贝尔快速的思索着，是不是要硬着头皮继续纠缠约翰一会。
反正，现成的借口也是有的。约翰是图书馆管理员，那他去刁难般的让约翰去找出一些图书管理的书就好了。
即使他的举动看起来会有些不正常，但他只要板起一张脸，别人会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别有深意的！
就在里贝尔思索完毕，准备开口的时候。
忽然间，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爆炸之声。
站在塔顶这相对的高处，里贝尔反射性的转头望去，只见随着爆炸之声，真王教会领地森林部分的深处，飘起了浓烟。
时值夜晚。
真王教会领地住宅区的通明灯火，也无法照及到远方的森林。
也正是因为这份昏暗，里贝尔看到了令他怀疑起自己双眼的一幕。
只见，就在爆炸产生，浓烟泛起的位置，一道冲天的炽白光芒闪耀了起来。
又是名主角？
里贝尔忍不住看了一眼就在身侧的约翰。
而就在里贝尔的思维有些停滞的时候，更令里贝尔挪不开双眼的情景接连的出现。
先是天际，陡然闪过一道犹如彗星般的事物，然后准确的砸在了之前发生爆炸的地方。
紧接着，一大片区域的树林，迅速的被火焰所点燃。
而里贝尔则是一眼就认出了，正在熊熊燃烧的苍蓝色的古怪火焰。
这是不死鸟的烈焰！
“安妮——！”
里贝尔猛然的暴喝一声，冲向了塔顶的边缘。
随着天马的鸣叫之声迅速的做出回应，里贝尔纵身跳了下去。
“少爷！”“坎普雷特你做什么！”
在塔娅与斯佩西的惊愕目光之中，稳稳的接住了里贝尔的洁白身影，笔直的升至空中，陡然的展开了巨大的羽翼。
下一刻，天马安妮也如同一道彗星一般，在半空勾画着白色的幻影，极速的向着森林深处的方向冲刺而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可真是个怪物
真王教会领地的森林区域。
位于森林地下的秘密基地里，此时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
在不断的怒号与嘶吼声之中，游离在秘密基地中的守卫们，纷纷被快速的击溃。
穿梭在秘密基地各个通道之中的金发的身影，解救着关押在秘密基地之中的大量孩童，指挥着他们向入口的方向聚集。
“也救我一下——”
在一处散发着恶臭，阴暗且摆设怪异的深处房间，突然传出的声音拦住了金发少女的行动。
金发少女凑近，通过房门的缝隙看着内部的情景，眉头不禁皱紧。
房间内，是一处像是还未规划完毕一般的，巨大的空洞。
而这片空间之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大量秘密基地的守卫，以及研究者装扮的人。
然后，大空洞的中心，是被绑着四肢钉在一张金属床上的白发男子。白发男子的胸口，持续处在被一柄利剑穿透的状况。
虽然，金属床的周围已经化为了一片血泊。但是，或许是血已经快流干了的缘故，白发男子的伤口之中却已经不在渗出鲜血。
“现在是安全的！”
直到白发男子再度喊出一声，金发少女才确认之前呼救的也是对方。
“你竟然还活着。”
金发少女凝视着白发男子，像是在判断到底要不要进行搭救。
毕竟，眼前的状况着实太过诡异了一些。
“咦？我们是不是之前就有过同样的交谈？所以说，这些人是没有任何概率能杀死我的。”
极端的饥饿、缺水，还被放干了能流出的鲜血。
这就是白发男子现在最直观的状态。
而就是这么一个直接化身木乃伊都不奇怪的人，话语声却依旧精力十足。
“这些人是？”
“嗯...一场不幸的事故？”
“我该怎么救你？”
“给我食物，然后解开这些锁链，拔掉我胸口的剑就可以。呃，如果觉得太麻烦的话，只解开一只手也好。剑我自己拔，剩下的锁链我也自己想办法弄开。不过，食物是必须的！”
“没有食物。”
金发少女环顾了一下大空洞，然后发现了大空洞的边缘，有些奇异的植物。
不，准确而言，她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算不算植物。因为，除了有根茎叶的姿态像植物之外，植物整体看起来像是一堆生着脓疮的肉块的聚合。
“这个你吃不吃？”
金发少女快速的去掰来了一节，拿到了白发男子的面前。
“...如果把这东西当成食物，我总觉得我要向全世间的食物道歉。不过没办法，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然后，在一个人真敢喂一个人真敢吃的奇妙连携之下，白发男子挣扎着将诡异的植物吃了进去。
之所以说是挣扎，因为那东西想来是口感、味道都不怎么好。所以，白发男子是呈仰姿，以不断干呕的状态顽强的将那些“食物”全部咀嚼吞咽了下去。
一时间，金发少女都判断不出，到底是她摘来的诡异植物可怖，还是躺着将诡异植物的汁水沾的满脸都是的白发男子，更加骇人几分。
“啊——！就算是绝体绝命、万不得已的状况，也不建议吃这种‘食物’！就算是我，刚才都产生了自己被毒死的幻觉。”
像是无视着白发男子的感慨，金发少女用手指抓着锁链稍微用力，便“啪”的弄碎了一个。
“如果你能回我一句‘这种食物只有你会吃吧！’之类的话语，我会很高兴的。毕竟，那样我就不是在自说自话，也就不显得自己很尴尬了。”
而金发少女没有理会白发男子，继续“啪”的掰碎着锁链。
...
...
不久之后，确认了秘密基地内的所有被关孩童都得到了解救之后，金发少女与白发男子与最后一批孩童汇合，快速的奔向秘密基地出口的方向。
“不要怕，不要怕，这个并不是真的剑，也没真的穿透大哥哥的胸口，只是一种前卫的装饰品而已！”
一边逃走，白发男子一边出声哄着一旁边哭边跑的被解救孩童。
不得不说，即使在吃了“食物”之后，白发男子的形象已经不再是如同木乃伊。但是，身上到处沾着血迹和古怪液体，胸口还插着一柄长剑的他，看起来也依旧颇为的惊悚。
“对了，我的名字是艾格伊德。”
哄了半天一旁的孩童无果之后，带着一丝无奈的神色，白发男子也就是艾格伊德，将目光转向稍微前方位置的金发少女，自我介绍道。
“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因为，一般人看到我这副样子，总是对我很好奇的。但是你却完全不好奇，所以我反而对你有些好奇了。”
像是绕口令一般的说完，艾格伊德期待的看着金发少女。
只是，金发少女不仅没有回答，连背影也丝毫没有转过来的趋势。
自讨没趣的艾格伊德，用手指挠了挠脸，然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异之声。
因为，就在这时，穿透了他胸口的剑，伴随着一阵仿佛有事物熔化般的嗤嗤声，突然从中折断了。
剑身的大半部分与剑柄部分，从他的胸前掉落到地面。而剑尖的部分，则是从他背后落去。
不过同样的是，无论剑的哪个部分掉落在地面之时，都发出了一声无比沉重的巨响。甚至，地下空间的通道都随之摇晃了些许。
前方的金发少女，终于转过头，责备般的瞪了艾格伊德一眼。
而艾格伊德则是满脸无辜的连连摆手，
“这...真的不怪我。我就说，之前为什么怎么拔都拔不掉。原来，这剑是一种圣物...”
艾格伊德解释之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秘密基地的入口处。
而众人发现，本应洞开的基地入口，此时已然被封上。
一道蓝色的光幕一般的墙壁，牢牢将地上和地下分隔在了两端。
“明明已经收拾了全部的守卫，怎么还有能能启动光幕结界？是类似于自动防卫机制之类的吗？”
停在光幕结界的前方，看着近在咫尺的地上，艾格伊德也蹙起了眉头，
“真是麻烦，作为被时代抛弃的人，我和这种‘魔导’产物，相性很差的...”
艾格伊德满是为难的表情犯愁的时候，金发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开。”
将艾格伊德等人都驱之一旁之后，金发少女正面面对着光幕结界。
“你这是打算...”
砰！
还没等艾格伊德说完，陡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差点让他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整个秘密基地都随之颤动，并且墙壁的缝隙之中不断抖落着泥土与灰尘，甚至秘密基地有些没有完工的地方，都出现了小范围的坍塌现象。
其中，自然还夹杂着一旁的孩童们捂着耳朵的尖叫。
而引发了这一切的根源，仅仅只是金发少女，用力的对着光幕结界来了一拳。
“你该不会...”
该不会是打算用拳头打破光幕结界吧？
艾格伊德的话语依旧在半途，又一声巨响就响彻了起来。
“冷...”
冷静一点，这不是能靠蛮力打破的东西。
艾格伊德的劝阻声，被淹没在接连不断的巨响之中。
直到过了大概半分钟，简直让人从灵魂深处开始颤抖的巨响，才终于停歇了下来。
“所以说，靠蛮力是不...诶——？”
本以为，金发少女是累了才停手的艾格伊德，却看到了金发少女在面容严肃的，观察着光幕结界出现的细微裂痕。
“退远一些。”
听着金发少女再次发出指令，艾格伊德哪里还敢怠慢，连连带着孩童们退出了极远的距离。
只见，凝视着光幕结界的金发少女，原本挡住半边面庞的前发，忽然被一阵苍蓝色的火焰燃为了灰烬。随之而来的是，金发少女的半边身躯仿佛都在幻化为一只鸟。
下一瞬间，深吸了一口气的金发少女，猛然的吐出了一团炽热的苍蓝烈焰。
剧烈的热浪撞击在光幕结界之上，已然退远了很多的艾格伊德等人，也依旧感受到了自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而火焰与光幕的僵持之中，先前的那道细微的裂痕，逐渐的扩张，快速的遍布到了整个光幕结界的所有角落。
终于。
随着一阵彷如爆裂之声的巨响，抵挡在众人面前的光幕结界，被成功的轰成了碎片。
...
“你可真是个怪物...”
跟在金发少女的背后，从秘密基地离开，来到地上颇有种重见天日之感的艾格伊德，忍不住感慨道。
于是，在艾格伊德一路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他终于成功的做到了，又让半边身躯维持着怪鸟姿态的金发少女，神情冷漠的瞪了他一眼。
...
...
在新梅王国某处的云层上空。
一名身形虚幻，略有透明，偶尔还会与周边融为一体的少女，双手撑在脑后以斜躺的姿态，随着风似乎飘荡着。
奇怪的少女悠哉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叹了口气，轻声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真无聊～有没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阿斯卡特那里好像挺有趣的。可是在执行计划，所以我突然跑过去，应该会被发火吧...”
“真不擅长应付那些认真的家伙。”
时而自语，时而在空中做着随意翻滚等奇行，满是百无聊赖之姿的少女，在某一刻忽然振奋了起来。
睁大着先前还满是困意的双眼，目光明亮的少女，望向了旧王都的方位。
“找到了，阿哈哈哈～找到了！”
伴随着少女开怀的笑声，少女虚幻的身躯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满怀恶意的天灾
“原来，在外面还有负责接应的人。”
“所以，这居然是一次营救行动吗？我还以为，是那些笨蛋不小心抓来了个不妙的家伙，才引火烧身。”
“不过作为行动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你故意被绑架，是为了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他们的据点，一次将所有被诱拐的孩童全解救出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计划之中也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首先，时间太长，会让其中生出很多变数。其次，你就算再强，让你孤身闯入恶人的巢穴，与他们全员对抗，也是不合理的。”
“从这些人的服饰来看，他们好像是教会的人。虽然是在做好事，但是总觉得让人心里不舒服。而且，你是不是在那教会里遭受了苛刻的对待？哪有因为你像个怪物，就真将你当怪物用的道理？”
“所以，不如就加入冒险家公会吧！比起三流教会来，成为冒险家可以获得更多的自由。而且，以公会重视成员的作风，他们绝对不会制定出，像这种只让你一个人乱来的计划！”
在将被诱拐的孩童们，全部从地下救出之后，基本完成了使命的金发少女，望着负责接应的人们，将一批一批孩童们，带至安全场所的情景，一直冷峻无比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的柔和。
而或许也正是因为金发少女，现在的心绪如表情般具有着柔和，所以她才罕见了回了在她耳旁，一直喋喋不休的艾格伊德几句。
“这次营救计划，冒险家公会也是制定与参与方。”
简短的一句话，就让大肆在宣传冒险家公会的艾格伊德略微哑火了。
“而且，计划本身也并非你所说的那么不堪。”
金发少女平静的说道，
“我们对于这个‘育成所’很熟悉。知道它大体的方位，知道它的守备力量，也知道它处于刚刚起步的状态，很多部分都不完善。”
金发少女说着，稍微示意了一个方向。
而艾格伊德顺着望去，看到的是山丘之上，如同宫殿般华丽且灯火通明的巨大宅邸。
“我们专门挑选了他们会人手不足的日子，现在也有人已经控制住了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
听着金发少女的话，内心的愤愤也稍微平息了一些的艾格伊德，仔细思考之后，发现确实很多地方都有迹可循。
比如，这边闹成了这般，秘密基地的增援却始终没有到达。让众人可以有序的撤离。
再比如，教会与冒险家公会的接应者们，能在金发少女大闹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周侧，准确且及时。证明他们本身便不盲目，只是没有最准确的目标地点。
并且，确实如金发少女所言，秘密基地的守备力量简直漏洞百出。甚至金发少女这名侵入者，似乎比秘密基地里的人，都更了解里面的环境。
但是...
“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认同，所有的计划里，只有你一个人涉险的现实。并不是说计划成功，就代表计划本身不具备问题。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一名少女，背负起所有。将危险、风险、期望之类的事物，全部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那种‘信任’是扭曲的。”
之前略有哑火的艾格伊德，又开始义正言辞的说了起来。
“是吗？”
而金发少女也只是淡淡的应和了一下，然后便侧过脸不再进行任何回应。
就在艾格伊德还是在喋喋不休，并且重新振奋之后，换了个角度继续代表冒险家公会进行劝诱的时候，周边的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了这么一个声音。
“那是什么？流星？”
“哪里？好像还真是。等等！那东西是不是在朝我们砸过来？”
瞬间嘈杂起的声音，也让金发少女和艾格伊德，也将目光望向了天空。
而看着真的就在空中拖着长长的白尾，直冲冲的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坠落的，小型的“陨石”，金发少女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波澜不惊的面孔上，逐渐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这东西，好像能杀死我...”
金发少女最后听到的，是艾格伊德如同梦呓般的话语。
下一刻。
轰！
陨星坠落。
夜晚的森林，成为了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一般，剧烈的激荡着。
...
...
一瞬的失神之后。
金发少女感受到的是摇晃的视野，剧烈的耳鸣。
有些混沌的意识，让她险些认为，自己来到了另外的世界。
因为，先前还树木林立的场所，此时却变成了一处荒芜的空地。
空地的中心，有人正高高举起着双手，面容欢快的伸着懒腰。
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完全看不到自己的举动造成多么巨大的破坏。
就如同，被大量吹飞至空地之外，像是一片又一片破布般倒在各处，生死不明的诸多的人类，是理所应当的背景装饰一般。
重新稳住略有摇晃的身形，金发少女望着降落而至的“陨星”，嘴唇微微颤抖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湖光...”
“是湖光，大，人！才对吧？小克莱尔。又或者说，现在改了名，应该叫小梅丽安，小梅梅～？”
听着湖光的话语，梅丽安表情难以避免的变得凶恶。
“虽然说，本来是想让你称呼我为‘湖光姐姐’的。因为，我曾经是议会的第三席，而你本来会成为第十七席。嗯...本来呢～真是可惜——‘夫人’和小坎坎，大概现在都还很伤心吧！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竟然会背叛。所以...”
话语间，湖光只是踏前了一步。
但是梅丽安却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嗖的飞到了空中，彻底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到底是为什么？”
湖光的话语之间，她的身形变得虚幻。同时她的身后隆起了一团如同凝胶般的物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梅丽安在空中，神情紧绷的质问。
“不是你提问的回合吧？要遵守顺序哟。不过，即使遵守也是没意义的。因为，我可不会好心到告诉你。”
话语之间，原本一直带着灿烂笑容的湖光，神情却忽然一滞，
“哦！原来是这样。你也是想表达，你不会好心的告诉我对不对？真是讨人厌啊，小梅丽安...”
说着，湖光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微笑，
“所以，死吧。”
陡然间，湖光身后的一团之中，伸出了十数根柔韧的触须般的事物，开始追逐抽打起了梅丽安。
看着梅丽安在天空中敏捷的躲避着自己的攻击，湖光不仅没有觉得烦心，反而露出了更加开怀的神色。
“继续继续！跳起来跳起来跳起来跳起来！”
像是在与梅丽安玩耍一般，大笑着攻击了对方一阵之后，湖光突然又面容一滞，触须们的攻势也像是时间突然静止一般，陡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逃走呢？小梅丽安。你不逃走，我不是没法去追了吗？我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找你，你也应该陪我打发足够长的时间才行。”
展现着自身的旁若无人与喜怒无常的湖光，开始环顾四周，然后一敲手，
“原来如此！是在担心周边的这些人吗？怕你逃掉之后，我的‘启动’，将他们全部波及进来。”
湖光颇具深意的笑着，
“好像变得相当温柔了呢，小‘苍焰’。被你烧成了灰烬的家伙们，看到现在的你，应该都会落下终于看到孩子长大的欣慰泪水！”
“！”
半空中的梅丽安，嘴唇微微懦动。
她很想出声去制止湖光。但是却知道，她如果出声，便是证实了湖光的猜测。而她越是表现出对于周边之人的在意，湖光便越会去刻意杀死这些人。
不会真的有人，将总是在自称“永远的少女”的湖光，当做一名真正的少女。
在梅丽安的眼中，湖光一直都是充斥着恶意的，如同天灾般的存在。
“就算是作为人质，也不需要这么多呢。不如就杀掉一半吧。”
听着湖光的话语，梅丽安的心中一凉。
因为，湖光从来不会去说类似于威胁的话语。湖光的话语，经常是直接将其一时的想法说出，而她也经常会直接遵循那一时的想法而行动。
一根从湖光身后的一团伸展出的触须，径直的刺向了一名因为湖光降临时的冲击，而倒在空地边缘的一名年幼的少女。
只是，还未等这根触须接触到那名少女，从侧面忽然冲出的黑影，抢先一步被如同利刃般的触须彻底洞穿。
“唔，这什么？好恶...”
湖光微皱着眉，将触须收了回来，沾满着鲜红的血液。
而倒在空地上的，是一具心脏彻底被洞穿的尸体。
与湖光同样，梅丽安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而有些后知后觉的，她看到了倒下的是那名有些啰嗦的冒险家，艾格伊德。
一时间，梅丽安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
倒不是她这些天与艾格伊德的共同行动，让她将这名冒险家视为了同伴。
而是，简直是展现了种种不死神迹的艾格伊德，这一下真的就那般突兀的死去了？
梅丽安的脑中，浮现起了艾格伊德的一些话语。
他表示那些诱拐犯无论如何都杀不死他，所以他便一直活着。
可这一次，湖光降临之前，艾格伊德却又像是预言一般的说了，他好像能被湖光杀死之类的话语。
所以...
梅丽安隐约的意识到艾格伊德或许真的已经逝去。但她没有闲余去感伤这件事情。
因为，湖光的触须在甩掉艾格伊德的鲜血之后，又重新开始寻找起了要杀死的对象。
也没有特别的理由。
对于湖光而言，杀死他人不过是玩乐的一种，又或者说让自己认为的玩乐，变得更加有趣的方式而已。
所以，梅丽安知道，阻止她的方法，从她手中再度逃离的方法，只有尽自己的全力击败她。
所幸，梅丽安并非没有倚仗。
从她脱离天谴教会至今，她的幻化之力，已经升到了新的阶段。
而湖光不会知晓这样的事情。
那么，湖光的大意与有恃无恐，便是她最大的破绽。也是梅丽安唯一的胜机。
下方，即将用触须接连杀死数人的湖光，忽然察觉到了天空中的异样。
“哦？在做有趣的事情呢，小梅丽安。”
只见，尽力的将头部仰起的梅丽安，正在自己的嘴前，聚集着一个浓缩着苍焰力量的火球。转瞬之间，火球的规模就膨胀到了常人头部的大小。
“不行呢，这种程度，只够放个烟花。”
只有想到了新的趣事，才会停止自己上一个“突发奇想”的湖光，抱着胸仰望着竭尽着全力的梅丽安，完全的不以为意，反而开始了点评般的行径。
话语间，梅丽安的苍焰火球，又膨胀了数倍，已经到了足以容纳一人的程度。
“这才像样一些。我感到了些许的热度喔，小梅丽安。”
湖光依旧笑眯眯的等待着。
之前，梅丽安用来轰开光幕结界的力量，聚集成火球也不过是拳头大小而已。
而即便苍蓝火球的聚集，已经在散发灭亡的气息，湖光还是游刃有余。
直到，下一个瞬间。
在那一个刹那，梅丽安的身躯发出了光芒。然后，她的全身，都化为了鸟类的形状，完全幻化成了传说中的幻兽，不死鸟。
也正是那一刻，她聚集的苍蓝火球，再一次的暴涨了近十倍，然后径直的向着下方的湖光砸了下去。
“...啊！”
依旧在仰望着天空的湖光，似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大量的浓缩烈焰以湖光为中心爆散而开。
冲天的苍蓝之色里，夹杂着湖光发出的凄厉悲鸣。
...
“不知到底是谁愚蠢...”
半空之中，已经只能勉励支撑着自己不坠落，外形完全就是一只大鸟的梅丽安，像是出了口恶气般的低语。
由于她的嘴部也化为了鸟喙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怪异。
“总归不是我吧？”
突然响起的湖光的声音，险些让梅丽安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但是，放眼望去之后，梅丽安却又放心了一些。
因为，被苍焰洗礼的湖光，状况也十分凄惨，几乎难以维持人形。

一月总结＆二月悬赏
新年好新年好～
当听说今年的春节恰好是2月1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们发出了和我一样“这么巧？”的感慨。
总之，总结一下上个月的话。
原本是欠着八章加更，然后加更了六章剩余两章。
根据悬赏是要加十六章，所以现在还剩十八章...
由于积攒的加更数量已经是一个月内难以完成的程度了，所以本来想停下悬赏或者规则加倍一下。
不过，还是因为新☆年☆，所以就再继续一个月吧。
二月的加更规则照旧，截止到三月一日。
那么下个月再见——

第一百九十五章，普通的冒险家
自称“永远的少女”的存在。
湖光。
无人知晓她究竟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这副姿态。
是天生？是遭遇了炼金事故？是多种相性极差的神之祝福进行了混合？还是魔女的使魔？
梅丽安同样不知道这名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究竟是要归类到哪个分类的怪物。但是，她却知道，即使湖光再怪物，她也必然是有极限的。
大空地的中心，忽然响起了一声仿佛水被泼到了地上的声音。
而随着这个声音，湖光终于连人形都保持不住，全身在地上瘫成了一滩水状的事物。
湖光本来呈淡蓝色的身体，大概也因为受热的缘故，此时变成了橘红的色彩。
一滩红水之中，只有湖光的头部完好无损的依旧抬起望着半空的情景，也显得格外诡异。
“...”
没有出声的梅丽安，内心却松了口气。
固然，湖光具备很神奇的力量。她可以在虚实之中进行转换。虚时能做到随意漂浮，穿越墙壁等等，战斗之中就是可以避免遭受刀砍剑劈等直接类型的攻击。
但是无论虚化的幽灵状态再怎么神奇，没有实体、没有重量时她也是什么事都做不到的。
梅丽安快速的环视着周边。一方面是检查自己刚才释放的火焰，是否波及到了他人，另一方面则是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波及方面，大空地边缘的一些人，难免遭到了些许的火烧。然后刚才扑进大空地的艾格伊德的尸体，基本整个被烧成了焦黑。
梅丽安有些在意被烧到之人的伤势，不过她却没有这份余裕与检查。
不如说，她现在已经连近一步追击大概受了重伤的湖光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吐不出任何一丝火焰。
可即便状况如此糟糕，她需要做的事情却很多。
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问出湖光，到底是怎么找到了她的踪迹。
“嘿诶～竟然还有闲心东张西望呢。好心的小梅丽安，是想将大家都救走，以免我拿他们当养分来恢复自己吗？”
下方的湖光依旧微笑着说道，伴随着她的话语，是象征着她身体的那滩橘红的液体，如同岩浆一般在冒着泡。
“不过，还真是被摆了一道呢。没想到，小梅丽安竟然做到了提升幻化之力——”
湖光像是很不甘心的说着，然后忽然间语气一顿，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
即使梅丽安已然是不死鸟的姿态，也依旧可以看到，在听到湖光的话语时，她鸟化的面容再次凝重。
“你是不是觉得，组织里，只有你过度使用幻化之力，让自己逐渐脱离了人类？你是不是也觉得，只有你发现了彻底幻化成幻兽之后，便可以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还是说，你觉得我连这些事情都不能提前考虑到？”
话语之间，岩浆般的小水潭之中震起了几道波纹。
如同大型鱼的出水表演一般，短暂的水声之后，小水潭之中跃起了一道身影，而这个身影正是“完好无损”的湖光。
“虽说，你也知道我的强大，只是我出现就会忍不住感到畏缩。但另一方面，也确确实实的小看了我。所以——自称少女这件事，我才总是停不下来呢。”
此时此刻，梅丽安自然已经明白，湖光之前的奄奄一息，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重新再生的湖光，身形虽然相较之前要小了一些，但也绝对保留着绝大多数的力量。
自己拼尽全力的攻击，竟然只对湖光造成了如此微小的耗损？
怎么办...
梅丽安深刻的感受到了，仅凭自己是绝对无法战胜湖光这只怪物。
“唔，比起身体，头好像有点大了...”
湖光用着很委屈的声音说着，然后举起双手拍了拍脸颊，然后头部就随之缩小了一圈，
“现在的我...比起少女，完全就是小孩子了不是吗！”
湖光自说自话的期间，半空中的梅丽安陡然转身。
“哦？是要逃走吗？不过，不觉得现在已经太晚了？”
就像是被湖光的话语困缚住一般，半空中的不死鸟竟然保持着半转身的姿态，固定在了原地。
“现在，是不是已经想通，为什么之前我说自己被小看了呢？小梅丽安。”
湖光扬起面庞。
随着身形变得稚嫩的面孔，让她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名孩童。
“虽说，即便你能掌控不死鸟的全部力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你毕竟有着从黑鸦的手里逃走的实绩。而追捕叛徒这个任务呢，我是绝对不能失败的。不然，无聊好久还是其次，组织里那些家伙们可是会很啰嗦的。”
“那么，我必须要制造一个你绝对无法逃走的状况对不对？”
“还有，既然知道你肯定要使用火焰，当然要利用这件已经确定的信息，制造出对我有利的状况。”
“而恰好，我与火焰的相性很好。所以，我连比较复杂的对策都不用拟定，真是太棒了。”
半空之中，不死鸟的面孔之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就仿佛正在目睹一个无比可怕的情景。
“跟在‘夫人’的身边那么久，都不知道面对魔女级的对手，要做到‘不要看、不要听、不要闻、不要呼吸甚至都不要让心脏进行跳动’吗？不然，就有可能被卷进对手的规则里。”
“当然，我不是魔女所以没有什么规则啦。所以，你犯的错误，只是不该将‘我’蒸发到空中，然后再进行呼吸——”
梅丽安的目光愈加的惊恐，因为她的视线所到之处，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
微小到只有灰尘大小的一个又一个小“湖光”，大量漂浮在这片空间之中，并且已经爬到了她的羽翼、她的身体、她的面庞、她的双眼...
“嘿，这次是真的。”
“死吧～”
在最后的一刻，梅丽安听到了从她的身体里、血液里、大脑里同时响起的，无数道叠加在一起的索命之声。
下一瞬间，不死鸟的身躯便在半空之中，彻底爆成了一团血雾。
...
...
死亡的气息蔓延的大空地之中。
湖光仰望着已经不成形状的破烂肉块从空中坠落，开心的喊了几声“收工收工～”。
但随即，她的表情又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因为，破烂肉块砸到地面之后，竟然自主的燃起了苍蓝色的火焰，将自身付之一炬。
“啊呀，差点忘记了。不死鸟是可以‘再诞’的。不过也好，抓活的回去，小坎坎也会开心一点。”
踏着轻快的步伐，湖光走到燃烧中的苍焰旁边，蹲下身托着腮，注视着火焰之中小小的雏鸟正在逐渐成型。
“所以说，我怎么可能在任务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和人去玩耍嘛。那么明显的诱导你放出火焰的举动，你竟然都看不出来。下次可不要再小看我了哟...呃嗯，好像没有下次了！”
似乎对“被小看”这件事颇有怨念的湖光，对着火中的雏鸟也絮叨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
“所以，我又怎么可能只为了让你轻易杀死，而跑到你的面前？”
幽幽的声音，让悚然一惊的湖光，纵身跳起后退了极远的距离。
“谁？”
“啊——明明是有差不多亿分之三的概率的，怎么就没有中呢...”
湖光迅速的环视着周围，想要找出发出声音的人。
“我...好想死...”
湖光，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也在同一时刻，趴在空地之中被刺穿了心脏的“焦尸”，陡然扭过头睁大双目，直直的盯向了湖光。
也是这时，湖光突然捂着腹部，做出了一个近似于呕吐的动作，只不过吐出的全部都是透明液体般的事物。
“毒？怎么...可能...”
湖光又是猛烈的吐出一口，并且她那凝胶般的身躯，开始了寸寸的崩解，
“我的身体...可以...适应...所有的...”
“毒？大概不是那种‘温柔’的东西。”
看着转瞬之间，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真正可以称之为怪物的湖光，就已经陷入了濒死的境地，艾格伊德却是一副习惯了目睹这种场景般的淡然神色，
“虽然我也不知道流淌在我的身体之中，依附在我鲜血上的事物到底是什么。但应该是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什么的吧...”
在艾格伊德的注视之中，湖光的身体最终变成了一滩无比清澈的清水。
而湖光在即将失去身体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在之前的诸多冲突之中，从艾格伊德的身体之中掉落的冒险家徽章，掉落在他的身边不远处。
徽章上叶片的枚数，是六。
...
...
湖光没有死。又或者说，死的并不彻底。
因为，即便身躯彻底的腐朽，她也可以虚化成幽灵般的存在。
只是，艾格伊德鲜血的毒性，竟然阴魂不散的仍然纠缠上来虚化的湖光。导致，湖光竭尽全力才能抵抗那份所谓“诅咒”的侵蚀。
而这种对抗之中，虚化之后原本变回了少女之姿的湖光，肉眼可见的缩小，最终维持在了拳头大的体型。
“六叶冒险家...”
湖光直到现在都难以置信，她居然看到了一枚有六叶的冒险徽章。
冒险公会的分级，便是以徽章上的叶数。
最少为一枚，最多为七枚。
虽说，冒险徽章的等级，考量的是冒险家所作出的“贡献”。但是，除了低级的冒险家之外，高等级的冒险家无一例外都是靠强大的实力升上去的。
更强的力量等于更多的贡献。
这是很好理解的公式。
冒险家公会的七叶级冒险家，都是些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物。
自冒险家公会创立以来就只有三名，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
据说已经踏足了神域的七叶冒险家，无论是否还处于“活着”的状态，总归是不会再出现在人前的。
也就是说，六叶级冒险家，已经是在地上行走的最强的冒险家了。
他们，同样都是些传奇。
所以，如星辰般繁多的万千冒险家之中的最强之一。
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不可能！
湖光断然的在心中下定论。
“不，不会的...我从你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当然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因为，我本质上就是个普通人。”
艾格伊德轻叹着气回应道，
“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头脑，普通的身体能力，大概就没有比我更普通的人了吧？”
“...”
湖光没有出声。
不知是被气到还是竭力对抗之中，没有余裕。
“我现在还躺在这里，不就是我身为普通人的证明吗？普通人被打碎了心脏，可是动不了的。早知道，准备些食物就好了。不吃，可没法恢复...”
艾格伊德感慨着。
然后，他看到在消散到最后一点点时，湖光竟然撑住了。
“喔喔！真厉害。我想一想，你应该是第六个没有被我的鲜血杀死的存在。虽说，我鲜血里的诅咒，大概是针对你的身躯发动的。但哪怕是一些残留，能抵挡住也能算是个成就了。”
艾格伊德顿了顿，
“不死的鸟，不死的怪物，不死的普通人。这里还真是聚集了好多不死的存在。我觉得，这已经是命运了！所以，你和那位，呃，记得是梅丽安小姐。你们一起和我加入冒险家公会怎么样？虽说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仇恨。但是，都死过一次，应该也不怎么在乎了吧？”
“你真的动不了？”
语气听起来无比虚弱的湖光的声音传来。而听着湖光的话，艾格伊德便知道他的劝诱应该是又失败了。
于是乎，现在大空地之中，便出现了很微妙的状况。
梅丽安因为还在再诞，所以动不了。
湖光因为幽灵身躯也快消散了，所以动不了。
普通冒险家因为心脏碎了，所以动不了。
这种奇妙的三足鼎立之势，需要外力来打破。
“现在的状况，应该对你很不妙吧？毕竟，这里之前在执行一个有教会和冒险家公会联合的救援计划。所以，出现了异常之后，最先抵达的应该也是教会和冒险家公会的人。没关系吗？从你之前的言语以及实际做出的行动，我判断你应该是那种见不得光的。与其被抓，不如趁现在找我加入冒...”
湖光自动过滤了艾格伊德后续的劝诱话语。
不过，她也很清楚，艾格伊德说的是对的。
在场的人中，只有她是完全没有后援的。
而且，她用来联络，用来保命等等的一切事物，她之前都存在自己的身躯之中。而伴随着身躯的彻底崩毁，那些事物自然也无法再动用。
三方之中，只有她是绝体绝命的状态。
就在湖光拼命的思索着脱身的方法之时，突然间她听到了一声划破了夜空的马鸣之声。
抬起头，望向天空，湖光本来有些绝望的双眼，绽放出了明亮。
那是一只正在极速飞向她们所在地的天马。
然后，天马上的人...
“阿哈！看来，还是我比较幸运！”
湖光拿出仅剩的所有力量，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这里！小坎坎！我在这里——！”
...
...
天空之上。
基本算是第一时间便赶向事发地点的里贝尔，望着下方的狼藉，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这...
回想先前那仿佛能将整片森林都烧光的苍蓝火焰，又看着地上陨石坑一般的地方，他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怀表。
即使有三件圣物以及安妮的帮助，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加入这种超凡等级的战场的资格。
而且，就算能加入又怎么样？
如果他之前的判断没错，等到战场之中，他面临的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两难的抉择。
“这里！小坎坎！我在这里——！”
突然间，下方一个声音响起。
虽然声音有些陌生，但是那仿佛可以将他拖进梦魇般的独特称呼，让里贝尔的心猛然一沉。
果然，湖光在这里。
那之前的苍蓝火焰...
总之，先去战场再见机行事吧。
他也已经不是刚穿越时的那个他了，所以这一次他一定可以！
...
.........
嗯？
诶？
此刻，是里贝尔听到湖光的呼唤声不久之后。
徐徐降落，但是没有完全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的天马安妮，承载着马背上一脸问号的伯爵大人。
直到现在内心紧张，头脑也比较混乱的里贝尔，才发觉其实战斗已经结束了。
也难怪，一路安静无比，湖光随便喊一声就能隔着老远叫住他。
而在已经结束的战场，里贝尔扫视了一眼，第一反应是这地方，还挺亮的...
虽说，因为没有多少光源，这里还是远离居住区的森林。但架不住，这小小的地方有三个光源。
然后，这三个光源还都不太正常。
最亮的光，无疑是主角之光。不过，这主角之光有些黯淡，和爱丽丝发出的相似，但是却也不至于黯淡到那个地步。
随意扫了一眼，里贝尔就发现发出主角之光的，是一个焦炭状的离死不远的“尸体”。
难怪光会变黯淡...
其次的，便是两道重要配角之光。
只是，一道光照在一个好像是...小鸡仔的生物的身上？
由于光源本身就小，所以那只鸟身上的光团也随之变小倒是能理解。
但剩下的一个配角之光，也就是湖光的光团怎么也会这么小？
里贝尔将目光移过去，发现了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疑似是湖光的小东西。
...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
在那之前，怎么看不见克莱尔？
那位女仆小姐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捡漏王
“小坎坎，不要接近那边那个尸体一样的家伙！他持有着六叶级冒险徽章！无论是偷的还是伪造的，他都是很危险的存在！”
“？”
始终没弄明白面前是个什么鬼状况的里贝尔，又听到了湖光的呼喊。
虽说里贝尔并没有想要去接近那具尸体的想法，但是既然湖光如此的焦急的让他别接近，该不会是代表着...
就像是感受到了里贝尔的目光一般，地面上艾格伊德陡然间扭过头，望向了他。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这么有利的状况，竟然也能被你先等来援军，我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幸！”
一如既往，艾格伊德只有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伤员。
而之所以艾格伊德忍不住发出如此痛彻心扉的话语，是因为即使骑在天马之上，一团黑且面容冷酷无比的里贝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艾格伊德突然的扭头和出声，也吓了里贝尔一跳。
他下意识的将手伸向了手中的怀表。
他认为，自己着实是太过于经验不足了。
因为，哪怕是情况不明，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情况不明，他才要在踏入明显有超凡力量存在的战场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所幸，他的这一次教训没有给他带来惨痛的后果。
里贝尔使用了圣物“迟暮”。
只有真正使用圣物的时候，里贝尔才能发现一些之前根本察觉不到的细节。
比如，怀表的指针很难掰动，并且由于掰过头再掰回来，也无法起到修正作用。所以，很难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发动时间。再加上，出于紧张，他的手指并不稳。
于是，圣物发动之后，里贝尔都不能准确的计算圣物效果的发动时间，只是粗略的估算大概在六到八分钟之间。
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略微“搞砸”的里贝尔，在心中不禁感慨起，哪怕发动圣物这么简单的事情，想法中和现实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迟暮’？”
看着里贝尔的举动，湖光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但显然内心的焦急让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样也好！即便是已经结束的战场，也有危险潜伏。谨慎是小坎坎你一直以来的风格！”
是这样的吗？
连指针都没掰明白的里贝尔，被表扬的内心复杂。
变得迟缓的圣物范围里，里贝尔似乎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间。
首先，湖光对于那名死尸般的男性，表现出了无比的忌惮。
而能让湖光焦急至此的，估计也是那名男性展现出的什么事物。
所以，认为湖光是被那名男性打得如此之惨，应该是没问题的。
“先不要管那个家伙，将我从这里带走！还有那边的雏鸟，那就是背叛你的那个叛徒。她刚进行过‘再诞’发挥不出任何力量。我知道你肯定很想亲手处置她，但是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湖光的声音再起。而里贝尔则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因为，由于“迟暮”的效果，范围里的人除了他之外，行动应该都变得迟缓才对。
一直在痛心无比的大吼着的“尸体”的声音，像是变得在慢放一般。就连承载着里贝尔的安妮，都被圣物的力量卷了进去，无法停悬在空中于是缓缓的落向地面。
但唯独，湖光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般的，在发号施令。
这圣物这么不靠谱？
短暂的思绪间，距离湖光更近的里贝尔，观察到了此时身形大概比莉莉人偶都要小一圈的湖光，身体竟然透明的很厉害，像是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一般。
是因为虚化了没有实体，所以她才不会受影响？
那是否代表，她的行动同样不会受到迟缓？
那么，湖光为什么还是只在原地？很是迫切的希望他去接自己脱离这危险的战场？
是不是，湖光现在除了出声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没听错的话，湖光说了什么背叛者之类的...
“克莱尔？”
面容顿时更加冰冷的里贝尔，瞪视着湖光质问道。
“对，就...就是她！”
湖光只觉得她从里贝尔身上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不安，但是她也别无选择。
“？”
将目光投向战场另一侧的“克莱尔”，里贝尔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只胎毛未脱的一团黄的小鸡仔。
哈？
距离他通过“告死”的力量去稍微探望克莱尔姐妹，至今还不到一个月。
那时克莱尔除了发育得还是那么委婉之外，至少是名少女...
那好好的一个人，到底怎么会变成只小鸡？
一时间，他有些凌乱。
不知道是该相信这个世间的神奇，马上就接受人变小黄鸡的信息。还是对湖光这个一看就满嘴鬼话的“少女”，保持足够的警惕。
不死鸟...
再诞...
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也就是说，是湖光将克莱尔打到再诞的程度。然后“尸体”将湖光打成了巴掌大小...
那“尸体”又是被谁打到地上动弹不得的？
从有烧伤来看，是克莱尔干的？
湖光击坠克莱尔，克莱尔烧伤“尸体”，“尸体”击碎湖光。
这是什么闭环？他们是在猜拳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只雏鸟真的是克莱尔，他又该怎么做？
再救一次？当着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的面？
还是说假装将她再抓起来，关进地牢里。然后又来一次类似于“灾厄魔女线”的序章？
里贝尔的脑中，各种各样的想法激烈的冲突着。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由于发声的器官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变化，又由于被笼罩在“迟暮”的范围之中。
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怪异，并且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光一般，摇曳且弱小。
只是，在寂静无比的森林深处，里贝尔依旧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声音在说些什么。
只有两个字。
莎恩。
...
...
如果问女仆小姐，脱离了天谴教会的生活如何。
那么，已经舍弃“夫人”取的“克莱尔”这个名字，而是选择了真正的父母赠予自己的“梅丽安”这个名字的女仆小姐，会回答。
彷如梦境一般。
与本以为永远无法再见到的亲妹妹在一起的生活。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眼下的最大目标，全部变成了考入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
但无论如何，有妹妹这道“永远不会泯灭的璀璨光芒”，一直照耀着自己，
可另一方面，普通的日常生活是梦境的话，梅丽安还有“现实”在等待着她。
作为受到一定程度的庇护为代价，作为不再被追究过往的罪业的代价，也为了家中的生计等现实的问题，她必须要继续做着与以往，相差不多的事情。
唯一的区别，就是“任务”变成了“委托”。
而带来委托的人，也不会像过去那般，直接下达不可违抗的命令。而是给予了选择的余地。
只不过，由于从未被教导，所以梅丽安不太清楚该怎么做出选择。
另一方面，组织的阴影，无时无刻的笼罩在梅丽安的头顶。
脱离组织之后，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个以“天谴”为名的教会，究竟是多么的强大且无所不在。
并且，对于协助了她逃走的“主人”的担忧。以及对自己过往所作所为的罪恶感，让梅丽安始终无法安眠。
来到了充满光明的世间之后，梅丽安才发觉自己是不应该生存在这样的世间中的人。
拥有了可以自己开拓未来的机会，梅丽安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未来。
梅丽安，不敢也不愿意更不舍得与妹妹去商讨或者倾诉。
因为，她不想让妹妹那纯粹的笑容之中，抹上任何一丝的阴霾。
梅丽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来自多方的压力终于压垮了她。
就像是为了抹散这“现实”之中的恐惧、担忧与后悔一般，梅丽安开始刻意的选择起了一些，危险度极其高的委托。
或许是希望自己的力量，可以尽量的偿还更多的罪孽。又或许，只是希望美好的梦境，可以在最为偏僻、最为见不得光的地方，悄然的破碎。
梅丽安开始变得如同主动扑向烈火的飞蛾。
被诱拐团伙绑架近十天，以被绑架者的身份，从偏远的小镇拉去旧王都？
孤身潜入犯罪者的据点？
这种事到底危险不危险，梅丽安不可能不清楚。
因为，是她主动让这个计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而就像是有个声音在说，“你还需要偿还更多”一般，又一次危险委托，梅丽安依旧完成了。
只不过，在最终的关头，遇见了意外。
“现实”，果然还是降临了。
而无论是身躯还是精神，都受到了决定性的重创的那一刻，梅丽安认为自己即将死去。
她并不知道不死鸟的“不死”，是以“再诞”的方式来达成的。
脱离了组织，也不信任新的雇主的她，失去了探索自身力量的途径。
所以，在将死的那一刻，梅丽安看到过去的一幕幕，仿佛都在她的眼前重现。
其中，最为割舍不下的，还是她的妹妹。
如果重新来一次，梅丽安也依旧会选择不顾一切的救出她的妹妹。但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在宅邸之时，就以一名突然良心发现的组织成员的身份，干脆的死去。
因为她知道，她不这么做，她的死讯一定会让妹妹十分的伤心...
而除开妹妹，梅丽安想起的，便是自己曾经的名义上的“主人”。
从始至终，她都没能为那个痛苦的、绝望的，却又最了解她的人做些什么。
梅丽安闭上了双眼。
...
直到，她逐渐意识到，死去的她竟然还能听到声音，可以闻到气味，似乎还可以从眼睛的缝隙，看到微弱的光芒。
这一晚，星空格外的黯淡。
能照亮事物的，只有一匹天马身上的淡泊荧光。
而即便光线弱到这般地步，哪怕只通过几乎只有一条线的缝隙，梅丽安也依旧瞬间认出了，在天马之上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身影，她从来没有一刻淡忘过。
这是梦境的延续？
梅丽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她却发自真心的，即使只是她临死前的幻想，也不想为对方再增添一份重担。
可是，比起思维，身躯像是将她所积攒的思念，难以按捺的倾诉了出去。
“莎...恩——”
而她并不知晓，在她出声的那一刻，一切就都有了结果。
...
...
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之上。
里贝尔斜倚在座位上，想要做出一个心不在焉的姿态望向车窗之外。但是，他脸上那仿佛要随时生吞个活人般的神情，完全出卖了他。
他到底是怎么回到马车上的来着？
里贝尔都有些记不清了。
好像是在他之后，最先赶到森林深处的，是骑着另一只天马柏塔的塔娅？
对，就是这样。
塔娅到了战场之后，也没发生什么。
因为要知道，里贝尔到达战场的时候...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谁都没有遇到过！
他也是一头雾水的！
安妮也可以证明这点！
总而言之，里贝尔瞒混过去了。
然后，怎么去处理随后大批赶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势力的那群人，就是塔娅的工作了。
唉...
因为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总是那么优秀。
所以，也算是能者多劳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身上至少有三个地方在发热。
而这三个地方...
首先，由于柏塔在飞往森林的时候，在空中“不小心”呛到了风，还被刺骨的冷风弄得一时迷失了方向，所以它和塔娅赶到时，里贝尔有相对充分的时间来打扫战场。
其次的话...
里贝尔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眼胸口的位置。在外衣内侧的口袋之中，现在装着一只小鸡仔般的不死鸟雏鸟。
也就是说，他又救下了克莱尔。
实际上，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对这位女仆小姐，有着如此强烈的执念。算上她的妹妹，圣女梅璐艾塔，他和两人的相处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
但不只是这次，就连上次他知道“告死”这种力量，还有温柔的用法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去见一见两人。而平时，只要是稍微与两人相关的讯息，都会让他无比的关注。
里贝尔也试着分析过。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刚刚穿越时，举目无亲、满怀不安、还深陷危境的情况之中，是和他成为了临时同伴的两位少女，让他撑了过来而不是直接崩溃。所以，那对姐妹在他心中，始终都有很特殊的地位。
而这一次，里贝尔又觉得，女仆小姐在他的存在感可能更强一些。
原因的话...
是克莱尔是他在异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
那种，类似于雏鸟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做亲人般的情怀？
不对！
他不是雏鸟，克莱尔是雏鸟才对。
总之，他救了克莱尔。
所以，救了之后就要面对湖光。
他记得，当时将克莱尔托在手掌之上，向着湖光走近时，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的湖光，无比愤怒的吼了一句，
“原来你才是叛徒！”
这句话吼的，里贝尔当时心里就挺不好受的。
因为仔细想想，湖光对他似乎挺不错的。而且，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他一直尽心尽力的去抓克莱尔姐妹。
然后湖光最虚弱的时候，他反手就是一个背刺。
啊...
他怎么这么卑鄙？
但是，他也没得选。
而湖光虽然无法行动，但是虚化的她，也不是好抓的。
这时，里贝尔往怀里一摸。居然摸出了个幻兽之瓶。
...
嘿，这不巧了吗？
拥有穿墙能力的幻兽，却穿不过幻兽之瓶。所以...湖光也穿不过。
这不更巧了吗？
于是，现在“永远的少女”，正在里贝尔的腰间发光发热。
要不是幻兽之瓶还有着能让声音放不出去的方便功能，否则口吐芬芳个不停，满嘴都是少女粗口的湖光，肯定会给里贝尔带来更大的麻烦。
表面上，里贝尔好像是脑子一热，就当场反水。
但实际上，里贝尔是思考过的。
和湖光虚与委蛇，假装自己依旧是组织忠实一员，一度拘束克莱尔再伺机释放的做法，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不能真的将天谴教会的审查者，当成一个弱智，觉得自己可以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否则，真正弱智的反而会是里贝尔。
而且，湖光如果没有“失踪”，那她为了交任务也好，为了找人帮自己恢复也好。总之，肯定是会呼朋唤友般的，将大量天谴教会的成员，并且很有可能还是高级成员叫来。
到时，一群狼聚集在一起，他一只羊能不能自保还是问题，更别提去释放克莱尔什么的。
里贝尔的话，其实是很想去相信克莱尔的。
但是，不是有句话，叫做“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
所以，等到克莱尔真正落到天谴教会手里，里贝尔本身就不能指望她永远不会供出自己。更何况，这个魔幻的世界，说不定会有比逼供更好的套话手段。
相反，另一边直接拘束湖光，简洁方便。还由于湖光失去了躯体，没有了和他人联络的手段。
对比之下，很鲜明。
于是，当断则断，一不做二不休！
里贝尔干了。
...
最后的话，就是在他口袋之中的钢笔。
救下克莱尔以及处理了湖光之后，里贝尔的时间其实已经很有限了。
而那具“死尸”态度不明，刚刚“再诞”的克莱尔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灭口？
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算里贝尔果断了一次，他也不至于突然就转变至心狠手辣。
更何况，这个家伙散发着的可是主角之光。天知道，对一个主角下死手，会遭到什么后果？
哪怕是对于主角光环的迷信，里贝尔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亲眼见到过，以前克里斯遇到危险时，机械降神般的冒出来一个至今都毫无头绪的火人，将要行凶的连环杀手直接化灰当场扬了。
而且，这名主角，还持有着六叶级冒险家徽章！
听闻这件事后，里贝尔没有表现得大惊小怪，不是他不知道六叶级的含金量。而是当时的他，脑中被各种的事情塞满了，根本没心思做夸张的反应。
总之，能把这名新出现的男主角藏起来带走是最好的。但无论怎么掩饰，与能装瓶里的湖光和能塞口袋里的克莱尔都不同，他实在太显眼了。
于是，里贝尔想到了他的那装着“深渊之水”的钢笔。
好像是说，这个主角是“不死者”对吧？
那在深渊里，呆上那么亿点点时间，应该不会出太多问题吧？
哦？主角你也这么认为？以让睁大的双眼上血丝都要爆开的方式进行赞同？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里贝尔将深渊之水洒在了那名男主角的身上，等深渊之水缩回原来的大小后，装回了钢笔之中。
就这样。
造成了真王教会领地森林大战的三名主力，都被里贝尔悄悄的“捡”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终页”
在里贝尔依旧满怀心事的情况下，坎普雷特家族的经典黑色大马车，开始缓缓驶动。
稍微观看了窗外的风景，里贝尔发现马车竟然在远离宴会场所。
“我们不参加宴会就回去吗？”
里贝尔不解的问道。
“坎普雷特你这家伙，刚才果然完全没在听我说的话对不对！”
里贝尔对侧的斯佩西，一下就炸了开来。而里贝尔则是只能深锁着眉头，无奈的听她先抱怨一阵。
从斯佩西的言语里，里贝尔大致了解现在的情况。
在他和塔娅都前往森林深处的时候，主会场这里其实也颇为的热闹。
据斯佩西所说，就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大批人”，将主会场团团围住。
这些人之中，竟然还有王室近卫的存在。
根据王室近卫长官的说明，反正就是真王教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恶不赦，需要抓起来。然后，闲杂人员速速退散。
而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晚宴自然也开不起来。
于是乎，花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用来盛装打扮自己的斯佩西，本来就在生闷气。里贝尔又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所以便成为了主要的发泄对象。
听完斯佩西的讲述，又联合起在森林深处看到的种种，里贝尔猜测这大概是一次多势力针对真王教会的联合行动。
看着王室近卫与王都卫兵们，真的在用镣铐去捉真王教会成员的样子，里贝尔一时间还有些感慨。
因为，比起格林沃特城，旧王都维持秩序的势力，显然是要强大与果敢许多的。
不过另一方面，看着那些真王教会的贵族们，即使被抓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并且，宴会会场从始至终没有发生过类似抵抗之类的状况来看，他总觉得这些人就算一时被抓，马上也能放出来。
也就是说，执法者依旧无法完全凌驾于贵族之上。
从就连王室近卫也只敢抓真王教会的人，而不是将参加者全带回去问话的状况，就已然能看出端倪了。
那已知成效或许很小的状况下，王室近卫仍旧在大型晚宴的日子里，突击了真王教会，又在彰显着什么呢？
是旧贵族很讲究颜面之类的事情，所以扫一扫真王教会的威风，落一落其中贵族的面子吗？
...
想了一会之后，里贝尔就放弃了。
一方面是，他在这其中闻到了一股权谋斗争的味道，而他不擅长与熟悉那些，也不想掺和进去。另一方面，就是他现在已经够头疼了，不想再为没有意义的事情头疼。
他将目光投向了更远方，矮塔所在的方向。
从光芒来看，疑似歌姬线的男主角，约翰大概还在塔上瑟瑟发抖。虽说，连贵族都不是的约翰，即使加入了真王教会，估计也只是一个小喽啰。但不知道，王室近卫会不会将他也一起抓走。
若是真被带走，应该会因为约翰并非是贵族，得到额外的“关照”吧？
那到时候，他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约翰面前，笼络歌姬线男主角的事，是不是就成了？
...
草（植物）。
怎么弄得他好像在费尽心思要去攻略一个男主角一样？
里贝尔甩了甩脑子，将莫名的想法抛出脑子之外，决定让塔娅或者塞巴斯，多去关注一下约翰。
因为无名餐厅现在也很缺夜莺琴的演奏者，所以他的命令很合理，也不会引起奇怪的怀疑...大概吧。
舒了口气，就在里贝尔看着逐渐远去的宴会场，准备闭目养神一会的时候。
突然间，一个情景，让他无比惊愕的睁圆了双目。
就像是证明他确实是《魔女在悲鸣》中，各个线都会出现的重要角色一般，里贝尔这次出门着实遇到了很多会发光的人。
而今天遇到第一个主角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平静。因为，再怎么说，也见怪不怪了。
接着遇到第二个主角的时候，里贝尔也很平静，又或者说不能不平静。毕竟，当时的状况容不得他混乱。而且，那名主角的光是黯淡的，也稍微能减缓里贝尔内心的动摇。
可...
此时，看着又一道出现在面前的主角之光，里贝尔终于绷不住了。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么多！
顾不得斯佩西古怪的神情，里贝尔将脸贴在马车的车窗上，死死的瞪视着宴会场。
由于从封闭的建筑之中走出，所以终于让那冲天的光芒得见天日的...竟然还是个男主角！
比起以往见到的男主角，正被王室近卫拷着，一脸赔笑着打哈哈的男性，脸上棱角分明带着些许的胡渣，看着像三十后半段。是少年少女，已然可以称呼为“大叔”的年纪。
依旧有着鲜明的紫色为发色的中年男性，身上是一副魔术师般的打扮。挺直的黑色礼服配着深红的披风，头顶是同样黑色的魔术帽。
被两名王室近卫架着的中年魔术师，依旧不太老实。他艰难的转动了几下手上的拐杖之后，竟然随着“砰”的一声和些许的烟雾，变出了一只鸽子。
显然被吓了一跳的王室近卫，忍不住一人锤了一下中年魔术师。而即使被打，中年魔术师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赔笑般的面孔。
里贝尔再三的确认，然后确定冲天的主人公之光，确实是从这名中年魔术师的身上发出的。
“你怎么了？坎普雷特？”
“那个人是谁？”
里贝尔顾不得自己的行为是否看起来很失常，连声问道。
“哪个？”
“就是那个魔术师打扮的人。”
“哦，那他难道不应该是个魔术师吗？”
“...”
你搁这搁这呢？
里贝尔忍不住白了一眼，一脸平静的说着废话的斯佩西。
“你难道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之一吗？”
“那也不代表我必须认识一个魔法师。我只知道，印象中反抗军里没有那样的家伙，所以大概是专门为这次宴会雇来的余兴表演家吧。而且，这人应该也不怎么有名。反抗军里的老家伙们品味都很古怪，所以突然从哪拉来个街头的魔术师表演，也不奇怪。”
被质疑了的斯佩西，有些不爽的说道。
“...”
而已经冷静下来了许多的里贝尔，也没有追问。
不得不说，斯佩西这个家伙是真的没用啊...难怪，身上那点龙套之光看着就跟随时要灭了一样。
里贝尔忍不住腹诽着。
“等等...那个紫头发，我好像在哪见过...要不要让塔娅转回去我再仔细看看？”
“不用了。”
里贝尔摇了摇头，坐回座位上恢复了平静。
之所以他之前激动，是因为一晚遇三名男主角的事情，怎么想都有些过于反常。
但仔细想想，就算把这三名男主角全部聚集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所以，和约翰同样，这名中年魔法师，暂时也只是默默的观察一下吧。
...
...
深夜。
时值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时刻。
但里贝尔，自然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这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只有真正尝试过用金手指试图找剧情关键人物时，才能发觉，这份微力量其实是很强大的。
一直都想要避开剧情的里贝尔，第一次主动想要去拥抱剧情。
然后...
成果多到惊人。
所以，这金手指的真正用法，其实是主动去找出那些剧情的关键人物吧？
至于为了什么。
结合“坎普雷特伯爵”这个会在复数线死亡的身份，好像也不难理解了。
不外乎，就是利用金手指的力量改变原本的剧情，然后从不断被杀死的命运之中挣脱出来。
只是...
里贝尔完全不知道原作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形式，那就更不要提去改变什么的了。
这是要怪他穿越的太早了吗？
他是应该先回家将《魔女在悲鸣》完美通关个几遍，再出门找个卡车来异世界上任吗？
多少有些刁难人了...
里贝尔想了想，然后发觉旧王都的剧情也不对劲。
以往，碰见主角之后，不久他就会得到神启一般的原作剧情画面。而那些画面，也是一些重要的信息与线索。
可来到旧王都之后，始终就没有原作剧情降临过。甚至，剧情点都没碰见几个。
此刻在身边的，就只有破灭之剑上那早早就亮起的剧情触发点，还有夜莺琴上那个阴魂不散的剧情触发点了。
而且，只是一条线在进行中，所以没有剧情触发也就算了。
他今天可是连续遇上了三名男主角！
这么多条线并行，却始终没有剧情降临。
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贝尔忍不住叹了口气。
每次他觉得自己已经颇为了解金手指的时候，金手指仿佛就跟读懂了他的内心想法一样，给他来一些花活，告诉他“你小子还嫩”。
而之所以大半夜里贝尔不睡觉，在想这些即便思考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的事情，是因为...他在逃避现实。
看着桌上摆着的三件“战利品”，里贝尔觉得自己不发散一下思维，就有可能快受不了了。
右侧的幻兽之瓶之中，湖光像是闹脾气一般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撇开着脸不与里贝尔对视。
中心的小黄鸡，呃，克莱尔，则是好像很虚弱，所以一直在休眠。
左侧的钢笔的话，自然是不可能自主行动的。
看着湖光，里贝尔又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他自己真的背叛了天谴教会。
与多少有些狡辩余地的宅邸时不同，这次是真正没有任何空间了。
不将湖光的事情处理好，找上门的，就是天谴教会专门清除叛徒的杀手...
有六位神明，强者无数，还能创造出人造魔女，即使被整个王国通缉，也从来没有将其放在眼中的超大组织。
仅仅就是一名“夫人”，都能将他这位名义上的坎普雷特家族家主，压得喘不过气。
想要与这样的组织对抗，实在是太过于无谋了。
越是客观的分析着现在的处境，里贝尔就越是有一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关键点，还是湖光！
只要湖光的事情瞒住，他就依旧是天谴教会的成员。
那现在，把湖光放了，然后赔笑着说只是个小玩笑...大概完全就是个弱智行为吧。
那和湖光做个交易什么的，以放她为条件，让她忘了今天的事情...啧，比前一个想法还弱智。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果然还是只有将湖光...
里贝尔看着瓶中，像是在和自己耍性子一般，少女模样的湖光。
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摆出这样的姿态。里贝尔也觉得，自己是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至今，他还记得，湖光看到他到来时，那副开心到了极致的样子。
想必，如果不是他的穿越，真正的“坎普雷特伯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她的吧。
而且，比起能不能下手更关键的事情，是他也没办法处理湖光。
奇特到不知道该分类到哪个种族的湖光，此时甚至连触碰都不能触碰的湖光。
这样的存在，真的是想下手，也无从下起。
那么留着湖光？
那种行为和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湖光恢复了力量，小小的幻兽之瓶能控制住她吗？
并且，如果塔娅想要回收这个幻兽之瓶，那直接就是结束了。
而一直关着湖光，又要关到什么时候？
等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彻底解散，或者他们的力量不会威胁到自己？
有生之年，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里贝尔心乱如麻。
对于湖光的处理，可不是什么GALGAME男主角面临的优柔寡断的抉择，而是真正关乎于他的性命，关乎于有关他的所有人的性命的。
所以，必须要马上开始行动才行。
和生命相互比较，无论是情感、道义都是要靠边站的。
首先，无论能不能下手，只要找到能杀死湖光的方法。对于湖光就是巨大的威慑。
不能真将湖光当成一名“少女”。
而成年人的利益交换，没有筹码一切都无从谈起。
其次，需要更加稳定，更加能确保能关住湖光，并且不被人察觉的方法。
对于这一点，里贝尔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头绪。
但总之，如果幻兽之瓶的原型，圣物“牢笼”能归他自由使用的话，绝对可以让他更加安心。
只不过，“牢笼”是影坎普雷特名下的，与幻兽相关的育成所最重要的事物之一。
将其搞到手和找到另外的道路，究竟哪个难度高一些，还真不好判断。
“呼...”
里贝尔仰在座位上，不断的捏着眉间。
出了趟门再回来，真的就是一切都变了...
里贝尔望向造成这些的源头，让他快要被压力冲垮的罪魁祸首，然后看着正在熟睡的小雏鸟，怎么都无法迁怒过去。
实际上，说到底都是他自己选的。
他不想这样，当时直接对克莱尔下手就可以了。
比起想动手都动不了的湖光，掐死个雏鸟，实在是太轻松不过。
事到如今，里贝尔只能尽力的劝自己，选另一条路会更糟。
因为，对克莱尔下手，会成为未来的“灾厄魔女”的仇人。并且，说不定还会对立场不明的，疑似六叶级冒险家身份的男主角，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只能希望，无论是梅璐艾塔，还是那位男主角，都是越强大越好。
这就能反衬出，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他都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
至于现在。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不该唤醒虚弱至极的克莱尔，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直到里贝尔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找了块手帕，当成毯子一般盖在了雏鸟的身上。才深刻的意识到，过于沉重的压力，让他的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
...
同一时刻，深夜。
一家与冒险家公会紧密相关的诊疗所之中。
两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摆满了诸多病患的病房之中。
其中一名不速之客，是一名外表极为年轻的少女，只是她的身形十分的娇小，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
从尖尖的双耳，可以判断出其并非纯粹人类的少女，坐在一本巨大且古朴的书籍上，以漂浮的方式移动。
而另一名不速之客，则是位佝偻着背脊，花白的胡须甚至拖到了地面的老者。老者手持着一根拐杖，而这根拐杖之上呈现着数根根茎盘根错节的样子，看着竟然有些狰狞的味道。
早在两名不速之客走进诊疗所的瞬间，诊疗所的所有人便都在同时陷入到了沉眠的状态。
所以，静悄悄的建筑之中，只能听到两人的交谈之声。
“第八十六页。这个魔法，你可以再现吗？”
响起的是一个颇为稚嫩的声音，只是声音的语调十分的严肃、沧桑还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只能再现四成，老师。”
拄着拐杖的佝偻老者，恭敬的回道。
“四成吗？对于普通人，倒也足够了。有两名教会成员，大概会遭到阻碍。要不要强行破开他们的精神，取决于他们所掌握的情报，我们是否迫切需要。”
“是。”
又是几句上下级关系很明显的交谈之后，老者高举起拐杖，开始了漫长的吟唱。
而吟唱的过程之中，娇小的少女，用着与其幼小容貌根本不相符的凝重神色，注视着场间的一切。
“湖光小鬼...真是会给人添额外的麻烦...”
书本上的少女，又或者说天谴教会在旧王都的审查者，“终页”莫比压低着声音如此的说着。
...
漆黑的夜空之下。
天谴教会的行动之迅速，远远超乎了某人的想象。

第一百九十八章，“雏鹰”
静谧的诊疗所之中，老者遵循着莫比的命令，专心的施展着魔法。
这名老者名为博德，是天谴教会之中，“四角学会”中的学会长。
作为天谴六神之中，自然之神派系下，直属于“蜃象”大主教的团体。“四角学会”的地位本应是很高的，即使无法企及如日中天的“魔女议会”，至少也与“碎片”特别部队不相上下。
但由于自然之神，是天谴教会之中沉睡最久的神明，并且本身便是极少分享力量的类型。再加上，四角学会里，也经历过数次的变动。
导致，四角学会的地位，在整个天谴教会之中，就变得极为的微妙。
说是外围的小角色，四角学会历史悠久，并且还是一名大主教的直属团体。但如果说是组织的核心部分之一，四角学会实在是人才凋零的厉害，也几乎无法拿出实绩。
而从两人之前的对话便可以判断出，代号为“终页”的莫比，是现任四角学会学会长博德的老师。她在成为审查者之前，也是四角学会的成员。
“怎么样？有线索吗？”
少许的时间之后，莫比提问道。
“暂时没有，老师。这些人，都是在湖光审查者坠落之时，便被余波震昏了过去，完全没有目击到任何事物。”
博德恭敬的回答道。
他在使用的魔法，简单说明，就是首先让人进入梦境。而梦境的内容是那个人的真实回忆。最后，他在通过侵入对方梦境的形式，来获取相关讯息。
“继续。”
“是。”
博德又检查了数人的记忆之后，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有线索了？”
“这...不知道算不算是线索。这个人其实也与之前的人同样，在湖光审查者坠地之时，便昏厥了过去。但是，中途他醒来了一次。”
说着，博德苍老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有些欲言又止，
“他是被人，重重的踢断了肋骨，因为疼痛而苏醒的。而踢断他肋骨的人，是‘雏鹰’。”
“‘雏鹰’...坎普雷特家的小鬼吗？继续检查。”
莫比说着，看着一旁的孩童们身上也有着不少淤青，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不多时，博德便检查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除了两名对于精神类魔法拥有一定抗性的冒险家。
从结果来说，这些人都没有看到湖光坠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其中有几人，一度被坎普雷特伯爵用力的踹醒。并且，记忆中的坎普雷特伯爵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凶恶，并且不断的大声质问着他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着，就如从那边获得的情报，‘雏鹰’赶到时，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博德以猜测的口吻说道。
“从情况上来看，确实如此。”
莫比起身飘到了一旁，而她一直坐着的古朴书籍，开始“哗啦呼啦”的自主翻起了页，
“根据记载，湖光的出身是‘魔女议会’，是坎普雷特家族的那个女人曾经的手下。而湖光本身，与‘雏鹰’还有坎普雷特家族的私交，也基本没有中断过。由此判断，湖光与‘雏鹰’有着相对亲密的关系。所以，看到湖光的出现，‘雏鹰’跟了上去，却发现已经结束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战场。于是，残暴的对着周边散落着的，有可能是目击者的人，做出了近似于逼供的行径。”
莫比说着，眉头忽然皱紧，
“不对。有问题。”
“有、有问题吗？”
博德小心翼翼的问道。
“湖光的行进方式，确实很有辨识度。所以，熟悉她的人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并不奇怪。但只不过是看到与自己颇为亲密的湖光而已，‘雏鹰’的行动，为何充满着迫切？”
莫比说着，又开始注视起还在哗啦个不停的书本，
“是因为湖光最近被记录着的行动，是‘追捕叛徒’吗？虽然，没有记载这名叛徒究竟做了什么，才被湖光追捕。但是从湖光开始行动的时间，与‘雏鹰’被评估，以及魔女议会的一些成员被搁置的时间重合来看。背叛者与‘雏鹰’有所关联，是必然的。也就是说，‘雏鹰’迫切的行动起来，并非是看到的湖光，而是背叛者的标识？”
莫比说到这里，微微低头沉思，并且围着书本转了几圈，
“还是有些说不通。因为，除了迫切之外，还可以从‘雏鹰’迁怒于周边之人的行径中，看到他的愤怒。他为什么会愤怒，难道不应该是疑惑吗？”
莫比的神情顿时阴沉了起来，
“看到了湖光在追击叛徒，且熟知湖光的‘雏鹰’。如果真的只是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现场，为什么会认为，是堂堂的审查者不敌区区一名背叛者。因而产生，认为是背叛者再度逃走，又或者湖光遇难而带来的愤怒？”
莫比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雏鹰’在说谎，至少他隐瞒了什么！而从这个假设来看，‘雏鹰’或许不是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逼问周边之人。而是在用粗暴的方式，确认他们之前一直处于昏睡的状况。从始至终，没有目击到任何事情！”
哗啦不停的书本，终于陷入了静止。而一旁的博德，也很配合的为老师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雏鹰’竟然在说谎...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难判断。根据记录，‘雏鹰’的性格很矛盾。一方面，他暴躁、残酷、为达目的不计手段。另一方面，他又十分的谨慎与冷静，除了最近的那次因背叛者的失败之外，基本没有任务失败的记录。这说明，他很聪明，并不只是那个女人的牵线人偶。甚至，他以往有可能在为他人营造这样的观感，为了隐藏自己的獠牙。”
听着莫比通过记载拿出的客观的评价，博德本来就像是老树皮一样的脸，彻底皱成了一团。
“那如果能借由这件事，让组织将‘雏鹰’撤走，是件好事。不然，我完全想象不出可以和这样的人，协力完成任务的情景...”
“蠢货！”
莫比出声骂了自己的学生一句，
“你是以为，‘雏鹰’走后，组织会派来更好操控的人，来完成这次大计划的事前准备？不会再来比‘雏鹰’更好应付的人！倒是你们，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学会会沦落到，必须与这种连魔女议会的议员都不是的人来携手。”
被莫比骂了的博德，脸上的表情则是更加的凄苦了，
“我们也不想的，老师。实在是学会现在真的已经...而且，学会里现在大多都是研究员，执行任务很多时候都是我这样的老骨头亲自去。”
博德的语气委屈的像是在向家长诉苦的孩子，表情也好似随时都能挤出几滴眼泪。
“唉...你们。总之，我现在是组织的审查者，不会再管你们学会的事情。并且，我作为审查者郑重的警告你们。即使是组织计划的‘事前准备’之一，在阿斯卡特的任务，你们也不许有任何的闪失。无论协力者是否配合，下春季来临之前，‘网’必须布置好。我可不希望看到，历史悠久的四角学会，会因为一次简单任务的失手，而正式被除名！”
莫比严厉的呵斥之后，冷哼一声。就此坐在大型的书本上，快速的离去。只留博德一人，在诊疗所之中唉声叹气不停。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天谴教会，亦是如此。
...
...
凌晨时分。
在自己的房间之中苦闷不已，苦苦思索着对策的里贝尔，突然听到房外天马发出厉声的鸣啼。而几乎同一时刻，他看到了在自己面前，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在那里的黑皮书本。
以及，在书本自主翻页之后，从书本“托”出的光球般的事物里，走出的少女。
少女翠绿的发色，以及尖耳颇具特色。并且，她身着着一身与她的容貌与身形，并不太搭的深色魔法使长袍。
不得不说，这名少女的体型真的很小，远看起来，比莉莉九十九都大不了几圈。而且，还是那种头身比不太协调的小。
简而言之，和将“冷”字刻在了脸上的里贝尔，画风不太相同。
即使事发突然。
虽然，闯入者一个呼吸就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桌后的里贝尔也依旧“淡然”，以“无畏”的盯视来进行着迎接。
“这个时间还不休息，仿佛是知道我会来呢，坎普雷特家的小鬼。”
“...”
知道个鬼...
这老气横秋的小东西是怎么回事...
等等，她怎么还发光的？
由于这名就是从发光的书里出来的，里贝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她竟然散发着配角等级的光芒。
...
呵。
这年头，剧情人物已经开始闯他的家了吗？
也就是他现在想拥抱剧情，不然放在一个月前想要逃避剧情的他身上，肯定就抓狂了。
“说起来，实际见面还是第一次。”
“你可以称呼我为，‘终页’。”
终页...终页！
自然知道这次任务的审查者，代号是什么的里贝尔，面容不禁变得更加“凶恶”。

第一百九十九章，对峙
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终页”。
里贝尔对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虽说，来到旧王都之后，他与审查者也交流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是以书信的方式。而且，那些书信基本都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桌上，还从来不要求回复。
但无论“终页”是不是发着光，她的外形是不是很可爱，里贝尔此时内心的想法就只有两个字。
完了。
这种时刻，以往从不露面的审查者，突然跑到他的面前代表什么?
里贝尔满面的阴沉，面容与心绪难得的达到了一致。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坎普雷特。”
“终页”压低的嗓音说道。
有时候，里贝尔觉得挺不公平的。因为，在天谴教会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会有个称号一样的代号。毕竟，名字这种东西本身就可以暴露出很多信息。作为隐秘组织，天谴教会的这种风格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只有轮到他这边，仿佛全教会都知道他叫什么。
当然，现在不是抱怨这个的时候。
“应该还有时间才对。”
沉吟了一下之后，里贝尔试探着开口，决定嘴硬一下。
说不定，只是他想多了。就算是天谴教会行动也不可能这么快。“终页”只是对他在旧王都的任务进度忍无可忍，才现身的。
“少装糊涂。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终页”说着，向着里贝尔逼近了一段距离，她的身后巨大的书本开始自主的翻动，书页之间的摩擦声让房间之中变得嘈杂。
即使“终页”是那样的画风，但是此刻看到对方的逼近，里贝尔也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感。似乎，那小小的身影背后的巨大影子，能将他整个都笼罩起来。
“关于湖光审查者的事情，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终页”再度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心中一凛。
终究是逃不过去。
不如说，他之前那句话多少有些欲盖弥彰。因为，当初在森林深处，塔娅询问要不要向旧王都的天谴教会成员传递信息时，他是同意了的。
此刻，在每一秒钟都有可能让自己深陷绝地的场合之中，他浪费了宝贵的一句话语。反而让“终页”感到了更多的不满。
“...”
里贝尔的面色没有变化，大脑之中则是飞速的思考。
是不是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干掉一个审查者？
反正已经都下过手了。
先是快速用“迟暮”，然后用破灭之剑...
不行！
里贝尔猛然的打消自己浮现出了危险的念头。
不提和突然出现的湖光不同，对一名天谴教会大型计划一环的审查者下手，到底会引发后续多少的麻烦。此时此刻，他也不见得能战胜“终页”。
天谴教会之中，其他的职务可能并不会以武力的强弱来认命。但是，需要在计划中掌控一切的审查者，却绝对是组织最强大的战力之一。
更何况，里贝尔也隐约的感觉到周边的环境，出现了异状。
“终页”的侵入，是被两匹天马察觉了的。
可天马的吼叫之声，里贝尔现在也听不到了，只能听到书页发出的响声。
这或许代表着，这片空间以纳入了“终页”的掌控之中。
“事到如今，我已经在你面前，你还要挣扎吗！”
“终页”怒视着里贝尔，又逼近了一段距离。
而看着已然快要飘到桌面上来的“终页”，里贝尔忽然意识到了。
可能，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糟糕？
如果真的什么都暴露了，那他可是天谴教会的背叛者。
哪怕他又或者说他的小姨在天谴教会里有些地位，这种加成也绝对抵消不了背叛。
无论是什么组织，对于背叛者的态度绝对是最激烈的。
那或许已经掌控了优势，吃定了他才露出如此强势态度的“终页”，不可能仅仅只是逼问，而是要对他下手了。
也就是说，“终页”只是虚张声势？
里贝尔的神色更加的阴沉，刻意的将他的天赋技能全开，与“终页”开始了对瞪。
自穿越以来，对于这方世界的原住民无往不利的精神压迫...嗯，对审查者一点都没起作用。
不如说，“终页”怎么看起来比他还要凶悍一些？
要不是“终页”的面容本身不适合施展这个技能，里贝尔都觉得自己要被对方张嘴一口吞了。
这又代表什么？
如果“终页”只是觉得里贝尔不老实，而过来套话的话，是不是不至于和他僵持到这般地步？
不将他视作叛徒的话，在旧王都他们还需要一起执行任务。
那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撕破脸，对“终页”又有什么好处...
而回顾对方的话语，里贝尔突然意识到，由于他心里有鬼才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终页”是来斥责自己。
但实际上，对方只是在询问，他隐瞒了什么。
又和“终页”对瞪了片刻之后，里贝尔稍微扬起面庞，自然的将目光移开。
然后，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怀中。
全程，他都刻意的将动作展现的很缓慢。
就是想要看看，面对他有可能做手脚的状况，已经近在咫尺的“终页”，会不会显露出很是激动的态度。
而结果是，果然如里贝尔的预想，“终页”只是挑了挑眉毛，然后任凭了里贝尔徐徐的举动。
即便是有着绝对的信心，面对一个随时可能暴起的叛徒，“终页”也绝对不可能这么淡定。
顿时，里贝尔稍微放下了一些心。
但同时，他又开始踌躇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也肯定知道里贝尔隐瞒了事情。
所以，里贝尔不拿出一些交代，“终页”显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一旦冲突升级，里贝尔这小破屋可不兴查...
那到底拿出什么，能成为交代？
把关着湖光的瓶子拿出来，“终页”肯定特别满意...然后顺手收拾一个叛徒，更加的满意。
除了关湖光的瓶子之外...
里贝尔忽然灵光一闪。
他现在确实有个东西可以拿出来。
于是乎，没法磨蹭太久的里贝尔，便将在战场捡到的，他觉得或许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贝尔握紧着拳头，依旧带着桀骜的态度伸拳到“终页”的面前，张开。
瞬时间，他手里捏着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但是在其掉在地面之前，一个光团就包围了它，将它悬浮到了“终页”的面前。
而在看到那件道具的刹那，就算是天谴教会老练的审查者，也不禁神色大变。
“六...叶...！六叶级的冒险家勋章？”
看到“终页”无比震惊的神态，里贝尔再一次确认，对方对现场的状况所知有限。
只不过，现在又该怎么办...
他又要怎么解释，他刻意的隐瞒私藏一个六叶级冒险家徽章不上报的情况？
是因为他其实是冒险家公会在组织里的卧底？所以湖光和公会里的冒险家同归于尽的状况下，为了不引发更大的争端隐瞒徽章...
...
他这脑子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浮现把他往火坑里推的想法！
“你疯了吗！”
在看到六叶级冒险家徽章后，短暂失态的“终页”，面容愤怒无比的质问里贝尔。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里贝尔，沉默以对，面色不变。
另一方面，也隐约觉得，“终页”的回应有点古怪。
“藏起这种东西，你是不是还想去袭击一名六叶级冒险家，以及阿斯卡特的冒险家公会？！”
“...”
诶？
诶——？
是他走神了漏掉了什么环节吗？怎么对话会变成这样？
看着“终页”惊恼交加的神情，里贝尔满心的疑惑。不过，表情至少是绷住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格林沃特城，到底做了什么！”
“终页”说着，便飘到了书本前，目光快速的在翻动的书页上扫视着。
“在‘那起事件’前，你们魔女议会的成员曾经上报，对你的状况表达了担忧。认为你有可能会因为迁怒，而袭击光明教会的分支。而不久之后，那里的光明教会就遭到了近乎全灭的打击。参与者，也基本都是你在城中串联的势力！”
“可不要说是什么魔女。所谓的‘魔女’也不过是你们魔女议会圈养的而已。作为事实，‘那起事件’之后，魔女议会就突兀的宣布，议会第十七席有了人选。”
“再加上，来自‘碎片’的评估员‘浅橙’，对于你表达出了规格外的赞赏。明明只是评估，但是‘浅橙’与另一名‘深红’却格外热切的表达着你是‘组织不可或缺的一员’。并且还多次提议，只要你愿意转到‘虹镜’大主教的麾下，便推荐你成为空缺的‘碎片’成员。”
“种种迹象都，都只表明一件事情！是你因为私怨，借由‘那起事件’毁掉了光明教会的一个重要据点。”
看着快速的从书本中调取相应的内容，且慷慨的陈述着的“终页”，里贝尔愣住了。
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他明明是参与者，但为什么“终页”这么一说，他听不太懂了？
不如说，好多信息，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还有那评估员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就怀疑当时那名评估员到底存不存在，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迹象，只是透过黑鸦让他去参加了一次宴会。
而现在听着，总觉得那个评估员好像是在恶意的胡说八道。
该不会，那个评估员那段期间其实是去度假了。等发生事件才一拍脑袋，说着“糟了”赶回格林沃特城。又发现一切都结束了，所以只是看着报纸什么的看图说话一般的向天谴教会上报了结果吧？
而且除了那个评估员外，怎么好像还有个在跟着起哄的“碎片”？
你们有病吗？
里贝尔内心古怪之际，就听“终页”继续说了起来。
“所以，这次你也是想做同样的事情对不对？”
“同样是因为那个叛徒，同样的迁怒到或许卷进了事件的冒险家公会。想要绕过组织，自己进行报复？”
“打消你的想法！”
“六叶级冒险家，不是表面世界的势力与手段，可以相抗衡的对手。而且，即使阿斯卡特的冒险公会，由于周边没有迷宫相对孱弱。但同样，这座城中的势力，也不会卑微到，仅仅被一名伯爵来回拨弄！”
至此，“终页”的话语也终于告一段落。
看着这位审查者，里贝尔莫名的觉得，除了恼火之外，她的表情还有一点...得意？
那他是不是要为这个老气横秋的小机灵鬼鼓个掌，摸着头夸夸她推理做的不错？
“我并没有去找冒险家公会麻烦的打算。”
“住嘴！那你藏这个徽章做什么？”
“终页”不由分说的说着，然后将徽章收了起来，
“你或许会说谎，会进行隐瞒。但我的书本之中记载的事物不会说谎，也不会隐瞒，只会向我展示事实。”
她再度瞪视着里贝尔，郑重的发出警告，
“不要再去试图向我说谎，小鬼。还有，记住，你在阿斯卡特的任务，只有‘复苏’计划的前奏。关于湖光审查者，和六叶级冒险家的事情，组织会出面解决。不要再有任何自作主张或者逾矩的行动！”
啪！
书本重重的合上。
而“终页”又对着好像“很是不服气”的里贝尔施压了一会，然后冷哼着正坐到了书本上，
“虽然和那个女人是不同风格，但这份疯狂，让我知道了你确实是‘坎普雷特’。”
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终页”就乘坐着书本嗖的飞走了。
就和来时一般。
...
不久之后。
确认了“终页”离开，宅邸之中再度响起骚动声，里贝尔才长舒了口气，虚脱般的瘫在了座位上。
背上的冷汗，几乎将衣服浸透，弄湿了座位的靠垫。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应该算他，从旧王都的审查者手中，暂时过关了吧？
回想着“终页”的最后，里贝尔不禁的感慨，虽说听着好像有些矛盾，但是有时过于聪明的人反而会变得愚蠢。
盲目的相信着所持情报的情报强者，有时就会拿出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表现。
但总之，他的背叛没有暴露，实在是太幸运了。
同时，他又感觉到了曾经在格林沃特城时的那股怪异感。
就是总有人在扭曲他的风评，让大众如同滚雪球一般，一步一步的对他陷入深深的误解。
而格林沃特城时，是因为克里斯那个家伙。
那在组织里，为什么也开始有这种趋势了？
里贝尔甩了甩头没有深想，只是有些怀念起了，总是在他身边“不愧是不愧是”不停的克里斯。
...
...
同一时刻，旧王都的某处。
如同流星一般飞速的赶回自己暂时居所的“终页”莫比，在自家的密室之中，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六叶级冒险家徽章。
情报弱者的里贝尔自然不知，当冒险家徽章攀升到六叶这个等级之后，其徽章本身也是极为特殊的。
每枚六叶级冒险家徽章，都由不同的材料铸造，而这些材料几乎都是独一无二的。
而此时到了莫比手中的六叶级冒险家徽章，材质为“秘银”。通过这份材料推导出的徽章持有者，是“死神”艾格伊德。
一名被冠以“神”之名的冒险家。
感受着秘银材质的冒险家徽章所传来的清凉感，莫比总是严苛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丝的温柔与微笑。
而随着莫比再度将徽章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她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散发危险气息的坚定。

第二百章，传闻之中的餐厅（上）
里贝尔从熟睡时醒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后的时分。
实际上，由于月之祝福与二阶光之祝福的存在，里贝尔现在的体质是远超常人的。不要说是一天不休息，连续十天不休息问题也不会很大。
但由于前一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随之而来的长时间紧张状态，让他的精神有些不堪重负。于是，等到“终页”离开，长舒了口气之后，大脑彻底变得昏昏沉沉的里贝尔，便沉沉的睡上了半天的时间。
伸了伸懒腰，看着屋中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三，里贝尔的嘴角不禁的抽了抽。
他的心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如果现在的他回到刚穿越的时候，哪怕是在自己的“死亡现场”，估计也能流着口水说着梦话，一脸幸福的睡到大天亮吧？
...
叹了口气，里贝尔只能乐观的去想，至少现在头脑清醒多了。
确认了一下不会有人来之后，里贝尔重新检视了一下他的“战利品”。
不得不说，里贝尔与“终页”的对峙时，真的很惊险。
因为，幻兽之瓶和钢笔可以随身携带，但是克莱尔却不可以。
而“终页”突然到来之时，克莱尔其实就放在里贝尔身前的抽屉里。
当时，里贝尔始终没有从座位上移动，某些方面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此刻，克莱尔依旧在沉睡，湖光依旧不理他，深渊里的那个主角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
里贝尔也试图稍微强硬一些的想要唤醒克莱尔，毕竟现在可不是什么温柔守望对方睡颜的时刻。不过，只能说克莱尔的状况真的很糟糕，处于根本无法苏醒的状况。
甚至，试了试之后，里贝尔都有些担心，这刚“再诞”的雏鸟，会不会因为过于虚弱而就此逝去。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不知道谁能对克莱尔的状况提供帮助。
找医生？克莱尔现在是只鸟...
那找兽医？好像只是个恶劣的玩笑...
按照常理的话，刚刚诞生的生物必须要吃些什么才能活下去。可克莱尔的状况，显然不在常理之内，而里贝尔也没有喂食的手段。
不死鸟的幼崽饿死了。
听着就像是个冷笑话一般，但里贝尔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决定先准备一些牛奶，找些针管一般的东西试着喂一喂克莱尔。然后，如果克莱尔状况再恶化，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去找兽医，或者幻兽专家什么的。
里贝尔也想过，将克莱尔混进夜莺琴呼朋唤友而来的幻兽之中。不过，毕竟不死鸟是传说级的幻兽。且宅邸之中人多嘴杂不说，还有着塔娅这等与天谴教会撇不开关系的人。所以，这时候做这件事，显然风险太高了。
还是需要同伴...至少，得找位能照顾小黄鸡哦不克莱尔的。
至于湖光这边，她依旧不愿意搭理里贝尔，里贝尔反而松了口气。
湖光愿意和他交谈，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则是钢笔这边。
深渊之水包裹的那名有可能是六叶级冒险家的男主角，里贝尔其实是觉得相对安全的。
说是对主角之光的盲信也好，还是从场景状况来判断也好，里贝尔觉得那名男主角应该不会是敌人。
但是，里贝尔还是没有贸然的将他放出来。
因为，六叶级冒险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以往，里贝尔以为既然冒险家公会的最强，七叶级的冒险级应该是神明级别。那六叶级的冒险家，会稍微次一些，是那种只能在有限的区域里使用规则之力的衍生魔女的级别。
可是，从“终页”对于魔女嗤之以鼻，但是对于六叶级冒险家无比忌惮的状况来判断，里贝尔觉得自己是小看六叶级冒险家了。
当然...哪怕只有衍生魔女的等级，也不是里贝尔现在能处理的就是了。
看来，这名男主角的故事线，还是个无敌流的故事？
本来以为“灾厄魔女”线的龙傲天勇者尼禄，应该就是男主角之中最强之人的里贝尔，着实感受到了男主角这种生物的无限可能性。
虽说，不知道这名无敌流的男主人公，当时为什么会跟只死狗一样被打趴在地上。但总归，和里贝尔现在的实力有着天地之别。
里贝尔不知道这个无敌流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所以，为了避免对方为了掌控主动，不由分说的攻击自己，甚至宰了自己这个小配角，里贝尔也只能从长计议。
看来，目前还是只能搁置...
里贝尔不禁感慨，都说什么事件发生之后的二十四小时是黄金事件，但这黄金时间他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但好在，“终页”那边姑且瞒混了过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麻烦。所以，暂时的话，放置一段时间也不会让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将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暂放什么的...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种种的经历之下，成长到了处事不惊的境界。还是单纯的，已经疯了。
...
...
既然克莱尔醒来之前，湖光相关的一系列事情只能搁置，那里贝尔又要去做些什么呢？
答案是，开餐厅。
里贝尔都服了，那些一边拯救世界一边去上学高中生，想必也有想把学校炸了的心情吧。
又或者说，他头上的达摩...呃，达摩祖师之剑？
和尚还用剑的？
总之，他头上的达摩什么的剑还挺多的，和尚不仅用剑还玩双持。
虽说事态也分急缓，但终归都是些要命的活计。
来到大厅之后，里贝尔听到了熟悉的夜莺琴的声音。
看见依文娜、莱莎以及爱丽丝围绕在夜莺琴旁边，时而练习时而交流的情景，里贝尔忽然觉得内心的烦躁与压抑散去了许多，脸上也稍微浮现起了安详的笑容。
三人之中，水平最高的人，无疑是莱莎。
每当看到莱莎，里贝尔就会在心中感叹，世间还真有这种脑子不太好的天才。
只要稍微接触就能感受到其憨的莱莎，学习能力真的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莱莎已经可以完整的弹奏一些简单的乐曲，并且还是她依旧并未完全适应义肢的情况下。
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莱莎以往就为了伪装成乐师之类的身份，刻苦的练习过许多乐器的原因在内。但回想起当初自己起步时，那狗熊掰玉米般笨拙的模样，里贝尔还是有些羡慕无论做什么都能很快就有模有样的莱莎。
莱莎的进步飞速，对餐厅无疑是有好处的。
夜莺琴这种乐器的优点在于，与哪怕发个声都需要门槛的许多乐器不同，只需要用力就能弹响音节的它，门槛真的很低。
并且很多时候，优美的琴曲不需要太高超的演奏技巧。甚至，高难度的乐谱也能在简化之后，变得既容易弹奏又能保留大部分的主要旋律。
如果是在夜莺琴已经遍及世界，成为世间最著名的乐器的前提下的话，里贝尔拿出一些取巧的做法，肯定是会被嗤之以鼻的。
但世间目前仅有一台夜莺琴，哪怕爱丽丝上去乱按一番，都能引得观众啧啧称奇的环境里，哪怕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做法，也同样是跨时代的创新。
所以，只要稍微有些基础，莱莎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常驻演奏者。
当然，对此莱莎本人，肯定是颇有些怨词的。
毕竟，刚刚被里贝尔到处使唤去散播传言，在餐厅里一天都没歇上，等待她的又是这种根本没有什么节假日的全天候剥削。
对此里贝尔只能两手一摊。
他也没办法的啊！他的火都快烧到头顶了！
而且，他也相信，莱莎从他这里听闻世间诸多隐秘，被强行绑到战车上时，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在莱莎之后，已经可以颇为有氛围的弹响琴键的，是依文娜。
不得不说，从依文娜的练习方式之中，里贝尔也感受到了这名少女身上特有的那种，执拗与顽固。
因为，依文娜跳过了基础的练习，也无视着简化的乐谱，只是一味的与一首乐曲硬磕，磕到了几乎头破血流的程度。
那是这几天的尝试之中，里贝尔通过操偶线，让依文娜弹奏的一首很著名的乐曲。
而依文娜似乎格外的中意那首乐曲，于是便表示，她一定要自己练会那首乐曲。
那首乐曲，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并不太适合依文娜这般的初学者。
可依文娜似乎完全不想理会这种事物，一小节一小节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专注的进行着练习。
总之，让依文娜成为一名可以自主弹奏的驻场演奏家，大概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与里贝尔的携手之下，能让幻兽出现的表演，无疑可以成为餐厅最重点的一个项目。
至于最后的那个爱丽丝。
她就是来玩的。
又或者说，以监督的姿态，宣扬着“手腕”的重要性。
在大家多多少少都心怀着一些重担的时候，宅邸之中就只有爱丽丝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当然，这是件好事。
...
不久之后，里贝尔也出现在了夜莺琴之旁。
时间已经接近了黄昏的时分。
前一日，他出门之时，也嘱咐过依文娜和莱莎，继续弹奏乐曲，看看会不会有客人光顾。
但结果，依旧是没人来。
其实，这在里贝尔的预料之中。
因为他分析过已经几乎都市传说化的传闻。
传闻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就是来到这间神秘的餐厅，可以见到英俊无比的他。
所以，如果无名餐厅真的完全与传闻相符的不可思议化，那他在餐厅之中也是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一。
换而言之，以后餐厅也只能在他留在餐厅时才能开业？
这餐厅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里贝尔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杂念排除之后，思考起了该弹奏些什么。
根据今天的心情...
就来一首以欢乐为名，但基本不会出现在欢乐场合的乐曲吧。
随着手指与琴键接触，演奏的乐声悠扬的响起。
...
...
宅邸之外。
一辆呈白色，并且如同拱桥般形状的豪华马车，已然在周边的街道来回转了近三个小时。
“小姐，还要继续吗？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
打开马车的前窗，正在驾驶马车的管家装扮的矮胖老人，满怀着不安的情绪向车中询问道。
“当然要继续！好不容易才等到黄昏！”
有些不满的说完，马车之中的少女，转之又露出了无比期待的神色。
少女名为布兰达·罗斯，是历史悠久的罗斯子爵家族的次女。
在不久之前，在照片展以惊天的价格买下了那张《夜莺》之后，布兰达立刻将其装裱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并且，还挂在能在她每天起床时，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然后，与《夜莺》之中无比耀眼的伯爵大人朝夕相处了几天之后...
布兰达受不了了。
只是个纸片人她无法满足，她必须马上找到那间传闻之中的无名餐厅，见到其中真正的、活着的伯爵大人！
“小姐，我们之前也来了很多次，这已经是第五回了...”
“少啰嗦！之前是时间不对。都说了是黄昏才会出现的餐厅，你非要向父亲大人说什么‘淑女不能夜归’之类的鬼话，害得我被设下了严格的门禁！”
“小姐...”
“闭嘴！今天要是再找不到餐厅，你就给我去当园丁！”
就在罗斯家族的老管家，不畏强权的喋喋不休的据理力争的时候。
忽然间，
“停！停车。威廉，你听没听到？”
“听、听到？”
老实的停下了马车之后，没有了多余的噪音，耳朵已经不太灵敏的老管家威廉，才终于明白了小姐在指什么。
“这...这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一般美丽的音色与旋律！是夜莺琴，绝对是夜莺琴！”
“...是...是吗？”
威廉虽然也觉得，突兀的响起的乐曲声，听着还不错。但也觉得，并没有小姐说的那么夸张。
“看，出现了！”
又一声来自布兰达的惊呼，威廉顺势回首望去，当即就吓了一跳。
就在他们的后方，刚刚才路过的位置。
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仿佛突然从地里长出来了一般的，雅致的宅邸。

第二百零一章，传闻之中的餐厅（中）
“转回去，快转回去！威廉。”
看到宅邸的出现，布兰达急不可耐的说道。
“您认真的吗！小姐！”
除了嘴有些碎之外，一直都保持着相对淡定状况的威廉，忍不住尖声问道。
伴随着从未听闻过的乐声，突然出现的宅邸。
还有比这种场所更加可疑，更加危险的地方？
就连优美的乐曲，听起来都像是来自恶魔的诱引。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你快点，再啰嗦我自己去了。”
“小、小姐...”
无奈无比的威廉，最终还是掉转了马车。
不久之后，罗斯家族的豪华马车，就停靠在了可疑的宅邸周边。
在威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布兰达大致的扫了宅邸一下，双眼就绽放出了光芒。
宅邸本身，比起罗斯家族的宅邸，自然是很“寒酸”的。但是，这间宅邸的氛围却很独特。
淡泊的雾气，环绕在宅邸之中，黄昏的落日余晖与雾气相映，让整座宅邸仿佛都在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与兴奋起来的自家小姐不同，威廉自然是显得更加局促。
“按照传言的话，宅邸的大门口会有管家打扮的少女迎接...”
看着自家小姐真要进去，威廉少不了又是一阵啰嗦。但也依旧无法阻拦对方。
无奈之下，威廉只好撑着伞，急急忙忙的跟在布兰达的身后。
连接着庭院的宅邸大门，是敞开的。
而从中踏入之后不久，两人便看到了，一位身着着管家服的老年绅士，在用银色的喷壶浇灌着庭院边缘的灌木。
布兰达戳了戳自己迟钝的管家，而威廉则是硬着头皮上前搭话。
“请问，这里是...”
威廉走到老年绅士的面前，刚刚开口，就见老年绅士徐徐的抬起没有拎着水壶手，轻轻的抵在嘴前，示意噤声。
老年绅士的动作，仿佛有种令人不想抗拒的魔力。
于是，不仅威廉随即收声，就连布兰达也没有任性的再次催促。
两人只是模仿着老年绅士的举动，稍微扬起下巴，闭上双眼像是沉醉在了宅邸内传来的悠扬乐声之中。
真是不错的曲子。
之前对于乐声并不怎么感冒的威廉，此时认真的听着这更加清晰的旋律，内心之中也不禁赞扬。
虽然威廉在音乐方面并没有什么造诣，但是担任了子爵家族的管家二十余年，也算是见多识广。
他认为一首乐曲，只需要做到旋律让人惊艳，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倾听，听完之后印象深刻，三项之中的一项就是首上佳的作品。
而他现在听到的这首乐曲，不仅做到了三项的全部。还让威廉产生了一种，想继续这样一直听下去的想法。
但可惜的是，短暂的乐曲很快就结束，威廉和布兰达也很快便从沉浸中回转。
听着最后一个音符的声音逐渐的消散，两人下意识的想要鼓掌。但是又马上意识到，弹奏者根本不在他们的面前。于是便不约而同的展现出了手臂半抬，然后不知道该放到哪里的尴尬状况。
另一边，随着乐曲的结束，老年绅士面朝两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欢迎两位。”
“呃，咳咳...请问，这里是一间餐厅吗？”
威廉接着之前提问道。
然后，他便看到了老年绅士，先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接着带上了一丝无可奈何般的神色，最后说道，
“餐厅...吗？还真是变成了奇怪的传闻。不过，二位将这里当成餐厅也没有关系。毕竟，来到这里便是少爷的客人，我们会全心全意的招待二位。”
老年绅士微微欠身，先是做了个类似于行礼的手势之后，便向着两人做出了请的动作。
到底是不是餐厅？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威廉有些不满的看着老年绅士，很想痛快的质问一句。
但是，看着自家小姐双眼闪闪发光，已经完全沉迷在这种故弄玄虚出的神秘感之后，便讪讪的没有开口。
看着已经在面前领路的老年绅士，威廉莫名的有种很讨厌对方的感觉。
没有多说什么，并且在被布兰达隐秘的踢了两下小腿之后，威廉也只能无奈的跟着老年绅士前往主建筑的方向。
刚刚走了几步，忽然间乐声再度响了起来。
虽然与之前的乐曲完全是不同的种类，但这一曲也是从起初便牢牢的抓住了聆听者的心扉。
也正是乐曲响彻的同时，伴随着一阵阵如同风声般轻盈的“唰唰”声，从庭院的花草树木之中，居然同时飞出了大量身带荧光的蝴蝶般的事物。
“这些...都是幻兽吗？”
在威廉警惕的戒备是不是会遭遇什么攻击的时候，布兰达抢到他的身前，凑到老年绅士旁主动搭话了起来。
“是的。”
“这、这都有上百只了...能否请问一下，为什么这里会聚集这么多的幻兽。”
五颜六色，绚烂却不失优雅的荧光，以及好似在伴随着乐声起舞的整齐的飞行轨迹。
布兰达此时望着整个宅邸前院都在上演的梦幻般的场景，完全将贵族礼仪、淑女等等的词汇忘到了脑后。
“大概，是因为这是一座人与幻兽共舞的城市吧。”
老年绅士这番不仅什么都没答，还刻意做作的回答，自然是又引得威廉撇嘴。
但是布兰达这边，目光则是更加的炽热。
显然，对方的答案，正戳她的内心。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这座宅邸的管家吗？”
“不。”
老年绅士平静的摇头，
“我只是少爷的一名园丁。”
“！”
面对老年绅士的回答，布兰达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
这么一位风度、气质都如同旧时代的绅士贵族般的老者，即使上了年纪也能看出其年轻时英俊面孔的老者，哪怕手上一直持着一个喷壶，举止也不曾有任何的失仪，宛若贵族礼仪的典范一般的老者。
竟然，只是一名园丁！
布兰达，回头狠狠的瞪了简直就像是个球，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时不时还要拿有些泛黄的手帕擦汗的威廉一眼。
就像是无声的在说，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
...
伴随着乐曲，布兰达和威廉二人，跟着老年绅士进了宅邸主建筑。
直到现在，由于这名谜语人园丁，两人也还是没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一间餐厅。
如果说不是，主建筑门口的看板，以及内部摆放着桌椅的情景，似乎在告诉他们自己猜错了。但如果说是，那看板上一个字都没有，并且餐厅之中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客人或者服务生的身影。
新式乐器独特的声音，让餐厅内部，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静谧。
在老年园丁的示意之下，布兰达找了个喜欢的位置，坐了下来。管家威廉，则是立在布兰达的座位之后。
此时，布兰达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和夜莺琴的弹奏者十分接近了。琴的声音，仿佛也在耳边震响。
只是，大厅和彷如舞台般的地点之间，隔着一层透明度十分之低的帷幕。
透过帷幕，她只能非常勉强的看见一个身影，好似是坐在乐器之前轻轻摇曳。
这种状况，让布兰达更加的心痒难耐。
如果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她肯定会直接上前掀开帷幕，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她心仪许久的伯爵大人。
但正如上面所说，对方很有可能是伯爵大人。
布兰达可是很清楚，任性与作死之间的区别的。
布兰达入座之后，又被晾了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她本人却对此没有一丝的自觉。因为，她一直在听乐曲，并且也认为这是专门留给她聆听乐声的时间。
不久之后。
随着，第二支乐曲也宣告休止，布兰达又一次陷入了不知道该不该鼓掌的状态。
好在，那位老年绅士园丁，再一次适时的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请，两位客人。这是我们这里的菜单。”
老园丁将一张外观精致的小号硬纸板，递给了布兰达。
而布兰达粗略的看了一眼硬纸板之后，便呆住了。因为，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
“这是...”
就在布兰达满心疑惑的望向老园丁时，她看到老园丁有些俏皮的眨了一下右眼。
顿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那我就点，这份料理与这份料理吧。”
布兰达随着空白的硬纸板，煞有其事的点了两下。
而老园丁也是很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像是在记录点单般的举动，然后说了句“请稍后”。
等到老园丁离开之后，布兰达开怀无比的轻声与自己的管家交流。
“传闻之中完全错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餐厅。又或者说，之前误入了这间宅邸的那些，也是因为宅邸的人不想让她们心生顾虑，所以才像今天一样进行了一定的配合。真的很难想象，这间宅邸里的人们到底是有多么的温柔，不仅没有责怪闯入者还用心了招待了她们。而也很难置信，之前来过这里的人，居然会愚蠢到散播这里是餐厅的谣言！”
布兰达有些愤愤的说道。她认为，那些谣言，害她差点在这座宅邸里出丑了。
“既然不是餐厅，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小姐。”
威廉问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
然后，
然后...他就被自家小姐无视了。
布兰达将胳膊拄在桌面上，托着腮笑眯眯的继续聆听着乐曲的声音。
她觉得，如果这里真是一间餐厅就好了。
因为，以往在别间餐厅时，从点单到料理上席的这段时间，她总是会觉得无比的无聊。但在这里，她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多时，又是一首乐曲结束。
而也是在这间隔之中，园丁又一次登场。
这一次，他推着一个小型的餐车走了过来。
老园丁推来的，只有一份料理，只是这份料理巨大到可以占据大半个桌面。
等到料理盘上的盖子被园丁取走，伴随着热气，布兰达看到的是一道呈金黄色，好似硬壳馅饼一般的料理。只不过，这“馅饼”中心大幅度隆起，仿佛料理的内部潜藏着什么事物一般。
就在威廉例行公事的进行警示，且在“要不要试毒”的事情上，和布兰达起了短暂的争执之时。
又一首乐曲开始了演奏。
同一时刻，只听突然一声“啪嚓”的脆响。“馅饼”的中心，竟然同时破“壳”而出了三只散发着淡泊荧光，显然是幻兽的小巧鸟类，在餐桌的上方优雅的盘旋了起来。
与被这突发事件吓的心脏差点骤停的威廉不同，布兰达则是惊了一下之后，马上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开心的鼓起了掌来。
对于对餐食都已经产生了略略厌倦的旧贵族们而言，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道“创意”料理。
随着第三首乐曲，出现的不只破壳而出的鸟类幻兽。
本就在餐厅大厅各个位置的其他幻兽，也逐渐现出了身形。
其中一只外形颇像松鼠，但是全身呈银色并且不失经典荧光的幻兽，很是搅动着布兰达的少女心。
她试着对那只幻兽呼唤，也试着敞开胸怀，但是松鼠幻兽就是迟迟不肯接近她。
就在布兰达略有沮丧之时，善解人意的老园丁，便献上了布兰达点的第二道料理。
看起来就像是半剥了外壳的坚果般的简单料理，却意外的对着场间的幻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布兰达将手中的“料理”拿在手中，然后几乎都是毛茸茸小动物外形的幻兽们，便聚集了过来。
“可、可以摸摸它们吗？”
布兰达像是在对着园丁进行询问，但实际上她已经将那只松鼠幻兽环抱在了怀中，不停的进行着喂食。
而园丁的回答，当然是“请便”。
...
就这样，在可爱的幻兽以及夜莺琴的乐声的环绕之下，布兰达度过了一段人生之中，最梦幻般的一段时光。
就连总是抱怨不停，对于无名餐厅满怀着戒心的威廉，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只犬型幻兽的俘虏。
开心的时光，一直延续到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分。

第二百零二章，传闻之中的餐厅（下）
虽然对着自己的管家，会变现出任性。但在外人面前，布兰达无疑是修养很好的贵族大小姐。
于是，随着夜色的降临。已经在无名餐厅滞留了一个多小时的布兰达，哪怕十分的不舍，也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很是淑女的向着老园丁道别之后，米兰达便带着管家离开。
而一同回到自家的马车之中，发现他们可以顺利离开的管家威廉，也终于卸去了最后的一份警惕，露出了祥和的笑容。
“没想到，这里还真是一间餐厅...”
坐在驾车的车位上，透过车厢的前窗，威廉感慨道。
就连他也觉得，自己过了一段十分梦幻的时光。
不过，威廉可不像布兰达一般沉浸在之前的美好之中，而是客观理智的分析起了，之前那段时间他为什么会那般舒心。
想了一会，威廉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最终只能归功于，大概是由于那间宅邸，到处都在散发令人安心的柔和荧光的缘故。
“怎么可能是餐厅！”
布兰达白了自己的管家一眼。
她之所以说这句话，可不是因为她在餐厅里基本什么都没吃到，现在还有些饥肠辘辘的缘故。
“我这些天，收集了很多关于坎普雷特伯爵大人的情报！”
自从买了那张名为《夜莺》的照片之后，布兰达是真的对这位刚刚来到旧王都的伯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不过，说是收集情报，其实就是在各种茶会、宴会之中，与各位好友互相嚼舌根什么的而已。
只是，也不能小看这种收集情报的方式。因为，布兰达还确实听到了有关于坎普雷特伯爵的不少讯息。
“伯爵大人刚刚来到旧王都的时候，其实也是非常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的。但是没几天，伯爵大人就开始谢绝各种活动的邀请了。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
威廉一脸生无可恋的配合道。
“代表伯爵大人，在那些宴会之中，看到了太多的庸俗与无趣，感到了厌倦！”
“哈...”
“但是呢，贵族是必须要进行社交的！”
布兰达很是断然的说道。
让她说出更深刻的内涵，她其实也说不出。她只是觉得，如果没有这些社交活动，本来就已经每天都觉得无聊的她，更是会无聊得想死。
“所以，伯爵大人才刻意的建造出了这样的场所。只有被伯爵大人认同，又或者说被命运所指引的人，才能来到这里。得到来自伯爵大人的招待。”
听着布兰达的信誓旦旦，威廉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其他的不说，那位家史悠久，被称为贵族之中的贵族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当代家主，确实有可能做出类似于甄选的举动。
每当这位伯爵大人，出现在社交场合。
诸多的贵族，蜂拥般的聚集过去，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而伯爵大人既不能拒绝全部的人，也不能将所有人视作“友人”。
即使旧贵族现今在王国有复苏的趋势，但这里也依旧是新梅王国。
所以，在贵族的地位已经开始“贬值”的现在，聪明人肯定不会如以往一般，只关注爵位、家族历史等等的事物。到了坎普雷特伯爵这种层次，更是如此。
威廉，瞬时间就觉得自己“敏锐”的嗅觉，嗅出了这间宅邸存在的真正意义。
“对了！”
威廉思绪间，布兰达又一惊一乍的出声，
“既然是餐厅，我们必须要‘结账’才行。这样，我们下次才能再来！”
布兰达说着，便又打开车厢的车门跳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很机智，看透了那些谣言之中，为什么伯爵大人神秘据点，会被当成餐厅。并不是，那些人愚蠢到感受不到这座“餐厅”的特殊。而是只有餐厅这样的场所，她们才能多次的前往。
“小姐——”
威廉脸色一黑，也跳下马车，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重新回到宅邸之中，布兰达看到了正在打扫大厅的那位老园丁。
恢复了淑女姿态的布兰达，用委婉的措辞，先是表达了歉意，表示自己疏忽之余忘记了支付用餐的费用。然后，又是表达了一番对于这间餐厅的十二分满意，最后从随身的小包之中，拿出了一枚嵌有红宝石的戒指。
看到自家小姐，竟然用一枚昂贵的戒指当做一顿晚餐的酬劳，威廉不禁的大惊失色。
知道现在出声阻止，是往小姐面上抹黑行径的老管家，艰难的忍耐住了了自己的惊呼。但是，他的神色还是没有逃过自家小姐的眼睛。
看着一名面对昂贵珠宝也依旧是淡定无比的园丁，再看看自己那脸色都变了的管家。
布兰达自然是对威廉更加的不满意了。
老园丁没有多说什么，像是仍然在“配合”布兰达一般的，说了一句“多谢光临”。
而就在布兰达心满意足的打算二度离去的时候，她看到了。
在宅邸的大厅的旁侧，正在通过螺旋楼梯走下来的，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
对于坎普雷特伯爵大人，布兰达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毕竟，对方的照片，天天就挂在她的房间里。
不过，看到真正的伯爵大人的时候，布兰达还是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其实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伯爵大人本人。
因为，之前伯爵大人只弹奏了五首乐曲便离开，后续为餐厅添声的是其他的演奏者。而就是伯爵大人离开的那个时候，布兰达隐约的看到了对方的一些背影。
那份背影，就让布兰达兴奋了很久。
并且，哪怕知道伯爵大人并非是特意为她弹奏，大概只是随意的练习让她恰巧遇上。但是，听到伯爵大人亲自演奏这件事，她也打算将其当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只是，她没想到，今天她可以这么“幸运”。还能在最后的时刻，遇到伯爵大人。
身体动起来的速度，比脑子还快。
布兰达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伯爵大人的前方。
而伯爵大人停在螺旋楼梯的中心部位，面容冷酷的俯视着她。
布兰达的内心，忐忑无比。
比起照片之上，少了柔和的伯爵大人，实在是给她带来的太过于沉重的压力。
但是，究竟是照片里的伯爵好，还是真人的伯爵好，布兰达还是愿意投给真人一票。
在伯爵大人的面前伫立了片刻，布兰达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其实是不符合贵族礼仪的。
她有些埋怨起，平时总是啰里啰嗦的威廉，为什么在这关键的时刻没能提醒她一下。
然后，从眼角的余光，她看到自家这个没有的老管家，竟然被伯爵大人的气场吓得不知不觉退到了宅邸的屋外，一副完全不敢踏进来的样子。
稍微稳住跳得飞快的心脏，布兰达做了一段完美无缺的自我介绍，说出了她那一串很长的全名，并且简单描述了一下她的家族，对坎普雷特家族表示了尊敬。最后，风趣的讲了一些罗斯家族与坎普雷特家族，祖上的轶事。
毕竟是同一个王国，同样历史悠久的两个贵族家族。
两个家族在过去，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交集的。
说完之后，布兰达在心中松了口气。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深刻的感受到，以往那些负责礼仪的家庭教师们为她灌输的事物，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不是她们，她现在思维完全无法回转的情况下，在伯爵大人面前绝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不过，布兰达不太清楚，她这份优良的谈吐与应对，到底有没有起到好效果。
因为，稍微低下头的她，从视野的边缘看到伯爵大人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在无声的问着“所以？”。
又是静了几秒。
这几秒让布兰达感到了无比的漫长。
仿佛终于反应了过来的思绪也在她心中飞速的轮转。
最后，从额头到脚尖，全身的所有位置几乎都被“慌乱”所占据的布兰达，像是不堪重负般的直接说出了内心中的想法。
“我...我可以再来光顾这间餐厅吗？可以...邀请别人一起来吗？”
说完，布兰达就有些后悔。
因为情急之下，她还是用了“餐厅”这样的词汇。而且，像是在逃避一般的，多余的补了一句。
这里到底是不是间餐厅，伯爵大人肯定是最为清楚的。
所以，在对方面前说这样的话，即使遭到鄙夷也是不奇怪的。
“那是你的自由。这里只是一间餐厅而已。”
伯爵大人的声音响起，已经有些沮丧的布兰达，面色重新明亮了起来，
“这里比较特殊，所以你想邀请他人的话，需要邀请函。塞巴斯。”
“是，少爷。”
老园丁在伯爵大人的吩咐下，取出了一枚装在精致信封之中的邀请函，交给了布兰达。
而又像是做了一场梦的布兰达，从触摸信封的触感上，终于再度获得了身处现实的实感。
...
...
又一次的返程归途。
这一次，成功让马车驶动的威廉，望着逐渐远去然后彻底消失在夜色与雾气之间的无名餐厅，长长的舒了口气。
背后的车厢，不断传来自家小姐尖叫一般的笑声，和其抱着邀请函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的响声。
并且，偶尔还响起着“那是你的自由——”，“塞巴斯——”之类自家小姐模仿伯爵说话的声音。
对于自家小姐的奇行，多少已经习惯了的威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对方时不时询问他愿不愿意改名“塞巴斯”的时候，他断然的进行了拒绝。
再度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威廉此时的感受则是全然不同了。
原本，他还觉得那是一座装模作样、故弄玄虚的宅邸。老园丁所表现出的风雅，也被他视作是做作。
但直到他看到伯爵大人登场，感受到前一刻还处于祥和、温馨的，可以与幻兽共处的空间，瞬间好像连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他的看法，就完全转变了。
经历丰富的他，看人很准。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就认为那是一座有真正的大贵族所居住的宅邸。
宅邸之中的一切，所展现的都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底蕴。
所以，那里大概确实如自家小姐所说。是伯爵大人，为真正具备高格调的人准备的，理想的社交场所。
...
...
夜幕降临。
“呼...”
以去探望天马为名，从马厩之中偷了几个幻兽之瓶的里贝尔，在自己的房间之中长舒了口气。
等等。
怎么能说是偷？
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他家的。
所以，他这只是征用！
对，征用。
从塔娅和塞巴斯那里听闻，这种幻兽之瓶的造价其实不高之后，里贝尔就要求两人弄来了大量的幻兽之瓶。
对此，两人也没有感到疑惑。
毕竟，那个夜莺琴，随时都有可能大量呼唤来各式各样的幻兽。
坐在桌前，里贝尔回忆了一下傍晚时的情景。
当得知，夜莺琴的声音，终于让无名餐厅迎接了第一位客人时，还在弹奏的里贝尔差点就在大厅里滑跪了。
重要的不是第一位客人，而是不可思议化的无名餐厅，终于有了开业的方法。
还有就是，里贝尔对于餐厅的种种预测，全部命中。
加上先前对于莉莉九十九、夜莺琴等不可思议产物的猜测也几乎没有出现异常，里贝尔对自己有了信心。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利用，但无疑他找到了旧王都里的力量的，另类使用方法。
同时，从那位忘记了叫什么的贵族大小姐，想要带朋友来一同做回头客的事情上，里贝尔隐约看到了一种非常规的揽客方式。
但是，具体要怎么操作，还需要时间来筹划。
不如说，那名大小姐竟然还想再来无名餐厅的事情，他都有些惊讶。
因为在他看来，无名餐厅虽然具备幻兽以及夜莺琴两大特色，但除了这两大特色之外，其他方面做的一团糟。
特别是听说在斯佩西的“帮助”下，杰琪做了一道能让鸟飞出来的料理之后，他都想把餐厅的厨师长找片湖给沉了...
“唉。”
忍不住叹了口气，里贝尔专心的用滴管，将牛奶滴入到了还在昏睡的克莱尔的嘴中。
看着不死鸟的雏鸟，稍微的蠕动着鸟喙，虽然缓慢但是切实的在进食之后，里贝尔轻轻的舒了口气。
而看着里贝尔那份专注的神情，就在一旁幻兽之瓶里的湖光，板着面孔有些出神的注视着。
“你...也要喝吗？”
不多时，便注意到了湖光的注视的里贝尔，神情复杂的询问道。
而湖光则是微微皱眉，又将脸侧到了一旁。
对于湖光依旧不怎么配合的态度，里贝尔也没有办法。
毕竟，几乎从所有视角来看，都是他对湖光有着巨大的亏欠。
于是，里贝尔很是“惭愧”的，“心痛”的，给关着湖光的幻兽之瓶之上，又套了两个更大的瓶子。
嗯。
三层防护，才算保险。

第二百零三章，卡片
清晨时分，又喂了一次雏鸟之后，里贝尔在桌前沉思着无名餐厅下一步的战略。
昨天那名贵族小姐，表示要邀请朋友来餐厅的话语，让里贝尔有了一些想法。
邀请制，是不是个很不错的做法？
这次他发出了一枚邀请函，下次来店里的就是两人。然后，到时候他再发两枚邀请函，那再再下次就是四人...
这种呈倍数增加的方式，一开始看起来或许不太起眼，但是扩了几轮之后，人数就很可观了。
虽说，想法本身似乎很简单，甚至有些想当然，但是里贝尔觉得是有可行性的。
毕竟，无名餐厅的客容量也就几十人。从黄昏到夜晚，也就能接待三、四批客人。所以，以每日只接待百名客人来计算的话，有差不多三百名回头客，无名餐厅就会一直处于客满的状态。
让无名餐厅一下成为旧王都口口相传的顶流，甚至成为标志一样的地方，肯定是没戏的。
但是，以邀请制弄来三百名客人，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吧？
一名贵族，沾亲带故的就能弄来十来人。更何况，贵族圈往往都是紧密关联的，很多小事短时间就会被传播开，就如无名餐厅的传言一般。
所以，先多找几个起初的口子，然后加大无名餐厅的吸引力，最好能给带来新客的人一些奖励，那么...
那么是不是就变成那个什么销了？
不！绝对不是那什么销，是邀请制。对，邀请制。
邀请制的做法，与之前里贝尔万不得已要使用的广发请帖的行径，似乎很相似。但区别在于，可以牺牲一些时间来提升无名餐厅的格调，近一步的创造出有粘性的客人。
又在脑子里大概的预想了一番之后，里贝尔便确定了这个想法。
...
...
不久之后。
里贝尔在宅邸之中，分发了一些邀请函。
主要，还是分给旧王都的本地人，杰琪以及琼斯。
杰琪拿了两张，有一张由她转交给金之歌姬。另一张，则是让她拿给自己的父亲。
身为店史悠久的乐器店的店主，老利兹曼想必是会认识不少钻研音乐的贵族与大师的。
至于琼斯这边，也是和老利兹曼差不多的想法。不过，里贝尔更希望，可以通过这枚邀请函，让无名餐厅增加工匠大师又或者魔导机工师之类的客人。
同样是本地人，但是里贝尔却没有让塔娅去邀请他人。
因为，想必来的都是与家族相关的人，只是徒增烦恼。
最后，里贝尔给了莱莎二十张邀请函。
“...”
在里贝尔的房间里，莱莎看着那厚厚的邀请函，脸颊有些抽搐。
“你需要让一些有名望，且喜欢收藏的贵族和富豪，认为这些邀请函，是他们‘幸运’的得到的。甚至，让他们觉得是命运的指引。身为怪盗的你，应该很擅长这种事吧？”
“你是不是对怪盗有什么误解...”
莱莎叹着气，无奈的将邀请函揽入怀中。
“对了，传言也要继续散播，不过要开始逐渐改变传言的一些内容。”
“好...”
莱莎有气无力的答道。
她觉得反正分发邀请函的时候，也需要穿梭在各种宴会之中。所以，只是顺便也不会废太多事。
“别忘了准时回到宅邸。你还需要成为餐厅里的弹奏者，并且空余时间也不要忘了练习。”
“诶...诶？”
莱莎哭丧着一张脸，在心中计算着自己一整天的行程里，到底还有没有休憩的时间。
“我...我觉得，里贝尔先生可以更加珍视一些莱莎姐姐！”
似乎是感受到了莱莎的身上浮现起的颓丧，莉莉九十九从莱莎的背后飞出来，向着里贝尔怯生生的抗议。
“嗯？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太听清。”
里贝尔眉头一皱，凝视着莉莉九十九问道。
他是真的有点没听清。
“没、没什么。我、我一定会监督莱莎姐姐好好的完成任务！”
莉莉九十九立刻化身为监工，催促着慢吞吞的莱莎，离开了里贝尔的房间。
看着莱莎走路都想拖着脚走的身影，里贝尔不由的感慨，自己也真的是变了。
竟然不知不觉成为了那种，要求员工不断加班的黑心老板。
但没办法，谁让怪盗团的这位次女，那么好用呢？
...
...
分发了一圈任务之后，里贝尔来到宅邸二层最深处，一个被套上了数重锁链的房间。
让塞巴斯将这些锁链解开，推门而入之后，里贝尔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名神情萎靡的老者。
“进度如何？”
“很...很顺利。”
在桌前伏着身，似乎很专注的在做着什么的老者，嘶哑着声音说道。
“顺利是多少？”
“一...”
“就一张？”
“还、还差...一点，一张。”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些！”
里贝尔的面上，少见的出现了恼火的神色。
不久之后。
塞巴斯唰拉的拉开窗帘，而宅邸的女仆长则是拎着巨大的水桶，拿着巨大的抹布，用巨大的手掌开始打扫起了这个甚至有了些霉味的屋子。
而里贝尔在屋中的沙发上，很是头疼的侧倚着身子，在他面前的则是跪在地上的格罗菲尔。
这位从格林沃特城就有了一些面识，然后跑到旧王都里，阴差阳错的成为宅邸雇员的画家，此时正在瑟瑟发抖。
“是你说，营造出这种受迫一般的环境，可以让你集中精力，提高效率。结果，三天的时间，你就光窝在这里吃吃喝喝？然后，只画了半张？”
里贝尔有些忍无可忍的说道。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世间，是真的有种人，叫做滚刀肉。
当初，刚刚雇下格罗菲尔的时候，里贝尔觉得这人或许是个人才。
毕竟，他身上发着重要配角之光不说。还有可能是能在原剧情之中，在格林沃特惨剧中存活下来，并游走在多条线中的狠人。
哪怕抛开这些不提，曾经为他以及爱丽丝还有塞巴斯画像时，展现出的漫画般的独特风格，也让里贝尔觉得格罗菲尔或许可以一用。
只是，起初的时候，格罗菲尔还画的很顺利。
不仅能将里贝尔提出的种种离谱的条件，很巧妙的糅合进自己的画中。画出的事物也在里贝尔的建议之下，具备了普通的画作没有的魄力。
但这样的情况，也就持续了小半天，格罗菲尔就放挺了。
美其名曰，没有灵感，需要酝酿。
于是，里贝尔又让他“酝酿”了几天。
但果然还是效率低到令人发指。
在里贝尔的催促之下，格罗菲尔提出了种种“便于创作”的要求。而里贝尔无一不是满足，甚至就连格罗菲尔要求的，“仿佛被监禁”般的情景，也模拟了出来。
可格罗菲尔，依旧没有拿出成果。
“呃，半张其实，也有一些些水分。当然，所有的事物都已经在我脑中设想好了！所以，我只要下笔，马上就能弄出半张...”
“也就是你连半张都没画出来？”
里贝尔难以置信的看着格罗菲尔。
之前，得知旧王都容易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时。他还幻想过，说不定这个看起来真的一无是处却在发光的老头，在这座城市里可以化身成神笔马良般的存在，成为区域限定的强者。
但现在，里贝尔基本打消了这样的想法了。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格罗菲尔。”
“是，是！伯爵大人，我马上就画！”
“我问你问题，你的惯用手是哪只？”
里贝尔像是已经消了气一般，平静的问道。
“是右手。”
格罗菲尔有些莫名，但是老实的答道。
“那你可以用左手画画，又或者说，画画的时候左手会派上用场吗？”
“呃...应该是，用不太上...”
“也就是说这条左臂你不需要了。法安！你饿不饿？”
就在专心的擦拭着玻璃的法安回过头，一脸茫然的时候。
机灵的格罗菲尔瞬间反应了过来，抱着里贝尔的腿就是一阵痛哭流涕。
“我错了，伯爵大人！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有灵感了，我马上画！真的，我马上就画！”
说着，格罗菲尔连滚带爬的跑到桌前，开始大笔的勾画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伯爵一边喝茶一边展露出的“和蔼”神情之下，格罗菲尔亲身演示了一番什么叫下笔如有神。
在未到正午的时分，已经差不多有五天没画出作品的格罗菲尔，便又完成了一幅作品。
拿起格罗菲尔交上的作品，里贝尔不由得感慨。
至少在他看来，格罗菲尔画的是真不错。
或许，画的线条轮廓，没有那些大师作品般的细致，但是狂放的色彩，很具有独特的风格。
看来，在格林沃特城伪造“艺术家”的作品时，格罗菲尔也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
“这样，就是第八幅了。”
里贝尔大致的扫了眼，觉得也没什么需要更改的地方。于是，就让格罗菲尔，在画上写上了一个数字，并转交给了塞巴斯。
“塞巴斯，和之前一样，以这幅画为模板，去制成卡片。”
“是，少爷。”
塞巴斯，拿着画离开。
以里贝尔的提案，格罗菲尔的作画制作出的卡片，便是里贝尔设想之中，餐厅的另一大特色。
一开始，里贝尔本来是想让无名餐厅里，摆上漫画的。
但终究，他还是无法确定，就连传纪小说都还只是小众之中小众，且并未完全脱离诗歌的这个王国，漫画这等新颖且直接的形式，到底会不会受到推崇。
而且，就算引起风潮，究竟要花费多长时间也是未知数。
里贝尔的目标，终究还是旧王都里的贵族，并且编织起一张围绕他的关系网。
而根据里贝尔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经验，旧贵族普遍是不喜欢，简单的、直白的、谁都能理解欣赏的“俗物”的。
更何况，即使漫画真的可以吸引旧贵族在无名餐厅流连忘返。餐厅里大家都静静的翻书页，完全不进行社交的场景，估计也会让里贝尔胃疼无比。
所以，经过再三的考量之后，里贝尔决定制作一系列的卡片。
卡片本身，自然要做的无比的精致，甚至看起来要不亚于那些珠宝。这样，才能吸引收藏家的目光。
其次，卡片上的内容，也是里贝尔精心挑选的。
在这虽然魔幻，但是依旧是平凡世界占据主体的世间之中，里贝尔相信自己的想象力，可以镇住这些追求格调的贵族。
并且，卡片还有好处，就是不能盗版。
在根本没有什么版权概念的世间之中，新兴事物被模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里贝尔又或者说坎普雷特家族却有独特的“商标”。
确认过不会对家族名誉产生什么影响之后，里贝尔的这套卡片背面，直接印上了坎普雷特家族的家徽。
冒用伯爵家族的家徽什么的...
想必，就算是为追逐利益连生命都不顾的商人，也不会担着真的会危及性命以及亲友的风险。
至于卡片会不会流行。
已经通过邀请函，将过往的七种卡片分发出去了许多的里贝尔，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他本身也不指望用这种方式来获取财富，卡片只需要在贵族圈里一定程度的风靡就足够了。
而且，这个世间，谁还没有些收集癖呢？
再不济，随便送的卡片，也不至于影响无名餐厅的声名。
所以，现今的关键还是在于，格罗菲尔的产值有点太低了。
按照里贝尔的预期，年内是需要有五十种卡片问世的。
然后现在...今年还剩不到十天。
看来，还得找个办法，继续逼迫格罗菲尔作画。
“伯爵大人，真正的大师，都是会用数年甚至数十年来完成一幅作品的！”
看到自己交上一份作品之后，里贝尔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实际上绝对没有看起来那般胆小卑微的格罗菲尔，据理力争道。
“所以你是真正的大师？”
“呃...”
“放心，只要你完成了所有的画作，届时你就是整个王国最受追捧的大师。”
里贝尔试着鼓励了一下格罗菲尔，给他打一打鸡血。
但显然，老滚刀肉只是表面上表现出了振奋，然后一点动笔的意思的都没有。
“...”
里贝尔摇着头，思索着上哪里再找一些画师的事情，然后随意的翻着格罗菲尔散在桌面上的练习作品。
直到，翻到一张微笑看起来就很奸诈的中年人时，里贝尔愣住了。
里贝尔连忙又翻找了一番，从一堆的画纸之中，找出了足足十余张同一名中年人的画像。
“格罗菲尔，这个人是谁？”
而格罗菲尔，面对里贝尔的问题，看着画中的人，也顿时激动了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禁止出行
帕拉度·格赛格拉朴什。
就算里贝尔对于这些西式的名字不太了解，但是也一下就分辨出，对于新梅王国而言，有这样名字的人大概是外国人。
这位帕拉度先生，就是当初在格林沃特城就开始谋划，然后将格罗菲尔连带数名画家以及旧王都的阿尔蒂子爵，骗了个底朝天的欺诈师。
这也是格罗菲尔像是有怨念一般，大量画了他的画像的理由。
只是，在里贝尔眼里，帕拉度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出现在真王教会的晚宴会场，散发着主角光芒的，那名魔术师打扮的人。
不只是一名大叔，还是一名欺诈师什么的。
里贝尔再次感慨《魔女在悲鸣》里的各线男主角，真的是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不过，这样一名满是问题的男主角，和与熟知人体结构的“好女孩”可不同。
他是切切实实的怀有着恶意，做出了犯罪行为的。
所以，这么恶劣的人，洗白起来应该不太容易吧？
里贝尔能想到的洗白方式，一是这名欺诈者类似于“侠盗”，骗的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人。虽说，法律上的问题没能解决，但至少观感上是可以接受的。想来，大部分玩家也不至于蛋疼到，去追究架空世界游戏角色的法律问题。
只是，格罗菲尔的被骗，让里贝尔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高。
当初，格罗菲尔在格林沃特城被骑士团抓住之后，可是被调查了个底朝天的。
虽然，这个老家伙确实不怎么老实，有着劣根性也毋庸置疑。但是，却也不是成为受害者之后，能让大家拍手称快的那种人。
就连阿尔蒂子爵也是。
在塞巴斯还有塔娅的简单调查下，都表明阿尔蒂子爵是那种对于权势财富没有什么执念，仅仅喜欢艺术与收藏的洒脱之人。
里贝尔可不认为，一名来自格林沃特城的小欺诈师，能神通广大到信息网比坎普雷特家族都要灵通。可以用更少时间的接触，便挖掘出阿尔蒂子爵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里贝尔更倾向第二种洗白方式。
那就是帕拉度有迫切的需要金钱的理由，而且是非常强烈的那种。
比如，他得了绝症，所以必须为家人留下能度过余生的财富。又或者，家中有人得了重病之类的。
当时在宴会会场时，斯佩西表示好像在哪里见过帕拉度。而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帕拉度直到不久前还是格林沃特城里的一名兢兢业业的魔术师，隶属的也是一个著名的马戏团。
他似乎是最近才突然变成了欺诈师。
另一方面，他明明在旧王都已经骗到了大笔的金钱，但是没有跑路依旧留在城里。并且，还和真王教会有所纠葛，或许是又想再骗一笔的状况，也彰显着这点。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被认出来了，而且是轻而易举的。
这说明，帕拉度这位欺诈师，手法虽然相对新颖，但是经验却有所不足。
想到这里，里贝尔的脑中，对于帕拉度也有了大概的轮廓。
...
...
再次回到房间，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喂着克莱尔，里贝尔思索起这新的讯息，又能对现在的他有什么帮助。
如果他的推测大致的正确，那帕拉度大概是至今以来，最好笼络的一名男主角了。
毕竟，他很缺钱，然后坎普雷特家族最不缺的，也是钱。
只是，笼络了帕拉度，雇佣一名新手上路的欺诈师，又能怎么样呢？
他又不是，真的在收集男主角。
要是女主角的话，大概率持有魔女之核的状况，倒是有可能起到正面效果。
可他要是现在就解决了帕拉度的心愿，让他没有再去行骗的理由。那他是不是连他那条剧情线里的女主角都遇不上了？
里贝尔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起来，那真王教会是不是个特异点什么的地方？
怎么会有三个男主角突然从里面冒出来？
更奇怪的是，和以往不同，都已经有三条剧情线在并行，他的金手指还是没给他降临剧情画面。
这让本来就信息缺乏的伯爵大人，更是雪上加霜。
习惯性的在心中痛骂了一阵如同猜谜系统般的金手指后，里贝尔越想越觉得好像旧王都不只三条线并行这么简单。
因为无论如何，依文娜和爱丽丝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里。
并且，原剧情里也不见得，她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再加上，由于克莱尔的关系，梅璐艾塔将来也有可能进入阿斯卡特城。
也就是说，旧王都现在是六线并行的状态。
再加上留下“SOS”的疑似穿越者，以及轮回魔女。
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复杂了...
也不知道，是惧说过的，大量凝聚的纯净之力将具备魔女之核的人，吸引到了这里，才造成旧王都简直像口沸腾的油锅一样。还是说，原剧情里，阿斯卡特城就该是个重要的节点。
总之，再复杂，里贝尔也只能一条一条进行梳理，从中找出破局的希望。
他又试着唤醒了一下克莱尔，还是没能成功。
现在，让克莱尔早些醒来，变得越来越关键了。
不仅是天谴教会的问题，还有梅璐艾塔以及“深渊之水”关着的六叶级冒险家的问题。
想到这里，里贝尔再度将克莱尔以及湖光隐蔽之后，决定出趟门。
...
...
午后的时分，站在宅邸一层的大厅，里贝尔的面色有些阴沉。
因为，从先前与塞巴斯的交谈之中，他获得了一个坏消息。
他表示由于无名餐厅里的幻兽越来越多，所以需要雇佣一名对幻兽颇有研究的专家。而塞巴斯，很快就提供了一长串的名单，但这些人几乎都是影坎普雷特的人。
自然不能把影坎普雷特的人请来照顾克莱尔，以起到直接自投罗网的作用的里贝尔，忍不住问起了一直偏向自己的塞巴斯，为什么这次会拿出如此离谱的提案。
得到的答案，是旧王都几乎所有幻兽相关的研究者，都是影坎普雷特的人。
即便，有不是的，也同样直接、间接的和影坎普雷特有所关联。
在里贝尔的想法之中，这种见不得光的“影”家族所创办的育成所，应该就和真王教会后山的地下育成所一般，偷偷摸摸的。
结果，完全不是。
育成所可以见光的部分，名为“奥格斯幻兽之家”。是新梅王国最大的幻兽研究所。这个所谓幻兽之家，不仅就大大方方的坐落在坎普雷特家族城外的领地范围里，还高调的招揽着学者。并且，还与旧王都的各方势力有着紧密合作，甚至与王族联名创办了幻兽研究学会。
某种意义上，幻兽之家在幻兽研究者之间的影响力，也属于坎普雷特家族家主的里贝尔的财产。但谁让里贝尔现在正自己造自己的反呢...
无奈之下，放弃了雇佣幻兽研究者之后，里贝尔打算去一趟旧王都之中的王立图书馆。看看，能不能自学成材什么的。
虽然，他的行动有所收获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但是，也比在家中干坐着要好。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哪本书上亮起剧情触发点什么的。
加上，他还可以顺路去趟王都卫兵的驻所。
根据情报，两名男主角约翰与帕拉度，现在都因为真王教会的缘故，被王都卫兵关押在驻所的牢房里。
只能说，这两位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如果他们能在同一个牢狱里拜个把子或者悟个道什么的，王都卫兵的牢房估计也能成一个特异点。
一边思索着该怎么与约翰再次接触，以及要不要以格罗菲尔的雇主的身份，直接揭穿帕拉度是欺诈师等等的事物，里贝尔走向了宅邸之外。
就在里贝尔的脚即将踏出的瞬间，忽然他感觉到一股如同打过来的海浪般的重压，以及遍布全身的疲惫感刹那间就占据了他的全身。
与之前的疑神疑鬼不同，这一次里贝尔瞬时间就明白，阴魂不散的轮回，又来了。
“该死...”
明白这一次的轮回，是他出门所造成的里贝尔，长舒了口气打消了出门的想法。
虽说又遭遇了轮回，但是里贝尔并没有太过于深想。
毕竟，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不外乎就是他不能见面的人，会在他出门的时候进行巧遇。所以，轮回魔女竭力的阻止而已。
而且，就算知道了，现在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不让出门，里贝尔只能忍着。
...
...
一天经过。
克莱尔的状况继续好转，让里贝尔这一天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并且，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前一天傍晚，在里贝尔的弹奏下无名餐厅再度开业。
可惜的是，与前一次到来的正符合里贝尔计划的贵族大小姐不同，这一次是一名中年的提琴演奏家。
听闻了有关夜莺琴的传闻，带着很是不服气的心理，上门来砸场子的这位演奏家。在听到夜莺琴的演奏之后，立刻转变了自己的立场，对这种新式乐器赞不绝口。
当然，这名演奏家的改口，也有可能是发现了这间餐厅真的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伯爵开的。并且，伯爵本人还在店里。
演奏家离开时，里贝尔自然也大方的给出了邀请函。
只不过与前一天不同，他们这次开业没有收到报酬。
虽说，里贝尔也不指望无名餐厅赚钱。但是，赚了多少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里贝尔有些怀念起，那动不动就用宝石结账的大小姐了。
据塞巴斯所说，那名大小姐看起来无比喜欢无名餐厅，恨不得在餐厅里住下来。
但对方没有连续来光顾的事情，让里贝尔对于这名园丁的话语产生了质疑。
总而言之，还算顺利的一天之后，里贝尔又打算出门，去王都卫兵的驻地。
可是，还是在里贝尔即将迈出门槛的一瞬间。
熟悉的自己正在轮回，不改变自己原本的打算就将一直被消磨的感受，纠缠住了里贝尔。
并且，这一次，在里贝尔发呆之际，他感受到了右手传来了一阵温暖的触感。
“不要出去，里贝尔...”
里贝尔回过头，看到的是竭尽全力的伸出双手，拉住了自己的爱丽丝。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边的？
里贝尔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看着爱丽丝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的神态，不禁问道，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爱丽丝依旧死命的拉着里贝尔的手，试图将他拖回大厅。
而里贝尔从爱丽丝紧紧抿着，甚至发白的嘴唇之中，看到了这个小家伙不知道在恐惧着些什么。也从掌心感受到的，爱丽丝双手因为沾满了汗滴的湿漉，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与动摇。
里贝尔，最终还是被一步都不愿意退的爱丽丝“拽”回到了宅邸的大厅里。
看着来到“安全区域”之后，像是松了口气的低着头，但旋即又一头雾水的，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的用双手抱住了头的爱丽丝。
里贝尔确认了他面前的，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小家伙。
作为证明。
里贝尔伸手去摸爱丽丝的头的时候，他又被很不客气的凶了一顿。
和爱丽丝随意的打闹了一阵，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去玩夜莺琴之后，里贝尔才一改之前的随意，快步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
关上门，他的神情无比凝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过去了一天，他还是不能出门？
而且，爱丽丝的举动也明显的异常。
作为身负魔女之核的魔女候补，爱丽丝能察觉到轮回是并不奇怪的。依文娜，同样也能察觉到。
但显然，在这次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轮回之中。先一步察觉到轮回的存在，进一步中断了轮回的人，是爱丽丝。
要知道，现今已经知道旧王都隐秘的里贝尔，对于轮回这个现象，是远比只能被动承受的人敏锐的。并且，他还有破灭之剑这个万不得已时的保险。
可就算他具备这些优势，还是没能先爱丽丝一步摆脱轮回。
而且，以往里贝尔即使摆脱了轮回，其方式总结起来也只是“一念之差”。几乎，不会有什么改变轮回发生的大动作。
但是，爱丽丝却不是这样。
她仿佛，明确的知道着自己要做什么...
也就是说，爱丽丝或许对着轮回这个现象，有着极强的抗性。

第二百零五章，美丽的金发
转眼间，里贝尔已经四天没有出过家门了。
除了并没有往心里去的第一天之外，其后每天里贝尔大概都会试上二到三次，确认自己真的被彻底禁足。
一开始，里贝尔还有些慌，并且毫无头绪。
但是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分析出了七七八八。
其中，给了里贝尔灵感的，还是爱丽丝。
这些天，爱丽丝又开始了曾经在格林沃特城时，表现过的奇行。
简单来说，就是爱丽丝会偷偷的躲在角落或者阴暗处，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的盯着里贝尔。并且，一旦被发现就暂时逃走，然后过一会又开始鬼鬼祟祟的盯视他。
这如果换个人大概就无比渗人的行径，实际上是爱丽丝的善意。
她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察觉到了这个真相之后，心里那叫一个复杂。
这个小家伙居然觉得，她能保护伯爵大人，而且伯爵大人也需要她的这份保护。
更可气的是，爱丽丝之所以偷偷摸摸的，是因为她觉得让别人知道自己在保护伯爵大人的事情，会很丢人...
不提这小小的一件事情之中，里贝尔被几重小瞧。更令里贝尔无言以对的是，爱丽丝切实的将他从门槛的位置拉回去了几次。也就是说，他还真就受到了爱丽丝的庇护。
总之，联系上次爱丽丝出现类似的行为，里贝尔便猜到了不断的轮回之中，自己遭遇了什么。
大概...
是被人鲨了吧？
由于爱丽丝完全没有魔女仪式时的记忆。所以，在魔女降临的那一天，她最后看到的是里贝尔被“艺术家”逼迫着喝下了毒药。之后，她便开始“保护”起了无能的伯爵大人。
而这次，爱丽丝可能是在不断的轮回之中，不断目击他被杀死的情景。于是，在强烈的情绪与既视感的堆积之下，才开始制止他踏出门，并且开启了保护模式。
而里贝尔遭遇轮回时的一些现象，也多多少少彰显着，他又被盯上了。
比如，即将踏出门时的轮回，无疑是由他为核心的。所以，宅邸的其他人进进出出，并不会遭遇什么。
还有就是，如果是因为他与不能相见之人的不期而遇，会导致触发的轮回的话。他不应该是恰好在踏出门的刹那，就会发生异常。
换而言之，基本可以确定有人已经在宅邸外，做好了攻击他的准备，就等他出宅邸的门。而且，这个人很有耐心，四天都没有放弃。
唉...又会被人杀死吗？
除了在心中叹息之外，里贝尔其实并不是很紧张激动。
因为，某种意义上，他都习惯了。
不说经常能在降临的剧情里看到的自己的音容笑貌，里贝尔在旧王都也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死亡威胁。
真的是动不动就有一条“死”路摆在面前。
更甚至，如果将被破灭之剑捅到濒死的事情也算上，大量的轮回之中，他的DEADEND也是多到两位数快不够用了。
当然，习惯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就是了。
至于，到底是谁想杀死自己。
起初，里贝尔觉得宅邸之中，可能是有内鬼。
他一出门，有人就会翻他屋子找出关湖光的幻兽之瓶什么的，导致他迎来死亡结局而轮回。
但仔细想想，轮回每次只有一个小时。
而内鬼通报组织，组织将他抓起来并且确认情况等等的步骤，无论怎么想也不是一个小时就足够的。
更何况，里贝尔直接试了将所有有风险的东西带在身上，也依旧是不许出门的状况。
那么，得出答案好像并不难。
轮回现象的出现，说明轮回魔女不希望他死。也就是变相的为他排除了“是旧王都的魔女打算对他不利”这个选项。
所以，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在这个时间点，有理由且有能力在坎普雷特家族的重重保护下杀死他的人，真的不多。
...
...
傍晚时分。
无名餐厅准时开业。
今天负责弹奏乐曲的人，是万能的怪盗小姐。
莱莎的样子，看起来特别不希望有客人光顾。因为，没有人来她就可以休息了，不必一直驻场弹奏。
但很可惜，事与愿违。
这一天，无名餐厅依旧有客人光顾。
虽然里贝尔被关了四天，但因为他本身的行动力就很有限。并且，使唤人的方面并没有受到限制，所以基本没有耽误什么事。
王都守卫的牢狱那边，据汇报，约翰和帕拉度这对难兄难弟现在的状况，都还不错。
帕拉度基本证实了与真王教会无关，只是请来的魔术师，所以不日就可以被释放。而约翰虽然已经在真王教会的根据地住了很多年，且一直在担任图书馆管理员。但他显然和真王教会的那些旧贵族不是一路人，所以基本被排除了与案件有所关联的可能性。
对于帕拉度，里贝尔的命令是盯住他。
因为，在帕拉度剧情线的女主角还不明朗的情况下，里贝尔需要多观察一下。
而对于约翰，里贝尔的命令就比较直接了。
把他绑过来！
咳，是将他带到无名餐厅。
在看了约翰的生平，又看了塔娅收集的约翰的资料与情报之后，里贝尔不禁感叹。
这个人，真的好普通啊...
从小到大，约翰除了竖琴弹的好一些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的亮点。一直在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
甚至，他连身世都没有半分的可疑。因为，他的双亲还健在，同样是普通人。
而友人方面，约翰也只是很普通的有几位上学期间的同窗好友。
约翰不仅普通，存在感还很低。
因为性格懦弱，他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甚至与人的交流都十分有限。
在真王教会之中，除了经常光顾图书馆的人之外，其他人只知道有这么个图书馆管理员，并且几乎全无交集。
要不是里贝尔能看到约翰身上的主角之光。仅凭这些信息，他绝对想象不到约翰的未来，是足以构成GALGAME剧本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由于约翰实在普通过头，里贝尔一度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城府特别深，是个藏得特别彻底的大佬。
但在听说约翰被王都守卫带走时，脸都绿了的事情。以及在牢狱之中，他招供的一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成年一个月前喝了一口果酒之后。里贝尔觉得，如果他真被约翰骗到，也就认了。
而正是由于约翰的普通，里贝尔的种种顾虑也没有了。
一方面，无名餐厅真的很缺弹奏者。而夜莺琴的刚刚问世，导致对于弹奏者有很高的门槛。所以，里贝尔对于约翰这名弹奏者的执着，算是情有可原的。无论是对于塔娅等人，还是对于约翰，都是很好的借口。
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没有攻略男主角的想法。所以，对约翰强硬点也就强硬点了，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约翰能乖乖的来触发与银之歌姬相关的剧情就足矣。
里贝尔需要的，只是能稳妥的和银之歌姬产生关联的桥梁而已。
当然，度还是要掌握一下的。
否则，等到与银之歌姬汇合时，约翰来一句“这个伯爵是恶棍”。然后和约翰不一样，一点都不普通的银之歌姬，不由分说的把无辜的伯爵扬了就坏大事了。
总之，里贝尔现在很期待约翰为几近凝固的局势，带来新的变化。
伴随着莱莎弹奏完第三首完整的乐曲，又有新的客人来到了餐厅之中。
而看着来客，里贝尔虽然第一次见到对方，但是却第一时间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说曹操曹操到。
...
...
“怎么样？我没乱说吧？传闻之中的餐厅，是真正存在的。”
无名餐厅之中，坐在桌旁的一名盛装打扮的贵族大小姐，得意的对着一旁的另一名大小姐说道。
说话的人，是布兰达·罗斯，无名餐厅曾经的第一位客人。而听布兰达说话的人，是克洛伊·佩蒂，是佩蒂子爵家族的三女。
罗斯家族与佩蒂家族，是会常年进行联姻的世交。布兰达与克洛伊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彼此对对方知根知底。所以，布兰达对着克洛伊说悄悄话时，也不用摆淑女的架子。
“是，是。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心性相对比较成熟的克洛伊，附和着自己的好友。
实际上，克洛伊的话语是有水分的。她真正相信了有关于神秘餐厅的传闻，还是在不久前。
当时，布兰达的马车停靠在一处仿佛什么都没有的场所。而就在克洛伊不解的时候，布兰达拿出了一张卡片似的事物。
随即，克洛伊的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了这间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的精致宅邸。
说实话，那一刻克洛伊是有些吓到的。若不是对布兰达抱有绝对的信任，她绝对不会踏入如此可疑的场所。
由于布兰达与克洛伊是用了邀请函来到的餐厅。所以，在第一首乐曲响起之前，她们就已经早早入座了。
端庄的坐在座位之上，聆听着夜莺琴弹奏出的乐曲，克洛伊总体而言是心旷神怡的。
只是，她比较较真。
她在想，这些乐曲的同样的旋律换做其他乐器，会不会更加动听。
夜莺琴单独的音色确实好听，但是这种好听究竟是客观的，还是因为其新颖与独有才造就的。
而或许也正是这份思绪，让克洛伊经历了一开始的惊艳之后，就进入了相对平静的情绪之中。
既然无法再专心倾听，克洛伊便考量起了餐厅其他特色。
正好，餐厅这时候开始端上料理。
那是一个由特别大的盘子，装着的料理。
打开之后，是一片绿葱葱的颜色。
在克洛伊踟蹰之间，既是餐厅的服务生也是宅邸园丁的老年绅士，高高举起一个水壶，将其中的水浇灌到了料理之上。
险些开口质问“你在做什么！”的克洛伊，马上就看到浇了水之后，料理主体开始了惊人的变化。
一朵朵鲜艳的花朵，在盘中盛开。
寒冬时节，克洛伊一时间竟然感受到了盎然的春意。
看着布兰达忍不住鼓起掌，确实受到了震撼的克洛伊，也平稳的拍了拍手。
只是，下一刻她呆住了。
这料理新奇是新奇...但是，总体而言都是些花花草草。
能吃吗？这个。
就在克洛伊不知所措之余，打算硬着头皮吃片绿草的时候。就见布兰达摘起盘中的花和草，开始对着餐厅的四周轻轻摇晃了起来。
不多时，一些外表颇为可爱的幻兽就聚集到了布兰达的身边，吃起了料理。
原来是喂幻兽的...
幸好没冲动，不然就出大丑了。
在心中舒着气，克洛伊也开始喂起了幻兽。
转眼间，三首乐曲结束。算上乐曲的间隔时间，克洛伊和米兰达也算在餐厅之中度过了小半个小时的时光。
而现在的克洛伊，有些迷茫。
确实，这间神秘的餐厅，无论是能接触幻兽还是可以听到夜莺琴的演奏，都是独一无二的特色。
但为什么，她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很是空虚？又或者说，还伴随着空腹。
这餐厅就没有为人准备的料理吗？
微微皱起眉头，克洛伊看着神情很是陶醉的布兰达，有些欲言又止。
她难以理解布兰达为什么如此醉心于无名餐厅。至少，以现在的感想的话，她短时间内不见得会再来光顾。
“这里的客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克洛伊恍神间，布兰达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吗？”
克洛伊随意的向着大厅张望了一下。
算上她们，餐厅里只有三张桌边有客人。如果不算上陪同的随从与管家，餐厅总共也就五名客人。这也导致硕大的大厅，显得空荡荡的。
“下次要再早点来才行，不然爆满没有位置就糟糕了。”
“...”
你多虑了。
克洛伊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轻盈的脚步，从门口的位置响了起来。
“好漂亮...”
在来客进入到门之后，马上便传来了布兰达轻微的感慨声。
要知道，让一名女性发自真心的去夸赞另一名女性的美丽，是很困难的。特别是处于少女的阶段，更特别是一名贵族。
所以，正当克洛伊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引得布兰达忍不住夸赞时，却听到布兰达的声音在继续。
“好漂亮...的金发...”
差点一个踉跄将头磕在桌面上的克洛伊，有些无语的看向布兰达。
布兰达也是金发，只不过她们家族的遗传是偏向棕色的金发。
这就导致，小时候布兰达曾经被喜欢恶作剧的半大少年，说了她的头发简直就像是一团茅草。
当时深受打击的布兰达，从此就很在意自己的发色。连带着，连别人的发色都格外的关注。
不过平心而论，新走进入餐厅的客人，确实有着无比美丽的金发。
无名餐厅，是有很多光源的。因为，大部分的幻兽，都会散发淡淡的荧光。
但这些光芒，似乎都只能作为这名女士的衬托。帮助她告诉世人，她的金发才是具备着世间最为明亮的色彩。
在她出现之后，简直是刹那之间，餐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部都集中了过去。
这名金发的女士，就如同一名天生的女主角。
“你不认识她吗？就这你还说，自己从小就是音乐爱好者。”
看着布兰达一脸憧憬的望着那头金发的样子，克洛伊有些揶揄的问道。
“唔...”
看到米兰达尴尬的神情，就心满意足的克洛伊没有卖关子，接着说道，
“她是谢丝塔·赫尔曼。赫尔曼剧团的金之歌姬。”
克洛伊顿了顿，叹了口气，
“曾经，最受欢迎的歌剧演唱家。”

第二百零六章，落魄的金之歌姬
金之歌姬，谢丝塔·赫尔曼。
虽然里贝尔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也没有看过她的画像。但是，当身着着红色礼服的金发女性出现在无名餐厅的瞬间，里贝尔就认出了对方。
这位在银之歌姬成名前，就已经是大明星的女士，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无论是谁都想将目光投过去，仿佛世间都在围绕着她转一般。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里贝尔还是第二次仅仅因为对方的容貌，就产生了类似于意动的感觉。上一次，是魔女姿态的黑鸦。
只不过，里贝尔觉得他之所以会特别中意黑鸦的外貌，是因为黑鸦的所有特点，全部都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也就是说，黑鸦是对他是有特别加成的。
但谢丝塔却不同。
她是那种，任何人都可以理解且憧憬的美丽。
由于金之歌姬的成名，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所以，里贝尔本以为金之歌姬应该已经是接近中年的年纪。但是，谢丝塔看起来意外的年轻。
而也正是这份年轻，让她即使穿着着比较...嗯，有个性的服饰，也丝毫不会显得不合适。
谢丝塔的晚礼服，是只有特别有自信的女性才会穿的，会露出大部分背脊的样式。只不过，她的这特制礼服，前面的领口也和背部一样，直接开到了腹部的位置。虽说，前面的部分，有着呈叉状的交叉丝线，进行着点缀。但那些丝线实在是太疏，所以基本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这身让人第一反应是“不冷吗？”的礼服，让包括里贝尔在内的餐厅之中的男性，有种不知道眼睛该放在哪的感觉。
是该看那洁白的肌肤呢，还是要看没有一丝赘肉成完美流线型的腰腹呢，还是看侧面被稍微挤压出一些的颇具分量的脂肪团呢...
如果让尼禄看到金之歌姬的装扮，那位脑子有些奇怪的勇者，可能会发疯都说不定。
总而言之，虽说谢丝塔的出现，仿佛让无名餐厅内掀起了一阵波澜。但毕竟餐厅中的客人，基本都是有修养的贵族，所以等到谢丝塔入座之后，餐厅内的氛围就又重归了平静。
而也正是这时，里贝尔发现了谢丝塔与其他客人的一个不同点。
那就是，她没有带着随从或者管家之类的人。
与是否身为贵族无关。作为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现在身边连个随侍都没有，或许正是证明了她现在的处境。
和其他的客人不同，谢丝塔来到无名餐厅之后，便无比专心的听着夜莺琴的演奏。对于周边的幻兽，或者料理等等的事物，好似没有一点兴趣。
只不过，夜莺琴的弹奏似乎也没能让她感到满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一曲又一曲的结束。
谢丝塔本身就满是忧郁的面孔，更是又多了一份失望般的神采。
里贝尔客观的观察着谢丝塔的情绪，觉得这也算是很正常的反应。
毕竟，莱莎作为夜莺琴的演奏者，仅仅是名新手，就连乐曲也都是简化过的。所以，独特的旋律或许可以唬住别人。但对于精通乐律的人而言，他们只能从莱莎的弹奏之中，听到一处又一处的缺点与不足。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感觉今天的营业也差不多了的里贝尔，决定最后给金之歌姬露一手。
...
...
无名餐厅之中，克洛伊有些百无聊赖的喂着幻兽，时不时将目光飘到坐在角落座位上的金之歌姬。
克洛伊小时候，听过金之歌姬参与的歌剧表演，为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虽说，现在的赫尔曼剧团同样会表演歌剧。但是，不知是不是有童年回忆的加成，总之克洛伊还是更加怀念与喜欢金之歌姬的舞台。
只不过，金之歌姬不再歌唱，从来并不是因为她的声音不再动听又或者她的歌剧已经过时。是因为，她失去了美妙的声音。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无比遗憾的事情。
就在克洛伊感慨之时，她发觉夜莺琴的演奏声已经很久没有响起。
对于夜莺琴的新鲜感已经过了大半的克洛伊，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做好了要离开餐厅的准备。
而正是这一刻，她看到了。
从摆放着夜莺琴，并且由帷幕隔开的舞台之上，之前夜莺琴的弹奏者起身离开，转之另一名弹奏者作为替换走了上去。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但是克洛伊却清晰的看到了。
与之前那名看着就有艺术大师风格的中年绅士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少女。
这名少女有着无比娇小的身材，不具备任何色彩的长发，还穿着一身女仆装。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在音乐方面颇有造诣的艺术家。
但是，等到少女平稳的坐到座位，新一曲的弹奏响起时，克洛伊知道她错了。
这是一场，之前根本无法比较的盛大的表演。
震慑人心的乐声与气场，环绕在无名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名少女弹奏的乐器，和之前同样是夜莺琴。
克洛伊没有丝毫分神的余地，只是专注的倾听着。然后，她又看到了。
半空之中，一只只深色的散发着淡泊荧光的蝴蝶，凭空的出现徐徐的摇曳着飞向乐声响起的源头。
克洛伊的身旁，布兰达忍不住发出了“喔——”这样的感慨之声。但是，克洛伊却一点都不想去责怪好友的大惊小怪。
因为，她能看出之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把戏。
是白发少女的演奏，真真正正的唤来了这些蝴蝶外形的幻兽。
...
“呼——”
等到白发少女的演奏结束，客人稀少的无名餐厅，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座位上的克洛伊，则是带着似乎灵魂都得到了短暂升华的神情，长舒了口气。
之前，听着那名中年演奏家的弹奏时，那些零落的乐声让克洛伊感到了无比的漫长。
而她现在的感想，则是“结束的好快！”
接着，克洛伊看到了白发少女，只弹奏了一曲就离开舞台的情景。
虽然感到了有些失望甚至失落，但是克洛伊还是表现出了理解。
真正的演奏大师，演奏时耗费的精力与体力是超乎想象的。
所以，这种程度的演奏，本身就不是能连续听到的等级。
克洛伊轻轻招了招手，将餐厅之中作为服务生的老绅士唤了过来。
“没记错的话，我在宅邸的庭院之中，看到了一些正在盛放的花朵。”
“请问，我可以买下这些花吗？”
“我要买下所有的花！”
“全部赠送给刚才的演奏者！”
看着前一刻还神情淡然的淑女，每说一句神情就变得狂热一分，老绅士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而另一边的布兰达，则是轻轻摇着头，喝了口茶。
啧啧，看看克洛伊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的这份浸在骨子里的优雅。
嗯，这茶真好喝。
...
...
宅邸的二层。
里贝尔默默的收起了简易的夜莺琴琴键盘。
虽说，完整的夜莺琴琼斯还没有做出来。但是，只是部分的琴键盘的话，琼斯不用花费多久就能做出来一副。
当然，琼斯至今也不知道，伯爵大人要这种根本发不出声的琴键盘是有什么目的。他也更不清楚，为什么伯爵大人的女仆，突然就能弹奏可以召唤幻兽的乐曲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这一次，里贝尔和依文娜携手弹奏的依旧是他最熟悉的那首《夜曲》。
一方面，这首乐曲的氛围很适合静谧的无名餐厅。另一方面，经过多次尝试，里贝尔确定了这首乐曲，不会招来什么奇怪的幻兽。
说起来，里贝尔这些天察觉随着依文娜对于《夜曲》也越来越熟悉，他通过依文娜弹奏出的乐声，似乎比他自己弹的更好听一些。
听着可能很奇异，但现在就是这么一种奇异的状况。
明明实际的弹奏者是同一人，但是里贝尔的弹奏经过了依文娜的中转之后，就得到了升级。
而且升级的幅度，还是里贝尔无法将其归咎为错觉的程度。
但总而言之，算是件好事。
作为证明，就是一层里突然激动起来的某位贵族大小姐，已经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的金之歌姬。
依文娜的最后一曲，为这一天餐厅的营业拉下了帷幕。
...
在客人们全部离开之后，谢丝塔留在了无名餐厅之中。
大厅里，谢丝塔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身厨师装的杰琪，然后便让这位她曾经的助理，将她引荐到了伯爵大人的面前。
在二层的大厅，里贝尔与谢丝塔相对而坐。
直到现在，里贝尔才突然发现，谢丝塔的颈部是有着一圈环住了喉咙部分的装饰的，装饰的正面还有着一个精致的金色小锁。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装饰该叫什么，项圈？脖环？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种问题就不要问了。
问就是，正人君子里贝尔之前一直在看美好的风景。
总之，脖子上现在还缠着绷带遮盖伤痕的里贝尔，一下就猜到了谢丝塔也戴脖环的理由。
也就是说，夺取她嗓音的，还是外伤？
总觉得，这其间的事情，越来越让人深思。
“初次见面，坎普雷特伯爵大人。我的名字是谢丝塔·赫尔曼。”
落座之后，首先开口的，是谢丝塔。
这让里贝尔有些惊讶。因为，他以为受了伤的谢丝塔是因为无法发声的。不过，同时里贝尔也明白了，谢丝塔为什么不得不改行当一名小提琴手。
她的声音，真的太过于沙哑。而且，她已经尽量的吐字清晰，但是听着依旧是浑浊不堪，很不明晰的状态。
只是听着谢丝塔的声音，里贝尔的内心就泛起了对于这名基本是陌生人的女性的同情。
讲道理，以谢丝塔的容貌、外观等等方面来说，她简直可以说是遭到了神明垂青一般，甚至可以称之为天生的赢家。
“同情”这个词，显然是很不适合她的。
但是，正是因为完美又或者说本应完美的她，在声音方面出现了巨大的瑕疵。
所以，才让人感觉到格外的遗憾甚至伤感。
“我的情况，想必杰琪已经说了一些。”
稍微将目光投向身旁站立着的杰琪，谢丝塔说道。
而里贝尔，微微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谢丝塔的一举一动都颇为成熟与得体。并且，可以坐在里贝尔的对面，在里贝尔审视般的目光下也一直保持平静，说明她在过往之中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
“所以，我想对伯爵大人提出的请求，是可以借用夜莺琴一段时间。而且...可以的话，还想邀请之前的那位奏者小姐。”
从杰琪的那里，听闻过里贝尔的风格是比较直接的谢丝塔，没有赘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而里贝尔则是不置可否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理由。”
里贝尔简短的回应道。
不提依文娜，只是借夜莺琴，对里贝尔而言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他显然也不能，仅仅因为谢丝塔是位让人颇为心仪的漂亮大姐姐，便什么事都应承下来。
“理由...吗...”
谢丝塔苦笑了一下。
她会想起了过往的时候，稍微露出一点意向，就被众星捧月般的争相满足要求的时期。
不过，她很清楚，今非昔比。而且，就算是那个时期，这位在整个王国之中都很特别的坎普雷特伯爵，也不见得会做出与那些人相同的表现。
“想必伯爵大人也能看出，只要不再执着于赫尔曼剧团。我便可以通过现有的条件，过上更加优渥的生活。但是，我有着不能放弃的理由...”
谢丝塔说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接着说道，
“所以。如果伯爵大人同意我的请求的话，我愿意被伯爵大人雇佣，成为这间餐厅的一员。”
“我看到了餐厅之中的那个舞台。也知道舞台一直没有升上帷幕，是因为缺少一名表演者。”
“当然，前提是伯爵大人搭建的舞台，需要我这位已经落魄的‘金之歌姬’。”

第二百零七章，“莎恩”已不在
嗯...
听着谢丝塔的话语，里贝尔就知道她应该是产生了误解。
他其实只是希望，谢丝塔随便说个必须借夜莺琴的理由，然后他就顺着台阶借了。
毕竟是谢丝塔也是个亮着重要配角光芒的人...而且，就算没有亮光，能成为联系银之歌姬的人，谢丝塔的重要程度也是毋庸置疑。
而现在，谢丝塔主动提出可以在无名餐厅演出，这就让里贝尔忍不住想起了更多。
他之所以之前没有打过，让谢丝塔登上舞台之类的主意。是因为，即便落魄了，她也是曾经鼎鼎大名的金之歌姬。并且，至今她也有赫尔曼剧团的工作。所以，合情合理无名餐厅也是请不动谢丝塔的。
要知道，自从发现能不能踏足“歌姬线”完全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之后，里贝尔对自己的定位就已经摆得很低了。
至于谢丝塔这边。
里贝尔认为，对方也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认为已经没有了种种光环的自己，不具备与一名伯爵对等的谈条件的资格。所以，才会提出这不惜己身般的提议。
想到这，里贝尔发现自己和谢丝塔，可能挺像的。
他有坎普雷特伯爵，这个外强中干的身份。并且，他人绝对无法从他的表情与神态，猜到他的内心其实挺卑微的。
而谢丝塔也是同样。
金之歌姬的身份，可能都快成为了她的束缚。并且，依旧光彩亮丽的外貌，也不会让人想到，在剧团之中与银之歌姬间的残酷竞争，其实早就已经摧毁了她的信心。
所以，总结起来。正是双方都表里不一，对对方有所误判，于是才出现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可否演奏一曲？”
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庆幸着自己幸亏没有露怯，否则现在可能是他不得不展示才艺的里贝尔，出声问道。
而谢丝塔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不久之后，谢丝塔将小提琴抵在了自己的肩上。
里贝尔的宅邸里，基本上是什么乐器都有的，只是一般没人会用而已。而且，从谢丝塔对于小提琴的音色十分满意，甚至有些讶异的情况来看。那个在仓库里快起灰的小提琴，或许是很名贵的。
不多时，悠扬的小提琴曲，在二层大厅之中回荡。
在里贝尔听来，谢丝塔的技艺还是非常出色的。至少，他完全无法想象，谢丝塔是失去了美妙的声音之后，近几年才转型成的小提琴手。
但显然，只是这种程度，并不能让里贝尔感到惊艳。
又或者说，即使里贝尔感到了惊艳，也是因为金之歌姬的美丽。她到底是在拉小提琴，还是在拉别的一些什么，他并不在意。
所以...就连他都是这种感想，那在挑剔的观众眼中，想必是欠缺了更多的吧。
根据里贝尔的了解，小提琴在新梅王国是最主流的乐器之一。而且，这种流行已经持续了近三百年。
那么，用着这种已经被研究的格外透彻，只要演奏者拿着走上舞台就会被人用放大镜观察的乐器中的首席。还要与开了挂一般的女主角银之歌姬同台竞争什么的...
里贝尔仿佛都能从谢丝塔的琴声里，听到绝望和悲凉。
看来，将夜莺琴当成最后的希望，也是谢丝塔无可奈何之后的选择。
因为，小提琴的技艺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登堂入室的。但与新颖、且传闻已经沸沸扬扬的“传说中的乐器”的合奏冲击力，可以弥补那些缺陷与瑕疵。
等到演奏结束，大厅里的人礼貌的鼓了鼓掌。
里贝尔也在鼓掌，代表着这次“面试”很成功，他同意了谢丝塔的请求。
...
接下来，便是与谢丝塔签订契约的时间。
根据契约，谢丝塔会作为小提琴表演家被无名餐厅雇佣三个月的时间。
期间，酬劳之类的事物，有钱的伯爵大人自然是不会亏待的。而酬劳之外的附加，才是这份契约的关键。
里贝尔同意这三个月的期间里，随时借出夜莺琴，供谢丝塔演出使用。并且，还同意等到新一批夜莺琴完成之后，直接赠送给她一架。
签订契约的时候，里贝尔才察觉到，随着夜莺琴的名气越来越大，它本身会变成有市无价的宝物。特别是唯一会造夜莺琴的琼斯，和无名餐厅签订了专属条约的情况下。
当然，里贝尔考虑的不是赚钱方面的事情。而是觉得，利用这份“垄断”或许可以进一步扩大无名餐厅的影响力。
毕竟，就连曾经的金之歌姬，都为了借琴，只能当餐厅的打工人。
在签订完契约之后，已经化身为餐厅员工的谢丝塔，和里贝尔商讨起了另一件事情。
就是希望，“借”依文娜。
“这件事，只要你能争取到她的同意的话，我是没有意见的。”
里贝尔不置可否的说着，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过，我觉得有一名演奏者，或许更加适合与你合奏。算算时间，再晚一些他就会来到这里。所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再等待一段时间。”
里贝尔说道，脑中浮现起了那个无比普通的男主角的身影。
根据他的推测，歌姬线的原剧情，应该也是约翰通过谢丝塔，才与银之歌姬产生的关联。比如，完美的合作，让银之歌姬在舞台上受挫什么的。
所以，约翰的天赋与谢丝塔的合拍程度，大概是不需要担心的。
再不济，餐厅里还有莱莎、依文娜以及他，这三名演奏者呢。
里贝尔一点都不担心，会在舞台上受挫。
除非银之歌姬的嘴里能吐出可见声波什么的，不然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夜莺琴，谢丝塔在舞台上的气场，以及他精挑细选的合奏曲，绝对能起到一个爆杀的效果。
...
...
从金之歌姬的身上，有了意外的收获之后，里贝尔觉得无名餐厅应该是好起来了。
一直在餐厅舞台里垂着的帷幕，也有了拉上去的理由。
而仿佛好事总是会扎堆发生一般，等到里贝尔回到房间，又一件停滞了多日的事件，也终于有了进展。
那是，里贝尔一如既往的拿着滴管，给克莱尔喂食时的事情。
由于除了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之外，之后就是令人倦怠的重复作业。所以，里贝尔这一天喂的有些漫不经心。
而恰好，就在里贝尔最漫不经心的时候，不死鸟的雏鸟颤动了下身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就这样，雏鸟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滴下来的牛奶。
于是，片刻之后，她发出了短促的悲鸣。
...
“呃...那个，总之很抱歉...”
不久之后，里贝尔看着桌面上，不断用翅膀揉着眼睛的小黄鸡，发自真心的道歉道。
克莱尔呜噜着应了一句。里贝尔没听清，但大概是“不要介意”。
现在的克莱尔的话语，辨析起来是有些难度的。
因为，变成了小鸟的她，声音是混杂着鸟类特有的清脆，以及孩童特有的娃娃音。再加上，克莱尔那种会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的方式。结合之后，就变成了呜噜不停的状况。
而万万没有想到，重逢之后第一句的交流，会是这副模样的里贝尔，现在也处于比较尴尬的状态。
说到底，他又要和克莱尔交谈些什么呢...
“你妹妹还好吗？”之类的？
嗯，总之先喝口茶压压惊好了。
在里贝尔喝茶的期间，克莱尔也揉完了眼睛，然后蹦蹦跳跳的来到桌的边缘，仰头看着里贝尔。
克莱尔，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
好像是些感谢的话语，又或者说是劫后余生的感慨等等。
而里贝尔，看得出这只...呃，这名少女是真的十分开心。
在里贝尔看来，如果他先是遭到了组织的追杀，后来不得不变成一只鸟的姿态，劫后余生昏睡了多天，才终于醒来的话。
他肯定是开心不起来的。
又或者说，换成谁内心都会满载负面的情绪。
所以，克莱尔之所以会如此的开心。并且，还一改往日寡言的风格，仿佛像是想要将内心的话语全部倾诉出来。
是因为，克莱尔见到的是他。
更准确一点，是那名和克莱尔从小一起长大的“坎普雷特伯爵”。
而克莱尔口中不停在呼唤的“莎恩”这个名字，正是代表着克莱尔与“坎普雷特伯爵”之间共有，但却与他丝毫无关的过往与思念。
“...”
忽然间，里贝尔突然觉得面前的克莱尔，变得虚幻且遥远了起来。好似近在咫尺，但无论怎么伸长手臂，都无法触碰到一般。
而里贝尔也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
与其说是克莱尔在远离，不如说是他在逃避。
“克莱尔，我并不是你所认识的‘莎恩’。”
回过神时，里贝尔已经苦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语。
...
...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空气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房间之内满是一片静默。
打破沉默的，是里贝尔叹气的声音。
直到说出那句话语，里贝尔才发觉自己穿越之后，也确确实实成长了许多。
放在刚刚穿越的时候，如果根据氛围半是无心的说出这种类似于“坦白”的话语，他肯定是既慌乱又后悔的。
但现在，他却可以沉稳的分析得失。
“还记得在原来的宅邸时，我吩咐你收拾了房间里的吊灯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似乎还处于愕然状态的克莱尔，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简单来说，就是丧失了过往的全部记忆。至于原因，大概是这个吧...”
里贝尔拆下颈部的绷带，指了指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不会愈合，依旧如同沟壑般的勒痕，
“所以，你不必感谢我也不必对我怀有愧疚。我并非为了谁，才做出的选择。无论是背叛了天谴教会，还是帮助了你们，我都是为了自己。”
里贝尔想了想，像是打趣般的接着说道，
“以你的话语不知道是不是更好理解一些。我并不是因为长居于黑暗，所以才渴求光明。而是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擅自的拉到黑暗之中，实在是莫名其妙也令人厌恶。于是，才有了那些反抗般的行径。”
最后，里贝尔补充道，
“当然，我还是会协助你和梅璐艾塔的。所谓，帮人帮到底。更何况，我还没有做好与家族割裂，与天谴教会割裂的准备。所以，哪怕是为了不被打上叛徒的烙印，我也需要保证你们不再落入组织的手里。”
此时，克莱尔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里贝尔挠了挠脸，也知道这并不是该在克莱尔刚刚醒来时，就说出来的事情。
但没办法，算是气氛到位了吧。
而且，这些事情越是隐瞒越是难以收场。特别是克莱尔对他抱有的情感，逐渐沉积甚至变质之后，再暴露他其实是个“假冒货”的事情。那届时，他们想不反目成仇估计都很难。
所以，趁现在将一切说清楚的话。哪怕克莱尔无法接受，目前的状况至少也不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的恶化。
仔细想想的话，他的这番话语，表达的还是不够清晰。或许会让克莱尔产生“他只是不记得了，他还是他”之类的想法。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些事，是真的说不清楚，也不能说的...
就在里贝尔和克莱尔都陷入了沉默的期间，里贝尔忽然听到屋内响起轻微的“啪啪”声响。
循声望去，里贝尔才意识到他的房间内其实还有另外一名听众。
是湖光，正在用力的拍打着幻兽之瓶的内壁。
这...
算了，事到如今湖光就算知道再多，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如说，一直选择无视他的湖光，突然有了举动，也算是进展？
思绪间，克莱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知道了...”
她的语调，明显有些低落。
里贝尔看着克莱尔的鸟脸，一时也分辨不出她是真的接受了那番话语，还是放弃思考之下的随意应承。
但总之，克莱尔没有激动的大吵大闹，多少让里贝尔放下了心。
“既然你不是莎恩，那我们就重新互相做下自我介绍吧。我现在的名字，是梅丽安。”
重新抬起头的克莱尔，眼睛不再明亮而是如湖水般的平静。
而里贝尔听着克莱尔的口齿不太清的话语，很是配合的回道，
“我的话，以后直接叫里贝尔就可以。今后也请多多指教，‘雷连’。”
里贝尔带着松了口气的微笑说道。
...
之后，在重复到第九次的时候，里贝尔才终于听清，女仆小姐现在的名字是梅丽安。

第二百零八章，优质的同伴
再解开了最大的误解之后，里贝尔发现和克莱尔，不，梅丽安的交谈，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
大概，是不会再有多余的情感的缘故，两人可以相对客观的交换着彼此具备的讯息。
而里贝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梅丽安会叫他“莎恩”。
这个存在于他全名之中的名字，竟然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的名字。
虽然梅丽安也解释了，原本的“坎普雷特伯爵”，是因为厌恶有关自身的一切。唯独对从未蒙面的母亲，感官稍微好一些。所以，才希望她可以称呼其为“莎恩”。
但是，里贝尔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这是个什么逻辑。
不如说，就算能想通，让别人用已过世的母亲的名字来称呼自己什么的...也绝对不正常吧？
说到底，原来的“坎普雷特伯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天谴教会成员们的种种回馈来看，暴躁、冲动是难以避免的。而且，似乎还有着会毫不犹豫做出犯罪行为，且残忍的特性。
然后再加上这份性格上的扭曲...
只是想象一下，里贝尔都觉得自己有些“痛”起来了。
虽说，长期被“夫人”制约的坎普雷特家族，确实是个不太适合身心的压抑环境。但是，由青梅竹马的梅丽安所言的话，那位伯爵的成长历程也没有糟糕到了极点才是。
叹了口气，里贝尔放弃了去理解“过去的自己”。反正，对方也不会再冒出来了。
而看着里贝尔真的在认真的聆听自己过往时的事情，并且还有着以往没有的些微表情变化，梅丽安则是不禁的感到了一些伤感。
原本，她以为里贝尔刻意和她划开界线，是为了将自己与过去进行切割。想要真正成为可以在阳光之下生活的人。
但现在，她已经可以感受到，里贝尔和她所认识的“莎恩”，确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不如说，现在回顾还在宅邸时的种种情形，梅丽安也能深刻的感受到，那时的“莎恩”就已经非常奇怪了。只不过，当时她因为自己和妹妹的事情，根本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些。
一时间，梅丽安心中充斥着悲凉。
她不知道里贝尔还能不能恢复记忆。而如果不能就代表着，和她一起共同度过了至今以来绝大部分人生的“莎恩”，真的已经死了。
梅丽安轻轻了舒了口气。
其实也好。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里贝尔或许更加适合她的妹妹，梅璐艾塔。
...
...
夜深时分。
里贝尔和梅丽安，在谈论着真王教会举办晚宴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梅丽安对现在的状况，其实也充斥着不解。
因为，当时她已经认为自己完了。但现在她虽然成了一只雏鸟，但终归还活着。而与她战斗的，那位不可一世，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战胜的，强大到了极点的天谴教会的审查者，此时居然被装在一个瓶子里。
而在听到里贝尔的解释之后，梅丽安的反应自然是难以置信。
不只是她认为已经死去的艾格伊德，也依旧活着，还因为他是...
“六叶级冒险家？”
梅丽安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但同时，她的脑中浮现起的是，艾格伊德展现出的种种神异。
另一边，也从梅丽安那里得知了艾格伊德相关的信息之后，里贝尔也开始分析起了这位男主角。
这人是不是...比想象中的废物？
他好像不只被一群再寻常不过的诱拐团伙，直接绑到了旧王都。并且，还在一个地下基地一般的地方，被人当成小白鼠一样进行了一番研究。最后，像条死狗一样趴在战场中心。
然后，这些过程里，他全程都没有反抗或者无力反抗。
可这个连小喽啰都打不过的人，又偏偏险些击杀了湖光...
“但总体而言，他不是个坏人，对吗？”
里贝尔干脆放弃了评估艾格伊德的战力，直接对着梅丽安确认道。
“我是这样认为的。”
里贝尔点了点头，然后便拿出了钢笔，将其中的深渊之水洒在了地面之上。
在梅丽安不禁的发出的惊呼之中，被深渊囚禁多时的艾格伊德，也重现了天日。
...
“他也在你的手上？而且你、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里贝尔！”
“救、咳、有没有人能救我一下...”
“啪啪——啪啪——”
房间之中，里贝尔面对着面前仿佛菜市场一样的情景，嘴角有些抽搐。
好吵啊...这三兄弟...
要不是这房间隔音好，随便进来个人看见这莫名混沌的情景，都要出大事。
“没关系，根据你的话语以及湖光之前的提示，艾格伊德身上最危险的事物是血液。再加上，他现在大概动弹不得。所以，只要不攻击他，他基本是无害的。”
里贝尔先是抚慰了一下激动的梅丽安。
他自然没法说，之所以他判断放出艾格伊德也没有危险，还有他是男主角这个因素在。
会救助被诱拐的孩童，会为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梅丽安愤愤不平，还会舍身与湖光进行对抗。
里贝尔，也确实不认为，这样的男主角会出现什么问题。
没办法，他对《魔女在悲鸣》中的主人公，就是这么的盲信。
“还有艾格伊德，你先安静一会。如果你同意不攻击我们，我可以收走‘深渊之水’。”
里贝尔又对艾格伊德说道。
至于湖光这边...就让她继续拍吧。
不多时，艾格伊德似乎冷静了下来。而里贝尔也根据约定，收走了深渊之水。
时隔多日，里贝尔终于看清了这位不知道哪条线上的男主角。
即使在深渊之中，艾格伊德也依旧保持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到来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全身如焦炭般的状况。
艾格伊德拥有着一头极长的白发。只能说造型方面，他依旧保持着《魔女在悲鸣》的主人公们特有的张力。而他的面容十分的温和，简直就像是将“好青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一般。
此时，艾格伊德趴在地上，也在静静的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被关在瓶子里的湖光，看着很像幕后主使的黑发青年，以及他肩头上的...
“梅丽安小姐！太好了，你还活着！”
艾格伊德的话语一出，里贝尔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态不会再复杂化了。
...
...
不久之后。
看着梅丽安叽叽喳喳的和艾格伊德进行着交流，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毕竟，与各线男主角们的相遇里，和艾格伊德的遭遇，无疑是最糟糕的那种。
而偏偏，艾格伊德还有可能是主人公里，最强的那一位。
里贝尔与其说是担心立场方面的问题，不如说是担心艾格伊德心生嫌隙。毕竟，被人擅自的关到“深渊”那样的地方这么多天，有些怨恨或者愤怒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也不知道艾格伊德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被过分的对待，总之他看起来一点负面的情绪没有，乐呵呵的只是在和变成了雏鸟的梅丽安交谈着。
两人交谈之余，里贝尔将幻兽之瓶拿到了艾格伊德的旁边，让他和梅丽安围观起了在瓶中宛如一个观赏物的湖光。
湖光在幻兽之瓶里，简直是咬牙切齿。但是，拿另外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着如此令人“感动”的重逢，里贝尔忍不住拿着相机给拍了下来。
不死的幻鸟，不死的少女以及不死的冒险家。
也就是这三人都不太见得了光，否则里贝尔就拿这张照片去参展了。
名字，就叫《桃园三结义》罢。
围观完湖光之后，艾格伊德略微凝视了里贝尔一眼。似乎，是在心中对里贝尔有了一定的评判。
然后，他就张口说道，
“这位...呃，里贝尔先生？请问，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些食物呢？不吃东西，我实在是动不了...”
艾格伊德的话语之间，梅丽安又飞回到了里贝尔的肩头。
里贝尔从雏鸟的面庞上，看到的是满满的警示。
显然，即使梅丽安与艾格伊德有过一定的相处，且算是被对方救下了性命。但她仍然不愿意完全相信艾格伊德。又或者说，是因为关乎了里贝尔，所以她不想让里贝尔担起风险。
只不过，早就对艾格伊德有了定论的里贝尔，只是摇了摇头。
“食物吗？”
里贝尔犹豫了一下。他去唤人做些吃的并不是难事，但现在这个情况...
哦对了，其实也不用特意去喊人，他的房间里是有食物的。
接着，艾格伊德和梅丽安，就看到里贝尔打开最大的抽屉，然后输入了几次密码解开了了几道精密的机关后，打开了一个盒子。
拿出了几袋包装很鲜艳的零食。
“...”“...”
几度欲言又止，极度好奇里贝尔为什么对零食进行了多重防护的艾格伊德，最终还是放弃了一般的叹了口气。
有些事，应该是不能问的。
随后，看着张着嘴在等待的艾格伊德，里贝尔呆住了。
这...因为艾格伊德看起来真的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所以难道是得他去喂？
环顾了一下，房间内好像只有他能进行这个举动。
叹了口气，总觉得自艾格伊德出现后，房间内的氛围都发生了变化的里贝尔，只能无奈的凑过去。
“先、先等一下，里贝尔先生...呜...呜诶！咳咳，好了好了。”
艾格伊德张口吐出来的，是深渊之水一部分一般的漆黑的液体。
虽然，里贝尔总觉得从那滩黑色液体里，看见了两个触目惊心的眼球。但他还是一脸淡定的取出钢笔，将这部分的深渊之水也收纳了回去。
“在那个一团黑的地方，这东西到处都是。所以，我就试了一下能不能吃。哎，从结果来看，那些东西并不能作为食物。”
“...”
里贝尔看着这名颇为开朗的冒险家，一股脑的将食物全部塞给了他。
而随着艾格伊德的吞咽，他身上残余的伤痕也肉眼可见的恢复，并且惨白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很快就坐起了身子。
“啊——真可惜，又一次活过来了...明明，那黑色的地方，也有杀死我的机会的。”
艾格伊德仿佛真的很遗憾的小声感慨着。将胳膊转了几圈之后，露出了微笑，
“非常感谢，里贝尔先生。现在，我明白了两位大概不会成为我的敌人。又或许，两位还需要我的一些帮助。”
艾格伊德顿了顿，
“我是一名冒险家，一旦接下委托就会尽力完成。只是，我一般是不会轻易接下委托的。所以，即便如此两位还需要我的力量的话，就请尽量的想办法打动我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饱喝足了的缘故。
里贝尔总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艾格伊德，释放出了凌厉的气势。并且，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得认真与凝重。没有了之前那胡闹般的氛围。
而且，多少有种反客为主之感的艾格伊德，似乎是经常经历类似的事情一般，颇有种轻车熟路之感。
可能，这就是艾格伊德身为六叶级冒险家的自觉与自信。
对于艾格伊德的直接，里贝尔有些意外，但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因为，他现在确实需要艾格伊德的帮助。
而在处处都是危机，时间也很紧迫的现阶段。里贝尔可不想经历一段“惺惺相惜”、“一同经历劫难”等剧情，才终于让艾格伊德成为同伴。
里贝尔又与梅丽安对视了一眼。
梅丽安看起来，大概是并不同意与艾格伊德说些什么的。
总体而言，即使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也换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但这位曾经的女仆小姐，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格，无论是警惕心还是防备心都高到了极致。
所以，这委托人看来还是需要里贝尔自己来做。
里贝尔稍微酝酿了一下之后便开口，
“事情，就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
想要解释清现在的状况，他们背叛了天谴教会以及为什么要背叛天谴教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
而对于一名刚刚结识的人，说出这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什么的。里贝尔，颇有一种正在找一名医生，检查难以启齿的隐疾般的心情。
“唔，稍等一下，里贝尔先生...”
艾格伊德一伸手，暂时制止了里贝尔，然后用手在耳朵里挖了挖，然后挖出一大团来自深渊的黑泥，砸在了地上。
“呼，难怪刚才开始就有点听不清。现在可以了，刚刚说到哪里了来着？”
“...”
看着深渊之水之中露出的，好似正在咆哮一般的血盆大口，里贝尔还是一脸“淡定”的用钢笔将其收纳了进去。
这同伴，他交定了！

第二百零九章，终日表演会
金之歌姬来到无名餐厅的隔天，里贝尔在一层大厅的夜莺琴旁，看到了另一名《魔女在悲鸣》中的男主角，约翰。
约翰此时穿上了无名餐厅的服务生服饰。然后，看起来简直完美融入了服务生这个职业。
一边感叹着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特色之余，里贝尔走到了约翰的面前。
看到了里贝尔的出现，约翰顿时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并且垂下了头。
上一次在真王教会的领地时，约翰虽然猜到里贝尔可能是名大贵族，但是却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位有名的坎普雷特伯爵。
所以，之前好歹还能回应里贝尔的约翰，现在基本就处于连话都不敢说的境地。
而看到约翰的反应都如此的经典，里贝尔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看来，只能由他主动开口。
“约翰，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
约翰连连点头并且出声应和。
“你知道，我特意让我的管家，将你从牢中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
约翰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从小就很是平凡的长大的约翰，是真的不知道伯爵大人花钱将他从牢中赎出来的理由。
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觉得，哪怕是伯爵大人缺奴隶，也不会找他这样的。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完美的乐器，夜莺琴。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成为夜莺琴的演奏者。”
“...哎？”
约翰显然吓到了，连连说着自己根本不会弹奏之类的话语。
而里贝尔则是干脆的忽视了约翰的回应，只是观察起了夜莺琴本身。
只见，夜莺琴上方的剧情触发点，在约翰接近之时，明显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这让里贝尔着实放心了许多。
他的判断没有错，约翰一定能成为夜莺琴的弹奏者，也一定是歌姬线的男主角。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无名餐厅现在的大厨之一杰琪，带着金之歌姬谢丝塔来到了大厅。
等到谢丝塔也来到夜莺琴侧旁之后，里贝尔为她介绍了起来。
“他是约翰，是我为你选的合奏者。”
...
...
不久之后，约翰在大厅之中，演奏着拿手的竖琴。
起因也很简单。
前一晚去邀请依文娜，显然不是很顺利的谢丝塔，看到约翰之后颇为激动。
因为她想着，既然是伯爵大人的推荐，这名不起眼的少年或许会比依文娜更加出色。
但是一问之下，谢丝塔美丽的面庞之上，就挂满了迷惑的神情。
你...不会弹奏夜莺琴？
那你会什么？
就这样，约翰顺势的便演奏起了竖琴。
说来，约翰用的也是坎普雷特家族珍藏的竖琴。
里贝尔原本还认为，约翰那破破烂烂的竖琴，可能埋藏着珍贵的回忆什么的，所以才修了又修，不舍得换。结果...约翰只是买不起新的而已。
所以，这人身上是真的一点男主角的要素都没有是吗？
在约翰弹奏竖琴的期间，里贝尔眉头揪紧，又看到了一个令他很是头疼的情景。
那就是明明夜莺琴上的剧情触发点，已经明亮到了极致，处于随时爆开都不奇怪的状况。但是，却也迟迟没有让剧情画面降临。
杰琪、谢丝塔还有约翰，会围绕着夜莺琴展开一段大剧情，已然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那剧情触发点不爆开的理由，是时间的问题？
在里贝尔最需要那些聊胜于无的剧情画面时，金手指就仿佛罢工了一般，来到旧王都之后就完全沉寂。
真有你的。
很快，约翰的演奏结束。
大厅之中，响起了许多由衷的掌声。
而也一度沉浸在竖琴特有的祥和氛围之中的谢丝塔，很是感动的再次对着约翰问道，
“所以，你真的不会弹奏夜莺琴？”
显然，一次竖琴的弹奏并不能让谢丝塔感受到，约翰具备成为夜莺琴师的天赋。
“约翰，你能不能用夜莺琴，再弹奏一下之前的乐曲？”
看着谢丝塔的失望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再这般发展下去会过犹不及，于是里贝尔便出声道。
约翰很是忐忑，自然是一直说着做不到之类的事情。
但是，在伯爵大人的威逼之下，他也只能坐到夜莺琴之前。
随即，约翰先是挨个的按下了每个夜莺琴的琴键，进行了简短的确认。
然后，他就开始“弹奏”了起来。
实际上，约翰的弹奏十分的糟糕。
因为他是用左右手的两根食指，断断续续的按响夜莺琴而已。
无论是弹奏的姿态显得滑稽，弹奏出来的乐曲，也只能用“遗憾”两字来形容。
但这依旧给了谢丝塔巨大的震撼。
因为，她看得出约翰之前是真的没有弹奏夜莺琴的经验。他今天是第一次接触夜莺琴这刚刚问世的乐器。
但无论如何，他弹奏出的音是准确的。
并且，即使乐曲整体被拖长了很多倍，但是旋律与节奏方面没有任何的凌乱。
那首著名的《微风叙事曲》，就让约翰以笨拙且略显滑稽的方式，通过夜莺琴徐徐的重现了出来。
平心而论，或许就连爱丽丝的弹奏，都比现在的约翰要连贯一些。可正是因为之前谢丝塔对于约翰的期望值，已经到达了低谷。所以，约翰真正展现出才能时，她才有种被惊艳到了的感觉。
约翰的弹奏之中，里贝尔将目光转向谢丝塔出声提问，
“合奏的曲目已经决定了吗？”
听着里贝尔的提问，谢丝塔轻轻摇了摇头。
连合奏者都没有确定的现在，合奏曲目更是无从谈起的事情。
更何况，夜莺琴这种新式乐器。谢丝塔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合奏曲目，才适合它。
“那就用这首曲子吧。”
在里贝尔的示意之下，约翰起身。
而坐到夜莺琴前的里贝尔，稍微回忆了一番之后，便开始缓缓的奏响了乐曲。
《卡农》。
这是一首在里贝尔的印象之中，非常经典，可以在各种场合听到的乐曲。
对于一直以来只是窝在自己房间中自娱自乐的里贝尔而言，他自然是没有与他人合奏的经验，也没有去了解过合奏之类的事情。
所以，一提到夜莺琴与小提琴的合奏，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曲子。
实际上，直到里贝尔练习弹奏了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卡农”其实是一种谱曲的技法。所以，才有各种调子的卡农曲。
此时的里贝尔，弹奏的是比较适合用钢琴弹奏的C调。
然后他准备为谢丝塔和约翰提供的，则是D调。
听着里贝尔的弹奏，谢丝塔在优美的旋律之中恍惚了一阵，才开始思索起了这首乐曲的价值。思索起了夜莺琴与小提琴的声音完美融合之后的听觉盛宴，是否可以在已然被银之歌姬牢牢掌控的舞台之上，掀起不一样的浪潮。
很快，里贝尔的弹奏结束。
在回味在乐曲余韵之中的众人，还没有意识到该鼓掌的时候，里贝尔已然将目光锁定在了约翰的身上。
“约翰，你来试着弹一下这首乐曲。”
顿时间，之前还一脸安详的约翰，脸就开始了发绿。
他很不想，但是没有办法。
与其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更贴近于连反抗的想法都不会泛起。
哭丧着一张面孔，约翰坐到了夜莺琴前。
与之前重现《微风叙事曲》时不同，重现里贝尔的弹奏，不能只用两根手指在键盘上戳。
于是乎，约翰很是不适应且艰难的，将手掌放在夜莺琴琴键之上，同时用力奏响多个音符。
依旧是缓慢，依旧断断续续，且...依旧准确。
这一次，就连里贝尔的内心也如惊涛骇浪一般。
看着专注的重现着乐曲，额角沾满了渗出的细汗的约翰，里贝尔感觉到他的气质都在逐渐产生变化。
感受着自己作为夜莺琴的弹奏者，用了十数年的时光建立起来的优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抹平着，里贝尔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大概就是，主人公了吧。
...
...
约翰的弹奏结束之后，谢丝塔便再也没有对她的这位合奏者提出异议。
越是对音乐有所了解的人，越是清楚，约翰具备着多么惊人的才能与天赋。
不如说，之前发生在大厅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主角的装那什么打脸的现场。只是，有里贝尔这个介入者以及质疑者并没有表现出丑恶嘴脸，加上总体氛围都挺温和。所以，才没有出现那般尖锐、“热血”的状况。
总之，歌姬线的剧情大概正向着原剧情靠拢。所以，不久的未来就能看到银之歌姬的入场。
呼...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对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
对于约翰这位男主角，里贝尔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转念一想，别的男主角，要么能飞天遁地，要么怎么杀都不死，要么有着出类拔萃的女装技艺...呃，最后面那个不算。
总之，一个个都得到了足以让世间围着其转的“赠予”。只有约翰，获得了这么一种类似于绝对音感般的天赋。
这样的天赋，放到里贝尔的前世，都不怎么起眼。
更不要说，是这么个魔幻的世界了。
作为证明的就是，约翰到底要不要成为夜莺琴的演奏者，要不要与金之歌姬合奏，要不要驻守无名餐厅等等的事情，全程都没有经过过他的同意。
所以，约翰都惨成了这样，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憧憬的地方了。
...
在里贝尔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谢丝塔却从后方追了过来。
“伯爵大人。”
里贝尔停下了脚步，望向谢丝塔。疑惑的想着，是不是这位金之歌姬又改了主意，果然还是嫌弃需要时间来成长的约翰。
“伯爵大人...是、是这样的。”
站在里贝尔的面前，不例外的感受到了莫名压力的谢丝塔，带着仿佛经过了一番挣扎的神情说道，
“我认为伯爵大人的乐曲，是我至今听到的最好的乐曲之一。同样也不担心约翰，会成为首屈一指的夜莺琴演奏家。但是...”
谢丝塔几度欲言又止，然后拿出了一张邀请函，
“这是赫尔曼剧团，‘终日表演会’的请柬。我希望，伯爵大人可以去观看一下赫尔曼剧团...以及银之歌姬的舞台。”
里贝尔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谢丝塔，然后接过了请柬。
虽然，谢丝塔说得很委婉，甚至有在顾及里贝尔感受的味道在其中。
但根据话题的流向也不难看出，她的意思是，即便乐器、演奏者、乐曲等等的诸多方面都可圈可点。舞台上她们也依旧不会是银之歌姬的对手。
真的假的...
里贝尔心中讶异。
倒也不是说人都是喜新厌旧什么的。而是，崭新的事物出现时的那份冲击力，可不是轻易就能抵挡的。
而新的完美乐器，新的传世名曲，以及金之歌姬那份简直会让所有共演者失去光彩的美丽。
结合在一起，都不够银之歌姬打？
这下，里贝尔是真的想去看一看，银之歌姬的舞台究竟是副什么样的光景。
...
...
回到房间，里贝尔简单的扫过“终日表演会”的请柬。
简单来说，这是赫尔曼剧团在每年的最后一天举办的大型演出。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看着请柬，里贝尔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能不能去看银之歌姬的演唱会，并不是他说了算的。
首先，他要能出门。其次，不能有其他阻止他前去的轮回。
所以现在，姑且要解决第一个问题。
无法出门，一切都无从谈起。
...
一天时光匆匆而过。
无名餐厅也持续的增加着顾客。
谢丝塔的初次登台，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是很快便平息。
毕竟，她已经被打上了“过往”的标签。
然后，等到了夜里，确认了爱丽丝不会再跟着自己之后，里贝尔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了宅邸的大门。
踏出宅邸大门的瞬间，周边便变得一片明亮。
而抬起头，看着已经蹲守了多日，并且大概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不断的杀死了他的暗杀者，里贝尔平静的开口。
“果然是你。”

第二百一十章，魔法阵
悬浮在空中，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终页”莫比依旧是孩童般的外形。
但是看在里贝尔的眼中，却丝毫没有祥和。
他此时的心绪，是很复杂的。
因为，之前不允许他出门的轮回，现在竟然允许。说明，这个轮回的现象，确实是在“保护”着他的。
即使，轮回魔女是以榨取纯净之力为目的，在进行轮回。但无论如何，里贝尔都是这一现象又或者说规则的受益者。
所以，一边收益一边却要竭尽心力的想办法破坏轮回的感觉，着实是有些糟糕。
想要杀死他的人是“终页”。
里贝尔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和“终页”交谈的隔天，他就已经在开始遭遇轮回了。时机上来说，恰好吻合。并且，城中最麻烦的轮回魔女在“保护”他的前提之下，还能做到在重重的防护之中，真正悄悄杀死一位伯爵的人，着实有限。
而之后几天的风平浪静，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件事。
天谴教会的审查者湖光失踪，并且极有可能与一名六叶级冒险家有关。
这种大事，是不可能不引起组织的重视的。
而即便他看似在事件之中，只是最末端的时候打了个酱油。组织派来的调查这件事的人，肯定也不会忽视他的存在，尽可能的从他这里获得情报。
但实际上，“终页”拿走冒险家徽章之后，天谴教会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如果硬要说的话，“终页”的暗杀其实是非常成功的。
因为，若不是有轮回这一现象，他现在定然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去。
“看来，你早就察觉到了我。”
天空之中，莫比面容冷酷的俯视着里贝尔，
“但没有意义，既然你已经踏进了我的结界，结果都是同样的。”
莫比的话语之中，夹杂着的是绝对的自信。
只见，她手一抬，她身旁的书便竖着立了起来，并且有一道散发着粉色这种奇特色彩的魔法阵，以其书本为中心张开。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里贝尔对于魔法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魔法总体而言分为元素魔法以及黑魔法。这个世间之中，黑魔法并非是负面含义的。
魔法的核心是自然力量。
而元素魔法的自然力量很好了解，总归就是感受周身的风火土地之类的自然元素，将其转化为有实质的魔法。
至于黑魔法，虽然有些抽象，但是流程却是与元素魔法基本相同的。
简单来说，就是感受周身除了元素之外的自然力量，然后再将其转化为满足自己意向的黑魔法。
只是，魔法的原理说起来简单，但是门槛却无比的高。
因为，魔法使必须能感受到自然力量的存在。还需要有办法和它们沟通，说服它们为自己所用。并且，有足够的精神力支撑、引导它们形成所需要的魔法效果。最后，还要确保使用这些力量的时候，不伤害到自己。
能做到这些的人，万里能不能有一人，都是难说的事情。
而可以操控元素之外的自然力量的黑魔法使，则是更少。
于是，在这个只要运气好，拜祭一下神明就能得到强大力量的世间。魔法就显得更加鸡肋。
只不过，魔法体系之中的魔法阵与魔法书页，却是比较实用的事物。
魔法阵的原理，简单来说就是模拟一个魔法释放的全部过程。而只要将魔法阵封存到以纸类媒介为主的魔法书页之中，一旦触发，便能快速的将魔法直接释放出来。
魔法书页的优点不仅仅是非魔法使也能使用魔法，对于魔法使本身也是巨大的助力。
魔法使的精神力是有限的，短时间内能连续使用出的魔法也较少。可是，通过提前制作好的魔法书页的话，对自身的消耗就可以近乎忽略不计。
当然，这也不代表魔法使成天窝在家里，闷头制作魔法书页，终有一天就可以无敌。
因为，魔法书页也是会有耗损的。媒介也好，储存的魔法阵也好，还是聚集起来的自然力量也好。只要其中的一项稍微遭到破坏或者溢散之类的情况。魔法书页轻则是无法使用，重则则是会直接爆发。
所以，一般来说魔法书页的保质期只有差不多几个月的时光。
如果问坎普雷特家族有没有魔法书页或者魔法书，答案肯定是有的。
但是，里贝尔却并没有持有着。
原因并非处境尴尬等等的事情，单纯只是里贝尔现在有更好的。
无论是里贝尔携带着的圣物，还是宅邸的重重防护，更甚至宅邸周边隐藏着的护卫，无一例外都比充斥着不稳定性的魔法书页要出色。
所以，现在里贝尔看着仅仅一张魔法书页唤出的魔法阵，内心有些疑惑。
只凭这点的话，“终页”显然不够格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他。
那魔法阵只是障眼法？
“为什么要盯上我？”
里贝尔颇为从容的质问着莫比。
没有进入轮回，代表着他已经踏过了危境，所以他显得格外有恃无恐。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回答一个死人？”
听着莫比的话语，里贝尔暗暗咂舌。
果然，没办法轻易的套出话来。
为什么他就遇不到那些作品中登场的，觉得对手死定了就大放厥词，什么秘密和计划都往外说的经典反派？
“所以，你是打算背叛组织吗？”
“只要不暴露，就不算背叛。”
“...我可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人！‘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陡然间，莫比一抬手。
然后，瞬时间，里贝尔眉角就开始激烈的抽搐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
天空那以古朴的大号书籍为中心的魔法阵，刹那间便如同分裂了一般的四散而开。转眼间，成千上万的粉色魔法阵，遮云蔽日充斥在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基本都是中、大型的魔法阵，中心全部溢散着具备毁灭气息的能量，齐齐的对准了在下方的里贝尔。
里贝尔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到处都是粉色光芒的空间，让他眼都有些花了。
他还是第二次见到如此夸张的阵仗。上一次他看到类似的，还是欢愉魔女降临之时...
别说。
在磅礴的魔法阵大军的环绕之下，即便魔法阵的颜色是粉色这种梦幻的颜色，即使莫比依旧是那孩童般的身影，但是她看起来还真就像一名不可一世的魔女。
此刻，里贝尔别说是感受到恐惧、寒毛竖起、毛骨悚然什么的。
他只觉得，有种自己好似马上就要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玄妙之感。
卧——
这大量魔法阵里的魔法一齐轰击下来，他大概是连灰都不会剩下了吧？
面对如此决然的“终页”莫比，里贝尔放弃了再作死的套话什么的，直接打开随身携带的钢笔，将深渊之水连同其中的人一起放了出来。
艾格伊德的身影出现，他先是弯着腰大吐了一阵黑水之后，出声抱怨了起来，
“里贝尔先生，我不是说过这‘深渊’并不适合用来搬运人类吗？正常人，在里面呆上十分钟，即使身躯没有被腐蚀精神也会彻底崩溃的！”
抱怨完之后，艾格伊德一抬头，也被面前的情景震慑住了，
“...咦？”
对于漫天的粉色魔法阵，艾格伊德踉跄了一下，然后看清了天空除了魔法阵之外的唯一存在。
“莫比...真的是你！”
与艾格伊德的惊喜神情相对，天空中的莫比先是露出了一瞬的难以置信，随即面容再度变得果断，干脆的挥下了手。
“诶？”
同时发出这个声音的里贝尔和艾格伊德，应对完全不同。
里贝尔是拼尽全力的向着一旁飞扑，艾格伊德只是呆呆的望着迎面而来的大型魔法。
轰！
几乎把耳膜震碎的巨响之后，里贝尔感受到的是剧烈的耳鸣、头昏脑涨以及摇晃着的地面。
飞沙走石之际，他被爆风吹出了极远的距离，在地面翻滚了数周，才狼狈的抑制住身形，瘫坐在了地上。
天空，依旧是粉色的。
莫比实际上，仅仅动用了十数个魔法阵而已。所以，魔法阵的军势依旧紧密，甚至看不出有所耗损。
而即便如此，地上出现的巨大空洞之中，以某风风拳创始者的姿势窝在中心的艾格伊德，也是一团焦黑几乎失去了人形。
下一刻，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活着的艾格伊德，猛然的扭过了头，
“所以说，我不会死不代表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在艾格伊德充斥着责怪与无奈的口吻之中，天空上的莫比，表情迅速的开始了融化。
从空中迅速飞下来的莫比，飞扑着抱住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艾格伊德。
“你终于醒了，艾格...”
莫比呼唤着艾格伊德的名字，然后里贝尔听到了她嘴中吐出的一个不亚于精神污染的称呼，
“哥哥！”
...
...
不久之后，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里贝尔看着一名年龄要以百计，往日里说话老气横秋，只有身形是孩童的老妪，抱着艾格伊德胳膊紧贴在他的身侧，细声细气的作少女之姿的情景，感觉到心灵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当然，里贝尔是不敢吐槽的。
因为，莫比“小妹妹”那本可怕的魔法书，还悬浮在她的身旁。
从梅丽安那里听闻天谴教会的审查者，都是“魔女级”的存在之时，里贝尔本是没有多少实感的。
但现在，有了。
除了没有规则的力量外，单论破坏力“终页”真的不会亚于一名魔女。又或者说，正是没有规则的力量，以一种颇为通常，仿佛谁都能达成的手段，拥有如此破坏力，才显得她尤为的恐怖。
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真的都是群怪物...
就在里贝尔和梅丽安有些面面相觑，想着是不是要给艾格伊德与莫比留下叙旧的时间与空间的时候，莫比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来，‘浅橙’与‘深红’对你评价很高是有道理的。你很敏锐，坎普雷特家族的小鬼。”
所以说那都是谁啊...
面对这几个天天影响他风评的组织成员，里贝尔真是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不如说，莫比婆婆，你要是又开始板着脸老气横秋的说话的话，能把你挽着艾格伊德胳膊的手松开吗？
“我还以为我掩饰的足够好，但看来一开始就暴露了。了不起，难怪你这几天刻意的窝在宅邸里。一方面是知道我想动手，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执着吧？”
“...”
里贝尔总觉得莫比对他的误解，正在呈几何状增长。
不过，如果以莫比的视角来看，好像他的行为确实蛮反常的。
而将莫比晾几天的事情，也像是别有深意。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了莫比与艾格伊德的关系，但是却没有贸然的直接话说破。
为的是测试莫比对于艾格伊德情感到底有多深厚。
几天的滞后，如同给莫比一个信号，“至今组织都没人来，你疑似背叛的行径已经暴露了”。
而莫比知道这点之后，也依旧要对里贝尔动手的话，就代表着她可以为了艾格伊德背叛组织。那么，早就和艾格伊德联手的里贝尔，就可以有恃无恐的出现...
可实际上是如何呢？
实际上，仅仅是里贝尔大致的以排出的方式推测出，要对他不利的人是莫比。然后，知道“犯人”，倒推出她的动机就很简单了。
毕竟，莫比当时看到六叶级冒险家徽章时，显然有些失态。
而艾格伊德也说过，能从徽章的材质便判断出持有者等等。
至于敢出现在莫比的面前，也是出于“轮回不阻止等同于他没有危险”，这样的逻辑而已。
只不过，和以往在格林沃特城，里贝尔希望他人不要莫名其妙的误解他时不同。现在的他，则是希望莫比对他的误解，越深越严重越好。
因为，这样他才能摆脱莫比心中，“坎普雷特家族的小鬼”的身份。不被对方轻视，以相对对等的姿态站在这名审查者的面前，以求进一步的合作。
不过话说回来，从莫比的话语之中不难听出，她是完全不知道旧王都有关于魔女方面的种种讯息的。
这件事，让里贝尔颇为在意。
短暂的思绪结束之后，里贝尔与莫比进行对视。
“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你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第二百一十一章，被诅咒的冒险家
通过艾格伊德与莫比简单的叙述，里贝尔得知了莫比是妖精族。
呔，妖精，吃俺老...嗯，并不是这个妖精。
实际上，从外貌也能看出，莫比不同于常人。
大概在二百年之前的时候，世间最后一处妖精之乡，遭到了袭击。
袭击者，是以教会为名的一群佣兵。目的，是抓捕稀少种的妖精，去卖个好价钱。
如果是在故事之中，这种程度的反派无疑是什么风浪都掀不起的小角色。但是，在现实之中，敢于做出这等行径的佣兵组织，其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妖精一族竭力的反抗，妖精之乡也陷入到了几近绝灭的状态。
而就在妖精们即将陷入绝望之际，出现的救世主就是艾格伊德。
当时，莫比是妖精一族最为年轻的魔法使，与艾格伊德的并肩作战之中，结识下了深厚的友谊。
“二百年前？”
里贝尔肩头上的梅丽安，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提问。
作为长寿种的莫比，倒也能理解。但是艾格伊德，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名人类青年。
“阿哈哈...是这样的，我的体质比较特殊。”
艾格伊德笑了笑，然后简短的解释了起来。
如果说龙傲天般的男主角尼禄，身上是神明的祝福多到数起来都费劲的话。这位无敌流的男主角艾格伊德，则是身上的诅咒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种。
而诸多诅咒之中，最为主要的诅咒有三种。
第一种诅咒名为“不变”。
将艾格伊德彻底定格在了二十岁的时期。这份诅咒导致无论艾格伊德做什么，他也不会再有丝毫的成长或者衰退。
第二种诅咒名为“终末”。
遭受了这种诅咒的艾格伊德，注定会在三十岁的时候死去。这是一件既定的事实，没有任何办法进行改变。
而“不变”诅咒与“终末”诅咒的结合，便导致了艾格伊德这副不死的身躯。
至于本应三十岁就该死去的艾格伊德，为何一直活到了现在，正是源自第三种诅咒“冻结”。
艾格伊德会陷入不定时的长时间沉眠，冻结自身的一切。即使醒来，也只能活动差不多一年的时光，然后便接着再次陷入沉眠。
实际上是差不多一千二百年前出生的艾格伊德，二十岁之后，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算上这次只醒来了八次。
所以，如果不算上这些被冻结的时间，艾格伊德现今就只有二十七岁而已。
听着艾格伊德的话语，最为震惊的并非里贝尔。
毕竟，里贝尔知道艾格伊德绝对不简单，是原剧情之中的一名主人公，一生注定波澜壮阔。
但梅丽安却不同。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了一些实感。
原来，与她一起行动了一段时间，除了些许神异之处之外，真的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艾格伊德。真的是冒险家公会的六叶级冒险家。
艾格伊德也简单了一下他成为冒险家的理由。
同样是出于诅咒的缘故，艾格伊德每次醒来基本都会卷入到一些很麻烦的事情之中。
而在他第三次醒来，也就是二十二岁的那一年。他发现自己醒来时，与一堆的宝藏陈放在一起。
原来，是冻结状态之中的他，被一条巨龙当成特殊的宝石，带回了自己的巢穴之中。
和巨龙斗智斗勇了大半年，艾格伊德杀死了巨龙。
方法也很简单，还是因为诅咒，他的血液是世间最恶毒之物。所以，传说之中甚至会被当成世间主宰的一条巨龙，就被艾格伊德以各种办法活活毒死了。
毒死巨龙之后，艾格伊德在龙腹之中救出了一名被巨龙吞了数十年还活着的狠人。而那个狠人便是冒险家公会当代最闻名的冒险家之一。所以，在对方的引荐之下，艾格伊德也成为了冒险家。
对于冒险家公会，艾格伊德实际上是颇具感情的。
因为每次醒来，他周边的环境都是沧海桑田，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存在。
但是，只要他向任何一处公会大厅展示自己的冒险家徽章，无论光阴再怎么流逝，公会之中的人总是能第一时间的认出他。并且为他提供帮助、信息等事物。
被世间所遗忘的人，却不会被冒险家公会所遗忘。不属于任何时代的人，却隶属于冒险家公会。
所以，冒险家的身份，为他带来了温暖与救赎。
而艾格伊德作为冒险家，也做出了不少惊人之举。
因为，即使自身的基础能力很低，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杀死。并且，一旦沾染他的鲜血，再强大的对手不死也会被剥下一层皮。
这种惊人之举，在艾格伊德第六次醒来那一年，达到了鼎盛。
他杀死了盘踞在永夜森林之中的魔物之王。
至此，他就成为了冒险家公会最著名的冒险家之一，六叶级的“死神”艾格伊德。
...
...
“...”
房间之中，听着艾格伊德的叙述，里贝尔“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
太吓人了。
那个魔物之王，简称是不是“魔王”？
也就是，杀过魔王的人，正在和他谈笑风生吗...
这DEBUFF叠了太多把自己叠成了BUG什么的，虚岁一千二，实岁二十七的艾格伊德大哥，过往的人生也太彪悍了一点吧？
至于艾格伊德为什么会遭至那么多的诅咒，他并没有说。而且，对自己的身世也有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而里贝尔，自然也是不敢问的。
不如说，艾格伊德可以说这么多，已经很让他意外了。
这应该代表着，艾格伊德选择了信任他和梅丽安，并且愿意全力帮助他们。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里贝尔也解释了他与梅丽安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的处境。
里贝尔原本以为，他们的故事应该挺曲折的。但是比起艾格伊德的人生来，显然不值一提...
不过，听着他的讲述，艾格伊德和莫比还是露出了颇为微妙的神情。
于是，现在如果将四人分为两个阵营的话，就是如下的情况。
梅丽安，现在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艾格伊德是一位传说中的传奇存在。
而莫比，也觉得里贝尔的故事有点太扯了。
自小就被秘密组织培养长大的两人，突然有一天就洗心革面想做好人。
并且想做好人的理由也很扯。
一个是因为自己失散的亲生妹妹，恰巧在她面前被绑架。另一个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吊的失忆了，自身难保却想救别人。
但显然，里贝尔和梅丽安的故事虽然曲折离奇度更胜一筹，但是可信度也更高。
毕竟，关在幻兽之瓶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瞪着莫比的湖光，就是比什么事物都更好的证明。
相对于莫比和梅丽安，里贝尔和艾格伊德则是对对方的话语并没有什么怀疑。
里贝尔的理由嘛，不需要赘述。而艾格伊德，则是早前就被两名“心向光明”的人的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所以，才有了之前他配合里贝尔的一幕。
“总之，现在将我们视为，有共同理由的合作者，应该没问题吧？”
又是交流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像是总结般的问道。
他是捏着鼻子说出这番话的。
因为，他实际上很厌恶莫比。
倒也不是二百多岁的少女在装嫩之类的理由什么的。而是若没有轮回这样的现象，他已经被莫比毫不讲道理的杀死了。
即使有轮回，莫比应该也是杀了他无数次的，还给爱丽丝留下了足以称之为心理阴影的既视感。
所以，要不是没有办法，他是绝对不想和这样的人进行和解的。
他可没有以身饲虎的高尚情操。
“嗯，你们的委托我接下了。只是，我不太清楚我该做些什么。”
艾格伊德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知道艾格伊德的战绩之后，里贝尔总觉得这个人的笑容变得可靠起来了。
之前明明看起来有点憨的...
“天谴教会...印象里，我很早就听说过他们的事情了。不过，印象里他们好像风评并没有现在这么差。我每次醒来，都像是伴随着一种必须完成的使命。那这次我的使命会不会就是剿灭这个组织？”
在他们还在苦思凝想怎么不沦为背叛者的时候，艾格伊德竟然张口就是“剿灭”。
里贝尔觉得，这大概就是格局了吧！
“这个组织，是那种首领死去，就会彻底崩解的类型吗？呃，那位首领，吃人吗？”
“...”
别的里贝尔说不准，但是他觉得这首领大概是不吃人的。
艾格伊德的身上，其实还有个很麻烦的诅咒。
那就是他无法伤害自己。
也就是他没法弄出自己的剧毒鲜血当成武器。所以，他只能让攻击他的人倒霉。
另一边，里贝尔也在仔细的聆听着。
因为，在场的是莫比。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终页”，并且好像还是那种知道很多情报和隐秘的类型。
这样的她，可以帮助里贝尔更加了解压在他们头上的组织。
“天谴教会的首领，光、影两位教皇。他们很神秘，我也没有相关信息...而剿灭组织的想法，艾格哥哥还是打消比较好。这件事，是做不到的。”
莫比微微垂着头，出声说道。
“这样，那就没办法了。真是抱歉，力量不足，帮不到你们。”
艾格伊德轻舒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
...
...
深夜，简单的交谈，商讨了一下合作事宜之后，天谴教会背叛者们的小聚会就宣布了散场。
更多的合作，比如双方都能提供什么之类的事情，需要等日后再谈。
因为，莫比在宅邸周边张开了结界，这件事如果被发现是很可疑的。所以，她没有办法驻留太久。
暂时的话，他们只是统一好了提交给天谴教会的说辞。
那就是在湖光失踪的现场，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包括那么六叶级冒险家徽章。
艾格伊德的话，目前又被收进了深渊之水里。不过，隔天他就会以比较“自然”的方式，被里贝尔雇佣，成为无名餐厅的一员。
莫比离开时，里贝尔一直将她“送”到了宅邸的大门口。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你打算和我单独说？”
漂浮在空中，坐在魔法书上的莫比，用着压低的嗓音居高临下的质问后方的里贝尔。
“如果结界撤开，你打出的大洞会怎么样？”
“会以地面突然裂开的方式呈现。”
“那如果我要是死在了结界里，外面的人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等结界撤开后，你会突然爆开，化成飞灰。”
里贝尔面无表情的提问，莫比则是面无表情的回答。
“原来如此。”
里贝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爱丽丝，大概就是在轮回之中，不断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为了你的艾格哥哥，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是在说我曾经打算杀死你的事情？我不认为杀死一个恶行累累的人，有什么问题。”
“你有审判的资格？”
“至少不会感觉到愧疚。”
夜空之下，里贝尔和莫比都以锐利的目光，互相瞪视着对方。
“你之前是在说谎吧？你肯定知道有关于组织首领的事情。”
“...”
里贝尔顿了顿，继续说道，
“本身事情就很奇怪。艾格伊德两百年前被冻结的时候，你应该是在他身旁的。毕竟，他被冻结又不代表他会突然消失。而之后，你却与艾格伊德分散，然后又成为了天谴教会的一员。”
“我的猜测，是你被天谴教会威胁，又或者进行了交易。为了保住，当时沉眠状态的艾格伊德。”
“换而言之，你认为天谴教会有办法杀死或者操控、利用艾格伊德这名不死者，而且是很确定。”
“所以，你才会制止艾格伊德去与天谴教会敌对。因为，艾格伊德显然有种渴求自灭的趋向，想要‘死’。而他一旦知道，天谴教会能杀死他，反而会主动如飞蛾扑火一样的扑过去。”
里贝尔沉声说道，而莫比则是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一年的终日
“你以为这种事情，艾格哥哥就没有察觉到？即便什么都知道，不指出来才是艾格哥哥温柔的地方！”
“...”
里贝尔觉得，他现在急需一个不知道莫比已经二百多岁的大脑，和现在的大脑交换一下...
“总之。”
里贝尔对着莫比伸出了两根手指，
“现在你有两个把柄在我的手里。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本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里贝尔的话语之下，变得更加险恶。
天空与地面上的两人，都在用凶恶的目光对视着。
忽然间，莫比从魔法书的上方离开。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古朴书籍翻开，并且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了上方。
如果说里贝尔的内心，没有颤一下，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他的表情没有露出丝毫的动摇。
不只是因为天赋技能，还因为他很确定莫比是不会动手的。
毕竟，里贝尔现在很确信，自己遭遇危险时会陷入到轮回之中，避免这样的未来发生。
“真是令人厌恶的小鬼。你失忆之前，反而比现在更可爱一些。”
莫比嫌恶的说着，将书籍之中有关于里贝尔的情报，进行了更新。
“照顾好艾格哥哥。”
说完，莫比便呈着重新合拢的古朴书籍，飞着离开了宅邸，转瞬之间便消影无踪。
...
宅邸的前院，看着莫比离开的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他认为，最后的这番对话，是十分有必要的。
因为，哪怕莫比和他们一样，做出了背叛天谴教会的行径。但是莫比却始终无法成为他们的“同伴”。
甚至，莫比还有反戈的可能性。只需要声称里贝尔等人先行背叛，她只是铲除背叛者。以她审查者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明白的。
再加上，里贝尔确认莫比对杀死他和梅丽安，不会有丝毫的踌躇。所以，莫比的不安定性，就更强了。
他们之间的桥梁，就只有艾格伊德这位同样是萍水相逢的存在。
这也是里贝尔，必须再找一个“把柄”的原因。
既然莫比可以为艾格伊德，毫不犹豫的背叛组织，且还会为了阻止艾格伊德送死，而不惜编织谎言。证明在她的心中，艾格伊德的存在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所以，艾格伊德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里贝尔的“人质”。
当然，这样的行为，无疑会更近一步的激怒莫比，让莫比更加敌视他们。
但本身，里贝尔就没有打算和莫比变得多么亲密。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就已经足够。
只要能在隐瞒背叛的问题上达成一致，在旧王都的驻留期间建立起短暂的合作关系，里贝尔就很满意了。
在莫比离开后不久，悄悄的设置在了宅邸周边的结界也随之撤走。
然后，里贝尔看着突然出现在宅邸院中的大洞，陷入了沉思。
不太好解释，但是问题不大。宅邸里不好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只需要一如既往的摆出“你懂的”的神情，只是让管家或者园丁去善后就可以。
只是，他觉得这么好的洞，不用一下就浪费了。
于是，里贝尔走进宅邸，去了格罗菲尔的房间中。
里贝尔都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顺着窗户，给这块老滚刀肉展示了一下已经“挖”好的洞，格罗菲尔就什么都“懂”了。
这一晚，格罗菲尔大师非常高效的交出了好几份作品。
...
...
隔日，接近午后的时分，里贝尔才从睡梦中醒来，用力的舒展起了身躯。
他已经忘了，上次这么痛快的睡上一觉，是什么时候了。
悬在头上的威胁，散去了一个，实在让里贝尔的内心轻松了许多。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散去。
毕竟，湖光还在瓶子里。暴露之后他们还是要遭殃。
但至少，多了几个垫背的？
嗯...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想法不能有。
“终页”莫比是天谴教会，在旧王都唯一的一名审查者。而在旧王都执行这次任务的最高负责人，则是一个叫做四角学会的天谴教会麾下组织的头目。
据莫比所说，这位头目是她的学生，是绝对的“自己人”。因为，她从小将对方养大，至今养了七十多年...
所以，忠诚方面不会出任何问题。
虽说，莫比并不会将湖光的事情，告诉给这位学生。但是，对方肯定是能提供最大限度的方便的。
于是乎，有旧王都的最高负责人和最高审查员帮着打掩护，他们已然背叛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被揪出来的可能性。
从湖光当时听闻这些话语时，面容上露出的绝望，也能多少证明这一点。
说起来，湖光是真的挺惨的。
因为，据莫比所言，湖光即使是在天谴教会的审查者之中，也有着排在前几位的强大实力。
与梅丽安战斗的时候，湖光甚至没有动用天谴教会之中，目前苏醒着的两位神明，空想之神与荒芜之神赐予的神之祝福，就轻易的获得了完胜。
可就是这样的湖光，手欠了一下被艾格伊德这个特殊的存在碰瓷，差点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实际上，湖光是很谨慎且敏锐的。无奈，艾格伊德大部分时候，真就只是个寻常人，无论换谁来直到中招之前都看不出端倪。
而从艾格伊德手中幸存，湖光只要正常的回到天谴教会，也能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但恰好，她重伤后的第一时间，遇到了里贝尔这个叛徒。
再来的话，里贝尔一个人其实也隐瞒不了多久。不要说是专门的调查者，旧王都的审查者莫比，就已然探查出了种种可疑的迹象。所以，她被解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
这位旧王都审查者，又又又从背后给了湖光一刀。
只能说，湖光又进入了自闭模式，是有充足理由的。
惨成这样，大概真的是过去坏事实在做了太多吧...
里贝尔摇头想着。
说来，曾经在格林沃特城时，里贝尔从黑鸦口中听闻天谴教会之中，居然有六个派系之多的时候，就想到过组织的内部，可能并不怎么安稳与团结。
只是，他也没想到，会松散到了如此地步。
...
...
这一日的傍晚，无名餐厅迎接了一名比较特殊的客人。
他“恰好”饿晕在了宅邸旁边，在诸多餐厅顾客的面前，与无名餐厅来了次“命运的相遇”。
而餐厅的主人，也就是坎普雷特伯爵大人，力排众议雇佣了这位“有缘”的无名冒险家，成为了餐厅的服务生。
这位冒险家，自然是艾格伊德。
实际上，让艾格伊德配合演这么一出，其中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不让他去冒险家公会，利用六叶级冒险家的身份获取情报与帮助。比如，里贝尔作为一名伯爵，作为宅邸的主人，有时候做事为什么要鬼鬼祟祟之类。
但是，这些事情艾格伊德都没有问。
他只是向里贝尔和梅丽安问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就能帮到你们？”
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后，艾格伊德就进行了配合。
只能说，艾格伊德这名男主角，实在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不说过往的经历之中，他经常被骗、被卖、甚至被抓去实验。就连当初与巨龙的恶战，也是他曾经保护过的人们的后裔，将沉睡中的他当成稀有的宝物献给了巨龙。
只说这一次的苏醒。
他仅仅是因为在某个雨天，他摔倒在地上淋雨时，别人为他打了下伞。他就彻底对对方撤下了心防，被骗的团团转，成为了诱拐团伙的一员。又后知后觉的发觉诱拐团伙的恶行，双拳难敌四手之下，被暴揍之后绑起来塞进了马车。最终才与梅丽安相遇。
按道理来说，人生基本等同于吃亏史的艾格伊德，即使变得不相信所有人类都不奇怪。
但偏偏，他依旧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他人，倾听任何向他求助之人的话语。
在智力方面没遭受到诅咒的情况之下，里贝尔不清楚艾格伊德究竟是天性善良到了痴愚的程度。还是他由于他不死者的体质，导致他的价值观异于常人。
总之，艾格伊德表现的越是友善，里贝尔便越是有种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的感觉。
因为，即使没有包含恶意。但是，刻意利用艾格伊德这件事情上，他和那些欺骗了艾格伊德的人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原本，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以艾格伊德为镜子，就有种能将自己的丑陋，照射出来的感觉。
...
...
又是一天经过，这一天工匠琼斯带来了新制造好的三架夜莺琴。
在新的夜莺琴旁，琼斯一直喋喋不休。
说着什么“比起原来的夜莺琴，这就是些垃圾”，“要不是伯爵大人一直催着要练习用的夜莺琴，他也不至于拿出这种东西”，“本来新式夜莺琴的研发都有眉目了”等等。
平日里还算正常的琼斯，一到有关于夜莺琴上的事情，就如同变了个人一样。什么事都敢说，对谁都敢说。
除了琼斯之外，同样变得不正常的还有莉莉九十九。
以她的说法，被如此多的“花样美男”所包围，她已经幸福到快要昏厥过去了。
原来这些琴都是男性吗？
如此的腹诽之余，里贝尔算是明白，莉莉九十九之所以迷恋原来的夜莺琴，并非不可思议之物之间的惺惺相惜，单纯只是癖好有些独特。
嗯...
仔细想想莉莉九十九是人偶，所以不能将人类的那个什么癖加注在她的身上。
总而言之，随着夜莺琴的增加，里贝尔面临了新的问题。
那就是，宅邸显得有些拥挤了。
宅邸里常住的人，现在有艾德一家三口，塔娅、塞巴斯、法安、莱莎、依文娜、杰琪、琼斯、格罗菲尔、约翰、艾格伊德和他。
...好像忘了谁？
算了，忘了就是不重要的人。
总之，伯爵大人的房子再大，也是有极限的。而且，谢丝塔也表达了“终日演唱会”之后，希望可以搬入宅邸，方便更多的练习与排练。
所以，算上无名餐厅也许也要增加一些服务生之类的人手的话，宅邸就显得有些拥挤。
于是，里贝尔就向他的管家，提问了一下能否收购一些周边的宅邸。
塔娅则是表示，只要是少爷的命令，她就会想办法完成。
接下来，里贝尔就见识到了“钞能力”的正确用法。
起初，周边两栋宅邸的住户，并不愿意搬走。他们表示，能住在独栋别墅的人，都不怎么缺钱，重要的是格调与面子。
但是，在塔娅表示可以为他们在旧王都喜欢的位置，购买甚至建造三座宅邸之后。这些人突然就又不需要格调和面子了，纷纷连夜搬了出去。
就这样，伯爵大人的家又变得足够宽敞了起来。
只是，暂时里贝尔还没有搬进新的宅邸。
因为买宅邸其实是最省心的一个步骤。比较耗时耗力的，是为新的宅邸也来上一套坎普雷特家族式的防护。
虽然，里贝尔的印象之中，这些防护措施从他领地的宅邸起，就没有起到过作用。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看着无名餐厅的成本越来越高，营收却寥寥无几，里贝尔越来越有自信，在不久的将来逆袭成破产贵族。
至于无名餐厅，里贝尔还是必须开下去的。
虽说，仅限于旧王都区域，他在天谴教会之中有了靠山。但是，由于这次的任务，一方面是重要到审查者也瞒混不过去，另一方面是家族之中也在盯着。所以，就算莫比有所庇护，里贝尔也必须拿出一定的成果才可以。
原本，莫比的最后通牒时间是年前。但无名餐厅这几天虽然也算蒸蒸日上，却也绝对达到不了可以称之为成果的程度。所以，里贝尔本来是要根据安排去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的。
而现在，至少时限方面的问题是没有了。并且，莫比还表示可以让四角学会提供帮助。
当然，这是最后万不得已下的选择。
不只是里贝尔不放心立场不明的天谴教会成员，莫比也尽量不想让组织里的人，认为里贝尔这位魔女议会的成员，和四角学会有着莫名的关联。
...
...
转眼间，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这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因为，里贝尔要去观看银之歌姬的舞台。

第二百一十三章，安托瓦奈特
夜晚时分，里贝尔来到了沙怀特贵族大剧院。
终究还是踏入了这座，一来到旧王都就标记的建筑，里贝尔的内心还是挺复杂的。
前往大剧院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里贝尔并没有遇上轮回，又或者说轮回的次数没有多到让他有所察觉。
虽说，这也是由于他现在掌握了一些避开轮回的小技巧，比如不在马车上东张西望等等有关。但总体而言，里贝尔越来越觉得轮回这一现象本身，并没有他以往想象的那般恐怖。
实际上也是如此。
以往倒还好说，单纯只是轮回在压榨他身体之中的魔女之核。但莫比事件之中，他其实是轮回这一现象的获益方。
也不是说两相抵消之下，他提高了对于“轮回”的观感。
而是，既然这个现象或者说是规则可以利用，其本质就发生了变化。
...
距离终日表演会，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是沙怀特贵族大剧院之中，就已然人满为患了。
对于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演唱会的里贝尔而言，他一直以为演唱会的人多到恨不得卖挂票，将观众挂在墙上，只不过是个段子。
但是，今天的沙怀特剧院，就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进剧院的时候，里贝尔就看到不少明显是贵族打扮的大老爷，在剧院外亲自呼吼呐喊，希望别人可以把票转让给他。
而为了剧院的安全，王都卫兵也简直有种倾巢出动的味道。
也就是这挂票真卖不得，不然别说是在剧院的内墙，就连外墙估计都得挂上不少人。
里贝尔依旧理解不了，这些人对于银之歌姬的狂热。不过，仔细观察之后，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粉丝荧光棒之类的东西。所以，他如果发明出来，或许能赚不少钱。
与那些苦苦的想要买票的可怜人们不同，有内部人员帮衬的里贝尔，不仅有票还不需要在大剧院的一层，和无数的观众们摩肩接踵。
在二层颇为宽敞的二层观台上的贵宾室之中，除了里贝尔之外，还有依文娜、艾格伊德、塔娅、约翰以及杰琪。
爱丽丝没有来，是因为她觉得和里贝尔出门八成没好事，且对表演会并无兴趣，所以便选择了留在宅邸里。
至于其他人没有来，是因为无名餐厅今天还要营业。
通过邀请函拜访无名餐厅，就不会受到里贝尔必须在宅邸的限制，所以即便是今天无名餐厅里也还是有客人的。
莱莎看起来，其实是很想来看表演会的。
但无奈，餐厅需要演奏者。
于是，里贝尔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后，莱莎带着“很开心”的笑容，眼中充盈着炽热的“口水”，选择了留守。
而来参加表演会的人之中，杰琪其实内心有些郁闷。
因为，没有她这位唯一正常的厨师，餐厅似乎也还是能营业。
回想起来，明明是她费尽心力做出的美味料理，但无名餐厅的客人还真就是没人去吃。那些料理，不是爆炸了就是开花了，之后也基本都喂了幻兽。
虽说，杰琪成为无名餐厅的厨师是半被强迫的，并且伯爵大人去看表演会，也确实需要个向导般的角色。
但是，真的发现无名餐厅有自己和没自己没有太大区别，杰琪还是高兴不起来。
如果说有人的心情，比杰琪还要糟糕，那大概就是约翰了。
前一阵还在真王教会的领地里，做图书管理员的他，现在都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到底为什么成为了无名餐厅的一员，成为了伯爵大人的随从，还来到了沙怀特剧院。
对于银之歌姬，约翰虽然也有憧憬，但是突然让他来看这样盛大的舞台，他没有激动就只有恐慌。
而一行人之中，最兴致勃勃的，应该算是艾格伊德。
只有他，内心之中没有任何沉重的思绪，颇有些没心没肺的单纯的来享受这场表演会。
之所以里贝尔会带上艾格伊德，是因为艾格伊德是他暂时可以想到的，最为优秀的保镖。
虽说，艾格伊德的战力会在最弱与最强之中徘徊。但是，上升到了超凡层面的战斗之后，唯一能起到作用的人，大概也只有艾格伊德。
里贝尔来沙怀特剧院，终究还是有些没底的。
即便他只是观众，不会去接触银之歌姬。但他也有些担心，这位在旧王都已经经营了许久，有可能在举行魔女仪式的女主角，会突然暴起对他不利。
里贝尔甚至有想过，制作一件无敌的盔甲，将艾格伊德镶嵌进去。
后来想想，那副场景实在是过于生草，所以他放弃了。
...
...
随着剧院之中的灯光，缓缓变暗，赫尔曼剧团的终日表演会正式开始。
从座位上，杰琪与依文娜分列在里贝尔的侧旁，而艾格伊德与约翰则是在角落坐着。只有塔娅一人站在室内，即使有座位也不坐下。
虽然里贝尔也听不清，艾格伊德在热情的对着约翰说些什么。但是从约翰为难的神情来看，大概又是艾格伊德在为冒险家公会进行劝诱。
帷幕拉开，最先登场的人，是金之歌姬谢丝塔·赫尔曼。
舞台上的谢丝塔，这一日也展示着她那近乎于完美的美丽，优雅的献上了一场小提琴的演奏。
不多时，她的演奏便结束，会场之中响起了掌声。
只不过，掌声虽然还算热烈，但是以剧院之中成千上万的席位无一空席的状况来看，这掌声显然充斥着敷衍。
根据杰琪这位剧团成员的介绍，赫尔曼剧团的一场表演会有三个小时整。算上升幕降幕、间场等等方面的时间耗损，剧团也需要提供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节目。
而让银之歌姬不间断的唱两个半小时，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即使现在谢丝塔的人气与能力大不如以往，也还是有登台的机会。
垫场，又或者说是热场吗？
里贝尔听出了杰琪的意思。
以一场正餐来形容的话，谢丝塔就是前菜，更甚至前菜前的漱口水...
曾经了剧团主力，绝对的明星，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金之歌姬如果没有不甘心，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在谢丝塔的演奏之后，各类的节目开始徐徐的登上舞台。
其中，自然是有受欢迎的，也有不受欢迎的。
而或许是因为银之歌姬抬高了观众们的期望的缘故，即使是受欢迎的节目，观众们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这些节目之中，有两个节目很令里贝尔感到在意。
一个是话剧，具体内容有些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敌对国家的王子与公主之间的爱恨情仇。
而剧中登场的神器、魔王等要素，算是这个魔幻世界的特色。
“这个话剧还蛮有趣的。记得，你说过你是剧团之中的编剧。这个话剧的剧本，是你写的吗？”
里贝尔对着一旁的杰琪提问道。
他也不是随口一问。而是观察到了杰琪观看话语时的状态，与他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不像是以观众的视角。
比如，有些患得患失。
再比如，结束时不是感动或者激动，而是松了一口气之类的。
“是的，里贝尔先生。多谢您的赞扬。”
杰琪回答道。
在里贝尔的要求之下，餐厅之中的员工大多都不会称呼他为“伯爵大人”。
“顺便一提，剧中两位主角的原型...”
看着杰琪神秘兮兮的样子，而且没有节目的时候剧院之中也着实噪音很多，所以里贝尔也很配合的将耳朵凑了过去。
“是我的父亲和琼斯叔叔。”
“...？”
都来不及感受耳朵部位传来的温热与瘙痒的感触，里贝尔的脑袋里就被问号塞满了。
两位主角，说的是王子和公主吗？
他们和他们...
？？？
里贝尔不禁深深的望了一眼，表情还有些得意的杰琪。
他联想到了某些战斗力极强的群体。就是那种，剧中的男性人物哪怕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给配对成情侣的群体...
“剧中的魔王也有原型吗？”
里贝尔忍不住再度问道。
因为，这位只穿着一身盔甲，连面容都没有露出来的魔王，剧里无论是对王子还是公主，都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没有！绝对没有！”
在里贝尔的提问之下，前一刻还是得意神色的杰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连连摆起了手。
这个态度...
魔王的原型，该不会...
不！
绝对不是，杰琪不敢的。她就算是编剧，也不敢将伯爵大人和他的那位地中海父亲，以及地中海琼斯叔叔画上双向箭头的。
她·绝·对·不·敢·的！
...
除了古怪的味道很重的话剧之外，另一个引起里贝尔注意的节目，是一场歌剧。
这场歌剧起初让里贝尔关注的理由，是因为谢丝塔在演奏者的行列之中。
提供BGM的金之歌姬什么的...
里贝尔愈加的唏嘘起来。
而看着看着，里贝尔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凝重了。
因为，歌剧的剧情不说与《歌剧魅影》一模一样吧，至少也有着七分相似。
不止如此，歌剧中的演唱部分，完成度也很高，风格也颇为独特。
当然，这名为《剧院幽灵》的歌剧，时长没有《歌剧魅影》那么久，总体不到一个小时。
这场歌剧，无疑是表演会截至目前，最受欢迎的一个节目。
几乎每一个节点，都能收获大量的掌声。
但里贝尔，总觉得这场歌剧，特别的不自然。
他转头看了眼杰琪，发觉她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奇怪的状态。所以，《剧院幽灵》的编剧大概不是她。
虽说，《剧院幽灵》与《歌剧魅影》的相似，有可能单纯只是巧合。
但是联想到那个“SOS”求救信号，里贝尔就觉得这其中的事物，并没有那般简单了。
里贝尔只是先将这件事先记在了心中，没有过多的追问相关的讯息。
因为，他担心他如果追究，会像看见“SOS”时那般，直接被拖进轮回之中。
...
在《剧院幽灵》结束之后，表演会只剩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表演会的真正主角，也即将登场。
“在你看来，银之歌姬是个怎么样的人？”
间隔的时间里，里贝尔随口对着杰琪提问道。
一直以来，里贝尔都以为金之歌姬和银之歌姬之间，是一种在进行类似于宫斗的斗争的关系。甚至，都怀疑过谢丝塔颈部的重伤，也与银之歌姬脱不开干系。
但是，看了这场表演会之后，里贝尔突然有种，自己可能是误解了的感觉。
他看到了谢丝塔，在舞台之中，如同一名溺水之人一般在进行苦苦的挣扎。
而他之所以可以看到，是因为已经彻底掌控剧团的银之歌姬，依旧给了谢丝塔足够的登台机会。
并且，以谢丝塔现在的能力，她在舞台之上，确实也只能充当一些边缘的角色。
换而言之，银之歌姬并没有刻意的针对或者打压谢丝塔。
而如果真的是银之歌姬，将谢丝塔从云端上拽落的话。以她的那份心性与不择手段，她难道不会趁机彻底将谢丝塔从剧团驱逐出去吗？
“安托小姐...我对她其实并不是很熟悉。所以，只说印象的话，她是一位非常严厉且严肃的人。不要说是表演会的正式舞台，就连彩排上有人犯了错误，安托小姐也会无比的生气。”
里贝尔的思绪间，杰琪回答道，
“说起来，有关于安托小姐，剧团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很荒诞的传言。”
杰琪漫不经心的说着，
“就是因为安托小姐平时的说话声，与歌唱时的声音实在是有着太明显的区别。并且据说，安托小姐起初的歌唱很是糟糕，但进步却迅速得不可思议。所以，剧团里有传闻说，安托小姐歌唱时拿出的声音，其实是别人的声音。她将真正的，可以发出震撼人心的歌声的‘银之歌姬’囚禁了起来，让对方只能为她歌唱...”
“确实足够荒诞。”
里贝尔评价道。
所谓人红是非多，所以红到银之歌姬这种地步，没点奇奇怪怪的谣言才是怪事。
心中不以为意的如此想着的里贝尔，下一刻，却陡然间睁大了双目。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舞台之上，被最耀眼的灯光照耀着的，绝对的主宰。
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无论是刚刚来到这个世间时，从报纸上看到的身影，还是记忆之中《魔女在悲鸣》的PV里出现的身影，都和舞台上的这名银发的女性，完美的重合。
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舞台上的，无疑就是她。
可是...
她为什么在散发着，重要配角的光芒？

第二百一十四章，歌姬线的脉络
里贝尔呆愣的看着舞台之上，风光无限的银之歌姬，一时间难以整理思绪。
《魔女在悲鸣》的封面主角，宣传PV中的主力，安托瓦奈特。
她竟然不是歌姬线的女主角？
怎么可能？
就算是宣传策略，做出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处？
台上的银之歌姬，可不会等待着里贝尔想通其中的问题。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俘获了整个王国的歌喉，在剧院之中响彻了起来。
听到歌声的瞬间，里贝尔的发觉，自己的身体在不自觉的颤抖。
那已然，不是好听与难听这种次元的问题。
随着节奏的激荡，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在随之而动。而随着音调的高昂，里贝尔直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宛如出现在头顶的“裂痕”之中，飘向遥远的高空。
转瞬之间，里贝尔就好似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自身的一切都被歌声所环绕、覆盖着。
他的血液，会任凭演唱者的期望，变得冰冷或者炽热。
他只能听到歌声，只能感受到歌声，只能去享受这份歌声。
而舞台之上安托瓦奈特的身影，也深深的烙印在里贝尔的双瞳之中。
华丽的礼服，银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眸，虔诚且自身的神情。
即使舞台再怎么宽阔，也依旧无法将这名歌姬的气场，完全容纳在内。
这个时刻，银之歌姬就像是剧院之中唯一一名可以掌控一切的神明。而歌声，则是这位神明唯一容许存在于自己的领域之内的规则。
...
直到歌声暂时的停止，里贝尔才从恍神的状态之中回转了过来。
他觉得仅仅是歌声的余韵，就足以让他的灵魂得到升华。而对于银之歌姬的舞台的渴求，已然成为了他内心之中最为迫切的欲望。
即使歌声休止，剧院之中也是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被银之歌姬的演唱所震慑着。
不久之后，歌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不同的歌曲。但相同的，是与前一首如出一辙的魄力。
里贝尔觉得自己的状态，比先前要好了一些。不再是茫然之中，忘记时间的流逝。
但依旧，除了这首正在响彻的歌曲之外，什么都无法考虑。
音域很高的这首歌曲，高音简直如同蜂鸣一般。但是里贝尔一点都不会觉得刺耳，只是感觉自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绚丽的体验。
...
一首，又一首。
直到银之歌姬最后的演唱结束，舞台的帷幕缓缓降下。
热烈的掌声，才终于成为了剧院之中，继歌声之后的又一个声音。
仰在座位之上，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金之歌姬谢丝塔来到了里贝尔等人所在的房间之中。
稍微抬起眼睑，看了下面容有些苦涩的谢丝塔，里贝尔也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银之歌姬的舞台的话，区区的夜莺琴...还真是完全不是对手。
回想起来，银之歌姬的演唱之中，其实也是有伴奏者的。但是，那些伴奏乐器的声音，几乎不会留在大脑之中。
本身，乐器与人声相比就有诸多的不利元素。
更何况。
银之歌姬的这个演唱，简直就是精神攻击了吧？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里贝尔都想伸手去摸一摸头顶，确认一下之前听演唱的时候，飞出去的天灵盖有没有返回来了。
安托瓦奈特的这个歌声，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太正常的。
但是，里贝尔身上那什么BUFF都能阻挡的家族提供的圣物，“不可侵的圣洁者”却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
是这件圣物的层次不够，还是歌声里蕴含的力量比较特殊？
“依文娜，你能看到吗？”
在离开之前，里贝尔对着身旁的依文娜小声的问道。而依文娜则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里贝尔提问的，是银之歌姬的演唱结束之后，环绕在这个剧院上空的事物。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是觉得有一道透明的河流感觉的东西，在那个位置流动，让其周围的空间都随之扭曲。
虽说这个现象总体是透明的，但是由于范围很大，看着也很明显。
但除了里贝尔和依文娜之外，其余人显然都没有察觉到这份异状。
换而言之，这异状与两人的共同点，魔女之核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纯净魔女之力的体现。
里贝尔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银之歌姬确实在进行魔女仪式。
...
...
夜晚，回到了宅邸之后。
坐到座位上就开始按着太阳穴，陷入凝思的里贝尔，让梅丽安都担心了起来。
但显然，现在只是只雏鸟的梅丽安，无法为其提供任何的帮助。
去看一场表演会，本来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里贝尔心情可以说是遭透了。
与莫比和艾格伊德建立合作关系带来的好心情，可以说是全部搭了进去。
虽然，原先里贝尔就猜测到银之歌姬，可能也在打纯净之力的主意。但是，却也没有太过上心。
因为，就算银之歌姬变成了纯净魔女，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首先，纯净之力消失了的话，轮回魔女极有可能无法再继续那轮回现象，甚至有可能被纯净魔女驱逐。所以，里贝尔所面临的问题，自然而然的少了一个。
虽说，这样的结果等同于里贝尔也无法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本就情势不明且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能保住自己就已然是胜利。
而比起惧那名擅长编织阴谋的原初魔女，哪怕是不曾谋面，一名女主角显然也可信的多。
可是...
里贝尔万万没有想到，安托瓦奈特竟然并不是歌姬线的女主角。
这个玩笑实在是一点都不有趣。
无论是从样貌，还是那夸张的演唱，登台的那人绝对就是银之歌姬。
但...
里贝尔回想起，他刚刚来到旧王都时，就在沙怀特贵族大剧院的方向，看到的冲天主角之光。
那到底是其他主角的光芒，还是“真”银之歌姬的光？
如果是后者，或许流传在赫尔曼剧团之中的荒诞传闻，可能意外的指向真实。
献出歌喉的人，是歌姬线的主人公，而站在表面的银之歌姬，不过是个卑劣的窃贼。
里贝尔整理了一下，现在所具备的线索，然后合情合理的推导出了歌姬线的一些脉络。
原本的安托瓦奈特，不过是赫尔曼剧团之中的小角色。在金之歌姬谢丝塔受伤不得不退居幕后的情况之下，走上了表面的舞台，迅速的成为了享誉全国的银之歌姬。
而这名银之歌姬，根本就不是什么逆袭而上的女主角，仅仅是一名卑鄙且不择手段的人。
金之歌姬的伤，是她的手笔。并且，发现她的实力有限之后，她便绑架了拥有天籁般歌喉的真女主角，逼迫她为其献声。
然后，银之歌姬将赫尔曼剧团纳入掌中，必须享誉全国也有着充分的理由。
不只是贪图虚名，还为了旧王都的纯净之力...
里贝尔的眉角一挑。
如果真是这样，银之歌姬身上的重要配角之光，完全是在彰显着她其实是歌姬线的大BOSS。
而这样的话，一直以来环绕里贝尔心头的疑惑，也能得到解答。
那就是在金之歌姬阵营里，被谢丝塔和杰琪带进赫尔曼剧团，明显是银之歌姬的敌人的男主角约翰，到底是怎么样和女主角产生的感情线。
答案就是，女主角根本不是银之歌姬，是被她囚禁的某个人。
而约翰只要能救出对方，好感度根本不用刷估计就已经是满值。
“啊——”
里贝尔抱住了脸。
太合理了，合理到他找不到反驳的点。
但这不代表着出大事了吗？
如果身为大BOSS的银之歌姬，如愿以偿的用着庞大的纯净之力成为了魔女。
到时候，她可不见得会放过与她竞争的那些魔女之核的拥有者。
所以，他必须要阻止银之歌姬继续魔女仪式。
...
...
隔天，心事重重的里贝尔来到了西宅。
又买下了两座宅邸之后，三座宅邸便简单的命名为了西宅、中宅与东宅。
西宅主要是餐厅员工的住所。
比如约翰，杰琪，艾格伊德，即将搬入的谢丝塔等等。
中宅则是主要经营无名餐厅。
东宅就是里贝尔，以及他的随侍们的宅邸。
随便找了个借口，里贝尔刻意将原来的那架夜莺琴，也就是发光的那个，搬到了西宅。
所以，此时此刻，西宅的乐室之中，约翰正在弹奏的便是那“万恶之源”。
虽然内心混乱无比，但是里贝尔还是在夜莺琴旁，静静的听完了约翰的演奏。
不得不说，作为将所有的点都加在了音乐天赋的男主角，约翰的进步真的是一日千里。这些天下来，弹的已经颇为有模有样了。而且，和莱莎不同，约翰还不需要将乐谱简化。
所以，里贝尔觉得再过几天，约翰就可以去餐厅充当驻场的演奏家。
只不过，里贝尔依旧是有些失望的。
因为，约翰的弹奏并没有引发出任何的奇异现象。
“我、我应该没有弹错音吧？里、里贝尔老师...”
弹奏完一曲之后，约翰连舒气的余裕都没有，就战战兢兢的向着在夜莺琴旁黑着脸的里贝尔确认道。
里贝尔老师这个称呼，算是里贝尔的一些恶趣味。
虽然里贝尔这些天，也经常来指导约翰。但是，称之为老师，显然有些过。
所以，里贝尔其实是发觉自己可以难得的利用上穿越者的超前目光之后，便毫不顾虑的强行笑纳了约翰这位学生。
想想，未来约翰成为了世间最顶尖的音乐家时，一张口总是要说“我的一切都是里贝尔老师教的”。那种成就感，着实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而且，即使里贝尔要求餐厅里的雇员，都不要称呼自己为“伯爵大人”，但约翰总归有些放不开。
所以说，里贝尔这绝对不是占男主人公的便宜，而是帮助对方融入团体！
与面对那些多少已经是完成品的男主角时不同，面对约翰这位可塑性很强的少年时，里贝尔心情总是很好的。
但前提时，不在大难临头的时期...
于是，在里贝尔的“死亡凝视”之下，手指都在发胀的约翰，只能有苦说不出的继续练习着夜莺琴。
这位从小就普通的少年，也正是由于他的普通，从来就没有受到过什么期待之类的事物，所以也没人对他严厉。
而第一次被人如此严苛的对待，约翰在叫苦之余心中竟然还有些振奋。
至少，他发觉了在里贝尔老师的眼中，他绝对不是那一无是处、可有可无的“空气约翰”。
至于里贝尔老师...
则是在对着夜莺琴上剧情触发点苦恼不已。
怪事，怎么歌姬线的时间线还没到？这个剧情触发点还不触发？
虽然不知道魔女仪式的具体进度，但都已经明显到了那个地步，距离完成也没多少时间了吧...
仔细想想之后，里贝尔突然悟了。
原来如此！
是蝴蝶效应，是他导致了这个情况。
因为他这个魔女之核的持有者，还带了另外两名魔女候补跑来了旧王都，并且引发了大量的轮回现象。
所以，无论是纯净之力的产生速度，还是魔女仪式的进度，都被加快了。
啧。
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种事情了吧...
心情更加糟糕了的里贝尔，突然发觉无比认真的弹奏着夜莺琴的约翰身上，忽然泛起了一阵淡泊的荧光。
虽然荧光一闪而逝，但荧光的出现已经证明了约翰也同样可以用夜莺琴引发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或许，真的有可能，具备在这座具备独特规则的城市里，仅仅凭借着弹奏就解决一切事端的能力。
但问题还是那个。
来得及吗？
...
...
赫尔曼剧团作为驻地的宅邸之中。
这一天也依旧是满脸忧郁的金之歌姬，正在和来帮忙的杰琪一同收拾着行李，准备搬到无名餐厅居住一段时间。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轻盈的敲门声，两人看到了出现在门前的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安托瓦奈特与谢丝塔，简单的打了招呼。
安托瓦奈特缺少热情，但这并非针对谢丝塔，对谁都是如此。
而谢丝塔显得没有多少精神，也同样不是针对夺走了她地位的安托瓦奈特。因为，她也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不能怪责到对方的身上。
在简短的招呼之后，安托瓦奈特便直白的说出了来意。
“既然要搬出去，不如就此直接退出剧团吧。你也已经不年轻了，该为未来的事情做考虑，赫尔曼小姐。”
银之歌姬冰冷的话语，让曾经的金之歌姬的面容之上，表情更加的黯淡了数分。

第二百一十五章，魔女拜年
敦促了一番约翰后，回到中宅里贝尔才意识到，这一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根据里贝尔的了解，在新梅王国新年是个节日，大家也会过新年。只不过，这新年过起来颇有种点到即止的感觉。因为，从一月的中旬开始，就是王国最大的庆典，“王国诞辰祭”。
这场盛大的祭典，会持续整整一个星期。
所以，在马上要迎来狂欢周的前夕，王国的民众们，普遍习惯在新年休息个一天意思一下就算了。
于是乎，这一天里贝尔也给无名餐厅的员工们放了个假。只不过，相应并不是很热烈。毕竟，这间完全不追求盈利的餐厅，平日里也和在休假的状态基本没差。
除了一个人之外。
莱莎听到可以休息一天，兴奋到就差在地上来回打滚了。
而看着莱莎欣喜若狂的样子，一股自豪感在里贝尔的心中油然而生。
想想莱莎以前，作为怪盗，终年都在和过节差不多。所以，她也从来没有珍惜过这样的休息日。
幸好有他这位伟大的伯爵，对莱莎进行了改造。她才能像现在这般，无比的珍惜新年、珍惜自己自由的人生！
唉！
里贝尔觉得，自己为莱莎做了这么多，却从来不奢求对方感谢自己，实在是太高尚了。
当然，这种事情他只敢在心里想。
说出来，怕挨打。
新年的这天，里贝尔基本都是在苦恼之中度过。
因为，在听到了银之歌姬的演唱之后，他完全想不出什么样的夜莺琴乐曲，可以做到能在舞台上与其抗衡。
直到晚餐的时候，才发生了一件小趣事。
那就是到了新年之后，虚岁长了一岁，所以可能提前进入了中二期的爱丽丝，振振有词的拿出了当初她过生日时，里贝尔的那套“既然这一天还是24小时就没什么特殊”之类的说辞，表达着自己对新年这个节日不以为意。
所以，很是尊重爱丽丝的“理智”的里贝尔，给宅邸中除了爱丽丝外的所有人送了新年礼物。
之后他就被咬了。
...
深夜。
昏暗的灯光之下，桌后的里贝尔依旧在整理着一团糟的思绪。
而就在旧王都逐渐陷入沉寂的时刻，一阵微风吹过熄灭了里贝尔房间之中的所有灯光。
伴随着周边温度的随之下降，黯淡的星光微微照亮了突然来临的不速之客的身影。
漆黑的修女服之下，原初魔女惧，笑吟吟的看着桌后神色凝重的里贝尔。
...
...
“呀啊～我的至亲，里贝尔·坎普雷特。能在新年的第一天便见到你，让我觉得之后的一整年，我都会十分的幸运。”
天生便温和无比的面孔，宛如发自真心般的真诚笑容，以及热诚到恰到好处的口吻。
除了那道虚幻的身影，有些诡异之外。再度出现在了里贝尔面前的惧，从神态到举止，皆是让人如沐春风。
而仅仅如此，自然是不可能让里贝尔放松警惕。
“为了来见你，我特意将身上的服饰改了一下。这身修女长袍的下摆改短了一些，并且整体变得紧缩了少许，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个身躯的线条，很不错吧？”
确实挺...
不对不对不对！
自己在想些什么？
里贝尔的面色阴晴不定，仍旧没有出声。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名原初魔女这一出到底是在搞什么。
“你难道是在不解，我为什么态度会与之前不同吗？”
“！”
“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虽然，之前你也依旧是我的至亲。但是，上次终归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且交谈。所以，我的内心多少也有些羞涩与矜持...”
惧扶着脸，轻轻摇晃着面庞说道。
而里贝尔觉得，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听到的最离谱的鬼话...
“你是什么人！”
出声的人并非里贝尔，而是仿佛忍无可忍一般，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的梅丽安。
此时，在桌上张开着翅膀，神态“凶狠”的盯视着梅丽安，颇有种在挺身守在里贝尔身前的味道。
但是，里贝尔看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黄鸟在桌上跳脚的情景，内心只是愈加的复杂。
等等...
为什么梅丽安可以看到惧？
里贝尔的眉头微微皱紧。
曾经成为告死魔人的他，十分的清楚“告死”的规则。于是，也知道除了被告死的对象之外，其余在旁之人是完全无法捕捉到告死发动者的存在的。
里贝尔在格林沃特城时，之所以可以轻易的瞒混过去。很大部分的理由也是因为，真正意义上完全没有人看到他杀死了欢愉魔女。
“哦呀，你身边的女伴又增加了，坎普雷特。而且...”
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抽屉的方位，
“好像还养了一只有趣的宠物。”
如果没有惧这番刻意的举动，里贝尔肯定会认为宠物指的是梅丽安。
但现在，惧指的显然是湖光。
而且，反常的是，往日里总会找机会拍打幻兽之瓶，弄出些什么动静的湖光。今天在惧的话语之下却格外的安静。即使隔着一层抽屉，里贝尔也能感觉到湖光处于“大气都不敢出”的状况。
这两人难道有所关联？
仔细想想，由于湖光成为审查者前，一直都是魔女议会的一员。所以，她对魔女相关的事情格外了解，并不奇怪。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几乎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湖光，真的可以仅凭惧又或者说格蕾丝的声音，就能判断有原初魔女出现？
这个关头，又出现新的谜题吗...
里贝尔感觉头都有点大了。
惧这个家伙，就是如此。
即使声称着魔女仪式的不完整，导致几乎没有能使用的力量。但也依旧具备着一股莫名的强大，即使不是无所不能，也一样是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并且，她像是能看穿一切，包括人的想法。又似乎无所不知，包括未来的种种。也可能是在以无形的线，将一切事物悄然的推到她的期望之上。
总之，她只需要出现并且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原本就很浑的水变得更浑。
“我也很想为几位不知情者，解释一下我与坎普雷特之间的种种。但是很抱歉，今天我也没多少时间。不如说，就是此时此刻，其他‘告死’出来的我的幻影也在这座城市的各处，被疯狂的追杀着。只能说，这座城市的主人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客，极度的排斥我这种很渴望融入他们的外来者。”
惧轻松的说着。
又或者说，她就没有不轻松的时候。
“所以，你这次来又是想做什么？”
在心中舒了口气，里贝尔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向着惧提问道。
“当然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你其实，应该也感受到了事态比想象中的进展要快，情势已经很紧迫了不是吗？”
听到惧的话语，里贝尔内心一怔。
换做他人，他可能以为是套话的话术什么的。但是，换成惧，他只能认为对方已经知晓了一切。
“所以？”
“所以，危机伴随着机遇，至亲。正是因为，那位小姐的仪式达到了最后的关头。于是，她才必须格外严格的遵从这座城市的‘规则’。”
“这座城市的规则？”
“呵呵呵呵～明明已经什么都察觉到了。总之，我能说的，就是她既然用了非常规的方式来聚集纯净之力。那么，我们也可以用非常规的方式，让她的仪式功亏一篑。因为这座城市的特殊性，城中‘候补者’们的战争，也可以变得很特殊。”
惧轻笑着，依旧像是个谜语人般，似是而非的说着，让里贝尔似懂非懂。
“不用急，很快你就会知道，‘机遇’到底在哪里。届时，我会暂时中断这座城市的轮回。让你可以放手去挑起一场战争。”
“...”
里贝尔很想问惧，不故作神秘会不会死。
而惧脸上那总是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无声的在答“会”。
“等等，似乎现在变成了我一定同意和你合作的前提？”
“难道，我们之间出现裂痕了吗？”
惧夸张的“惊讶”着。其佯装的程度，假到甚至有了讽刺的味道。
“...”
里贝尔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然后开始算起了旧账，
“你上次来的时候，声称是使用了‘告死’的力量。但实际上，只是消耗了两只影雀。这可称不上什么诚意。”
“咦？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误解？”
惧不紧不慢的开始了解释，
“大量的纯净之力，虽然现在还是没有使用者的状态。但是，由于过量的沉积在这座城市之中，所以导致它们会成为一道天然的壁障。形容的话，这座城市就像是被海洋包围的一座孤岛。并且，孤岛之中还有一名可怕的守护者，在针对外敌。”
惧顿了顿，
“所以，即使是‘告死魔人’的规则足够的强大，在这座城市之中也依然会遭到阻碍。体现的方式，就是我无法通过告死，找到目标准确的位置。这才有了我的‘眷属’，四处寻找你们的事情。”
“...”
里贝尔微微挑起眉角，思索着这番话语到底有几分合理。
而像是在进一步的说服里贝尔一般，惧继续说道，
“影雀虽然有很特殊的力量，但是那种程度的力量，就和水滴没入海洋一般，是很难做到什么的。更何况，这一次我不是并没有通过影雀，便来到了这里吗？加上，他人也可以看到我，这种现象应该已经证明了许多事情。”
这一次，经过了仔细思考的里贝尔，被说服了。
正是因为告死的规则，遭到了其他事物的阻碍。才让那本应无法捕捉的身影，也在他人面前也显露了出来。原理，差不多就是隐形人在注满颜料的泳池了游了一圈之后上岸的那种感觉。
“不只是这个问题。你既然在城外，若是真心有意合作，应该能为我提供更多的帮助才对。比如，让一名巨人卧在轮回规则的边界线上。”
“巨人吗...不错的提议呢，简单明确。可是，这种手段只能关键的时刻再使用。因为，这座城市里的魔女，可不会完全没有作为。她有学习能力。就像是这份告死的力量，第二次使用侵入这座城市的现在，哪怕我已经竭尽全力的误导对方的攻击，但恐怕不过了多久我这道幻影也同样会被抹除。”
惧耸了耸肩，
“所以，第一次使用那种取巧的方式，或许真的可以制止轮回一段时间。但第二次的话，轮回魔女肯定是有应对方法的。比如，在巨人入场的瞬间，便抹除他的灵魂，爆掉他的身躯，更甚至，干脆封锁整座城市之类的。我们可不能单方面的指望，对方不具备这等对于魔女而言，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力量。”
“...”
“更何况，我提供的帮助，也只有短时间内干扰轮回这一现象而已。但这个现象，过往的时候被停掉，对你而言真的是件好事吗？”
又一次，仿佛知晓里贝尔与莫比之间那场被轮回掉的交锋一般，惧笑吟吟的说道。
然后这一次，里贝尔也无话可说了。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偏激了，误解了惧？
惧有足够的诚意进行合作？
一时间，里贝尔甚至产生了迷茫。
但很快，他就回转了过来。
果然，原初魔女的话语，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去信。
“总之，能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真是太好了。只是为了这件事，使用最后一次的‘告死’便不显得浪费。之后，我便再没有能威胁到至亲你的事物。所以，应该能更加显现我的诚意。”
惧说着话语的时候，没有看里贝尔而是在关注窗外。
原本寂静的夜空，远处却似乎有些光柱在一闪而过。
“那么，等到了那一天，我会好好的配合你的。希望你可以从不会流血的战争中取胜，我也期待可以在城内与你相会的时刻。”
惧说着，便飞向了窗外，
“对了，这位女伴与那位宠物，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同样是‘坎普雷特’。”
说到这里，惧停滞了一下，
“但是，说起来坎普雷特只是姓氏，没有一个名字，多少有些麻烦。”
惧的幻影招了下手，一张里贝尔桌上的卡片便飞到了惧的面前，
“原来如此...虽然大部分都与我不合，但是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所以以后，我的全名便是亚斯塔禄·坎普雷特。”
语毕，惧带着满面的笑容，冲着屋中的人们，亲昵的抓了抓手掌作为告别的姿势。
而下一瞬间，里贝尔就看到了第一次惧出现时，依文娜曾经形容过的卫星炮般的事物，笼罩在了惧的幻影之上。
然后，惧彻底消影无踪，深夜的旧王都阿斯卡特城也再度陷入了寂静。

第二百一十六章，无名乐团
和满是谜语的原初魔女的交谈之后的第二天。
里贝尔便知道了，惧所指的“机遇”到底是来自何处。
...
“你真的打算，就此隐退？”
清晨，一如既往来西宅指导约翰的里贝尔，就从同样搬进西宅的谢丝塔的口中，获知了这样的消息。
“是的，在诞辰祭庆典最后一天的舞台上，我将进行谢幕演出，然后便正式的退出赫尔曼剧团。非常抱歉，里贝尔先生，给您添了麻烦...如果要重新签订契约的话，我是没有意见的。”
谢丝塔尽量以相对平静的口吻说道。
她至今也不太确定，坎普雷特伯爵愿意雇佣她的缘由。
所以，在她看来，伯爵大人之所以愿意借出夜莺琴，也有可能是看中她金之歌姬的名号以及赫尔曼剧团成员的身份。
而这两者，即将彻底归还的现在，即使伯爵大人想要重新换一个契约，谢丝塔可以理解也能接受。
之所以谢丝塔的语气已经并不迫切，是因为事到如今，有没有夜莺琴已经不重要了。
她多少，也有些心如死灰。
另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里贝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重新签订契约。
同时，他在心中快速的分析着这个消息。
直到前不久，还兴致勃勃的想要通过夜莺琴，夺回舞台上的些许话语权，获得更多登场机会的谢丝塔，竟然这么突然就被辞退了。
如果不是偶然，那就说明在前两天的终日表演会上，谢丝塔做出了让银之歌姬难以忍受的行径。所以才不得不将她强硬的赶走。
而谢丝塔做出的最出格的行径，大概就是邀请里贝尔等人前往了表演会。
在旧王都已经经营了许久的银之歌姬，或许有能分辨魔女之核持有者的方法。
所以，在仪式即将完成，容不得一点差错，本人也被规则束手束脚的现在。两名新的“玩家”加入战局，并且跑到了她的领地上的事情，才会触碰银之歌姬的逆鳞。
要知道，银之歌姬收集纯净之力的方式，是利用民众对她的喜爱、憧憬甚至盲目与狂热。
这就导致，哪怕赫尔曼剧团已经成为了她的一言堂。赶走金之歌姬这位姓氏便是“赫尔曼”的重要人物，银之歌姬的风评肯定也会受到伤害，进一步导致收集纯净之力也受到影响。
只是里贝尔不清楚，银之歌姬是到了风评受到影响也不需要在意的阶段，还是宁可收集的慢些，她也要保证自己的堡垒，不会有任何隐患。
思绪间，里贝尔听到约翰一直在闷头弹奏着夜莺琴。并且还是《D大调卡农》之中，属于夜莺琴的那个部分。
对于约翰的表现，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
他之所以挑在乐室和谢丝塔交谈，也算是为约翰创造一些机会。让他如原剧情一般，与谢丝塔建立良好的关系。
而现在，谢丝塔这副都有些生无可恋的状态，正是趁虚而入最佳的时机。哪怕只是稍微安慰几句，里贝尔都觉得谢丝塔的好感度会直线上升。
他不说，是因为不想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并且他也不擅长...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又不是男主人公！
但约翰...
难道在攻略这方面，他也要继续普通下去？
只听，短暂的间隔之后，约翰又重新弹奏了起来。
由于乐室里的气氛，莫名的凝重。所以，三人谁也没有出声，只是聆听着夜莺琴的声音。
而听着听着，里贝尔便听出了一些端倪。
虽说，整体节奏还是偏缓慢，但是从始至终，约翰竟然一个音都没有弹错。
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即使是一流的演奏家，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不弹错任何的音符。更何况，约翰开始弹奏夜莺琴，才仅仅不到十天的时光而已。
在里贝尔感慨约翰的天赋的时候，约翰则是又一次弹奏起同样的乐曲。
这一次，包括节奏在内，约翰表现的都格外完美。
乐曲弹奏结束之后，在里贝尔与谢丝塔意外的目光之中，约翰稍微垂着头转过身，用手摸着后脑勺，像是很紧张的小声开口。
“我、我终于可以弹出这首乐曲了。所以，我可、可以再和赫尔曼女士试着一起合奏一下吗？正好，里贝尔老师也在这里。”
约翰微微颤动的手，也不知是因为连续弹奏之后的疲劳，还是因为内心的动摇。
稍微看了一眼里贝尔所在的方向，像是在征求了意见之后，谢丝塔同意了约翰的提议。毕竟，乐室里就有小提琴，并且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里贝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在谈颇为沉重的事情，下一刻就要变成合奏一曲的状况。但总之，也以评审员以及观众的身份，倾听起了两人的合奏。
虽然之前，两人对于曲目的掌握都很有限。但是，基本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试着结合旋律。
里贝尔也听过几次，只能评价其为不堪入耳。
但这一次，当两种乐器的声音开始重合的那一刻，里贝尔便知道两人这次的演奏，是以往远远不能相比的。
在悠扬的合奏之中，里贝尔度过了短暂的时光。
乐曲的最后一个音落下之时，里贝尔也鼓起了掌。
如果要问他们演奏的是否出色或者令人惊艳，里贝尔的答案大致是否定的。
不过，他却仿佛能感受到，两人默契且合拍的演奏之中，有着无限延伸的未来。
比里贝尔更加吃惊的，无疑是身为演奏者之一的谢丝塔。
她对合奏曲目的熟练程度十分有限，原因是因为她与约翰不同，有着其他许多要忙的事情，不能一心的钻研一首乐曲的演奏。
换而言之，她觉得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所以才没有让这次的合奏变得更好。
短短的时间里，将夜莺琴的技艺提升到如此地步。曾经，一度质疑约翰这位初学者，能否及时的赶上表演会的谢丝塔，现在反而认为自己可能会拖累这位天生的奏者。
“赫尔曼女士！”
忽然间，罕见的抬起了头的约翰呼唤道。
而谢丝塔则是不禁的“唔”了一声，禁不住挺直了背脊。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约翰可能是要斥责自己。而且她也认为自己没有辩驳的余地。
但显然，约翰的目的并非如此。
与谢丝塔对视一眼之后，约翰又涨红着脸侧开了目光，
“是、是这样的。虽然，可能我起来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被我擅自的这么说，可能会引得您的恼火...但，但是...”
约翰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是，我从您的演奏之中，感受到了您对这首乐曲、手中的乐器，甚至于音乐本身的热爱。”
虽然是不同的原因，但里贝尔和谢丝塔都因为约翰直白的话语，而愣了一下。
“真是...我到底在说些什么...赫尔曼女士对于音乐的热爱，哪里轮得到我来说。即使遭遇了命运的捉弄，您也依旧愿意登上舞台这件事，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听着约翰的话语，谢丝塔的嘴唇懦动了数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放弃了。
实际上，到了现在，谢丝塔自己可能也不清楚，自己依旧要赖在那光辉夺目的舞台之上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热爱与不甘心离开，到底在天平的两端是什么样的状况。
“所以，即使离开了赫尔曼剧团，也请不要从舞台上隐退。除了对于音乐的喜爱之外，我...不，想必还有很多人想从您的演奏之中，听到更多的事物。”
“您的喜悦、您的悲伤、您的感慨、您的忧愁、您的欢欣...”
“您是可以将这些倾诉到演奏之中的出色的音乐家。所以，也请给我们，听到这些的机会！”
说着说着，约翰的情绪又再度激昂了起来，然后顺势抬起头。
接着，如同之前的一幕在重演一般，他只是瞟了谢丝塔一眼，然后又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
怎么说呢？
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里贝尔，都有些替约翰尴尬。
这名少年，真的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吗？
不如说，那些台词他还真说得出口...
不过，无论羞耻度如何，里贝尔可以看出，约翰的话语深深的刺入到了谢丝塔的内心之中，让她本来已经快“死”去的心，重新活过来了一些，对于隐退的决定也出现了动摇。
“在庆典最后一天的，赫尔曼剧团的表演会上，你可以得到多少时间来进行‘谢幕演出’？”
里贝尔出声问道。
“差不多，三十分钟...”
明显心绪有些混乱的谢丝塔，快速的回答。
“三十分钟吗？算上间隔时间，大概是四到五首乐曲的时间。原本，这应该是属于你的最后的演出，几首乐曲都应该由你来演奏。但是，既然现在这已经并不代表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那你的演出时间让出一些如何？”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谢丝塔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和依文娜，还有这个家伙，都会和你一起登台，作为崭新的‘无名乐团’的一员。”
里贝尔板着面孔，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就让无名乐团用那仅仅半个小时，彻底夺走那个舞台上的一切。让银之歌姬明白，谢丝塔·赫尔曼离开了剧团并不是被赶走，而是为了加入到更好的乐团之中。”
随着里贝尔的话语，谢丝塔满是愁容的神情逐渐舒展，黯淡的眼眸之中也泛起了新的光彩。
“是！”
带着一抹发自于内心深处的笑容，金之歌姬回应道。
而看着本来就如同艺术品般美丽的女性，进一步的露出恢复了活力的完美微笑，饶是有强大天赋的里贝尔，也差点面红耳赤。
...
...
之后的时间里，谢丝塔与约翰，便开始专心的培养起了合奏时的默契。
两人重新开始合奏之后，里贝尔才发现，之前那次勉强算得上成功的演出，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事件。并且，问题主要出现在约翰这位夜莺琴奏者的身上。
只能说，偏偏可以在最关键的场合之中，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突破自身的极限。
即使约翰是这副德行，也依旧是名GALGAME的男主人公。
作为收获，里贝尔明显的感觉到，谢丝塔对于约翰的好感度提升了一大截。
甚至，在一次弹奏的间隔之中，谢丝塔提议约翰以后称呼她为“谢丝塔姐姐”。不需要“赫尔曼女士”这样生疏的称呼，且不需要敬语。因为身为无名乐团的一员，即使是在这次的合奏之后，他们也依旧是同伴。
于是乎，约翰还能说什么呢？不擅长拒绝的他，只得“无可奈何”的同意下来。
而看着快速升温的两人，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
虽说，是他有意营造出这个情景，但也不代表他大清早的，就必须看这种情景吧？
啧，当真晦气。
里贝尔没有打扰两人，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到了现在，里贝尔已经解开了惧的一些“谜语”。
所谓“危机带来的机遇”大概就是这场在庆典最后一日的舞台之上，为金之歌姬留出来的半个小时。里贝尔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才将本应只属于谢丝塔的谢幕演出的时间，要来了大半。
想起这件事，里贝尔内心其实挺复杂的。
因为，他真的亲眼看到了从毫无生气，简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谢丝塔，通过与他和约翰的交谈，重新找到了新的目标。
约翰的劝慰以及里贝尔画的大饼“无名乐团”，正中了她的心扉。
所以，不难想象。一度跌入谷底，落魄到对所有事物都感到绝望的谢丝塔，会将两人当成将她从泥潭中拉出的恩人。
可实际上...里贝尔只是在利用谢丝塔而已。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当那种阴谋家。因为，哪怕利益相符，并不会有人有所损失。但是，只要一件事情的出发点是卑劣的，他就有些无法让自己接受。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以往无论是在大宅邸时，还是在格林沃特城。
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但他总是可以做出遵从内心的选择。
可到了旧王都之后，哪怕事情会按照好的方向发展，他却总是无法接受。
问题出在哪里？
是他太矫情了，还是...他像是操线木偶一般，巧妙的被人推着做出这些违心的举动。
里贝尔想了一阵，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他只能暂时放弃思考这种与现状无关的事情。因为，有更迫切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总而言之，金之歌姬的谢幕演出舞台，是个极佳的机会。
除了机遇之外，惧还说过，银之歌姬用了非常规的方式来聚集纯净之力。而他们也可以用非常规的方式，来让她的仪式功亏一篑。以及，只要遵守这座城市的规则，由于整座城市的特殊性，“候补者”们的战争也会变得特殊，是“不会流血的战争”。
结合之前惧暗示的事情，总结起来就是让里贝尔在舞台之上，与银之歌姬决一胜负。
虽说银之歌姬经营了很久，让听过她演唱的观众，对她近乎痴迷。但是，既然那些人是只是观众，而非彻底变成了奴仆，那么他们的粘合度，实际上是存疑的。
所以，只要能拿出比银之歌姬更加震撼人心的舞台，彻底的压住她的风头，这些崇拜也会转移到里贝尔他们阵营的身上。
但是...
在舞台上和银之歌姬正面对决并且取胜，那真的是做得到的事情吗？
安托瓦奈特的演唱，可是完全超越了常识的层次。甚至，还可能借用了纯净之力。
里贝尔觉得自己就算将夜莺琴弹出了花，也不可能做到银之歌姬那般，让听众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
就在里贝尔苦恼之时，梅丽安悄悄的从隐秘的角落飞了出来，落在桌上担心的仰望着总是愁眉不展的里贝尔。
而抱着脸的里贝尔，通过指间的缝隙看着这只小雏鸟，陡然间灵光一闪。
既然，银之歌姬的演唱无比特殊，是魔法。
那是不是，同样用魔法就可以对抗魔法？

第二百一十七章，村姑入王都
“这里，就是旧王都吗...”
凛冽寒风吹过的年初时节，一名金发的少女仰望着阿斯卡特城，几乎一眼望不到顶的巍峨城门，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而路上的行人，看着这名少女的身影，或是露出讥讽或是露出同情。
因为，如此寒冷的季节，少女身上的衣物却是单薄的秋衣。而无论是少女身上的兜帽的土气样式，还是服饰上打满的补丁，处处都彰显着这又是一名来旧王都“碰运气”的乡下人。
这些商人见过无数这样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远离了故乡的年轻人。也知道这样的年轻人，绝大部分只能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凄惨的在旧王都之中苟延残喘。
看着这名少女，或许也是看到了对方“绝望”的未来，城门卫兵少见的没有收取好处费，就简单的放行。而又或许是城门卫兵的行为，感动到了一旁正好在一起通过城门的商人。于是，这名商人很是亲切的向少女打招呼，询问她的去处。
得知是冒险公会之后，这名商人又好心的载了少女一程。
坐在铺满了干草，颇为暖和的马车后座之上，抱着膝盖的少女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她还记得，圣火教会的修女们，经常说大城市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其中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但现在看来，这番话显然并不准确。
因为，即使是大城市里的人，也会和村里的大家一样，温柔可亲。
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她的一生之中，自己总是可以持续不断的遇到一些善良的人。
...
热情的挥着手，与将她直接带到了冒险家公会门口的商人道别之后，金发的少女，也就是梅璐艾塔踏进了公会大厅。
虽说旧王都，比梅璐艾塔这段时间驻扎着的小镇，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旧王都的公会大厅，规模却远逊于小镇的公会大厅。
这就是冒险家公会的特殊性。
没有迷宫在周边的公会大厅，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营。
进入到公会大厅之后，梅璐艾塔发现建筑之中，是静悄悄的。并且，大厅布告板上，也只是零零星星的贴着几张委托状。
简直就是刻满了“萧条”两字的大厅之中，接待台上也只是坐着一名昏昏欲睡的中年女性。
“请问...”
走到柜台前，梅璐艾塔询问道。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显然也吓到了柜台后的接待员。
只见，这名接待员夸张的将身体仰后，做出了一臂横在身前一臂立在而侧，完美形成一个直角的略显滑稽的姿势。
看着接待员明显不太正常的反应，梅璐艾塔却并没有觉得奇怪。
这段时间与冒险家公会的频繁打交道，让梅璐艾塔了解到了冒险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如果问，基数无比巨大的底层冒险家，他们认为身为冒险家最重要的事物是什么。他们不会回答强大的实力、可靠的同伴、不屈的信念、精良的装备等等。只会回答两个字。
名声。
低级的冒险委托，同时被复数的冒险家或者冒险团接取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性价比高的委托，尤其如此。
而委托者究竟怎么在诸多的冒险家之中，挑选出他们认为合适的冒险家？
自然是通过名声。
在不甚了解冒险家圈的前提下，听说过的名字或者外号，自然是会显得可靠一些。
而名望出众，不止会让冒险家更容易接到委托，在冒险等级提升方面也有着莫大的作用。
毕竟，冒险等级的提升条件中，有一条便是颇为意味不明的“杰出的贡献”。
至于如何提升名声。
浮夸的外表言行，意外的效果奇佳。
所以，总是与奇形怪状的冒险家相处，甚至成为接待员前本身就是一名冒险家的中年女性，会有些奇怪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很快，接待员便从惊醒时的混乱状态之中恢复，板板正正的说了一句，“欢迎来到冒险家公会。”
“请问，这位小姐是有什么事项吗？”
“我想找一个人。”
梅璐艾塔回答道。
“是发布寻找特定人物的委托吗？”
“不，不是这样。”
梅璐艾塔摆了摆手之后，从口袋之中拿出了一枚三叶级的冒险家徽章。
“这是我姐姐的冒险家徽章。”
接待员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梅璐艾塔递过来的徽章，说了句“请稍等”之后便前往后台，通过特殊的方式检查了一番。
不多时，接待员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非常抱歉，这位小姐。冒险家公会也不清楚这枚徽章的主人的下落。但是，她所参与的特殊委托，已经成功的完成。”
“可...”
就在梅璐艾塔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接待员别有深意的将手指抵在唇前，示意梅璐艾塔不要多说。
而与此同时，梅璐艾塔发觉接待员递还回来的徽章下方，还有一张纸条。
梅璐艾塔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接过纸条和徽章，简单的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
比起在大宅邸时，梅璐艾塔无疑是成长了许多的。
毕竟，即使从大宅邸成功逃离，对于梅璐艾塔而言并非结束了危机，而是更多危机的开始。
她不仅更加擅长察言观色，对于天生的特殊能力的运用，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背对着接待员，像是在单纯的离开的梅璐艾塔，其实闭上了双眼。
分析着接待员的心象风景，梅璐艾塔初步的判断，她暂时不会遭遇危险。
...
走出冒险家公会之后，梅璐艾塔混进人群，辗转腾挪之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闭上眼再三确认周边没有他人之后，才打开了纸条。
只见，纸条之上是一个简易的地图，以及一句梅璐艾塔无比熟悉的话语。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
...
...
无名餐厅周边。
已经搬到了三座宅邸之中西宅的里贝尔，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埋头谱着乐谱。
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所以，为了与银之歌姬对抗，里贝尔正在谱写《魔女在悲鸣》的ED，由圣女梅璐艾塔演唱的《圣歌》。
在宣传PV里，银之歌姬和梅璐艾塔都是主力。
银之歌姬是片头曲而梅璐艾塔则是片尾曲。
再加上游戏本体的包装封面上，也是正面银之歌姬，背面梅璐艾塔的样式。
这代表着两人在原作上，从各个角度看都是对等且不相伯仲的存在。
不过，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里贝尔觉得梅璐艾塔在舞台上对决安托瓦奈特，是有优势的。
首先，《魔女在悲鸣》的OP，是现代流行乐的风格，用的也是这个时代不可能存在的电子乐器。所以，那首歌虽然好听，但是想搬到这个世界是很困难的。而上一次银之歌姬为主角的表演会上，她也没有唱过和那首歌旋律相仿的歌。
相对的，本就是古典风格的《圣歌》，可以完美的搬过来。
其次，里贝尔阵营是有夜莺琴这个神奇且优势繁多的乐器。相对的银之歌姬那边，他们的乐器甚至会被银之歌姬的歌声彻底掩盖，完全没有存在感。
最后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但安托瓦奈特散发的是配角之光，而梅璐艾塔无疑是主角之光。
光芒上，就可以做到压制！
所以，优势在他们一方。这场奇怪的战争，他们必胜！
...
唉。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给自己鼓气，甚至差点就将“十胜十败论”都拿出来了，但里贝尔其实还是没底的。
但是，他却也只能坚持的相信，只要有梅璐艾塔的加入，银之歌姬绝对不会是对手。
不然，在听到过那么一场让里贝尔差点灵魂出窍的演唱会。并且，只有十多天的筹备时间的前提下。还需要完成“从银之歌姬手里抢观众！”这种地狱级难度的任务什么的。着实让里贝尔想要干脆找个地方一躺，直接就举白旗。
双方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不多开几个挂真就连登上擂台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方面，里贝尔越是回忆起有关于《魔女在悲鸣》的边边角角，就越觉得安托瓦奈特竟然不是女主角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赫尔曼剧团之中的传言为真，银之歌姬的歌喉是偷来的，那样貌难道也是“偷来”的？
又或者说，更加简单一些，安托瓦奈特其实有个双胞胎的姐妹，对方才是真女主什么的...
总之，就在里贝尔因为谱不出曲，所以思绪像是在逃避现实一般，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房间的大门被敲响了。
搬到西宅之后，对于里贝尔有个好处，就是他“金屋藏娇”的事情，更难暴露了。
因为，他直接将一架夜莺琴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并且以此为借口对着房间做了多重的隔音措施。
“进。”
里贝尔对着门口喊道，但是敲门声依旧不停。
又喊了几声，才发觉这个房间的隔音措施好像做过了头的里贝尔，嘴角有些抽搐的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开关按了下去。
随即，方面便缓缓敞开。
远距离操控的魔导门...
里贝尔不禁感慨，就算他在前世，都没用上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只能说，这个“魔导”的世界，科技，不，魔导树点的真的很歪。
走进房间的人，是一身服务生装扮的艾格伊德。
“有事？”
里贝尔对着艾格伊德直接的提问道。
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果然还是不擅长，面对这位圣人一般的原剧情男主角。
“刚才莫比给我传递了一些信息。就是你们等待的，梅丽安小姐的妹妹，来到了旧王都并且前往了冒险家公会的公会大厅。”
“这么快？”
里贝尔看着只有几小节的乐谱，有些牙疼。
而在两人的话语间，梅丽安又从里贝尔的内侧口袋中飞来出来，落在桌面上看起来颇为激动。
说起梅丽安这次参加，那项危险度极高的任务之前，其实与梅璐艾塔之间也有过一番波折。
简单来说，梅璐艾塔不准梅丽安去涉险。而梅丽安则是不想告诉梅璐艾塔，任务的细节。于是，两姐妹便大吵了一架。
当然，两人很快就和好了。
而作为妥协，梅丽安透露了一点任务相关的事情。
比如，任务地点在旧王都之内。如果她一直没有回来，梅璐艾塔又能从哪里打探到消息等等。
只不过，两姐妹显然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的混乱。所以，没有预留汇合用的暗号之类的。于是，才借用了“伯爵大人”的暗号。
“原来，梅丽安小姐当时就已经有了冒险家公会的身份啊。阿哈哈哈...直接告诉我多好。现在回想起来，我竟然还想劝诱你加入公会什么的，真是尴尬...”
艾格伊德摸着头，干笑着说道。
而看着平日里很是直性子的艾格伊德，反常的言辞闪烁，两人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
在颇具压力的目光乘以二的凝视之下，果然，艾格伊德很快就顶不住了。
他陡然的向着两人，弯下了腰，
“非常抱歉，里贝尔先生！梅丽安小姐！那位梅璐艾塔小姐...被直接带到了四角学会的驻扎地...”
“什么！？”
在梅丽安惊愕的声音之中，里贝尔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四角学会是什么。
于是乎，里贝尔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
...
旧王都的某处僻静的小餐厅旁侧。
根据地图的指示来到了约定地点的梅璐艾塔，却没有等到那个心心念的身影。
不过很快，梅璐艾塔就看到了一个异常具备存在感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正跨过长长的街道走来。
那是一名身高偏矮的少女。
她的头顶像是被从中劈开了一般，有着黑白两种发色的长发，并且束在面部的两侧，呈竖卷的方式以弹簧状垂着。
少女身上的服饰，也非黑即白。黑白呈横条相间的蕾丝圆裙，黑色的长靴，白色的长手套。
而且，她还在晴朗的天空之下，打着一支通体黑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其他色彩的伞。
少女还有着病态般苍白的皮肤，长到不自然的睫毛，深深的眼影以及毫无血色却不显干涸的灰白嘴唇。
与少女的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梅璐艾塔对其的评价是，
“如果是名冒险家，这位少女肯定能迅速的成名。”

第二百一十八章，两名“教授”
在黑白少女出现的瞬间，周边的气氛仿佛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梅璐艾塔稍微张望周边。她都不需要闭上双眼用特殊的力量，就已经察觉到，周遭已经只剩下了她与黑白少女两人。
四目相对，梅璐艾塔感觉到了不妙。
从呈菱形立起的黑白少女的双瞳之中，她只看到了仿佛都不属于人类的绝对漠然。
“那个...你好？”
看到走来的黑白少女停下，梅璐艾塔带着略显勉强的微笑，打招呼道。
下一刻，只见黑白少女抬起手中的黑伞，对准了梅璐艾塔。
瞬时间，梅璐艾塔突然发觉自己所站的位置，彻底被阴影所覆盖。
来不及多想，梅璐艾塔本能般的从原本的位置上踏起脚步，快速从阴影范围中逃离。跑出大约十米之后，感受着头顶上的压力愈加的巨大，梅璐艾塔拼尽全力向着阴影之外飞扑。
轰！
在近处响起的轰鸣与卷起的沙石，让梅璐艾塔一时间有些发懵。
随即，她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石柱，砸在了她之前站立的位置。而降到了地面之后，巨大石柱依旧在向着地面的下方倾轧。
伴随着大地的震动，石柱压碎地面下沉到了与地面之下，而其顶部与地面呈平齐的状况。
也在同一时刻，石柱那呈正方形的顶面也变成了漆黑的色彩。
这到底是...
梅璐艾塔的思绪很是混乱。但这却并不妨碍她继续遵循本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她仓惶的站起身，继续向着与黑白少女站立的位置相反的方向，快速的逃离。
但是比起之前，她的逃跑速度却有着明显的下降。因为，之前那道深深砸进地面，仿佛化为一层黑色地板的石柱，此刻竟然发出了强大的吸力。
深邃无比的漆黑空洞里到底有什么，梅璐艾塔也不清楚。
但她看到了周边的事物，一旦被吸入其中，就彻底没有了踪影。所以，她可不打算亲身去探索未知。
未等梅璐艾塔跑出多远，阴影如期而至。
又有一个石柱，从天而降。
同样的流程之后，再一次艰难的逃出了石柱范围的梅璐艾塔，这次却发现石柱的顶面居然是白色的。
并且，在这根石柱降落之后，先前已经落地的黑色顶面，也一同变成了白色。
如果里贝尔在这里，肯定会惊呼一声“黑白棋”。但梅璐艾塔显然不知道这种游戏。
黑色的顶面，会吸入周边事物。
白色的顶面，则是会发出夺目的光芒。
而看到了光芒之后的梅璐艾塔，顿时发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只能呆立在原地。
眼见黑白少女，又是拿伞的尖头一指。又一根石柱凭空出现，将其阴影笼罩在了梅璐艾塔的身躯之上。
就在无法直视的惨剧即将发生的刹那，一阵强烈的风吹来，将梅璐艾塔径直的从被覆盖区域吹飞。
撞到了周边建筑物的墙壁之上，梅璐艾塔看起来摔得很是严重。
“你没事吧？”
“嗯...”
梅璐艾塔艰难的应答道。
多亏她的身体本来就结实，并且还有着月之祝福的加护。否则，换成寻常的少女，刚才那一下就要断上不少骨头。
重新站稳身体之后，梅璐艾塔才将目光看向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的人。
...
谁？
梅璐艾塔呆了一下，才认出面前身穿着魔法使的兜帽长袍，手中拿着大型魔杖，身材略有发福的中年女性是谁。
她正是不久前，梅璐艾塔遇到的，旧王都冒险家公会大厅里的那名接待员。
...
...
“接待员阿姨！”
“啧...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小鬼。算了，我的名字是费洛。”
“费洛阿姨！”
听着梅璐艾塔的话语，在空中的费洛做了一个夸张的前倾动作，仿佛不小心要从天上折下去一般。
只能说，在冒险家公会呆的久了，有些习惯是改都改不过来。
“是费洛女士！”
费洛出声强调道。
“非常感谢您的搭救，费洛女士。但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同样在天上飞的梅璐艾塔提问道。
之所以，现在两人还有闲情交谈，是因为她们脱离了危险区域。
救下了梅璐艾塔之后，费洛便施展着风系魔法，带领着两人快速的从黑白少女的周边进行撤离。
而真的在下“黑白棋”的黑白少女，每次只会用伞指在与石板临近的位置。所以，已经飞出了相当远距离的两人，可以说是完全在对方的射程之外。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到底是什么状况！在约定的地点等你的人，联络我说迟迟不见你来。所以，我才主动出来找你。幸亏，我之前为了保险在那枚冒险家徽章上留下了点记号。不然...”
本来费洛在梅璐艾塔的身上留下记号的事情，是比较难以启齿的。毕竟，是有居心不良的嫌疑。
而及时赶到且救了梅璐艾塔之后，费洛显然有了底气。
“咦...约定地点不是这里吗？”
梅璐艾塔将怀中的小纸条拿了出来。
强风的吹击之下，小纸条险些直接四分五裂。
幸好费洛的反应够快，及时挥动魔杖，用相对温和的风团包覆住了纸条。
而用目光在小纸条的扫了一眼之后，费洛的表情就变得无比难看。
因为，显然小纸条上的指示图发生了变化。
要知道，原本的简易地图是费洛亲手画上去的。并且这张小纸条，一直由费洛藏着，根本就没经过过他人手。
所以，发生这种事只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
将小纸条上的内容进行调换的人，手段无疑是神乎其技。
“该死...难怪学会长会亲自将这个任务交给我。还以为任务这么简单，是那老东西，终于知道了怎么体贴别人...所以，他到底和我有什么仇？”
面色阴沉无比的费洛，脑中闪烁过无数的光怪陆离和阴谋诡计，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
“既然你今天刚刚来这座城市。那这次的事情与其说是针对你，不如说是针对你拿来的那个徽章的主人！所以，你与其问我，不如好好想想，你那所谓的姐姐才是到底干了些什么。”
虽然费洛看起来无比的恼火，但多少克制住了情绪，没有过多的迁怒到梅璐艾塔的身上。
“呃...”
梅璐艾塔一时语滞。
她也不知道梅丽安到底去做了什么，而且总觉得对方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总之，我们先逃吧！诶嘿——”
“...”
与轻易就能看穿的劣质人皮面具不同，梅璐艾塔的双眼没有进行任何的乔装。
而对上梅璐艾塔那双灵动的眼睛，费洛莫名的有种“没脾气”的感觉。
两人话语间，距离黑白少女也越来越远。
只是，看着她们已经顺利逃离，黑白少女也机械的用黑伞召唤石柱的情景，费洛的内心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而下一刻，她的不安便化为了现实。
在半空之中借助风元素魔法飞行的两人，陡然撞到了类似于墙壁上的事物，险些直接坠落到了地面。
“呜...又撞到头了...”
梅璐艾塔揉脑门的时候，同样撞到头嘴角直咧的费洛，则是用魔法去测试起了挡住她们的墙壁。
所有的魔法，都可以轻易的穿过那无形的墙壁。不只魔法，丢出的石子之类的事物，也不会被阻挡。
也就是说，那道无影无形的墙壁，除了可以阻挡住两人之外，便是完全“不存在”的状况。
从结论来说，费洛认为这是一种与结界相似，但是绝对比结界本身强大的事物。
“麻烦了...”
费洛远远的眺望着还在召唤石柱的黑白少女。
正值一个石柱凭空出现，由空而降砸在一栋二层的建筑上。然后，石柱连带着建筑的废墟，一同沉入地面之下，最后只留下一块白色的石板。
一栋好好的房屋，就像是中间被撕咬开了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般，看起来分外的怪异。
由于黑白少女召唤石柱的频率，并没有快到应接不暇的程度。所以，之前费洛还没有感受到什么。
但已然基本可以确定，被关在了有限范围之中的现在。看着黑白少女不紧不慢的将地势逐渐改变成非黑即白的空地，她感受到了一股彷如巨浪正在缓缓拍打过来一般的巨大压力。
或许是被压力逼得喘不过气，费洛从怀中拿出了一颗一直在颤动的小型水晶球。
“莫兰教授！莫兰教授！在不在？在不在？”
费洛对着水晶球轻声的呼唤道。
“咳，咳咳...我在水晶球旁，费洛教授。找到任务目标了吗？”
水晶球之中，传出来了一个音色较为沙哑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来，你快来我这里。这颗水晶球就当传送坐标。”
“所以，现状到底是...”
“快快，水晶球我已经设置好了！咦？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听不到莫兰教授的声音。是出现故障了吗？总之，快，莫兰教授，来了就有好事，真的！”
“费洛教授？费洛教授！”
水晶球彼端的呼喊，再也没有传到费洛的耳中。
在一旁的梅璐艾塔一头雾水的瞩目之下，费洛将水晶球摆到了地面上，以其为中心耐心的勾画了一个大型的魔法阵。
不多时，魔法阵光芒大作，水晶球也很是梦幻的风化成了大量的粉末，飘荡在魔法阵之中。
随即，一道身影逐渐在魔法阵之中浮现，凝视，最终化为实体。
出现在魔法阵的中心，被费洛称为“莫兰教授”的人，是一名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大衣，年龄看起来与梅璐艾塔相仿的少女。
莫兰有着一头颜色颇为好看的湛蓝长发。只是，长发本身异常杂乱还有些油腻，显然是长时间没有进行打理。而莫兰五官颇为标致的面容，也因为极重的黑眼圈，干涸的嘴唇等等的要素，导致整体都劣化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梅璐艾塔也很快就认出了莫兰。
作为东梅周报的忠实读者，梅璐艾塔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瞻仰过这位“天才魔导少女教授”。
在梅璐艾塔打量莫兰的时候，费洛已经将现状进行了说明。
而听闻自己被骗到了一个奇异的结界之中，并且很可能遭遇生命危险之后，莫兰先是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瞪了费洛一阵，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恼火无比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
...
梅璐艾塔其实也是知道，报纸上刊载的形象大部分都经过粉饰，和本人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看着以毫无形象可言的蹲姿，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一边在地上画着魔法阵一边对着费洛磨牙的“知性少女”的代表，莫兰教授。她也还是觉得，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她只是庆幸自己并非莫兰教授的拥趸，否则看到这样幻灭的一幕，内心定然是难以承受。
虽然直到现在，梅璐艾塔也搞不太清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但是，传送而来的莫兰教授，是同伴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乎，梅璐艾塔不禁回想起了几个月前，坎普雷特家族的大宅邸时的事情。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
梅璐艾塔认为，这是一句有着特殊魔力的话语。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便从绝望之中得到了救赎。而这一次，又看到了熟悉话语之后，本来对自己姐姐的失踪抱有着重重担忧的梅璐艾塔，则是感受到了心灵上的安宁。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如出一辙。
那就是上次她在被天谴教会的鬣狗部队追捕时，遇到了两位伯爵大人派来的可靠的帮手。
而这次，遇到危险时，伯爵大人又派来了两位可靠的同伴...
不远处，石柱降落下沉时发出的恐怖轰鸣，一直没有断绝，提醒着众人她们依旧身处险境。
但此刻，梅璐艾塔的内心却格外的从容。
“喂！那边！在那傻笑什么！过来一起制定计划！”
就在梅璐艾塔，又对“伯爵大人”进行着奇妙的误解之时，莫兰教授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是！”
精神十足的回应着，梅璐艾塔与两名四角学会的“教授”一起，准备对这场莫名其妙的袭击展开反击。

第二百一十九章，需一手托着...
转眼间，被无形墙壁阻隔的区域，大约三分之二都被黑白少女召唤的石柱所占据。
而围在区域的角落，梅璐艾塔、费洛以及莫兰正在进行最后的简短作战会议。
“费洛教授，你觉得已经被黑白石板占据的区域，看起来像什么？”
莫兰对着费洛提问道。
而费洛则是一脸凝重的思绪了片刻后答道，
“看起来像铺了黑白石板的区域！”
“废话！”
莫兰呵斥完，接着说道，
“你不觉得那边看起来像一块棋盘吗？整体区域呈四方状，每次石板也呈四方状填充地面，然后每当有石柱落下就会出现相应的联动。”
“棋盘？”
“没错。那你又觉得，那名奇异的女性，明明目标是梅璐艾塔小姐。但是，却只是在自顾的填满棋盘。宛如在遵循特殊规则的举动像什么？”
费洛听着又一个提问，面色凝重更甚，
“像是在遵循特殊规则的举动！”
“啊——！”
莫兰猛然对费洛咆哮了一声，叹着气答了起来，
“我觉得，很像是‘魔女’的举止。”
“魔女...不如说，既然两个问题你都有了答案，直接说出来不就行？非要问我做什么？”
面对费洛的抱怨，莫兰发出了一阵磨牙声作为回应。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了梅璐艾塔，
“梅璐艾塔小姐之前说过，那名奇异女性，虽然外表像是人类，但本质更贴近于人偶或者傀儡。”
梅璐艾塔听着，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的快速点头。
“所以我近一步的推测，那名奇异的女性，应该是名‘人造魔女’。这也是，她只能像现在这般，机械的通过遵循特殊规则的方式，确切的去处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目标的理由。”
“人造魔女！”
梅璐艾塔和费洛同时的轻呼。
梅璐艾塔轻呼是因为，这个词汇她从姐姐梅丽安的口中听说过。
费洛轻呼是因为，她知道人造魔女，全部都出自“白之魔女议会”。
“如果是人造魔女，我们要是动手的话，是不是糟了？莫兰教授。那个家族，不就在旧王都...”
“那你大可以等着被压扁或者被那黑漆漆的风洞吸走。费洛教授。”
莫兰没好气的说道，
“显然，这名人造魔女是魔女议会的量产型。只不过，即便是量产型，这种使用方式也太过于业余。而且，这片区域也不是那个家族的势力范围。所以，可能释放了这名人造魔女的并非是魔女议会本身。”
听到莫兰的话语，费洛稍微松了口气，但面容还是带着忧愁，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魔女...”
“总会有办法的！”
眺望着远处的人造魔女，莫兰开始布置起了计划。
...
...
战场之中，梅璐艾塔飞快的在还未被石板占据的区域之中奔跑着。
人造魔女的攻击有着极为明确的规律，那就是黑伞定然会指向梅璐艾塔所在的方位。并且，凭空出现的石柱也是会准确的降落到，与之前的石板相连且距离梅璐艾塔最近的位置。
即使人造魔女的性能有限，但是面对一名与自身完全处于不同层次的对手，身体机能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的梅璐艾塔，依旧可以活跃在战场上，并且作为计划的轴心。
只能说，这种奇特的状况，只有在“魔女战”时才会偶尔出现。
梅璐艾塔飞快的奔波在满目疮痍的战场四处。
虽说，身为“村姑”的她有着与大小姐完全不同的强韧。但是，用来对阵人造魔女显然也有些吃力。
只见，又一个石柱落下，石面的顶层是黑色。于是，瞬时间一串地面石板都转换为了黑色。
强大的吸力同时从数十枚黑色棋子之中涌出，处在奔跑状态的梅璐艾塔也不禁受阻，竭尽全力的抓住了身边的墙壁，才维持住了身形。
但下一刻，又一根石柱如期而至。
好在，一直在半空之中策应的费洛，及时使用魔法卷起了几乎动弹不得的梅璐艾塔。
“小心！费洛女士！”
到达了安全区域的梅璐艾塔，大声的喊道。
因为，这一次的石柱会成为白色的石板，连带着一大片石板翻转之后，一同散发出让人静止的强光。
“放心！”
费洛从容的说着，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犯下那么愚蠢的失误，不小心瞥到白光散发的地方。
但就在她的话语刚说出口的瞬间，她陡然发觉距离她很接近的天空有一丝反光闪过。
除了战场的四面，都有无形的墙壁之外，天空之中其实也有。
费洛当然知道这点，但是却没想到天空的墙壁与四面的不同，还具备镜面反射的效果。
“...”
连惊呼都未来得及发出，费洛的双目之中便充盈着炽目的白光。
维持着她飞行的魔法失效，费洛顿时垂直的落向了地面。
眼见费洛的面庞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之际，及时赶到接住了费洛的，正是梅璐艾塔。
充分的利用着能看见他人心象风景的天赋能力，一到白石板落下就会直接闭上双眼的梅璐艾塔，不仅不会受影响还能准确的确认费洛等人的所在。
险象迭生的两个回合之后，两人又一度退到了边角，暂时的安全区域。
“天...所以你姐姐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有人派这样的家伙来追杀你？这已经属于毁灭型的大规模杀伤兵器了吧？”
看着一部分支离破碎，一部分却格外平整整洁，但黑白相间的诡异战场，终于从白光的压制中缓过神的费洛不禁抱怨道。
而梅璐艾塔，则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不过，虽然嘴中还是在骂骂咧咧，但刚刚才遇险的费洛却继续带着梅璐艾塔，完成着莫兰的布置。
这一次，她们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之前，躲在战场最边缘的安全区域，她们看到的只是中心的人造魔女，有些傻乎乎的攻击着距离她们无比遥远的位置，看起来一点威胁都没有。
但是，亲身在周遭走了一趟之后，她们用重新切身的感受到了来自人造魔女的强大压迫感。
真的是每个呼吸之间，都有可能遭遇到生命危险。
至于，等到这些区域被填满之时，又是一副多么令人绝望的状况，两人都不愿意去多想。
梅璐艾塔觉得费洛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以可爱少女的外形，牢牢的控制住一片区域。双目无光、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情感，只是机械的让区域内寸草不生的人造魔女。当真就是一具毁灭型的大规模杀伤兵器。
不断的深入战场多回，经过险象迭生的数次逃离之后，危险区域已经钉上了莫兰要求的“棋子”之后，梅璐艾塔开始游离在安全区域，诱导人造魔女发出最后几根石柱。
作战计划已经到达了最后阶段。
而费洛也再次聚集到了莫兰的身旁。
只见，莫兰在一张半人大的羊皮纸上，勾画了一道无比复杂的魔法阵。
魔法阵已经完成，现在的阶段是莫兰划开手腕，将大量的鲜血滴入其中。
“莫兰教授，你又在放自己的血。克哈姆教授不是已经基本论证了，献祭并不会让黑魔法的作用更胜一筹。”
“他懂什么！”
莫兰怒道，然后看向费洛。
“说起来，费洛教授。在棋盘没有铺开之前，这片区域的危险程度应该很有限才对。那时候，你是否试过直接攻击那名人造魔女？”
“呃...”
“你就只会跑吗！”
“没办法的吧？人家只是名教授，又不是战斗人员。”
费洛托着腮说道，
“更何况，魔女们都会有自保的规则，冒然攻击本体会遭殃的。”
“你当时不是不知道她是魔女？”
莫兰白了费洛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算了，去和梅璐艾塔小姐汇合吧。是时候，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
...
...
如果说，以战场为棋盘，之前三人所在且基本已然被黑白涂满的位置是正面的话。此时，三人在距离人造魔女大约二十米的背面的位置。
在可以站立的地点所剩无几的情况之下，这将是三人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反击。
“没、没问题吗？莫兰教授。”
重新正面面对人造魔女，看着对方将伞如同催命符一般的指过来，费洛战战兢兢的问道。
“费洛教授你慌什么？梅璐艾塔小姐反而都比你冷静！”
显然已经看出了梅璐艾塔，只是身体素质比常人好一些的“普通”少女的莫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更何况，既然你对我有所怀疑。当初就不应该把我骗进来，而是让我去找学会长！”
“嘿嘿...”
“嘿！嘿！”
话语间，连接三人与黑白地板的最后一个格子也被打通。
白柱落下，费洛刮起一阵沙尘，遮挡住了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白光。
梅璐艾塔发现，这两位教授虽然总是在拌着嘴，但是同时她们需要做的事情，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行为而耽搁。
而且，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无论是莫兰还是费洛，她们的心象风景都是沉稳的色彩。
从始至终，她们就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般紧张。
如梦魇般的阴影，再度笼罩在三人的上空。
这一次身在三人最前方的莫兰教授，高高的举起了之前画好的魔法阵。
顿时间，本被血色沾满的魔法阵，发出了夺目的粉色光芒。
只见，远不是羊皮纸的规模可以相比较的巨大魔法阵，出现在半空之中。
狂风四起，勾画着魔法阵的羊皮纸碎裂且四散在空中。
而呈举起右臂姿势的莫兰，就像是在用右手托起着比她的娇弱身躯大出了数十倍的巨大魔法阵。
“虽然一度进入之后，同样因为规则无法出去！但是，既然可以通过传送魔法让我降临在这里。就代表，传送魔法一定程度上是会生效的。这就是，这片‘魔女庭院’最大的破绽！”
就在莫兰的神情与口吻之间，满是智珠在握的得意之时，费洛却凑到了她的耳边，
“莫兰教授，一度显现的魔法阵是无形的，所以你就算不举着...”
“轮得到你来啰嗦！”
脸庞难以察觉的迅速红了一下的莫兰，转头怒斥费洛的期间，人造魔女召唤而来的石柱正好没入了莫兰的传送魔法阵之中。
而侧脸瞪向费洛的莫兰，自然是错过了最好的耍帅的时机。
伴随着莫兰一声仿佛搞砸了什么一般的“啊”的短促声音，只见穿过了传送魔法阵的石柱，出现在了人造魔女斜后方，一个还没有变成黑白石板的位置上。
承载着黑色顶面的石柱，在“错误”的地方重重的落下，并且如以往的流程一般下沉最后成为了黑色的石板。
在这一黑色的石板出现的瞬间，似乎也意识到出了问题的人造魔女，诡异的将头转了近270度，瞪向石柱落下的位置。
随即，棋盘之中打量的白色地面瞬时间转变为了黑色。
几乎大半都是黑色的棋盘之中，人造魔女的落脚点之下，同样是黑色。并且，大概是由于一齐出现的黑色石板，数量多到产生了量变的原因。
简直可以用肉眼捕捉到的黑色风穴出现在战场的中心，片刻便将人造魔女吸入了其中。
“...赢了？”“脱险了。”“哼！果然战胜魔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反过来利用她的‘规则’。”
同样拼命的低语着黑石板吸力的三人，感受到身体顿时一轻，然后看着已经彻底变为平地，却没有黑白石板以及人造魔女踪迹的战场，不禁露出了雀跃的神情。
“费洛教授，你认为为什么那根石柱在我设定好的位置落下之后，会瞬间将棋盘大半的颜色都反转？”
双手叉腰，挺着胸膛与下巴，莫兰得意洋洋的询问着费洛。但很快，她就看到费洛已经早就不在她的身边，而是跑去和梅璐艾塔抱在一起庆祝了艰难的脱险。
“...无论是横竖还是斜，只要被同样颜色夹中的区域，都会变成相应的色彩...”
颇为失落的鼓着脸，莫兰一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一边小声的嘟囔道。
“走了，莫兰教授！我们需要快点离开。不然，到时候王都守卫来了，谁都解释不了这片地方为什么只剩下了我们。并且好好的一处商业区，怎么就变成了空地！”
“啊...等等我。”
看到已经在撤离的梅璐艾塔和费洛，莫兰伸着手想要追过去。但是，没跑两步就一个踉跄，在空无一物的地方重重的摔在了地面。
“你这是在做什么，莫兰教授...”
“你、你几天不睡损失过量的血液耗干魔力还气得要命，同样也走不动路！”
在莫兰欲盖弥彰般的痛斥之间，梅璐艾塔熟练的将趴在地上的她，背了起来。
不久之后，三人的身影便彻底的从这片突然变为诡异平地的场所，消失无踪。

第二百二十章，四角学会（上）
午后时分，里贝尔气势汹汹的乘着马车，来到了四角学会的据点，打算兴师问罪。
但刚刚下马车，他就发现事态好像与他的想象，好像有些出入。
四角学会的驻扎地，从外围看起来简直就如同一座小型的宫殿一般庞大，通体呈白色，颇有种庄严肃穆的味道。
顺便，这座存在感十足的建筑，也是在旧王都的城内。
里贝尔已经都不想吐槽，“一个神秘组织的分支，如此明目张胆真的没问题？”之类的事情了。
负责迎接里贝尔和艾格伊德的，是一名身着着兜帽的年轻人。与有些神秘意味的外观不同，这名年轻人十分有礼貌，并且告知了里贝尔，“梅璐艾塔小姐已经恭候多时”。
走入了宫殿外观的建筑之后，通过狭长的走廊，里贝尔的面前豁然开朗。
目光所见之处，是一个连通了四层的巨大的大厅。而这座大厅里，除了一些桌椅以及石像等事物之外，到处都是塞得满满的书架。
在真王教会的领地之中，里贝尔曾经造访的那间约翰工作过的图书馆，与面前的情景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呈圆环状，铺满了红毯的一层之中，里贝尔一眼便看到了两处颇为显眼的地方。
一处是在接近大厅中心的位置，一名垂垂老矣的老人跪坐在地上，一脸做错事的小孩般的神情垂着头。而他的面前，则是漂浮在半空之中，劈头盖脸训斥着这名老人的“终页”莫比。
另一处，在他人看起来可能不怎么显眼，但在里贝尔眼中却是怎么也躲不开的地方。
闪耀着主角之光的光芒侧旁，还有一道重要配角之光以及一道微弱的龙套角色之光。
主角之光，无疑就是梅璐艾塔。
在里贝尔走进来之时，梅璐艾塔便也看到了他。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
只能说，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物，格外的空旷，并且距离也很远。
所以，梅璐艾塔看起来虽然呆了一下之后，露出了惊喜以及激动。但是，她除非会瞬间移动，否则也无法隔着小几十米的距离，飞扑到里贝尔的怀中，来个什么感动的重逢之类的。
自己是不是果然和这对姐妹没什么缘分？
与梅璐艾塔对视了一番，发觉她依旧那么精神之后。内心松了一口气之余，里贝尔的脑中浮现的就是这个古怪的想法。
两人隔着老远在那对视，莫名的有些尴尬。
当然，他与梅璐艾塔的重逢还不算更糟糕的。毕竟，有个重逢时只能躺在地上的小黄鸟珠玉在前...
...
...
不久之后。
在众人的解释之下，大家都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梅丽安昏迷了几天才恢复了意识。所以，错过了最佳的通知梅璐艾塔不要轻举妄动的时间。这就导致，等里贝尔等人想要通知的时候，梅璐艾塔极有可能就踏上了寻找姐姐的旅程。
再加上，这几个月来为了摆脱天谴教会的追捕，两姐妹都有了不少相应的应对手段。导致梅璐艾塔一旦启程，找到她就是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商议之后最终只能决定，等待梅璐艾塔自己找上来。
而等到梅璐艾塔找到旧王都的时候，出面的也不能是里贝尔等人。
本身，天谴教会如果派出针对湖光失踪事件的特别调查员，首要目标就肯定是里贝尔。再加上，里贝尔身边增加人员，还要向家族又或者说“夫人”上报。
其他人还好说，梅璐艾塔...真的查不得。
所以，接头者方面莫比会安排，并且会在取得梅璐艾塔的信任之后，根据形势将她送走或者是保护起来。
过程之中，虽然会有四角学会一定程度的参与，但是也会将四角学会彻底排除在外，脱离干系。
但谁也没有想到，旧王都的冒险家公会，被渗透的情况远超想象。于是，梅璐艾塔一现身，就遭遇了袭击。
只能说，不在迷宫周边的冒险家公会，哪怕是在旧王都这种特殊的地点，依旧是会孱弱且不受重视。
...
解开了误解之后，莫比带着里贝尔和艾格伊德来到一间房间，设置好结界之后开始商议了起来。
实际上，谈也是莫比和里贝尔谈，艾格伊德除了在旁边傻笑几乎什么作用都没有。
无奈，莫比好像粘在了她的“艾格哥哥”身上，所以就只能这样。
由于学会据点建筑的绝大部分，都用在了建造硕大图书馆。所以，其余的房间都十分的狭窄。
确认了安全之后，里贝尔怀中的梅丽安跑了出来，落在了里贝尔的肩头。而莫比也看到里贝尔怀中藏着的，装着湖光的幻兽之瓶。
“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毕竟，只有带在身上最安全。”
里贝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倒也不是他不相信宅邸的那些人，但是总归有个意外什么的。
而湖光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的。
“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是时候用些手段，处理掉她了。”
莫比说着，神情开始险峻了起来。
只能说，即使莫比的外观无比的年幼。但是，除了和艾格伊德交流时外，她的神态看着是真的魄力十足...
听着莫比的话语，瓶中的湖光又“啪啪”的拍起了瓶壁。
从口型来看，湖光现在正在怒斥的话语，不是“你这叛徒”就是“你这混蛋”。
看着湖光又“精神”了起来，里贝尔还挺欣慰的。
因为，自从惧二度来临之后，湖光似乎就受到了惊吓一般，一直处于自闭的状态。
“处理...”
看着里贝尔有些纠结的样子，湖光稍微安静了一些望向他，似乎在说着“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用破灭之剑，能不能直接杀死她？”
「？」
“破灭之剑吗？说起来，你们家族确实有那么一件危险的事物。”
莫比说着，开始翻起了和她形影不离的大号书籍，
“如果她有实体的时候，直接刺或许可以刺死。但现在做不到。因为，破灭之剑无法实际意义上的‘斩’到她的身上。”
“果然...”
里贝尔叹了口气。
他之前也想过用破灭之剑的力量，来做文章。不过，也同样是不确定能不能砍到现在的湖光。甚至，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湖光现在已然不像当初在战场时那般的虚弱。
所以，一旦幻兽之瓶出现缺口，湖光逃出来。里贝尔都想不出怎么再将那虚幻的少女抓起来。
“那将幻兽之瓶一起，丢进‘深渊’怎么样？”
「？？」
“‘深渊之水’吗...你们家族的圣物储备量，着实令人羡慕。”
莫比毫不掩饰的说着。
她本身，就是妖精族残存的成员，无法指望家世。
而在天谴教会中，她一直在没落就是在没落过程中的四角学会不说，还有几个学生在扯她后腿。
再加上，她还有一本赖以为生，但是无论是造价还是维护费用都无比昂贵的“全知之书”。
所以，看着里贝尔，她简直可以实名流下贫穷的泪水。
“深渊具备太强的不确定性。而且，深渊腐蚀掉幻兽之瓶后，获得自由的湖光，不见得没有特殊的手段。”
“那如果，不是幻兽之瓶，而是圣物‘牢笼’的话，能否抵御深渊的腐蚀？”
「？？？」
本来只是用手拍打的湖光，这一天少见的用脚踹起了瓶壁。
“圣物‘牢笼’的话，至少不会被因深渊而损坏。将湖光关进‘牢笼’，流放到深渊之中，确实是目前最实际且稳妥的做法。只不过，你确定那件圣物是你可以动用的？”
又是翻找了一番后，莫比发出了灵魂提问。
问的里贝尔只能回三个点，
“...”
“看来，暂且只能等你想办法弄到‘牢笼’了。”
莫比总结道。
而里贝尔则是感慨起来，湖光这个存在是真的难缠。
不涉及战斗方面的话，虚化的湖光无疑比实体时更加难以对付。
因为，并非像一些游戏设定一样，幽灵系怪物会遭受魔法攻击的情况之下，连破灭之剑都砍不到的湖光，真的就做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无敌。
“接下来，也该谈一谈正事了。”
莫比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湖光，然后说道，
“首先，要说的是那名在逃的‘圣女’，为什么会遭到人造魔女的袭击。”
“人造魔女...”
里贝尔面色有些凝重。
之前解开误会的时候，他就已然知道了梅璐艾塔等人的遭遇。
说起人造魔女，里贝尔的概念，还停留在“黑鸦”这名女性的身上。
“有关于人造魔女，你能否讲得详细一些？”
“哈？”
莫比的脸一拉，显然是很嫌麻烦。
于是，里贝尔将目光望向了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艾格伊德。
艾格伊德苦笑着挠了挠脸，然后开口，
“莫比，我也想知道有关于人造魔女的事情。”
“好的～艾格哥哥。”
莫比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
“...”
里贝尔的嘴角抽了抽，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迫切的感受到面前的这个小东西，真的已经二百多岁了。
不然，正常的少女可没有这脸皮，大大方方的表演变脸。
接着，莫比便开始翻着书页讲述了起来。
虽然，她说了“自己不太了解”，“肯定没有议会的那些家伙知道的多”等等等等。
但实际开始说的时候，却说得无比详细。
据莫比所言，人造魔女第一次大规模出现，是原梅布莱恩王国内战、覆灭的时期。但实际上，人造魔女这种存在被研究了多久，是不明的。
毕竟，想要投入实战，肯定需要更久的研发周期。
而制造这人造魔女的组织，无疑就是天谴教会麾下的“白之魔女议会”。
莫比的口吻之中，透露出对于魔女议会制造人造魔女的不解。
但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的里贝尔，唯独对这个理由仿佛能知晓一二。
“白之魔女议会”。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的时候，里贝尔就很好奇，既然有“白”，是不是也有其他颜色。
而后来，他知道了，确实有。
而且，代表“灰”的魔女，和白之魔女是死敌。
所以，不难猜测“白之魔女议会”之所以会被建立起来，就是曾经有一些白之魔女不甘被灰之魔女猎杀，所以聚合起了她们的力量。
至于人造魔女，很有可能是白之魔女用来对抗灰之魔女的兵器。
同时，里贝尔也感受到了，有关于“魔女”的种种，在这个世间真的是最高等级的隐秘。
以至于像莫比这样既是审查者，又是情报通的存在，也会对于魔女存在大片的认知空白。
莫比的讲述还在继续。
人造魔女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类别，一个类别是量产型，另一个类别则是“劣质品”。
“劣质品？”
里贝尔忍不住发出声音，被莫比瞪了一眼。
倒不是里贝尔一惊一乍，实在是这个讯息太过惊人。
比起莫名其妙封锁空间下什么黑白棋，最后把自己下进去的，像个傻子一样的人造魔女。显然不是量产型的黑鸦，反而是劣质品？
而果然，就如里贝尔所猜测的一般。莫比接下来的讲述，证实了黑白棋魔女那般的人造魔女是议会引以为傲的量产型完成品。像黑鸦那般的存在，反而是“劣质”的。
“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单纯的作为歼灭兵器，是否具备自我意志并非发挥性能的必须条件。有自我意识，代表着那个人造魔女无法被控制，会因为情感无法发挥完整的力量，会被误导落入圈套。而有绝对的规则作为前提，人造魔女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像杀死虫子一般冷酷的杀死庭院内的所有敌人。”
对于莫比的话语，里贝尔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不是觉得争辩没有必要，而是没有很好的话语用来辩驳。
暂时将杂念排出脑外，里贝尔将关注点放在了现在的事件之上。
“听你的话语，量产型人造魔女似乎是可以控制的？”
“哼，你终于发现了关键点。没错，即使说是‘量产型’，人造魔女以往出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想必，对于议会而言人造魔女也是很珍贵的存在。所以，像那个黑白人造魔女一般，不仅失手还将自己也搭进去的愚蠢状况，是很难想象的。”
莫比顿了顿，
“除非，派出那个人造魔女的，并非白之魔女议会。”

第二百二十一章，四角学会（下）
“不是魔女议会派出的人？”
里贝尔听闻，多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虽然，由于不是实际参与者，所以没什么实感。但是，如果真是梅璐艾塔等人与议会的人造魔女发生冲突，后续的事情只是想想，他都觉得头大。
“不过，不是魔女议会又能是谁？人造魔女，不是只有议会才能制造？”
里贝尔不解的问道。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那名黑白棋魔女的身份。
毕竟，在一处巨大的范围囊括，让其中运转特有规则的状况，无疑是魔女的特征。而那名黑白棋魔女的表现，也在彰显着她没有自我意志。
“你不会自己去想？”
莫比眉头一挑，又是语气险恶的说道。
无奈之下，里贝尔只能又用目光向艾格伊德求助。而艾格伊德也再次苦笑着，夸奖了莫比几句。
于是，莫比便又兴高采烈的讲述了起来。
啧。
这老婆婆好麻烦啊...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不将嫌弃露出在表面。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派出人造魔女的并非议会。而人造魔女本身，别的地方制造不了不代表不可能从议会那里入手。毕竟，她们的本质都是兵器。”
莫比摇着头翻看着书页，
“虽然，并不能十成的确定。但是袭击那名圣女的，大概是‘真王教会’。”
令人意外的名字从莫比的口中吐出，让里贝尔愣了一下，
“那名圣女，是在寻找下落不明的不知名冒险家时，遭到的袭击。换而言之，对手的目标是梅丽安。而除开组织，旧王都里有理由针对梅丽安的人，可并不多。”
莫比顿了顿，
“那边那个小家伙破坏的地下设施，便是真王教会与你们坎普雷特家族合作建成的。由于‘那个女人’已经基本将议会当成了自己的私产，作为交易的筹码，几具人造魔女出现在那些疯子的手中，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莫比说着，看着里贝尔肩头的梅丽安冷笑了一下，
“无论是‘克莱尔’还是‘不知名的冒险家’，都在被不同的组织追杀。下次，你又要用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面对莫比责问般的话语，梅丽安只能垂着头。
她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话语。
里贝尔有些想替她说些什么，但还是叹着气放弃了。
无论缘由如何，她的行径将许多人与事波及进来也是现实。
果然，让一名一直只替秘密组织完成任务，意外的不谙世事的姐姐。以及从小在偏僻的乡村长大，同样不谙世事的妹妹。在被组织追杀的情况下，还要安稳的生活，是太为难她们了。
当初，只是目送她们离开。其中，固然有里贝尔自顾不暇的缘由在内。但除此之外，里贝尔也觉得按照原剧情的发展，身为勇者的尼禄也可以为两人提供足够的庇护。
但谁也想不到，仅仅只是短暂的接触之后，两伙人便就此分道扬镳。
明明，他这个穿越者也没怎么影响灾厄魔女线的剧情...
还真是世事无常。
...
...
莫比将里贝尔叫来的主要目的，是让四角学会和里贝尔，直接结成共同战线。
现在的局势很复杂。
由于真王教会已经锁定了梅璐艾塔，所以莫比判断，他们不能像之前的计划一般，直接将梅璐艾塔连带梅丽安送出城外。
莫比没有细说，但是里贝尔显然的感觉到，她很忌惮真王教会。
将妄图复国的很大部分旧势力联合起来的真王教会，是具备一定的力量的。只是，这份力量也没有庞大到可以做出什么大事的程度。
而那些亡国旧贵族们，又不会甘于平庸，甘于碌碌无为的生活，甘于自己辉煌的过往在逐渐的被磨灭，总想做些什么来彰显决心、存在感什么的。
所以，这样的组织往往最为危险。
在旧王都之中，梅璐艾塔还能受到四角学会的庇护。而一旦离开王都，四角学会不见得能在几乎“无处不在”的反抗军与复国者手中，继续保证梅璐艾塔的安全。
虽说，现阶段不清楚真王教会，对于梅璐艾塔的执着到达了怎么样的等级。但无论如何，梅璐艾塔也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中。
因为，梅璐艾塔可能会引出梅丽安，而梅丽安又会引出一系列的人。
里贝尔算是第一次深刻的了解到，什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是乎，莫比最终建议，让梅璐艾塔加入四角学会。
“什么？你认真的？”
里贝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名天谴教会的审查者。
一系列的纠葛，追根究底还是从梅璐艾塔被天谴教会绑架开始的。结果，现在她让梅璐艾塔加入天谴教会？
这是个什么魔幻情景...
“你要清楚，四角学会并非白之魔女议会。而除了我们之外，其实并没有人知道梅丽安便是捣毁了真王教会育成所的不知名冒险家，光之圣女便是那名冒险家的相关人员。”
“就算这样，是不是也太乱来了一些？”
“不然，你以为真王教会会善罢甘休？在这座城里，学会还算有点名望。所以，只有身为学会的成员，学会才有正当的理由庇佑她。而真王教会也随之收敛。”
莫比神色不悦的说道。
之前，莫比还根据讯息推测出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真王教会派出那名黑白人造魔女的缘由。
表面看起来，那名人造魔女是打算杀死梅璐艾塔。但实际上，真王教会杀死梅璐艾塔是没有丝毫收益的。他们的目标，终究还是梅丽安。
所以，黑色棋子营造出来的黑色风穴，极有可能只是类似于传送或者拘束的装置。
而人造魔女没有被彻底损毁，才是莫比觉得一切还有转机的理由。
另一边，听着莫比的话语，里贝尔似乎终于理解了他被喊来的目的。
“看来，你也并非太过迟钝。虽然你自身的处境很微妙，但是你的各个身份却都具备着价值。你的伯爵身份，与四角学会的合作，多少可以让真王教会克制一些。而你身为坎普雷特家族的人，且作为‘复苏’计划前置准备的执行者。和四角学会的汇合，也可以让组织更为重视你们之间的联合。至少在与真王教会发生冲突时，为了前置任务的完成，组织也不会坐视。”
“至于具体方面。我会让我的学生，向组织上报。由于前置准备的进度过慢，并且遭到了阻碍。所以，必须得到援助。而我作为审查者，会建议让身为大贵族且同在旧王都执行任务的你，成为那份助力。”
莫比的神情很是复杂。
因为实际上，四角学会的任务完成的还不错，进展缓慢的反而是里贝尔这边。
而堂堂一整个学会，小小的任务都做不明白，还要向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求助的事情，无疑也会成为组织中的笑柄，让学会的风评变得更差。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已经不是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而四角学会的风评，好像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我没问题。”
里贝尔简短的同意道。
因为他分析了一下之后，这件事对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负面影响。
不如说，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的他，其实是不配和要什么有什么的四角学会“合作”的。
一切还要归功于他和莫比是绑在一个绳子上的蚂蚱。
莫比也没办法，她之前一直是不想将四角学会卷进她的反叛中。
无奈，突然杀出了个真王教会，并且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所以，只能根据事态来选择最优的应对手段。
...
...
在里贝尔和莫比统一了意见之后，就到了说服梅璐艾塔的时间。
同样的房间里，此时表面上只有里贝尔和梅璐艾塔两人。
在卸去了伪装之后，虽然衣服还是陈旧的样式，但是梅璐艾塔已然将她靓丽的身影，充分的展露了出来。
灿烂的金发，湛蓝的眼眸，以及充满着活力的神情。
里贝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宅邸下方的那座地牢。
无论周围的环境如何，这名或许在普通人的眼中也会发光的少女，都会成为唯一的瞩目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里贝尔的错觉，他总觉得几个月不见，梅璐艾塔好像又...成长了一些。
艾格伊德和莫比，很是识趣的去了其他地方。不过，看莫比黏在艾格伊德的身上，说着要亲手为他做甜点的情景，里贝尔也不好说真正识趣的到底是谁。
总之，时隔许久重新与梅璐艾塔面对面之后，里贝尔内心之中算是感慨万千。
虚假的女主角。
关键时刻登场救场，与主角合在一处携手击败强敌。
真正的女主角。
出现就带来一堆麻烦...
在旧王都里，本身就重重要命的事缠身的情况下。如果说里贝尔对于带来麻烦事的两姐妹，完全没有怨言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过，和梅丽安时相同。真等对方就在近在咫尺的面前之时，里贝尔的这些负面情绪就奇妙的被化解掉了。
“好久不见。”
里贝尔开口说道。
他对面的梅璐艾塔，从搓着手的举动来看，大概是有些局促的。
“好久不见！里贝尔先生。你...唔，你比之前瘦了呢！”
这是哪里来的姑婆吗？
看着一开口便手足无措，紧张不已的梅璐艾塔，里贝尔带着一丝微笑摇了摇头。
而看到里贝尔的笑容，梅璐艾塔先是呆了一下，然后迅速的闭上了眼。
“咦？明明就是里贝尔先生...”
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平静了许多的梅璐艾塔，带着疑惑的神情低语道。
“？”
这女人好失礼啊...
腹诽之余，里贝尔察觉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他身上虽然还藏着湖光和梅丽安，但是梅璐艾塔却没有察觉到。
“总之，我觉得你应该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在那之前...”
里贝尔示意了一下，梅丽安便从他的怀里飞出，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这是你的姐姐。”
“诶？”
梅璐艾塔的头歪了差不多三十度，
“难道是我忘记了的大姐或者二姐...但是为什么，我的姐姐会是只鸟...”
“不，你想哪去了。这是梅丽安。”
里贝尔有些无语的说道。
这名圣女的思维，有时候也蛮天马行空的。
不如说，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怀疑他说的话吗？
“梅丽安...姐姐！诶诶诶？不会吧？姐姐虽然身体也很小，但是至少是人形...”
“又想听你小时候的糗事吗？”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德行，一直没有开口的梅丽安说道。她的口气更多的是无奈。
“什、什么糗事！我从小到大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就说说你被自己的影子...”
“啊——啊啊啊——姐姐！真的是你！”
梅璐艾塔发出几声尖叫，然后一把将里贝尔手中的小黄鸟抢了过来。
“姐姐，你太狡猾了！就因为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就把各种各样奇怪的行为全安在我的身上。怎么可能有小孩子那么蠢的！”
梅璐艾塔咬着牙，压低声音向着梅丽安说道。
“...”
而梅丽安只是沉默的看着梅璐艾塔。
没办法，谁让这说自己蠢的家伙，是自己的妹妹呢？
所以，就露出慈爱的目光，温暖的继续守望着她吧...
...
许久之后。
里贝尔才终于从头到尾解释了，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而梅璐艾塔看起来脑子都快要冒烟了，说到一半眼睛就仿佛在转圈圈，所以里贝尔也不确定她到底听明白了多少。
但总之，梅璐艾塔明白了一件事。
“非常抱歉！里贝尔先生。果然又给你添麻烦了。”
梅璐艾塔有些失落的说道，
“之前看到纸条的时候也是。我光顾着欣喜，忘记了有这句话，代表着里贝尔先生又卷进了我们的事情里...”
“道歉就算了吧，你姐姐已经道歉足够多次了。”
里贝尔看着梅璐艾塔手掌中的梅丽安，轻叹着说道。
说出自己失忆的事情之后，他和梅丽安之间的关系，无疑是变得生疏且客气了许多。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你愿不愿意加入四角学会。”
“我愿意加入！”
就像是根本没经过脑子一般，梅璐艾塔速答道。
“这...你可以多考虑一下的。毕竟，四角学会从本质来说也是天谴教会的一个部分。你如果不想加入，我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状况，也不会比大宅邸的时候更加糟糕。所以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想想其他的办法。出路总归是会有的。”
“没关系的里贝尔先生。虽然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学会中，大家的心象风景。但是，我可以感觉到，这里的大家和那些沾满了血腥与暴戾的人是不同的。而且，莫兰小姐和费洛女士很友善，还救过我。我愿意信任她们。”
梅璐艾塔稍微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与严寒的冬日完全不相符的笑容，
“而且，虽然我不擅长思考很多事情，一时间也不能完全了解这其间的种种。但是，我相信姐姐，也相信里贝尔先生。所以，里贝尔先生既然向我进行提案，姐姐也没有反对。那接受，对我而言肯定就是最好的选择。”
“嗯，我知道了。”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啧...
明明同样是摆烂且放弃思考，梅璐艾塔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是因为这个人是美少女，而且会发光的缘故吗？
“我觉得，不擅长思考，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梅丽安委婉的对着自己的妹妹说道。
“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啦。就比如很多人都不擅长为他人祈祷，我就很擅长！”
“...”“...”
所以这祈祷到底有什么用？
“对了。”
就在常见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氛围之时，里贝尔忽然出声道，并且板起了脸。
看着严肃的里贝尔，梅丽安和梅璐艾塔都不禁的直了直背脊。
“有些事，梅丽安会告诉你。总之，我没有义务一直帮助你们。既然为我添了麻烦，光道歉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里贝尔突然发觉自己的话有点怪。特别是在一个狭窄且表面上只有一对年轻男女的房间里...
好在，大大咧咧的梅璐艾塔，似乎根本就没想歪，
“所以，你也要替我做些事情。比如，在一座最受瞩目的舞台之上，演唱一首‘圣歌’。”
...
这一天的夜晚时分，梅璐艾塔正式的加入到了四角学会。
与里贝尔想象中的不同，梅璐艾塔的加入一点都不敷衍，非常的正式。
在繁琐的入学会仪式之后，梅璐艾塔得到了一本身为学会成员证明的书本封面。
这个封面除了是学会成员的标识之外，还可以通过其挑选一本学会中的特殊书籍。
一般来说，学会成员都会选择一本魔法书。因为魔法书可以几乎没有门槛的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但梅璐艾塔怎么选，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由于梅璐艾塔有月之祝福，所以学会没有需要在身体上印纹章的劣习，着实是让她松了口气。
也正是在仪式之中，里贝尔了解到，他身上的立方体标志，并非天谴教会全体而是白之魔女议会专有的。
这实在让里贝尔有些吃惊。
虽说，那标志和魔女降临仪式最后阶段出现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极为神似，所以让里贝尔怀疑过其和魔女相关。
但也一直没想到，王国真正在通缉的，挂着天谴教会教众之名的罪犯，其实都只是白之魔女议会的成员...
也不能怪里贝尔后知后觉，而是他一直都没有一个怀疑的契机。
而在得知这件事的同时，里贝尔突然察觉到了一股违和感。
他想不起具体是谁。
但印象之中，好像有人关于魔女议会的标志，说出过很令他在意的话语...
特别是已经知道其标志并非天谴教会全体的标志的现在，那句已然基本忘了个干净的话语，让里贝尔格外的在意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少女的思绪
从四角学会离开的时候，里贝尔依旧有种颇为不可思议的感觉，总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因为，四角学会实在是与他印象之中的天谴教会，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大宅邸时，他觉得天谴教会是如同一道深邃不可见，却无时无刻不在倾轧下来的深渊。
在格林沃特城时，他觉得天谴教会即便没怎么出手，却也能看出其强大与无处不在。
而在旧王都的时候，他则是发现这天谴教会好像有点问题...毕竟，好像里面的人都是说反就反了，甚至包括位高权重的审查者。
至于现在，他好像明白这一切问题的来源了。
虽然没有贬低的意思，但四角学会无疑是天谴教会这一锅汤里的那什么。所以导致学会出身的审查者，画风也和其他的截然不同。
而通过他的金手指，里贝尔就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那小小的四角学会，简直是发光人的聚集地。
莫比和学会长博德，还有莫兰教授，以及没来得及问的普通学会成员，都散发出了重要配角的光芒。
然后包括费洛教授在内，龙套之光在学会里也不下十个。
虽然没有主角之光，但是发光人如此密集，里贝尔也不禁有些吓到了。
如果一、两个人在发光，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反派BOSS什么的。
但大家一起在发光，只能说明那是个某剧情线主角的据点一样的地方。
并且里贝尔觉得，那名主角很有可能不是艾格伊德。
因为，根据艾格伊德的诅咒，他在不久之后就会陷入沉眠。而沉眠的时间不定，但根据以往经验都不短。比如，这一次就有二百多年之久。
他那黯淡的主角之光，也代表他的故事不在这一次的苏醒。
那么，艾格伊德下次醒来的时候，学会的这些人都应该老死了，根本没有参加剧情的余地。
也就是说，四角学会这边大概率还会出现一名主角。然后，这名主角应该会以天谴教会为主要舞台，推动一系列的剧情。湖光，也有可能是那条线里的重要角色。
而无论那条线的故事是什么样的风格，作为据点的四角学会，应该也是给主角带来温暖、安心的避风港。
总之，一个充满了罪恶，简直人人喊打的隐秘组织里，居然有这么一个谁都能一眼看出其祥和的部门。
里贝尔着实是有些无法适应。
又或者说，天谴教会本来的风格就是这样的，反而是他所在的魔女议会，搞坏了组织的风评？
“...”
里贝尔甩了甩头。
他甚至都不清楚，他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大概无法轻易脱离天谴教会，所以才想给组织一个能让他愿意留下的理由。
而一名切实的做出了两次反叛行径的人，内心之中还抱有着这种期望，也着实够奇妙的。
...
...
回到宅邸，在略显空旷的房间之中，里贝尔发了一会呆。
他将梅丽安托付给了梅璐艾塔，也就是留在了四角学会。所以，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会有人或者鸟陪他说话了。
虽说梅丽安的话也不多，但是有她和没有她，还是有些区别的。
据莫比所说，由于梅璐艾塔是四角学会的一员。所以，学会长博德会去真王教会方面，和他们好好的交涉交涉。
而无论交涉的结果如何，在旧王都之内，四角学会的据点也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虽然，有一名学会长、四名教授、十一名教师、以及二十三名学员的四角学会，几乎没有战斗人员。但关键时刻，他们可以大量的动用魔法书页。
所以，只要对四角学会有些了解的人，就不会轻易的去招惹他们。
当然，即使四角学会再表现的人畜无害，且他的金手指在提供额外的情报，里贝尔也不会仅仅去了一趟就完全信任对方。
于是，装有湖光的瓶子，他还是随时携带在身上的。
只要有湖光这个把柄在，他和四角学会还有莫比，就能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
一夜无话。
苦苦的谱写了一晚“圣歌”乐谱的里贝尔，只是稍微打了个瞌睡，就迎来了天明。
关于“圣歌”，也就是《魔女在悲鸣》的ED，里贝尔觉得自己遇到了瓶颈。
乐理方面倒还好说，复原出其旋律并不困难。但里贝尔还是觉得，少了点东西。而且，PV里的ED并不是完整版，所以只有一分多钟。于是，不做些扩充的话，作为舞台上的演出，无疑是太短了一些。
还有个问题，就是歌词。
穿越前里贝尔以为那是《魔女在悲鸣》世界的独特语言，但穿越过来之后他发觉并不是。至少，在新梅王国，那只是些发音古怪且不具备含义的声音。
所以，里贝尔必须找到一名作曲大师和语言学家。
毕竟，在其他的威胁都趋近于平静的现在，最大的危机还是旧王都里的轮回现象。
而“圣歌”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之一。
恰好，他现在和四角学会有合作关系。所以联络一下的话，或许可能找到心仪的学者。
说起来，里贝尔发现虽然梅璐艾塔、梅丽安两姐妹，每次都会为他带来一番危机。但同时，也能为他带来改变现状的转机。
梅丽安时，是她带来了艾格伊德，并且提前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了上佳的印象，近一步推动他们与莫比结成合作关系。
而梅璐艾塔时，则是让莫比不得不让四角学会，也一同加入进来，结成共同的战线。
换而言之，结果都还不错。里贝尔，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许多帮手，可以替他解决环绕在他身上的其他问题。
当然，让事件变得不得不必须有个转机的理由，也是她们两姐妹就是了。
...
在为四角学会传递了自己的需求之后，里贝尔习惯性的打算前往西宅的音乐室。
而在路途上，他遇到了依文娜。
驻足停下之后，里贝尔和依文娜互相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而他也意识到，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依文娜进行过交流了。
记得上次和依文娜交谈，是在惧二度出现之后。
他问了下依文娜，惧有没有也找过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便没有了后话。
总体流程，大概不超过五句。
“真是少见，莉莉居然会和你在一起。”
里贝尔看着与依文娜身上的主角之光，角度不太一样的配角之光说道。
然后，莉莉九十九就从依文娜的身后冒了出来，
“咦？里贝尔先生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莉莉九十九很是好奇，但是里贝尔自然是不会解答她的。
说起来，莉莉九十九现在也已经习惯了面对里贝尔。所以，怪盗四姐妹之中，只有莱莎在里贝尔面前时，依旧会显得很不自在。
和莉莉九十九也打了个招呼之后，里贝尔和依文娜简短的交谈了一番。
他询问了一下依文娜最近练习乐曲的进度，并且转达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也能在谢丝塔的谢幕演出中登场，他们一起在银之歌姬的舞台上大闹一番。
而依文娜依旧是保持着她那从来就不会热情起来的态度，淡泊的表示了“良好”与“同意”。
就这样，两人之间又变得没什么话题可聊了。
虽然有心和依文娜多交谈一阵，但是也不想没话找话的里贝尔，便也就此离开继续走向了西宅。
...
里贝尔离开之后，东宅大厅之中。
依文娜稍微的垂下了头。
“里贝尔先生，最近变了一些呢...”
情绪明显很低落的依文娜，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
“唔，有吗？”
莉莉九十九反问道，不过依文娜没有回答，只是自顾的继续低语。
“宅邸里，也一直在增加奇怪的人。”
“这倒是！”
拥有自我意识还会飞的人偶，表示十分认同。
而接下来，依文娜只是轻舒了口气，沉默了许久。
虽然知道当时的情况可能最为糟糕，而现在大概已经好转了许多，但是依文娜还是有些怀念惧第一次到来后的那几天。
因为，那段时间，里贝尔什么事情都会告知依文娜、莱莎以及莉莉九十九。并且，几乎什么事情，都会和她们进行商讨。
依文娜能切实的感觉到，自己和里贝尔是命运共同体。她能帮助到里贝尔，为他分担一些事情。
而最近，依文娜可以隐隐的察觉到，她或许是被人“代替”了。
只是，察觉到之后依文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去将内心这种，不知道该归结于什么情绪的烦闷，疏散出去。
去找里贝尔对峙？
直接将“代替”她的人找出来？
果然还是理智会占上风的依文娜，觉得自己即使做出失控般的举动也毫无意义，只会让本就背负了许多的里贝尔更加的痛苦。
而且，她也不清楚，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自居。
想到最后，也得不出答案的依文娜，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莉莉，你偶尔会不会有种，想要被他人依赖的感觉？”
“诶？什么意思？”
“算了，是我问错人了。”
“诶——？”
抱起依旧在追问的莉莉九十九，依文娜走向了东宅的音乐室。
空荡荡的大厅之中，娇小少女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瘦削。

第二百二十三章，谢丝塔的优势
在西宅，里贝尔见到了这一天也一大早，便在练习弹奏的约翰和谢丝塔。
已经确认了退出赫尔曼剧团的谢丝塔，不再有剧团的演出任务。于是乎，除了偶尔的在餐厅演出之外，便一心的开始强化起了她的小提琴技艺。
搬到了西宅之后，谢丝塔平日里便不再穿那些华丽的礼服，而是穿起了居家的服饰。这让她看起来少了惊艳感，多了亲切感。
而这种变化也算是件好事，不然谢丝塔还是那般气场十足的话，约翰大概也没法静下心来练习。
静静的驻足，里贝尔听完了两人的合奏。
约翰的进步，依旧是那般明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也就是现在夜莺琴还没有普及看，所以众人对约翰的进步没有实感。否则，约翰的表现定然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相较之下，谢丝塔的演奏虽然熟练了很多，但是谈不上进步。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现象。毕竟，演奏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的。
合奏结束之后，谢丝塔和约翰都向里贝尔打了下招呼，然后谢丝塔便询问起了里贝尔的感想。
“里贝尔先生。虽然之前只是练习，但是也已经是我们可以拿出的最高水平了。所以，在您听起来，我们的演奏是否已经将乐曲想要表达的事物，全部表现了出来？”
面对谢丝塔的提问，里贝尔沉吟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虽然会弹夜莺琴，但也绝对没到大师的程度。谱曲、乐理、音乐知识等方面更是如此。所以，就算谢丝塔问这么高深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鬼才知道他抄来的乐曲，原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
另一方面，虽然两人的合奏已经有了默契，且几乎没有了失误。但距离能登台演出的程度，还是欠缺了不少。
那么，他是应该严格一点，指出不足。还是适当的鼓励一些，以免本来就缺乏信心的二人组，近一步的陷入低落的情绪之中。
然后，里贝尔的沉默，就被谢丝塔擅自的曲解了。
“果然...还是远远不足吗？甚至可以说，以现在的水平登台演奏，是对里贝尔先生谱出的这首优美乐曲的亵渎...”
谢丝塔叹了口气，满脸的忧郁，仿佛又变回了之前失去了所有希望的金之歌姬。
也怪不得谢丝塔的压力巨大。
首先，她的身边有一名天才，在日益的展现着其作弊般的天赋。
其次，里贝尔这既是伯爵，又是老板，还是“音乐大师”的身份，实在就像是一座高山一般。而里贝尔为她亲自写了一首乐曲的事情，就像是高山直接压了过去。她难以想象，她一旦令里贝尔感到失望，后果有多么严重。
最后，便是她清楚的知道，以现在的趋势，十多天后想与银之歌姬在舞台上抗衡，完全就是做梦一样的事情。
“...”
说是亵渎什么的，哪有那么夸张？
里贝尔如此的想着，却没有出声，而是用手摩擦起了下巴。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哪怕约翰开了挂，十多天后将乐曲弹出了世界级的水准。作为合奏，谢丝塔这边的失衡，也会彻底的毁掉表演。
所以，需要强化的，反而是谢丝塔这边。
盯视了一阵，盯到谢丝塔快要流汗的时候，里贝尔才开口，
“约翰。”
“是、是！”
“你觉得，谢丝塔身上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诶？这...”
顿时间，垂着头的约翰，看起来整个人都快红起来了，
“我、我是觉得，谢丝塔小姐非常的美、美丽...”
看着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约翰。本应被他人用同样的话语恭维到了腻烦程度的谢丝塔，却带着温和的笑容，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而里贝尔，也同样想对约翰说声谢谢，谢他替自己说出了如此羞耻的话语。
“既然如此，在舞台上，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尽力的将谢丝塔的优点表现出来。”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紧缩着身子将手放在膝盖上的约翰，快速的点着头，而谢丝塔则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就算里贝尔先生这么说...演奏最重要的还是音乐本身。而且，我就算再打扮也不会比之前登台时更为的出众。”
“不，既然是舞台，那么除了听觉，视觉也同样重要。否则，除了歌剧和戏剧之外，其他的演奏或者演唱都在帷幕后进行就可以，何必一定要走到台前？”
里贝尔说着，在肩上架起了一个空气小提琴，并且拿起了空气琴弦。
“所以，你可以...这么做。”
一边宛如在拉响小提琴一般，里贝尔一边踏出华尔兹舞步，旋转着身躯环绕着夜莺琴，移出了一段距离。
而在他短短的演示之后，谢丝塔呆了一下之后，双眼之中绽放出了光芒。
将舞蹈融入小提琴的演奏之中！
瞬时间，谢丝塔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的面前敞开。
“我...我可以试着演奏一下吗？”
“自然可以。”
在里贝尔的点头之后，谢丝塔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尝试着一边拉响小提琴，一边进行圆舞。
她弹奏的并非是合奏时需要的乐曲，而是她最为拿手的一支乐曲。
可即便如此，她演奏的也很糟糕。
不过，即使表现得很差，谢丝塔看起来却很开心。
因为她能想象出，在舞台之上她身着着红色的礼服，拉动着琴弦，环绕在夜莺琴的周侧，随着合奏出的乐声起舞时的情景。
而里贝尔也觉得，他的提议或许能收到远超想象的成果。
他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提案，是因为前世里，见识过“会跳舞的小提琴手”的舞台表演，也看到拉琴弦拉出超音波攻击敌人的MV之类的事物。
然后现在，里贝尔觉得虽然不至于出现拉琴杀敌那般离谱的情景，但谢丝塔的舞蹈演奏也定然可以在小提琴表演家中，刮起一阵崭新的...妖风。

二月总结
转眼间，二月已经过去了！
根据悬赏的内容，二月我应该加更十六章，加上之前的十八章总共三十四章。
然后，二月我加更了惊人的！
一章。
所以还有三十三章...
之所以二月没能加更很多，我其实也是有话说的！
比如身体的硬件软件都有所不适什么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二月只有二十八天！
如果我三十一天，我肯定加更了更多。
真的。
总之，由于加更囤积了太多，所以三月就没有悬赏了，等差不多加更完之后再开。
那么，大家下次悬赏时再见！
为了以防万一，先在这个跟大家拜个早年吧。
新年快乐！

第二百二十四章，原未婚妻
从西宅离开之后的午间时分，里贝尔从管家塔娅这边，得到了一个令他很是意外的消息。
那就是，王都中的男主角之一，欺诈师帕拉度被王室派遣的人员，从牢里带走了。
对于这位男主角的事情，里贝尔还是有所关注的。
并非是他欺骗了格罗菲尔等人，而是他身上的主角之光并不是黯淡的。也就是说，这位欺诈师的故事线也与歌姬线同样，即使不是正在发生，也是即将发生的状态。
实际上，之前里贝尔想要像带出约翰一般，带走帕拉度时，就遇到了阻力。似乎是因为一些巧合，被骗的众多艺术家里，有人去监牢探望时，发现了帕拉度的存在。所以，与身上清白的约翰不同，被诸多艺术家与几名贵族联名状告的帕拉度，就直接被关进了重犯牢狱中进行审查。
对此，里贝尔除了感慨多行不义必自毙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待帕拉度的诈骗案得到判决之后，再看看要怎么处理相应的事情。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新年的夜晚，帕拉度竟然就被王室截胡。
“那他的欺诈案，已经下达了判决吗？”
“回少爷，已经下达了判决。只不过，乔治王子特赦了帕拉度先生，并且主动赔偿了原告方的所有损失。所以，那些艺术家与贵族们也同意不再上告。”
“...”
那想必是不会再上告的吧。
“那位乔治王子，经常特赦别人，并且介入这种案件吗？”
“不，少爷。根据以往，乔治王子很少会参与到外事之中。因为，他现年才十一岁。”
“啧...”
里贝尔微皱眉头，感觉事情更加蹊跷和莫名了。
如果帕拉度和王室有所关联，那他无论多么迫切的需要钱财，也不至于去做触碰法律的举动。而如果帕拉度与王室没有关系，乔治王子这看起来颇为用心的搭救，也着实太过古怪。
要知道，也就是里贝尔派人盯紧了这件事。否则，乔治王子只需要封好一些人的口，其实是可以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解决，如果没发生过一般的。
难道，帕拉度是王室流露在外甚至别的国家的血脉之类的？是什么山什么王之后的传人，当今国王陛下的王叔？
“假设有人可以指示乔治王子，你心里有人选吗？”
里贝尔沉吟了一下之后继续问道。
“只要是旧王都之中，已经成年的几位王室成员，应该就都可以指示乔治王子。但是，这样的荒唐事，特别是用上了特赦权力的事情，大概是过不了查理亲王的审核的。除非，查理亲王便是那位指示者。”
塔娅回答道。
由于塔娅对于旧王都的事情无比的清楚。所以，里贝尔知道，她的猜测基本是不会出错的。
“查理亲王...”
里贝尔在心中不禁腹诽，这些王室成员的名字怎么都如此大众化，简直就像是总出场时间不到一分钟的龙套一样，
“稍微详细的介绍一下他吧。”
“是，少爷。”
塔娅说着，令里贝尔有些疑惑的轻轻吸了口气，
“查理亲王的全名，是亚格·梅布莱恩·亚格·艾斯化·拉·查理。是阿斯卡特亲王以及布泽伯爵，菲利坦公爵、西丁公爵、温德立公爵、利斯伯爵、伦格岛领主。最高贵兰姆勋章骑士、最古老梅斯特勋章骑士、最具荣耀黑枫十字勋章的首席骑士和神授者。功勋议会的成员，阿斯卡特贵族议会的议长，国王陛下直属王都隐者院的次席。”
“...”
里贝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让塔娅重复了一遍。
然后，塔娅还真就一字不差的又说了这一段。
这些，里贝尔算是理解，这位查理亲王的名字加头衔，真就这么长了。
嗯...离谱。
里贝尔还是第一次在比拼名字头衔的时候，落下了如此明显的下风。也深刻的意识到，这位查理亲王绝对是惹不起的人物。
“他原来是姓查理？”
沉默了片刻之后，里贝尔才像是没话找话的说道。
而塔娅则是近一步的解释了起来。
倒也不是王室没有姓氏，而是自新梅王国成立之后，一部分的王室便选择放弃了“里恩·阿斯特”这个姓氏。
当初，那位大公宰相在荡平了内乱中的王国之后，建立起新兴梅布莱恩，并且打算找原来的王室当傀儡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王室...好像被他鲨的有点干净。除了几个不到三岁的孩童之外，简直找不到一个能两条腿走路的。
于是，他就在王国的其他处，找来了一条本来从阿斯特王室流放出去的一脉，立为了新梅王国的正统王室。
换而言之，就连王室也出现了“新脉”和“旧脉”。
接着，随着那位宰相的去世，身为他继承者的小宰相，竟然选择了入继王室。
于是乎，等到旧脉王室也逐渐再度开枝散叶之后。为了彰显自己“尊贵”且“高洁”的血脉，便干脆的舍弃了“已然被玷污”的姓氏。
至此，旧王都这边的王室一脉，就统统没有姓氏。
听着塔娅的讲述，里贝尔不禁在内心中感慨。
这个破王国，还真是到处都充斥着“新”与“旧”的冲突。
...
说起来，他们不是在谈帕拉度的事情吗？
话题是怎么跑这么远的。
只能怪那位查理亲王的头衔实在太长...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尔又听着塔娅，介绍了一番这位查理亲王。
总体而言，这是一位既受民众爱戴，又掌握着很大的权力，从来没有类似于黑料的事物传出，很受爱戴的中年人。
查理亲王年轻的时候，还试图与阿斯特王室缓和那些陈年旧账造成的仇恨，想要让旧王都与现王都紧密的联合起来。
只是，不知道查理亲王在现王都遭遇了什么样的挫折。
总之，失败归来之后，他就开始深居简出。除了大事之外，几乎都不会再露面。事物，也基本交由子女亲信打理。
“等一下。”
说着说着，里贝尔才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乔治王子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乔治王子是旧王室的人，“王子”这个称呼好像有些奇怪。而如果说乔治不是旧王室的人，塔娅应该会将他的姓氏“里恩·阿斯特”带上。
“是这样的，少爷。”
塔娅又解释了一番。
当初查理亲王与阿斯特王室的缓和，便是将子女交给对方一脉抚养开始的。
亲王的三名直系子女，前往了现王都。而作为交换，夏洛尔王女，乔治王子以及伊丽莎白王女，来到了旧王都。
至于为什么这三名王子王女也舍去了姓氏，没人清楚王室的那些纠葛。
总之，在查理亲王从现王都归来之后，三名王子王女对外便是现在的宣称了。
“顺便，第七王女夏洛尔，曾经是少爷的未婚妻。”
“还有这事？”
里贝尔忍不住挑眉。
这管家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混在一堆可有可无的事情里...
曾经的未婚妻，还是位王女，那是该在“顺便”这个词后面出现的信息吗？
“但正是因为夏洛尔王女来到了旧王都，婚约才被搁置。”
“搁置？”
里贝尔微微皱眉，
“也就是还存在生效的可能性？”
“理论上是这样的。”
塔娅顿了顿，
“非常抱歉，少爷。关于婚约，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不过，‘夫人’曾经说过。除非由家族重新提起，否则那份婚约不会具备任何的效力。”
里贝尔听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但另一边，他却有些牙疼。
因为这听起来，好像是那种隐秘的婚约。知情者，只有他、他的小姨以及王室少数人员的那种。
所以，在他已经“失忆”的现在，比较近的人里似乎就只有他的小姨还知道婚约的内容。
但关键是，这份婚约听起来似乎并不“对等”。明明对方是王室，但是主动权好像掌握在坎普雷特家族的手里。
这就让里贝尔总觉得其中会出现问题。
毕竟，他不知道那位夏洛尔王女又是什么样的态度。
还有就是，他既然在《魔女在悲鸣》的原剧情中是个穿梭在各个线的反派。
那他的这名有着其他女主角可以比拟的尊贵身份的原未婚妻，会是个好东西吗...
不！
不能在面都没见过的情况下，擅自的根据不确切的推测定义一个人。
里贝尔将杂念赶出了脑外。
虽然，肯定不会有原未婚妻变成现未婚妻的状况。但他坚信，第七王女夏洛尔，肯定是名好心、善良，会主动帮助一些地位低下，且遭遇磨难的主人公的天使一般的人！
“总之，继续调查帕拉度的事情吧。”
里贝尔说着，看到塔娅的神情有些踟蹰，便补了一句，
“既然他很有可能是被查理亲王所看重，那他的现状就不要去刻意打探了。主要的精力，放在调查帕拉度的过往之上。比如，他的具体来历，家庭构成等等。”
“是，少爷。”
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是塔娅还是如此的回答道。
她的不解，来源于她本以为少爷盯上帕拉度，是因为与格罗菲尔有关的诈骗案。但现在，王室都已经介入的情况之下，少爷依旧执着于此，显然不寻常。
是王室的出现，让少爷反而更感兴趣？
在心中短暂的思绪了一阵后，塔娅放弃了去臆测少爷的想法。
不过，另一方面。塔娅对于本身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帕拉度，也难以避免的浮现起了兴趣。
...
...
夜晚时分，里贝尔在西宅的大厅里，又迎接了一名比较奇怪的客人。
又或者说，来到旧王都之后，能“有幸”和里贝尔说上话的人，就没有几个不奇怪的。
坐在沙发上，里贝尔喝着茶，嘴角有些抽搐。
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冲了。
他的对面，是一名四角学会的成员。
说起四角学会，他们其实是有类似于制服，且有着魔法保护的统一服饰的。简单形容，就是一个全身式的兜帽长袍。
然后，现在里贝尔对面的这个学会成员，竟然在兜帽的外侧披着一个白大褂。
里贝尔真是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搭的配装...
除了白大褂之外，这人两条胳膊上还缠着脏兮兮的绷带，并且此时正背对着里贝尔，做着那种将手插在大褂口袋里，斜扭着身子，自以为很有型的姿势。
并且除了绷带脏兮兮之外，浑身上下都不太...嗯，洁净。
将这种“不修边幅”也当成是帅气，也算是病症之一吧。
“...”
里贝尔又喝了口茶。
怎么说呢？
里贝尔之前也是碰到过疑似中二病的人的。
不过，他可以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着神魔、幻兽、冒险家等等令人遐想的魔幻元素。
但像面前这名少女一般，只是站着就能让里贝尔给她确诊的人，还是头一例。
里贝尔思绪了一阵。
遇到中二病的人，该怎么办。
劝说...肯定是没有用的。反而有被恼羞成怒的危险。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
所以，最该做的，就是留下证据！等对方病好了之后拿着证据去嘲笑她！
“塞巴斯。”
里贝尔招了招手，将宅邸的园丁唤了过来，
“你用你那个该死的性能特别好的照相机，将这位莫兰教授一举一动尽量的拍下来。”
“少爷，这...”
塞巴斯有些为难。
虽然这位少女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但好歹也是位客人，并且还是位相当的名人。
“放心，拍她摆姿势的时候，就像现在这种的。将拍出的照片给她，她估计还会很高兴。”
里贝尔胸有成竹的说道。
不只现在，过几年这位教授还得“谢谢”塞巴斯呢。
不久后。
在塞巴斯开始拍照片之后，莫兰教授总算不再背对着里贝尔，而是走到了他的对面翘着腿很是六亲不认的坐了下来。
抬眼看了下莫兰，里贝尔叹了口气。
虽说，四角学会有效率是件好事。但是，能不能送个靠谱点的学者过来...
不，在那之前！
这个味道冲，居然是双重意味的。
“塔娅！”
里贝尔有些尖声的呼唤起了自家的管家，
“先带着我们的客人，去梳洗一下。”
“是，少爷。”
就这样，远道而来的莫兰教授，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塔娅架走了。
听着走廊传来的“哎？你干什么，放开我！”，“唔，遭遇了危险，让我体内的魔神之血...”，“再、再不放开我我要去告诉学会长，告诉老师！”之类的叫声，里贝尔带着类似于顿悟般的神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有一种预感。
既然这位少女教授奇特成了这副样子，那她...
说不定会在这座宅邸住下。

第二百二十五章，魔神之血
过了几个小时，莫兰回到了西宅的二层大厅中。
此时的莫兰，神情落寞晦暗，双眼无神，不再翘起腿而是乖乖的低着头，双手按在膝盖上坐在沙发上。
看着莫兰这样的状态，再看她身上显然被强行换上的一身洁白的还带有蕾丝的连衣裙，里贝尔一时间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皱眉询问之下，他才发现自己的思维可能是太活络了一些。
之所以莫兰是现在这副模样，仅仅因为她是伯爵大人的贵客。所以为表尊重，宅邸的女仆长法安亲自带她去梳洗了一番。
...
希望人没事（蜡烛。
别的不说，里贝尔觉得法安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虽说，这已经入夜的时分，莫兰现在顶着的那个大号的遮阳帽般的帽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遮什么。
但是，整体来说，配合着已经扎成双马尾的发型还是挺不错的。
特别是莫兰之前还是一副可以从右手放出暗影黑炎龙的样子，现在却白的不像话，更是让人贴切的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反差。
里贝尔觉得，有时候也应该给法安这种努力认真的优秀员工，一些奖励才是。
只是，他也不知道法安喜欢什么。
喜欢吃小孩？
嗯...就算真喜欢他也不能送就是了。
里贝尔喝了口茶，将多余的思绪从心中赶出去之后，便和莫兰交谈了起来。
“莫兰教授...”
还未等里贝尔说完，就见莫兰微微抬起头，眼角噙泪以幽怨的口吻说道，
“魔神之血中的诅咒，注定会降临在这座宅邸之上！”
“...”
啊这。
是是是。
里贝尔真是吓得快连茶都喝不进去了。
...
...
又过了一阵，等到莫兰教授的情绪近一步稳定之后，两人之间才终于形成了正常的对话。
至于莫兰情绪稳定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她也喝了茶。
只能说，那些贵族在开始商谈之前，必须喝杯茶的习惯，是有魔导依据的。
重新面对起四角学会的教授，莫兰。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
回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莫兰，还是在格林沃特城的时候。
嗯，是从东梅周报上的头版...
自从来到旧王都之后，里贝尔就没有什么闲心去看报纸什么的了。但是现在，他觉得只有东梅周报，还是分出时间每周查阅一下比较好。
因为，上面登载的让里贝尔有印象的有三个人。
分别是，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怪盗莱莎，以及莫兰教授。
怎么说呢...
里贝尔都怀疑东梅周报的编辑，有和他相似的金手指。能从新梅王国如此多的芸芸众生中，偏偏找出三个散发重要配角光芒的人。
而就算没有这件事，对于天谴教会是个隐秘犯罪组织的印象始终去不掉的里贝尔，还是觉得组织之中身份算是颇高的莫兰，真的就如同一名普通少女一般被塔娅等人拉去揉搓的事情，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里贝尔，其实也不是脑子一热，就对莫兰做出了疑似是冒犯的行径。
而是由于之前去四角学会时，他就已经关注到了这名发光的少女，所以从梅璐艾塔以及莫比的口中，打探到了对方的一些信息。知道她除了有些“病”之外，似乎很好相处，且没什么战斗能力。
再依仗着他和学会的合作关系，各种身份以及莫比的庇护，他才“敢”发出那试探般的命令。
“我向学会提出的请求，是对语言特别是古语言有研究的学者，或者是乐理专门的学者。莫兰教授，请问你可以帮我解决，哪方面的困境？”
“哼，全部由我来解决便是。这个世界之中，就没有我不懂的东西！”
莫兰稍微扬起面庞，很是骄傲的说道。
而里贝尔沉默之余，也不知道对面这位蓝发双马尾到底是又犯病了，还是真的有自信。
毕竟，莫兰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四角学会四名教授之一，并且表面世界之中还因为研究有巨大贡献而登上过报纸。
“但是，作为我提供帮助的交换，我需要相应的酬劳！”
“酬劳...”
里贝尔沉吟了片刻。
莫兰要求报酬，里贝尔不会觉得不快，反而有些求之不得。
这代表他与四角学会的合作关系很健康，并且只要他能支付足够的代价，还可以从四角学会之中获得更多的帮助。
更关键的是，花家族的钱他不心疼！
“你、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白白帮忙吧？就算往冒险家公会发布委托，也是要有报酬的。更何况，我可是学会的教授。”
大概是将里贝尔的沉吟当成了拒绝的莫兰，有些迫切的再度开口。
而看到这样的莫兰，里贝尔心中古怪但是没表现出来。
怎么感觉...这名少女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在他这里？
而且，从语气来看。里贝尔向学会提出的请求，是莫兰主动揽在自己身上的。
难怪，早上刚发去请求，晚上莫兰就到了。
不是学会的效率快，而是莫兰比较急。
“你想要什么？”
“等等...对了，我换下来的衣服呢？”
伴随着莫兰的提问，里贝尔也和她一同望向塔娅。
“回这位贵客，除了兜帽长袍之外，其他的已经烧掉了。”
“哈啊？！”
诶——？
这到底是管家小姐脾气太暴躁了，还是那衣服已经脏到没有抢救的余地？
“不过，装在口袋了的物品，我们有事前取出。”
塔娅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然后，里贝尔看到莫兰竟然松了口气。
好吧，看来就只有他在意那些被烧掉的衣服。
...
不多时，塔娅将莫兰的随身物品取了过来。
然后，莫兰便从中找出了一个无比精致的盒子，然后将其打开。
只见，里面零星的放着几张卡片。
“我要的报酬就是这个！你那边有全部的七十二张对不对？”
里贝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之后听到七十二这个数字，才突然意识到。
这原来，就是无名餐厅会随着邀请函，送出去的那些卡片。
“...”
里贝尔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嘴角抽搐或者“就这？”的神情。而是，皱起眉头似是有不满，然后很是“为难”的思考了一阵。
“全部一套是不可能的。但根据你拿出的成果，我可以相应的支付一些。”
“好，成交！”
就这样，莫兰教授因为她可以获得无名餐厅特有的珍贵魔神卡片而欣喜。
而里贝尔也因为，他可以用几张能批量印刷的纸片换来个苦力而感到满意。
在这个没有任何人会受伤的合作之中，双方都很快乐。
...
...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
邀请莫兰在无名餐厅吃了些兔食，不，晚餐之后，里贝尔便带着对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看着这位教授抱着头，双眼充满血丝的瞪着写满“圣歌”歌词的纸张。
再三向里贝尔确认，这真的是一门语言，而不是里贝尔乱写之后，莫兰便开始和那不知名的语言较起了劲来。
看着莫兰苦战的样子，里贝尔一开始还有些不忍。
因为，他其实也有些担心，“圣歌”使用的语言，实际上是《魔女在悲鸣》制作组里，某个人胡乱编出来的。
不如说，如果真在异世界有相对的语言，才细思极恐。
这代表不是他前世里，有人居然懂异世界的罕见语言。就代表哪怕游戏制作组一个无心的离谱设定，在异世界也会变成现实，合理的体现出来。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里贝尔反而坦然了。
反正，他要支付报酬的。为难一下人家大教授又怎么了？
莫兰在苦战的时候，里贝尔也没有闲着。
他检查起了，他的魔神卡片，引得莫兰时不时就传来羡慕的目光。
里贝尔回想起，当时他打算制作一套用来收集的卡片，来增加餐厅客户黏性时的情景。
说到集卡，里贝尔最先想起的自然是梁山上的那一百零八位。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预案。
不说放在这个世间之中会不会违和之类的事情，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背不下来那百八个人...
于是，接着他又想到了宝那个什么梦。因为，只是关东图鉴的话，他是背的下来的！
只是，后来也打消了想法。
因为，宝那什么梦，放在这个世间实在是太前卫了一些。并且，这个世界有看得到的幻兽，还有幻兽大图鉴这种东西。
阿宝，还真不一定争得过。
所以最终，里贝尔选择的是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神。
如果问里贝尔为什么能记住七十二魔神。
那里贝尔只能回答，
别问，问就是病过。
做好决定之后，里贝尔先是向塞巴斯咨询了可行性。
比如，魔神这样的概念，会不会遭到教会的针对什么的。
而塞巴斯的答案，是不会。教会还没有多管闲事到那种地步。
再比如，这些魔神都带着贵族爵位，甚至还有亲王、君王的存在，会不会犯忌讳。
得到了答案，还是不会。
至少，里贝尔以伯爵的身份创作这样的卡片，不会引来任何的麻烦。
甚至于，里贝尔的这些担心，还会成为魔神卡片的优势。
因为，魔神对于这个世间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概念。除此之外，堂堂的魔神在地狱还要根据贵族的爵位排排坐的事情，不仅不会让贵族们反感，反而会对他们产生难以抑制的吸引力。
于是，就这样魔神卡片就开始问世了。
由于某位大师的产能问题，现在的魔神卡片其实只制作了不到三十名魔神。
但是，里贝尔很巧妙的挑选出了数字，也将第七十二位魔神早早的放了出去。导致，在不知情人的眼中，魔神卡片的一套，是早就制作完了的。
当然，里贝尔不担心到时候，没有足够的卡片作为莫兰教授的报酬。
因为，魔神卡片看似是七十二位魔神的七十二张。但实际上...是七百二十张。
作为一名玩过手游的人，里贝尔如果不在一张“一阶卡”上稍微做出些改变，变成“二阶卡”，然后每张卡弄出一到十阶，他就不配当穿越者了。
甚至于，七百二十张还不是个结束，他的终极计划是一千四百四十张。
想想，一张卡随便换下色调，左右翻转一下就变成另一张卡，并且还是美其名曰的“珍稀卡”，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还有，既然这卡都是珍稀卡了，入手比较困难，一张卡分成九个碎片，不也很合理？
所以，里贝尔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手里存货会不够。
说起来，无名餐厅其实是有一套“升阶”的机制的。
每次来光顾的回头客，都有“概率”将手中原有的一张卡进行升阶。
不过，这个“概率”的解释权自然是在伯爵大人这里。
而里贝尔虽然没有外传过，但是他相信有人能发现，带新的客人一起光顾无名餐厅的时候，卡片能升阶的概率会提高很多。
...
“啊——”
就在里贝尔美滋滋的想着怎么用他体验过的“技巧”，用卡片来折磨旧王都的贵族们时，莫兰崩溃般的叫声响了起来。
看着莫兰，里贝尔的第一反应果然还是想摇头。
因为，莫兰的想象之中，她是流淌着“魔神”之血的。
然后，他这里是魔神的产地...
想来，将来莫兰的病好之后，想起今天的事情，会格外的想掐死过去的自己的吧...
“有收获吗？”
“有！”
莫兰果断的回答道，令里贝尔有些意外。
“已经知道那是门什么语言，或者知道那些语句的意思了吗？”
“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但至少八成，这门语言是一千年多年前，只有阿斯特王室使用的古阿斯特语！”
里贝尔听闻一怔，未等他对这个世间或者说前世发出质疑，就听莫兰接着说道，
“这个大陆，就没有我不会的语言。除了古·阿·斯·特·语！所以，我看不懂的，就只能是古阿斯特语！”
“...”
里贝尔默默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思考着天黑成这样，是不是该把孩子送回去。
“我只看过古阿斯特语的一部很残缺的文献，也从上面只破译出了一个词语。”
“‘祈祷’。”
“这段文字之中，最常出现的那个词语，读音就是古阿斯特语的‘祈祷’。”
里贝尔眉头一挑，又愣住了。
他已经有些搞不懂，这位莫兰教授到底靠谱不靠谱。
如果换个词语，里贝尔定然认为是莫兰在瞎编。但是“祈祷”这个本就不是很常规的词语，外加“圣歌”被演唱出时的氛围与周边景色的话，又有些说服力。
还有就是，里贝尔想起梅璐艾塔总之在自称的特长，就是“为他人祈祷”...
“说起来，坎普雷特阁下为什么，会得到这份文字？古阿斯特语已经失传了数百年的时光。并且因为战乱，大概就连现在的王室，都不见得有多少相关的事物。”
“...”
里贝尔完全被问住了。
他已经有些习惯，他就算行为反常，有人也不会出声质疑，心生疑惑。所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晌，实在没有什么合理答案的里贝尔，看着莫兰满是质问的神色，默默的将手中的魔神卡片递了过去。
接到卡片，莫兰先是面露疑惑，但随即又神色一凛。
从莫兰逐渐凝重起来的神情上，里贝尔也不知道这位处在特殊时期的少女，究竟脑补了一些什么。
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王国诞辰祭到来
就如里贝尔预想的一般，这一天，莫兰果然留宿在了他的宅邸里。
对此，里贝尔都有些怀疑，他特意将宅邸扩充为了三座，是不是就是为了收容更多的怪人做好的准备。
而到了第二天，里贝尔才感觉到，这位学会的教授是真的很有能力。
首先，莫兰根据无名餐厅里的种种迹象，推测出了里贝尔向学会寻求帮助，是为了完成一首古阿斯特语的歌曲。
于是，她便在里贝尔已经谱写好的曲子之中，添加了一些“祈祷诗”的乐调。之所以，明明是“诗”却有乐调，就是因为过往的时期，吟游诗人的诗全部都是以咏唱的形式。
而里贝尔则是发觉，经过了莫兰的改编之后，虽然有些偏离他印象之中的游戏ED，但曲子本身也确实变得好听了很多。
不过，莫兰对于乐曲本身的改编，也只完成了大概一半左右。
原因是，她对于夜莺琴这种新兴乐器并不熟悉。所以，想要更好的完成这首乐曲，她表示需要认真的钻研夜莺琴的特点，倾听夜莺琴的音色。
但无论如何，莫兰总归是在短时间内拿出了很让里贝尔满意的成果。
所以，里贝尔支付了卡片。
莫兰很开心，里贝尔也很开心。
再加上不久的未来，莫兰能将乐曲改编的更好，能得到更多的卡片，所以她届时会更开心。
而里贝尔惊喜，他居然可以将这份工作全部抛给莫兰，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行。
至于歌词方面，对于神秘的古阿斯特语，莫兰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她甚至信誓旦旦的和里贝尔保证，就算是“终页”莫比的书籍之中，也不会有太多相关的记载。
不过，虽说在古阿斯特语遭到了停滞，但是莫兰却提出了其他的方案。
因为，那些终究只是些歌词，所以固然能知道含义最好，但主要方面还在发音、音调等方面。
而梅布莱恩王国漫长的千年历史之中，有几门已然被废弃的语言，据说与古阿斯特语的语感十分相近。所以，莫兰表示如果将演唱家带到她的面前，她可以帮忙修正发音方面的问题。
于是乎，真的就仅凭莫兰一人的能力，里贝尔就看到了不久之后，他心目中的“圣歌”被很好的完成的情景。
只不过，里贝尔意外的没对莫兰产生类似于叹服、改观甚至畏惧之类的情绪。
毕竟，他知道他只需要手持着魔神卡片高高的举起，下方的莫兰就会做出踮起脚尖拼命伸出双手之类的姿态。
当然，里贝尔并没有实际这么做，因为有安全隐患。之前，他这么拿零食逗爱丽丝的时候，就被咬了...
除了乐曲与歌词方面，都有了不小的进展之外。里贝尔还发现，莫兰的存在可以替他解决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梅璐艾塔是不能频繁的来到无名餐厅的。所以，原本在演唱的排练方面是很成问题的。
但现在，里贝尔只需要多拿出几张卡片，学会的大教授莫兰小姐，就会替他好好的调蕉梅璐艾塔。
最终，在莫兰离开里贝尔的宅邸时，她的珍藏就已然翻了几倍。
而里贝尔也很看好莫兰。
再怎么说，只剩七百多张，莫兰教授就可以集齐整套表魔神卡片了！
...
...
时间匆匆转过。
新年之后，距离王国诞辰祭到来的十多天时光，成为里贝尔来到旧王都之后，罕见的安稳时节。
轮回魔女方面，为了与银之歌姬在舞台上对抗，里贝尔这边如之前的预想一般，准备了四个节目。
分别是他的独奏，金之歌姬，不，现在应该说金之奏者与约翰的合奏，依文娜的独奏以及他与梅璐艾塔的“圣歌”。
里贝尔好好的发挥了一下，无名餐厅的特殊人才储备。
他让剧团的编剧杰琪，写了一段简短却引人入胜的背景故事。
这个故事并不会在谢丝塔的谢幕演出上展现，而是以一种宣传小册的方式进行流通。
对于没有拿到宣传小册的观众而言，只是看舞台的表演也不会缺少什么。但对于有宣传小册的观众而言，背景故事的补充会帮助他们更好的欣赏演出，在听音乐的同时，看到一出简易的“舞台剧”。
不过，里贝尔觉得应该不至于有观众拿不到这宣传小册。
因为，坎普雷特家族最不缺的就是（），并且为了印魔神卡片直接就收购了几间印刷厂。所以，到时候，宣传小册会大量印刷，且通过临时招募的大量人手铺天盖地的进行发放。
与无名餐厅需要维持的位格不同，谢丝塔的谢幕演出终究还是赫尔曼剧团在王国诞辰祭上的舞台的一部分。
所以，里贝尔也不怕过分的广告，会影响到什么。
当然，一个好的背景故事，是不能缺少插图的。特别是对于这个信息流通缓慢，人们缺少想象力的世间而言。
于是，最近脱发量呈恐怖指数增加的格罗菲尔大师，又被逼...呃，请求着画了几幅插图。
总结而言的话，由于轮回现象的存在而不能妄动的里贝尔，已经尽可能的做了他能做的事情。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有收获，就只能等演出的那天才能知道结果。
另一边，天谴教会方面。
首先是背叛的事情，已然被莫比很好的掩盖。
只能说，就连审查者都开始监守自盗的时候，组织是真的毫无办法。
莫比也没有刻意的将所有事情掩盖。毕竟，这样即使瞒得过一时，最终也会暴露。
她很巧妙的隐藏起了诸多的痕迹，然后向组织上报了数次“合乎情理”的内容。让组织产生了，“虽然湖光可能遭遇了一些问题，但还不需要过分介入”的错觉。
而顺利的话，等到组织真正意识到湖光遇险的时候，就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
到时候，无论是里贝尔还是莫比都不在旧王都，且各种痕迹也会被彻底的掩盖。所以，除非组织中有人具备特别离谱的手段，他们便可以基本从湖光的事件上脱身，继续充当天谴教会的虔诚教徒。
说起来，之所以湖光的事情，组织的反应会有所迟滞。还是和湖光现在追捕叛徒的特殊任务有关。否则，常态的审查者突然很长时间没有音讯，组织是不可能没有应对的。
另一方面，组织的任务，这段时间的进展也很不错。
无名餐厅的生意，也算是在蒸蒸日上。
至少，餐厅已经连日客满到，不得不执行预约制的程度。
在四角学会加入之后，学会在他们本就已经织起了一些关系网之中，也适当的散播了有关于无名餐厅的讯息。引导许多贵族成为了无名餐厅的顾客。
再加上，据塞巴斯所言，餐厅的高阶魔神卡片已经开始登上一些拍卖会，拍卖出的价格也很是不菲。所以，吸引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开始想要成为餐厅的客人。
短时间内，里贝尔觉得餐厅的人气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也达到了一个瓶颈。
而想要近一步的执行组织派遣的任务，从中“甄选”出一些可以在复苏计划中成为助力的人，里贝尔觉得需要一个爆点，让无名餐厅达到鼎盛。
至于这个爆点，也不难找。
王国诞辰祭上出场的，无名餐厅常驻的无名乐团，绝对可以让本只是小众的餐厅，成为享誉整座旧王都的存在。
当然，在一切都一帆风顺的发展的同时，也有诸多令里贝尔挂怀的事情。
远的，比如古阿斯特语。
据比较见多识广，且相对了解贵族、王室之间的事情的塔娅与塞巴斯所言，古阿斯特语确实存在，也很是神秘。
而之所以这门语言没有流通出去，主要原因是因为王室一直用令人难以想象的严苛规定，进行了禁止。
原因似乎是，阿斯特王室的血脉，配合古阿斯特语，能发挥出一些特殊的力量。
听着简直就跟血继限界配套的忍术似的...
令里贝尔在意的地方是，如果真有这样的设定。那《魔女在悲鸣》的ED里，梅璐艾塔唱了古阿斯特语的歌，然后引发了异象。是不是代表她有王室血脉什么的？
虽说，阿斯特王室千年来估计也有不少的分支。但一名村姑和一只小黄鸟，突然被说有王室血脉什么的，里贝尔也只能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
而且，本来就是不可思议产物，且能引发不可思议的夜莺琴的弹奏，配合上传闻能发挥特殊力量的语言，唱出的祈祷圣歌...
不会出事吧？
就算不出事，引来了王室什么的，也挺麻烦。
除开古阿斯特语的事情，稍微近一些的，还有那依旧不明所以，但将里贝尔大部分时间按在了宅邸里的“SOS”求救信号。
这件事里贝尔一直没忘，也一直很在意，可惜他也没办法去探寻和解决。
再近一点的话，就是四角学会带来的问题。
学会给里贝尔的感觉，很奇怪。
莫兰教授也就算了。那些似乎只是名没长大的半大少女，自发的种种行为。并且，双方姑且也是对等的雇佣关系。
但其他事情上，明明是合作的关系，学会却一味的为里贝尔带来方便，自己则是从来没有要求里贝尔做什么的情况，让他心生起了警惕。
虽说，有莫比这个即使表面上离开了四角学会，但实际在垂帘听政的老太后在，学会被迫单方面为里贝尔这个“共犯”提供方便也说得通。
但里贝尔还是觉得，这种“恩惠”似的事物积攒下去，等哪天学会真的来请求他拿出身为合作者的诚意时，等待他的会是个天大的麻烦。
更何况，里贝尔最近还从无名餐厅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闻。
从真王教会那边，像是流出了一些关于“空白的百年”事情。
所谓“空白的百年”，是当初梅布莱恩王国建立初期的很多事情，都处于谜团的状态。
以阿斯特王室来说，他们时常是空白了几年之后，突然就占领了一片巨大的领地，突然就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英雄豪杰来投。反正，百年的“突然”后，阿斯特王室就建立起了一个横跨大陆的庞大王国。并且，封赏了许多，据说有巨大功绩的贵族。
说来，之所以“坎普雷特”家族一直有很特殊的地位，并且很出名。正是因为哪怕在“空白的百年”里，坎普雷特家族也有许多事迹可以考据。
总之，传闻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离谱。
说当初之所以会出现“空白的百年”，是因为阿斯特王室在征服大陆的时候，用了不该出现在世间的力量，与地狱的恶魔签订了契约...
简而言之，王室出动了魔神！
然后，那些印有坎普雷特家族家徽的魔神卡，是“证据”。是继承了见证过“魔神战争”的古老血脉的现今的伯爵大人，想要让世间知晓一些历史之中的隐秘。
而这听着就很扯的事情，现在有了一些气候。是因为跳出了很多历史、考古之类的著名学者，在各种列举“证据”以及“可行性”。
这些学者哪冒出来的？
里贝尔将目光盯到了四角学会之上。
联系梅璐艾塔的事情，之后就不了了之，真王教会好似彻底放弃了追捕两姐妹。
他有些怀疑，四角学会和真王教会，说不定以梅璐艾塔的事情为契机，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啥交易...
不过，即使有所问题，里贝尔也终归只能先静候奇变。
甚至于，魔神卡片火得猝不及防，让里贝尔也觉得背后可能有推手。
毕竟，他虽然对于他设计的这套抓住了人各种心理的卡片，有十足的信心。但流通渠道有限的情况下，无名餐厅的特色里，只有卡片格外火爆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
...
转眼间，为期七天的王国诞辰祭，正式开始。
在银之歌姬为绝对主力的赫尔曼剧团的“首演”，引爆了全城的当天，无名餐厅也开始了一定程度的造势。
第一天的傍晚，餐厅的舞台上，出现的是常客们已经颇为熟悉的身影。
谢丝塔。
只不过，这一天谢丝塔的表演将与以往有所不同。
她将向世人第一次展示，小提琴舞者的风采。

第二百二十七章，诞辰祭期间
坐落于旧王都的北城区，有着一座王家大剧场。
就如名称所示，这是一间平日里只有王室或者王室招待的客人，会使用的剧院。
而一年里，除了王国诞辰祭之外，完全不会对民众开放的这座大剧院，规模则是超过了沙怀特贵族大剧院。
由于银之歌姬的活跃，已经有连续三年，王国诞辰祭期间，王家大剧场都出现了几乎被赫尔曼剧团独占的状况。
...
王国诞辰祭的第三日。
清晨时分，王家大剧场后台的专属休息室之中，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正在专心的对着镜子，精心的装扮着自己。
虽然比不上被誉为完美女性的谢丝塔，但安托瓦奈特也拥有着一副极为美丽的容貌。只不过，过往金之歌姬还在活跃的时期，一方面是尚为年幼的安托瓦奈特，面容上有着太多的稚气。另一方面，又由于两人的氛围总体而言都是在“妖艳”的风格之中。
于是，当时一起站在台上，安托瓦奈特就会不知不觉间彻底被金之歌姬的光芒所遮盖。
“你真的要同意她带上所谓‘无名乐团’，参加谢幕演出的事情吗？”
忽然间，安托瓦奈特手指上的戒指散发出浅蓝的光芒，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中响了起来。
“不同意又能怎么办？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你也应该有相当的年纪与阅历了才是。”
安托瓦奈特毫不留情的恶声说着，继续带着满脸的不耐烦梳着那美丽的银色长发，
“真是想不到，那个女人居然在最后的最后，表现出了狡猾的一面。那个所谓的乐团，应该已经组建了很长时间，但是她却在王国诞辰祭已经开始之后，才提出让那些人加入谢幕演出。真的是一丝回缓的余地都没有。剧团一旦拒绝，她只需要随便的闹一番，就能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
安托瓦奈特说着，顿了顿，
“所以，你确定那个女人，真的只是‘普通人’吗？为什么，她的每一次行动，都能恰好的打在我们的痛点之上？”
“我可以肯定，她与魔女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
戒指的声音答道。
“哼，那还真是奇怪了。算了，就当是那个女人不简单吧。毕竟，是曾经可以一人支起整个剧团的金之歌姬。并且，作为被垂涎了那么久的王国最耀眼的花朵，却始终没有被摘走什么的...她的心里，黑着呢。”
安托瓦奈特开始修起了眼眉，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就应该早点让她消失。”
“安托。”
“凶什么？真吵。又要说规则这，规则那吗？既然你对规则什么的那么熟悉，为什么没能阻止那个女人，将伯爵引来？”
安托瓦奈特对着戒指里的声音质问道。
“所以说，谢丝塔只是名普通人。轮回的力量，无法用来修正她的行动轨迹。”
“没用的东西。”
安托瓦奈特厌恶的扫了戒指一眼。
“总之，要多小心坎普雷特伯爵。他那边的状况，十分的异常。似乎，短时间内就有大量的‘种子’，聚集到了他的阵营之中。有能力从城外入侵的古怪力量，也与他有关。所以，谢幕演出中，可能会发生预想之外的事情。”
“哦？真可怕真可怕。大量的‘种子’？有资格成为魔女的人，不是整座大陆都没有多少人吗？他又是怎么做到将那么特殊的人群，准确的聚集起来的？你不是说过，如果不是在这城市里，就连你也无法辨析出谁是‘种子’？”
安托瓦奈特口上是这么说，但神态还是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中的感觉。
“不清楚，或许和城外的那个入侵者有关。不过，即使有可以分辨的能力，想要将‘种子’聚集起来也并非简单的事情。否则，这座城市里的几个势力，也不会一直只是蠢蠢欲动，却没有大行动。”
“所以，到时候谢丝塔带来的无名乐团登台，到底会发生什么？如果是魔女战的话，我可不行哟，我本质上还是名娇弱的少女。”
“不会的。有规则在庇护着...我也会试着尽力阻止一些人来到这座大剧场。”
戒指的声音稍微停顿了片刻，
“而且，我觉得既然谢丝塔说了要登台的是无名乐团。所以，伯爵或许是想在舞台上彻底的压制住你。毕竟，有能力收集‘种子’的存在，不会不懂得魔女之力的依附方法。”
“舞台？在舞台上压制我。哈...”
银之歌姬，突然用她那很好听的声音，爆发出了一阵格外没品的笑声，
“凭什么？就凭传闻之中，我们的小提琴舞者吗？”
说着，安托瓦奈特站起身，佯装拉着空气小提琴，然后夸张的在宽敞的休息室中踏起了华尔兹舞步，
“真的是很有威胁呢！如果这里不是大剧场，舞台也不是剧团的舞台，而是属于马戏团的话，我可真是要怕死了！”
“安托...”
“放心吧。舞台上的我，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银之歌姬，再度坐回梳妆台前。
她将指尖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而镜中那名银色的少女，这一日也依旧，完美无缺。
...
...
王国诞辰祭的第四日。
自诞辰祭开始以来，由于小提琴舞者谢丝塔正式上线，所以无名餐厅里...嗯，多了很多男性的顾客。
里贝尔看着场中一些连赫尔曼剧团的公演都不去看，早早就守在无名餐厅等着看谢丝塔的老（）们，忍不住直摇头。
实际上，不再执着于在赫尔曼剧团的舞台上留下爪痕，以求一席之地之后，谢丝塔的着装已经保守很多了。不再能看见东西半球什么的。
但这也依旧熄不灭这些男性顾客们的热情。
不过，换一种思考方式的话，这应该代表着银之歌姬的舞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有着绝对的吸引力与统治力。
这对于还有几天，就要登台一决胜负的里贝尔而言，无疑是一件振奋心绪的事情。
无名餐厅的舞台，已然不再需要遮遮掩掩的帷幕。而舞台之上，身着代表热情的深红礼服，谢丝塔正随着舞姿演奏着节奏颇为激烈的乐曲。
随着谢丝塔的步伐，稍微扬起的圆裙，就像是一朵盛放中的巨大玫瑰。视觉效果，不可谓不惊人。
只不过，这小提琴舞者的表演，也并非没有缺陷。
最主要的缺陷，就是谢丝塔这名演奏者，气场实在太过于强大了。以至于，观众都会不自觉的被她的舞姿所吸引，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她到底在弹拉着些什么。
不要说是观众，就连里贝尔看谢丝塔的表演的时候，偶尔都会忘记乐曲的旋律。
但即便如此，里贝尔也不担心。
因为，仅仅只有谢丝塔的舞台还并不是完整的。
等到谢丝塔的演出结束，伴随着热烈的掌声退场之后，出现在舞台边缘的，是约翰。
此时的舞台，已经近乎被鲜花所淹没。
说来，自从无名餐厅开业以来，周边的花园基本就处于常秃的状态。
只要花园里有花开放，那这朵花肯定会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被人买走...
而就在里贝尔稍微有些分神的这个时间里，舞台上就发生了一些事情。
本就紧张到肉眼可见，同手同脚之余动作也如同机械一般的约翰，居然被花绊倒，脸朝地趴在了地上。
看到约翰摔的如此结实，里贝尔也不禁用手扶住了额头。
之所以，他拿出了几天时间，打算让约翰也登台表演表演，就是为了避免“决战”的那天，发生这样的情况。
而某种意义上，约翰这名男主角也算是绝对不会辜负别人的期望。
毕竟，别人觉得像他这么普通的人，突然登上诸多目光瞩目的舞台，会无比紧张到出糗。那他，就真的因为紧张而出糗了。
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之后，脑袋宕机了一阵的约翰，大概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顶着泛红的鼻子，依旧紧张无比的坐到了夜莺琴的侧旁。
虽说，约翰目前为止的表现很是糟糕。但由于无名餐厅的客人都比较有素质。所以，并没有嘲笑声，只是显得格外的安静。只有少数几人在窃窃私语。
其实，在谢丝塔之后就是这一天最后的压轴演出。然后，通常这个压轴者是依文娜。所以，正在窃窃私语的便是依文娜的几位铁杆拥护者。
不得不说，以一位贵族少女为核心的依文娜的铁杆拥护者，都有了粉丝团的雏形。其他的不说，就光是礼物，依文娜这段时间已经收得房间里快摆不下了。
在寂静与略有的质疑声之中，约翰长舒了口气，将手放在了夜莺琴的琴键上。
瞬时间，在场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约翰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
不多时。
约翰的演出结束。
场间，没有任何的声音。
并非因为约翰的表演太差，而是有些优秀过头。
随即，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随着贵族带来的随从们，又将各种鲜花掷上舞台，舞台看起来更加的拥挤了。
几名依文娜的铁杆拥护者，都愣住了。
虽说一次的演出不至于让她们改弦易辙，但是约翰的演奏也给她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由于，以往莱莎、依文娜甚至里贝尔，在弹奏夜莺琴时总是在帷幕之后。所以，观众们都不知道，原来将夜莺琴弹奏出了一定水平之后...弹奏者是会发光的！
就算对于音乐鉴赏方面没有什么涉猎的顾客，这一天看到约翰弹着弹着发光，并且让几只鸟类幻兽落在肩膀、头顶等位置的情景之后，也能理解对方之前的演出是多么的出色。
从夜莺琴旁站起之后，约翰又变成了那仿佛齿轮出现了故障的机器人般的模样，同手同脚的走到舞台的前方，对着台下鞠了个躬。由于用力太大，约翰还差点摔了个跟头。
但是，即使约翰的表现有些滑稽，下方却也不会有人笑话他。
并非只是因为这些顾客的素质高，还因为，约翰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就已然得到了许多观众们的认可。
...
...
这一日的无名餐厅，也在客人们依依不舍的氛围之中歇业。
歇业之后，作为这一天演出的主角之一，约翰便少见的被宅邸的人包围了起来。
宅邸中的人，其实也并不是很了解约翰。
因为，在他人的视角里，约翰是伯爵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之后便一直在西宅练琴，从来不出门的“神秘”少年。
而约翰本身就低得要命的存在感，也让宅邸里的人经常忘记，还有这么个人。
然后今天，众人得知，这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原来是位出色的夜莺琴演奏者。
在众人略有好奇的提问之中，约翰全程红着脸低着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姿态。
但总之，这一天起，他算是正式的融入了伯爵大人的怪人圈中。
等到大部分人都开始散去，在二层的里贝尔听到了一些约翰与宅邸之中的人的交谈。
比如，
“虽然不知道我的这份演奏能不能算作是礼物。但是，生日快乐，杰琪小姐。”
听着约翰的话语，同样在宅邸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厨师杰琪，看起来感动的一塌糊涂。
而里贝尔也明白了，为什么约翰一定要选在这一天登台。
再比如，
“非常感谢，琼斯先生。是您制造了如此出色的乐器，才让我这个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的人，有机会站在舞台之上。”
听着约翰的话语，琼斯好像也挺感动的。他一边用手指在鼻子下方擦拭着，一边用力的拍着约翰的后背，说“以后叫我琼斯叔叔”之类的话语。
还有...
“法安小姐，记得您很喜欢这种淡黄颜色的花。所以，如果您不介意我的这些花也是从他人的手里收到的事物的话，还请收下。”
接过约翰递过来的花束，法安也很感动。一手扶着修长的脸庞，现场表演了一口五朵花，满面红光。
像是类似的事情，之后也一直在上演。
而将这些“无意识攻略”似的情景，从头看到尾的里贝尔也不禁感慨，这个约翰即使再普通，果然也是名男主角。
...
...
又是一夜经过。
王国诞辰祭的第五天。
这一天一大早，来到宅邸的莫兰教授，便带来了另外的一名四角学会的成员。
她正是，梅璐艾塔。

第二百二十八章，合练
之前里贝尔便听莫兰教授说过，在她的倾力调蕉下，梅璐艾塔的“圣歌”已经唱得很完美了。而倒也不是里贝尔不信任莫兰，而是就算梅璐艾塔那边唱得再好，不和他这位弹奏者一起合练一下，到时候直接登上舞台大概也只会失败。
梅璐艾塔直接来到无名餐厅，固然是有风险的。
但是，现在处于王国诞辰祭的特殊时期，并且真王教会也没有再针对梅璐艾塔。所以，只是偶尔的话，梅璐艾塔的出行也不至于恰巧出现意外。
不如说，对于梅璐艾塔而言，真正危险的反而是无名餐厅这边的人。
要知道，塞巴斯还有斯佩西，可是在大宅邸时，见过这名当时在被绑架状态的圣女的。
于是，里贝尔特意派遣了餐厅的优秀员工莱莎，去帮梅璐艾塔进行了一些乔装。但是，等到实际见到梅璐艾塔之后，里贝尔觉得这个举动或许有些多余。
此时，站在里贝尔面前的梅璐艾塔，身着着一身棕色的兜帽长袍，腰间束着作为学会象征的书籍。双手优雅的交叉在身前，微微的弯着背脊，上半边的面庞隐在兜帽的阴影之中。略带微笑的嘴角，显得神秘无比。
只是光看外观与氛围，梅璐艾塔简直就像是秘法师之类的人，完全是四角学会的老成员。
这样，别说是塞巴斯和斯佩西认不出来，就连莫兰说这名女性就是梅璐艾塔之前，里贝尔都是满心疑惑。
将准备好的几张卡片，交给了莫兰之后。莫兰就欢天喜地的离开，去餐厅玩了。
自从之前有一次，莫兰偶遇了爱丽丝，发现爱丽丝居然持有很多的魔神卡，并且只是用一些零食就能将其换来之后。莫兰就认下了爱丽丝这位挚友。
只能说这挚友可真廉价...
“所以，莫兰那个家伙，真的和你关系很好吗？”
看着莫兰摇晃着手臂，踏着欢快的跳步离开的情景，里贝尔忍不住对着梅璐艾塔问道，
“怎么现在这个氛围，就像是几张卡片，她就把你卖掉了一样？”
“才没有那种事！”
一张口，身上的神秘氛围就消失无踪的梅璐艾塔，将兜帽摘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又是好久不见了，里贝尔先生！”
...
...
不久之后，东宅的音乐室之中。
在夜莺琴前，整理乐谱的里贝尔，看到了梅璐艾塔先是好奇的在房间里张望了一番，接着就淡定的在茶桌旁坐下，开始喝起了茶的情景。
果然，还是那个梅璐艾塔。
不如说，只是十多天的时间，梅璐艾塔真的在学会里变了个人，反而挺吓人的。
之前在大宅邸的时候，里贝尔就有些怀疑，梅璐艾塔的“圣女”身份，可能只是被凝缩在了那身雅致的长袍之上。而现在，他更是确定，梅璐艾塔真的是穿什么衣服，就会大致的变出什么样的氛围。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特技的一种了吧。
喝了口茶之后，梅璐艾塔小声的说了一句，“这里没有外人，姐姐”。之后，梅璐艾塔的束身长袍里就有个微小的隆起蹿到了长袍的顶端之后，飞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她的头顶。
虽然过了一段时间，但梅丽安，依旧是那副小黄鸟的身姿。
说起来，以往虽然里贝尔并不介意，但是梅丽安却几乎不会落到他的头顶，大多时是会落在他的肩上。但是，到了梅璐艾塔那边之后，梅丽安似乎很习惯且执着于落在梅璐艾塔的头上。
或许，这就是梅丽安在表现“自己才是姐姐”的方式吧。
另一方面，里贝尔发觉梅璐艾塔的特殊能力，在侦查方面是越来越好用了。
在这有神明之力的世间，且身上也有神明祝福的情况下，梅璐艾塔掌握的最好用的力量，是天生的特殊能力这件事，还挺微妙的。
追根究底，这所谓的特殊能力，又是什么呢？
由于里贝尔有金手指，并且穿越前就“见过”梅璐艾塔。所以，梅璐艾塔在他心目中，自始至终就是理应奇特，有什么特别的力量都不奇怪的那种存在。
但仔细想想，撇开这些偏见，梅璐艾塔一闭眼能看到他人的心象，简直不要太奇怪...
对于这件事，里贝尔思考过之后，还真就找到了一个疑似答案。
如果说梅璐艾塔比起普通人，自出生就多出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魔女之核。
而这种无论是谁都直呼神秘的事物，除了是成为魔女的资格之外，能给持有者带来一些特别的力量，应该也是有充足可能性的。
之所以，里贝尔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他还看到过一个例子。
那就是在格林沃特，魔女之茧里，爱丽丝表现出过的异常。不知道在惧赋予的梦境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的爱丽丝，身上出现了一个仿佛是她长大之后的虚幻身影。
这件事，里贝尔特意的质问过惧。而惧的答案，是除了梦境之外，她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也做不到。而且，那也并不是魔女仪式之中，理应出现的现象。
成为衍生魔女之后，魔女之核的拥有者会以全盛期的形式呈现。但每个人的全盛期则是不定的。所以，并没有成为衍生魔女时，会长大成人之类的规则。
于是，里贝尔便推测，或许爱丽丝身上出现过的异常状况，便是她身上魔女之核，带来的特别的力量。
同样的道理，还在修女格蕾丝的身上有所呈现。
她那近似于洗脑般的力量，大概并非是从惧的身上借来的。因为，除了死期临近的最后，格蕾丝与惧一直都是呈对抗的状态。且那也并不会是魔女之力的影响，因为她还没有创建连环杀手组织，收集魔女之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种能力。
至于依文娜...
嗯，里贝尔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别力量。
怪盗团长女布莉姬特的占据他人身躯的能力，以及次女莱莎变幻成他人的力量，她们都明确的说过，是一种“近似于神明祝福”的事物带来的。
但依文娜，无论是一定程度的变装，还是逃跑时会用到的道具，都是常识范畴里的事物。
姑且抛开依文娜不谈，还有一名魔女之核的拥有者，也就是里贝尔。他也觉得，自己是有特殊的力量的。
毕竟...他能看见别人发光什么的。
他一直下意识的认为，那是穿越带来的福利。
但很有可能，不是如此。
因为，他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力量。就是条件尚且不明，但是他可以获得那些女性具备的特殊力量。
两种力量，仔细想想，其实并不处在同样的规则之中。
所以，里贝尔很怀疑，他一直以为的金手指的力量，很可能有一部分其实是魔女之核带来的。
...
...
互相对了一下乐谱与歌词等等的事物之后，里贝尔和梅璐艾塔便准备开始合练。
在开始之前，里贝尔内心之中一直充斥着的，就是对于魔神卡片的赞叹。
为什么是魔神卡片？
因为，魔神卡片可以驱使莫兰教授，而莫兰教授将原本进度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圣歌”，变成了一副完整的作品。并且，她还在诸多方面进行了优化，让其既适合夜莺琴来弹奏，让其发音更加标准，还让其变得更适合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里贝尔现在，都有些怀疑当初莫兰说她“什么都懂”，并不是在说大话了。
而他也希望如此。
毕竟，他需要别人替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然后他手里魔神卡片也很多...
也不知道莫兰愿不愿意在伯爵的家族里当名管...呃，现在是园丁才对。
总之，在梅璐艾塔稍微清了清嗓音，里贝尔也稍微按了按琴键之后，“圣歌”的第一次合练，正式开始。
里贝尔，按下了第一个琴音。
然后，梅璐艾塔也一起唱了起来。
“...”
合练马上暂停。
“梅璐艾塔，你要等前奏结束后，主旋律开始时再一起唱。”
“哦...哦！”
梅璐艾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之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二次开始。
这一次，里贝尔弹前奏时，梅璐艾塔没有出声。然后，前奏结束了许久，主旋律都开始了一阵，梅璐艾塔还是没有出声。
“...”
合练又暂停了。
“为什么不唱？”
“呃...是这样的！里贝尔先生弹得太好听，我入迷了，所以忘记了我还要跟着唱。”
梅璐艾塔的话语，总是这样直来直去，说得里贝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该指正的地方，还是要指正。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合练，出现了状况百出的情况。
除了前奏外，间奏的时候梅璐艾塔也总是会弄错开始演唱的时机。
里贝尔很庆幸，他准备了两天时间来排练。否则，现在看起来还有些有趣的故事，到舞台上就是重大的事故了。
在不断的尝试之下，里贝尔与梅璐艾塔之间也逐渐有了默契。
悠扬的乐曲之中，古阿斯特语的柔美歌声，回荡在音乐室之中。
从先前的各种状况可以看出，梅璐艾塔是缺少乐感的，所以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是很有限的。
但这首“圣歌”却与她无比的契合。
独特无比的腔调，以及神秘语言本身便略显奇异的发音，只有在梅璐艾塔将这些结合在一起时，才不会显得古怪，反而会让人的内心仿佛都随之宁静下来。
...
合练到了中午的时分，才划下了休止符。
在里贝尔这位弹奏者都感到了疲惫的情况之下，他觉得梅璐艾塔的嗓子开始冒烟都不奇怪。
而伯爵大人的宅邸里，自然是有对嗓子有良好作用的茶的。
一边喝着茶，里贝尔也和梅璐艾塔随意的聊了起来。
明明有天大的事，压在头上，但还是有闲心悠哉的喝茶聊天。
这种感觉，真的是像极了当初在大宅邸的地牢之中。
“之前我就感觉到了，你还真是有副不错的嗓音。”
里贝尔倒也不是为了提高梅璐艾塔的积极性，才适当的夸赞，而是由衷的话语。
毕竟，梅璐艾塔的态度从来就没有再积极的余地。
虽说，事到如今想逃也逃不过去。但是，常人被要求在他人面前，配合着伴奏唱些什么，多少是会局促且迟疑的。
但梅璐艾塔，好像从来就与这种踟蹰无缘。
“嘿嘿嘿嘿～”
大方的接受着里贝尔的夸赞，梅璐艾塔双手抱着茶杯开心的大口喝着。
“你要多感谢里贝尔。如果不是他，你本就为数不多的才能，也不会增加一项。”
梅璐艾塔头上的梅丽安如此说道。
“姐姐好过分！什么叫为数不多的才能？我的才能还是很多的！”
梅璐艾塔很是不满的仰着头说道。
而此时梅丽安顺势的起身落在了梅璐艾塔的额头上。于是，一人一鸟，竟然意外的可以面对面，眼对眼的交谈。
“比如？”
“唔...”
“祈祷是不算的。”
“唔姆姆姆...我，我很结实！”
那是哪门子的才能？
也不用特意的吐槽出声，里贝尔的无言和小黄鸟复杂的神情，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不得不说，里贝尔看着这一幕还有些感慨。
因为，梅丽安，也就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女仆小姐，以往总是那副不亚于他的深沉面容，实在不像是能和别人开玩笑的性格。
而虽然梅丽安对于妹妹的态度，从过去那副什么都听从的小心翼翼的姿态，变成了现在这般随意打趣。
看起来，好像梅璐艾塔的待遇是下降了。
但在里贝尔知道，一对姐妹之间的关系，像现在这样才是健康的。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两人应该是切实的度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
...
...
里贝尔与姐妹两人交谈之际，差不多也到了午餐的时刻。
里贝尔知道会有人来音乐室，呼唤他去用餐。所以，提前让梅丽安藏了起来。
果然，不久之后，音乐室的门就被敲响。
而等到门被打开，里贝尔看见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意外的人。
今天，来告知里贝尔该去用餐的，竟然不是塞巴斯也不是塔娅。
而是，依文娜。

第二百二十九章，一生之敌
看到依文娜的出现，里贝尔感到了很意外。
因为莱莎和依文娜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她们在宅邸里，一直都是只负责穿女仆装，却从来不做女仆工作的类型。
要不是她们都有着无名餐厅演奏者的身份，想必现在都已经闲话满天飞了。
说起来，里贝尔突然发现，他的历任女仆，好像就没有对劲的。
他倒也不是想过一下，那种换衣洗脸都有人服侍的腐朽的生活。而是女仆们真的就没为他提供过，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照料。
一开始的梅丽安都不用多说，每天来叫里贝尔吃饭，偶尔端点茶，基本就是全部的工作内容。
而里贝尔还以为那已经是女仆的底线，却没想到其实是巅峰...
毕竟，现在他的女仆，连叫他起床、叫他去吃饭的职务都放弃了。
当然，曾经也有位身着女仆装的人，对于里贝尔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但是，从各方各面，里贝尔都不想承认他是“女”仆。
里贝尔的思绪间，他忽然发现，场间的氛围，似乎有点...险恶？
他应该只发了一下呆，没错过任何的对话。
但也不知什么原因，依文娜和梅璐艾塔，就开始互相凝视了起来。
...
...
时间还要倒回稍微早前的时分。
依文娜看到了早早出门，又早早回到了宅邸的莱莎，如同习惯般的在抱着莉莉九十九抱怨。
她又在痛斥着伯爵大人到底是怎么怎么过分，简直将她当驴当骡子在使唤。
而每当这种时候，只是默默的看着莱莎的依文娜，总是无法明确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想法。
如果说羡慕，那肯定不至于。她也没有成天都高强度工作的愿望。
所以，依文娜认为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如同笼罩了一重雾气般，模糊且无法抓住实体，却又让人无比在意且心痒之类的情绪。
特别是，在约翰已然成为无名餐厅的合格演奏者之后。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或许不再被需要”之后时，依文娜感觉到这种古怪的情绪，加重了很多。
而依文娜发呆时，莱莎的一番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天也是！伯爵大人突然让我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去一座什么学会的宅邸。为的，竟然只是为其中的一个人乔装！”
“还有这事？”
依文娜，凑近了过去。
对于莱莎一直以来的工作，依文娜只是一开始了解了一下，后来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了。
一方面，是莱莎做的都是些琐事，没有值得关注的点。另一方面，就是她相信里贝尔，不会去让莱莎做危险或者对她不利的工作。
还有就是，除非遇上里贝尔这样的异例，身为怪盗的莱莎也很难吃亏。
“嗯！很莫名其妙对不对？”
“对方是女性吗？”
“咦？你怎么知道？”
面对莱莎的疑惑，依文娜没有回应。因为，这出于她的直觉。
“对方，是名什么样的人？”
“诶？”
莱莎呆了一下，有些不解为什么连自己这位二姐都不怎么关心的依文娜，怎么突然关心起了一个陌生人，但还是带着略带委屈的声音描述着。
“不太好形容。但是，散发着一种让人下意识的感受到亲切的氛围。只是接触了很短的时间，就有种似乎能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的感觉。而且，听说还是最近才来到旧王都的。不过，短时间内她就很好的成为了那座学会的成员。所以，应该是位很具有能力的学者吧。”
前面的话语，是莱莎单纯的感受。而后面则是夹杂了一些她的个人推测在内。
本身，为了能更好的伪装成目标对象，莱莎其实就很擅长观察他人。而在格林沃特城，和某位侦探与伯爵的共同行动，更是让她有了一些下意识的分析非目标对象的习惯。
“至于其他的地方，虽然比不上谢丝塔小姐，但也很漂亮，而且是那种很耐看的柔和的脸型。年龄方面，似乎和依文娜你差不多，不过...”
不过成长方面，简直和你正好相反。
莱莎及时收住了声，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就算是她，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是吗。”
依文娜轻声的回应，开始思考了起来。
她回想了一下，里贝尔不再频繁的和她们商讨的时期。又联系这名女性是近期才到的旧王都，且从里贝尔需要用心的派莱莎为其乔装的事情。猜测，这名女性应该早就与里贝尔相识。近一步的推测，里贝尔找到的“替代者”或许就是这名女性。
只能说，来自格林沃特城的人，都多少有些侦探病...
依文娜的思绪间，莱莎又开始抱怨，然后蹦出了这样的一句。
“所以，在伯爵大人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呢！布莉姬特姐姐不是说好，伯爵大人应该是我们的同伴的吗？但这样的待遇，完全不是同伴，而是...唔...”
“奴隶。”
“对！啊，不对！我才不是奴隶！依文娜你也好过分！”
莱莎的抱怨对象，转移到了依文娜身上。而一直被揪着诉苦的莉莉九十九，松了口气后偷偷的溜走了。
莱莎之后的话语，依文娜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因为，她先前的一句话，又引起了她的思考。
“在伯爵的心理，我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同样是依文娜很想去问的问题。也是，最近依文娜总在内心之中泛起的疑问。
回想起之前，她几乎没有思索过这件事情。因为，里贝尔总是在和她一同行动，特别是来到旧王都搬到了这无名餐厅之后。倒也不是说，里贝尔时刻陪在她的身旁。而是，她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至于最近有了这样的疑惑，实际上也能代表着依文娜感受到了里贝尔正在逐渐的远去。
本身就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的两人，走上如同平行线的两条道路，实际上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的未来可以容纳进一位伯爵，也不认为伯爵的身边需要一名只是挂着名号的女仆。
所以，既然分离才是合理且上佳的结果。
那想这种问题，确认自身在对方心目中的存在意义，难道本身不就是件本末倒置的行为吗？
就在依文娜深陷自己的思维漩涡时，突然在额头出现的温热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果然没在听我说对不对！”
稍微抬起头，依文娜看见，是莱莎将并非义肢的那只手掌，轻轻的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抱歉，莱莎姐姐。”
“诶、诶？也不用道歉啦，可能也是因为我太啰嗦了，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看到依文娜的神情有些黯然，莱莎连连说道，
“其实，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和姐姐我商量的哟！这眉间，这几天总觉得又开始皱起来了...还有，之前我看你在镜子前一直发了很久的呆。”
“...”
依文娜稍微低下了头。
之前她站在镜子前发呆，也是因为心中那团毛躁躁不能释怀的感觉。
她当时在想，既然自己是名医学生。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剖开自己的身体或者头部，看看是不是有那些器官发生了病变。才让自己产生自己也理解不了的情绪。
“有些事情，即使说了，莱莎姐姐也是不会明白的。”
轻叹了口气之后，依文娜轻声的说道。
“这...你不说怎么知道！”
莱莎不满的回道。
“那，有些事情，即使说了，笨蛋也是不会明白的。”
“所以说——哎？你刚才是不是在当面骂我！”
看着莱莎跳脚的恼火样子，感受着由于被掐住了脸颊，而传来的微微痛感。
依文娜眉间的愁绪，稍微飘散了一些。
...
...
不久之后，依文娜便得知了，四角学会的那名莫兰教授再度造访，并且带来了一名同伴的信息。
她也知道，虽然这名女性会与里贝尔独处，但既然地点是音乐室，那么发生的应该也都会是正经事。
不过，她还是想要找个借口，去音乐室里看一看。
即使无法处理内心之中一直存续着的古怪情绪，至少看看那名女性，说不定也能知道自己被“替代”了的理由。
但很快，依文娜就意识到。
无论是表面上的女仆身份，还是表面身份之外与里贝尔的联系。都无法支撑她，做出突然闯入音乐室，打扰里贝尔的行动。
这时她才想起了，正常的女仆，午餐的时候是要去呼唤主人用餐的。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也幸亏有了这些时间，依文娜才能做出一些准备。
首先，是去打听中午负责去呼唤少爷的，究竟是管家还是园丁。
在这件事上，两人争得很厉害，简直是宅邸里除了少爷本人外，全都知道的程度。
所以，他们是不会轻易的让出，这份充满了荣耀的工作的。
管家的话，比较难缠。但所幸，按照顺序，这一天的中午轮到了园丁。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园丁无暇去找少爷，也是一门学问。
对于园丁而言，最重要的肯定是那两匹宝贝天马。天马出了什么事，肯定能拖住园丁。
可依文娜系统的想了想，确信了自己不是天马的对手。比起天马，她可能更容易出什么事。
又想了想之后，她想到了一个人。
有了在旧王都的坎普雷特宅邸“同甘共苦”的经验，那个人是依文娜在宅邸之中，为数不多的关系比较好的人。
就这样，依文娜去厨师长的房间拜访，将这位喜欢各种风雅事物的少女，约出去一起去花园散步。
途中，厨师长巧遇园丁，然后发生了“兑子”的现象。
于是乎，依文娜只能代替脱不开身的园丁，“无可奈何”的前往音乐室，请少爷来用餐。
女仆依文娜。
是名策士。
...
...
依文娜第一次来到音乐室的时候，时间其实还早。
但是，由于音乐室虽然也进行了一定的隔音措施，但终究还是会有声音漏出来。
所以，她便听到了音乐室内传来的夜莺琴的伴奏声，以及以奇特的言语唱出的，动听的歌曲。
依文娜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着歌声之中充盈的情感，以及弹奏中饱含的专注，心情一下就变得无比失落了起来。几乎难以自已的从音乐室前离开，走到二层的楼梯口坐了下来。
默默的等到了正午的时分，依文娜才重新起身。
听到音乐室里不再有乐声，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轻轻的握紧拳头，敲起了门。
等到示意“进”的响铃声传来，依文娜推开了音乐室的门。
她闻到了，室内弥漫的，清新的茶香。
她看到了在茶几的两侧，坐着的里贝尔与梅璐艾塔。
里贝尔仿佛永远不会变化的表情与身姿，依旧给人带来着无比的安心感。
至于，里贝尔对面的梅璐艾塔...
她嘴角还未散去的微笑，代表着她与里贝尔，之前还在进行愉快的交谈。
她轻轻捻住衣领，前后扇动的随意动作，以及任凭身躯嵌入松软沙发中的轻松坐姿，都代表着她与里贝尔之间的亲昵。
依文娜，不只看到了这些，又或者说看到多少其实根本不重要。
因为，在她看到梅璐艾塔的瞬间，她就已经明白，对方是“敌人”。
而且，随着内心之中一直环绕不去的情绪，陡然如同燃烧起来一般的炽热，她也明白了这份情绪究竟是什么。
...
回顾起依文娜至今以来的人生。
其中实在是有太多的波折与悲剧。
以至于，除了在不记事时幼年时期，依文娜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之外，她便一直生活在压抑与灰暗之中。
所以，总是在遏制着自己的依文娜，感情方面出现一定的缺失，性格方面出现一定的扭曲，甚至出现过自毁般的倾向，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为了治疗父亲的双腿。
为了追寻惨剧的真相。
为了制裁造成一切的元凶。
她以往，总是在为了“他人”而献出着自己的人生。
直到离开了格林沃特城之后，她仿佛才终于有了为自己而考虑，真正直面自己的人生的余裕，才总算想起了她其实也只是一名少女。
而这名少女，此时寻回了一枚，自己缺失的情感碎片。
其名为，“嫉妒”。
...
...
与依文娜相比起来，梅璐艾塔这边的思绪，就要简单明了许多。
在看到依文娜的瞬间，梅璐艾塔便知道，“来者不善！”。
但与依文娜对着凝视了一会，梅璐艾塔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这名女仆小姐...
这娇小的如同小孩子般的身形，这听着简直没有任何感情丨色彩的声音，这像是背负着世间所有一般苦大仇深的面容...
这不就是她的姐姐，梅丽安的翻版！
当然，在梅璐艾塔的眼中，自己的姐姐肯定是要比这位女仆小姐可爱许多的。
比如，她的姐姐，那遮住半边眼的发型，以及两只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不同的眼睛，都更加的有气质！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梅璐艾塔对于依文娜的印象，和长大后与梅丽安重逢时的印象，几乎没有差别。
都是，
“这个凶着脸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既然依文娜与梅丽安的氛围，如此相似。就怪不得梅璐艾塔多想。
在她的姐姐离开之后，里贝尔先生居然马上就找来了一名，有诸多共同点的女仆。
果然，里贝尔先生还是迷恋着姐姐...
在心中叹息之余，梅璐艾塔的情绪只是低落了一下，马上又振作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公演前夕
午餐时分，在东宅的餐厅之中。
闷头切着盘中牛排的里贝尔，面容虽然依旧是“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其实是有点小慌的。
诶？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依文娜就立在里贝尔的座位斜后方。里贝尔从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她那小小的身影，简直如同一尊仁王般伫立着。
另一边，则是梅璐艾塔。
由于里贝尔本来就不是很遵循贵族礼仪的人，再加上梅璐艾塔是客人，所以她也处在同席之上。
只不过...这人是不是坐的有点近？
东宅餐厅的餐桌也是长方形的，而明明餐桌上的座位，算上两侧与对面，总共空着十一个。但梅璐艾塔，偏偏和里贝尔同样挤在餐桌的一条短边之上。
并且，虽然用餐的手法方面不怎么样，但是梅璐艾塔莫名的展现出了一种极为优雅的氛围。
实际上，这情景细想起来，也并不奇怪。
毕竟，少爷用餐确实是需要仆从来侍候的。不然，有谁还见过亲自去厨房端盘子的伯爵大人不成？
而且，梅璐艾塔的话，她连自称都是村姑，不懂规矩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
里贝尔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之前在音乐室的时候，他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他看着两名少女，就那么目不转睛的互相盯视了近一分钟。就好像谁先移开目光就输了一般。
从理智上来说，从逻辑上来说，各方各面都在告知里贝尔，这两人是不可能打起来的，他也想象不出那样的情景。
但偏偏，当时音乐室内的氛围，就险恶到里贝尔的背脊都有点发凉的程度。
于是，这场对决最后是里贝尔输了，主动站到两人中间，开始为对方介绍了起来。
介绍的时候，依文娜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而梅璐艾塔也只是小声的“哦”了一下。就仿佛之前的莫名对峙没有出现过一般的平淡。
所以，果然还是错觉？
里贝尔思绪间，发现依文娜将很多菜肴，盛到了空盘中，移到了里贝尔的右手边。
看着依文娜的举动，里贝尔就不由得想叹息，这名女仆是真的不会照顾别人。
通常而言，这种盛菜肴的行动是很正常的。毕竟，菜肴一般是在长十来米的长桌上一字排开，除非是橡胶果实的能力者，否则很多菜都吃不到。
只不过，侍从一般是要将菜肴主动处理成适合进食的状况，然后一次只拿一小份到主人的身前。
而不像依文娜，简直就像是拿了个自助餐的盘子一般，在上面堆出一座小山。
虽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但是感动于终于有女仆在照料自己，里贝尔还是欣然的从盘中取了一些食物。
接着，他就又发现，梅璐艾塔将同样装满了菜肴的盘子，推到了自己的左手边。
里贝尔当即就微微的歪着头，望向梅璐艾塔，想要知道这人的迷惑行径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看错的话，这个盘子好像是梅璐艾塔之前在用的盘子吧？
如果没有哪种蔬菜天生就长得如此潦草，那沾着汤汁的深色蔬菜茎上的牙印，应该也是梅璐艾塔的吧？
在里贝尔看着梅璐艾塔时，梅璐艾塔也在看着他。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梅璐艾塔的微笑虽然依旧是那么温和、亲切、精神十足。但是，似乎还有种危险的味道。
...
里贝尔沉默了一瞬，乖乖的用叉子叉起了一块没有牙印的肉。
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就是一顿饭，他怎么能吃得如此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是不是被攻击了！是不是他不知不觉间被魔女攻击了？！
里贝尔默默的吃着自己的午餐。
他身前盘里的食物，很快就被吃完。所以，只能将餐具移向两侧堆得很高的盘中。
然后，吃着吃着，他就发现了。
他吃依文娜推来的盘中的料理时，依文娜凶恶的神情就会减缓一些。他吃梅璐艾塔推过来的盘中的料理时，梅璐艾塔的脸上会肉眼可见的写着“高兴”。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种类，但是这两名少女可真好懂...
但觉得好懂之余，里贝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提她们果然是在分什么胜负。
也不提这些料理，无论是素材还是烹饪，全程都和她们没有一点关系。料理上也完全没有写她们的名字，根本无法作为她们的所有物。
但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代表，他要把两份食物全吃下去？
“...”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看了眼依文娜，又看了眼梅璐艾塔。
被两道惊人的女主角之光的包围之下，里贝尔最终还是，认了。
...
...
午餐之后。
经过了一段没有任何人在说话的，三人一起的饭后茶时间。
回到音乐室，里贝尔和梅璐艾塔，继续排练起了“圣歌”。
只不过，这一次，音乐室里多了个人。
“请继续。”
看到里贝尔和梅璐艾塔都在望着她，微微皱着眉头的依文娜轻飘飘的说道。
就在里贝尔满心的疑惑“为什么？”的时候，梅璐艾塔和依文娜开始交谈了起来。
“就算依文娜小姐这么说，有人观看也会让我和里贝尔先生，多少有些放不开。”
面带微笑的梅璐艾塔温婉的说着，眼神却有些锐利。
依文娜则是挑了一下眉，仿佛在说“放开了你们又想做什么”一般，然后开口说道，
“只有我一位观众就放不开，后天我们需要面对的，可是无数双眼睛。”
语毕，依文娜和梅璐艾塔又开始了谁移开目光谁就输的奇幻游戏。
忍不住捏着鼻梁的上方，做了下眼保健操之后，里贝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依文娜，你应该也有演奏的曲目...”
“我有信心可以拿出完美的表演，里贝尔先生。而作为一名演奏者，我不能只会弹奏一首乐曲。现在的这首乐曲，我认为可以作为我练习的第二首曲目。所以...我可以在这里旁听吗？”
原本，还是以颇为凌厉的口吻说着的依文娜，到了最后一句确认的时候，声音却软了下来，变成了偶尔会出现的怯生生的姿态。
而对此，里贝尔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同意下来...
...
下午的排练，还算顺利。
只是，半途里贝尔感觉胃不太舒服，而梅璐艾塔有些萎靡。
即使同样有月之祝福，也不代表里贝尔就能成为大胃王，而梅璐艾塔就能不饿。
感慨着梅璐艾塔果然还是在聪明才智上有巨大的上升空间，在又完整的排练了一次之后，里贝尔宣布了这一天合练的结束。
然后，看着围过来的梅璐艾塔与依文娜，看着时间已经临近晚餐时分。
里贝尔，突然有了一个很哲学性的疑惑。
人，为什么要吃饭？
...
又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晚餐时间过后，感觉步伐都沉重了一些的里贝尔，叹着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合练的机会很宝贵，正式上台也近在眼前。但出于对梅璐艾塔嗓子的保护，排练也是需要节制的。
然后，回房间的路上，里贝尔就发现梅璐艾塔和依文娜，就跟着自己。
一开始，里贝尔还没怎么在意，毕竟他和依文娜都住在东宅，并且身为客人的梅璐艾塔也安排了东宅的客房，都在一个方向。
但是...
两人都跟进了屋里，他就算不想在意也很难了。
“...”
还未等里贝尔说些什么，他就发现两人又出现了迷之对峙状态。
“作为一名女仆，我需要随时在少爷的身侧，静等少爷的吩咐。”
是这样的吗？还有那“少爷”指的是谁？
里贝尔困惑的看着依文娜。要不是那道女主角之光健在，他都要怀疑依文娜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什么的。
“所以，这位客人，你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唔...”
被问住的梅璐艾塔，怔了一下，扭过头向里贝尔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就算你这么看过来...
里贝尔只有眼皮，忍不住跳了几下。
“是...唔，是，对！是参观！我可是客人，我想在这座宅邸里到处参观参观，包括这个房间！应该可以吧？里贝尔先生！”
看着梅璐艾塔微润的双眼之中，满怀着的期待，里贝尔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同意下来...
...
...
一夜无话。
王国诞辰祭的倒数第二天。
里贝尔，天还未亮就早早醒来了。
倒也不是出于紧张的情绪什么的，而是前一晚他面对在他房间里，一直散发险恶气氛的梅璐艾塔和依文娜，实在忍无可忍。
于是！
他以要早睡为名请走了两尊大神。
“所以，湖光小姐，她们两人昨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就好似在见面之后，都互相变了个人一般。是出现了什么‘王不见王’之类的事情吗？”
“不，可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一些，觉得我很了解她们。毕竟，实际上算来我与她们相识，也不过几个月的时光而已。”
“几个月的时光吗？还真是意外的漫长...不过，那些漫长加起来也没有昨天一个下午漫长就是了。”
“湖光小姐，你真的在听吗？在吗？喂？”
在幻兽之瓶中，湖光依旧抱着膝盖背对着里贝尔，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自从意识到自己和湖光之间，除非天谴教会不复存在，就永远不可能和解之后，里贝尔便知道湖光在他手中最好的下场，也只是永远被他囚禁且带在身旁。
并且，说起来知道有关于里贝尔所有的秘密，包括天谴教会成员、天谴教会反叛者、失忆之人、与原初魔女的合作等等的人，满打满算就只有梅丽安和湖光。
所以，梅丽安也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湖光就意外的成为了里贝尔最好的倾诉对象。
当然，由于只能单方面听里贝尔的抱怨，且里贝尔也越来越有放飞自我的趋势。所以，比起说是倾诉，不如说是里贝尔在“折磨”湖光。
和湖光友好的交流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又大致的设计了几名新魔神的造型，稍微修改了一下圣歌的乐谱细节之后，便到了早餐的时间。
梳洗完毕后，听到敲门声的里贝尔，走过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两道让里贝尔差点喊出“噢，我的天”的强光，在第一时间占据了他的双眼。
果然，梅璐艾塔和依文娜，一大早就来堵他了。
就在里贝尔内心复杂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
好像...在场的不只两位女主角大人。
还有他目前的正牌...管家，塔娅。
看着夹在两名女主角的中间，不知为什么但总之黑着脸，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塔娅，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
...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与里贝尔以往的预想不同，他只能说走到哪里都有三名女性陪同的生活...
遭透了。
好在，“圣歌”的排练部分，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虽说依文娜和塔娅，这两位好像天生心情就不太好的人，这一天的心情似乎格外不好。
但是，两人都是那种比较理智且顾全大局的类型，所以不会影响到正事。
到了夜晚的时分，里贝尔只是扫了一眼，被三名女性占据的自己的房间。就丝毫没有迷恋的撒腿逃走，前往了东宅的大浴场。
里贝尔一般是用自己的房间连接着的浴室。那个浴室，虽然不至于能游泳，但也足以伸得开手脚。
不过，自然也是比不上大浴场来得宽阔的。
检查了一下大浴场的标牌，里贝尔确认了现在是男性的入浴时间。
由于，只有东宅有个超规格的大浴场，所以这个浴场平时是无名餐厅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在使用，且男女混用的。
但是，一般而言有着标牌等等各种各样的防护措施，所以不要说是不小心，想要故意在异性入浴的时间闯进去，都是件难事。
当然，是“一般”。
约翰这名普通的男主角，似乎有着那种幸运色那什么的特质。有一次，竟然在重重的防护恰巧全部失效的情况下，在女性的浴场使用时间里，误闯了进去。
更巧合的是，当时是人迹罕至的深夜，却依旧有人在入浴。
这人是法安。
到头来，听说了这件事的里贝尔，都不知道约翰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思绪间，里贝尔已经在硕大的浴池之中，安详的泡了起来。
直到，哗啦啦的拉门之声响起。
回过头，好奇的想看来者是谁的里贝尔。
在浓浓的雾气之中，第一眼看到的。
是一头白色的长发...

第二百三十一章，好人
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从雾气中展现，里贝尔发现对方，果然是...
艾格伊德。
里贝尔可从始至终一瞬间都没有想歪，毕竟，轮廓摆在那里。而且艾格伊德的光芒会黯淡一些。
“呀啊，里贝尔先生。能在浴场里见到你，还真是少见。”
看到里贝尔之后，艾格伊德主动的轻轻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道。
虽说，在自己家里被说“见到你真少见”多少有点怪怪的，但艾格伊德确实没有说错，这是里贝尔第三次使用宅邸的大浴场。
于是，里贝尔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作为示意。
虽然是在浴场这种特殊的场所相遇，但是里贝尔却也不怎么觉得尴尬。至少，他们的腰间还围着能起足够遮挡作用的毛巾。所以，比起前世的那种大澡堂，无疑是要文雅许多的。
艾格伊德稍微张望了一下之后，走向了另一个池子的方向。
毕竟是伯爵大人家的浴场，就连大型的池子都是有三个在同时运作的。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介意的。你也知道，我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很多习惯都和贵族不太相同。”
看着明明前方就是能游泳的大池子，艾格伊德却还要另寻别处的举动，里贝尔出声说道。
“那看来，反而是我有些敏感了。我是想着，我的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诅咒，且稍微一滴血就能毒死整座湖泊之中的生命。所以...”
“请你去旁边的池子吧，谢谢。”
啧。
里贝尔咂了咂嘴。
他差点都忘记了，和艾格伊德一起泡澡，根本就不是什么身份与阶级这种级别的问题。
艾格伊德干笑了一下，似乎也没觉得被冒犯，按照先前的计划一般，在临近的另一个池子之中泡起了身躯。
硕大的浴场之中，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实际上，里贝尔一直都不擅长和艾格伊德相处。
自来到这个世间以来，里贝尔也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
其中，有一片混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有露骨的厌恶着他的。有冷漠到不愿意理会他的。也有表面慈祥的笑着，却编织着阴谋想要利用他的。当然，也有过分热情的等等。
但艾格伊德，即使放在这些人中，也是个异例。
而且，据里贝尔的观察。抛开那总是略带轻浮的氛围不谈的话，艾格伊德某种程度上，与梅璐艾塔很是近似。
都是那种总是很温和，有着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亲切的特质。
所以，或许可以主动的和艾格伊德聊聊天什么的？
因为，表面上看起来艾格伊德并没有做什么天大的事情。但仔细想想，里贝尔发现，艾格伊德实则帮了他许多的事情。
“艾格先生，记得你说过，你每次醒来只能活动一年的时光。”
里贝尔出声对艾格伊德搭话道，
“所以，已经可以算出这次会陷入沉睡的时间了吗？”
听到里贝尔在主动询问自己的事情，艾格伊德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起来。
“这件事，大概是算不出来的。因为说是差不多一年，切实的时间每次都不同。最短的时候，九个月我就陷入了沉睡，最长的时候十五个月，我也依旧清醒。并且，沉睡往往是没有预兆的。极有可能，十分钟前我还很正常，十分钟后突然就难以维持自己的意识了。”
艾格伊德说着，语气还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以里贝尔看来，每次刚刚熟悉现在的时代，就会毫无前兆的突然沉睡，等醒来之后又是一次沧海桑田。这应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艾格伊德，每次都能像现在这般，提及自己的事情时就像是在诉说一名陌生人的遭遇一般，平静且淡然。
也正是这样的态度，让里贝尔始终无法理解，这位既是在《魔女在悲鸣》之中，也显得无比特殊的一名男主角。
“既然，艾格先生本身就没有很多的时间，那每天还像现在这样...”
里贝尔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说全了，好像是在指责艾格伊德天天无所事事的在那摆烂一般。
或许，人总是双标的。
里贝尔往地上一躺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还能给自己罗列出一堆的理由。但是，看着艾格伊德从不行动，却又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有些事情，他还没说出来，那就是艾格伊德还是六叶级的冒险家。
一名拥有着力量，拥有着相当的地位，甚至被称为整个人类的英雄都不为过的人，以伯爵开办的一间餐厅的服务生的身份，在有限的时间里只是浑噩度日什么的...
咦？
里贝尔怎么觉得他对艾格伊德的指责，都像是回力标一样飞回自己这里...
“像现在这样，度过安稳的日子，不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艾格伊德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艾格伊德的过去，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经历。但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一度张口的里贝尔闭上了想要大放厥词的嘴。
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的里贝尔，更换了一下说辞。
“我并没有对你的人生说三道四的打算。而是觉得...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如果你有更加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是被学会以及我们的事情拖住了手脚的话，其实可以并不用太过于在意。在你的帮助下，我们已经和学会建立起了相对优良的平衡。”
“我更加想要做的事情吗？”
艾格伊德想了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如果有办法的话，我很想去死...”
诶——？¿
就连在这种场合，也要说这件事情吗？
虽说，里贝尔早就知道了艾格伊德有这种自毁倾向，但也没想到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比起时常挂在嘴边，更严重的情况，应该就是现在艾格伊德这般，可以笑着说“很想去死”。
“你这么执着于终结自己，是有什么理由吗？”
“倒也不是特别的理由。就是，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吧。”
艾格伊德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身上的很多诅咒，是和家族有关的。也就是并非我做了什么，而是天生就被注定好了很多事情，如同一种命运一般。”
艾格伊德眼神有些迷离的说着，
“所以，我自然是想反抗命运的。但就和之前所说的一般，我总是会妥协。一开始的话，我是想着找办法解除身上的所有诅咒，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家族世世代代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想在十年内做到什么的，我并不具备那份雄心与能力。”
“于是，妥协之后，我就想。既然我注定要在三十岁时死去，那我想办法在二十九岁的时候死掉，是不是就等于我与命运进行了抗争，并且获胜了呢？”
“...”
还真是清新脱俗的思维。
虽然无法赞同艾格伊德，但是里贝尔却可以理解艾格伊德。
“但果然，我还是又开始妥协了。因为，仔细想想，无意义的单纯去寻死，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一些。这也就导致，除了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之外，我一般也不会怎么行动起来。”
说着艾格伊德发出了“阿哈哈”的干笑。
里贝尔则是又摇起了头。
他此时，切身的感受到了。
那就是艾格伊德，这名男主角的“缺陷”。
内心深处，他想与命运进行抗争，但却没有坚实的将其贯彻的决意，更多的只是在随波逐流。
也难怪，里贝尔经常会有种不知道艾格伊德在想什么的感觉。
因为，这人大概真的就是什么都没在想。
而里贝尔相信，在未来即使是这样的艾格伊德，也会改变的。
这就是《魔女在悲鸣》，艾格伊德剧情线的存在意义了吧。
...
...
在浴场交谈了一会之后，发生了一件令里贝尔吓了一跳的事情。
那就是艾格伊德，倒在了浴池之中。
等到里贝尔将艾格伊德移出去，才知道对方只是泡太久，把自己泡晕了。
只能说，这位大冒险家的基础体质，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还有所不如。
“阿哈哈哈...还真是又在里贝尔先生的面前出了丑。不过，这仰视的视角还挺亲切的。因为，当初遇到里贝尔先生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就是在躺着。”
“...”
“里贝尔先生，还记得我说过。或许是因为诅咒的缘故，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吗？”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
“那件事，并不是随口一说的。而我也并不知道，我这次醒来需要面对的灾厄，是否就是应对在了里贝尔先生、梅丽安小姐的身上。但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我可以为你们献出一些力量。呃...好像我现在躺着说这样的话，听着一点都不可靠就是了。”
听着艾格伊德的话语，里贝尔这次则是放在了心上。
之前并没有怎么在意，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出现，引发了诸多的蝴蝶效应。所以，本身与灾厄应对，且需要艾格伊德帮助的，会是另有他人。
“而且，还请不要将我赶走。在这间餐厅里，我其实还是过得挺开心的。如果不是里贝尔先生，上次在剧院里的那场演出，我大概就没法看到了吧。没想到，那曾经只属于吟游诗人的诗歌，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这般美妙的颂唱...”
“我可是很期待，里贝尔先生，你们明天在舞台上，展现出比那场更加震撼的演出的。”
艾格伊德也不是盲目的在相信着里贝尔。
而是除了梅璐艾塔之外，在无名餐厅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他不只一次见识到过里贝尔、谢丝塔、约翰与依文娜的演奏。
所以，他是在相信这些，在他短暂的人生之中，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们。
“你...真是个好人。”
从艾格伊德的话语之中，并没有感受到压力，而是得到了些许鼓舞的里贝尔，由衷的感叹道。
虽说，现在“好人”这个词语似乎变得有些生草。但他还是觉得，这个词真的很适合艾格伊德。
“我倒觉得，里贝尔先生才是好人。”
反手将“好人”称号丢回去的艾格伊德接着说道，
“别忘了，我可是有充足的受骗经验的。而在我一直以来的相遇之中，只有里贝尔先生，在得知我是六叶级冒险家之后，不试图利用我做些什么事情，反而会因为顾虑变得束手束脚。”
“...”
虽然是番颇为直达心扉的话语，但是回想起不久前，艾格伊德还被不入流的人贩骗得底朝天的实绩。
里贝尔总觉得，他的话语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
...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请走几尊大神又一次开始“早睡”之后，直到躺在床铺之上，里贝尔在想的还是有关于艾格伊德的事情。
既然上次艾格伊德醒来时是二百年前，这次沉睡又不知道要多久。所以，里贝尔觉得自己大概是等不到他的故事线开展的时候了。
但同时，里贝尔也稍微有些“庆幸”。
因为，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无论艾格伊德的故事线，是怎么样的展开，他到底能不能反抗命运。剧情的最后，大概也都会以他的死去划上句号。
无论届时，艾格伊德的死会具有多么美好的意义。
那也依旧只是一出悲剧。
而现在，在抛去主人公的光芒，“无敌流”等等戏谑的头衔之后，真正开始了解艾格伊德的里贝尔，无疑是并不想见到那一幕的到来的。
...
思考之余，里贝尔的面色又变得古怪了起来。
如果说，明天的舞台对决，也是一种“决战”的话。
他今天这罕见的和艾格伊德交心般的举动，是不是又在立FLAG？
怪了。
怎么每次都在和奇怪的人立FLAG...
不过，怎样都好吧。
因为，所谓的FLAG，也不是每次都会应验的。
...
...
王国诞辰祭的最后一天。
赫尔曼剧团，也将在这一天，在王家大剧场举行规模最为盛大的一场公演。
而清晨时分，里贝尔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专心的盯着放在桌上的台钟。
与原初魔女惧相约的时间，也即将到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决战公演（一）
上午时分。
盯着台钟的里贝尔，忽然听到了院中传来的喧闹之声。
顺着敞开的窗户，里贝尔看到宅邸之中的一些人员，正在指着远方露出着讶异的神情。
与此同时，里贝尔也看到了外侧正在发生的事情。
只见，一棵棵巨大的树苗，正在从远处的地面伸出，短时间内便成长为参天的姿态。
这些巨树的，竟然庞大到高度轻易便越过的耸立的城墙。
巨大的树冠，在城墙的上方，绽放了无数白色的花，随着凛冽的冬风散落在旧王都的边际之处。
...
这是些什么东西？
一棵棵大树，简直就像是在墙外俯视着城内的光景。
那一天，人类回想起了，被...
不对不对不对！
里贝尔稍微平复了情绪。
这应该就是惧说过的，与他的配合，也就是对于轮回现象的短暂干扰。
而趁着这个短暂的时机，他需要和“无名乐团”，一同前往王家大剧场。
...
...
前往王家大剧场的马车之上。
马车内，也几乎没有人交谈，基本都在注视着环绕着城墙而立，如同一座座小山一般突然在旧王都的边缘成长起的，数十棵绽放着白花的参天大树。
里贝尔也看着这样的景象，轻轻的咽了下口水。
这个干扰，可一点不“短暂”...
只能说，不愧是原初魔女的手笔。
所以，惧这次感觉像是拿出了底牌一般，以这种巨树环绕旧王都，代表着对方真的有意和他真诚合作？
里贝尔想了想，果然还是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在满口说着自己几乎没有了力量的人，弄出这奇观般景象的基点起，“真诚”就只是个笑话了。
而且，里贝尔还感到了一股违和感。
那就是他们到底能不能撼动银之歌姬的仪式，其实是未知数的。而且，失败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看着就像是会吃亏的存在的惧，这一次能下如此的血本，不太像是孤注一掷的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
说来，在马车行驶的路上，里贝尔还发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情景。
一般来说，他一直在住的城市要是被突然冒出的巨树包围了，他一定是会恐慌无比的。
但是，他却看到阿斯卡特城的人们，表现出了一股如同见怪不怪般的氛围。
由于实在有些不解，里贝尔还特意询问了一下塔娅。
得到的答案，就是过往的王国诞辰祭之中，旧王都的王室，偶尔是会弄出这种奇观般的景象作为庆祝。
如果抛开实现的难度的话。
白天围着城墙长大树，以及夜晚漫天炸烟花的视觉冲击力，其实是差不多的。
所以，民众们才会格外的淡定？
但民众有这样的想法，维持旧王都秩序的卫兵之类的人们，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才对。
那么，在旧王都甚至可能被人攻击的情况之下，这些卫兵们为什么不出来疏散人群，任由着诞辰祭继续开办？
就算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这样的理由似乎也太过于苍白。
一时间，里贝尔都有些怀疑，这些奇景真的就是王室弄出来庆祝的。惧只是狐假虎威一般的，利用信息差来近一步迷惑他的判断。
但是，看着时不时就能在大街小巷的四处，看到了各种色彩的狰狞的“SOS”符号，却没有陷入轮回中的事情，让里贝尔熄掉了之前的想法。
...
...
来到王家大剧场的周边。
里贝尔最先看到的是大量在分发着“无名乐团”小册子的，坎普雷特家族雇佣的人手。
看着发传单的人简直不比周围的客人少，有些客人还在暴怒的喊着“我都已经收五份了，不要再塞给我了！”。还有，一辆闲置了一段时间的马车，等其主人将马车门打开时，里面哗啦啦的“淌”出了小山般大量小册子时。嘴角抽搐不停的里贝尔，实在想大喊一声，“你们做过头了！”
是因为他来到旧王都之后，完全没去过家族的城堡，甚至连城里的家族宅邸也不再去住。然后，这又是长久以来，他让塔娅使用家族的力量，去办的唯一一件称得上是“大事”的事情。
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如饿犬出栏般的状态吗？
希望不要因为太过火，而出现反效果吧...
虽然说，是一副颇为滑稽的场景。
但是里贝尔还是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实际上的掌权状况如何，但既然他表面上还是坎普雷特伯爵，是家族这一代的家主。那么，在很多人的心目之中，他的存在还是他人无法比拟的。
...
以尽量避忌他人视线的路线，里贝尔等人进入了王家大剧场。来到了大剧场后台的休息室。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等到夜莺琴也运到之后，无名乐团的弹奏者们，也开始了适当的热身。
这一天，要用到的夜莺琴，是餐厅之中最初的那一架，也是有剧情触发点的那一架。
看着每次约翰弹夜莺琴的时候，明明那剧情触发点活跃无比，但始终却不会爆开的状况，都让里贝尔快患上强迫症了。
说起夜莺琴，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让里贝尔特别无语的事情。
那是在约翰在餐厅登台演出后发生的事情。
事后，约翰特别用心的感谢了一番制造夜莺琴的工匠琼斯。
琼斯当时还挺高兴，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餐厅摆的是三架二代夜莺琴的一架。
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理，但二代夜莺琴的不可思议之力，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不行，对幻兽的吸引力也只能用骤降来形容。
可就是这样的夜莺琴，约翰弹奏之后，竟然说要多谢琼斯创造了如此出色的乐器什么的...
嗯，关键在于“出色”。
于是，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的老顽固，当即就发狂，连夜跑去直接亲手砸了所有的第三代夜莺琴。
说他一定要造出符合赞誉的更好的夜莺琴云云...
这让本打算用三代夜莺琴作为奖品，在无名餐厅里的搞点抽奖活动之类的里贝尔，恨不得把琼斯也砸了。
所以，他的餐厅雇员里就真的没个正常点的人？
...
呼——
甩了甩头，将不太愉快的事情甩出脑外，里贝尔准备在王家大剧场里逛一逛。
里贝尔其实并不是很确定，歌姬线的真女主角也在王家大剧场之中。
但万一，就不小心碰上了呢？
为了确保遇上这名真女主的概率，里贝尔还特意带上的谢丝塔、杰琪以及约翰，这三位歌姬线的重要人物一起同行。
里贝尔的借口，是想认识一下鼎鼎大名的，具有金与银两个繁盛时代的剧团里的人员，和他们打下招呼。
而谢丝塔等人，虽然感到了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拒绝。
并且，两名女性姑且作为剧团的现成员，为里贝尔进行了一定的向导工作。
拜访了几个休息室，参观了几个正在排练的舞台之后，里贝尔并没有发现真女主角的身影。但是，如同在四角学会时相同，发现了数名龙套之光的存在。
这应该更加彰显着，歌姬线的故事，确实是在剧团发生的。
由于里贝尔戴着面具，谢丝塔对他的介绍，也只是无名乐团的成员之一。所以，剧团里的人并没有认出他的伯爵身份。只当他是有些奇怪的人。
不多时，里贝尔等人逛了一圈，回到了他们的休息室。
而人员没有增加不说，还减员了一位。
因为，和谢丝塔这位本来就身份高，且还要隐退的金之歌姬不同。剧团的编剧杰琪，可还是名小角色。
所以，中途有名发着龙套光芒的监督，发现杰琪在划水之后，就把她抓走去做杂物了。
“可惜，没能见到银之歌姬。”
坐在座位上，喝了一口茶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既然安托不在，也没有办法。”
谢丝塔微笑着说道。
虽说，伴随着心结解开了一些，所以谢丝塔最近神情之中，多了许多明亮的色彩。但她的整体气质，还是偏忧郁。
“在这公演即将开始之际，作为剧团的主要成员，却并不在休息室吗？”
“我相信安托，如果她在休息室，肯定会见我的。”
听着里贝尔充斥着质疑的口吻，谢丝塔缓缓的摇了摇头之后说道。
里贝尔能听出，她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勉强、硬撑之类的情绪，而是就如所说的事情是理所当然一般，富含着笃定的淡然与平静。
“你...和安托瓦奈特的关系，不是很差吗？”
里贝尔有些意外的问道。
“咦？”
谢丝塔表现的更加意外，
“为什么，里贝尔先生会这么认为？”
诶？
里贝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全心意的，想要在舞台上盖过她。并且，她还将你赶出了剧团。”
“唔...”
谢丝塔像是思考了一下，
“如果说，对安托完全没有怨言，那肯定是在说谎。不过，即便不满于她的决定，有些事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舞台上的事情和剧团中的事情，并不会对我们个人之间的联系产生太大的影响。”
谢丝塔说着，苦笑了一番，
“或许，里贝尔先生很难理解。不过，只要登上过舞台。那么，想要在舞台上获得最多的关注，且收获最多的掌声，是一种趋近于本能的事情。至于剧团方面的事情。既然能力不足，那还依旧不知耻的赖在最高水准的舞台之上，也只是让曾经的盛名变成污名...”
嗯？
怎么听起来，谢丝塔真的不像是在怨恨安托瓦奈特？
里贝尔的心中，浮现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于是，即使知道自己的行径可能有些越界，但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又一次问道。
“那她夺走了剧团的事情，你也不在意吗？”
“哦...”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谢丝塔竟然是先恍然的“哦”了一声，
“也难怪里贝尔先生会有这样的误解。并没有剧团被夺走之类的事情，又或者安托想夺也夺不走，又或者没有夺走的意义。”
“？”
你说绕口令呢？
“有些神情，虽然不太好明说。但是可以说得是，几代之前剧团就因为运营方面的问题，所以我们家族将其售出了很大的一部分。所以，本质上，赫尔曼剧团只是维持着这个名字而已。”
听到谢丝塔说到这里，里贝尔怔了一下。
因为，有件特别可笑的事情，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那就是，让谢丝塔隐退，不让她登台...好像从始至终都影响不到背后的资产方面的问题。
“说起来，安托确实也是那种，很容易引起误会的性格。”
看到里贝尔这边的误解似乎解开之后，谢丝塔感慨般的说着。
而里贝尔的思绪之中，则是依旧挂满了大量的问号。
他突然就感受到了，包裹着自身的一种，巨大的违和之感。
...
...
午后的时分，最盛大的公演，即将开始。
准备的期间，里贝尔看到了旧王都外围的巨大树木，已经全部消失的情景。
并且，在后台隐约看到了黑着脸，似乎很疲惫的银之歌姬。
他下意识的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产生了“该不会是银之歌姬亲手去解决了异象？”之类的想法。
自从谢丝塔说了他与安托瓦奈特的关系并不差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看待很多事物的视角，都发生了改变。
比如，先前他去和赫尔曼剧团的打招呼的时候。
看着面对踢馆一般到来的他们，剧团人员一点没有如临大敌的氛围，反而亲切热情的回应。
里贝尔还以为，剧团人员展现出的是一种瞧不起的态度。认为他们绝对不会是银之歌姬的对手，所以才展现出那种强者的余裕。
但如果谢丝塔和剧团的关系并没有那么险恶...
那岂不是剧团成员，真就是很真诚的在打招呼？
里贝尔有些混乱了。
难道，将赫尔曼剧团以及银之歌姬，当成了敌人的，就只有他自己？
又或者，只有他的敌意过于强烈？
...
就在里贝尔深陷于一股难以自拔的诡异思绪之际，赫尔曼剧团的公演，正式开始。

第二百三十三章，决战公演（二）
令里贝尔十分意外的事情，是赫尔曼剧团的公演中，第一位登场的，竟然就是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曾经看过赫尔曼剧团公演的里贝尔，是知道剧团的首个节目的主要目的是热场的。
但银之歌姬来热场...这显然并不是个很符合逻辑的推测。
或许，这是剧团无比重视这场公演的表现？
可很快，里贝尔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从银之歌姬的伴奏者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甚至在一些剧团人员的脸上看到了恼火。
从零星的声音里，里贝尔听到居然是安托瓦奈特，临时将她的第一首演唱，搬到了演出的最开始。
虽然后台有些骚乱，但毕竟是什么样的风雨都经历过的赫尔曼剧团。
所以，当帷幕拉开的时候，一切都已然准备就绪。
与里贝尔同样，这一天来到了王家大剧场的观众们，看见第一个节目的帷幕后方，居然是银之歌姬后，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但很快，这些声音便停了下来。
因为，安托瓦奈特开始了演唱。
由于临时更改的表演顺序，伴奏者们的一些乐器，都未来得及搬上舞台。
而这些事情，对于银之歌姬的舞台而言，都是并不重要的事情。
只需要她开口发出声音，她就可以成为舞台上绝对的主角，能将所有的光芒聚集到她的身上，展现出压制所有一切的气势。
...
...
银之歌姬的第一首歌曲结束。
随着帷幕重新拉上，里贝尔等人，也从震撼之中回转。
虽然，里贝尔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直到安托瓦奈特演唱结束之后，他才从恍惚中回转了过来。
处在后台，更加接近的观看与聆听，无疑是加剧了舞台所展现出的魄力。
与面色顿时凝重且无比紧张起来的谢丝塔、约翰以及依文娜不同，第一次听银之歌姬唱歌的梅璐艾塔，则是做着用双手的指尖按住头顶的，有些滑稽的姿势。
这是在防止自己的天灵盖飞出去吗？
“里贝尔先生...”
“现在要叫我银翼假面。”
里贝尔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想让无名乐团登台，有个很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虽然并非负面的意思，但是梅璐艾塔是见不得光的。
于是，除了一定程度的乔装之外，面具便是遮蔽面容的上佳手段。
而里贝尔同样觉得，自己的伯爵身份暴露了，后续的麻烦事也会很多。所以，同样也给自己戴上了面具。
那么，既然五人的无名乐团里，俩人都已经戴上面具了...不如，全员都戴上。
五人的面具，都是各有不同的。
里贝尔选择的是，格林沃特城时，骑士团长的秘书小姐琳，赠予他的银翼假面。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他单纯的还挺喜欢这个面具的样式。
约翰和谢丝塔这边的话。
约翰本是想选择与他发色相近的蓝色面具，而谢丝塔想要和她喜欢的红色礼服相同的红色面具。
但是，实际穿戴之后，他们才发觉大型的装饰品，和身上的一些主要色彩相近的话，看起来会有些怪怪的。
然后，两人就互相交换了面具的颜色。
依文娜，则是选择了黑色的面具。并且面具的样式，也多有棱角，看起来略显凶悍。
但不可思议的是，依文娜戴上这种颜色这种样式的面具，整体面容竟然看着比平时还柔和了一些。
最后则是梅璐艾塔。
她选择的是和里贝尔的面具相近的银色面具。而面具的样式，除了上半边的眼部之外，还挡住了右半侧的面孔。
除了面具的遮挡范围大一些，能减少暴露风险这样的考量之外。梅璐艾塔显然是从梅丽安以往的发型里得到了灵感。让面具代替无法一起来到王家大剧场的姐姐，给她勇气。
“银翼假面先生！那、那个，我真的可以达成你的期望吗...”
本想说自己怎么可能能战胜银之歌姬的梅璐艾塔，半途却改变了一种说法。
就算是梅璐艾塔，也知道在即将登上舞台之际，说这种丧气话很伤士气。特别，是无论是谁都明确的知道，能力的对比本就很悬殊的情况之下。
“有这样的担心，是很正常的。”
里贝尔出声安慰着。
他其实也知道，银之歌姬和其他所有演唱家，都不是同一次元的存在。他甚至觉得，直接进行精神攻击，可能都难以和银之歌姬对抗。
但都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展现出自己的成竹在胸。
“舞台之上与舞台之下，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直到真正登上舞台之前，谁都不会知道你究竟能散发出多么耀眼的光彩。包括你自己。”
不算无名餐厅的小舞台的话，实际上也没有登上过舞台的里贝尔，由于自己的这番话实在是太大言不惭，导致他自己都觉得后背有些痒。
好在，他看到了一旁的谢丝塔轻轻颔首，很认同他的说法。
“我明白了！我会拼尽全力让自己，唔...发出光彩的！”
梅璐艾塔握着拳说道，看起来已经驱散了先前因银之歌姬的表演，而产生的不安。
其实你已经在发光了...
里贝尔默默的腹诽着，稍微松了口气。他之前还真有些担心，这名自称村姑的少女，面对舞台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会紧张到变形。
与约翰不同，不能抛头露面的梅璐艾塔，连在无名餐厅进行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里贝尔只能庆幸，梅璐艾塔对他的盲目信从，偶尔也能起到正面效果。
之后，重新恢复精神十足的面孔的梅璐艾塔，便和里贝尔谈论了一些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交谈中，里贝尔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目光在瞪视着他。然后转身一看，不远处只有依文娜，并且这位漆黑假面也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在瞪人。
果然，是因为要在意的事情太多，感官变得奇怪了？
思绪间，里贝尔看到从后台的另一侧通道，有一名少女在向他们一行款款走来。
对方，正是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里贝尔等人与赫尔曼剧团登台的位置，是不同的。并且，他们也只在整个后台，占据了很小的一片区域。
换而言之，已然一度前往休息室，还换了身衣服的安托瓦奈特。正常情况下，是并不会来到里贝尔等人所在的位置的。
就在里贝尔觉得，自己或许终于能和安托瓦奈特，稍微交谈一番的时候。
只见，安托瓦奈特在距离他们大约十步的位置停下。稍微抬起下巴，面带嚣张与傲慢，审视般的盯了他们片刻。然后，特别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开。
“...”
里贝尔一行，都被银之歌姬的这迷惑举动弄得愣住了。
特别是还抬起手，打招呼的话语都说出了一半的谢丝塔。
“这就是‘小安托’容易招致‘误解’的地方？”
里贝尔打趣般的向着谢丝塔问道。
但是一如既往，他的幽默感并不会传递给他人，只会让别人觉得戏谑、讽刺并且场间的气温都下降了许多。
最后，谢丝塔只是干笑了一下，摇起了头。
...
...
赫尔曼剧团的公演，如火如荼的继续着。
加长之后总共有四小时的公演里，只有最后一小时里会有半小时的时间，属于无名乐团。
原本，里贝尔还觉得谢丝塔的谢幕演出，竟然只能分到那么少的时间。所以，觉得赫尔曼剧团和银之歌姬很过分。
但是，现在在后台感受着凛冬之中，却仿佛都能掀开大剧场屋顶的火热，目睹着这场盛典的宏大，不禁又一次的内心古怪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不是他的多管闲事。
那曾经的金之歌姬谢丝塔，是不是能在这份鼎盛之中，为自己的演艺生涯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即使会心有不甘，但谁的人生，又不是满怀着遗憾呢...
自从来到王家大剧场，不，从这一天开始起，心绪就变得有些奇怪的里贝尔，沉着面孔看着舞台之中。
现在的节目，是银之歌姬的二度登场。
无论谢丝塔怎么认为，但银之歌姬对他们的敌视，是显而易见的。
甚至，她刻意将第一首演唱搬到公演最开始，也是出于针对的目的。
而这件事，其实有些奇怪。因为，表面上来看，银之歌姬其实没有什么理由，敌视甚至针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名”的乐团。
除非，她知道，里贝尔是为了妨碍她的仪式，才参加了这次的公演。
只能说，是果然吗...
里贝尔在心中叹息着。
他本来还抱着，银之歌姬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大意，所以让他们有机可趁的打算。但显然，对方什么都知晓，并且打算全力以赴的击溃他们这些，想要借由规则，在她最擅长的领域挑战她的对手。
里贝尔深刻的意识到，在这座旧王都之中，与魔女相关的人里。
最无知的，可能正是他自己。
...
银之歌姬的演唱开始。
这一次，她将连续演唱七首歌曲。
在王国诞辰祭期间，银之歌姬演唱的歌曲，是一系列十首的《梅布莱恩史诗》。
这是一个，歌颂了王国千年兴衰的，很有内容且歌词很华美的系列歌曲。改编自一本同名诗歌集。
如果问为什么只是千年的兴衰，另外的二百年去了哪里。
这就只能说，千年后的那二百年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不适合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唱出来。
十首之中，第一首“起源”，银之歌姬已然演唱完毕。
而接下来的七首，结构很完整，主体是歌颂梅布莱恩王国对鼎盛的时期。
然后，便是无名乐团的表演时间。
之后，银之歌姬会三度登台，唱剩下的两首描绘王国余晖的歌曲，作为最后的收尾。
“真的，是毫不留情呢...”
里贝尔低声的呢喃着。
不得不说，被夹在《梅布莱恩史诗》的演唱之中，实在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那可是所有观众都在等待着银之歌姬带来的后续的时刻，几乎是公演之中最难出彩的时机。
下马威也好，刻意的安排也好，银之歌姬看起来是真的不想给他们，任何机会的。
...
...
二度登台后的银之歌姬，其歌声再度震撼着整座大剧场。
本身便具备的无与伦比的舞台统治力，再加上与节日的意义与氛围完美契合的歌曲内容。
里贝尔觉得，这飞龙已经骑在了他的脸上。
在银之歌姬演唱的期间，里贝尔竭力的抵抗着歌声带来的诱惑，专心的观察着银之歌姬最细微的一举一动。
观察的结果，是安托瓦奈特表现的很自然。
不仅没有出现过声音与嘴型对不上的状况，歌声也切实的是从她的嗓中发出。
就算是知道安托瓦奈特在窃用歌姬线真女主的声音，里贝尔也完全无法在近距离的观察之中，找寻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当然，这有可能是歌姬线大BOSS的银之歌姬，如果犯下那种低级的错误，才是不可思议。
但是，完美到了这种地步，也让里贝尔不禁的沉思起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是通过什么神奇的力量又或者规则，将真女主的嗓音交换到了自己的身上吗？
如果做到了这件事，是不是代表真女主对于银之歌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反而还是隐患？
那她依旧留着对方，让她时不时就在沙怀特贵族大剧院散发冲天光芒，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里贝尔自然是无法在短暂的演出过程中，便想通一切的。
又或者说，他思考这些问题的目的，本身就是一种逃避。逃避那即将到来的，与全力以赴的银之歌姬，在舞台上正面对决的未来。
但事与愿违。
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般，银之歌姬将《梅布莱恩史诗》的中间篇章，全部演唱完毕。
...
在已经狂热化的的王家大剧场，在如同雷鸣地震般的掌声以及呼声之中。
公演的主持者，扯着嗓音报出了下一个节目。
即使主持者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了观众们的声浪之中。
但伴随着帷幕拉开，夜莺琴通过舞台的装置，缓缓升上舞台。
无名乐团的表演，还是要如期开始。
头阵，是里贝尔。
银色的面具，漆黑的礼服。
大型乐器的侧旁，端坐着的是无论在背景故事之中，还是现实里，都无比“神秘”的奏者。
银翼。

第二百三十四章，决战公演（三）
“喂喂，你们有没有看见爱丽丝在哪？”
公演的途中，王家大剧场二层的贵宾室里。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深陷于银之歌姬的舞台带来的余韵之时，只有莫兰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在宽敞的房间之中，来回张望寻找着自己的小玩伴。
这段时间里，几乎成为了无名餐厅的常驻人员不谈，实际上也帮助了里贝尔诸多，且算是梅璐艾塔相关人士的莫兰，自然是得到了伯爵大人的邀请，来观看这场诞辰祭最后一日的公演。
除了莫兰之外，四角学会的另一位教授，曾经与梅璐艾塔一起对抗过黑白人造魔女的费洛女士，也在莫兰随口一提之后，硬缠着一起跟了过来。
对此，里贝尔曾不禁的感慨，这个四角学会里，真就都是些咸，不，闲人。
“爱丽丝小姐的话，刚才似乎是说要去探险什么的，前往了临近的贵宾室。”
面对莫兰的提问，做出回答的是同在贵宾室之中的艾格伊德。
此时，除了四角学会的两名教授、艾格伊德之外，贵宾室里就只有艾德与芬夫妇。
所以，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空旷。
“探险...爱丽丝这个孩子真是的，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作为爱丽丝的母亲，芬忍不住抱怨道。
自从，被检测出怀有身孕之后，就被勒令免去了所有工作的芬，由于这段时间保养的太好，整个人都圆了几圈。
一边说着，芬一边用胳膊戳着自己的丈夫艾德，示意他赶紧做些什么。
“别着急、别着急。我马上就去把她带回来。”
艾德苦笑着打算起身。
由于芬被检测出怀有身孕之后，艾德也被勒令免去了所有工作，去专心照料妻子。于是，这名年到中年的老父亲，最近也圆了很多。
“我是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因为爱丽丝小姐那边，有塞巴斯先生跟着。而且，她前去的贵宾室，也是里贝尔先生招待餐厅常客的那一间。”
艾格伊德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塞巴斯的名字，两位老父母不禁的稍微松了口气。
对于“艾格伊德既然看见了爱丽丝跑出去，为什么不阻拦或者出声”之类的小小怨念，也随之消退。
不过，即使不用担心，艾德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毕竟，现在的王家大剧场观众实在太多。所以，万一爱丽丝不小心跑出了贵宾区，很难预测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在离开房间之前，艾德还是友好的与艾格伊德交谈道，
“说起来，艾格伊德先生好像一直在很靠内的位置。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来我们的座位这边。这里距离观台较劲，视野也更加宽阔。”
由于平日里也不会在无名餐厅工作，且一直与妻女一起住在东宅。所以，艾德其实很少有机会，和这位突然成为餐厅服务生的年轻人交流。
“不...不必了。非常感谢，艾德先生。我、我比较习惯站在墙边。”
艾格伊德有些尴尬的挠着脸，牵强的敷衍道。
如果说，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传奇冒险家，怕什么的话。就是怕像芬这样的孕妇，以及初生的婴儿等等。
虽然，往日里艾格伊德的那些诅咒，从来不会外露沾染到其他人的身上。但是，他还是本能般的不希望，自己会影响到那些脆弱的生命。
“哦...那艾格伊德先生需要饮品的时候，请招呼我们一声。”
对于艾格伊德的奇怪，艾德也算是见怪不怪。
毕竟是那位伯爵大人选中的人...
所以，他只是望着在他们座位附近的小餐桌之后，对着艾格伊德如此的说完，便从门口离开去找调皮的女儿。
默默的听着几人的交谈，费洛教授小声的向着一旁，因为小伙伴探险没叫上自己，而稍微在闹着别扭的莫兰教授。
“这些人，都是伯爵大人的亲属之类的吗？”
不只是外人感，精心穿上了大洋装的费洛，觉得这些人无论是简约却不失高贵的穿着风格，直白却不失优雅的说话方式，都让她觉得自己颇为的格格不入。
“不，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都只是些随从。”
百无聊赖的开始摆弄起自己的魔神卡的莫兰，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而另一旁的费洛，则是扶着面庞，似乎在沉思着一些什么。
...
莫兰等人的贵宾室之旁。
紧贴着的另一件贵宾室，这一天也属于坎普雷特家族。
只不过，现在在其中的客人，是罗斯子爵家族的成员以及佩蒂子爵家族的成员。
这两个家族的两位大小姐，布兰达与克洛伊，都是无名餐厅的常客。
布兰达不必说，是无名餐厅真正意义上的首位客人。所以，餐厅的主人里贝尔，一直都在各方各面关照着她。
而被布兰达邀请来的克洛伊，则是通过她在餐厅，为依文娜送的压倒性数量的花，给餐厅主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说，王国诞辰祭期间，王家大剧场会对民众开放。
但是这个开放，不包括大剧场仅有的十数间贵宾室。
想得到这些贵宾室的使用权，特别是在最为受瞩目的诞辰祭最后一日，其难度不可谓不高。
甚至可以说，已经不是金钱层面的问题。
所以，在得知自己总以为一直只是在胡闹的小女儿，居然弄来了贵宾室的入场券之后，两位老子爵自然是无比的欣喜。并且，也丝毫不在意两大家子的人，全挤进一个贵宾室里。
此时，这间贵宾室里，老罗斯子爵正在和自己的二女儿布兰达起着争执。
“说不看，就是不看！什么无名乐团？铺天盖地的塞这种小册子，只是徒增厌烦。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他们演出的背景故事。若不是没听到银之歌姬的‘终曲’，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老罗斯子爵略显暴躁的声音，房间内的其他人听在耳中，只是苦笑着连连摇头。
他们不是罗斯家族的人，便是世代通好的佩蒂家族的人。所以，便也知道老罗斯子爵，一旦涌上了古怪的牛脾气，那就是顽固到谁也劝不住。
“哼！不看就不看！到时候，听了无名乐团的演出，受到冲击之后再想来了解他们究竟在演绎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也不会再告诉你的！”
听着布兰达一点不示弱，甚至有些盖过的尖锐嗓门，本就在摇头苦笑的人，频率变得更加频繁了。
嗯，也算是罗斯家族后继有人？
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说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
就是老罗斯子爵，一直看不惯总从他们家族“骗”红宝石的无名餐厅。并且，他还是赫尔曼剧团最忠实的观众。
所以，当得知无名餐厅会派出人，“搅乱”赫尔曼剧团的演出，再加上那简直是病毒式的小册宣传。数种偏见的聚合之下，导致了他极为厌恶无名乐团。
他不愿意看那写着背景故事的小册子，只不过是一种借口般的事物而已。
而另一边，除了现在之外，诞辰祭期间一次不看赫尔曼剧团的公演，反而一天不落的参加了无名餐厅“限时活动”的布兰达，无疑是无名乐团的忠实听众。
哪怕，她现在都不知道乐团成员具体有谁。
于是，这对立场不同，但暴脾气和顽固程度完全相同的父女，自公演开始就时不时的在拌着嘴。而随着无名乐团的演出即将开始，这种拌嘴到达了顶峰。
“这些点心你们不吃吗？”
“所以说了多少次，这种场合的食物与料理，是摆设的一种，你们...”
老罗斯子爵没好气的说着，想看看到底是罗斯家族和佩蒂家族之中的哪个倒霉孩子，这么馋这么没记性没教养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小家伙。
“...”
这谁？
看着餐桌旁，虽然身穿的礼服，以及装饰、装扮等事物都透出着高贵，但惦着脚尖专心的盯着餐盘中的点心，略显呆滞的神情直接将气质打了个对折的金发年幼少女，老罗斯子爵陷入了迷茫。
“咦？爱丽丝小姐！今天你也来了大剧场。”
布兰达一眼就认出了偶尔会在餐厅里的，如同小精灵一般的年幼少女。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便凑了过去。而不远处，同样认出了爱丽丝的克洛伊，也是面带微笑的接近了过来。
看到布兰达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的样子，爱丽丝很是警惕的一缩身子，靠向了相对稳重的克洛伊这边。
爱丽丝和布兰达，可是有过节的！
自从王国诞辰祭到来，无名餐厅便有了蹭热度的各种限时活动。
除开各种各样的魔神卡获取活动之外，还有一项活动便是幻兽的收养。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测试与筛选。现在无名餐厅之中，被夜莺琴的琴声招来的很多幻兽，都是愿意停留在人类的世间，与人类共存，且本性温和的类型。
而无名餐厅之中，喜爱幻兽的客人，无疑占着很大的比例。
于是相处的久了，这些客人便产生了“我想养它们”的想法。
总之，通过各种严苛的考验与测试之后，无名餐厅会同意客人收养餐厅中的一些幻兽。
布兰达，也参与了这成为收养者的测试之中，并且顺利的通过了餐厅的种种考验。
只是到了最后，询问布兰达到底想要收养那只幻兽时，布兰达将手指向了爱丽丝...
就在爱丽丝发出着“去去！”的低喝声，而布兰达则是带着不像贵族大小姐能露出的笑容，用点心试图投喂的时候，又一个老罗斯子爵很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爱丽丝小姐，不是说好不能去吃些来历不明的食物吗？”
老罗斯子爵抬头一看，发现了一名身着管家服的年迈绅士。而这名绅士的身旁，正是他的管家威廉。
“这里不是里贝尔招待客人的地方吗？那里贝尔的客人的食物，就不能算来历不明的食物了吧。而且，布兰达和克洛伊也不是陌生人。”
“啧，既然是这样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请记住要节制。不然，晚餐吃不下，芬女士会生气的。”
这个瞬间，年迈的绅士语重心长的诉说，小女孩捣蒜般的点头，布兰达听到自己竟然不是“陌生人”一时间忘乎所以的想要扑上去，威廉则是及时的架住了他家的小姐，以免她失态。
然后，老罗斯子爵以及房间内其他的人，还是一脸的问号。
总之，两人应该是管家威廉请进房间的。
而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智力却没有问题的老罗斯子爵，则是快速的推测出了这一大一小的身份。
从护卫也没有阻拦的状况来看，他们大概是有贵宾室使用权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人。
然后，老罗斯虽然没见过坎普雷特伯爵，却也知道他的名字是里贝尔。
那直呼伯爵大人名字的少女，应该也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大小姐什么的。而跟着她的人，也绝对是家族的正牌大管家！
至于他们到来的理由。
应该是为了联系他们几个家族之间良好的关联，交流一下感情什么的。
这一刻，老罗斯子爵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冷笑，还是该叹息。
因为，就算历史悠久鼎鼎大名的坎普雷特家族，也无法免俗，免去这些人情世故。
这份推测，唯一有点问题的是...
“啊！演出开始了！”
爱丽丝突然轻呼一声，然后就快步的跑到了距离看台十分接近的位置。
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这名少女的气质，不太像是名大贵族。
...
...
随着大剧场的灯光再次逐渐变暗，舞台之上的演奏者，弹下了第一个音符。
之前，老罗斯子爵的心中，还有着诸多的思绪。
最主要的那份，就是这坎普雷特家族的大小姐和管家，怎么就留在他们的贵宾室，一起看起演出了？
但等到夜莺琴琴声传来之后，这些繁杂的想法便全部消失了。
转而到来的，是一个疑惑。
什么情况？这已经是开始弹了？已经弹出了乐曲？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琴声太小，导致老罗斯子爵不小心忽略了过去。
他清晰的听到了夜莺琴清脆的声音，一闪即逝的初始旋律也留在脑中挥散不去。
他之所以，有“自己听没听见？”，“这已经开始弹了？”这样的疑惑。
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乐器，可以发出如此轻盈且空灵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五章，决战公演（四）
作为赫尔曼剧团一直以来的忠实观众，也作为自衬有高端品位的贵族，老罗斯子爵在音乐鉴赏之上，自然是有不弱的造诣的。
只是，他现在却无法评价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事物。
老罗斯子爵虽然没有在无名餐厅听过夜莺琴的弹奏，却从照片上粗略的判断，夜莺琴不过是模仿管风琴的拙劣制品。
但现在，他无比清楚的了解到，其两者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并且，此时正在弹奏着乐曲的奏者“银翼”，也与以往的诸多音乐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明明，是一场乐曲的演奏。明明，最好的欣赏方式，是闭上眼专心去倾听。
可是，老罗斯子爵却没有一刻可以将目光从弹奏者的身上移开，甚至都忘记了眨眼。
在黑白相间的整齐琴键盘之上，奏者双手的飞舞，简直产生了残影。
胡乱的甩动双手，自然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在肉眼难以捕捉的快速之外，加入机械般的准确，便是常人完全无法踏足的领域。
而也只有让双手的快速的舞动到现在这般的程度，才能呈现出同样雀跃的旋律。
老罗斯子爵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乐曲之中的音符，是真的可以跃动起来的。
虽然是一名奏者的弹奏，乐声里却仿佛有两种不同的人弹奏出的旋律，在相辅相成。
在如同鸣啼一般高扬、短促且在跃动的旋律之外，还有一道仿佛可以将欢快且调皮的高音，全部包容在一处的沉稳主旋律。
而在老罗斯子爵，正对于两种旋律，以及不断跃动的音符感到震撼不已的时候。乐曲，竟然近一步的加速了。
本来的跃动，此刻变成了狂风骤雨。
依旧沉稳的主旋律，则是如同在暴风雨中的一艘飘摇的船舰。
过于入迷，过于专心于乐曲旋律的老罗斯子爵，忍不住用拳按住了自己的左胸。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的心脏也如同这些音符一般飞速的跳动，他绝对撑不到演奏的落幕。
逐渐，乐曲的旋律转向终篇。
一度被压制的主旋律，忽然与短促的高音融合在了一起。
于是，老罗斯子爵感受到了，在这场暴风雨的最后，乐曲所勾画出的所有画面，都向着他同时的倾轧了过来。
他仿佛看到了天塌地陷，呼吸也随之急促。
此时夜莺琴的奏者，看起来已经是在疯狂的用双手拍打的键盘。
他的疯狂，似乎也在感染场间的听众。
而夜莺琴本身，也在发出着隐隐夹杂着轰隆般雷鸣的，与管风琴截然不同的庄严与隆重的声响。
大量琴键的声音糅合在一起，快速的席卷着乐曲至今建立起的一切。
就在这种令人为之战栗的声响与旋律之中，乐声在逐渐攀高之后，在顶峰划上了休止符。
...
...
“结束了？”
用力了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桀骜的奏者转身离开，听着观众们的掌声也后知后觉般的响起，老罗斯子爵才觉得自己回到了现实之中。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一名青年在弹奏一架新式乐器？
老罗斯子爵拿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发现时间才过了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
老罗斯子爵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说短暂的话，他感觉自己刚刚进行了一场冒险。而说漫长的话，他又觉得那骤雨倾盆般的演奏一瞬间就已经结束了。
只是一首乐曲，老罗斯子爵就已经有些佩服起了之前的奏者。
毕竟，他的感官都有些混乱了。
而回想起五分钟之前，王家大剧场都是等待银之歌姬《终曲》的期待与焦急，对莫名其妙的无名乐团的不耐烦与唱衰。
但现在，显然大家都在期待着无名乐团的下一个表演。
特别，是看着台上的夜莺琴并没有撤下去。
说来，老罗斯子爵觉得这无名乐团，实在是充满了个性。
之前的奏者，没有按照礼节在演出之后，向观众们致意，只是冷着面孔退向了后台。而他的演奏结束之后，帷幕也没有降下。更没有主持人一样的存在，在间隔期出现，为众人介绍曲目、出演者等等。
如果不是之前奏者的演出，足够的出色。
整个无名乐团的特立独行，恐怕都会被诟病。
不得不说，老罗斯子爵是真的对无名乐团演出的背景故事，感兴趣了。他有点想知道，之前那位年轻的奏者，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能表现得如此傲慢。
并且，在赫尔曼剧团的舞台上，拿出这等表演的他们，是不是想要以自身，挑战那位在舞台上如同神明一般的银之歌姬。
老罗斯子爵，稍微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二女儿布兰达，轻咳了一下，有点尴尬。
再怎么说，五分钟前他还说过“绝对不看”之类的话语...
还未等老罗斯子爵开口，布兰达就突然的一惊一乍道，
“乐团里的这位‘银翼’，该不会是伯爵大人吧！”
对于将照片《夜莺》依旧挂满房间的布兰达而言，即使戴着面具，之前那名奏者看起来也太过眼熟了一些。
特别是专注的坐在夜莺琴时的身姿。
“怎么可能？”
老罗斯子爵一挑眉说道。虽然不知道“银翼”是什么，但是极具常识的他知道，不要说是大名鼎鼎的坎普雷特伯爵，就连已经连领地都没有了的落魄伯爵，也不可能做出登台表演之类的举动。
然后，仅仅一句话语的交流，这对顽固的父女就又争了起来。
老罗斯子爵坚决认为不可能，布兰达则是坚决表示那就是坎普雷特伯爵。
争着争着，两人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贵宾室里不就有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是不是直接问一下就可以了？
于是，这对父女一转头，发现爱丽丝和那位老绅士，早就不见了踪影。同样不见了踪影的，还有盘子里的一些点心。
“两位，在之前那位奏者的演出结束后，就已经离开了。”
罗斯家族的管家威廉，看着两位主人疑惑的神情，主动回答道。
“...”
既然不是来联络感情的话...
那两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愣了一下之后，老罗斯子爵开始用手帕，擦起了因为内心过于迷惑而流下的汗水。
...
...
舞台之上。
弹奏完毕之后的里贝尔，一脸“淡定”的回到后台，然后长舒了口气。
成功了！
他做到了！
之前，他弹奏的那首曲子，是在前世里颇为著名的《钟》。
不知是因为其美妙的旋律而著名，还因为其近乎于非人的难度。
之所以，选择如此困难的曲子，自然是因为表现时所展现出的冲击力。
既然现场看夜莺琴表演，除了听觉之外还有视觉，那将视觉感官也占据，自然会让表演的整体评价上升。
搓了搓有些发软的手指，里贝尔二度舒气。
弹奏这么困难的乐曲，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挑战。
毕竟，穿越之前，他只有状态与运气绝佳的时候，才能没有任何失误的弹出这首乐曲。
而穿越之后，不仅现在这具身体的素质要强出了许多，没什么存在感的二阶光明之力，也让他的能力进一步得到了强化。
只是，里贝尔没有想到自己的“变强”，会体现在这种时候。
回到后台，无名餐厅的一行人，全部聚拢了过来。
除了里贝尔等五名演出者之外，带来后台的其实还有三人。
分别是莱莎、塔娅以及琼斯。
莱莎和塔娅的，是为了帮助他们做一些琐事。
例如，端茶送水，整理仪表妆容，适当的搬运一些演出必要的事物等等。而工匠琼斯的存在，是为了出现万一时对夜莺琴进行调试调整。
不过，三人之中莱莎并不在附近。
之前，她被当成剧团的闲杂人员，和杰琪一起被剧团的监督抓走了...
好在，基本是万能的好管家塔娅，很好的一人担起了所有的职责。
“里、呃，银翼假面先生！刚才的表演真的是太厉害了，原来夜莺琴，还能弹奏出那么快速的乐曲！”
梅璐艾塔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之前的感想，赞扬着里贝尔。
“弹得很、很...很，好。”
与梅璐艾塔有着针锋相对趋势的依文娜，也想试图说些赞美的话语。但显然，有些事情，是她不擅长的。
“已经，没有人会小看无名乐团了吧。”
谢丝塔露出着没有阴霾的笑容说着。
显然，虽然私交不错，但她对安托瓦奈特之前的挑衅，还是颇为在意的。
实际上，由于谢丝塔正式加入无名餐厅的时候，里贝尔基本就已经不会在餐厅里的弹奏。所以，虽然谢丝塔知道能随手拿出各种乐谱的里贝尔，在音乐方面肯定有着相当的造诣，但是却也不知道真正弹奏起来的水平是怎么样。
而现在，她算是彻底的钦佩起了身为音乐家的里贝尔。
就在大家都算是其乐融融的时候，里贝尔看到就只有约翰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里贝尔也没有太深想。
毕竟，面对舞台下的人山人海，完全是普通人的约翰就算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紧张。
更何况，马上就轮到约翰和谢丝塔上台。
甚至于，里贝尔自己现在都有些想不起来，他之前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夜莺琴之前完成弹奏，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回来的。
只能说，选高难度乐谱还有的一个优点，就是必须要专心所以可以避免被现场的气氛所吞噬。
...
...
短暂的两分钟间隔之后，里贝尔便看向了已经在后台边缘，准备踏上舞台的两人。
无名乐团这次演出的大致背景故事，其实很简单。
就是乐团之中，按照一直以来的规定，每位成员都需要有一位搭档。
而乐团一直以来，毋庸置疑的首席，孤高的音乐家“银翼”，这段期间又因为对方的水平不足，而驱赶了他原本的搭档。
可即便银翼的性格与脾气都十分之恶劣，但乐团之中的诸多少女，也依旧想要和他一同登上舞台。
乐团之中，银翼的新搭档呼声最高的，正是依文娜所担任的“黑”。
黑也是乐团中一名天才夜莺琴奏者。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银翼最终选择了由梅璐艾塔所担任的少女“白”作为自己的搭档。
于是，各种思绪交错之下，无名乐团在舞台之上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
...
虽然当初里贝尔第一次看杰琪写的这个背景故事时，觉得剧情其实还蛮不错的。
简单明了，还有喜闻乐见的爱恨情仇，更甚至不需要什么表演，只需要将背景故事往那一拍，读过的人就能感受到一股煞有其事的氛围。
可以说是在本身就没有多少的登场时间里，巧妙的加上了更多的趣味性，让观众更容易沉迷其中。
但现在...
里贝尔的眼角看着依文娜和梅璐艾塔，总觉得这个背景故事并不怎么有趣了。
至于背景故事里，谢丝塔和约翰扮演的，则是一直想要追赶且代替“银翼”首席位置的，万年次席的一对搭档。
于是乎，此时是在首席“银翼”已然登场之后，追赶的两名次席，也展现自己强大的环节。
“准备好，让世人重新认识你了吗？”
里贝尔看着谢丝塔询问道。
“当然！”
谢丝塔用力的握了下拳，像是为自己鼓劲。
里贝尔本以为久经“战场”的谢丝塔，早已具备波澜不惊的强大内心。但她肩头的微微颤抖，却在告诉他人。无论是多少次，演出者在登上舞台的那一刻，也是会紧张的。
里贝尔转向了约翰。
由于谢丝塔高挑的身材，约翰站在谢丝塔的身旁，还要矮上一些。
所幸，他弹奏的时候不必站着，否则身高的不协调，其实是会影响一些观感的。
“你...”
就在里贝尔打算也说什么，为约翰鼓劲且缓和他的紧张的时候，自从先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约翰，突然抬起了头。
“老师，虽然我尝试过忍耐，但这句话，我觉得我还是必须要说...”
总是面露着怯意的约翰，此时抬起头与里贝尔冰冷的双目直视，没有一丝的退缩，
“之前老师那...差劲的演奏，到底是什么意思？”
“...”
诶？

第二百三十六章，决战公演（五）
面对约翰突然的斥责，里贝尔看起来，像是在以很险恶的神情给对方施加压力。
但实际上，他只是愣住了，并且脸在自然状况下，就是这么一副德行而已。
虽然不至于，“呵草（植物），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的程度，但自穿越以来，里贝尔确实基本没被人施以暴言。
毕竟，他伯爵的身份就摆在那里。
往日里，也就只有两个人，可以完全免疫他的身份。
一个是爱丽丝，另一个是...啊！
某位不小心被丢在了宅邸里的厨师长，应该又在发飙了吧...
而除了里贝尔的身份问题之外，正因为说出斥责话语的是约翰，所以才更加令里贝尔震惊。
平日里面对谁都是谨小慎微，甚至时常卑微到连他人的目光都不敢直视的“老实人”，突然在发火。
里贝尔第一时间，都在反省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很离谱的错事。
另一边，面对里贝尔的“死亡凝视”，约翰自然是面色都有些苍白。但他依旧梗着脖子继续说道，
“现在，并不是往日的练习...也、也不是彩排的时候！而是，正式的舞台，老师！”
“所以？”
里贝尔尽量平复心绪，沉声问道。
“对于老师而言，或许弹奏、乐团什么的，不过是和游戏相差不多的事物。我、我也不能很好的表述。可能，老师还顾及着后面的我们，所以才没有用心...但是，请不要小看我们！”
“...”
里贝尔沉默了。
他有些能理解约翰想说些什么。
约翰居然，是在认为他之前的弹奏，是有所收敛的，没有拿出全部。
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仅全力以赴甚至还有些超常发挥的里贝尔，则是不禁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也开始，有些恼火了。
“老师的演奏，到、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我从中，完全没有听到任何老师的‘声音’！老师或许很讨厌，这些群聚起来的人群。但、但这么多人在这里，听着老师的乐曲，其中说不定也会有几名理解者不是吗？为、为什么...”
“闭上嘴。你又懂些什么？”
骤然火起的里贝尔，睁圆着双目，瞪视着约翰。
所以，他才讨厌这些主角。讨厌这些，注定被世间所环绕着的存在。
他不知道，约翰对于他到底抱有着憧憬与期待，将他放在了怎么样的高度。
但他知道，自己具备着什么样程度的才能与能力。
在仿佛被音乐的神明选中的约翰看来，他经过十多年的积累，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才拿出的些微的成就，他唯一能够主动拿出，可以称之为特长的事物，不过是“收敛”之下的“差劲”的演奏罢了。
“只、只是一次也好，我、我也想听一次，老师...”
即使面对里贝尔的呵斥，在窒息般的感受之中，约翰也依旧顽固的张口。
但他的话语，已经注定传达不到里贝尔的心中。
“只不过是练习了一阵弹奏，掌握了几首乐曲。你难道，就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可以评头论足的大师什么的吗？”
比起怀着怒火的呵斥，里贝尔后面这句彻底冰冷下来的话语，似乎反而起了更好的效果，让约翰彻底闭上了嘴。
“该、该登台了！”
一旁，抱着小提琴的谢丝塔带着颤声说道。
若不是多年的演出经验，让她知道不能破坏妆容和造型，之前两人争执起来的时候，谢丝塔就已经抓脸颊和揪头发了。
她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总之就是很慌。
表面看起来，主动找茬的约翰，应该是全责。
“银翼假面”到底弹奏得多好，只要不瞎不聋的观众，都能感受到。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并没有挑剔的余地。
但和里贝尔同样，由于发难之人是平时犹如温顺化身的约翰，导致谢丝塔也有些混乱了。
并且，谢丝塔也觉得，约翰说得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而除了混乱的思绪之外，谢丝塔之前没有阻止的另一个理由，就是里贝尔与约翰之间的师生关系。
这种关联之下的双方，在进行类似于学术方面的争论之时，其实外人是没有介入的余地的。
于是，直到两人的交谈从音乐之上开始转移，即将演变成单纯的争吵，谢丝塔才终于中断了他们。
并且，她说的事情也确实比较迫切。
因为，间隔的时间略久，舞台之下已经开始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谢丝塔的介入之后，里贝尔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面色依旧是不善。
而约翰看起来很是沮丧的垂着头，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踏着有些摇晃的步伐和谢丝塔一起走向了舞台。
...
...
等到约翰在夜莺琴前入座，谢丝塔也将小提琴架在了肩上。
即使看不到，谢丝塔也知道，约翰的周身肯定环绕着颇为“丧”的气场。而造成这样的原因，还都是约翰自找的。
在即将演出之际，弄出这样的气氛，可谓是糟到了极致。
谢丝塔觉得如果将自己换到约翰的位置上，可能连继续演出的心情都没有。而即使勉强的演奏，结果也会很差。
因为，演奏者往往都是些很纤细的存在。内心的情感所带来的影响，会在方方面面体现。
这本应是自己的谢幕演出啊...
谢丝塔在心中叹息。觉得自己人生中的霉运，依旧在持续着。
开始正式弹奏之前，谢丝塔对着约翰轻轻点头示意。
这是开始的信号，也是必须的一个环节。之后，合奏里的大部分时间，谢丝塔便会背对着夜莺琴和约翰。
等回过头，谢丝塔也不知道看起来已经在夜莺琴前迷失的约翰，到底有没有接受到信号，只是等待着前奏响起。
而不久，夜莺琴的声音响起。
听到无比熟悉却又稍微陌生的音符，谢丝塔微微舒展眉头。
与平时不同，但...
意外的不错。
...
...
后台之上，散发着“不要靠近”氛围的里贝尔，以组着胳膊的姿势看着舞台上，正在演出的约翰与谢丝塔。
对于之前的争执，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姑且冷静了一些。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一般来讲，说出“你懂什么？”这样的话语，都是无能狂怒的行为。
你懂什么？
他确实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懂什么，该懂什么。
不说出来，又指望别人去懂，着实是在为难别人。
里贝尔聆听着两人已经开始的演奏。
曲目，是里贝尔提供的《D大调卡农》，也是两人一直在合练的曲目。
作为起步，作为以柔美为主的乐曲，约翰弹奏时无疑是有些太过用力。
对此，里贝尔其实也挺无奈的。
也不知道约翰到底图什么，把自己和他的心态一起搞崩。
夜莺琴的声音响起之后不久，小提琴悠扬的旋律，也加入到了其中。
然后，在许多观众们诧异的目光之中，谢丝塔踏起优雅的步伐，开始环绕着夜莺琴圆舞了起来。
谢丝塔身上特制的演出服，只需要她稍微让裙端扬起，长裙就会鼓成圆裙的形式。从高处俯视，会像一个缓缓转动的陀螺。
虽然一直说谢丝塔的小提琴技艺欠缺火候，那只是针对大师级而言的。
实际上，谢丝塔在拉小提琴一事上，也是有着相当的天赋。
虽说，对于小提琴方面的事情一知半解，但是里贝尔却知道这是一种无比娇贵的乐器。前世他就曾有耳闻，小提琴的初学者会花费很长的时间拉空弦，并且矫正自己的姿势与仪态等等。
而以这个国度的上流对于音乐的严苛程度，这种积累想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从喉咙受伤才开始拉小提琴的谢丝塔，短短几年内就可以以小提琴手的身份站在舞台上的实绩，足以证明一切。
也正是谢丝塔这份才能，才支撑她在短时间内，成为了一名小提琴舞者。
果然，只要谢丝塔一度舞动起来，整座舞台就成为了她的领地。所有的视线，全部被她一人所独占。
即使戴着面具，将谢丝塔引以为傲的美貌遮掩了许多，但她在舞台上，依旧具备着无比的存在感。
她的身影，仿佛无处不在。整座舞台，似乎都在她的舞步轨迹之下，被染成了火红的色彩。
银之歌姬的横空出世，让人忘记了，她响亮的名号其实也只是继承自金之歌姬。
真正开创了一个时代的，是天生便为了站在聚光灯下一般而存在的，谢丝塔·赫尔曼。
以往的时分，即使谢丝塔没有身着着盛装，她一旦开始起舞，乐曲的中途她的存在感就会占据旁观者的所有感官。
更具体一点就是，观看者只会呆滞的看着舞动的谢丝塔，乐曲本身似乎只不过是略略过耳的赠品。
但是这一天，里贝尔却因舞台上的光景，而不禁惊愕。
因为，即使谢丝塔依旧展现出了那绝对的存在感，他的视觉也同样会被那红色的身影所占据。可他，依旧听得到乐声，且乐声无比的强烈。
满负着重量感的夜莺琴的声音，就像是在持续不断的敲击着里贝尔的耳膜。
舞台上，他依旧“看”不到存在感稀薄的约翰。
舞台的主角，依旧是谢丝塔，约翰是配角。
但是，与主角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的配角，就坐在那里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着自己所能拿出的所有。
里贝尔可以听到。
一直回荡在他的耳旁的乐声，在向他不停的呐喊，“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与小提琴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夜莺琴的声音，在强行的扯着他的双耳，将弹奏者的思绪强行的灌输进去。
里贝尔一时间，甚至有些错愕，有些不知所措。
在熟知原乐谱的里贝尔听来，这两人的合奏实在是太过于“出格”。除了音准没有偏离之外，其他的所有都显得乱七八糟。
但同时，他们的舞台却又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直抵心灵。
乐曲，已然到了后半段。
接连不断的旋律之中，本应柔和的夜莺琴不断的震响着。
而这时，观众之中却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即使再专注聆听的人，也无法去指责这名观众的没有教养。
因为，舞台之上，确实发生了让人忍不住惊叹的光景。
是波纹。
是肉眼可见的波纹，随着谢丝塔的舞步，在舞台的地面，向着四周扩散。
身体之上，发出着白色荧光的夜莺琴的弹奏者，竟然将舞台化成了沉静的湖面。
湖面倒影着舞台上的乐器、演奏者，一切的一切。甚至，包括演奏者的内心。
是激烈与炽热。
没有水花溅起的湖面，却像是在被不断搅动一般，凶猛的翻涌着。
直到一度偏离原轨的旋律，又将一切拉回正轨。
随着波澜的逐渐平息，湖面再度回归沉静。乐曲的声音，也缓缓的走向了终止...
...
...
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之声，经久不息。
即使，约翰与谢丝塔已经早已离开了舞台。
而这仿佛能让王家大剧场爆开的火热，也侧面的反应了里贝尔的舞台，与两人舞台之间的差距。
里贝尔与退回后台的约翰擦肩而过，两人并没有交谈，也不需要交谈。
因为，约翰以弹奏的方式，以最直接的方法进行了回应。
稍微低下头，轻轻叹气的里贝尔，却看到了在自己的俯视视角里出现的，仰着面庞的依文娜。
“我也有，想让你听到的‘声音’。”
“...”
你也来？
还未从约翰的事情上，回转过来的里贝尔，对依文娜有些莫名的话语，只是感到了头疼。
看着说完之后，便直接走向舞台的依文娜，他嘴唇来回懦动了好几下，也没能说出什么。
...
约翰的弹奏，弄出来的湖面，依旧留在舞台之上。
而依文娜，则是完全感受不到其存在一般，只是专注的走到了夜莺琴的旁侧。
由于，里贝尔的出场与约翰、谢丝塔的出场间隔了相对长的几分钟时间，所以许多观众们还沉浸在之前那场演出的热烈讨论与交流之中，没有发现依文娜已经坐到了夜莺琴的旁侧。
嗡——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让嘈杂的大剧场之内，快速的回归了平静。
原来，是依文娜用力的将双手随意的按在了夜莺琴琴键上，才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对于依文娜而言，她其实并不在意观众们到底在讨论什么，也不在意观众们没有发现她这位奏者的登台。
她只在意，这些人的吵闹会妨碍里贝尔聆听她的弹奏。

第二百三十七章，决战公演（六）
时间倒回稍许之前。
在里贝尔和约翰起争执的时候，另一边梅璐艾塔与依文娜其实也在交谈。
虽然，依旧是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但终归还是一场“平和”的交谈。
而出现了这场交谈的理由，还是梅璐艾塔相对的进行了后退。
虽说，在依文娜露出敌意时，梅璐艾塔也一直很“配合”的与她对峙。并且，也莫名的有种无论什么方面，都不能输给对方之类的想法。
但毕竟，梅璐艾塔无论是攻击性还是执念，都弱了很多。
所以，经常的相持，让梅璐艾塔很是不自在也不适应。
于是，这一次看到依文娜又在锁定自己，梅璐艾塔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便直接走到了依文娜的身前。
“你好，我的名字是梅璐艾塔！”
说完，梅璐艾塔还有些拘谨。
因为，即使依文娜的身形娇小，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是，无论是平日那副凶恶的神情，还是心象风景的景象，都让梅璐艾塔有些心颤。
她总觉得，这位看起来和自己的姐姐差不多“大小”的伯爵大人的新女仆，以往绝对做过什么不得了的骇人事迹。
好在，今天有些可怕的新女仆小姐戴着面具。
而且，只要不闭眼不去看的话，那如同深海般的心象风景就不存在！
“你好...”
另一边的依文娜，显然是对于梅璐艾塔的招呼，感到了意外。
虽然，两人早就知道了彼此之间的很多事情，但依文娜也像是第一次遇到一般，平静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两人算是第一次真正的单独交谈，场间的氛围一时间变得有些怪异。
而打断这氛围的，依旧是依文娜。
她的手中，拿着坎普雷特家族大量印刷的，印有无名乐团背景故事的宣传小册。
“‘银翼’，为什么会选择‘白’作为自己的搭档呢？”
依文娜随意的翻动着手中的小书页，漫不经心的提问道。面具之下的面庞，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难道，不是因为“白”更加出色吗？
梅璐艾塔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回想起依文娜那双仿佛将所有人都视为纯粹的肉块般的漠然双瞳，便收住了话语。
“所以，这只是背景故事，而不会是现实。比起只会单纯的立在一旁，等待着被选择的，宛如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样的‘白’。现实之中的‘银翼’一定会选择，即使被疏离，即使被推开，也依旧执着的游离在他的身旁，一直陪伴着他的‘黑’...”
“没有那种事！”
梅璐艾塔果断的打断道，
“‘白’怎么会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呢？说不定，她是和‘银翼’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心意相通的最重要的存在。所以，如果是现实‘黑’才更是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虽然梅璐艾塔稍微有些不擅长思考，但是也不至于完全听不懂依文娜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说完她才开始了些许的迷茫。
因为，背景故事之中“白”的扮演者是她，但是她却将现实里的“白”，重合到了她的姐姐梅丽安的身上。
“从小一起长大吗？原来如此...”
依文娜像是理解了一些什么一般，稍微颔首，然后再度开口说道，
“我认为，相遇的早晚，无法证明任何事情。毕竟，无论过了多长时间，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称之为‘成果’的事物，不是吗？并且，‘白’只会在一旁等待的事实，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唔...”
梅璐艾塔的脑中，回想起的是面对舍弃一切想要帮助她们的里贝尔，梅丽安却骑在他的身上暴打他的画面。
这...绝对不是成果吧。
不如说只是说“等待”，实在是说得太客气了一点。
于是，为姐姐操碎了心的梅璐艾塔，硬着头皮回道，
“她，她可不只是在单纯的等待，是...是怀着希望在等待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依文娜稍微抬头，看着梅璐艾塔，总觉得对方似乎和自己有着微妙的温度差。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无所谓的。
此时，约翰与谢丝塔的演出，其实早已开始。但是，两名少女显然无心聆听。
而看着台上的约翰，看着夜莺琴，依文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梅璐艾塔小姐，或许你是难以想象的，想要弹好那架夜莺琴，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因为，在你的面前，那些弹奏者似乎总是在轻而易举的奏响着优美的旋律。”
“而对我而言，比起说是困难或者简单，弹奏乐器本身就是件很难理解的事情。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一件工具。就像是手术刀拿在手上，也能划开他人的皮肤一般。用手指按下琴键，就能发出乐声。可我就是无法将自己的动作，与声音联系在一起。”
“但我依旧竭力的练习着夜莺琴的弹奏，哪怕只是一首乐曲。”
“忘我的，仿佛不需要其他任何事物一般的，锻炼着自己的思维与逻辑始终无法理解的技艺。”
依文娜顿了顿，笔直的凝望着梅璐艾塔。
而梅璐艾塔也第一次发觉，这名看起来总是心事沉重的少女，双眼却意外的清澈。
“之所以我说这么多，是因为我想感谢你，梅璐艾塔小姐。”
“感...谢？”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努力。又或者，是认为处在迷茫之中的自己，仅仅是怀着什么都好般的心绪，随便捡起了一件事情，将身心投入到其中。”
依文娜的话语之间，约翰与谢丝塔的演出结束，震耳欲聋的掌声在大剧场之中回荡。
但是，比起这些如地震海啸般的呼声，依文娜接下来的话语，却莫名的让梅璐艾塔的内心更加的为之颤动。
“但现在，我明确的清楚了自己想要弹好那首乐曲的理由。”
依文娜转过身。
“‘黑’会竭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留在‘银翼’的身旁，并且与他留下时间无法进行衡量的回忆。而‘白’的话，还请继续心怀着希望，等待下去吧。”
看着依文娜的背影，看着她走向里贝尔所在的方向。
梅璐艾塔稍微抬起手，像是想要阻止。但果然，还是轻轻的放下，然后神色迷惘的低下了头。
...
...
舞台之上。
无名乐团的第三场演出开始。
前两场的演出，已经彻底让王家大剧场的观众们，认识了这群在赫尔曼剧团的主场之中，刮起了一阵妖风的年轻人。
虽然，演出一场比一场成功，但是后台的气氛，却一场比一场差。
唯一没有什么特别心绪的谢丝塔，则是后台之中最头大的那一个。
先前的演出，约翰的演奏虽然与平时不同，甚至有些凌乱。但是，他奏出的旋律也很好的配合了谢丝塔。毕竟，约翰天生便是那种，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影响到他人的类型。
所以，谢丝塔甚至觉得，那是她自登上舞台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演出。
她很想和他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也想听一听众人对于自己的赞美。
但可惜...这后台...
而且，气氛不佳也就算了，依文娜的立即登台，让她连回味舞台成功后的余韵的时间也没有。
这些孩子真是的...
回忆起依文娜登台前，和里贝尔有所交谈的谢丝塔，隐隐明白了这其间的种种事情。当初，看到那印好的宣传小册时候，她就一拍头觉得后面肯定要发生些什么。
果不其然...
作为编剧，杰琪的才能虽然颇为出众。但一直被压在底层多年，就是因为她的剧本，总是有股莫名其妙的煽动性。
而同时，谢丝塔也感慨起，“无名乐团”与“赫尔曼剧团”真的是迥然不同。
在赫尔曼剧团，团员之间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纠葛。但是，为了不影响舞台，所有的这种纠葛都必须在公演之前解决好，再不济也不能在其间爆发出来。
不像无名乐团，平日里平平稳稳的，等到真正登台的前夕，一切的事情就都来了。
但是...
舞台之上，乐曲的声音悠扬的传来。
而微微闭上双眼的谢丝塔则是再度的感慨。
但是，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明明在登台之前无名乐团里出现了那么多的故事与事故，但这些事物却总是能让演出者们，展现出自己更好的一面。
年轻真好啊...
自从被要求隐退后，便觉得自己不再是年轻人的谢丝塔，在心中如此的感叹道。
...
...
里贝尔，正在注视着依文娜的舞台。
被约翰搞了一波心态之后，又遇到依文娜和自己说谜语。里贝尔，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是在打组合拳，一同在责备他之前那场“差劲”的弹奏。
但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意识到，这种状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用双手用力的全部按压向琴键，发出刺耳的噪音之后，寂静下来的舞台上，里贝尔发觉依文娜正在望着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戴了面具的缘故，里贝尔居然产生了一种，“原来她的目光可以这么柔和”的想法。
弹奏，正式开始。
夜莺琴一经响彻，便是一段无比沉重的旋律。
离开了操偶线之后，依文娜只会弹奏一首乐曲，而这首乐曲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这首乐曲，弹奏起来的难度，并没有感官上来的那么简单。无疑，是不适合一名不久前还对音乐完全没有涉猎的新手的。
但是，他无法敌过依文娜的固执。
而且，有很多时候，他觉得这首乐曲，蛮适合依文娜的。
可现在，听着舞台上的依文娜，正式的奏响这首乐曲，里贝尔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这怎么会有人，能将这首乐曲，弹奏的如此压抑以及悲伤？
哪里有什么“月光”？
若是形容的话，里贝尔感觉自己只能感受到一片，被阴云沉积堆满，不会有一丝光亮的天空。
从开始起便没有停止过的，乐曲延续不断的主旋律，一直就像是在散播着牢牢将聆听者踩住的绝望。
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生活，以及已然熟悉无比的依文娜的身影，让里贝尔都俨然忘怀了，如果魔女仪式之中与魔女之力共鸣的人是依文娜，她成为魔女之后的名字，是“哀伤魔女”。
依文娜的原作故事线或许已经结束，但是过往所造成的悲伤，却会永远的留在她的心中。
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内心都只会充斥着无法驱散的悲伤与绝望吗？
里贝尔已然，彻底被乐声所感染。
沉重的思绪，让他不想再去思考任何的事情。任凭着自己，迷失在熟悉却又陌生的旋律之中。
而就在这份压抑到达了极致的时候，从主旋律之中分割而出，本应只是点缀般存在的音符，却像是希望的种子一般，振奋着同样深陷于绝望与痛苦的聆听者。
就像是听到了里贝尔的提问一般，依文娜的弹奏也同样给出了答案。
虽然，还需要很久，还需要更多的契机。
但是，不会有永远无法驱散的悲伤，也没有永远不会散去的乌云。
随着乐曲的旋律走向终焉，里贝尔仿佛看到了那令人窒息的乌云之中，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而无论那道缝隙是多么狭小，但乌云也再无法掩盖皎洁的月光。
不只是想象之中。
在现实里，里贝尔也同样看到了月光。
并没有一轮真正的圆月，通过夜莺琴不可思议的力量，而出现在舞台之上。
但是，由于先前约翰的演奏，而变成湖面的舞台的地面，此时却出现了高挂在天空之上的，圆月的倒影。
...
嗡——
又是一声嘈杂的噪音。
这是由于弹奏结束后的依文娜，像是拿不出更多的力气了一般，以近似倒在了琴键上的姿势，手臂造成倾轧后发出的混杂的鸣音。
不过，依文娜并没有彻底倒下。
她又支起了身躯，倚在椅背上仰着头仰望空中。
上一次，她发出杂音之时，大剧场之中寂静一片。
而这一次，她发出的杂音，则是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热情掌声。

第二百三十八章，决战公演（七）
“依—文—娜—小—姐——！！！”
王家大剧场的贵宾室里，老佩蒂子爵正在扶着额头。
看着佩蒂家族的随从以及罗斯家族的随从竭尽全力，才能制止自家的小女儿不从观台上直接跳下去。他都有些后悔，前不久自己还在笑话旁边的罗斯家，老罗斯子爵和二女儿布兰达之间的父慈女孝了。
家门不幸！
突发恶疾！
老佩蒂子爵，不禁的在内心之中腹诽起了，无名餐厅真是个恐怖的地方。
总觉得去过的人，全部变得不太对劲了。
而他也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因为，此时看了无名乐团的三场演出之后，他迫不及待的等待着第四场，并且也想问问自家的小女儿，自己能不能也去光顾那间传说中的餐厅。
老佩蒂子爵，算是金之歌姬的忠实拥护者。最近不常来看赫尔曼剧团的公演，也是因为谢丝塔不是暖场时出现，就只是背景般的伴奏者。
见证过金之歌姬鼎盛时期的老佩蒂子爵，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她那时的寞落身影。
而今天，看到已经彻底在舞台上“复活”的崭新的谢丝塔，听闻这位演奏者，平时也会在无名餐厅演出之后，他的心就已经跟着飘了过去。
至于其他的演奏者。
老佩蒂子爵也深深被他们的演出所感染，但是说经常去看的话，还真是稍微有点...
他觉得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些难以抵挡那种彷如情感在宣泄一般的气势。
老佩蒂子爵将目光放到了手中的背景故事小册之上。
虽说一开始，首席“银翼”的演出，着实让人惊艳。对方的弹奏技巧，也着实让人觉得，或许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
但是，比起后面次席搭档的表演，以及没有被“银翼”选中的少女“黑”的演出，身为首席的银翼，显然是被全面的压制住了。
老佩蒂子爵，可不会愚昧的认为，能被推上首席的人会是名副其实。只是认为，最后一场，也就是“银翼”会“白”的演出，只会更加震撼，更加有说服力。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希望两位可以温和一些...
之前“黑”也就是自家的小女儿格外中意的演奏者依文娜演出时，所带来的压抑与窒息感，让老佩蒂子爵至今也难以忘怀。
他此前都不知道，原来现场看一场演出，竟然还是一种对于身体的考验。
另一方面，老佩蒂子爵望着此时的舞台，陷入的迷茫与沉思。
那宛如湖面一样的地面，以及其中倒映着的圆月...是个什么情况？
现今的魔导机工，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吗？
...
...
大剧场的后台。
与老佩蒂子爵，以及现场的大量观众有着相似疑惑的，还有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我说，这完全就是犯规吧！根本就不在音乐的范畴之中吧！”
她恼火的说着。
而即便她的周边并没有人，但是显然很谨慎的戒指中的声音，没有进行回应。
安托瓦奈特，是从第二场演出开始观看的。
她本来是带着看笑话的心理，想要看谢丝塔的谢幕。
也并非她讨厌谢丝塔这个人，只是她单纯的喜欢那些原处于云端之上的人，最终跌进泥泞之中的场景而已。
安托瓦奈特，都预想到了谢丝塔一边拉小提琴一边起舞时，大剧场之中响彻不休的嘘声，自衬高品位的贵族们的抨击甚至愤然离席。
但她没有想到，那场演出的舞台效果，会那般好。好到了可以掩盖所有瑕疵的程度。
而更加令她恼火的，便是夜莺琴带来的异象。
音乐品鉴，其实是一种很抽象的事物。除了一些基础之外，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品鉴规则。而就连基础，听音准之类，也需要很高的门槛。
换而言之，除了本能般的“好听”与“难听”之外，大部分人都察觉不到细致的部分。即使好听，也无法感受到其到底好听在哪里，好听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再加上夜莺琴是新式的乐器，这种状况就会尤为的明显。
可是，有了异象就不同了。
它会给人附加近似于暗示的效果，让眼前明亮起的同时，便下意识的产生这场演出很了不起的感想。
安托瓦奈特咬了咬牙。
她开始产生了危机感。
因为，如果这所谓的无名乐团的最后一场演出，如果真的能远远超出之前，让那位伯爵向世人展示出何为首席。
那银之歌姬对于舞台的统治，或许真的会变得不稳。
...
...
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银翼”这里。
而身为银翼的扮演者...
里贝尔现在很迷茫。
看着在舞台上坐了一会，才摇摇晃晃的走向后台，走向自己的依文娜，里贝尔现在是真的有些不明白了。
同样作为夜莺琴的弹奏者，他和约翰与依文娜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是所谓的感情吗？
真的是莫名其妙。
同样是一个音，怀着感情弹奏和不怀感情弹奏，又能有什么区别？
怀着感情，就能让“哆”音变成其他音什么的吗？
能让一样的旋律变得不同吗？
这些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丨教他们弹琴的人是他，教会他们技巧的也是他，提供乐谱的还是他。
但是真正到了舞台上，他们却又要反过来教他怎么弹琴？
不知不觉间，依文娜已经走到了里贝尔的身前，驻足停下。
抬起头，依文娜觉得里贝尔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扭曲。即使隔着面具，也能看出那总是没有任何感情丨色彩的冷漠，现在被愠怒所填满着。
依文娜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只是低下头，轻声问道，
“我的‘声音’...你有听到吗？”
...
在依文娜的提问之下，里贝尔的面容变得僵硬，瞳孔也在剧烈的紧缩。
...
...
不久之后。
在诸多期待之中，无名乐团最后一场演出的人员，登上了舞台。
看着一前一后的“银翼”与“白”，观众群中泛起了些许的笑声。
因为，“白”现在全身僵硬，同手同脚的在前行着。
之前“白”伫立在台边时，观众们虽然不知道这名少女为什么不穿着演出用的礼服，而是身着白色长袍，一副教会祭祀般的打扮。但是，却也被她展现出的圣洁的气质所吸引。
但他们没有想到，这名圣女动起来，却是如此的有趣。
由于无名乐团之前的特立独行，在舞台上的随意而为，以及表演展现出了过人的气场。让观众们，都产生了“他们是其他世界的人”这种感觉。
而“白”则是让观众们，从奇异的无名乐团里感受到了亲切感。也让他们明白了，简直像是舞台怪物一般的无名乐团的成员，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会紧张、会不知所措。
在从不和观众示意的无名乐团里，只有“白”这个特例，在舞台边对着观众们僵硬的鞠了下躬的时候，演出还没开始，大剧场之中便响起了热情的掌声。
与占据了所有视线的“白”不同，“银翼”则是默默的坐到了夜莺琴的前方。
两名演出者都已就位，演出本应即将开始。
但是，良久...
鞠躬之后的“白”只是站在那里，而“银翼”更是像在展示完美的坐姿是什么样一般，在夜莺琴前一动不动。
自长时间的间场，零时间的间场之后，无名乐团又开始表演起了在舞台上休息。
而观众们，则是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
...
...
看着面前，熟悉无比的黑白相间的琴键盘，此时的里贝尔感觉到了一丝的畏惧。
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大剧场之中，密集无比的观众。
这到底，有几万人呢？
即使是在发达的世间，也只有顶级的演出者，有机会感受到几万双眼睛同时带来的压力吧。
而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占着夜莺琴刚刚问世的福利，弹奏水平也就那样的自己，真的配登上这样的舞台吗...
所以，之前的自己，到底在傲慢些什么呢？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现在的他，已然将心态扭转了过来。甚至，有些矫枉过正，变得略显卑微了。
契机，果然还是依文娜的那句话语。
“我的声音，你有听到吗？”
呃...
好像语气不是这样来着？
总之，当时里贝尔下意识的想要说一句，“什么声音不声音，少在那里说这种根本无法理解的，抽象的话语。”
但实际，他的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当然听到了，又或者说，怎么会听不到呢？
那首《月光奏鸣曲》之中包含着悲伤、痛苦、压抑与绝望。但唯独，却没有无助。
而最终为何悲伤的旋律之中，仿佛有了一些的希望。
到底依文娜的内心为何而转变，又是什么事物为她昏暗的世界之中，带来了一丝的光芒。
但是，只是听着那场演奏，里贝尔就看到了一名，虽然不会割舍过去，却在尝试着不让过去一直影响着自己的依文娜。
他当时，其实有很多的话语想要对依文娜说。但可惜，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梅璐艾塔，强行的将依文娜架走了。
本来就因为演奏而近乎脱力的依文娜，自然是无法抵抗身体结实是为数不多的优点的梅璐艾塔。于是，就在“你这样是犯规”的怒斥声中，被带到了后台的一旁。
暂时变成了一个人的里贝尔，也同样想了很多。
首先想通的，就是他或许已经没有了狡辩的余地。
别的不说，就说夜莺琴可以引来异象这件事，就已经代表着约翰与依文娜的弹奏，比他的演奏要优秀。
对于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夜莺琴产生异象这件事，里贝尔其实一直都在找着借口。
比如，依文娜的时候，他可以归咎在魔女之核上。
再比如，约翰的时候，他可以归咎在这是原剧情男主角之上。
但实际上，哪有那么多借口。单纯只是，他不行，仅此而已。
而且，最为讽刺的是，他第一次弹奏时，其实引来过幻兽。但就连这，他也归咎在了那是惧的阴谋之上。
总之，直到那一刻，里贝尔才终于察觉，自己其实始终没有面对过这些问题。
一直，一直都在逃避。
也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里贝尔觉得，让他承认自己在弹奏方面的不足，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
就如他经常所思绪的一般，“十数年”，“唯一的特长”等等的事情，是确实的存在的。
总是身处于各种各样的漩涡，只能慨叹自己无力的里贝尔，是在见到夜莺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就算是他，也有可以拿出来炫耀，拿出来影响这个世间的事物。
然后事到如今，却发觉有人可以在短短数十天内便可以超过自己，自己引以为傲的事物其实充满着缺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什么的。
现实，也太过于残酷了一点。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弹奏相关的事情上，他就变得盲目、变得独断，无法接受他人的意见。
他就像是沉醉于过往的荣耀，仅仅的将其抱住不放的可悲的人。
更可笑的时，那所谓的“荣耀”其实就没有存在过。而且，就算存在，他人也同样夺不走。
因为，音乐这种事物，本身就是有多少人去演绎，就有多少种形式的事物。
所以，即使是被音乐之神所眷顾的人，想在夜莺琴的弹奏上全方面的超过他，也是不可能的。
...
...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舞台之上，将双手轻轻的放在夜莺琴的琴键之上，里贝尔在心中感叹。
之前，他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同样意识到，自己醒悟的有些晚了。
毕竟，舞台已然就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对自己该怎么做，完全没有头绪。
地上的湖面，以及其中的倒影，也将门槛抬得过高了一些...
希望约翰那个家伙的建言，有用吧。
里贝尔想着，按下了琴键。
“圣歌”的前奏回荡在王家大剧场之中。
无名乐团的最后一场演出，正式开始。

第二百三十九章，决战公演（八）
“你...还好吗？”
大剧场的后台，谢丝塔走到约翰的身旁，有些担心的问道。
因为，她先前看到了在登上舞台之前，里贝尔与约翰似乎又起了冲突。
“没...没事的...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大、大概和谢丝塔小姐看到的不同。”
已然恢复了平时那副怯生生姿态的约翰，低着头说着，完全不敢直视谢丝塔。
眼角的余光里，约翰看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衣领，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看着里贝尔走向自己，约翰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在登台前，指责里贝尔的那番锐气。
倒也不是胆量不足而泄气，而是约翰觉得自己在舞台上的表现，同样是一团糟。
等到里贝尔到了近前，两人沉默的相对了一阵。直到，里贝尔开口。
“那首乐曲，可没有你弹奏的那般杂乱。”
“抱歉，老师。”
约翰的头垂得更低。
由于太过于想要向里贝尔证明，约翰的弹奏从起始便偏离的轨道。
若不是有他那压倒性的练习量与天赋，以及和谢丝塔之间的默契，让演出至少没有中断。否则，那就是一场舞台上的巨大事故。
“我倒也不是来叱责你的。”
里贝尔又停顿了一阵，然后才继续问道，
“在你看来，对于我的那些话语，是与理念、信念相关，必须说出来不可，绝对无法退让的事物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早就已经冷静了下来的约翰，也认真的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是的。”
“那...”
约翰突然间感到双脚离地悬空，颈部传来了挤压感，背部满是冰凉。
他被里贝尔单手拎了起来，按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不做到这种程度，你的话语可无法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还未等约翰从错愕中回转过来，他就已经被里贝尔放了下来。
“老师...”
满脸困惑的约翰抬起头，看到的是里贝尔总是凝固般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苦笑。
“所以，我需要怎么做？”
“诶？”
“怎么做，才能弹奏出像你们一样可以让聆听者，也感染到演奏者情绪的乐曲？”
“？”
约翰依旧呆立着，有些无法理解里贝尔的话语。
“虽然不知道在你的想象里，我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姿态。但事实就是，我并非在弹奏上有所收敛，故意的在应付自己的舞台。单纯只是，能力不足。我做不到。”
“能...力不足？”
约翰还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他觉得世间的所有词汇之中，只有“能力不足”这个词，绝对无法与里贝尔产生联系。
“嗯，就是能力不足。但是，我却没有放弃最后的演出的打算，也希望获得与你们同样的成功。”
里贝尔的神情很是认真，
“所以，能否告诉我。我到底，需要怎么做？”
...
“所以，你真的还好吗？”
谢丝塔又一句关怀的话语，将约翰拉回了现实之中。
看着谢丝塔的脸距离自己很近，约翰下意识的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在墙边。于是，现在的他，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要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一般滑稽。
“谢、谢丝塔小姐...”
“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你大可以和我商量。我们，可是‘蓝’与‘红’的搭档。”
谢丝塔微笑着说道。
毕竟她还有着与无名餐厅的契约，而今后要与约翰一同登台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所以，她才这般的打趣。
“我...”
约翰重重的叹了口气，带着很是低落的语气，开始缓缓的说了起来，
“我其实，是非常热爱着音乐的...虽然可能对于父母亲人不太公平，但是，比起他们的面庞、话语...我残留着的第一份记忆，是一首摇篮曲的旋律。”
“拥有这方面天赋的事情，我也是清楚的。因为，无论是多么复杂的旋律，我只要听到就能大致的清楚，到底该怎么将其重现出来。乐器也是，只要弄清楚发声的方法，就能快速的进行一定程度的演奏。”
听约翰说到这里，谢丝塔的面色不禁的有些复杂。
虽说比起大部分人，她都有着相当的音乐天赋。
但是，听着一名真正的天才在自己面前，像是理所应当的说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的内心也难免会有波动。
“我...一直以来，可能都想度过有音乐陪伴的一生。但是，我却将这些想法藏在了心里，甚至都可能没有意识到，又或者不敢意识到。因为，有些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真正可以成为音乐家、演奏家，在舞台上沐浴光芒，靠着音乐的才能而生活的人，是少数之中的少数。”
“可我，从小到大都是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
“所以，老师第一次在图书馆中，找到我，并且称赞我的才能的时候。我也依旧只是在逃避，不敢面对，也不敢去奢想...”
约翰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只是短短数十天的时间，但是我知道，我的人生一定会因老师的出现，而彻底的改变。”
“是老师比我自己，都认可着我的才能。且让我知道了，即使是平凡的我也可以登上万众瞩目的舞台。哪怕没有其他任何方面的力量，我也可以鼓起勇气去追寻，成为一名音乐家的道路。”
“虽说，稍微有些强硬就是了...但如果不强硬，我应该还是不敢去面对自己吧。”
约翰扭过头，遥望着里贝尔已经开始弹奏的舞台。
而听着约翰话语的谢丝塔，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虽说，不至于如约翰那般强烈，但是对于能让她重新在舞台上散发光彩的伯爵大人的感谢，谢丝塔肯定也是有的。
只是，他不太清楚，约翰到底想说什么。
“在谢丝塔小姐眼里，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呃，总之是位很厉害的人吧。与身份地位无关...”
谢丝塔姑且这般回答道。
她虽然很想再说一句，“是位很恐怖的人”。
但是，现在的氛围，显然不适合说这句由衷的感受。
“是吧？”
之前很低落的约翰，突然激动了起来，但只是说了几个字，便又低下了头。
毫不客气的说，在约翰心目之中，他的这位老师就是这个世间最伟大的音乐家。
而强硬的将他从自己构筑的茧中拉出，让他重新面对起最热爱的音乐的人，之前的舞台却拿出了那般“敷衍”的演奏。
约翰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可到了现在，约翰发觉，自己似乎只是擅自在心中描绘了老师的形象，然后擅自的认为对方刻意拿出了差劲的演奏，最后自己擅自的爆炸了。
现在约翰的心绪，可以用很简单的词语来描绘。
那就是，
想死...
...
在约翰的对侧，谢丝塔有些无奈的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璀璨的金发。
所以，她的这位小搭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自己已经为他整理好了衣领呢？
唉。
果然，是自己真的上了年纪吧...
...
...
舞台之上。
里贝尔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虽然，他还是无法理解，演奏之中的情感之类的，抽象且意识流的事情。但是，他决定按照约翰的建议，来尽量的尝试。
毕竟，约翰说的话，很正确。
“老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弹奏？”
约翰的这句质问，很显然直戳了里贝尔的内心。
约翰在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金钱、荣誉，又或者魔女之力等等乱七八糟的。
单纯就是在问，里贝尔究竟是为自己而弹，还是为了听他演奏的人而弹。
至于答案，则是很简单。
里贝尔其实，就是为自己而弹。
他弹琴的初衷，只是觉得其他能用“魔法”的人真是了不起，自己也想掌握魔法而已。
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吗？
其实也不是的。
至少，自己窝在房间里弹奏，自己练习，自己磨炼技巧的时候，为自己而弹一点错也没有。
但关键在于，就如约翰登台之前的质问一般，现在可不是在练习，也不是自娱自乐，而是正式的登台表演。
他的演奏，是需要给在场的数万人去倾听的。
之前弹奏那首高难度的乐曲时，里贝尔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观众，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只是无视着一切，走到夜莺琴旁，完整的弹奏之后，为自己完美的重现了一首高难度的乐谱而欣喜若狂，然后又无视着观众退场，仅此而已。
从头到尾，他连一丝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就是在舞台上进行一次比较认真的练习罢了。台下究竟是几万的观众，还是几万颗土豆，他根本就不在乎。
唉...
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心理，居然在约翰那边暴露的一干二净。
这些主角，真的是厉害过头了一些。
即使是在思绪间，里贝尔手上的弹奏也没有任何的错音，完美的将“圣歌”的旋律展现了出来。
比起《钟》，“圣歌”真是再简单不过。里贝尔甚至可以一手完成。
如果他还可以找借口，说弹奏高难度乐曲时，没有余裕将自己的思绪也融入进去。那么，弹奏“圣歌”时，这个借口也行不通了。
而且，到了台上之后，真正第一次感受着舞台上那所有情绪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紧张，迎接着数万道满怀期望的目光，里贝尔也有了新的感悟。
说到底，将琴的技艺练好，目的还是弹奏给他人听。
即使不是在舞台之下，即使只是弹奏给身旁近侧的人。
弹给他人去聆听，才是弹奏最终极的目的。
就如RPG一般，或许升级的过程也同样充满乐趣，但是拿着积累的等级、属性、装备等等事物做些什么，打通副本或是打倒魔王，才是最后的喜悦所在。
否则的话，是在做什么？锻炼手指上的肌肉吗？
里贝尔有些想要苦笑。
因为，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但他直到真正能接受他人的批评之前，都完全无法理解，或者不曾尝试去理解。
所以，他此时在舞台上的窘迫，也算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融入自己的思绪。
这就是约翰给出的，建言的最具体的部分。
只要怀着强烈的思绪去弹奏，那些事物就会通过乐曲，传递到聆听者的心中...
如果是在前世，有人对里贝尔说这种话，里贝尔大概会给对方一个背摔吧。甚至，公演开始前有人这么说，里贝尔也直接拿关节技招呼上去了也说不定。
但是，在经过约翰与依文娜，那直抵心灵的演奏之后，这听起来离谱的话语，居然有了几分说服力。
再加上，这本身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这座城市也是座不可思议的城市，这件乐器更是...
不。
就不要再找借口了。
不要畏惧，真正的来弹奏一首，为了他人而奏响，为了让他人聆听而存在的乐曲。
嗡——
低沉而又沉重的和弦之音，彰显着“圣歌”即将抵达最为高丨潮的部分。
里贝尔意识到，他之前的弹奏比练习时，比乐谱上都重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心绪澎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手指上一直环绕着远超以往的，强烈的力道。
但是...
怎样都好！
都已经弹出来了，有些出入又能如何？
乐谱什么的，里贝尔老师已经彻底忘记了！
弹奏的过程之中，里贝尔用目光扫过正在高歌的梅璐艾塔。确认，自己的“暴走”不会影响到了整体之后，又将目光扫视到了台下无数的观众，以及后台专注的看着舞台的无名乐团众人。
本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他人演奏，便是仿佛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出来般，充满羞耻的事情。
而除了单纯的演奏之外，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显露出来，将内心最软弱的部分也融进乐曲之中，更是羞耻之中的羞耻。
那比起这些更加羞耻的事情，大概就是做到了这种地步，却没有任何一丝的旋律颤动聆听者的内心吧？
所以...
和弦的嗡鸣，再度高昂的震响。
所以——
都来竭尽全力的倾听吧！
这首“圣歌”，会感染所有人，传进所有人的心中！

第二百四十章，决战公演（九）
虽然里贝尔有着想要不顾一切，肆意的抒发一次内心情绪的想法。
但是，他却也知道着，这场舞台的主角并非自己。
无论表现的再怎么出彩，他也只是伴奏者而已。所以，如果他乱来到将梅璐艾塔这些圣歌演唱者的光芒都覆盖，那即使他的演奏大获成功，舞台本身也是失败的。
内心中带着些许的担忧，但是里贝尔却没有舒缓自己的弹奏，让“圣歌”的旋律回到排练过许多次的，两人最为熟悉的状态。
因为，在梅璐艾塔唱出第一段的歌词之后，里贝尔便知道了。
舞台上的梅璐艾塔，也与平时截然不同。
...
...
后台之中，面容一如既往的险恶的依文娜，望着舞台之上。
之前的演奏，特别是引发出的夜莺琴的异象，几乎耗尽了依文娜的所有体力，让她现在站立都需要倚着柱子。
而就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作为无名乐团的后援而来的几个人，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里贝尔的管家塔娅，差不多只会在里贝尔能看见的地方，敷衍般的对其他人表现出些微的善意。
工匠琼斯，则是仿佛退化了一般，现今除了夜莺琴的事情之外，基本一窍不通。
唯一算是稍微能帮得上忙的莱莎，以及莉莉九十九，此时却和杰琪一起被赫尔曼剧团抓去打杂了...
依文娜轻叹了口气。
也不是她对自己的二姐要求太高，而是大部分的时候，莱莎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实际上，依文娜加入到怪盗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是一个与传闻不同，完全靠不住的组织。而或许，正是因为怪盗团的这种靠不住的氛围。所以，曾经的依文娜才能不身负什么心理负担的，加入到其中。
将怪盗团的事情抛出脑外之后，看着舞台之上正在歌唱的梅璐艾塔，依文娜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总是凶着的神情与氛围不同，依文娜其实是很胆怯的人。
而这一点，依文娜自身比任何人都清楚着。
所以，在了解到自己的心意之后。依文娜也没有尝试着直接向里贝尔转达，而是着手于驱赶围绕在里贝尔身边的梅璐艾塔。
她在内心之中对自己说着，只是对梅璐艾塔感到了嫉妒，并不能代表其他的什么。
而还未确认自己的全部情感之前，冒然的向着里贝尔倾诉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在身份方面，即使拿出种种的头衔，她也没有任何一项可以与里贝尔般配的事物。
所以，她只是想在里贝尔的周边，营造出一种类似于“真空”的状态。而那片真空之中，只有她以及构不成威胁的某位莱莎什么的。
那样，随着时间的进展，一切就都会变得顺利...
另一方面，虽然现在还做不到直接面对里贝尔倾诉一切。但只是委婉的表述一些内心的情感的话，依文娜却也是做得到的。
于是，鼓起自身所有的勇气，在演出之后，她站到了里贝尔面前。
可惜的是，显然还未等这份情感传达到里贝尔的内心，她就被梅璐艾塔以物理的方式，强硬的架走了。
当时，依文娜只记得自己在恼火的控诉，梅璐艾塔的“犯规”行为。而梅璐艾塔说的话语，她也大部分没有去听。唯独一段，很是深刻的留在她的心中。
“想必，依文娜小姐，也曾经被里贝尔先生拯救过。所以，才有着强烈的，想要留在里贝尔先生身边的想法。”
“但是，依文娜小姐，只是单纯的想要依存在里贝尔先生的身边吧？是不是，认为只要能在里贝尔先生的身边，其他事情都没有所谓？”
“可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依文娜小姐从来没有展望过未来，从来没有思考过到底想在里贝尔先生的身旁，度过怎么样的人生。但我们...呃，咳咳，我是不同的！我有好好描绘自己的未来构想图。而这其中，里贝尔先生的最最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们的未来，会因为里贝尔先生的存在而变得多彩。里贝尔先生的未来，也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幸福！”
...
所以，总结起来，这些不就是那个女人在说的，不切实际的梦话吗？
回想着放下这些“狠话”之后，便同手同脚的走向舞台的梅璐艾塔的背影，依文娜的脸上，满是不爽的神情。
明明，那个女人完全不知道里贝尔现在究竟身处什么样的状况，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负担加注在里贝尔的身上。但却可以大言不惭的，说着“未来”之类的事情。
而偏偏，这番话语却又具备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继续注视着舞台上的梅璐艾塔，倾听着她的高歌，依文娜的心情很是糟糕。
她觉得，自己想要扫清对手的行径，或许反而唤起了一位顽强的强敌。
...
...
舞台之上。
圣歌前半段里短暂的间歇段落之中，梅璐艾塔目光扫过台下无数的观众，最终落在了专注的弹奏着夜莺琴的里贝尔的身上。
她很开心。
所以，露出了由自内心散发出的，灿烂的笑容。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
曾经是救赎了梅璐艾塔的话语。但不知从什么时候，也成为了她身上的束缚般的存在。
因为，她至今都执拗的认为，她的姐姐才是最该与里贝尔共度一生的人。他们两人之间，也彼此心意相通，充溢着好感。
那在通过种种磨炼之后，既然她的姐姐会和里贝尔一起勾画美好的人生，那她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在迷茫与不知所措之中，即使与里贝尔重逢，梅璐艾塔也只是像依旧在遥远的小村落里一般，内心之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并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样的事情到来。
直到登台之前的那个时刻。
梅璐艾塔突然意识到了，她所设想的未来勾画图之中，同样有着她的身影。
虽然，可能只是以梅丽安的妹妹的身份。
但只要未来里，她最喜欢的两个人，不会远离自己，那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里贝尔先生的身旁，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障碍”。然后，姐姐现在又是那么一副姿态...
所以！
现在也已经到了，她必须行动起来的时刻。
...
...
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梅璐艾塔稍微抬起手臂。
下一刻，从她的嗓音之中汹涌而出，在舞台上震响的，是宛如海妖一般的吟唱。
瞬时席卷了整座大剧场的歌喉，让身为伴奏者的里贝尔，都产生了汗毛倒竖的感觉。
梅璐艾塔的歌唱，显然也开始偏离起了轨道。
这起音，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这样下去，她能坚持住吗？
里贝尔产生了些许的担忧，但很快便打消了。
同样拥有着月之祝福的里贝尔，从梅璐艾塔的身上感受到了这份来自高洁之神的祝福，正在生效。
在高扬的吟唱无法维持的时候，月之祝福会修补梅璐艾塔的高歌所产生的耗损。
在梅璐艾塔悠长的吟唱，无法继续的时候，月之祝福同样会补上那份即将干涸的气息。
原来，月之祝福还能这么使用？
那之前练习的时候，完全没有体现是为什么？
是在这可以将所有事物都放大无数倍的，巨大的舞台之上，梅璐艾塔也真正的认真了起来吗？
将神明的祝福用在歌唱之上，简直是作弊行为吧！
感受着梅璐艾塔的全力以赴，里贝尔可没有指责她的开挂行为的打算。
他很高兴。
因为，他不必再担心自己与以往不同的弹奏，会给梅璐艾塔带来影响。
时至至今，这首“圣歌”已经与《魔女在悲鸣》的原曲，截然不同。
但不同才正好，不同才是正确的。
本身，演奏者就不同，乐谱也不同，歌词发音也不同，歌唱者的嗓音与实力也不同。
能再现出原本的“圣歌”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而且，又有什么理由，必须将其还原出来吗？
“忘记”了乐谱的里贝尔，更加肆意的以自己的方式来弹奏着圣歌。让优美的夜莺琴的声音，近一步的与梅璐艾塔高扬的歌声相融合。
他现在弹奏的，梅璐艾塔在演唱的，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崭新的“圣歌”。
...
...
大剧场的贵宾室之中。
四角学会的教授费洛女士，正用手扶着面庞，出神的听着舞台上的演奏与演唱。
从莫兰教授那里，她知道了这种言语是古阿斯特语，很古老、很温婉也很动听。
而即便完全不知道歌词在唱些什么，但是她似乎能通过歌声，让脑中浮现起春日盎然、生机勃勃的画面。
哗啦啦啦啦啦...
旁边，有轻微的噪音响彻不停，但是费洛却一点都不想理会。
直到，有人将其制止，并且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手掌。
“你死了吗？费洛教授。”
“...咳咳，你的话语还是那么动听，莫兰教授。”
稍微回转过来的费洛，看到了一旁正在整理着一本散发着光芒的书籍的莫兰。
“那是？”
“梅塔学员选择的书。”
莫兰回答道。
梅璐艾塔在四角学会里姑且是用了化名的。
“书的种类是？”
“祈祷术。”
“喔！”
费洛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居然还有人选择那么古老的术法！现今还有人能，指导学员将其掌握吗？”
“哼哼，自然是有的。这个世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莫兰得意的说道。
然后将目光投向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只要不加以制止就自主的在翻动的，梅璐艾塔的魔法书。
“我还以为，她说自己擅长祈祷，只是开玩笑。呼...看来，这里要有麻烦事发生了。”
莫兰说着，便转身似乎是要离开。
而费洛教授，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等到演出结束吗？正在舞台上的人，可是邀请我们的伯爵大人，以及梅塔学员。而且，这样的舞台，或许一生就只能见到一次。”
“不等了，我还有正事要做。而且...”
莫兰望着舞台上的两人，眉头微微皱起，
“而且，他们的演出之中，有太多我从学会掌握到的知识，无法进行解释的事物。特别是那家伙的弹奏，真的好吵。简直就像是要将我按在座位上，对我发出‘听我的弹奏！’这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着实让人不快。”
随着与里贝尔的接触次数增多，特别是受到了爱丽丝这个玩伴的影响，莫兰对里贝尔的尊敬程度也在直线下降。
“喔？莫兰教授也有那种感觉？”
费洛很是不可思议的说道。
明明，音乐这种事物，听在十个人的耳中就该有十种不同的理解。
但她从里贝尔的演奏之中听出的事物，却与莫兰很是相似。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先前里贝尔登场时，他的弹奏完全没有给费洛带来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只是间隔了十数分钟之后，哪怕旁边就有一位极具存在感的演唱者，里贝尔演奏时散发出的宛如舞台上的主宰般的强大气场，也难以被遮盖。
就在莫兰挥了挥手，打算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了费洛发出了轻声的惊呼。
出于好奇，转头看去，莫兰也睁大了双目。
随着夜莺琴的伴奏声与梅璐艾塔的歌声，愈加的切合，两种不同的声音竟然在融合之下，产生了共鸣般的轻微响声。
也正是这响声之中，莫兰以及大剧场的所有观众，都看到了舞台上的两位演出者，身上散发出了荧光。
这种荧光，已经是第三次出现。
而前两次的荧光，将舞台变成了湖面，且湖面中有着圆月的倒映。
又要发生“知识”难以解释的事情了！
莫兰有些咬牙切齿的注视着。
然后，就在“圣歌”的下半段，也将进入收尾前的至高点时，最后一次的异象展现。
只见，湖面中的圆月倒影中，出现了一道不规则的黑色裂痕，而从这黑色的裂痕之中，出现的是一名身形略显虚幻的娇小少女。
...
...
“爱丽丝？”

第二百四十一章，歌姬坠落（上）
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裂开的倒映圆月，最意外且最疑惑的，无疑是弹奏中的里贝尔。
也多亏这两日压倒性的练习，形成了相当的肌肉记忆，才稳住了里贝尔的弹奏，没有让“圣歌”中断。
只见，从裂痕之中，出现了一名质感似曾相识的，有着半透明感与虚幻感的娇小少女。
少女通体呈浅蓝色，出现之后便在沉静的湖面上，用力的伸展着双臂。她的动作，即像是舒展身躯，又像是在拥抱这个世界，也像是在对着台下诸多的观众，展示着自己。
少女身着着一身简洁的连衣裙，除此之外连鞋子都没有。
她赤脚轻点在湖面上，引起阵阵的波纹，然后踏着踏着，竟然直接漂浮到了空中。
在空中，少女转过身体，坐到了夜莺琴的琴盖之上。
一时间，里贝尔完全是不知所措的状态。
毕竟，他的舞台被人乱入了！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这名忽然出现的少女，居然几乎和爱丽丝长得一模一样。
该怎么办？
总之是将演出继续下去？
梅璐艾塔那个家伙，是不是都没发现这件事情？
由于梅璐艾塔的站位是舞台的前方，而异象圆月的位置较为靠后。所以，背对着异象也背对着里贝尔的梅璐艾塔，或许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下方的观众，像是见怪不怪了一般的，并没有出现什么骚动。
演奏还在继续着。
而仿佛被里贝尔的琴声所感染一般，坐在夜莺琴之上的虚幻少女，用双手支着身体来回摇晃着双腿，然后张嘴放声歌唱了起来。
在少女出声之时，几乎王家大剧场的所有人，都变得脑中一片空白。
...
...
“爱丽丝？”
与在舞台之上，所以不能惊呼的里贝尔不同，王家大剧场的某间贵宾室里，众人都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然飘到了夜莺琴侧旁的“爱丽丝”。
“我、我可没偷吃喔！”
在艾德的惊呼之下，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在餐盘旁反射般的出声为自己辩解。
而众人都将目光投过去，发现果然真正的爱丽丝，就好端端的在贵宾室里。并且，她与平时也没有什么差别，嘴边沾着点心的碎末。
那舞台上的爱丽丝，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迟疑间，舞台上的虚幻少女开始高歌。
就在少女的声音响彻起之后，众人似乎便知晓了这名“爱丽丝”的身份。
夜莺！
这名少女，绝对便是那可以发出世间最美丽的声音的，传说中的幻兽，夜莺！
夜莺的歌喉，其展现力完全不弱于银之歌姬。
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大剧场之中的数万人都感受到了，那份来自灵魂的颤动。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夜莺的声音，只是感到内心被揪紧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倾听这仿佛可以让人忘怀掉一切的，美妙的声音。
而下一刻，观众们却发觉，即使是夜莺的声音，也依旧无法完全盖住夜莺琴的声音，与梅璐艾塔的歌声。
甚至于，夜莺的声音逐渐与夜莺琴的声音融在一处，成为了“圣歌”的伴奏。
也是同一时刻，有些人注意到了，与召唤来了夜莺之后便散去了光芒的里贝尔不同，梅璐艾塔身上的荧光依旧在闪耀着。
并且，在伴奏的声音与歌声又一次共鸣的时候，梅璐艾塔身上的光芒强烈到了极致。
舞台之上，大概是因为粗神经，所以有另一个声音介入也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的梅璐艾塔，将双手轻轻的叠在胸前。
一声悠长至极的吟唱，开始为美好的“圣歌”，划上最终的休止符。
在“圣歌”彻底结束的那一刻。
陡然间，无数的花朵在舞台之上，同时的绽放而开。
不久前还是有着沉静湖面的舞台，此时被花草树木的勃勃生机所覆盖，呈现出了盎然的春日之景。
...
汗滴顺着脸颊滑落。
在绿草与鲜花的簇拥之中，轻喘着粗气的梅璐艾塔扬起面庞，露出了无比开怀的笑容。
“成、成功了！里、啊！‘银翼’先生！”
由于整座舞台都变成了一处花田般的存在，所以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何处的梅璐艾塔，以不弱于高歌时的声音，兴奋的说着转身望向里贝尔。
然后，她看到的是，孤零零的夜莺琴以及其旁侧空荡荡的座位。
“...咦？”
...
...
王家大剧场后台的某处。
怒气冲冲的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用力的用牙撕扯着精致的镶边手帕。
“啊啊啊啊啊——”
用同样可以直抵灵魂的嗓音，安托瓦奈特却在发出着野兽般的咆哮。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冷静一点，安托...”
“冷静？你叫我冷静？你难道瞎了，你看不到那些观众对于我的‘信仰’在产生动摇，本来已经稳固的纯净之力，出现了波动？”
安托瓦奈特说着，猛然瞪向高空。
果然，大剧场的上空，已经出现了类似于空间扭曲般的状况。
普通人大概无法注意到，但是拥有魔女之核的人，却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纯净之力的状态。
这证明，无名乐团已经彻底破坏了银之歌姬对于舞台的统治力。
甚至于，观众们大概都在津津乐道的回味无名乐团的演出，将银之歌姬会随后登场并演唱《梅布莱恩史诗》最后两个篇章的事情，都忘记了。
“可—恶——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聚集纯净之力！没有比那些该死的观众更加无情的生物！无论我讨好他们多长时间，仅仅需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他们就会转投到别人那里！”
“别这样，安托。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他们只是因为一些新鲜感而已，作为证明，纯净之力也只是稍微有些躁动，还并未全部散去。”
看着抓狂的安托瓦奈特，戒指中的身影早已没有继续隐藏自己的余裕。
“所以？这新鲜感到底什么时候会消去？”
两人话语间，安托瓦奈特已经顺着垂下的帷幕的绳子，爬到了大剧场最高的横梁之上。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流畅，手脚是那般的敏捷，让人难以想象她竟然还穿着繁琐的演出服以及高跟鞋。
“看！快看！那些该死的花，已经蔓延到观众席之中了。还有大剧场里怎么会这么亮？什么东西在发光！”
安托瓦奈特在横梁上俯视着下方。
就如她所说，梅璐艾塔的“圣歌”带来的春日光景，已经从舞台蔓延到了观众席。而面对呆呆站在舞台上歪着头的梅璐艾塔，观众们欢呼着将观众席的鲜花折下抛到舞台之上。
“该死！该死！！！所以他们和来表演戏法的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行，必须‘交换’。”
“安托...”
“闭嘴。不‘交换’，我可不会现在去登上那个舞台。他们连夜莺都弄出来了，我的歌声最多只是和夜莺平齐。而歌的内容，是大家早就听腻了的废话史诗。没人会喜欢的。在那到处都是花的舞台，我多站一秒都是在出丑。我出丑的话，本来就在躁动的纯净之力，说不定真的会有崩溃的迹象。”
“...”
戒指中的声音沉默了。
虽然说得有些偏激，但是安托瓦奈特并没有说错。
无论纯净与否，既然是魔女之力，那其本质就是种微妙的事物。
本身需要相当强烈的情绪才能聚集的纯净之力，之所以银之歌姬可以通过观众们来聚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那些观众的眼中，银之歌姬便是这个世间最出色、最优秀且独一无二的演唱家。
这样的狂热与崇拜堆积起来的信仰，显然有着其无比脆弱的一面。
特别，是银之歌姬不再“独一无二”，在舞台上完全被挑战者比下去的情况之下。
由于银之歌姬还未登台演唱最终曲目，所以暂时比较还并不会很明显。但如果安托瓦奈特登台后，依旧拿不出盖过无名乐团的表演。届时，这常年的“信仰”积攒而来的纯净之力，便真的会出问题。
可是，盖过无名乐团什么的，又谈何容易？
本身，无名乐团表演的强烈，并不仅限于最为震慑人心的第四场。前面的几场，也同样具有相当的魄力。更何况，一本薄薄的宣传小册，将他们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无名乐团的表演越出色，小册上的背景故事便越会深入人心。而背景故事的剧情始终在内心浮现，观众们便一直无法忘怀无名乐团的表演。
虽然直到现在才看出来，显然太晚了一些。
但明显，无名乐团的有备而来是各方各面的。
并且，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以团队的力量，击溃仅能孤身作战的银之歌姬。
而即便没有这些要素，仅仅是现在那花开不停的舞台，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如果没办法处理这不知要持续多久的春日异象，那么这个舞台始终就是无名乐团的主场。
“安托，果然还是...”
即便明白一切，但是戒指中的声音，还是想要劝阻安托瓦奈特。
可惜，已然彻底放弃了思考的安托瓦奈特，根本没有理会戒指的声音，只是自顾的从横梁上跳了下去。
...
...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头雾水的里贝尔，睁眼后看到的是一片阴暗的场所。
从可以听到剧烈的欢呼声来判断，他大概还在王家大剧场之中。
这经久不息的掌声...
看来，他们最后的演出，应该是大获成功了。
至今的努力，全都是有价值的。
而且，就算是他，也可以弹奏出传达自己的意志，引发不可思议景象的旋律。
里贝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但马上他又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嗯...
目前他一头雾水，心中少说都有一千多个问号。
当然，无论如何，他的表情还是“淡定”的。
扭过头，里贝尔看了眼在旁的“爱丽丝”。
所以...这名少女真的是爱丽丝吗？
里贝尔总觉得这种虚幻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哦！
湖光！
湖光处于虚化状态时便是这种外观。
所以，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对爱丽丝和湖光使用了融合吗？
...
.........
不行，完全想不通。
能浮现起来的假设，都太扯了。
而且，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能发出降维打击般动听声音的这名少女，虽然外形偏人形，但实际应该是幻兽夜莺吧？
里贝尔稍微冷静的回想了一下。他现在之所以不在舞台之上，而是处于大剧场的某个角落。
是因为在“圣歌”划下休止符之际，疑似夜莺的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飘到他的身旁，将他拉入到一片类似于异次元的空间之中。
曾经，化身为告死魔人时，里贝尔曾经以白之魔人的力量，在类似的异次元空间“间界”中行走过。
联系幻兽们平时就活在与这个世界重叠的异空间的事情，他刚才经过的应该就是间界中，幻兽通道之类的地方。
等等。
既然直到重新穿梭到正常的世界为之，夜莺都一直在拉着他。
也就是说，和虚化后的湖光不同，夜莺是可以触碰得到的？
想法到此，里贝尔就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就在身边的夜莺。
只听被轻触了脖颈的夜莺，像是被痒到一般，躲开之余发出了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
好吧。
除了确认了夜莺确实摸得到之外，里贝尔还确信了这名少女绝对不是爱丽丝。
因为，他如果冒然的砰爱丽丝的脖颈，爱丽丝不是用脚尖踢他的小腿，就是直接上口来咬了。
而既然夜莺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至少比爱丽丝亲人，里贝尔就打算尝试直接问一下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个地方。
怀着夜莺能听懂人类语言的期望，里贝尔缓缓张口。
可还未等他提问，一声“安托！”这样的大声呼吼，顺势仰头望去的里贝尔，看到了正从大剧场横梁一跃而下的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
？
这王家大剧场少说也有几十米高，于是选择了最高横梁的安托瓦奈特，起跳的位置至少是有五、六层楼高。
所以...
银之歌姬在跳楼？
就在里贝尔更加的迷惑，甚至都产生了自己是不是被抽干了力量，累死在夜莺琴旁后又穿越到一个奇妙的世界的想法之时。
这一天，最令里贝尔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在安托瓦奈特跃下的过程之中。
她身上原本的配角之光...忽然转变成了无比强烈的，主角之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歌姬坠落（中）
银之歌姬这是在做什么？
里贝尔完全无法理解面前的场景。
在舞台上被完全压制的情况下，做出一些暴烈的举动，比如伤害自己来唤起观众们对自己的“爱”什么的话，虽说也有些难以理解，但多少也说得通。
但是，在这不知道是后台什么位置的漆黑角落，银之歌姬这个跳楼又是在跳给谁看？
更关键的是，安托瓦奈特身上的光芒，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主角之光？
说起主角之光，里贝尔才突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夜莺身上的光芒并不是虚幻的身体自带的，同样也是主角之光。
之所以之前有些混淆，没有第一时间弄清，是因为这份主角之光是黯淡的。
黯淡的主角之光...是因为夜莺与爱丽丝之间有关联？
还是说，夜莺是艾格伊德线上的女主角？
里贝尔的思绪彻底被未知所占满。
与其说是混乱，里贝尔现在感受到的，是一股无力感。
自从这一天的清晨，看到旧王都外围的十数棵巨大树木之后，里贝尔所感受到的违和感再度袭来。
而与之前完全没有头绪不同，里贝尔现在似乎明白了这种感觉源头。
他本以为，这一日将是在旧王都之中的决战。
这一日过后，一切的一切即使不会结束，也都会是临近结末的状态。
无论是轮回魔女，还是纯净之力，神秘侧的事情都会变得明朗。
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他自以为掌握了这座城市的特性，理解了这座城市的特殊规则，明白了在这座城市之中的战斗方式。
可是...
里贝尔的思绪间，银之歌姬的身上则是出现了异样。
从高处跃然而下，头部朝地的她却并没有真的落在地上，摔成难以入目的样子。
她以一种倒挂的方式，静止在了空中。
与里贝尔等人相距十数米的距离。
倒悬在空中的银之歌姬，睁圆双眼，凝视着他们。
硬是要说的话，里贝尔与安托瓦奈特其实是一点都不熟悉的。除了观看她在舞台上的演出之外，安托瓦奈特离他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开幕的演唱之后，特意来到他们所在的后台，进行下马威式的挑衅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
看着身上的强烈光芒盛放的银之歌姬，里贝尔也感觉到了，这名少女和安托瓦奈特，大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和倒悬的姿势等等完全无关，银之歌姬的氛围、气场等等的事物，与之前截然不同。甚至于，哪怕是与前一刻没有丝毫区别的五官，但由于神情等事物的不同，让银之歌姬与安托瓦奈特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区别。
“你们...是‘我’的敌人吗？”
无比怪异的光景之中，率先出声的是银之歌姬。
她以略微发颤的声音，质问着里贝尔与其身旁的夜莺。
而还未等里贝尔相处适合的回答，银之歌姬又说出了第二句话语。
“不要...不要靠近我！”
随着银之歌姬的情绪激荡，话语如同呐喊般震响。
陡然间，里贝尔就感觉山呼海啸在向他涌浪，几乎肉眼可见的声波正在袭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夜莺飘到了里贝尔的身前。
她弓着身躯，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发出了一声没有任何内容的剧烈吼声。
顿时，丝毫不弱于银之歌姬的呐喊的能量，从夜莺的口中发出。
银之歌姬与里贝尔、夜莺两人所在的位置之间，出现两道声波正在激撞的场面。
“...”
所以这个世间的顶尖的歌姬，真的是可以总嘴里发出些什么的？
不禁愣住的里贝尔，轻轻的咽了下口水。
虽然不知道，银之歌姬与安托瓦奈特之间，一人主角一人配角的状况，其中到底是怎么样的纠葛。
但是，最糟糕的状况发生了。
他显然，被银之歌姬当成了敌人。
冷静一点！
事情不是这样的！
里贝尔很想这样的大吼一声。
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即使是立场不同，即便是产生了误解，他试图在公演之中引发事端，彻底破坏银之歌姬的魔女仪式，也是事实。
一时间，后台的隐蔽之处，银之歌姬与夜莺之间通过嗓音来进行的战斗，接连不休。
猛烈的震荡之下，周边的事物也开始了龟裂与坍塌。
而里贝尔此时也处于一个莫名其妙的立场之中。
逃？
他总不能丢下与爱丽丝几乎一致，并且显然对他表现出了善意的夜莺。
留下？
他又不知道自己留下到底能做什么。
里贝尔的踟蹰之间，这片战场上，则是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伴随着一道粉色的光芒展现，战场的边缘凭空出现了一道魔法阵。
从魔法阵之中，探出的是一个身穿着白色大褂，但是动作却有些别扭的身影。
“你干什么啦！所以说，带着人传送耗费很巨大的！松开，你再不松开我喊非礼了！”
里贝尔一下便听出了这颇有辨识度的声音，是来自莫兰。
不得不说，莫兰的嗓门也不小。
毕竟，在战场上有双方在用声波对打的情况下，她的声音也依旧清晰。
将半边的身体探出了魔法阵之外的莫兰，似乎依旧是在在另一端纠缠了一阵。最终，随着咚的一声，从魔法阵中掉落的莫兰摔在了地上，并且带着一个牢牢的抱住了她右腿的艾格伊德。
“你们...”
地面上，松开手的艾格伊德，还是被狂暴化的莫兰狠狠的照着脸邦邦踢了两脚。
不过，他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而是看到里贝尔后，露出了松了口气般的微笑。
“你果然在这里，里贝尔先生。”
...
...
战场之中，银之歌姬与夜莺，依旧在用着只有她们能使用的特别的战斗方式，对着发出破坏力极强的声波。
而总体而言，基础战斗力加起来差不多才十五的莫兰、艾格伊德以及里贝尔，则是找了边缘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窝了起来。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贝尔有些恼火的质问道。
“这...就算你问我也...我只是看到里贝尔先生突然从舞台上被带走，然后这位小姐又鬼鬼祟祟的，所以跟了上来。”
艾格伊德摸着后脑勺，满是困惑的说道。
“说谁鬼鬼祟祟！你以为我想？我的魔法也不是随时能用的，我都看到明天我就会因为贫血而倒下的情景了！还不是因为梅塔学员的事情！”
“梅璐艾塔？”
“在外面是梅塔学员！真不谨慎啊你这家伙。”
莫兰嫌弃的白了一眼里贝尔，
“你难道真的以为，四角学会有天大的面子。真王教会被捣毁了一个好不容易新创办起的育成所，还遗失了一名人造魔女，却仅仅因为学会的出面，就不再追究了？”
“...”
里贝尔和艾格伊德，都有些讪讪的沉默。
四角学会和真王教会之间，会产生如此的纠缠，追根究底还是他们两人造成的。
“具体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交换了什么样的约定，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但总之，为了梅塔学员，我今天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莫兰说着，便拿出了她的魔法书，开始快速的翻找了起来。
而一旁，里贝尔则是对艾格伊德说了一声“抱歉”。
说完之后，里贝尔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
他也说不好之前自己略有失控的缘由。
本来应该在掌控之中的失态，突然开始了莫名的展开固然是缘由之一。但最关键的，还是内心隐隐浮现起来的，自己或许是被完美的利用了的，糟糕到了极致的感觉。
“倒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
从魔法书上，一脸肉疼的撕着书页的莫兰，对着里贝尔问道。
而里贝尔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直到不久前，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吧。又或者说，即使察觉到也刻意的忽视了。”
“是吗？”
莫兰有些怜悯的看了里贝尔一眼，
“本来以为，你至少是作为‘棋手’存在的。但...算了，不说了，我还要在你那里收集魔神卡呢。”
莫兰说着，便开始划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各个魔法阵之中。
她一边嘟囔着“结界”之类的事情，最终将三张大型的魔法阵，竖着贴到了半空之中。
而等到本来承载着魔法阵的书页纷纷脱落，掉在地上变成一页页单纯的发黄羊皮纸，三张脱离了载体的魔法阵便在空中，绽放起了光芒。
不久之后，中心的魔法阵中，走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
...
在光芒的簇拥之中，最先走出来的，是一名有着赤红发色，年龄在三十上下，身着着贵族服饰的青年男性。
拄着一根拐杖的红发青年，有些蹒跚的迈着步伐，从传送阵中走出之后，首先将目光盯在了里贝尔的身上。
“哦呀，没想到居然还有观众在这里。”
青年男性的声音，充斥着柔和的磁性，配合他优雅的笑容，让人很容易便产生亲近感。
“按照阁下的贡献，算成是‘贵宾’也丝毫不为过吧。”
红发青年有些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忽然将手贴在胸前弯下身，对里贝尔行了个礼。
“初次见面，坎普雷特阁下。感谢你一直以来，对家妹的照顾。”
直到听到这句话，沉默着打量着对方的里贝尔，才出声问了一句，
“你是菲尔纳家族的人？”
听到里贝尔的提问，红发青年怔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不是了。”
说着，红发青年转身，然后伸手从传送魔法阵之中，牵出了一名打扮极为浮夸，身上半边白半边黑，且面容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双眼也黯淡无神的少女。
从莫兰看到这名少女就发出了“呜诶”这般厌恶的身影，以及少女形象来判断，她大概便是那位下黑白棋的人造魔女。
于是乎，红发青年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他是真王教会的人。
...
...
战场之中，不知是不是银之歌姬也发现了不断会有新的人员，真正的敌人出现在战场之中。
于是，她的音波攻势开始变得狂暴与急迫。
由于银之歌姬的力量的特殊性，面对其他的对手，她或许可以占尽优势。但面对拥有同类型力量的夜莺，银之歌姬便显得有些吃力。
无论怎么奋力，她始终无法压制传说级的幻兽。
而战场的角落，里贝尔望着红发青年，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发色以及好似在哪里见过的面容，加上那句“家妹”，让里贝尔当即意识到，这人或许便是斯佩西的兄长。于是才有了那句“你是菲尔纳家族的人”？
但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因为，斯佩西明确的说过，虽然已经亡国她现在也确实是继承了家族名号的菲尔纳公爵。
可明明有一位兄长在的情况下，她能以女性的身份继承公爵爵位，显然是不太正常的事情。
或许，斯佩西兄长那句“已经不是了”的回答，也这其间有所关联。
对于菲尔纳家族的爱恨纠葛，此时的里贝尔没有余裕去关注。他更在意的，是真王教会。
既然已经明说了上次派出去追杀梅璐艾塔的那具人造魔女已经遗失，那么现在这外形相同的黑白人造魔女，应该是不同于那一具的另一具。
也难怪，莫比会说那类人造魔女是“量产型”。
同样的人造魔女，真的是有复数同时存在着的。
虽然，里贝尔很想知道真王教会的事情，想知道他们在这起事件之中的立场。但很快，他就没有关注什么真王教会的心情了。
因为，随着第二个传送魔法阵开启，从中走出的人不再是似曾相识，而是里贝尔无比熟悉的人。
走出魔法阵后，对方第一眼看到里贝尔居然也在这里，顿时全身轻颤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然后像是逃避他的目光一般低下了头。
“塔娅...”
里贝尔的声音，被两名“歌姬”交战的余波所遮盖。
而口感干涩的里贝尔，看着自己的管家塔娅的出现了这里。内心之中，意识到坎普雷特家族也与这起事件相关。
不，更加严谨一点。
应该是，坎普雷特家族（除了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歌姬坠落（下）
塔娅。
惊讶之余，里贝尔的内心浮现起来的是“果然”。
在塔娅出现之前，里贝尔就想到了坎普雷特家族，或许参与到了这起事件之中。
原因是夜莺的现身。
固然，夜莺琴有着引发异象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事实已然证明，它的力量确切而言，并非是招来幻兽。
之所以无名餐厅会引来幻兽，主要原因在于，与这个世间重叠但却无法用寻常方式捕捉到的幻兽巢穴，就在无名餐厅的周边。
而远离无名餐厅的王家大剧场则是没有幻兽巢穴在周边的。
但即便如此，里贝尔的弹奏也已然召唤来了夜莺。
其理由大概率就是夜莺其实早就在王家大剧场周边，为了参与到这起事件而准备着。
那么，事先带着夜莺准备介入事件的，在旧王都周围活跃的组织。里贝尔能想到的，就是影坎普雷特所经营的幻兽之家。
只是，即便预先想到，但看到塔娅出现时，里贝尔内心还是有些遗憾的。
即使相处的时间还很短，即使互相之间还不甚了解。
但塔娅终究还是在无名餐厅之中，与众人朝夕相处，并且再怎么说也是他现在的管家...
里贝尔望着塔娅。
其实，他也说不准塔娅的行径，是不是属于一种背叛。毕竟，他们之间本身也不见得有多少的约束。
坎普雷特家族长久的立于旧王都，不可能察觉不到城中的异状。而塔娅作为坎普雷特家族的成员之一，也难免被波及进去。
不过，塔娅这副像是不敢正面面对他的神态，似乎又证明了很多事情。
“塔...”
里贝尔打算姑且与塔娅进行汇合。
至少在场的人之中，塔娅应该算是知道的比较多的，并且事到如今她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隐瞒。
可就在里贝尔的呼唤到了半截的时候，从第二道传送阵中出现的另一个身影，打断了里贝尔。
那是一道给里贝尔留下了翠绿印象的身影，而还未等里贝尔看清从传送阵中出现的对方，对方就已然快速的移闪到了里贝尔的身前。
“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陌生的女性的声音，格外高昂的响彻着。
几乎无从反抗的，里贝尔便被面前单膝跪下的人，强硬的用双手捏住了右手掌。
里贝尔可以肯定，这名外表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性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的身躯之上，较为显眼的特征，便是那翠绿到不自然的长发，白皙得同样不自然的皮肤，以及男式的爵士服。
“你到底...是...”
想要询问面前之人的身份之时，里贝尔的表情不禁的扭曲了一下。
因为，一阵剧痛从他被握住的右手掌中传来。
以单膝跪地的方式捧起一只手，里贝尔本以为对方是想进行效忠的亲吻之类的举动，但实际却完全不是。
只见，翠绿女性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到了里贝尔的手掌之中。
“就、就是这具身体，流淌着可以连接‘夫人’的尊贵的血液...”
一时间，里贝尔感觉到身体似乎陷入了麻痹的状态，很难行动。
虽然现在状况不明，但对方终究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所以里贝尔承认自己有些大意。
但即便如此，里贝尔也完全想象不到，他在有月之祝福与圣物“不可侵的圣洁者”的情况下，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更加关键的是，从外人的视角看来，他或许只是站着不动。
所以，或许很难被发现，他正在被攻击且陷入了困境。
就在里贝尔竭力的思考脱身之法时，突然间“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是塔娅用力的一个巴掌扇在了翠绿女性的面庞之上。
顿时间，里贝尔感觉到身体的机能开始了快速的恢复。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由于被扇的太用力，而以颇为柔弱的姿势瘫坐在地上，捂着右侧脸庞的翠绿女性。
“她的名字是玛德琳，是幻兽之家的负责人。”
依旧躲避着里贝尔的目光，塔娅在里贝尔的身旁，轻声的说道。
而她的话语，立刻遭至了一声怒吼。
“是玛德琳·坎普雷特！”
比起被扇飞，玛德琳显然更加愤怒于她的姓氏被忽略。
“她出身自影坎普雷特。”
塔娅的话语，即像是在为里贝尔解释，同样也像是给玛德琳的一个警告。
“无论如何，我都是‘坎普雷特’！塔娅，你应该清楚后果的。”
还瘫坐在地上的玛德琳，仰着头冲着塔娅吼道。
里贝尔此时才看清她的五官，其中令里贝尔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瞳孔特别小的眼睛。即使不至于是豆子般的眼，但至少也与三白眼神似。
除此之外，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玛德琳的身上散发着龙套的微小光芒。
面对玛德琳威胁般的话语，塔娅却丝毫理会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过了一阵之后，玛德琳讪讪的自顾说道，
“算了，外人在场的时候也不好说家族中的事情。所以，这次就饶过你。”
塔娅起步，前往一旁较为空旷的位置，而玛德琳也跟了上去。
只是，前去的时候她也不忘跑到里贝尔的身旁，在他的耳边这么说了一句。
“和不入流的你不同，我可是第九席。”
“...”
除了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外，里贝尔也有不太想理玛德琳的情绪。
这里的第九席，大概是指魔女议会的第九席。
所以如果说了不起，或许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里贝尔却不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面对玛德琳的举动，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
感觉到羞愤与屈辱？
毕竟，他被毫不讲理的攻击不说，玛德琳还处处的展露出对他这位“傀儡家主”的轻蔑。
可实际上，想羞辱他的玛德琳，现在才是场间最为出丑的那一个。
不得不说，塔娅那个巴掌，打的还真是结实。至今，还有清晰的红掌印留在玛德琳白皙的面庞之上。
不提还在传送魔法阵旁的莫兰与艾格伊德。
率先传送而来的斯佩西的兄长，也从头到尾见识到了这一幕。
只是，情商似乎很高的斯佩西的兄长，此时仿佛对她的人造魔女产生了浓厚兴趣一般，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
当然，里贝尔的内心之中，唏嘘还是有的。
因为，他之所以能保持淡定，是因为他从来没将自己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这个身份当一回事。并且，虽然有类似背叛的嫌疑，但是塔娅还在做着自己身为管家的“工作”。
那么...
假如他很在意家主的身份，塔娅又不在这里的话。
情况，又会是如何呢？
...
...
由于里贝尔这边的状况，目前都很平静，所以很容易忘记。
他们其实依旧在战场的边缘。
银之歌姬与夜莺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止过。
显然，无论是坎普雷特家族，还是真王教会，都是要介入这场战斗之中的。
只是他们并没有开始行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而等待者不出意外，便是第三张传送魔法阵里的人。
“请问，莫兰教授可否催促一下‘她’呢？”
斯佩西的兄长，礼貌的向莫兰询问道。
“哈啊？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说传送就传送，说传话就传话，我是什么都能办到的无所不能的人吗？”
莫兰扭头瞪了斯佩西的兄长一眼，挑起眉满是不爽的说道。
以往，梅璐艾塔经常说莫兰除了有点痛，脾气其实也很差的时候，里贝尔还有些不信。毕竟，只要给几张魔神卡，莫兰简直是任凭揉搓般的温顺。
但现在，面对真王教会的高层也丝毫不收敛的臭脸，让里贝尔开始信了。
“呃，不能吗...是我的要求过分了，真是抱歉。”
斯佩西的兄长带着歉意微微欠身。
“哈？谁说不能？”
“...”
虽然他的身后就站着一名人造魔女。
但是在这光怪陆离的场景之中，一脸“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神情的斯佩西的兄长，看起来莫名的像是一名普通人。
“不如说，在传送阵开启的时候，另一边的传送阵就像是映出了一切的镜子一般，是可以看到这边的情景的。当然，也能听到声音。而且，传送阵的另一边，明明早就就位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过来而已。”
莫兰又瞪向第三个传送魔法阵的方向，
“快点，再不过来我就关传送阵了。你知不知道，你在那边赖一秒钟，我就要多流一秒钟的血？”
在莫兰的呵斥之下，第三个传送魔法阵终于有了动静。
此时，已经从玛德琳的攻击之中回转过来，恢复了身体机能的里贝尔也与众人一同望着同样的方向。
其实，在莫兰说是对方能看到这边的情景，并且不愿意过来的时候，里贝尔的内心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从莫兰、斯佩西的兄长、塔娅、玛德琳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如果是因为他这个“意外”，导致第三个传送魔法阵后方的人，迟迟不愿意露面的话...
...
里贝尔带着漠然的神情等待着。
又过了片刻，莫兰真的开始收缩传送魔法阵之际，传送阵后面的人，终于现身。
准确来说，通过第三个传送魔法阵来到这片后台的，并非是“人”。
而是...一具又一具在飞翔的人偶。
红色的长发，身着着各式各样的服饰的人偶大军，全部都是莉莉人偶。
从传送阵中，飞出了大概三十具莉莉人偶。
就如塔娅一般，莉莉九十九显然也在躲着里贝尔。
所以，莉莉九十九混在人群的群落之中，既不是第一个飞出，也不是最后一个。
只不过，莉莉九十九并不知道，里贝尔想要找她，根本不用分析心理之类的事物，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愣了一下之后，里贝尔还是那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复杂感情。
他做了许多的猜测，却没有想到与他分道扬镳的，竟然是莉莉九十九。
里贝尔，是愿意相信莉莉九十九的。
不只因为莉莉九十九有把柄在他手中。更多是因为，刚刚诞生一年多的莉莉九十九，代表着“纯净”。且她平日里，与莱莎和依文娜友好相处的情景，里贝尔远远的遥望着也经常会嘴角挂上一抹笑容。
但是...
这些，或许都是虚假的。
就如之前所说一样，莉莉九十九与怪盗两姐妹是形影不离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有机会接触莉莉九十九，让她成为计划之中重要的一环。那她们的相遇，绝对是在里贝尔来到旧王都之前。
那么，旧王都里与魔女相关的种种事情，莉莉九十九一开始就是知情的。
也不知道，当初惧第一次到来之后，里贝尔向莱莎和莉莉九十九，坦白现状的时候。莉莉九十九又是什么样的感想。
可能，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吧？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也没有过分的盯着莉莉九十九不放。
震惊是有，但被背叛的愤怒与伤感，却并不是很强烈。
只是，他似乎看到了莱莎和依文娜的神情之上，挂满了黯然的情景。
...
...
人员到齐之后，与无名乐团这个“前菜”不同，这一天的“主菜”正式的端了上来。
三方势力，通过莫兰的传送魔法，齐聚于王家大剧场的目的，也显露了出来。
其实...
倒也不难猜。
夜莺这位似乎专门为了应对银之歌姬的存在出现的基点起，三方势力的目的就很明确。
...
只见，斯佩西的兄长的命令之下，黑白人造魔女撑开黑伞，召唤了一个黑色的方块。与之前莫兰等人提到的吸力不同，这次黑白的地面中产生的是斥力。
提前被布置在了那片奇妙空间之中的真王教会的大军，瞬间出现在了后台。
...
只见，塔娅与玛德琳，打开了一瓶又一瓶幻兽之瓶。其中关着的，都是一些如同飞蛇一般的幻兽。这些幻兽的特点，在于在空中游动时，会稍微撕开裂痕。
从这些裂痕之中出现的，则是幻兽之家麾下的大批幻兽“骑士”。
...
只见，莉莉人偶们，在布置了一张可疑的魔法阵之后，分别站在了魔法阵的各个角落。
不久之后，如同怪异雾气般的事物从可疑魔法阵之中泛出，大量的附在了除莉莉九十九以外的莉莉人偶的身上。
然后，这些莉莉人偶便全部幻化成了身着着棕色兜帽的，可疑人群。
...
战力已然齐聚。
一方面，是连单单应对夜莺，便已然捉襟见肘的银之歌姬。
另一方面，是包括夜莺在内的，三大势力汇集的专门为魔女级的对手准备的，超过了百名的强者。
这场“战争”的结果，可谓一目了然。
...
...
这一日，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灯火通明的王家大剧场之中也有着一大批人没有离开。
他们期待着，等待着。
但是，直到最后，银之歌姬也没有三度登场，为宏伟的《梅布莱恩史诗》划上最终的句号。

第二百四十四章，泳装回
赤壁的重重业火，粉碎了曹操霸业，魏蜀吴三国争霸，从此揭开序幕...
...
...
如果一打开《魔女在悲鸣》，结果却迎面看到这么一条心里独白，想必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点错了游戏吧？
躺在白色的沙滩椅上，眼皮有些困乏的耸拉着，里贝尔在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时值午后时分，里贝尔此时的心境，就如身体状况一般，十分之慵懒。
也不能怪他，脑子之中全都是桃子，让桃园兄弟一下就跨过了赤壁，实在是季节如此。
时值一月下旬。
是春天。
...
总体而言，旧王都阿斯卡特城的天候，是比较宜人的。
但之所以一月份春天就到来的缘故，还是因为两天前王国诞辰祭最后一天里，梅璐艾塔的“圣歌”带来的异象。
如果最后公演那一天，外地的游客来到了旧王都，看到了王家大剧场，肯定是会吓一跳的。
因为，在寒冬季节里，只有王家大剧场的周边盛放着花草树木，完全是一副春日的光景。
而这种“春”，并没有因为梅璐艾塔的演出而停下。
大概是，已经成为了类似于都市传说的缘故，王家大剧场至今也还是绿葱葱的状态。
只能说，幸好王室很豁达，没有追究梅璐艾塔和无名乐团的责任，否则...
呃，否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毕竟，坎普雷特家族家大业大的，清理修缮个王家大剧场什么的，大概也算不上多大的耗损。
总之，梅璐艾塔的演唱带来的“春天”，由于传闻没有休止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所以正在以王家大剧场为中心，向周边扩散着。
而又由于当天观看公演的人之中，不泛有无名餐厅的客人。所以，认出了几名无名餐厅的表演者之后，关于梅璐艾塔的传闻和无名餐厅也产生了联系。
导致，现在的无名餐厅周边，也成了“春天”的重灾区。
对于一觉醒来，就发现突然绿了一片的各个庭院，里贝尔也没什么辙。只是突然觉得，天气这么好，不去海边可惜了。
虽说前世也并没有去过就是了。
当然，突然想去海边或者把海边弄到旧王都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退而求其次，里贝尔在东宅的庭院里，挖了个游泳池。
挖游泳池，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挖。但万幸，里贝尔宅邸这边，正好有两只赋闲且擅长挖坑的天马。
最终，在天马的奋力，以及坎普雷特家族所提供的各种人力与“魔导”手段之下。基本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一个游泳池就出现在了东宅后院之中。
既然泳池都有了，下一步该出现的便是泳装。
对于大部分土地都在内陆的新梅王国而言，泳装无疑是一种新鲜事物。而泳衣的露出程度，也不是宅邸的女性阵营可以接受得了的。
大胆的不提，里贝尔觉得颇为保守的竞技式泳衣，众人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最后，还是里贝尔回想起了自己在某部作品之中，见到过宛如囚服一样只露手腕脚腕以及脖子以上的离谱的泳衣，将其重现出来后才最终得到了认可。
本来，里贝尔都已经对囚衣泳装的身姿什么的，都不抱什么期望了。
直到，他发觉无论是什么样式，泳装这种只要沾上水就会无比的紧贴身躯的事物，就足以为这个世间带来梦想...
此时，在泳池之中的有谢丝塔和莱莎。在奇怪的地方有些认真的两名女士，似乎是认真的在练习游泳。
在游泳池的边缘，则是互相在泼水的爱丽丝与莫兰。
嗯...看来即使没有魔神卡片，莫兰也能做到和爱丽丝同化。
而在距离泳池较远的地方，是因为不想自己的妆容遭到破坏，所以只是穿着泳衣和里贝尔一样在晒太阳的斯佩西。以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单纯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里贝尔近处的依文娜。
算上，并没有穿泳装，只是立在泳池旁时不时端来饮品的塞巴斯。差不多，宅邸的人员就来齐了。
除了不能下水的芬女士以及虽然不知道具体要照顾什么，但总之要照顾妻子的艾德。其余的人，都是外出中的状况。
着魔了一般要造出更好的夜莺琴的琼斯，拉着约翰一起去了工房。
而还在与魔神卡片的卡面苦战的格罗菲尔大师，究竟能不能算在“人”的范畴内有些难说。
至于梅璐艾塔，则是因为各种原因回到了四角学会之中。
不得不说，梅璐艾塔都不在无名餐厅的情况下，莫兰也依旧来无名餐厅且时常住下的情况，实在是挺奇妙的。
如现在的状况所见，自公演之后，无名餐厅附近的三连宅里是少了几人的。
塔娅、杰琪以及法安。
虽说没能看到塔娅和杰琪穿泳装的样子有些遗憾，但法安的不在算是救了宅邸中为数不多的男性一命。
明明，比起先前，其实也没少几人。
但是，宅邸之中，却莫名的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依旧像是犯困的望着泳池内的情景，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真的造出个泳池什么的...
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
...
又虚度了一如的光阴之后，里贝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很是贴心的听众湖光拿了出来，将关着她的瓶子在桌上轱辘来轱辘去。
生命在于运动。
他，也是出于好心。
坐在座位之上，用淡泊的笑容回应着湖光写满着开心的龇牙咧嘴，里贝尔又发了阵呆。
自从公演结束之后，他的心态就有些难以遏制的颓废。
公演的隔天，塔娅和法安还没有离开宅邸。而就像是特意在最后为少爷解释一些一般，塔娅在离开前与里贝尔的交谈之中，说出了很多的事情。
将事情说开后，其实十分简单。
不知从什么时刻起，旧王都阿斯卡特城之中，便入驻了一位轮回魔女。
而直到差不多五年之前，由于大量纯净的魔女之力的堆积，造就了旧王都的异常情况，被一些通晓隐秘的势力所察觉。
这个势力包括影坎普雷特家族，真王教会以及自称“贤者秘仪会”的可疑团体。
对魔女的事情都颇有研究的三个团体，自然想到了利用这份庞大无比的纯净之力。但他们又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就是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同时，便被锁进了轮回之中，很多行动都遭到了限制。
逐渐他们发觉了异军突起的银之歌姬，又察觉银之歌姬和轮回魔女似乎进行了联手，正在收集纯净之力。
做着同样的事情，进度却远远不如银之歌姬的三方势力，便自然而然的将银之歌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其中，最为活跃的便是正体尚且不明，但已然有了大概猜测的“贤者秘仪会”。
“贤者秘仪会”之中自称大贤者的首领，总是能为其他双方，提供各种极为隐秘的情报。
虽然那些情报对于摆脱现状，驱逐银之歌姬还无法起到作用。但是三方都在聚集着自身的力量，等待“变化”到来的那一天。
然后不久前，那个变化就到来了。
一个自称“神秘人”的女人。
令里贝尔有些惊讶的是，塔娅又或者影坎普雷特家族，并不知道这个神秘人便是原初魔女惧。而即使不知情，三方势力还是与惧进行了合作。
对于已然将旧王都化为庭院，只要在城内就很难对抗与处理的轮回魔女而言，她遭遇到了即使游离在城外也知晓一切，还能影响城内所有局势的，天敌一般的惧。
在惧的串联之下，三方势力制订好了针对银之歌姬的计划。
但关键的一环，在于即使惧可以在城外，一定程度的影响城内的轮回。但这也依旧无法支撑三方势力扳倒银之歌姬。
毕竟，银之歌姬已然收集了太多的纯净之力。并且在轮回魔女的帮助之下，这些力量也产生了许多可以保护银之歌姬的规则。
而这时，总是能提供隐秘的“大贤者”，又提供了有关于银之歌姬的情报。
银之歌姬很特殊，她的一个身躯之中拥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安托瓦奈特与玛丽安内特。
总是出现在人前，且受到大部分规则保护的，是安托瓦奈特。
但是真正作为一名演唱家，获得了银之歌姬的称号，之后却极少出现的则是玛丽安内特。
所以，只要能让银之歌姬的灵魂，切换成玛丽安内特，且让轮回魔女的力量失效，那么那时便是银之歌姬最为脆弱的时刻。
至于，这关键的一步，让银之歌姬主动切换灵魂，到底又要怎么去完成。
惧将事情主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决战之日如期到来。
无名乐团演出的巨大成功，让银之歌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拿出盖过无名乐团的表演，轻易便会崩塌的“信仰”会导致银之歌姬至今的积累，慢慢的消散。而这种消散并非重新聚集起来就可以的事物。因为，纯净之力消散代表安托瓦奈特的安全，也无法受到保障。
但一旦切换成真正的“银之歌姬”玛丽安内特。
就是现在的结局。
不等玛丽安内特返回舞台，早已编织好了一切的影坎普雷特、真王教会以及贤者秘仪会，会以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埋葬虚弱状态之中的银之歌姬。
至于里贝尔。
虽然是计划之中很重要的一环。
但终究，也只是在几个幕后黑手的手中起舞的棋子。
...
...
夜晚，去看了一眼艾格伊德的状况之后，里贝尔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发起了呆。
即使心脏被刺穿也只有意识很清明的艾格伊德，现在却处于昏睡的状态。
按照“终页”莫比所言，这是艾格伊德即将再度陷入长眠的预兆。
对此，里贝尔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关心一下还是该不放在心上。
之所以这几天都浑浑噩噩，是因为里贝尔始终没有搞清，自己内心的想法。
时至至今，他又如何不清楚，自己完全被巧妙的进行了利用？
惧一直都没有说谎，只是话语却说的很巧妙。
她那告死的能力，确实是仅有两次的宝贵。
但是两次，她的目的都不仅仅是里贝尔，而是在旧王都内联系了更多的帮手。
并且，就连最后公演那天，环绕着城墙而生的巨树。也不仅是为了让里贝尔顺利的到达王家大剧场，还为了后来三方势力，通过莫兰的魔法阵直击银之歌姬铺平道路。
惧的行径，类似于将一件商品同时租给了多人。租户彼此之间并不冲突，而她的利益可以最大化。
而除了惧之外，其他三方对他的利用，也是毫不客气。
从那位自称魔女议会第九席的玛德琳的态度，不难看出家族里的人，对里贝尔的态度。虽说，可能有些偏颇，但是终归不会是大多数人心向着他的程度。
那么，这个前提之下，只是稍微的任性还好，如里贝尔这般彻底放飞自我还被允许的原因。
可能就是，自以为自己的行动由自己掌控的伯爵大人，实际上依旧在针对银之歌姬的大计划之中，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的缘故吧。
影坎普雷特家族的态度，还算比较友善的。
再怎么说，也都是“自己人”。
最多就是什么都知道但是佯装不知，以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家口嫌体正直的“叛逆”少爷。然后，以免少爷在最后搞砸，将夜莺也带到王家大剧场以防万一。
但其他两方，可就相当的恶劣了。
虽然不知道，杰琪和莉莉九十九，到底是真王教会的人还是贤者秘仪会的人。可她们，确实是怀着明确的目的，被安插在里贝尔的身旁的。
现在再度回顾，里贝尔才发觉，他对银之歌姬产生误解，甚至近一步产生敌意，都是被诱导的结果。
“哎...”
里贝尔不禁的叹息。
如果是借口的话，他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找出许多的。
首先，他刚刚来到这波云诡谲的旧王都之中，至今连路都认不全。其次，由于轮回现象的存在，他大部分时候只能被困在宅邸，根本无从搜集情报。最后，便是惧、莉莉九十九、杰琪等人的诱导，让他深陷精心布置的信息茧房之中。
...
算了，找理由就到此为止。
关键的，还是接下来的事情。
仔细分析过后，里贝尔忽然发觉，虽然被利用，但是公演之后，困扰他的大部分问题，其实都已经解决了。
轮回魔女也一同消失，代表轮回现象不会再出现。他可以自由的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
虽然不是本意，他终究帮助家族达成了目的。所以，家族也没有理由找他的麻烦。
天谴教会这边，湖光和梅丽安、梅璐艾塔姐妹固然还是问题。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又或者说根本上和旧王都这个场所也并没有本质上的关联。
而“复苏”计划前置所需的任务，在无名餐厅经过最后公演已然彻底爆火的现在，交给合作者的四角学会打理，应该就能顺利的完成。
所以，他大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提前前往学院等待开学。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原初魔女的“温柔”。
如果不是夜莺意外的将他带到了银之歌姬之前，那他对后面的事情会一无所知。
在他的视角里，他只会认为他主导的无名乐团，在舞台上击溃了银之歌姬。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力量破坏了银之歌姬的野心，顺便收拾了轮回魔女，将自己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那...
不如就算了？
假装公演的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自己又奋力化解又一次危机，去学院等待下一个挑战？
毕竟，他穿越之后最先诞生的想法，便是避开一个又一个原作剧情，不让他们触发。
而这种想法的根源，则是不想卷进奇怪的麻烦里，让自己陷入危机。
所以，这也算是不忘初心？
...
......
...............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没有后面的遭遇，他就什么都没意识到？
那仅仅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早就意识到了，一到旧王都就让他进入了“轮回”这种魔幻的境遇，且危及到他生命，让他一直喘不过气的轮回魔女，其实并非他想象之中的幕后黑手，大BOSS什么的。
不说其他，如果不是轮回现象，他极有可能已经被“终页”莫比杀死了。
他也同样察觉到，即使安托瓦奈特的光芒不对，但她也并非传闻中那般的丑恶与不堪。
与其说是银之歌姬与轮回魔女掌控了这座城市，倒不如说是她们在艰难的挣扎。
因为，一旦她们出现破绽，就会遭遇现在这样的结果。
她们，一点都不强大。
而将她们苦苦挣扎的火苗彻底掐灭的，正是他自己。
如果，是他出于自身的目的，自己的利益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与欺骗之上，他只是如同操线人偶一般，愚蠢的被利用着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
所以，旧王都的事件，不能就此终结。
绝对不能！
为了弥补已经犯下的无知与愚蠢。
为了内心存留的不甘与愤怒。
也为了让自己，不再作为一枚棋子站在棋盘之上。
直到阿斯卡特城庞大的纯净之力，彻底有了归属之前，他也绝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
...
夜色渐深。
在涣散了数日之后，站在窗边的里贝尔，望向外界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开始行动
新的一天。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做出了选择的里贝尔，以全新的精神面貌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里贝尔倒也不是全无头绪。
又或者说，虽然心中掺杂着诸多的思绪。但是真要让他如无头苍蝇一般，面对旧王都的现状的话，他大概还是会选择逃的。
虽然也说不上是底气，但至少里贝尔现在有一些可以明确的去做的事情。
首先的话...
先去看看艾格伊德吧。
此时的艾格伊德，被里贝尔安排在了东宅的三层，与烟囱相连的房间里。
至于这么安排的理由...
“组织的审查者，看起来很闲。”
这一天“终页”莫比，也果然又来到了艾格伊德的身旁，专心致志的盯着她昏睡中的“艾格哥哥”。
哪怕是里贝尔在神秘化的无名餐厅主宅时，这位精灵族的少...呃，少祖宗也是来去自如的。所以，防备相对较弱的东宅，自然也无法抵挡她的入侵。
那反正挡不住，还不如行个方便。
与面对艾格伊德时的热情不同，面对里贝尔这个组织里的小辈，莫比一般是老人与上位者的架子全开、爱搭不理的。
本来，里贝尔和莫比其实也没什么好交流的。但是，看着她以及她乘坐的那本巨大的书籍，里贝尔临时决定向她提出几个问题。
“你不好奇，艾格为什么陷入沉睡吗？”
里贝尔问着，也回想起了当天在王家大剧场后台时的状况。
当时，场景很是混乱。
毕竟，是超过百名强者的乱战。
即使三方势力的目的很明确，是直接埋葬银之歌姬。但是，现实之中打起来，可不会有AOE技能会避开队友的方便设定。
而且，三方势力也算是各怀鬼胎。
所以，各自收敛也好，各自暗自的使绊子和试探也好。
总之，三方势力的表现都比较一般。
可这不代表银之歌姬就有办法应对，更不代表里贝尔可以看懂，五颜六色的战场里具体的交战状况。
不过，里贝尔看不懂不代表别人也看不懂。又或者说，愿意帮助他的人中，有着即使不了解战场里的状况，也能进入战场中心的存在。
“死神”艾格伊德。
里贝尔已经想不起来，是他先拜托的艾格伊德，还是艾格伊德主动提出想要做些什么。
但两人几乎瞬间就达成了一致。
救银之歌姬，或者至少不能让她轻易的败退。
里贝尔的话，是看到银之歌姬，又或者说是另一个灵魂玛丽安内特的主角之光时，一口气解开了心中的许多的疑惑，豁然开朗的明白自己大概被彻底利用。
而他不希望银之歌姬就此退场的理由也比较复杂。有不甘于被利用的原因在内，也有着对原作主角的盲目信任等等。甚至，还有些对于先前擅自的误解了安托瓦奈特的愧疚感在作祟。
可艾格伊德为什么想救银之歌姬，里贝尔不得而知。
当时的情况，也没有时间让他问清楚艾格伊德的想法。
而听到里贝尔和艾格伊德密谋要去救银之歌姬，就在两人身旁的莫兰，不禁的惊呼他们真的是疯了。
然后，莫兰教授也帮了忙。
就这样，艾格伊德被“空投”到了战场的最中心。
说起来，艾格伊德这段时间在无名餐厅里，也没有闲着。他倒也不是事到如今才想着强化自己，而是觉得怪盗们，也就是依文娜和莱莎弄出的小部件很有趣。
所以，随身携带了很多烟雾之类事物的艾格伊德，如同一个浓烟卡车一般的艾格伊德，在战场的正中心爆发。
里贝尔也不确定，艾格伊德带着的那些小装置，对于三方势力的强者能起到多少作用。但对于里贝尔，可以说是效果奇佳。
于是，里贝尔也不知道，在艾格伊德进入战场然后被轰成“尸体”，并且障眼用的道具全部被驱散的，短短不到十秒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在这场针对银之歌姬的战争，最后以银之歌姬逃遁为结果，划上句号之后。里贝尔走到已经安全的战场中，用艾格伊德熟悉无比的“深渊之水”，为他进行了收尸。
...
“为什么需要好奇？”
莫比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话语，将里贝尔从回想中拉回现实，
“这座城市里的人就算加起来，也同样威胁不到艾格哥哥。所以，艾格哥哥现在的沉睡，只是他身体的原因而已。”
“这样...”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有些不死心般的又问道，
“那你不好奇，这座城市中发生了什么，或者在发生什么？”
“为什么需要好奇？”
几乎完全相同的话语，从莫比的口中冒出。
然后，她有些不耐烦的白了里贝尔一眼，稍微挪动身子到书籍的范围之外，翻开巨大的书本随意的在飞快翻动的书页之间扫了几眼。
“原来如此。结合一些情报，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结论。但是，我不会这么去做。”
“？”
“我作为审查者的职责，只是监督你们完成组织的任务而已。这座城市也并非我平时的辖区，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所以，只要可以完成任务，这座城市里究竟发生什么我不在乎。就算这座城市本身最后会变成鸟什么的飞走，只要它是在学院开学之后飞走，我就不会去管。”
莫比说着，凝视了里贝尔片刻，
“不过，不去知不代表无知。事实就是不去知的人，可以不被卷入多余的麻烦之中。而无知的人，怀着渴望与好奇心想要去解决一切，但只能如同一个被线操纵的小丑。”
“...”
里贝尔真是一句反驳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比起满是星号的直接痛骂，这样的阴阳怪气，造成的伤害无疑更高一些...
他倒是不会怀疑，莫比的“不去知”是不是装的。想必，也只有将视而不见做到莫比这般的绝对，才真正可以从各种漩涡里独善其身。而不是像他这般，总是嘀咕着“避开避开”什么的，却始终一头撞进去。
果然，在这旧王都之内，最危险的存在实际上是面前的这位精灵也说不定。
另一方面，里贝尔还从莫比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一些其他的意味。
那就是让惧这位原初魔女都垂涎的旧王都巨大的纯净之力，在她看来同样无法杀死诅咒缠身的艾格伊德。
可当时艾格伊德的存在可能被组织察觉，并且标记的时候，她的举动却很异常。
也就是说...
啧。
别说是和天谴教会对抗什么的了，他至今还未看到这个神秘组织的上限在哪。
而想到组织，里贝尔忽然...也并不是特别忽然，只是想起了一直都让他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说起来，组织这次的任务是不是有些不合理？只是联合旧王都里的贵族，特别是家族中有人将登陆学院的贵族，结成一张社交网，为“复苏”计划筹备什么的。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勾连，也没有类似于强制契约的事物存在，这些贵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在学院执行计划的时候，真正欠缺人手的话，组织直接安插人手不就可以了？”
至今全貌还不明晰，只是可以肯定其神通广大的天谴教会，弄些学生进那所谓的高等学院，应该不是难事吧？
而里贝尔来到旧王都后，不只一次怀疑过他被下达的任务，是不是有其他的深意，比如与纯净之力有关什么的。
但局势相对明朗的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天谴教会的任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并且坎普雷特家族虽然有卷入，但与组织的关联有限。
“你的脑容量只有鸟类的大小吗？就已经忘记了我之前所说过的话语？即使不需要多余的情报，我也能肯定，你绝对无法长寿。”
莫比更加不耐烦的说着，然后瞪起了里贝尔，
“还有就是，艾格哥哥诞生的时代，比你们坎普雷特家族的初代祖先诞生的时代都要遥远。所以，你怎么可以直呼艾格哥哥的名字，而不是加上尊称？”
“...”
这么明显的岔开话题，又让里贝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如说，管那个时代的人，叫“哥哥”的这个莫比，是不是没资格说这番话？
“等等！”
就在里贝尔张口，想要硬着头皮继续维系交谈的时候，莫比突然伸手制止住了他。
“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
“艾格哥哥的呼吸声，和平时不太一样。”
“...”
鬼才能发现吧？
里贝尔看着依旧带着平稳的呼吸声沉睡的艾格伊德，在心中腹诽道。
而莫比则是面色凝重的捏着下巴，环绕着艾格伊德慢慢的转了起来。
然后，只见莫比的双手摆动，也没有什么吟唱施法或者勾画魔法阵的痕迹，艾格伊德便像是被神秘的力量所操纵一般，整个人漂浮到了空中。
接着，在半空中耸拉着头的艾格伊德，身躯被莫比掌控着缓缓转动，变成了头冲下脚朝上的姿态。
最后，莫比做出了一个隔空捕捉的姿势，“抓”住艾格伊德右脚的脚腕，上下快速的甩动。
好家伙...
是不是就是这个人，不久前还说要用尊称叫她的艾格哥哥来着？
在里贝尔忍不住想要扶额的时候。突然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有一个小号的，沾满着唾液、深渊黑泥等各种不可描述事物的，亮晶晶的物体掉落在了地面上。
也不知道该捏鼻子还是捏眼睛的里贝尔，稍微凑前观看了一下。
最终发现，那是一枚镶嵌着透明宝珠的戒指。
...
...
从艾格伊德的房间离开之后，里贝尔本来是想去找莫兰教授的。
不过，这一天恰好是莫兰没有来无名餐厅玩耍的一天。
于是乎，他便稍微改变了一下行程，去了莱莎和依文娜的房间。
每次去往两位怪盗少女的房间，他就会感叹两人的感情真是好。因为，换做是他的话，如果有条件住单间，绝对不会想和他人生活在同一个房间里。
敲了敲门，被开门的依文娜迎入房间之后，里贝尔看见卧在沙发里的莱莎，在看见他的同时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做出了“呜诶！”的表情。
这女人还“呜诶”...他还想“呜诶”呢！
回顾公演当天各人的动向，莱莎看起来就和莉莉九十九和杰琪没有区别，从头到尾没有踪影。
要不是莱莎是从格林沃特城跟来的，绝对可靠的同伴，里贝尔都要以为她也是内鬼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只有莱莎是真的...
唉。
里贝尔都有点想摸摸莱莎的头了。
稍后，等到三人围坐在茶桌边。一边喝着茶里贝尔一边开口。
“我是想来问问你。那个，手臂的状况怎么样？毕竟...”
毕竟，莉莉九十九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里贝尔的话语一出口，茶桌上的气氛就瞬间变得黯淡了。
看着本就挺阴沉的里贝尔和依文娜，变得更加的阴沉，姑且作为元气担当的莱莎，精神的将自己的义肢抡了好几圈。
“你看，状况很好！里贝尔先生！莉莉在公演那天早上，突然给我的义肢整备了一番，我也担心过是不是被做了什么手脚。但是，现在看来，义肢的状态感觉比以前...更好...”
说着说着，莱莎就变成了随时哭出来都不奇怪的神情，语气也有点哽咽。
于是乎，都在垂着头的茶桌上，气氛变得更加的阴郁。
“咳...总之，也是为了转换心情。所以，就让我们开始新的工作吧。”
“诶！？”
与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的依文娜不同，莱莎立刻发出了悲鸣。
实际上，虽然在约翰逐渐成长之后，莱莎卸下了大部分的演奏工作。但由于厨房方面又出现了空缺，所以莱莎现在是厨师。
什么？
莱莎什么时候掌握的厨艺？
这是在小看天才莱莎吗？
而且，众所周知，无名餐厅的料理随意应付一下就行。
因为，基本没人会吃，大部分都是用来喂幻兽的。
“交给你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旧王都的这两片区域里，寻找这个...”
里贝尔说着，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的正是“SOS”符号。

第二百四十六章，管家与小家伙
调查分布在城内的大量“SOS”符号，是需要一定人手的事情。
而现在坎普雷特家族撤去了大量人手，又或者说没有塔娅无法调动太多家族人员之后，人手方面便出现了捉襟见肘的状况。
所以...
东宅的马厩之中，安妮、柏塔以及塞巴斯，对着里贝尔递过来的纸大眼瞪小眼。
在塞巴斯露出迷惑神情时，安妮却只是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
这就已经彰显出了在场的诸位里，究竟谁与里贝尔的心灵距离最近！
有着伴侣柏塔以及饲主塞巴斯的安妮，却心向着里贝尔。而比起管家塞巴斯，里贝尔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也是安妮。
啊！这是一种多么复杂的四角关系？
...
嗯，到此为止吧。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驱散了内心之中的奇怪兴致。
说来，塔娅离开之后，塞巴斯又顺理成章的重新成为了里贝尔的管家。
而里贝尔也相信，塞巴斯应该全程都没有参与影坎普雷特的事情，最多只是听到些许风声的程度。
“少爷！您确定这幅图真的是这么画的吗？请恕我直言，少爷的画，呃...实在是超越了这个时代太多。”
“...”
这老头是园丁当上瘾了？
“准确来说，这个符号并不是画。是由三个文字组成的。”
“文字？还真是有奇妙的文字存在于这个世间...”
塞巴斯捧着画着“SOS”的纸，神情还是有些狐疑，像是依旧持有着是他的少爷原因才导致这些文字如此畸形。
而里贝尔则是在腹诽，新梅王国的文字可比字母奇特多了。至少，要不是身体自带着这些知识，他可没信心短时间内将其掌握。
稍后。
等到安妮和柏塔记住了符号之后，飞走去替里贝尔收集信息。
只留下了里贝尔和塞巴斯的时候，里贝尔忽然开口。
“之前真是抱歉，塞巴斯。”
“...诶？少爷！您这是什么话，我成为园丁也并非是您的命令，而且只要能陪伴在少爷的身边...”
“谁说这个了？”
里贝尔有些无语的看着塞巴斯。
看来，虽然这些天表现的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塞巴斯还是对被撤职的事情颇有怨念的。
“我是在说塔娅的事情。”
里贝尔叹了口气，
“你当初说的有关于塔娅的那些话语，就是对我的提示了吧？对你而言，那已经是尽全力的帮助。毕竟，你立场微妙，能力有限，还被家族排除在外，能力有限，知道的本身就不多，能力有限...”
“少爷...”
就算是塞巴斯，嘴角也忍不住抽了几下。
“而且，你们夫妇本身就与塔娅有旧的样子。所以应该很希望，我能将她争取过来...”
里贝尔顿了顿，
“我有些好奇，如果我卖力的展开攻势，就真的能得到塔娅全心全意的帮助吗？”
“答案是否定的，少爷。”
“你不必顾虑我的感受...”
“不，少爷。既然现在事实上，无法得到塔娅的帮助，那就代表少爷提问的答案就是否定的。因为，没有‘如果’，并且少爷的选择永远是正确的。”
塞巴斯坚定的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摇了摇头。
也幸亏他不是皇帝什么的，不然这塞巴斯绝对是他身旁，各种花式溜须导致他日渐堕落的太监之流。
“不过，我也有些好奇，少爷之前为什么没有对塔娅展开行动。”
“那是...因为...”
里贝尔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
又是熟悉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环节。
虽然也谈不上“攻略”，但姑且先称之为攻略塔娅。
之所以他没有去攻略塔娅的理由，他自己其实也还没整理出来。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想要去攻略塔娅的。因为，这是不断的轮回之中，某个被破灭之剑捅到了深层意识空间的自己，所留下的建言。接着，这个想法便成为了类似于潜意识的事物，一直存留着。
但是，就在塞巴斯也进行了相似的提议之后，这件事反而便彻底终止了。
倒也不是奇怪的逆反心理...而是那时，他大概意识到了。
或许，塔娅真的可以攻略下来。
听起来可能特别不可思议，但是从小被影坎普雷特家族培养的塔娅，就是极有可能会因为他的些许善意，便直接抛开过往站到他的身旁。
毕竟，只是轮回之中的潜意识导致他在来到旧王都时“认”出了塔娅，对方就表现得那般的开心...
于是乎...
于是乎，之后他就没有再行动过了。
除了这莫名的矫情之外，还和无知？愚蠢？也有关？
啧，怎么就没个好词。
总之，他不知道影坎普雷特家族也在棋局之中。并且觉得即使不去攻略塔娅，他也依旧可以通过塔娅动用家族的力量。所以，关于塔娅的攻略计划，便也不了了之了。
“少爷，是在恐惧伤害到他人吗？”
前一个问题的答案里贝尔还没想出，塞巴斯便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抱歉，少爷。”
塞巴斯很绅士的手贴胸鞠躬，
“只是看到少爷之前苦恼的样子，有些想要感慨。”
重新直起身的塞巴斯，微笑着看着里贝尔，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少爷也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
沉默了片刻之后，里贝尔最终还是没有应声，只是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有时，他也希望自己就是这个世间的土著“坎普雷特伯爵”，那很多时候，他也没必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但可惜，他只是一名外来的穿越者而已。
...
...
晚饭后的时间，里贝尔来到了爱丽丝的房间。
同样在东宅生活的爱丽丝，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她的房间是和父母连着的，只隔着一层帘子。
“特意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里贝尔！”
由于艾德与芬，正在进行“对胎儿有帮助”的饭后散步。所以，现在是里贝尔和爱丽丝独处的状态。也正因为如此，爱丽丝显得十分警惕。
“是...”
“等等！”
爱丽丝打断了里贝尔的话语，跳起来在房间中扫视了一圈，然后紧张兮兮的将露在外面的零食全藏了起来。
“呼...这就可以了。”
爱丽丝松了口气，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新坐到了里贝尔的对面。
“你...”
“再等等！”
爱丽丝又跳了起来，这次则是将房间里的玩具收了起来。
同样的状况，接下来又发生了一次，房间里的布偶也被收了起来。
直到第四次，爱丽丝收自己裙子的时候，里贝尔终于受不了了。
“我不会抢你的裙子的！抢了我也穿不上，大小不合！”
...
嗯？
说完里贝尔就觉得好像不太对，说得好像大小合适他就穿一样。
好在，爱丽丝只是个傻孩子，所以大概不会发觉他话语的不对劲。
“那说好，不许抢我的东西！”
“我抢你东西做什么...”
“真的？你不是垂、呃，垂直我的东西，又怎么会来我的房间里！”
大概是将垂涎说错了的爱丽丝，依旧保持着警惕说道。
“当然是正事...”
里贝尔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在爱丽丝的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形象，或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形象的。
明明，他总是很友善和温柔的对待爱丽丝来着。
“正事？”
爱丽丝狐疑的挑了挑眉。
“首先，看看这个。”
里贝尔说着，拿出了一个略显陈旧，但是保存得很好的手帕递给了爱丽丝。
将手帕摊开，可以看到上面精心的纹着的未知的文字。
“这是什么？”
拿着手帕，上下左右各自转了一圈，也完全没看懂的爱丽丝，面色凝重的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这段期间没有去上学，所以导致以前学的东西已经都还给老师了。
“大概是你的母亲，给你写的信。”
里贝尔简短的回答道。
“嗯？有什么事妈妈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些难懂的文字，特意写在手帕上，还要让你来转交？”
“呃，准确来说应该是你的亲生母亲。”
里贝尔说完，观察着爱丽丝的反应。
看到她并没有震惊或者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里贝尔稍微松了口气。
虽说，他和艾德夫妇，都认为爱丽丝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但是，毕竟没有正式说开过。所以，他还是有些担心爱丽丝得知真相之后的情绪的。
“唔...上面写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
看到爱丽丝还是露出了些许的苦恼，里贝尔有些不忍。
说起来，里贝尔其实不能确定，这封信是爱丽丝真正的母亲留下的。因为，当时艾德夫妇捡到爱丽丝时，并没有看到过具体是谁遗弃的爱丽丝。
不过，即使看不懂，手帕上的字迹也显露着一种温婉与娟秀。并且，绣字这种举动，似乎也比较符合女性的形象。所以，里贝尔姑且猜测这些都是来自爱丽丝真正母亲的手笔。
“哦！你也不清楚啊。”
爱丽丝说着，轻轻拍了拍胸口，像是长舒了口气。
而看着只苦恼了大概十秒钟的爱丽丝，里贝尔反而是有点不懂，这个小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总之，他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是这样的。爱丽丝，在公演那天，你应该看到了和你长得很像的夜莺。”
“嗯。”
爱丽丝点了点头。
如果换做常人，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无比相似的人。她想必是会在意得不得了，辗转反侧苦思凝想，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但是，爱丽丝一度忘记了，直到被里贝尔提起。
这，就是爱丽丝厉害的地方。
“虽然原因无法说出，但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不是巧合。”
不能说的原因，自然就是爱丽丝与夜莺发出的，同样黯淡的主角之光，
“所以，我觉得你的身世之中，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里贝尔说完，停顿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本来，我是不想触及这件事情的。在我看来，你只是艾德和芬的女儿，爱丽丝·诺坎特，仅此而已。即便，你的身世会让你的身份变得不同，但本质上却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只不过，现在你的身世或许会波及到一些事情。所以，想办法将其查清，才能...”
“里贝尔。”
爱丽丝出声打断了里贝尔，然后像是小大人一般的长叹了一口气，摊着手左右摆了摆头。
“你应该还记得，我几个月前刚过完生日吧？”
“呃，当然。不过你要是想再过一次，我也可以再安排...”
“谁要过生日！我是想告诉你，我才十岁！”
爱丽丝组着胳膊，白了里贝尔一眼，
“反正你肯定是想让我选择，要不要调查身世什么的吧？我才不选，因为交给你就足够了。”
爱丽丝说着，将脸侧到了一边，
“复杂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我知道，愿意为我喝下毒药的人，除了父亲和母亲，大概就只有你了...”
爱丽丝说的很小声。
但再小声也不至于出现，里贝尔不小心听漏，要求她再说一遍，然后她傲娇的不愿意说的喜闻乐见的情景。
“不用为我考虑那么多事情，我可不像你们天天有那么多的想法。而且，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也好过等我以后长大，我的弟弟和妹妹也长大之后，才突然冒出些人说自己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
稍微垂了下头之后，里贝尔的脸上不禁的出现了苦笑。
因为，他总有种自己还不如一个十岁小女孩的感觉。
而在苦笑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塔娅、莉莉九十九以及杰琪同时的离去，让之前的里贝尔有了种众叛亲离般的感觉。
但是，这一天的事情，又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边其实也还是有许多的同伴依旧存在。
“是弟弟！你即将迎来的，是一个弟弟。”
里贝尔带着剧透般的恶趣味，冷不防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这个嘛...
因为他还能预见到了两人未来的骨科场景？
“绝对不会是弟弟！她会是我的妹妹！”
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者单纯只是想和里贝尔较劲，爱丽丝很是“凶狠”的丢下了这么一句。
...
与爱丽丝谈论完“正事”之后，又逗了会这个小家伙，里贝尔便打算回房间休息。
临走，他打算打开爱丽丝藏零食的抽屉，顺便顺走几袋的时候。却发现抽屉怎么也打不开。
在被爱丽丝得意洋洋的告知了，抽屉上有最新式的“魔导锁”之后。
里贝尔沉思了片刻，一边感慨着怎么到处都是魔导，然后一边找来了一个很经典的普通机关锁，给爱丽丝放着诸多心爱之物的抽屉，加了一道锁。
虽然里贝尔由于逃得太快，没来得及采访爱丽丝的感想。
但是他相信，爱丽丝一定很感激他加固的防盗措施。
...
...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睡觉之前，又和湖光谈了谈心之后，闭上大部分的魔导灯，里贝尔注视起了手上的戒指。
被艾格伊德吞了好几天，又在他手上戴了大半天，并且莫比也做了相应的鉴定。
最终的结论，是这个戒指，大概率没有附上恶意，甚至不见得有什么特殊的力量附着。
但是，里贝尔还是不觉得传说之中的冒险家艾格伊德，竭力的从虎口夺下来的事物，会是平平无奇的东西。
思绪再三，知道自己有着触发各种剧情的体质的里贝尔，还是决定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
而几乎没有出乎里贝尔的预料。
等到他进入梦乡，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第一场噩梦
里贝尔很清楚，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而他的意识虽然清醒，但是身体的回馈却很奇怪。有种，所有的力气全打进棉花中一般，令人浑身都不适的感觉。甚至，几乎用尽了身体的所有力气，才勉强的将眼皮睁开了一些。
目光所到之处，完全是一团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事物。
除了有与没有差别不大的视觉之外，听觉和嗅觉也开始生效。
里贝尔听到的事物，是令人心烦意乱的嘈杂。仔细听去，大概是暴风雨的雨点与狂风在肆虐的声音。而他所处之处像是一处很小狭窄的木屋，不停传来难听的嘎吱之声。
而嗅觉则是令他格外的不适。
因为，很是奇怪的味道之中，明显的掺杂着极为刺鼻的血腥味。
感觉到用来睁眼的全身力气，缓过来一些之后，里贝尔张口想要喊“破灭”。
虽说，现在的情况，大概是不同种类的异样光景。但是，还是有一点点可能，他是在戴上戒指之后陷入了不明原因的垂死，所以被破灭拉进了深层意识空间之中。
接着，他就听到了令他惊愕无比的声音。
在他张开口后，无论他说的是什么，竟然全部都毫无例外的变成了婴儿清脆的哭鸣。
？
还未等里贝尔想通是怎么回事，一道凄厉的雷光在小木屋之外闪过，随即剧烈的雷声盖住了他的“哭声”。
又或者说，盖住这个步骤其实有点多余，因为雷光闪过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不敢再“哭”了。
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光芒，里贝尔也依旧看到了。
一个如同骷髅一般，瘦削且狰狞的面孔。
对方，大概是名女性。
并且，实际上也不具备裂口或者长舌之类，一眼就能看出的恐怖元素，甚至即使憔悴也颇为美丽。
但就是这样的女性，在惊鸿一瞥之中，让里贝尔感受到了一股任何恐怖片都无法带来的，让灵魂都为止战栗不止的恐惧。
里贝尔的视野逐渐适应了黑暗，稍微看清了年轻女性的其他部分。
最为显眼的，应该是经典款式的修女头纱。
这...
虽然，里贝尔也能理解，这个世间教会很多所以神职人员也很多。
但，怎么又是修女？
里贝尔觉得自己，都快有修女PTSD了。
而下一刻，随着这名修女将他抱起，里贝尔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刚刚诞生的修女的孩子。
本来面容可怖的修女，抱起了自己的孩子时，脸上也是禁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神情，并且开始抚摸起了孩子的额头。
然后，下一个瞬间，修女又像是变脸一般变回了凶恶的面孔，不，比之前更加的凶恶。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圣痕’！”
伴随着修女用嘶哑的嗓音暴怒的吼声，里贝尔觉得自己现在小小的脑袋，被钳子一样的事物所钳住。
感觉到头都要被捏爆的里贝尔，忍不住发出悲鸣，而这些悲鸣也全部转化为了婴儿的哭声。
听到自己的孩子在哭，修女不仅没有感到心疼或者心急，反而像是被激发了凶性接连的咆哮了起来。
“为什么！明明，你应该拥有‘圣痕’，应该可以成为救世主的！”
“明明，我是被神明所选中的人！”
“神明是不会欺骗我的！”
看着狂怒的修女，只觉得头越来越疼的里贝尔，只是不断的在嚎着。
而这些嚎声也依旧无法阻止修女的失控。
最终，修女顺手从桌旁拿起了一样事物，且高高的举起。
即使在暗夜之中，也依旧闪着一丝锐光的，是一柄本来大概是修女用来剪断脐带的剪刀。
这个疯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里贝尔满是惊恐的看着即将做出暴行的这位“母亲”。
他想逃走，想要反抗，想要挣扎。
但是，此时作为新生儿的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绝望的看着那一丝的锐光，冲着自己陡然的刺下。
...
..........
“啊——”
东宅，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捂着额头的里贝尔，陡然从床铺上坐起。
外边，天色才刚刚有些微亮。
虽然，从时间上来说，是一个可以继续睡回笼觉的时间。但显然，里贝尔今天是肯定再也睡不着了。
从噩梦惊醒之后，直到将镶嵌着透明宝珠的戒指从手上取下，用力的丢到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里贝尔才终于冷静了一些。
什么情况！
之前他看到的，切身经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喘着粗气，里贝尔用双手捂了许久的脸。
他是想象过，那枚简直刻满了可疑两字的戒指，肯定是有点什么问题的。
但是在艾格伊德接触好几天都没有明显的迹象，且莫比也确认了其没有附着什么之后，里贝尔还以为里面最多只会住着个会炼丹的老爷爷什么的。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会遭遇这么一次精神攻击。
说到底这纯粹的精神攻击又有什么意义？是指望他在睡梦之中被吓死什么的吗？
虽说，那名修女在里贝尔至今面对的对手里，应该是最为柔弱的一个。但无疑，也是他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存在之一。
但即便如此，仅凭这些就想直接将他人吓出个什么好歹，也多少有些太过于勉强。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里贝尔还是心乱如麻。
而转过头，看着已然被汗水完全浸透，所以在床上流出来的一个完整的人形印记，里贝尔陷入了沉思。
这床...过会又要怎么解释？
尿量大？
...
...
清晨到来。
早早就熟悉准备完毕的里贝尔，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不出意外，是管家塞巴斯在呼唤他去享用早餐。
不得不说，从凌晨到清晨的这段时间，里贝尔过得是无比的漫长。
那段可怖的噩梦，简直是他稍微放松神经，就会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在镜子前，里贝尔再三的检查着自己的额头。
虽然，现在已经确认了他醒来瞬间感到的剧痛，大概只是幻肢痛或者心理作用之类的东西。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额头上，是不是真的被那个疯了的修女，“画”上了一个所谓的圣痕。
当然，检查的结果，他帅气的外表比起前一天，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多少有些疲惫之感。
长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便前往了餐厅享用早餐。
这一天，爱丽丝也赖在里贝尔的餐桌之上。
而对着里贝尔加上的锁，折腾到了半夜也没有任何收获的爱丽丝，自然是怒不可遏。
于是，一边报复般的大口吃着料理，爱丽丝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餐刀，骂骂咧咧。
说实话，挥舞餐刀虽然是个危险的动作，但是爱丽丝方圆大概五米内都没有人在，所以除了能引起塞巴斯的惊呼之外，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当某一刻，看到银质的餐刀突然反了一下光的时候，里贝尔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猛然后退身躯，让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了一阵刺耳无比的声音。
噪音过后，变得安静的餐厅之中，诸人都在疑惑的看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急中生智，只是拿着手帕蹭着上衣的衣角，做出好似是料理的汤汁不小心要沾到了衣物，才夸张的进行闪避的姿态。
看到诸人好像认同了这个“借口”，不再关注自己之后，心中松了口气的里贝尔才继续开始了用餐。
他也没想到，仅仅一个噩梦，居然能给他种下如此深的心理阴影。就算是视角与体感完全与那名婴儿同步，这种深刻似乎也有些反常。
别说是之前，就算现在看着爱丽丝用餐刀切东西的样子，里贝尔还是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躲的冲动。
“塞巴斯，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想问一个问题。”
“请，少爷。”
“我的母亲，应该不是一名修女之类的吧？”
“当然不是。无论是多么庞大的教会，尊贵的夫人也不会在其中仅仅充当一名修女。而且，通常修女是不会有子嗣的。”
用着略显浮夸、一惊一乍的语调进行否定之后，塞巴斯列举了两个都不怎么有说服力的理由。
不过，那位“莎恩”夫人，没有当过修女应该是确实的事情。
看来，那也不是原本的“坎普雷特伯爵”所遗留的记忆什么的。
虽说，额头没有疤痕的基点起，基本就能确定噩梦并非是与他或者与他现在的身躯有关的记忆。当莫名被根种了心理阴影的里贝尔，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先前的疑惑。
...
...
上午的时分，里贝尔又看到了那一蹦一跳的来到了宅邸的白大褂蓝色单马尾。
里贝尔总觉得，他是时候在东宅，给莫兰教授弄一个房间了。
在莫兰换上泳衣，去和爱丽丝玩水之前，里贝尔将她请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具体的请法，大概就是将即将问世的一张魔神卡，栓在钓鱼竿上，顺着窗户往外一甩。
不久之后，莫兰教授就会被主动的“请”进自己的房间，着实不可思议。
“哪里？新卡在哪里！这次是几号！”
风风火火的跑进里贝尔的房间之后，莫兰自然是心满意足的获得了即将问世的编号六十一的魔神卡。
而里贝尔也不心疼这张魔神卡随便就送了出去。因为，一张魔神卡全套共有十阶，所以以莫兰收集了一张就必须要全套的性格。她看似是得到了一张，但实际上是负债了九张。
“你还真是喜欢这魔神卡...”
看着一拿到魔神卡就形象全无...呃，好像从来没有过？
总之，看着已经在那脸颊去擦拭新卡触感的莫兰，里贝尔不禁的感慨道。
随着公演后，无名乐团导致无名餐厅的声名一跃成为旧王都的顶流，魔神卡也水涨船高，获得了更多的流通与曝光。
不过，在满城的魔神卡收藏家里，如莫兰这般狂热的大概也没有几位。
他还是昨晚从爱丽丝的口中听说，莫兰之所以昨天没有来宅邸，是为了去参加一场有高阶魔神卡的拍卖会。甚至，听说为了确保资金足够，莫兰还临时发明了好几样新式的魔导具。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生活，能因莫兰的发明而产生质量的飞升。希望他们到时候不要忘记默默在背后付出的功臣——
魔！神！卡！
“才、才不是喜欢！是、是为了研究，对，学术研究！”
哼的侧开头，莫兰很是扭捏的回应道。
虽然里贝尔也不知道，这个人和卡片傲娇个什么劲，但为了保持良好的关系，他还是决定不吐槽了。
“不，你不是因为学术研究！”
里贝尔断然的说道。
而被揭穿的莫兰，脸顿时就红了一些，
“你...”
“是因为你的魔神之血！”
“？”
“是魔神之血中的低语，让你忍不住想要收集这些卡片。”
“低语！”
莫兰的眼睛之中，绽放出了亮光。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觉得这个词格外的有型。
“而且，你实际也不是在收集它们。”
“那我在做什么！”
“你是在解放它们，被封印在了卡片之中的灵魂！”
“原来如此！”
莫兰目光灼灼的看着，从先前起就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语的里贝尔。
之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这个伯爵，似乎也有有趣的地方。
而里贝尔这边，也转换完了心情，打算谈及正事。
“说起来，你有说过这个世间没有你不懂的东西吧？”
“那是自然！”
莫兰挺起没什么成长痕迹的胸脯，自豪的说道。
“那这枚手帕上的文字，你可以读懂吗？”
里贝尔说着，便将爱丽丝的生母留下的书信递了过去。
而还没开始看，莫兰就有些兴奋的问道，
“这也是‘魔神时代’所流传下来的东西？”
“呃...这大概是爱丽丝的亲生母亲留下来的。”
里贝尔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是真没想到，莫兰教授还在戏里。
“哦...”
听说是有关自己的好友爱丽丝的身世的事情之后，莫兰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
她这淡定的“哦”也显现出，她早就知道爱丽丝是被艾德夫妇收养的事情。
只能说，就算是收养孩子，最好也要收养发色相近的。不然，知道的是知道收养者是出于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邻里关系出现了什么问题。
在里贝尔胡思乱想的时候，莫兰看着爱丽丝的母亲留下的书信，开始抓耳挠腮了起来。
显然，“无所不知”的莫兰大教授，又一次栽到了里贝尔的手里。

第二百四十八章，另一位穿越者
至今，里贝尔都觉得四角学会的教授莫兰，和自己之间是一种奇怪的关联。
虽然，以往也不乏有主动送上门来的骡、咳，同伴，比如莱莎什么的。但总体而言，大家都和里贝尔发生过过一些比较有戏剧性的故事。而他们愿意留在里贝尔身旁，愿意提供帮助也多多少少有着一些理由。并且，刚开始的时候，大多都基于一种有互通有无成分在内的交易般的关联。
只有莫兰，是完全不同的。
莫兰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帮助里贝尔，或者站在他这边阵营的理由，他们也不见得是同伴之类的关系。
但偏偏，只要将事情交给莫兰，莫兰往往就能提供很多帮助。
唯一有些可惜的，便是莫兰会出力的对象不仅限于里贝尔。就如公演最后那天一般，只要莫兰接受了委托，那她也并不会在乎、也不会去顾虑前一秒还友好的站在她面前的人。
想到此，在里贝尔的眼中，这位娇小的马尾少女，看起来莫名就像起了那种冷酷硬派的佣兵、杀手什么的了。
好在，现在里贝尔的手中，有令莫兰很感兴趣的难题。所以，莫兰应该还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他的协力者。
在里贝尔看来，莫兰自称的“无所不知”，与其说是一种傲慢或者骄傲，倒不如像是对知识的一种渴求。
...
这一天，莫兰并没有能破译的爱丽丝的身世相关的，手帕上的书信。
但是，线索倒是有一些。
还是古阿斯特语。
莫兰觉得手帕上的文字，结构很像是古阿斯特语。
进而有了一个猜测，爱丽丝可能是王室流落在外的后代。
不仅仅是古阿斯特语产生的联想，夜莺的事情，也大致可以作为猜测的依据之一。
夜莺为什么是爱丽丝的模样，这目前是没有具体答案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夜莺的本体，绝对不会是人形。
关于传说级幻兽，可以幻化成其他种族的身形的传说，可以说是屡见不鲜。
而如果夜莺可以选择自己幻化的身形的话，其参照者也不会是爱丽丝，而是与爱丽丝极其相似的人。
假设夜莺也是活了很久的幻兽的话，她的参照者或许就是爱丽丝的先祖什么的。
之所以，旧王都阿斯卡特曾经是与幻兽共舞的城市，除了幻兽巢穴在附近之外，更主要的还是当时王室与幻兽们的良好关系。
那幻兽巢穴还没有隐藏起来的时期，夜莺与关系良好的王族中的爱丽丝的先祖，结下了什么深厚友谊的话，从逻辑上还是能说得通的。
当然，这目前也只是假设之一。无论是里贝尔还是莫兰，都不至于不严谨到，脑门一拍就给充满着未解之谜的事物盖棺定论。
而且关于夜莺，还有些事令里贝尔比较在意。
那就是无名乐团最后的演出之中，从时机上来算，显然是夜莺出现之后才让春日的异象开始了蔓延。
如果说全部都是夜莺的功劳，或许有些夸大。但至少，在夜莺的帮助之下，梅璐艾塔才真正完成了那首“圣歌”。
所以，能引导出古阿斯特语的，是夜莺。
那真如传闻一般，古阿斯特语只有阿斯特王族才能发挥其语言中蕴含的力量。也就是夜莺才是王族？
...
真的是越理越乱了。
同样还存有的，是梅璐艾塔是否是阿斯特王族的疑惑。
毕竟，原作里她即使没有夜莺，也同样唱出了那首“圣歌”。虽然，只是ED画面，所以也有可能出现与实际内容不符的状况。可多少也是疑点。
再加上，梅璐艾塔和爱丽丝，发色和瞳色都极为的接近。
所以最糟的情况，是爱丽丝、梅璐艾塔、夜莺都是王族，并且夜莺实际上就是爱丽丝的先祖本祖？
啧，不提王族的血脉有没有这么不值钱。
夜莺似乎是艾格伊德那条剧情线的女主角的样子。
再怎么说...也不会存在让已经当了妈妈的女性来当女主角的，自由到了极致的全年龄GALGAME吧？
如果《魔女在悲鸣》真的是如此自由的游戏，猜错夜莺线的剧情，里贝尔也认了。
...
...
这一天，莫兰拿着手帕便匆匆的返回了四角学会，开始了真正的学术研究。
而在莫兰回去之前，也给里贝尔留下了一封信。
这是来自四角学会的，除了莫兰与费洛的另一位教授的信。据莫兰的简短介绍，哈古教授是专门研究历史的学者，并且是一位著名的吟游诗人的后代。
自魔神卡出世起，哈古其实就已经盯上了里贝尔。特别，是“空白一百年”之中，有魔神参与在其中的无厘头谣言在旧王都盛行之时，这种感兴趣到达了极致。
不过，即使感兴趣，哈古教授之前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所以，便也没有试图联系过里贝尔。
直到公演那一天。
听着无名乐团之中神秘的歌姬“白”，高歌了由近乎失传的古阿斯特语谱写的“圣歌”之后，哈古教授便再也坐不住了。
能提供古阿斯特语的圣歌，且是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当代家主。
总不能是脑门一拍，凭空构想出煞有其事的七十二魔神吧？
就这样，习惯性的被奇怪的人所误会着的里贝尔，此时开始读起了哈古教授“热情洋溢”的信。
翻开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如下的文字。
「敬启，里贝尔阁下。」（划掉）
「迷茫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无知伯爵，能接到我的信是你的荣幸！」（划掉）
「请接收我这位一介平民的最崇高的敬意，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传人。」（划掉）
「虽然让您观看我书写的文字，是一种玷污您双眼的行径...」（划掉）
「你好。」
“...”
里贝尔捧着信，嘴角不禁的抽了一下。
他还说，这哈古教授的该死的信，怎么厚得如此离谱。是不是对方把历史文献都塞了进来。
感情，只是信的修改量太大了？
几乎每一句话，都以不同的方式、口吻写了反反复复写了少则四五句，多则十数句。然后，其只有一句没有划掉，其余都是修改的痕迹。
甚至，有的时候一些词语显然也让哈古教授格外纠结，也有着大量的修改迹象。
于是乎，一封想要表达的内容普普通通的信，就直接膨胀到了现在这般。
其他的不说，这封信阅读起来吃力无比，是可以肯定的。
而且，这修改痕迹，只是在中间划了条线，完全能看出原文好不好？这人真有隐藏的意思吗？都不誊写一下的。
忍不住叹了口气，里贝尔摇了摇头。
从信中，他只看到了这位未曾蒙面的哈古教授，有着严重的选择困难症。而每条划掉的线，都极为准确的在字迹中线的状况，又能看出他的强迫症也不轻。
好家伙，这DEBUFF叠的，再有点悲惨童年造就的反社会人格什么的，哈古教授都能在格林沃特城出道了。
所以，四角学会的教授，就都不正常吗？
莫兰就不说了，哈古就是现在看到的这副德行，就连看起来挺正常的费洛教授，至今还时常出现在无名餐厅里，表示自己想当一名服务生。
另一方面，教授们好像又都挺闲的。
而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四角学会最高支柱的四位教授都是这副样子，也难怪莫比升职到审查者之后，四角学会就断层式的开始衰弱...
总而言之，艰难的从头到尾读了好几次，里贝尔才终于确认了哈古教授想要表达什么。
简述起来，大概就是想从里贝尔这里得到“空白一百年”相关的情报。而作为报酬，他也会与里贝尔分享他至今以来的研究成果。
哈古教授表示，由于他本身就是吟游诗人的后代。所以，虽然是以诗歌的方式，但是他却追根溯源的查出了许多掩藏在历史长河下的事物。
除开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变幻自如又划掉了的口吻之外，哈古教授的信中可谓是满满的诚意。
但里贝尔，却不怎么动心。
一是，他根本没有所谓“空白一百年”的情报。
另一是，如果他是每天闲得想要呻丨吟的那种伯爵，说不定会对探究历史感兴趣。
但现状，他并没有这份余裕。
只不过...
里贝尔捏了捏下巴，对一件事情起了浓厚的兴趣。
那就是，到底谁在刻意的宣传，魔神卡与“空白一百年”之间的联系。
怀疑的对象，倒是有几位，但是里贝尔却无法确定。
而如果有办法查出这件事，里贝尔觉得自己说不定能拉旧王都之中的一个势力下水，将城中现在的局势搅得更浑一些。
...
...
夜晚时分。
经过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之后，里贝尔派遣出去调查“SOS”符号的人，纷纷将探查的结果带给了里贝尔。
从塞巴斯那边摇来一张整体的阿斯卡特城的地图之后，里贝尔便将符号出现的位置，依次画在了地图上。
看着看着，里贝尔皱起了眉头。
“塞巴斯，你能不能想办法收集，自我来到旧王都之后，本应出席的那些宴会的宾客名单？”
“回少爷，我无法做到...”
啧。
听了塞巴斯的回答，里贝尔只是咂了咂嘴，并没有太过责备对方。
本身，这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塞巴斯能做到，就不会“能力有限”了。
“不过，请稍等，少爷。”
塞巴斯说着，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里贝尔的房间。
然后不久，他便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捧了过来。
“呼——少爷，虽然我无法做到，但是也没有必须去做的必要。因为，塔娅小姐，已经提前帮少爷集中了所有或许有用的资料。”
将气喘匀之后，塞巴斯微笑着说道。
“塔娅...”
不提越来越皮的塞巴斯，里贝尔忍不住轻念出了塔娅的名字。
平时，实在太过于习以为常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但其实，塔娅作为里贝尔的管家的表现其实极为的优秀，基本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滴水不漏。
心绪复杂的里贝尔，开始翻看起了塔娅整理的资料。其中便有大量里贝尔前去参加过，又或者本应参加的宴会等社交活动的参与者名单。
通过从“SOS”符号的位置分布得来的信息，里贝尔将目标锁定在一定的范围里，快速的扫视着宾客名单。
看着...看着。
里贝尔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他像是忘记了时间一般，将宾客名单完整的观看了数次，然后才长吁了一口气仰到了椅背上。
“怎么会这样？”
“是巧合吗？不，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那...这到底...”
一时间，里贝尔的思绪变得杂乱无比。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俄罗斯套娃里，最小的那个套娃。
他好不容易掀开头上的一层，结果一层的上面又有一层。
“少爷，少爷？”
看到里贝尔的状态不对，塞巴斯轻声的呼唤道。
“没什么，不用担心。”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很快的调整好了心绪。
或许，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巨大的打击的缘故。现在的里贝尔，即使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动不动就怀疑人生、心中一团乱麻。
现在，有一个很明确的线索链。
首先，这个世间，有另一位穿越者的存在，留下了这竭力求救的“SOS”。
而将大部分的“SOS”聚集起来之后，可以发现它们虽然遍布整座城市，但是一个建筑物的周边密集到不自然的程度。
那栋建筑，便是王族在阿斯特城中的那座，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呈掎角之势的王室城堡。
换而言之，这位穿越者很可能和王室有所关联。
其次，便是这位穿越者求救的原因。
还有，求救信号会集中在王室城堡附近的原因。
甚至，两个原因可能都是由于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无穷无尽的轮回现象。
轮回现象将这位穿越者锁在了有限的范围里，而多少察觉到了这个现象，且逐渐步入绝望的穿越者，才留下了这众多的“SOS”。
最后，便是轮回之所以触发的原因。
具体规则不明，但是里贝尔觉得自己以前分析出的一个可能性，应该是并没有差错的。
那就是，轮回现象在阻止他与另一位穿越者会面。
于是乎，有着王室的标签，并且经常出现在会触发轮回的宴会宾客名单之中，且即使在名单里却总是在里贝尔出席时缺席的人...
只有一个。
...
...
轻舒了口气，压下内心莫名的毛骨悚然之感，里贝尔沉声问向塞巴斯。
“塞巴斯，如果我们举办一场宴会之类的活动的话。能让我那位前未婚妻，也就是夏洛尔王女，赏脸出席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第二场噩梦
自从买下东西两宅，作为无名餐厅的“宿舍”般的功能建筑之后，无名餐厅的扩张计划，一直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当初，里贝尔为无名餐厅进行的设想，意外都基本实现了。只不过，方式比较特别。
漫画餐厅设想中的漫画，变成了魔神卡片。
动物餐厅设想中的动物，变成了幻兽。
音乐餐厅设想中的音乐，倒还是音乐，但规模显然也超过了里贝尔的原有计划。
并且，这些设想都成为了无名餐厅独一无二的特色不说，逐渐还出现了“升级”般的现象。
比如，幻兽业务方面，拓展出的领养业务，发展趋势很好。再比如，音乐业务方面的无名乐团，在赫尔曼剧团宣布要修整半年之后，更是一跃成为了旧王都的顶流。各种大大小小的报纸每天都在捕风捉影般，不厌其烦的报道着有关于无名乐团的风吹草动。
而魔神卡片方面，倒是没有什么业务升级的部分。毕竟，各种版本能出上万种的魔神卡片，只是出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最多只是里贝尔准备完善一下七十二魔神的设定，然后再加上一些背景故事，好让其能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
原本，这件事是交给赫尔曼剧团的编剧，杰琪的。但...
不提也罢。
除了这些主业务之外，无名餐厅包装的很高大上的抽奖，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但里贝尔之前，还是觉得无名餐厅继续平稳的发展下去并不保险。因为，那时他没有想到无名乐团，可以火到滚烫的程度。
于是乎，无名餐厅的扩张计划里，在里贝尔的规划之下，已经购置了在北侧的一大片土地。
这片土地，里贝尔本来是想用作一些对这个世界而言的新式竞技运动什么的。为的，是增加无名餐厅的竞争力。
只不过，等把那片地基本推平之后，里贝尔反而不知道该弄出些什么活动了。
因为，无名餐厅的定位已然太高。
像是足球、篮球之类的活动，指望贵族以及富人阶层，亲自下场对抗显然不太现实。
虽说，由于光明之神的力量会与贵族阶位直接挂钩，所以新梅王国的不少贵族都比较尚武，不至于是人均百公斤的程度。
但果然，那些激烈的运动，贵族们比起自己下场玩还是更喜欢观赏。
而既然都只是在看。与其看一群大汉在规则不太明晰的新式运动里费力的抢个球，还不如看谢丝塔在那跳五分钟...
为了增加趣味性，帮助新式运动快速的蔓延，添加下注类的机制倒是可行。
不过，里贝尔总觉得这样有些降无名餐厅好不容易端起来的位格。所以，以同样的理由打消了弄出摔跤格斗场或者赛马场的想法。
就这样，无名餐厅以北的土地便一直空缺着。
直到这一天，决定在四天之后宴请新梅王国的第七王女夏洛尔之时，里贝尔突然想到了一个老少皆宜、男女皆可的“新式运动”。
呃嗯嗯嗯...
称之为运动真的合适吗？
算了，总之现在无名餐厅的势头也不需要再添加什么支柱业务，所以这“运动”只要不影响餐厅的风评就足够了。
毕竟，这项“运动”本身就是宴请的一个借口般的事物而已。
捏了捏鼻梁，里贝尔继续注视起了他策划的宴会方案。
眼角的余光扫到在方案旁边的“SOS”符号，里贝尔才又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轮回魔女的力量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添加在他身上，又或者说整座城市之上的枷锁，已经彻底的被破坏。
之前的时候，里贝尔不只是看到SOS会进入轮回，就连向他人提起同样会如此。这也是，他当时没办法派人去调查的理由。
至于，为什么宴会会在四天后。理由是因为，宴会这种正式的场合，至少要在三天前将所有请柬全送到。
当然，之前真王教会之类的宴会其实也不例外。里贝尔之所以有时会当天才知晓晚上有宴会要参加，其实是他人早就替他收下了请柬，只是当天才会告知而已。
而第七王女会不会参加宴会的这个问题，完全就是考虑范围之外。
别看，王女又或者换个说法公丨主，看起来很威风。但是，旧王都的几位阿斯特王室的成员，可都是人质一般送来的存在，所以地位不见得有多高。
再加上，里贝尔来到旧王都之后，还是第一次以坎普雷特家族的名义开办宴会。所以，让旧王都真正的掌控者，头衔长的要命的亲王也无法拒绝可能有些难。但第七王女的话，是无法拒绝的。除非，她想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在社交界露面。
而也正是这份“强制性”，让里贝尔有些头疼。
虽说，基本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确定夏洛尔便是穿越者，但万一出现了意外呢？
事到如今，里贝尔也了解到了他与夏洛尔的婚约被废弃的理由。
大概就是因为，之所以里贝尔和夏洛尔会被指腹为婚，是由于夏洛尔会是正统的阿斯特王族。但当夏洛尔被当成人质一般送来旧王都之后，这位第七王女的身份就有点微妙了。于是乎，坎普雷特家族就以此为由单方面的退了婚。
也就是说，万一夏洛尔不是穿越者。
就等于里贝尔的行为，单纯就是擅自的和人结亲、擅自的退婚之后，还强行逼着她来参加宴会。
...
希望万一出现意外的时候，这位王女是个通情达理，听得进解释的人吧。
而就算对方真是穿越者，也要表现的友善一些。
否则，弄出个“莫欺少女穷”什么的，他可真的难以承受。
...
...
在里贝尔安排下去之后，相关的人员开始筹备四天后的盛大宴会的时候。
夜晚，有些忐忑的陷入沉眠的里贝尔，一点都不意外的又被梦魇所侵袭。
都不必睁开眼睛，光是听着外面那熟悉的雷雨声，里贝尔就知道，自己又被那恐怖的修女“生”出来了。
唉...
明明为了保险起见，把戒指放在了关着湖光的瓶子旁边。但果然还是没用。
看来，戒指里附带的可能真的是诅咒什么的。而在艾格伊德身上没有生效的原因，是因为那位冒险家本身差不多就是个诅咒源。
在心中叹着气，里贝尔连眼睛都懒得争。
作为一名婴儿，睁眼还怪费劲了。并且，睁开也只是徒增恐惧与绝望而已。还不如牙一咬，忍一忍被捅一下就结束了。
嗯...他现在连牙都没有。
思绪间，修女那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圣痕’！”
“为什么！明明，你应该拥有‘圣痕’，应该可以成为救世主的！”
“明明，我是被神明所选中的人！”
“神明是不会欺骗我的！”
在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咆哮之后，彰显着死亡的剧痛如此而来。
里贝尔就这样，再次的“死”在了噩梦之中。
...
......
“？”
片刻之后，依旧能感受到剧痛的里贝尔，发觉自己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耳边，还是那嘈杂的雷雨之声。
而或许是因为痛楚的缘故，感官仿佛变得敏感了许多的里贝尔，这次还听到了就在极尽之处，濒死的修女发出的粗重的喘息之声。
怎么回事？
里贝尔强忍着痛苦，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看到了闪过的雷光，看到了狰狞的修女。
接着，又听到了那段仿佛在诅咒这个世间一切般的，悲愤的呐喊。
剪刀的锐光再一次划过，里贝尔又“死”了。
...
第三次！
这一次，就算是里贝尔也意识到了，这次的噩梦不会像前一次那般轻易的结束。
而且，看着同样的情景又一次出现，他意识到了自己在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轮回！
戒指之中，存在着轮回的力量。
并且，与之前在旧王都时，宛如配角般只能被动的卷入轮回的视角不同。这次，他是主角视角。
但那又如何？
状况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更加糟糕了。
就算刚刚经历过分娩的修女无比的虚弱，但那并不代表着，身为婴儿的他就有反抗的余地。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
接连被杀死了十多次，里贝尔只感觉自己快被持续不断，且一直在加重的疼痛感逼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死了这么多次，他还没有醒来？
死竟然不会给现状带来任何改变，那难道，他必须要在这个场景之中活下来不可吗？
说得简单，他可是连抬眼皮都困难的婴儿！
一直存留的痛感，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让里贝尔现在的身体，无时无刻的处于一种受刺激下的亢奋状态里。
而被杀死的次数，也有着意义。
至少，随着时间的叠加，他更加熟悉现在的躯体，可以做到更多的动作。
于是，在死亡次数累积到差不多二十次时，这次的轮回里，里贝尔终于不再坐以待毙。
“神明不会欺骗我的！”
已经听得他快要吐的话语再度响起，储蓄着自己力量的里贝尔，连睁眼的力气都剩下，遵照着之前的经验在剪刀即将扎到自己的瞬间，猛然的试图将头侧开。
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动了，但是幅度不够，时机也并不完美。
所以，他又死了。
又是剧痛传来。
里贝尔记得不死者艾格伊德说过，死亡这种事物死得多了就能习惯，疼痛同样如此。
听他鬼扯！
这种钻心剜骨的痛苦与瞬间丧失一切的空虚感，怎么可能习惯得来？
心态只是失衡了一瞬间，里贝尔便又调整了过来。
只能说，疼痛是位很好的老师。
在剧烈的痛楚之中，里贝尔再次尝试躲开致命一击。
就以先前第一次的尝试来说，成果还是可惜的。
他的躲避，甚至已经是超出身体极限的举动。
他可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摇头晃脑。
死亡的次数继续增加。
直到又过了十数次。
这一次，里贝尔的所有努力得到了回报。
完美的时机，完美的幅度！
就在剪刀扎下来的瞬间，里贝尔完美的侧头躲开了致命一击。
感受着全身都像是散了架子般的痛苦，里贝尔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这痛苦的轮回是否终结。
然后，他便看到了更加绝望的一幕。
剪刀挥空的修女，身体像是定住了一阵之后，脸上露出了更加狰狞凶残的神情。
“连...连你都在嘲弄我？”
空洞的双眼之中完全失去了所有理智的修女，重新举起了剪刀。
...
接下来，里贝尔迎接了至今以来，最为惨烈的死亡。
甚至于，下一次轮回开始之际，里贝尔还在因为前一次的过度痛苦而不断悲鸣。
他的悲鸣声转换为了婴儿的哭声。
大概也正是这哭声吵恼了修女，于是这一次修女只是在检查了里贝尔额头之后，说了一句半左右就结果了他。
类似于这样相对“短”的死去，又持续了数次。
因为，实在是绝望到了极致的里贝尔，也陷入了短期的疯狂状态之中，崩溃般的“哭”个不停。
当然，面对这位世间最为恐怖的母亲，里贝尔的崩溃不会为他带来丝毫的好消息...
直到里贝尔又经历了多次的死亡之后，他重新恢复了理智。
不解决掉修女，他大概是没法逃走了。
但解决修女？
怎么解决？
凭什么解决！
...
冷静。
怨天尤人不会改善任何状况。
又经历了两次死亡之后，里贝尔还真就有了一个粗浅的计划。
由于修女最后会是一手环抱着他，一手高举剪刀的姿势。那时，他又紧贴着修女。所以，他事前稍微挪动身体，诱引一下剪刀挥下时的轨迹，然后再将其躲开。说不定能让用力过猛的修女，不小心直接扎到自己。
这个计划，虽然听着很离谱，但是以现在绝望的情况来看，也只能执行。
又是十数次的死亡带来的尝试机会之后，又一次新的轮回来临。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圣痕’！”
伴随着这句台词，代表着修女检查完了里贝尔的额头，会进入最终的态势。也代表，里贝尔要扭动全身，尽量的将头靠近到修女的腹部。
而未等里贝尔就位，修女的剪刀便又降了下来。
已经调动起了所有的力气，并且将这一刻的时机深深烙印在了身躯、灵魂之中的里贝尔，出于本能的做出了躲避的动作。
...
鲜血淋漓！
在达到完美设想之中的一次尝试，意外的让里贝尔面临的绝境，出现了新的变化。

第二百五十章，第三＆四场噩梦
并没有出现，修女扎到自己这种可能进行一万次都不见得出现一次的低概率情景。
四洒的鲜血，实际上还是里贝尔流出的。
里贝尔也能确认，大概是自己的右侧耳朵被洞穿了。
当然，受伤的部分也不只是耳朵，但姑且他活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侧的耳朵受伤，但是剧烈的嗡鸣让他变得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只是，这一次他发觉剧情改变了。
看着流血不止的里贝尔，修女先是露出难以置信、如梦初醒般的神情。惊慌的扔掉剪刀，手足无措的试图用手按住出血口，止住里贝尔血的。
同时，带着无比歉意的神情，修女在说着什么。
里贝尔听不到，但大概便是道歉的话语，又或者“我不是故意的”之类。
总之，在远去的意识之中，里贝尔隐约的感觉到自己这次，大概终于可以从轮回中逃离了。
...
...
清晨，里贝尔陡然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到之处，是再熟悉不过的情景，就是在他的房间之内。
但这令人安心的光景，反而触到了内心奇怪的位置，让他一度陷入了崩溃，连续嘶吼了几分钟才堪堪停下来。
嘶吼一度终止，里贝尔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可实际却没有。
他快步冲到藏着湖光的地方，将其旁边的戒指拾起，用力的砸向墙壁，然后又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阵。
良久，他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喘着粗气，瘫倒在地上，里贝尔的思维开始逐渐运转。
他并不是没有死过。
没有死过，他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间之中。
并且，来到这个世间，他也同样死过。还是自己用剑捅了自己。
但是这两次死亡，和在那莫名其妙的光景之中的死亡，却是完全不同。
别的不说，光是死亡次数，大概就有近百次。
不过是不到一百的数字，为什么里贝尔没有数清？
在那种情况下，别说是百，就连十里贝尔大概都数不清。
具体一次轮回多长时间，里贝尔也不太清楚。
但体感上，两到三分钟，他就会感受一次脑袋被剖开的痛苦。
中途躲开了第一次攻击，却反而激怒了修女那次。里贝尔只觉得那个瞬间，他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甚至无法认知到自己是谁。
或许，那就是发疯的感觉。
如前一天一般，即使醒来幻肢痛般的痛楚，也依旧残留着。
但明明是种与死亡直接挂钩的痛楚，里贝尔的反应却不会有前一天那般的大。
或许...真的习惯了？
他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右耳。
最后那次轮回之中，耳朵被刺穿时他竟然都感受不到多少痛楚。
看来，经常作死的艾格伊德真的没有说错。
“死”得多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长舒了一口气，里贝尔踉跄着身子，将丢出去的戒指捡了回来。
前一天，只是经历一次噩梦之时，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但现在，他知道了这枚戒指里，大概包含着轮回魔女的力量。
银之歌姬正是与轮回魔女联合，所以才能一直从一定限度上掌控阿斯卡特城。
而无论是那场围剿银之歌姬的战争之中，还是战争之后都没有了轮回魔女的踪迹。
原本，里贝尔是认为魔女这种存在，本身就是神出鬼没。现在看来...这魔女是不是在戒指里？
捧着戒指，里贝尔试图和戒指搭了会话。
然后，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叹了口气，里贝尔倒也不觉得尴尬。毕竟，平时他和湖光友好交流时，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所以，这是轮回魔女因为他破坏了银之歌姬的计划，从而折磨他、报复他？
不然，噩梦里他变成的那仿佛前生做尽了恶事，才能投胎成的倒霉婴儿，该怎么解释？
捧着戒指，盯着看了许久，里贝尔总觉得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
即使有规则之类的缘由在内，轮回魔女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对付他，也着实太过拐弯抹角了一些。
...
...
夜晚。
决定好去争夺纯净魔女之力，且要让利用自己的人好看的里贝尔，其实计划了很多事情，行程也排得很满。
但这一天，连路都走不直的他，真的只能无可奈何的鸽一天在房间里休息。
身上完全没有伤痕，且月之祝福的力量也没有发动的迹象。
所以，让里贝尔状况不佳的，果然还是精神层面又或者灵魂层面上的事物。
即将熄灯休息之前，里贝尔有些纠结的看了眼手掌上，那镶嵌着透明宝珠的，来自银之歌姬疑似附着轮回魔女的戒指。
如果让他理智的去选择的话，他是想用破灭之剑破坏掉这枚戒指的。
但仔细想过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再观察一天。
首先，这个戒指是艾格伊德拼尽全力，从战场的正中心，从贤者秘仪会、真王教会以及影坎普雷特三方势力中，为他抢夺来的事物。
其次，他对轮回魔女的恶感，现今已经所剩不多。
最后，便是他希望戒指之中，真的附着着轮回魔女的话，他能找到机会和对方进行联合。
虽说，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里贝尔已经开始了行动。但是，目前他拿得出手的底牌，真的很少。
毕竟，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继续保存着戒指的风险，固然是有的。
都不用往多了算，那两分钟就死一次的轮回再持续个百来次，里贝尔估计自己就永远的陷进那轮回里不会醒来了。
而且，不见得轮回魔女真的有恶意，只会拿出噩梦一种手段。
不过，里贝尔依旧认为自己再撑过一天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脱离那次轮回的攻略。
最后，看了眼已经铺上了防水布后的床铺，里贝尔沉下心躺了下去。
之所以床铺上还需要防水布，是因为里贝尔不能总和塞巴斯解释，有奇妙的阵雨正好只落在了他的床铺之上。
...
...
等到里贝尔睡着，果不其然噩梦降临。
但是，这一次里贝尔梦到的，并非那毛骨悚然的暴雨夜。
视角很低，似乎是一名孩童的视角。
这次的梦境之中，里贝尔的视角还是之前那般，仿佛与梦境之中的另一个人融为了一体一般的视角。
只是，与婴儿时不同，他无法控制身体。所以，更像是以一个第一人称的视角，观看一场漫长的电影。
大部分的日子，度过的其实是很快的。
就如同走马灯一般，没有任何变化的一日，基本十数秒就会快速的闪过。
而在其中，拖慢这种“播放”，且最经常出现在里贝尔视野之中的，依旧是那位面容可怖的修女。
但这次，修女没有发疯般的击杀面前的，自己的孩子。也不再穿圣洁的修女服，只是当起了一位正常的母亲。
不，也不是那么正常...
因为，“母亲”时不时就会变得癫狂。
“记住，（），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是为了杀死所有魔物而生的人。”
“你头上的圣痕，就是一切的证明。”
“在你十六岁的时候，你就需要踏上旅程。”
“旅途之中，你会逐渐在神明的指引下，觉醒救世主的力量！”
“记住！”
“一定要记住！（）”
...
里贝尔也是适应了很久，才意识到并非他没有听清，而是修女的嘴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他无法听到又或者理解的词语。
而这个词语，大概就是他，或者说梦境之中的他的名字。
听着“圣痕”，“救世主”这些词汇的里贝尔，只觉得心理阴影被触发，全身寒毛在倒竖。
不过，这“圣痕”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些噩梦是连起来的事情的话，修女不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如预言一般额头出现圣痕，才变得疯狂的吗？
里贝尔很不解，但是没有身体的自主权，所以只能依旧观看着没什么趣味的日常。
直到有一天，他的这具身体来到一处河边时，通过水中的倒影，里贝尔隐隐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在河面之上，是一张完全空白没有五官，有些惊悚的面孔。
唯独这张脸的刘海的下方，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疤。
对于自己没有五官，里贝尔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听不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在彰显着他在梦中的这个身份是个“秘密”。
而里贝尔真正在意的，便是额头上的伤疤又或者说圣痕了。
也就是说，在诞生那天修女的疯狂行径，其实并不是杀死自己的孩子，而是要人为刻上圣痕？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而且，正常的新生儿哪能坚持住额头上被划这么大一个口子？
里贝尔的经历就已经证明，除了躲开的那次以及最后脱出轮回的一次之外，修女的剪刀是刀刀致命的。
那...这到底又是怎么个情况？
在里贝尔满是不解的情绪之中，梦中的他与精神略不正常的母亲，度过着平静的日常。
他们，现在活在一处小山村旁侧的深山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的状况。
一开始，他们似乎是在什么城市的。但是，大概是修女触犯了教会的戒律的缘故，出现了很多像是要抓起修女的人。而修女强悍的杀死了不少人后，便逃来了现在的山村。
不愧是你...
感慨之余，里贝尔觉得梦境中的自己，其实也挺惨的。
以修女的精神状况，让她正常的完成农活，显然有些困难。
所以，梦境之中他每天的食物，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要么是不知名植物的根茎与皮，要么是带着些腐烂肉屑的骨头，要么是看着就有毒的蘑菇、虫子等等。
年幼的他，可以说隔两天就会在生命线上徘徊一次。
好在，除了视觉之外，其他的感觉这次没有共享。否则，他又该承受许多次濒临死亡的痛楚。
即使在这么不利的环境之下，梦境之中的里贝尔也依旧顽强的成长着。
并且，按照“母亲”的要求，每天都在锻炼自己。
直到某一天，锻炼完剑术回到家的他，发现“母亲”躺在地上，不动了...
...
...
清晨，里贝尔醒了。
这次，总算不是惊醒，但直起身后，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轮回魔女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物？
这种扑朔迷离的感觉，里贝尔并不好受。他甚至都觉得，还不如让他回到暴风雨的夜晚，继续和要捅他的修女斗智斗勇。
这次的梦境之中，里贝尔虽然没有共享到痛感之类的事物。但是，内心却可以做到与梦中的人略略的共鸣。
他能感受到，梦中那无面人对于母亲的依赖，对于母亲的话语的坚信不疑。
可讽刺的是，那一切都是假的。
他并非什么救世主，这位已经彻底疯掉的母亲，也丝毫不值得依赖。
不如说，这无面人的额头上，为什么会有疤痕？
之前的噩梦里，他已经躲开了修女的剪刀，所以即使是有伤也应该是耳朵有伤才对。
换句话说，这两个梦境看似相连，实际不相连？
而且，里贝尔觉得自己在梦境之中的想法也是没错的。
新生儿不可能经受得起在额头上刻“圣痕”。联系之前的梦境，在修女下剪刀时，梦境里的无面人就应该死了才是。
是因为梦境本就不需要逻辑，才出现了这样的矛盾吗？
里贝尔又按着太阳穴苦死了一阵。
得到的结论，是不可能得出结论。
“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看着手上戴着的戒指，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将戒指带来的艾格伊德说这句话，还是在和可能存在于戒指之中的轮回魔女这么说。
总之，在看看第四场噩梦会是什么样的吧。
...
同日夜晚。
操劳了一天之后，知道自己睡梦之中大概也无法安宁的里贝尔，苦着脸躺到了床上。
噩梦，如此而至。
这一次的噩梦之中，里贝尔发现自己又获得了掌控身体的权力。
只是，看着面前这处于深山之中，每天都四处漏风的简陋之际的小屋，拿着一柄木剑的里贝尔有些不知所措。
他该做什么？
迷茫间，忽听简陋的小屋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然后一个将恐惧刻进了里贝尔细胞之中的声音，响了起来。
“已经不早了，为什么不去锻炼？”
“那个...”
“告！诉！我！为！什！么！”
凶恶的声音，狰狞的面孔，以及手中生锈的柴刀。
里贝尔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滴所浸透了。
是他之前有“不如和修女斗智斗勇”之类的想法，所以轮回魔女真就给了他这个机会吗？
他怎么就这么欠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宴会开始
又是一日醒来。
这一次，里贝尔虽然没有因为什么惊悚的场景，而再次让汗水浸透床铺。但是，他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混乱。
因为，他在梦境里呆的时间太久了。
...
...
真正算时间的话，第三次的噩梦其实是更久的。毕竟，那段时间贯穿了梦中那位无面人的所有童年，所以有着近十年的时光。
但终究只是如同旁观者般的视角，并且大部分的日常都以走马灯般的方式快速闪过，所以里贝尔是没有什么实感的。
可第四次却不同，里贝尔可以实际行动之后，梦境之中度过的时光，基本都是切实的。
这次轮回之中，第一回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拿着柴刀的修女，轻而易举就KO了里贝尔。
只不过是自己的孩子，有些怠慢了练剑而已。那名修女就发狂般的要将对方杀死什么的...
果然，就算过了十年，那名修女还是当初那个要给新生的婴儿刻“圣痕”的疯子。
不如说，真亏那无面人在里贝尔上身前，可以安然的度过十年的时光。
可能是由于没有比较，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多么糟糕的缘故。所以，无面人对于修女的孺慕之情可以说是到达了极致。而无面人对于母亲的言听计从，也是他从修女的手上活下来的最大秘诀。
于是乎，第二次起，里贝尔哪里敢不听话，乖乖的照着修女的吩咐练剑去了。
从清晨起，到傍晚时分，一直都是里贝尔练剑的时间。
实际上，说是练习剑术，里贝尔又或者说无面人的行动，其实挺迷惑的。他一直在做的，只是在较为空旷的地方，不停的空挥而已。
里贝尔都不觉得这样的锻炼，能有多少健身效果。那想以此追求更多的事物，显然只会更加困难。
不过，既然修女喜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期间，里贝尔也不是没有想过偷懒，或者去别的地方探索。但是，当发觉修女会时不时来查看之后，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距离深山小屋只有差不多一分钟步程的湖边，着实是个危险的地方。
总之，里贝尔傻呵呵的“练”了一天剑。然后，他发觉没有夜晚的到来。
眼前的情景，只是很魔幻的开始扭曲，然后便突兀的转变到了第二天的天明。
第二天，也依旧和第一天是差不多的状况。
只不过，里贝尔更加的疲惫。因为，夜晚的休息时间一闪而过，他根本就是连续的挥着可笑的木剑。
接着，第三天。
就在里贝尔认为，自己又在被变着法折磨，干脆撂挑子之后。却发觉，这一天修女似乎并没有来检查他是不是有练剑。
于是乎，大着胆子，里贝尔回了小屋。
结果，发现修女已经倒在了屋中，没有了生命气息。
就如，在第三场噩梦里，最后所看到的一样。
也是同时，他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轮回的第一天。
只能说，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所以，里贝尔一下就猜出了，修女的死便是这次噩梦轮回的关键。
之前的轮回，是必须从修女手中活下来的话。这次的轮回，他就必须阻止修女的死。
如果有的选，里贝尔自然是不想管修女的死活。
这与记不记仇无关，想来换成谁，都只会憎恨杀死过自己上百次的人。
而且，即使抛开这件事不谈，他也不喜欢一个纯粹的疯子。
无奈，不解决这件破事，他就逃不出轮回。
第三次轮回的流程，里贝尔没有做什么试图让结局改变的事情。而是专心的观察起了前两天的修女，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来检查他练剑的进程。然后，第三天好好的睡了一觉。
在梦境之中睡觉，着实是个奇妙的体验。
总之，在修女的尸体前，里贝尔以全盛状态迎接了第四次轮回。
与婴儿时期的不断被杀相比，这幼年时期的轮回，无疑让里贝尔轻松了许多。
至少，他有了一定的行动能力，也不需要不断的被杀死。
而修女的死，轮回本身就给了一个很明显的提示。
偏偏将轮回开始的时间，定在修女死去时的两天前，代表这天发生的事情，直接导致了修女的死亡。
那破开这次的轮回又有什么难的？
里贝尔着手攻略了起来。
然后，他感受到了这场噩梦之中的恶意。
一开始，错开修女来检查的时间，偷偷回到小屋中的里贝尔，发现修女午餐吃的是可疑颜色的蘑菇。
认为这便是修女死因的里贝尔，便大喊着“蘑菇有毒”，制止了修女食用。
然后修女便瞪着眼，问起了“你为什么没有在练剑”...
嗯，修女根本就是个无法沟通的病人。所以，里贝尔先修女一步死了。
又一次的轮回，里贝尔学乖之后，直接抢了毒蘑菇就跑。而依旧发疯的修女，就直接在后面追。
好在里贝尔灵活，且早已探清了地势，所以没有被修女抓住而躲了起来。
他觉得，这下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只要能熬过三天，不让修女在第三天死去，轮回就该解开了。到时候修女有没有消气什么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结果，第三天，里贝尔出来喝水时，便在河里看到了一具从上游顺流而下的，修女的尸体。
...
行吧。
里贝尔也没有气馁。毕竟，本来也没指望轮回可以轻易的结束。
但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里贝尔也发觉自己低估了那份恶意。
因为，即使里贝尔在几次尝试之后，在巧妙的时机直接换掉了库房里的毒蘑菇。修女也依旧会在第三天，花式的死去。
等到差不多第十次，里贝尔在第三天看着闯入他们的小屋，把修女撕成了两半的黑熊发懵并且等待新的轮回到来时，现实之中他醒了。
...
...
“啧。”
里贝尔挠了挠头。
过关...应该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这一晚的夜里，他还要为拯救修女而苦战。
由于这次的轮回没吃多少苦的缘故，比起苦恼，里贝尔更多的是一种不适应。
因为他体感，自己在那梦境的深山里，呆了很久的时间。久到，现实之中的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小事和细节等等部分，他已经忘记了七七八八的程度。
而到了第五次的噩梦之后，这种状况加剧了。
理由，是因为第五次的噩梦里，里贝尔进行了二十多次的轮回，才终于回到了现实。
...
...
第五次噩梦里的修女，里贝尔依旧是没能救下。
这女人，实在是太能死了一些。
中毒。
突发重病。
卷入小屋的坍塌。
被魔物、猛兽袭击...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事故与意外。
里贝尔觉得就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回避，到时候可能都会有一道天雷直接劈到修女身上。
更何况，想要全部回避近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修女就是个疯子，根本不会听里贝尔任何一句话。里贝尔唯一“操控”的方式，就是不练剑在修女前面闲晃，引导她去各个地方。
而离开小屋之后，修女的处境便更加的糟糕。
在小屋里，里贝尔至少还知道修女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但是，在屋外修女经常很神秘的就躺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破解的轮回！
里贝尔的内心几乎有了这样的确信，也想放弃了。
倒也不是他没有某位世界线观察者般的毅力。而是，就算换那位过来，想必也对搭救一个根本不听指挥，反而还会伤害自己的疯子，没有任何的动力。
面对必须拯救修女这个情景，里贝尔在轮回之中只感受到了，与不断被杀死完全不同画风的另类的绝望。
而且，就算有不到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救下了修女又如何？
只是继续迎接，更复杂更困难的轮回吗？
图什么？
还有就是，现实时间与噩梦里的时间彻底失衡的比例，让里贝尔更加的难以适应。
现实之中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真的忘记了很多。
特别是在噩梦之中，他完全抛开了其他的想法，一心只想着怎么去救修女的情况下。
他现在的感觉，大概比喻一下，就是有人问“你三十天前早餐吃了什么？”后，想回答一句“怎么可能想得起来？”的心情。
但实际上，现实时间只过了一晚。他真正被问到的，是“昨天早上吃了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答不出来也问题不大。
只是，会显得他脑子不太机灵...
...
...
虽然，晚上依旧有轮回等着他。但是白天的时光里，里贝尔也没有浪费时间去制订救援修女的计划。
除了噩梦里时间很多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因为现实的今天，有一场为第七王女准备的盛大的宴会。
宴会的入场时间被定在了傍晚时分。
但在宴会开始之前，里贝尔也需要见一些人。
在宴会会场，里贝尔遥遥的便看到了，一名正在指挥会场布置的女性。
依旧身着着管家服的紫发女性，是塔娅。
以里贝尔目前所掌握的人力，想要短时间内筹备一场大型宴会，显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里贝尔还是将事情丢给了家族来做。
虽说，他现在与旧王都的家族人员们，有些矛盾...不，矛盾都称不上，最多只是不愉快。
但这显然不足以让里贝尔，如叛逆的少年一般，叫嚷着要与家族彻底划开界线。
“竟然敢看不起我这个家主？好，好，好！以后这修炼资源、这金钱、这功法我统统不要你们的！我从此，就不再是这家族之人！”
...嗯。
能说出这话的人，大概是脑...
不，大概是狂傲到了极致的人吧。
是个好品质。
说不定《魔女在悲鸣》里，也有同类型的主角。
里贝尔径直的走到了塔娅的面前。
而塔娅先是神情躲闪像是想逃走，但很快便调整好了神情，平静的站定了下来。只不过，她的目光像是有些失焦，即使里贝尔就在很近的位置，却还是一副好似看不见里贝尔般的感觉。
实际上，里贝尔也是明白的。
塔娅的情况，和莉莉九十九以及杰琪不同。
从一开始，他就明确的知道，在塔娅心中家族的重要程度远胜于他个人。而塔娅也没有掩饰过这些事情。
所以，全部的问题都要归咎在里贝尔的失察与天真。
但即使心中清楚，看见塔娅就在面前，里贝尔内心之中还是难免有些芥蒂。
“早上好，塔娅。”
“...早上好，少爷。”
塔娅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是不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回到这里？”
“...”
“只能说，这就是我依旧身为名义上的家主的好处。至少，明面上几乎所有的要求，家族都不能拒绝。”
里贝尔沉声说着。而塔娅依旧没有回应。
“在这里，我还有许多需要家族人手的时候。而每次，都临时派塞巴斯去联络，多少有些麻烦，也会多浪费很多时间。所以，从今天起，你继续留在这里吧。”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塔娅抬起头看着这位少爷，目光蕴含的情绪很是复杂，但主体还是意外。
“虽然，现在你只能当园丁，不再是管家。不过，你依旧可以使用东宅里的那个房间。对了，把法安也带回来。晚上有她站在宅邸大门口，我睡觉也能更踏实一些。”
里贝尔说完，也没有再赘言，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便去找不远处正在和爱丽丝叽叽喳喳的莫兰教授。
而直到走出很远，他才听到了塔娅，以很低的声音做出“是，少爷”这样的回应。
...
...
傍晚时分。
随着挂在周边的链式魔导灯，散播出梦幻般的柔和光芒。
这场在无名餐厅的北侧场地举办的盛大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虽然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和礼仪，但只要主办方的身份高到了一定程度，那么就没有遵守其的必要。
于是，跳过了冗长的开场白、演讲、干杯等等的环节。在约翰通过夜莺琴弹奏出的优美的曲调之中，宴会正式开始。
而在宴会开始后大概十五分钟。
一名姗姗来迟的贵宾，进入到了场地之中。
第七王女，夏洛尔。
遥遥的看着这位本是自己的未婚妻，现在大概又被穿越者占据了身躯的少女。
里贝尔，缓步的迎了上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少女的祈祷
正统阿斯特王族，拥有着灿烂的金发与碧蓝的双眸。
但是，第七王女夏洛尔却并非如此。她的眼眸是黑色的，就连金发色泽也偏黯淡，向棕色的方向靠拢着。
只不过，却不会有人怀疑夏洛尔王女血脉方面的问题。
只能说，当初在创立新梅王国的时候，老宰相对于旧王室实在是太过于“慈爱”了一些。所以，现在想要找亮金发与碧眼的阿斯特王族，在民间找到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总体而言，夏洛尔是近乎无可挑剔的美少女。身着着正装的她，彰显着王室该有的雍容与高雅。
而硬是要在她的五官上找个缺点的话，大概就是稍微吊起的眼角了。
如果用褒义的形容词，就是夏洛尔看起来很精明。贬义的话...那就是她很像各种作品之中，那类很是经典的，会故意刁难别人且十分刻薄的贵族的形象。
夏洛尔的身上，也同样散发着光芒，不过只是配角的程度。
虽然，不知道这位王女是哪条剧情线里的人物。但既然是他这位伯爵的原未婚妻，还生了张坏人脸，那大概不会是什么正面角色了吧...
走到夏洛尔的面前，里贝尔微微欠身行了半个弯身礼，然后主动与夏洛尔攀谈，报上了他一大长串的名字。
说来，不算斯佩西这位亡国女公爵的话，夏洛尔还是他穿越之后见到的第一个表面身份，比他更加尊贵的存在。
所以，第一次用低姿态与他人打招呼，里贝尔还真不怎么适应。
听完里贝尔的自我介绍，夏洛尔露出了笑容，
“初次见面，坎普雷特伯爵阁下。”
夏洛尔无论是笑容还是声音，都有种甜到发腻般的感觉。不过，好处便是她一笑起来，面容就不会再显得像是个恶人了。
而听着夏洛尔说出“初次见面”几个字，像是她的亲随一般跟在她身后的人，几度表现出了欲言又止的感觉。
实际上，坎普雷特伯爵与他的原未婚妻，并非是第一次见面。
据塞巴斯所言，小时候的坎普雷特伯爵，有一段时期是在现今的王都度过的。而那段时间里，他经常与夏洛尔相处。
或许，也正是那段时期之中发生了什么的缘故，塞巴斯还说夏洛尔王女，对他这位未婚夫一直都很执着。
所以，夏洛尔是故意在这么说？
就算夏洛尔现在是穿越者，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来宴会场之前，也应该和他一般，向管家之类的人问个清楚才是。
里贝尔思绪间，夏洛尔像是根本没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语一般，继续着自我介绍。
王室成员在自我介绍时，必须要说一些比较重要的头衔。
于是，虽然及不上那位离谱的亲王，但是加上头衔，夏洛尔念了好几分钟，才结束了自我介绍。
临结束，她还不忘补上一句。
“以后，你就轻松的叫我夏洛尔就可以了。如果不愿意的话，叫全名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
里贝尔顿了顿，心里腹诽了一番，然后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以宴会举办者的身份，继续说起了客套话。
“夏洛尔殿下愿意来参加我举办的宴会，真是让我感到了无比的荣幸。”
“所以，什么时候可以到你来亲吻我手背的环节？”
“？”
里贝尔不禁微皱起了眉头。
倒也不是他对于夏洛尔根本不按套路的话语，感到了不满。只是，节奏完全被打乱了。
里贝尔，本想不动声色的用言语试探，或者说暗示夏洛尔的穿越者身份的。但夏洛尔的跳脱思维，显然不在里贝尔的计划之中。
“哈、哈——只是开玩笑的，坎普雷特阁下。就如之前我说的‘初次见面’一样。”
夏洛尔依旧笑着说道，
“我们当然不是初次见面。不过，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初次见面。”
话语之间，夏洛尔缓缓的收起笑容，用深邃的目光凝视起了里贝尔。像是，要越过里贝尔的血肉，连骨头都要彻底看穿一般。
而就在里贝尔觉得，夏洛尔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在暗示且试探他穿越者身份的时候。夏洛尔的话锋，又再度一转。
“准确而言，今天是坎普雷特家族单方面撕毁婚约之后，我们初次的见面，坎普雷特伯爵。”
在夏洛尔的话语之下，场间的气氛顿时便变得紧张了起来。
里贝尔和说出话语的夏洛尔倒也还好，并且伯爵与王女的交谈，其他的宾客也不敢来凑热闹。所以，就只有夏洛尔身后的几名随从，是一副抓耳挠腮、惆怅困扰到了极致的状态。
沉默了片刻之后，里贝尔沉声开口，
“你的玩笑，都很有趣。你是位幽默的人，夏洛尔殿下。”
“不不，这次可不是玩笑。”
夏洛尔说着，又笑了起来，
“所以，什么时候来吻我的手背？我为了这件事，今天特意戴上了触感极佳的手套...”
“...请尽情的享受这场宴会。”
再一次的无视着夏洛尔的话语，里贝尔礼貌的说着便打算转身离开。
与夏洛尔的会面，与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
甚至，他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出了问题，夏洛尔其实并非穿越者。
毕竟，她的行径从头到尾，都像是在为难擅自退婚的前未婚夫。
就连为难之余，却并不打算让里贝尔难堪的感觉，也符合塞巴斯的话语之中，那位对坎普雷特伯爵极为着迷的第七王女。
而无论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总之夏洛尔态度，也彰显着她此时就只想当一名被退婚的王女。
所以，里贝尔决定从长计议。
就在里贝尔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宴会场之中的约翰，开始弹奏起了第二首曲目。
这也是约翰在这段时间，新练的一首乐曲。
然后，里贝尔便听到了，夏洛尔在他的背后幽幽的出声。
“《少女的祈祷》，虽然有些冷门，但不会影响其优美与动听。”
里贝尔踏出的脚步，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冷门与否里贝尔也不好评判，但是夏洛尔确实没有说错。
约翰正在弹的曲子，正是《少女的祈祷》。
只是，就连演奏者自身，其实都还并不知道乐曲的名字。

第二百五十三章，两名穿越者
除了最初的几首乐曲之外，里贝尔提供的乐曲，都是“无名曲”然后后面加上编号。
而之所以变成这样，并非是里贝尔犯了病，打着“不愿意抄袭、不愿意抢走原作者之名”等等的借口。单纯是因为一些很无聊的理由。
当初，无名餐厅刚刚开业，里贝尔等人测试乐曲到底能引来什么样的幻兽时，发现了一件小趣事。
那时觉得可能一些恬静的旋律，能起到安抚躁动的幻兽的作用的里贝尔，便选了一首很有名的乐曲。
然后，听着颇具风味的曲调，确实起着镇静之类的效果。
当时实际作为演奏者，和里贝尔用操偶线相连的依文娜，便询问起了那首乐曲的名字。
而面对这个问题，里贝尔很尴尬。
因为，那是一首叫做《果体歌舞》的乐曲...
虽说想必这首乐曲真正的作者是怀有艺术的情怀，完全没有其他异样的想法起了这个名字。但翻译成其他语言之后，名字变味了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所以，这个在前世，搜索引擎都不怎么接待的歌曲，里贝尔自然是不好面对一名少女说出来。
于是，他便表示了这是首没有名字的乐曲。
自此，无名乐曲这个梗便开始了蔓延。
一方面，是里贝尔想看看，不灌输乐曲的名称，让演奏者不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弹奏的话，到底会引出什么样的异象。另一方面，是里贝尔的身份，导致别人询问乐曲名的行为本身，便有着很高的门槛。
最终，就逐渐变成了，里贝尔身边的人都默认他拿出的乐曲，都是“无名曲”。而里贝尔，一般也不会特意的去纠正。
那么，本应无人知晓的序列十七的“无名曲”，夏洛尔到底是从哪里获知其真实名字的？
答案，不言而喻。
重新转过身，面对起夏洛尔，里贝尔觉得这名少女，实在是十分之古怪。
之前，刻意表现的自己仿佛是这个世间的原住民一般。而现在，却又主动的向他暴露自己的真实来历。
如果是，夏洛尔不知道里贝尔也同样是穿越者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因为，在《少女的祈祷》之前，约翰弹奏的同样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且传播程度更为广泛的乐曲。
虽然，这个世间里夜莺琴刚刚诞生，却并不代表没有乐曲被快速的改编成夜莺琴曲。而即便如此，里贝尔也依旧让约翰弹奏另一个世间的乐曲，就是为了给夏洛尔传递信息。
换而言之，如果夏洛尔的来历与里贝尔相同。那夏洛尔明知这一点，却故意拿出别的应对方式的举动，才让里贝尔感到无法理解。
但总之，里贝尔在斟酌了一番之后，决定继续将“加密”的通信继续下去。
“非常感谢殿下对这首乐曲的赞赏。”
里贝尔顿了顿，
“如果殿下因为车马劳顿而感觉疲惫，我们专门准备了贵宾的休息室。”
说着，里贝尔注视起了夏洛尔的反应。
而这一次，夏洛尔没有再进行奇怪的回应，而是带着甜美的笑容微微颔首。
“好，请带路吧，坎普雷特阁下。”
话语结束，夏洛尔便跟着里贝尔，前往了贵宾室。
...
...
来到贵宾室之后。
夏洛尔将随从之类的人全部屏退，与里贝尔在宽敞的房间之中独处。
而面对面坐在沙发的两侧，时不时喝着散发清香的红茶，两人却良久没有交谈。
里贝尔一如往常的冷着面孔，夏洛尔则是轻歪着头，保持着扑克脸般的笑容。
直到，夏洛尔觉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才像是无可奈何般的出动开口。
“所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敞开心扉呢？”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里贝尔说着，将茶杯放到桌面，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喔？还在试探吗？还真是谨慎的家伙。真不知道，你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夏洛尔说着，不再营业性的微笑，而是耸了耸肩，
“也没什么特别的，卡车咯。”
听着夏洛尔的话语之中，由于这个世间本来没有“卡车”这个词汇，所以用别的两个单词组成的怪异新词，里贝尔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错误。
夏洛尔，便是在旧王都的另一名穿越者。
“你也是因为卡车？”
“你也被卡车滑铲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久了，忘记了太多的缘故。里贝尔无论如何，也浮现不起一个卡车在滑铲别人的画面。
“说不定是同一辆卡车呢。”
“说不定吧。”
说着这些意外的很无聊的话语，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相视一笑。
与之前那刻意的营业笑容不同，夏洛尔此时的微笑，可以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而里贝尔也同样是如此。
没有比一张堪比死人的面庞上，出现笑容更加明显的事情。
“穿越之后，居然还能遇见‘同胞’，还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是啊...大部分的时候，穿越者只有一个人。”
里贝尔附和道。但实际上，并没有同样的感慨。
大概是由于那段很疼的过往的缘故，里贝尔早早就知道了，世界并不会围着他转。而穿越之后，原剧情里那么多主角，他偏偏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死去的小配角的事实，更是让他加剧了这样的想法。
他是一个几十亿人之中，小石子一般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而就连这样的他都能穿越过来，那同样还有别人穿越，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唯独就是，两名穿越者会重叠的出现在一个时代，似乎有些过于巧合。
“你说，既然我们都是以同样的方式穿越的。那会不会我们其实没有死，也没有穿越，而是急救的时候意识被放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在实验？你看，谁也不知道那时的虚拟现实技术，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对不对？”
像是已经彻底的放松了自己一般，夏洛尔不再端正的坐着，将背脊靠在松软的沙发里，斜歪着身体举着条胳膊，随意的畅想道。
“说不定真是如你说的一般。不过，我希望并不是这样吧。”
里贝尔顿了顿，
“毕竟，真是那样，我们必须保证不能在这个世间肆意的妄为。否则，回去的时候完全就是社会性的死亡。而即便怀着这样的顾虑，恐怕也很难每天刻意的像迎合别人一样活着。”
里贝尔的话语期间，其实有些些微的不解。
因为，夏洛尔好像很确定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并且是在相近的时间点进行的穿越。
虽说，夏洛尔可能是因为发觉这是《魔女在悲鸣》的世界后，才得出的这个结论。但还是不够严谨。
是他想得太多，还是夏洛尔想得太少？
“啧啧，好负面的想法。说起来，从刚才开始都是我在提出话题，然后你在附和。你就不能，主动的说些什么？”
咂了咂嘴，对里贝尔的话语进行评价之后，夏洛尔有些不满的说道。
“这...该怎么说呢？你看我这张脸，我像是擅长和他人交际的样子吗？”
“准确来说，这张脸应该不是你的脸吧...”
稍微挑起眉头，夏洛尔不是很认可的说道。
而里贝尔稍微捏了捏下巴之后继续开口，
“确实，真正的我应该更英俊一些。”
“哈...”
忍俊不禁的笑出声的夏洛尔出声感叹，
“原来你也有幽默的地方。”
...
这女人什么意思？
喝了口茶，按下内心的腹诽，里贝尔继续说道。
“本来我还想也夸赞一下你的容貌的。但你既然认为不是你自己的，看来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是什么话，夸人的话语还有收回去的？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身体直接穿来这个世界的！”
“怎么可能...”
里贝尔不禁的摇了摇头，但面庞上则是再次的露出了微笑。
...
...
接下来，夏洛尔与里贝尔又交谈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交谈的内容，都是十分的琐碎，且并没有实际意义的有的没的的事情。
不得不说，两人交谈的氛围十分的融洽。而且，都带着一种，仿佛像是与相识多年的好友交谈般的轻松与惬意。
但里贝尔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松懈。也对自己的事情，有着诸多的保留。
因为，他认为两人的交谈，有一些违和感。
一开始进行一些寒暄来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就算了，话题迟迟回旋在可有可无的事情上什么的。他们又不是那种热恋之中，可以抱着电话东南西北的聊上几个小时的情侣。
一名伯爵，一名王女之间，可以相会交换信息情报的机会，可是很少的。
而造成这样的原因，大部分在夏洛尔的身上。
她似乎在刻意的回避或者瞒混有关于前世之间的话题。
要知道，初次见面的两人，可以看似热切的交流这么久，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共同之处，那就是穿越者的身份。
那把这个共同之处抹掉，他们两人之间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虽然，人和人之间的感性可能是不一样的。但里贝尔还是觉得，都已经死过一次且换了个身份，那之前的事情就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而就连过了那般无可救药的人生的他，都不介意这件事情，他实在想象不出夏洛尔有什么好踌躇的。
或许，并不是夏洛尔不想交流那些，而是无法交流？
因为，穿越之后，里贝尔出现了明显的，前世的记忆在逐渐消失的症状。
如果夏洛尔也相同的话，那她可能是基本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才无从谈起。
这个猜测正确的话，是不是代表夏洛尔来到这个世间的时间，远远长于他？
而里贝尔正在思绪的期间，周旋了许久之后，夏洛尔终于谈及到了一些能称得上是“正题”的事情。
“说起来，诞辰祭的最后一天，在王家大剧场唱歌的那位‘白’小姐，应该是圣女梅璐艾塔吧？”
虽然夏洛尔问的很随意，但是里贝尔的内心顿时揪紧了起来。
面对夏洛尔，他其实处于很不利的状态。
因为，与他这个买《魔女在悲鸣》之后，回家的路上便穿越的倒霉蛋不同。夏洛尔很可能知道许多原剧情的具体内容。
所以，他出现在夏洛尔面前的基点起，夏洛尔大概就能推测出，在圣女线之中，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天谴教会的叛徒...
这可不是什么，暴露出去也没有所谓的身份。
“嗯，就是她没错。那场公演，你也来看了吗？”
斟酌了一下之后，里贝尔不动声色的说道。
“没有去，那天恰好有点俗事。”
夏洛尔摇了摇头，
“早知道能听圣女唱歌，我就推掉了。”
夏洛尔有些遗憾的继续说道，
“不过真没想到，那位圣女，居然会成为坎普雷特伯爵的伙伴呢...”
“...”
果然，这天然的劣势是存在的。
里贝尔沉默了一瞬，然后露出无奈的神情，摊了摊手。
“没有办法，毕竟梅璐艾塔是封底女主。刚穿越过来，发现她就在自家的地牢里，可真是吓死我了...”
“哦？封底女主？还真是个奇怪的说法，不应该是灾厄魔女吗？”
夏洛尔像是无心般的说道。
“灾厄魔女？”
里贝尔则是露出了第一次听说般的意外神色，
“圣女和灾厄魔女，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物吗？”
“你...难道没有玩灾厄魔女线吗？不应该吧？没有存档的情况下，进游戏不是连选项都没有，只会进入灾厄魔女线？”
夏洛尔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注视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继续带着那张苦瓜般的面庞，表示自己还没有玩过游戏，回家的路上就被卡车滑铲了。
“还真是不幸...那你之所以会来到旧王都？”
“《魔女在悲鸣》我只认识两个人，封面的银之歌姬，与封底的圣女。你也知道，我放了梅璐艾塔之后是什么处境。所以，就想着抓紧抱另外一名女主角的大腿。只不过...”
里贝尔欲言又止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他与银之歌姬之间，出现了亿点点小误会。
“你还真惨...我还以为，只玩过圣女线的我就够惨了。”
夏洛尔同情的说道。
“你只知道圣女线的剧情？”
“嗯...不过现在的话，因为你完全改变了那条线。所以我的先知能力，也彻底没有了...只能说，多亏穿越之后的身份还不错，不然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都难。”
夏洛尔的感慨之中，里贝尔在旁疯狂的附和着。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的有所保留，满口跑火车有点不厚道。
但现在...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夏洛尔这个家伙，明显也在说谎。

第二百五十四章，王室、先知、贤者秘仪会
时值夜晚。
无名餐厅举办的宴会，即将接近尾声。
虽说，宴会的主办者坎普雷特伯爵，与最为重量级的客人第七王女，除了一开始外便一直没有露面。
但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无疑是充分的享受了这场宴会的。
除了只要是宴会的参与者，都可以凭借邀请函，去交换一张限定的魔神卡之外。无名餐厅发明的新式贵族“运动”，也让诸多的参与者颇为的兴奋。
而且，他们还看到了这段时间，风头正盛的无名乐团的演出。虽说，演出者只有背景故事里，扮演次席的红与蓝二人组。
现阶段，虽然宴会场地里还有悠扬的乐声在回荡。但这些都来自于无名餐厅临时雇用的一些乐师，而在场地颇为显眼位置的夜莺琴，却是呈空缺的状态。
约翰只弹了几首曲子就退场了。
原因并非是体力之类的问题。单纯只是因为无名乐团的成员，一直提供宴会的伴奏乐曲，有些掉位格。
在约翰已然在旧王都内，被冠上了“最优秀的年轻音乐家之一”、“孤高的天才”等等头衔的现在。除了无名餐厅的人员，大概已经没人会相信，日常生活里他只是一位性格偏向卑微的普通人。
虽说，现阶段夜莺琴的弹奏者有限。所以，夜莺琴大部分时候只能空着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果然，一件夺人眼球的大型乐器，孤零零的摆在宴会场地之中，还是颇为让人在意。
直到，两个旁若无人般的走进宴会场地的身影，停在了夜莺琴的旁侧。
“你想听哪首乐曲？”
“《爱之梦》可以吗？”
看着盛装的少女，以及一身漆黑礼服的青年，宴会场地不禁的开始骚动了起来。
不过，骚动归骚动。由于能来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些懂得礼仪的客人。所以，窃窃私语之余，他们也很识趣的挪动脚步。以里贝尔和夏洛尔两人为中心，让出了一片真空般的空旷区域。
“可以，我正好会弹。”
轻声的与夏洛尔交流着，里贝尔坐到了夜莺琴的侧旁，深吸一口气之后徐徐的用手轻触琴键。
他的行为，无疑是会暴露自己便是“银翼”的事实。
但事到如今，暴露出那个身份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一名伯爵如艺人般抛头露面的在剧场弹奏，与已然声名远播的神秘弹奏者实际上是伯爵，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概念。
而且，自从无名乐团出名之后，无名餐厅甚至餐厅的常客都遭到了过度的骚扰。
倒也不是说仅仅一场公演，就让无名乐团收获了许多狂热的支持者。而是记者之类的存在，往往比这些狂热追随者更加难缠。
前者目的更加明确，且更加熟悉、擅长这类事情，背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力量在提供助力。
所以，现在将乐团的发起者，是一名伯爵的重磅消息流传出去，也能起到很好的震慑效果。
思绪之间，里贝尔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柔和婉转的旋律，顿时在宴会场地之中蔓延。
不仅是宾客们停止了议论的声音，周遭的虫鸣仿佛都因里贝尔的弹奏而陷入了沉寂。
里贝尔的身上，逐渐散发出了荧光。
随即，幻兽开始徐徐的出现在夜莺琴的旁侧，成双成对的跟随着乐曲的旋律，有节奏的翩翩起舞。
一时间，略显昏暗的露天场地之中，月光与星光好似单单照亮了里贝尔的周边。
而宴会宾客们的眼中，也只能看到专心的弹奏着夜莺琴的伯爵，与立在夜莺琴的侧旁，专注的倾听着乐曲的王女。
似乎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在同步的两人，看起来是那般的相得益彰，那般的像一张美丽的画。
若不是顾及着他们的身份，宴会场之中现在应该响起的是相机们发出的激烈的响鸣。
无论是谁，都想将这一幕永恒的保存下来...
...
除了两位，当事人。
...
...
从各种意义上，以坎普雷特伯爵的名义举办的旧王都首宴，都大获成功。
而将事后整理等工作，一股脑的丢给坎普雷特家族的人员之后，里贝尔有些疲惫的在东宅的音乐室里，谱写着《爱之梦》的乐谱。
每当有一首曲子问世，便谱写相应乐谱，是里贝尔的习惯。
一般来说，他可以将这件工作，交给他的便宜学生，疑似有绝对音感的约翰。
但无奈，之前他弹奏时，约翰正巧不在宴会场地。
刚刚开始谱写没多久，里贝尔便听到了音乐室门锁发出的轻微声响。
实际上，谱写乐谱对里贝尔而言，还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集中精神，让他的思维可以更加活络的运转，方便他进行思考。
也正是出于这个用途，里贝尔之前是将音乐室的门反锁了上的。
咔。
音乐室的锁被打开，随即门也被轻轻推开了一道依旧在缝隙范畴内的空间，然后一个极为娇小的身影，从中“钻”进了屋中。
来者，是依文娜。
或者说，如果不是里贝尔知道，这座东宅里有擅长开锁的怪盗小姐，不然之前就该大呼护卫了。
所以，这位怪盗小姐是真的不知道一般而言，有人将门反锁代表着对方不希望被打扰吗？
低着头，依文娜默默的走到了里贝尔的附近。
抬起头，快速的看了里贝尔一眼，然后又重新低下头的依文娜轻声的说道，
“真巧，你也在这里...”
“嗯，挺巧的...”
无语状态的里贝尔，突然有些弄不懂“巧”和“刻意”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依文娜就没有解释一下她的行径的打算吗？
看着时不时用目光，自以为不经意，但其实很明显的瞟乐谱的依文娜，里贝尔实在有些搞不懂这名少女。
虽说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即便没有哀伤魔女的故事线相关的事物，依文娜这位原剧情的女主角，在里贝尔眼中依旧是位很神秘的存在。
不过，以往神秘归神秘，但依文娜的行动逻辑他也多少可以理解。
但自从公演那天之后，依文娜就开始偶尔做出只能称之为奇行的举动了。
只是感觉上的话，里贝尔觉得依文娜似乎想做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种状况是否与依文娜和梅璐艾塔之间的一些小矛盾有关。他从谢丝塔那里听闻，在公演时的后台上，两人似乎依旧有些冲突。
“《爱之梦》...吗？”
在瞟了好多次之后，依文娜似乎终于看清了乐谱最上方写着的乐曲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贝尔觉得依文娜的声音到了最后有些发颤。
而轻声的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依文娜就再度陷入了令人迷惑的沉默。
“那个...”
良久，实在是莫名的里贝尔刚刚开口，依文娜这边也又有了声音。
“既然那位王女是你的未婚妻，那她以后会成为宅邸里的女主人？那是不是，也和她说一下我们之间...呃，还有莱莎的事情比较好？”
“嗯，这个嘛...”
里贝尔在心中斟酌了一番。
要不是依文娜在后面补上了莱莎，里贝尔差点都误会了。
不对，他好像也没什么可误会的。他和依文娜之间，又没有什么。
至于依文娜所说的，应该是她和莱莎，现在这表面上是女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的奇妙定位吧。
毕竟，印象之中，对于仆从们的管理之类的事情，都是由宅邸的女主人来进行的。
别的不说，如果多了位女主人，也将莱莎当骡马来使唤...她应该会死？
而依文娜这边的话。应该是刚刚来到旧王都时，在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里，被当成新来的女仆刁难的事情，为她造成了相当深的心理阴影，所以才会出于担忧提前来打招呼。
里贝尔很是能理解依文娜的心情。
要知道，当时她和莱莎不只是被刁难，而且还是在大量的轮回之中被刁难。所以，哪怕只残留下了一点点既视感，积少成多也会变得相当严重。
“我们的婚约早就废弃了，而且她不会成为坎普雷特家族的人的。”
里贝尔摇了摇头，然后不禁的说出了一句让依文娜感到很莫名的话，
“她的内在说不定是名男性...咳。”
很刻意的将话题转开之后，里贝尔继续说道，
“而且，她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
依文娜抬起面庞，一开始神情像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觉得自己的神情不妥一般，快速的摆出了凝重的神色。
“不出意外...不，没什么意外。”
里贝尔很是肯定的说道，
“第七王女夏洛尔，她就是‘贤者秘仪会’的首领。这座城市里，真正的幕后黑手。”
...
...
里贝尔也不好说，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旧王都里另一名穿越者是有问题的。
但就在夏洛尔表示，自己只知道圣女线的剧情时，他便肯定对方是在说谎，且至今的一切阴谋的中心便是夏洛尔。
在去年年末的那天，去看赫尔曼剧团的公演时，有一场歌剧就让里贝尔格外的在意。
那便是与《歌剧魅影》极为神似，即使说不上抄袭，也肯定大比例进行了借鉴的歌剧《剧院幽灵》。
联系SOS的符号，他当时就将其和穿越者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剧院幽灵》的编剧并没有署名，但是现今倒推的话，认为这部作品来自杰琪·利兹曼是很合理的推测。
而再看看这位杰琪·利兹曼，都做了些什么举动。
身为乐器店店主的女儿，她先是通过夜莺琴找到了无名餐厅，成功的成为了餐厅的一员。接着，她撺掇谢丝塔来到餐厅，让里贝尔与赫尔曼剧团产生了关联。然后，她又时不时的对里贝尔进行误导，让里贝尔对银之歌姬产生了误解...
可以说，要不是杰琪，现今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出现。
并且，这位悄然的编织阴谋的年轻编剧，在公演之后便直接叛逃了。
但实际上，杰琪的举动，以她自身的角度出发的话，是很没有道理的。
除非，她早就已然是旧王都三方势力之中“贤者秘仪会”的成员，在遵照这个组织的要求来执行着任务。
那贤者秘仪会，又是怎么准确的找到杰琪这个关键人物，让她成为了计划的重要核心？
她除开配角的光芒，在常人眼中只是为普通的剧团成员。
并且，同样叛逃的莉莉九十九，大概同样隶属于这个神秘组织。
而想要从茫茫人海里，恰巧找到莉莉九十九这种刚刚诞生一年多的神奇人偶，就更加困难了。
还有就是，贤者秘仪会的首领，知道银之歌姬的一个身躯里，有两个不同的灵魂这种大概只有银之歌姬本人才知道的隐秘...
杰琪、莉莉九十九、银之歌姬的共同点是什么？
她们都是《魔女在悲鸣》原剧情之中的重要人物。
换而言之，贤者秘仪会知道一些只有“先知”才能知道的事情。
再加上塔娅对于这个神秘组织，别有深意的说辞。
以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的势力，经营的岁月，他们不可能完全掌握不到一个旧王都神秘组织的踪迹。
毕竟，有能力弄出这阵势的，一开始就可以限定在有限的范围里。
坎普雷特家族不提及，真王教会也不说破，是因为大家对于贤者秘仪会源自王室的事情，心知肚明。
还有一件小事，也能看出王室的“先知”。
那便是旧王都还笼罩在轮回魔女的规则之时，莫名其妙被王室接走的，另一名不知道来自哪条原剧情线的男主角，欺诈师帕拉度。
虽然不知道王室想用帕拉度做些什么，但里贝尔觉得帕拉度应该是他无法解决银之歌姬，让旧王都摆脱轮回时的备案一般的存在。
王室、贤者秘仪会、先知、穿越者，种种的线索汇集在一起，得到的结论便是第七王女夏洛尔。
夏洛尔可以说是什么都知道，甚至可能看到本该死在其他剧情线里的里贝尔来到旧王都，且会弹与钢琴极为相似的夜莺琴时，便猜到了里贝尔和她同样是穿越者。
但是，她依旧尽情的利用着里贝尔，并且毫不犹豫的在里贝尔面前编织着满口的谎言。
所以，事情到了这步就已经比较明朗了。
同样身为穿越者，夏洛尔却从来没有将里贝尔当成“同胞”之类的存在。
他们之间，只能是敌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噩梦的起源
夜深。
经过了许久的交谈，里贝尔大致的向依文娜解释了夏洛尔身为“贤者秘仪会”首领的身份，让依文娜知道了对里贝尔而言，夏洛尔便是现今最大的敌人与对手。
当然，有些事情，比如穿越者方面的，里贝尔没有解释。又或者说，事到如今无从解释。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依文娜问及到这些事情时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也不想欺骗依文娜。
但万幸的是，依文娜似乎并没有追究这些“略过”的打算。
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格林沃特城的相关人员的眼中，至今也是那么一副高深莫测的形象。他实际上通过金手指探测到的信息，是不是也依旧被认为是经过了高智商的推理计算得出的结果。
“我有一些问题。”
交谈之中，依文娜如此的说道。而里贝尔自然是点头示意她可以尽情提问。
“既然你们是‘同类’，为何会在相见之前，便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又为什么会在已经明确的敌对的情况下，一起参加的今晚的宴会？”
听着依文娜意外的尖锐的问题，里贝尔愣了一下之后，开始了思考。
他这边的话，其实还好说。
即使，之前他就隐隐感觉到了夏洛尔这位穿越者的问题，但依旧会宴请对方，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毕竟，不明确立场，不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的话，他的“报复”也无从谈起。
但夏洛尔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绪，跑来参加宴会的？
...
思绪了良久之后，里贝尔缓缓开口。
“接下来，我可能会说些很奇怪的话语，依文娜。”
依文娜听闻，点了点头，无言的表示不介意。
“我的内在与外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而且，因为很多原因，‘他们’很难重合在一起。而和我是同类的夏洛尔，大概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时常会让人产生‘自己到底是谁？’这样的疑惑。”
“也正是有这种难以说明，难以解释的事情存在，我们无论和谁都会产生类似于隔阂的事物。唯独，我们彼此之间，没有这种门槛...”
“并非是说卸下所有伪装。但至少，我在夏洛尔面前时，夏洛尔在我面前时，很多事情不必隐藏又或者说想隐藏也隐藏不了。”
“所以，夏洛尔或许也是怀着一丝丝的期待。想要确认我能否成为她的寄托，成为她心灵的栖息地。”
“但结果，就是现在了。”
“见面之后，我们只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无法共存。”
里贝尔不禁的叹了口气。
穿越者之间，可以友好相处吗？
里贝尔认为或许可以，但肯定很难。
他不知道夏洛尔穿越之前是什么样的身份，但想必也只是名普通人，就如他一样。
而在原本的世界里，普通到无以复加的他，来到了这个世间之后便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即使现在面临的状况很糟，但是里贝尔也坚信着一旦他没有了身上的重重枷锁，未来也绝对可以成为在这个世间的历史之中，留下名号的存在。
这也是一直以来的压抑之中，他还能维持自己不被压垮的理由之一。
可是，夏洛尔的存在，便代表着他不会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
仅仅是在宴会之上，就有很现实的例子。
在里贝尔，拿出这个世间的任何人都没有听过的乐曲，引来阵阵的崇拜与惊叹之际，夏洛尔却只会淡泊的“哦”一声，敷衍的夸赞着“弹得不错”。因为，大概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她，同样听过这些乐曲，知道在她的世间里，能弹奏这些乐曲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里贝尔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就要除掉夏洛尔，让自己依旧“特别”。
但这样的情景，很难让他保持平常心。而这种“不快”，便是两人之间的裂隙，还是很难填补的种类。
如果要是有什么天大的灾厄降临，他们两名穿越者不得不携手合作。又或者说，有什么开创时代般的壮举，必须是他们两人在一起才能完成，倒还好说。
可显然，现在并没有那种东西存在。
所以，现状便是仿佛有一个天平摆在两位穿越者的面前。
天平的一端，有的只是遇到“老乡”之后的亲切、舒心、开怀等等让心灵得到放松的事物。另一端，却摆满了荣耀、力量、权力、金钱、独有的智慧等等，让一名普通人不愿意与他人进行分享的事物。
于是，天平并没有倾斜。
只是翻了。
再加上，那些花费了多年，耗尽了心力写下的大量“SOS”符号，代表着夏洛尔在这个世间的人生并不顺利，反而充满了痛苦。
那她会无比渴望得到这座城市里的纯净之力，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所以，除非有一方能将自身的一切托付给对方，将自己包括生死在内的所有交由对方掌管，以此获得信任。否则，里贝尔与夏洛尔之间的共存，便只是不切合实际的理想。
里贝尔认为，夏洛尔接受邀请来到宴会，是想看看那“理想”到底存不存在。而她确认了不存在，所以才会编织谎言，继续执行她的计划。
“果然是一番奇怪的话语，我很难做到全部听懂。”
依文娜思考了一阵之后，最终摇了摇头。
“无法理解是正常的。我也很讨厌这种，明明是在向你倾诉，却只是在和你说谜语般的感觉。”
里贝尔无奈的说着，喝了喝已经凉透的茶。
“不让我理解是正确的。毕竟，如果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或许会做出一些自作主张的行为。而之前的事情，已经证明了，我自发的行动只会让事态一味的恶化。”
依文娜自嘲般的说着，但眉间总是皱起的部分却松开了一些，
“所以，我会等你的指示。你曾经帮助过我，我也想帮助你，里贝尔...先生。”
本来鼓着一股劲说出连续话语的依文娜，在加上了最后的尊称之后，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下。
“谢谢。”
稍微呆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带着自然浮现起的微笑说道。
之后，依文娜便默默的退出了音乐室，并且在外面用撬锁的技术为门进行了反锁。
...
所以说，这个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里贝尔对着门口的方向摇了摇头。
在他的心中，本就神秘的依文娜，变得更加神秘了一些。
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确信。
那就是依文娜对他而言，绝对是一名可以信赖的，真正的伙伴。
转过身，重新开始谱写乐谱的里贝尔，心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之所以他在今天向依文娜解释的时候，并没有提及有关于穿越者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明，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对这穿越者的身份，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目前，里贝尔自身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还有他究竟是“谁”。
而如果有一天，这些事情全部变得明晰，他也需要向他人倾诉之时。
他觉得，自己大概会第一时间找到依文娜。
...
...
临近深夜的时分，里贝尔来到了东宅，艾格伊德沉睡着的房间。
而刚刚一进门，他就一点不出意外的，听到了“终页”莫比，满是嫌弃的声音。
“所以说，艾格哥哥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就来我们的房间，破坏房间里蔓延着的美好的气氛？”
“...”
里贝尔望了望宅邸里的这位恶客，以沉默的方式进行着抗议。
啧啧。
一名年龄是三位数的少女，在一具尸体般的青年旁犯花痴。
真是好浪漫的气氛...
腹诽了良久之后，里贝尔才缓缓开口。
“我不是来看艾格伊德的，而是找你有事。”
“是艾格伊德大人！”
莫比有些恼火的说道。
“你的那本书籍之中，应该记载着许多的事情吧？能不能为我翻找一下，与‘圣痕’相关的信息？”
“圣痕？”
莫比挑了挑眉，重复了这个词语之后，才发现了不对一般的接着说道，
“我有什么理由帮你翻找？”
看到莫比的不配合，里贝尔挠了挠头。
这就是明明他的宅邸里，常驻着一位情报强者，但是他却很难获利的原因了。
艾格伊德醒着的时候，还好一些。他只要帮忙说些软话，莫比便会不情愿的帮忙。
但艾格伊德沉睡着的现在，这位里贝尔打不过、喷不过、各方各面都难以凌驾的天谴教会的审查者，就真的无敌了。
在心中斟酌酝酿了一下之后，里贝尔直接将手上戴着的有透明宝珠的戒指，亮了出来。然后，大致的讲述了一下这段时间，他在噩梦中的遭遇。
说完之后，里贝尔又说了一段话。
这段话的主要逻辑就是，“艾格伊德弄来了戒指，戒指带来了噩梦，噩梦里有个额头有圣痕的无面人。所以，为了艾格伊德，他想知道无面人的身份。”
然后，里贝尔这胡扯的逻辑，竟然真的说服了莫比。
莫比决定帮他。
“...”
好家伙，这也可以？
那以后是不是只要能和艾格伊德扯上一丝丝的关系，莫比就能无条件帮忙？
里贝尔畅想之间，莫比已经开始翻起了她那巨大的书本。
“从吟游诗人的诗歌的记载来看，有关于‘圣痕’的传说，自人类有历史起便存在了。而额头，更是‘圣痕’的重点聚集地。”
“那又是为什么？”
这里难道是霍格沃茨吗？
“根据古老的传说，额头的位置是灵魂的出入口。总之，想要具体一些的话，你需要提供更加详细的信息。”
莫比瞪着里贝尔，不耐烦的说道。
不过，不耐烦归不耐烦，莫比却似乎并没有轻视这件事情。
与里贝尔不同，莫比很清楚要让一个人，不断的陷入那般真实且在轮回的噩梦，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
所以，她并不认为，有人会无聊到用那种程度的力量，仅仅让里贝尔经历一名“伪救世主”的失败人生。
里贝尔可以看到那些噩梦，或许是噩梦本身与他有关联，又或是噩梦中的那位无面人很了不得。
总归，这件事本身应该是具备意义的。
在莫比的要求之下，里贝尔开始思索了起来。
信息...好像还真有。
之后那全身打满补丁的日常服饰暂且不谈，噩梦中的修女还没有从教会逃走时，穿的修女服应该是很具有代表性的。
如果这个世界的修女服没有千百年都不换样式的话，那这份情报就很有用。
于是，里贝尔根据印象，大致画了一下修女的修女服。
结果，他的画让莫比直皱眉头。
当然，皱眉归皱眉，该传达到的东西还是传达到了的。
除了修女服的样式之外，里贝尔还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修女使用的语言。
那种语言虽然与现在的新梅王国使用的语言有些近似，但是却有着许多的不同。如果不是噩梦里，自带翻译之类的效果，他还真就不见得听得懂那位恐怖的修女在说些什么。
由于婴儿时期的噩梦之中，修女给里贝尔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
所以，几乎没有费力，里贝尔就背诵出了修女发狂的拿起剪刀前的，那一大段自言自语。
然后，莫比便根据这两份信息，重新的筛查起了她的巨大书本。
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名妖精族的少女，是搜索引擎成了精。
与前一次不同，这一次，莫比很快便有了结论。
“算上传闻等等的事物，总计有十一项事迹，或许会与你在噩梦中看到的情景有关。而其中只有一项，与你有着很深切的联系。”
莫比说着，神色凝重的看着里贝尔，
“之前是我太过多疑。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去了记忆，坎普雷特家族的小鬼。”
莫比这突然说出的，有些像是道歉的话语，让里贝尔很是摸不着头脑。
而接下来，莫比说的话，让里贝尔的背脊直发凉。
“从言语以及服饰，可以推断那些情景发生在至今一千二百年到七百年之间。其中，一千二百年前是梅布莱恩王国建立的时期。而这个时期，有一位额头上具有‘圣痕’，并且为梅布莱恩王国的诞生付出了巨大贡献的，传说中的英雄。”
“初代的坎普雷特伯爵。”

第二百五十六章，修女的“攻略”法
那些噩梦，居然有可能是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的记忆？
不，从梦境来看，是初代还没发家的时候，所以他还不是伯爵。
不不，这种事怎样都好。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他的内心，意外的平静，也不怎么震惊。心中还能想些有的没的，也在证明这件事。
实际上，他的身份存在问题的迹象，之前也是有很多显现的。
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的话。
首先，是依旧笼罩在谜团之中的，坎普雷特伯爵之“死”。
接着，便是他自己都觉得牵强的“失忆”，只要是与坎普雷特家族相关的人，就能很轻易的接受。
再来，则是破灭之剑的意志，破灭小姐说过的那番话语。
与她交换契约的人，从来没有进行过更改。
然后，再要说一些不太正常的光景的话。就是曾经前往格林沃特城的光明大教堂时，为爱丽丝赐福而降临的光明之神，却瞪了他一阵。
据里贝尔现在对这个世间的了解，好像神明并没有闲到，会特意降临下来瞪谁。
最后，加上这本不该出现的，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的记忆画面。
所以，如果假设坎普雷特伯爵从初代起，一直只有一位的话，是不是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当然，身体方面，现在他的这副身躯肯定不是初代的。
毕竟，人类是有极限的，正常情况下活不了一千年。
而且，破灭也从来没有说过里贝尔的这具身体没有改变，而是“灵魂”方面没有进行过变化。
那初代，是用类似于夺舍的方式，来进行长存的吗？
这样的话，坎普雷特家族的人，认为“失忆”这种事情不奇怪，也可以理解。
或许，初代“转世”之后，并不会继承记忆...
里贝尔的面色不禁的变化。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非穿越到了几个月前，而是穿越到了整整一千两百年之前！但是每次夺取下一具身体时，记忆都会重置到穿越的瞬间。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他的灵魂已经经历了一千多年的磨难，所以才会变得“特殊”？且拥有来历不明的魔女之核，以及穿越福利的金手指般的力量，还会和光明之神有着不清不楚的关联？
天谴教会之中，有人三番五次想要无声无息的致他于死地，也是为了阻止初代坎普雷特的再临？
虽然，这一切都是里贝尔根据一些线索，进行的极为疯狂的猜想。
但是，有很多之前的未解之谜，在这猜想之下得到了解答之后，他只想喊一句“合乎情理”！
可很快，里贝尔又冷静了下来。
因为，即使他的这个猜测，大部分都很合理。但是，有一处关键的不合理，就可以彻底将其从根源上进行否定。
那就是，坎普雷特家族所表现出的态度。
他真实身份如果不仅仅是坎普雷特家族现今的家主，还是从初代起历代的家主的话...那除了最低限度的恭敬之外，基本待遇和破抹布没有太大区别的状况，该怎么解释？
有一种可能性，是在千年以上的转生过程之中，出现了他的灵魂被奴役控制，被制作成单纯的武器般的事物。然后，只有坎普雷特家族需要他独有的智慧时，才会让他转生，成为一个方便的“图书馆”般的存在。
但果然还是不合理。
至少一度成为坎普雷特家族实际掌控者的情况下，初代应该不至于无能到连灵魂都被子孙们拿去玩。而且，就算之前的假设都没有错误，也不可能每一次的转世之中，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发现这份“真实”，不做出反抗的行径。
而历经一千多年的时光，转世了那么多次。并且还有一定势力的情况之下，他这位穿越者还没把这个世界染上自己的色彩也不对劲。
人固然有时会犯蠢，但持续犯蠢一千多年，实在是太难了。
至少，里贝尔觉得自己不至于。
更何况，即使他的定位是“好用的武器”，坎普雷特家族也应该更加的重视一些才是。
按照原剧情，他现在都应该已经死了两次了！
坎普雷特家族利用他的方式，难道只是把他的尸体当成炮弹什么的，塞进大炮里吗？
长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原本在里贝尔的脑中有些明晰的脉络，再次的纠结了起来。
里贝尔总觉得，他的推测可能并没有完全出错。
只是那种，仿佛精密机器之中，缺少了一个关键小齿轮的感觉。
不要看小齿轮好像很不起眼，但有了这个小齿轮，或许整个机器才能真正的运转起来。
那这最后一条线索，又要去哪里找...
“你要沉思，就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和艾格哥哥。”
莫比有些尖锐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里贝尔的思绪。
而里贝尔也才想起，他确实还在艾格伊德的房间里。
不过，那又如何？
这座宅邸，都是他买的。
于是，里贝尔只是皱了下眉，无视着莫比继续以思想者般的姿势思索了起来。
然后，他就被莫比扔出去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说“被扔出去”，浮现起来的画面好像是搞笑风的。
但实际上，真实情况一点不搞笑。
强烈的风，直接将里贝尔重重的砸到了走廊的墙壁之上。
险些将自己的身体都嵌进了墙壁里的里贝尔，好一阵才在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
看着房间的大门，被“砰”的猛然关上的情景，里贝尔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心绪。
要不是看在莫比这次确实的帮了忙，并且她与艾格伊德关系匪浅...主要还是打不过的份上。
他绝对要踹开门，和这个小...老妖精好好算算总账。
果然，有些人即使是一直相处，也绝对无法成为伙伴。
但即便无法使唤对方，但是拿她当个筹码，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里贝尔的怨气便也消退的差不多了。
...
...
夜晚。
入睡的里贝尔，丝毫没有意外的再度陷入了噩梦之中。
与之前的几次不同，知道了噩梦中的情景，或许是初代坎普雷特的记忆的现在。在噩梦中轮回这件事，对于里贝尔而言便具备了更多的意义。
里贝尔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婴儿时期那绝望的噩梦，而出于恐惧直接毁掉戒指。
当然，一些谜团解开之后，出现的便是更多的谜团。
比如，为什么戒指，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噩梦。
戒指之中，本身就包含着初代坎普雷特的记忆，然后恰巧几经周转落入里贝尔这位后人的手中，显然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联系之前的一些推测，认为初代的记忆，本身就残留在里贝尔的灵魂之类的地方。然后，戒指的力量将其引发出来，相对符合逻辑一些。
所以，戒指的真实力量，大概可以总结成，让里贝尔可以真实的参与到一些埋藏起来的记忆之中。目的的话，是通过轮回，让里贝尔弥补遗憾。
...
这么看来，戒指的本意还是好的？
这是件好东西？
问题出现在初代坎普雷特的记忆，弥补起来着实太难吗？
“已经不早了，为什么不去锻炼呢？”
“...”
欧。
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里贝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位于一个不太适合沉思的地方。
啧啧。
思考的时候，不应该处于子弹时间或者无敌时间的状态吗？
这位修女，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背对着修女，里贝尔耸了耸肩膀。
然后，他就被送去第二次轮回了。
...
...
在噩梦之中，在地形已经无比熟悉的山林里，里贝尔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直起了身子。
没错，他睡了一觉。
由于大量的思考耗费了诸多的脑力，里贝尔便以这种方式进行了补充。
某种程度上，这噩梦简直就是时间与精神之屋。
与实际上的一晚相对，里贝尔在噩梦里可以呆几个月的时光。而且，还有修女这么一个“修炼对手”。
所以，最糟的情况，就是他始终无法破解轮回，旷日持久的与修女在噩梦中修行。然后，千百年后他一朝顿悟得道，破开虚空离开这里？
本来是怀着戏谑的心理想这种无聊的事情，但里贝尔发觉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因为，如果再尝试几个可能性，也依旧没有办法逃离的话，他可能真的只能在噩梦里修仙了。
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多，里贝尔有一些感悟。
其中，最为深刻的一个，便是哪怕轮回之中一直在发生美好的事情，积累起来也同样可以把人逼疯。
在里贝尔的挣扎之中，这一次噩梦里的轮回次数，也叠加到了十数次。
而噩梦，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期间，里贝尔竭尽全力的试图救下定然在第三日死亡的修女。
甚至，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够执着，才导致失败不断。所以，一度将修女幻想成了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存在。
但是，和一些少年漫画不同。似乎在这噩梦之中，信念的力量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越是尝试，越是能确信修女一定会死之后，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换种思考方式。
或许是因为这一晚的噩梦之前，刚刚去见过艾格伊德的缘故。
里贝尔想起了公演前的夜晚，在大浴场里和艾格伊德的那番交谈。
艾格伊德想要反抗自己定然会在三十岁时死去的命运。
其方法，是三十岁之前提前死掉...
虽然里贝尔至今都觉得艾格伊德的脑回路很清奇，但是这种想法他觉得可以套用在他现在面临的绝境之上。
如果他想办法，让注定第三天时死去的修女，第二天就暴毙...
是不是，也能跳出这场轮回的规则？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里贝尔便开始了尝试。
原本，里贝尔觉得自己可能会圣母一下。毕竟，他来自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从来没有过想要杀死他人的想法，也没有实际付诸过行动。
甚至，他虽然用告死的力量，杀死了格蕾丝，但是他觉得那应该是不算的。
因为，严格意义上，他只“杀”了他自己。
但真正开始行动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意外的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可能，是他真的太憎恨初代坎普雷特的这位修女母亲。
所以，早就已经到了哪怕无法破解轮回，只要有个借口，就会动手宰了对方的程度。
只不过，让修女提早升天的计划，之后都不是很顺利。
真正与修女交了手之后，里贝尔发觉她简直是个超人。
正面挑战就不要提了。
别看初代一直在锻炼所谓的剑术，但就如里贝尔质疑的一般，天天在那空挥一点用都没有。
那小胳膊小腿，真的是修女一巴掌能扇出十米远。
只能说，不是头上以物理的方式刻上了圣痕，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就真的能变成救世主。
甚至于，初代的身体孱弱到里贝尔都无法想象，他未来到底是怎样成为梅布莱恩王国历史之中的大英雄。
既然正面突破行不通，就只能想些迂回的办法。
可效果还是一般。
例如下毒，或者趁修女不备偷袭什么的，成果也很有限。
修女本身就格外的谨慎，谨慎到了里贝尔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孩子可能要刺杀她的地步。
而有时很侥幸的下毒或者刺杀成功，修女也不是即死的。
她要么就奋起反杀，直接先一步送里贝尔去轮回。要么，就是能强撑着身体，非要支撑到第三天才暴毙。
最夸张的一次，是里贝尔将修女引到了一处悬崖边。
然后，从足有数十米的悬崖掉下去的修女，竟然还是没有死。
并且，修女徒手攀爬悬崖，还险些真爬上来的情景，更是为里贝尔幼小的心灵，再增添了一份恐怖的心理阴影。
里贝尔觉得，可以用物理的方式杀死修女的存在，整个山林里可能就只有那只会时不时出现的怪物般的黑熊。
只是，里贝尔花费了几次轮回的时间去寻找，也没能找到那只黑熊到底栖身在什么地方。
眼见，轮回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三十，噩梦也依旧没有停止。
在新一轮轮回的第一天，看着血色般的黄昏，即将进入第二天的里贝尔，心中浮现出了一个计划。

第二百五十七章，破解轮回
残阳如火。
虽然不知道现在吹过来的到底是什么方位的风，但坚信那是东风的里贝尔，同时摊开了自己的两个手掌。
两个手掌上，都“心照不宣”的写着一个“火”字。
而让那两只手仿佛很有默契一般的握了握之后，里贝尔陷入了沉默。
嗯...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代表还能自娱自乐的自己心态还不错，还是已然处于精神失常的前兆。
但有一件事很明确。
他急需离开这持续不断的噩梦。
从黄昏的色彩之中，得到了灵感之后。里贝尔便就着放火烧山的计划，开始了如火如荼的筹备。
两天的时间，看起来很多，但去处掉夜晚的时间后，剩余的时间其实相当的有限。
并且，为了不在两天的时间内，被可怕的修女追杀。他还要在关键的节点，出现在修女能看到的位置，假惺惺的挥着手中的木剑。
而他孱弱的身躯，也成了计划的障碍之一。
寻找、搬运大量的引火物，都是需要充足的体力的。
但轮回这种事，就和可以不断重开的游戏一般。
哪怕，面临的局势再糟糕，条件再苛刻，时间再紧张。只要随着经验的积累，只要有着一丝的可能性。那么，堆积尝试的次数，最终总是会“成功”那么一次的。
现在，里贝尔就觉得，自己已经在“成功”之中。
接下来，只需要将火点起来，汹涌的火焰便会迅速蔓延，将小屋所在的周边包围然后彻底的吞没。
为了完成所有的事前工作，里贝尔已经轮回了数十次之多。
在这次噩梦之中的总体轮回次数超过四十之后，里贝尔就刻意的放弃了去数清数目。
因为，已然没有了规律可言，那可能不破解轮回他就是真的无法离开。
轻舒了口气，带着已经没有了什么神采可言的目光望着小屋的方向，里贝尔打碎了手中的魔石。
这个打火用的魔石，是里贝尔这一天出门时，在小屋之中偷来的。
如果问为什么不使用钻木取火之类的方式来弄出火源？
笑死。
里贝尔只能说，他有一次轮回里，苦苦的钻了两天木头，结果一个火星都没钻出来。
打火的魔石，显然是需要一些使用的方法，才能取出其中火焰的。但里贝尔，显然不会，修女也肯定不会教。
所以，只能用打碎这种最直接的方式。
这样的方式，带来的是从魔石之中大量迸裂而出的火焰，最先起到的作用是烧伤里贝尔的手臂。
不过里贝尔，显然已经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事情了。
等到火势大起，里贝尔连忙逃到了小溪边的位置，以免山林大火把他也卷进去。
之前的轮回之中，他可是经历过烧死这样的结局的。
经过了很多次尝试之后，火势就如里贝尔的期望一般，快速的将小屋包围了起来。冲天的火光，不久之后便可以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如果是寻常的轮回之中，现在这个时间，里贝尔会眼前的景色一闪便直接跳到第三天。
可这一次，这种现象并没有出现。
或许，终于可以摆脱轮回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里贝尔的眼神都稍微变得明亮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无处不在的赤红火光的缘故。
然后...
里贝尔就看到了又让他的心灵阴影，增加的一幕。
只见，无处可避的冲天大火之中，一个大号火球般的身影，从火焰的范围之中顽强的冲了出来。
奔跑的同时，简直会将周边也一同燃烧起来的怪物，发出着那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
在依旧活着的修女的怒吼之中，里贝尔眼前的景色，转到了第三天。
最终，修女还是死了。
死在了第三天。
...
...
连火攻计划都失败之后，难免颓废的里贝尔，摆烂了几个轮回才好不容易重新振作。
他总觉得，比起他现在扮演的这位初代坎普雷特伯爵。如果修女这位初代的便宜母亲没有死，才更有成为救世主的潜力...
里贝尔都想象不出，只凭野性之类的事物就已经如此怪物的修女，再通过系统的锻炼以及祝福之类的神秘力量，最终又能变成多么可怖的存在。
唉...
叹了口气，里贝尔开始总结那次失败的主要原因。
放火烧山虽然不能直接烧死修女，但可以让她重伤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所以，如果提前一些放火的时间，让修女在第二天便死去，又或者陷入无比的虚弱状态供他补刀，是不是可行？
怀着这样的想法，里贝尔又尝试了近十次轮回。
得出的结论，是做不到。
时间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在第二天傍晚那个时机的话，山林刚刚起火修女就会跑出来。
第一次成功的烧山，虽然也并非完美的计划，但是却也顾虑到了很多事情。
其中有一项便是专门挑了修女两天内唯一一次浅睡的时间，让火焰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蔓延起来。
所以，这条路又是行不通的？
里贝尔在那条平日里总是在练剑的小溪旁，长吁短叹。
直到，他看到了溪水之中倒影出的自己的身影。
自他开始扮演初代之后，初代在记忆之中那无面人的形象，便替换上了他的脸。
而现在的里贝尔，自然不是在沉醉于自己的容貌。
他找到了。
让之前的烧山计划，更完整的最后一块拼图。
...
...
又是数十次的轮回流逝。
在里贝尔真的一度崩溃了之后，这一次的轮回之中，他终于又凑齐了放火烧山的条件。
有时，同一件事只有第二次做的时候，才能发觉第一次时的自己，究竟是多么的顺利。
里贝尔便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数十次的轮回里，看似只要完美的按照流程就可以完成的筹备工作，总是会在一些微妙的地方出现失误，导致所有的崩盘。
然后，一次的崩盘后没有调整好心态，就会发生一系列的连锁。
失败有时候是成功之母。但大部分的时候，只会呼朋唤友般的唤来更多的失败...
总之，里贝尔很庆幸。
至少，在他彻底没有了心气之前，他又筹备好了一次。
再熟悉不过的傍晚降临。
这也是两日里修女唯一稍微露出破绽，进行浅睡的时候。
实际上，里贝尔也不是没有试过在这个时间偷袭。但只能说，连大火都无法快速烧死的女人，可能让他两只手两只脚，光剩一张嘴都能反击咬死他。
这一次，里贝尔没有在外围放火，而是回到了小屋周边。
他在放火的地方，做了一个简易的机关。差不多就是在树干上用一个用脆弱的枝干、长叶等事物制成的绳子将一块大石吊起。然后，在差不多的时分恰好断开，砸碎地上的魔石，成功的点火。
这种“恰好”，其实也是颇为难掌控的。
好在，里贝尔不需要将时机准确的定位到秒，并且还有轮回这一现象可以试错。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
虽然做了足够多的实验，但真正到了执行的时候，里贝尔的心里果然还是有些不安。
好在，即使过了转换日期的时分，里贝尔还留在第二日的状况，彰显着他的远距离点火计划成功了。
确认了这一点，也看到外围的点点火光之后，里贝尔快步来到了小屋旁，菜窖所在的地方。
在山林的生存，过着靠天赏脸吃饭的生活，显然是需要将一些食物储存起来，应对紧急时刻的。而没有方便的魔导具的状况之下，挖个洞埋进去就是唯一的储存方式了。
所以，里贝尔现在进入的地方，说好听了是菜窖，说的详细一点就只是一个狭窄细长的小地洞。
看着火势快速的蔓延，已然将小屋周边彻底包围。而睡梦之中的修女也惊醒，猛然冲出小屋。
里贝尔提起全身的力气，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妈妈”。之后，便直接钻进了菜窖。
在菜窖之中，里贝尔奋力的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储存的各种事物，只是不顾一切的将菜窖的洞口牢牢的封死。
基本已经密闭的狭小空间之中，里贝尔竟然依旧可以听到，外界修女发出的那可怖的嘶吼声。
种种心理阴影仿佛要全部被引发。
于是，里贝尔干脆用双手捂着耳朵，只是将身体尽量的蜷缩在菜窖的角落之中。
这便是他想出的，破解轮回的最后一块拼图。
事实证明，修女再怪物也是会被火烧死的。只是，比起第一次尝试，需要让她在火中沐浴更长的时间。
那么，就需要一个将她的行动困住，让她无法主动从小屋逃离的理由。
这个理由，便是里贝尔。又或者说，是修女的孩子，初代坎普雷特伯爵。
火焰的蔓延速度，比里贝尔想象之中要快速且猛烈。
而且，其破坏力与炽热，也远超里贝尔的预想。
在空气仿佛都在燃烧的菜窖之中，里贝尔只觉得自己像是铁板上的烤肉什么的，随时熟透都不奇怪。甚至，出现了无法呼吸的窒息状况。
想来，就算烧死修女，他也绝对无法从这片火焰之中逃离。
但没有所谓。
只要修女先一步死去之时，轮回已然被破解，他就可以离开这场噩梦。
一分一秒。
在不断的轮回之中，近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感觉一切事物都在无比快速流逝的里贝尔，此时却感受到了时间是这般的漫长。
直到，陡然一阵如同撕裂的声音，在里贝尔的最近处响起。
即使捂着耳朵，里贝尔也依旧听得到，同样也看得到从缝隙之中，照射进来的火光。
从火光之中，里贝尔看到那是一条已然如同焦炭一般的手臂。
而即便已然是如此的状态，那条手臂也依旧奋力的从菜窖洞口堆积的大量杂物之中穿梭，像是想要竭力的触碰一些什么。
这条手臂的主人，毫无疑问便是修女。
而这条手臂，很快也没有在活动了。
怪物般的修女，终于还是提前的死在了轮回的第二天。
而伴随着修女的死去，里贝尔也终于脱离了无比漫长的噩梦。
...
...
清晨。
打开窗户，听着庭院之中幻鸟的鸣啼，已然回到了现实之中的里贝尔，有着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虽然，已经回到了心心念的现实里。
但果然，噩梦之中所遭遇的一切，也无法短时间内便全部切割掉。
一旦静下来，里贝尔的脑中浮现起来的，依旧还是那座彷如与世隔绝般的山林小屋。
所以，修女最后那伸进菜窖里的手臂，代表着什么呢？
大概，不是想要掐死火都烧到眉毛了，还反向逃往火场中心的熊孩子吧...
也就是说，虽然那位修女各方各面都很糟糕，但也依旧是位“母亲”吗？
“真是恶心...”
里贝尔皱起眉头，忍不住自语道。
正常的孩子，放在那修女手中，长大前估计都死几十回了。
虽然那修女似乎还有母性，也会在事后后悔。
但那又有什么用？
只能说，真亏初代能从这样的母亲手中活下来。
想到这点的时候，里贝尔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初代的坎普雷特伯爵，可能真的也是一名穿越者。
因为，从噩梦的剧情来看，里贝尔的改变其实并不会起到实质的效果。就如婴儿时期，他明明躲开了那一剪刀，但是“圣痕”还是出现在了之后的初代身上，并且初代的耳朵并没有伤痕。
那么，就有一个矛盾之处。
从噩梦的真实程度来看，如果没有躲开那一剪刀，新生儿肯定是无法幸存的。
换而言之，就是有圣痕的初代，是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活动的状况。
那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世间有复数穿越者的前提下，假设修女真正的孩子，已经丧于那一剪刀，之后便是穿越者占据身躯，是不是还蛮合情合理的？
而年幼时期的日常生活里，初代木讷到对修女言听计从，不像是个正常孩子的状况，也能归咎于他有一个成熟的灵魂。
毕竟，孩子的天性里难免有调皮、叛逆、顽劣的部分。而调皮之后受到一定程度的惩戒，然后差不多的状况不断持续，最终让孩子变得成熟是很常见的流程。
而到了修女那边，稍微有些调皮和叛逆，可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如果说，修女刻“圣痕”的行径也不是一瞬就完成，之后还又进行了一番雕琢。那刚刚穿越过来的灵魂，又遭到了重创的话，精神、记忆方面很可能会出现问题。
那初代这个孩子古怪到可以和修女共存的状况，就更容易解释了。
想到这里，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虽说，不知道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如果真的正确的话...
那比起家族傀儡般的他，比起一直被困在旧王都的轮回中的夏洛尔，初代坎普雷特伯爵可能才是穿越者里，最惨的那一个。

第二百五十八章，艾莫教授
晌午。
看到本应是自己家的景色，里贝尔却发了整整一小时的呆，还没有从迟滞迷茫的状态之中回转过来。
只能说，这一场漫长的噩梦，给里贝尔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里贝尔回想起，以前看到的恐怖漫画之中，有人在漫长到了极致的梦境之中度过了太久的时间，而一夜衰老而死的故事。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快了。
说到底，这个戒指的用途又是什么？
由于即使在噩梦中做出了改变，也不会反应到实际的人生轨迹之上。所以，里贝尔先前还以为戒指营造噩梦，是为了让初代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
毕竟，虽然初代的人生里贝尔只看到了十年，但也着实太惨了一些...
但是，既然提前烧死修女也算通过，这噩梦的存在理由就很谜了。
里贝尔确实改变了初代的人生轨迹...
嗯，让他变得更惨了。
挠了挠头，从思绪之中回转，里贝尔又愣了一会。
因为，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他原定要在这一天做些什么。
好在，经过了前几次的噩梦与恍如隔世般的遭遇之后，里贝尔有了记笔记的习惯。
注意！
是笔记，而不是日记。
里贝尔觉得，自己可是个正经人。
翻开大大方方的摆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里贝尔一点都不担心有人窥探其内容。
他用了自己前世的语言，并且进行了适当的缩写，字迹也很潦草。
所以，哪怕同样是穿越者的夏洛尔，大概也无法辨析出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想到夏洛尔，里贝尔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记得《魔女在悲鸣》这款游戏有全球发售的计划。所以，夏洛尔可能也和他来自同一个国家。
来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国家的两人，在不同的世界之中相遇，却只能成为敌人。
里贝尔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
...
傍晚时分，无名餐厅如期开业。
虽然里贝尔不知道，夏洛尔有没有派人盯着他，但是无名餐厅的存在，无疑是方便了他很多的事情。
至少，在餐厅之中与任何人相见，都是很稀松平常的状况，让人很难联系到阴谋之类的事情之上。
而这一天，在无名餐厅外场的一间贵宾室之中。已经拜托莱莎为自己做了一定乔装的里贝尔，静静的望着窗外，他新“发明”的“运动”。
这项贵族运动的名字很简单，就两个字“阵列”。
然后解释的再透彻一点，就是夏洛尔看到之后，会笑着说“麻将”。
对于麻将本身，里贝尔自然是做了本地化的工序的。
比如，东南西北转换成了风火水土四种元素，三元牌转换为了光明、智慧、博爱三位新梅王国三大势力的神明。至于，三种花色，则是改成了魔神、教会以及冒险家。
这些改变当然不是一拍脑门就决定的。礼仪或者犯忌讳等方面，里贝尔向塞巴斯征求了意见。而其他方面，则是从搜索引...哦不，莫比以及四角学会的那位历史学教授那边，获得了许多建议。
当然，牵强的部分还是有的。
例如，花色的一到九部分。
魔神倒是好说，直接就套用了贵族的阶位，没什么争议可言。
但到了教会的部分。里贝尔才知道，教会中职位的大部分，等级划分的其实并不是很明确。除了具有代表性的教皇、主教等角色之外，其他的神职人员，到底谁更了不起一些，是没有个准确的说法的。甚至，根据教会的不同，这些职位也会不同程度的上下浮动。
而教会的职位都混乱到了这种地步，也比冒险家的花色要好。
因为，冒险家公会至今才最高设定了七阶的冒险家。但是到了“阵列”牌这里，冒险家已经有九阶了。
由于，这阵列牌刚刚公布，这些设置可能还没有引起争议。而就算日后有人闲得，非要追究这些设定的合理性，里贝尔也有说法的。
两个字“从古”。
之所以，阵列牌之中，没有出现王室相关的事物。
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是将这种牌的出现时期，定在了梅布莱恩王国还没有诞生，大陆上群魔乱舞的时期。
所以，上古时教会中的职位，就是阵列牌设定中的那种，而冒险家当时也确确实实有九阶！
不服？
阵列牌的背后印的是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家徽，有本事就找个更懂历史的人来。
就算真的有硬茬子来砸场，里贝尔也能拿出流氓般的逻辑。
“一个休闲运动而已，那么认真干嘛？”
总之，里贝尔肯定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而除了本地化的牌名之外，里贝尔对于玩法也进行了一些改良。
当然，已经经历过千百年的变化，得到过充分验证的核心玩法，里贝尔是不会改也觉得没必要。
只是他当时觉得，就算把牌的名字改得高大上。四名贵族围在一个狭窄的小桌上搓牌，多少也有些掉位格。
于是，他用了最简单的方法。
将牌变大，变的差不多有半人大小。
那么，摸牌切牌都是体力活，总该没人说这不是运动了吧？
虽说，即使真的成了运动，贵族也是不会动的。大概，是会让随从去干这些体力活，自身像是个指挥官一样在远处遥遥的喝茶。
不过，到了这一步之后，里贝尔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牌大了，这项“运动”的流畅度就变得慢了起来，也更加占据场地。所以，四名贵族在那打一圈麻将估计能打一天，无名餐厅也最多能提供两个场地。
这样，显然不利于流通、宣传等等。
于是，又苦想了一阵之后，里贝尔拿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鬼才的方案。
将本来只有四人能参与的运动，拆分成十六人。
也就是说，四方势力，每一方都有四人组成。
十三张起始牌，一位参与者只有资格掌控三张，剩下的一张牌是从头到尾不能动的固定牌。并且，摸牌的步骤在一方之中也是四人轮着来。
最终，变得更加繁琐的麻将，“阵列”牌这项贵族运动，便在里贝尔举办的宴会之中披露。
目前来看，至少无名餐厅的常客，是相当喜欢这项运动的。
甚至于，在里贝尔不知道的时候，这阵列牌已经衍生出了新的附加规则。
那就是，每位参与阵列牌的贵族，最多只能带四名随从。
四名随从，也各有职务。
一名负责参谋般的角色。
一名负责外交官般的角色，主要是与同阵营的另外三位交涉，促进胡牌。
一名负责威武的将军般的角色，负责“吃”、“碰”、“杠”等收缴他人牌时的宣告。
最后一名则是单纯的去干体力活的。
当然，这些吃碰杠胡等名词，里贝尔也进行了本地化的修饰。而由于一位参与者，实际掌控的只有三张牌，所以做出鸣牌行为时，基本就相当于至此挂机。但是，每当鸣牌之后，哪怕最后这圈没能获胜，鸣牌的贵族也会露出得意洋洋的姿态，很是高傲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如果问阵列牌好不好玩，里贝尔觉得应该还是好玩的吧...至少，对于这些贵族们而言，新鲜期还没过的时候，可能会梦牵魂绕般的沉迷。
繁琐的规则之下，胜利的条件越是苛刻，成功一次之后的喜悦更是无以复加。
而且，这阵列牌特别热闹。
毕竟，算上随从一场牌局没八十个人都开始不了。然后，基本就是摸一张牌二十人围在一起讨论，丢一张牌六十个人震惊的状况。
算上围观的观众，只是从人数上营造的氛围，可能真的有上战场挥斥方遒般的感觉。
可是，对于知道真正的麻将是什么样的里贝尔而言。他看着一场几个小时都结束不了一小局的阵列牌，只感觉自己的血压都要上来了。
他这哪是鬼才，简直是宝才...
就在里贝尔在贵宾室里枯坐了大半小时，且阵列牌才过了几巡的时候，他在等的客人终于也进入了贵宾室之中。
“非常抱歉，伯爵阁下。我们在寻找餐厅位置的时候，遭遇了一些麻烦。”
走入贵宾室之中，带着歉意出言的，是一名全身都身着着黑衣的女性。
不只是长裙、手套，就连头部都戴着黑色面纱的女性，从姿态以及声音来判断，是颇为年轻的。
但实际...
“没关系，艾莫教授。天色还很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商讨。”
站起身稍微示意之后，里贝尔与这位名为艾莫的女性一同入座。
虽然，无法清晰的看到。但是仔细看去，可以察觉这位女性有着一袭黑发，以及...与人类有着明显差别的尖耳。
艾莫教授，便是四角学会那四名教授之中的最后一位。
同时也是，一间以曜金为名的商会的副会长。
...
...
贵宾室之中，里贝尔一边喝着茶，一边和艾莫教授交谈着。
虽然，双方似乎都在刻意的回避着这一日的正题。但是，一些有关于四角学会的趣闻，也让他们之间的交谈洋溢着颇为愉快的氛围。
在不知不觉间，里贝尔已然和四角学会有了不浅的交情。
最上方的话，“太后”一般的莫比，姑且与里贝尔是共犯及合作的关系。
再下面一点的四位教授里，里贝尔最熟悉的是莫兰教授，然后与哈古教授交换过几次书信，再来是费洛教授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来应聘无名餐厅的厨师，里贝尔也通过了。最后，便是面前的艾莫教授。
而更往下看一些的话，梅璐艾塔现在也是四角学会的正式学员。
不得不说，虽然相识的时间还很短。但是在天谴教会里，四角学会对里贝尔而言，比白之魔女议会这个“家”还要亲切一些。
不过，四角学会里的教授们，不务正业也是真的。
莫兰...
就不提了。
里贝尔也不是很清楚，她具体是做什么的。
似乎有些选择困难症的哈古教授，是一名纯正的历史学家。在四角学会与真王教会达成了一些合作之后，据说现在成日埋身在真王教会的图书馆里。
费洛教授的话，据说是一名诗人。
之前莫名其妙的在冒险公会当接待员，现在又跑来当厨师，或许是在为她的新作寻找灵感？
唯一靠谱点的，就是里贝尔面前的艾莫教授了。
四角学会虽然没落，也是成员超过三位数的组织。并且，学会还会时常收集、购买昂贵的学术资料、魔法书、圣物、魔导具等等。
在天谴教会嫌弃到不怎么提供活动资金，且学会里大部分人也无心去赚钱的情况下，维系学会开支的便是曜金商会实质的主事者，艾莫。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一下，你与莫比...女士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吗？”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里贝尔如此的提问道。
一开始，里贝尔还觉得“艾莫”这个名字没什么。直到看见了艾莫的尖耳，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唔...我的母亲，与莫比老师是同族，关系也很好。所以，我的名字也是莫比老师取的。”
像是斟酌了一番之后，艾莫点到即止般的说道。
“原来如此。”
心道着“果然”的里贝尔，暗自叹息。
明明无论是举手投足间的氛围，声音、语气等事物，以及透过黑纱看到的肤质，都显得很年轻。但身为莫比侄女的艾莫，肯定也是年龄恐怖到不能提及的范畴了吧...
啧。
说起来，与莫比那明显不同于常人的身形不同，艾莫除了尖耳之外，身为妖精一族的特征并不明显。而她也刻意只说了母亲是妖精族。所以，是不是代表她是半妖...呃，混血妖精？
从她必须这么掩饰的遮蔽身躯的状况来看，是不是代表这类偏近亚人的种族，在这个王国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就在里贝尔的思维开始发散的时候，艾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请问，按照规则是不是莫比教授这一方，再有一张三阶的冒险家牌，便可以取胜？”
“是的。”
里贝尔大致的扫了一眼之后回答道。
虽说，牌面不大。但是这八十人同场竞技的阵列牌，只要能胡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
不对，之前那个位置，不是一名叫布兰达的贵族大小姐的吗？这个莫兰还有爱丽丝，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唉...”
忍不住轻叹着，里贝尔注视着赛场中的情景。
只见莫兰一如既往的用着奇怪的姿势，背对着去摸牌的随从，很是生硬尴尬的哼笑了三声。
“寄宿在我血液之中的魔神之力在沸腾，我已经看到了那张牌的未来！”
啊——
遥遥的看着莫兰，里贝尔只想替她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些什么，然后抓紧时间将这个嗓门还不小的丢人家伙拽回来。
而接下来，随从带回来的牌向上反转之后，真正让场间沸腾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正是莫兰这一方面阵营缺少的最后一张牌。
换而言之，她们赢了。
顿时间，在场边围观的上百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而莫兰则是完全维持不住之前那羞耻的姿势，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张代表她取胜的牌，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直到与她同阵营的参与者一拥而上，将她高高抛起来，她的脸上才出现了放肆的笑容，不断的喊着“我说了我看到了的！我说了我看到了的！”
看着欢声沸腾的赛场，里贝尔虽然在摇头，但显然也被那欢庆的气氛所感染。
虽说，莫兰教授不务正业，但那又如何？
她开心就好。
而且，反正也不是他的学会里的教授...
想着，里贝尔又将目光转到“胜利庆典”还在持续的赛场。然后，看见莫兰正踩着一个高挑的人的肩膀，在赛场的中心发表着获胜宣言。
而这个被踩着的，满面红光的，有与荣焉的...
竟然是塞巴斯。
“...”
真有你的，塞巴斯。
就在里贝尔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盘算着辞退不务正业的管家的大计时，艾莫也欣赏完了窗外的光景之后，重新面对起了里贝尔。
“难怪先驱报上，会夸赞‘阵列’是一种跨时代的贵族运动。只是看到一方胜利后的情景，我就可以感受到参与者对这项运动本身的热情。仅仅一天，就能出现这样的情景，我已经难以想象这项运动扩散开之后又会是副怎样的盛景。”
艾莫由衷的感慨道。
而虽然不知道先驱报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塞巴斯请了人在上面尬吹的里贝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收下了艾莫的赞赏。
“请问，‘阵列’也会是这间无名餐厅，独有的特色吗？”
“嗯。”
里贝尔再度点了点头，
“不过，与魔神卡片不同，‘阵列’很好模仿。即使专门刻上坎普雷特的家徽，被仿造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如里贝尔所说。
哪怕仿造的人顾及坎普雷特家族的家徽，所以将“阵列”改个名字，将其花色也全部改的面目全非。但只要规则不变，其他事物并不会影响其玩法的核心。
甚至于，如果里贝尔不抓紧时间，真正贴近他前世的“麻将”，可能会在他放出之前，就先被逐利的商人们仿造出来。
“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无名餐厅的价值了。”
艾莫用着略微沉吟的口吻说着，然后又提问了一句，
“所以，伯爵阁下真的确定，你要将无名餐厅相关的所有产业，全部移交给四角学会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交易
“没错。”
里贝尔说着，想了一下补充道，
“不过，对于魔神卡片的后续发行，我会继续参与到其中，并且掌握主导权。以及，魔神卡片衍生出的组织，并不包含在无名餐厅之中。”
“我记下了。”
“还有就是，有些事情要事先声明。那边是夜莺琴带来的神奇力量，并不会一直存在。也就是说，如果不趁现在建立起与幻兽丨交流的稳定通道，以后幻兽可能不会再降临到这里。”
听着里贝尔的再次补充，艾莫点着头继续将信息简短的记录在她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之上。
四角学会的所属成员的象征，便是持有一本特殊的书籍。而这小笔记本，便是身为教授的艾莫的书籍。
“之后便是无名乐团。我无法保证餐厅的所属者并非是我的状况下，乐团成员会愿意继续成为餐厅的雇员。”
虽然没有问过那些成员的意见，但是里贝尔觉得谢丝塔和约翰，还有可能继续身为乐团成员的可能性。而他、依文娜和梅璐艾塔，大概是不会戴着面具去演奏之类的了。
毕竟，依文娜和梅璐艾塔，本身便对音乐与表演方面的事物兴致不高，都是在他的请求之下才同意登台的。
“虽说，这是可以预见的情况。但是，这样一来就代表着，不久的将来无名餐厅会处于近乎失去所有支柱的状况。伯爵阁下，在达成协议之前，先贬低自家商品的价值，可不是一名合格商人的举动。”
停下记录，艾莫看着里贝尔沉静的说道。
“指出这点，对于商人而言同样并非合适的举动，艾莫教授。”
里贝尔如此的说道，但是内心之中却凝重了许多。
曜金商会即使说不上是王国首屈一指的大商会，也是可以支撑四角学会这样的大组织运转的地方。而身为曜金商会的副会长，商会的实际掌控者，艾莫不可能不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换而言之，艾莫跳出“合格商人”的身份，指出里贝尔的不合理行径的基点起，她就已经有了不再推进这次交易的想法。
里贝尔的心念快速转动，思考着该怎样让已经抱有迟疑的艾莫回心转意。
“这是我所展示出的诚意。因为，与其说这是一场交易，其实更加接近于一次雇佣。将无名餐厅转交，是雇佣学会所要付出的代价。”
“雇佣...”
艾莫若有所思的又在笔记本上书写了几个文字，
“实际上，就算不付出代价，学会之中其实也已经有诸多伯爵阁下的‘雇员’。而且...”
艾莫顿了顿，然后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学会之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比较自由。所以，即使伯爵阁下与学会达成了协议，想要让具体的成员参与到其中，伯爵阁下恐怕也需要亲自去说服。”
艾莫话锋一转，
“而伯爵阁下，显然很擅长这件事情。所以，其实并不需要我的介入。”
原来如此。
交谈到了这里，里贝尔才第一次意识到，他与艾莫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他的姿态摆得太低，低到了可疑的程度。
在本身，学会出身的审查者莫比，显然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并且多次勒令学会进行帮助，且学会的其他三名教授，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协力姿态的前提之下。
里贝尔这几乎白送一般的想将炽手可热的无名餐厅转交出去不说，还像是怕对方不收一般，刻意进行贬低的行为。很难让艾莫不产生怀疑，里贝尔是不是要将学会卷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之中，才会如此的迫切。
而既然知道了问题的关键在哪，里贝尔便快速的转动着大脑，试着去说服艾莫。
“我大概知道了艾莫教授在顾虑些什么事情。我曾听一名商人说过一句话，‘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哦？”
艾莫听闻后沉吟了一下，然后很是认同般的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书写，
“虽然不知道这是出自哪位商人之口。但是，很具备精髓。”
看到艾莫似乎有兴趣听自己继续说下去，里贝尔便再度开口，
“首先，我确实不需要学会提供比起之前，更大幅度的帮助。这也是我敢于提出今天这项交易的理由之一。毕竟，就算现在无名餐厅的势头再盛，我也不指望其价值可以高到，能收买历史悠久的四角学会。”
无论如何，先想办法夸对方几句，肯定是没有错的。
“其次，即使需要做的事情，与之前并无显著的区别。但是，无名餐厅也并非是‘免费’的。其中，学会或许并没有付出什么，但是我却会得到实际的收益。”
“哦？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艾莫显然更加感兴趣了。
而造成这一点的理由，里贝尔的外貌占据了不小的比例。
毕竟，里贝尔那冷酷的面容往桌上一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他是成竹在胸的诉说着“道理”，而不是在信口的胡说八道。
“这涉及到交易的本质，便是价值以及信誉的交换。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艾莫教授想要购买一颗金质的上衣纽扣，会花费多少钱？”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艾莫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还是报出了一个合理的价值。
而脑袋越转越快，想出了该怎么忽...说服艾莫的里贝尔，带着一股自信的气息在胸前掰扭了几下，摘下了一颗纽扣。
“请问如果艾莫教授购买我的这颗纽扣，又要花费多少钱？”
听着里贝尔的再次提问，艾莫怔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组起了胳膊。
“现在，艾莫教授的手里，有新阿斯特金币吗？”
“有的。”
说着艾莫便拿出了一枚金币放在了桌上。
“那艾莫教授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这枚新阿斯特金币，会是王国里价值最高的货币？”
“因为，它是金制的？”
虽然艾莫说出的是一个很合理的答案，但是在里贝尔营造出的氛围里，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回答，答得很傻。
“确实。不过，它只有一部分是真正的黄金。其余的部分，只是些不入流的杂质。而为什么这些杂质，单独拿出来时几乎没有价值，在金币之中却有了高出本身许多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事物为这些杂质赋予了不合身价的昂贵？又或者，更近一步，为什么黄金这种事物，会被默认为拥有价值？”
艾莫显然被里贝尔这一连串的提问问懵了。
而里贝尔也不会给艾莫自己想明白的时间，直接进行了回答。
“答案，是信誉。艾莫教授。”
“信誉...”
重复着里贝尔的话语，艾莫习惯般的将这个词语书写进她的书籍之中。
“生命想要维系，其中食物是必不可缺的。而同等重量的情况之下，几乎绝大部分的食物，都不如黄金来得有价值。所以，追捧这种实际用途有限，并非生存所必须的事物，其实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现在人们却将其当做了理所应当。”
“其原因，就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黄金积累了信誉。最初，追逐黄金的原因以及追逐它的人，已然不可考。但是，无论是怎样传播开的，人人都觉得黄金等同于财富。所以，黄金便真的成为了财富。他人对于黄金的认知，成为了黄金的价值本身。”
“想必，最初用黄金换取食物的人，也有过疑惑。‘这么一块石头，真的能换来可以救命的食粮吗？’而显然，这些人是成功了的。否则，信誉积累不起来，黄金至今也不过是一块石头。”
里贝尔的话语告一段落。
有些口干舌燥的他，优雅的喝起了茶。
至于艾莫这边，则是在听完里贝尔的话语之后，间隔了一阵才回应道，
“很有趣的观点，伯爵阁下。”
比起大获灵感一般在笔记本上书书写写，里贝尔觉得艾莫现在什么行动都没有，反而是被他的话语触动的表现。
“信誉，赋予了价值...换而言之，伯爵阁下迫切的想要与学会进行这场交易，是因为与具体交易了什么事物无关，真正有意义的是‘你与学会进行了交易’这件事本身，是吗？”
“是的。”
里贝尔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为了说服艾莫，他暴露出了更多的事物。但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必须将无名餐厅，转让给四角学会，而且是以颇为高调的方式。
否则，他就挖不出一个能让夏洛尔跳进去的陷阱。
“看来，是我误解了伯爵阁下。你是位比我更加精明且高明的商人。”
“...”
听着艾莫的夸奖，里贝尔的嘴角差点抽了一下。
如果放在今天上谈判桌之前，他大概会因为被一名混血妖精大姐姐夸赞而沾沾自喜。但现在，他只回想起了为了说服艾莫重新开始商讨，而硬着头皮夸四角学会的事情。
但无论艾莫的夸奖是否诚心，她至少原因回到商讨之中。
“与四角学会的直接交易吗？就算学会再没落，现在也依旧是组织的重要组成之一，并且还是旧王都之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咳...”
听着艾莫此时的讲述，里贝尔是真的被呛到了。
如果不出意外...
“而阁下的计划，如果真的成功。无论是以‘白之魔女议会’的普通成员，与组织的一条支柱的平等交易，还是以势单力薄的伯爵的名义，与一方大势力的交易，都能让阁下的信誉上升许多...”
“...”
“那相对的，学会又能从阁下那里得到什么呢？”
果然！
这个女人是想抬价。
看着即使隔着面纱，也能展现出来的艾莫的甜蜜笑容，里贝尔差点就把茶喷在了对方脸上。
明明是他要将无名餐厅整个送给四角学会。在艾莫的嘴里，却变得他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一般...
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
算了。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忍了。
可能，这就是合格的商人了吧。
苦思凝想了一阵，里贝尔给出了答案。
“学会可以通过这次的交易，提高在我心目中的信誉。这份信誉可以转换的价值，可以随着我的价值的提升而提升。如果做过调查，艾莫教授应该很清楚，虽说也借由了一些家族的力量，但是无名餐厅的建设基本都由自我个人的筹划。所以，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我将数十天来辛苦建立的一切作为筹码，也可以说是仅仅用了数十天，我便一手建立了今日的盛景。”
里贝尔说着，指了指即使暮色降临，也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无名餐厅周边，
“所以，这次的交易，也可以当成是学会以及艾莫教授个人，对我的一次投资。”
“嗯...”
艾莫又沉吟了一阵，然后开始了和里贝尔的近一步讨价还价。
漫长的时间流逝。
直到这一天，夜色已深，里贝尔与艾莫教授才终于达成了协议。
...
...
临别时刻。
在已经成为了合作伙伴之后，即将登上马车的艾莫教授，友好的与里贝尔进行着交谈。
“虽然不知道，伯爵阁下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才需要学会配合执行那奇怪的计划。但想必，届时会有一场有趣的戏剧会上演。”
“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里贝尔摇着头寒暄着，试图挤出干笑的表情，但是失败了。
以往生活在可能只有人族存在的世界里的里贝尔，第一眼看到体态婀娜、装扮素雅且拥有尖耳的神秘大姐姐时，要是说内心里完全没有意动，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知道这位教授的年龄，又遭受到了“合格商人”的洗礼之后，再多的意动也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里。
虽说穿越之后的情况一直都比较糟糕，但是里贝尔还是存留着一些穿越者的优越。
比如，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的。
但实际上，他发觉真正做起事来，他是反向的无所不能。
虽然，作为一名普通人，没有和人谈过大生意，没有经历过商业谈判之类的事情，所以表现的不堪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犯那种急于促成交易，而一味让步的失误，也着实值得反省。
就连菜市场的小贩，都知道自己的菜卖的太便宜，会被人怀疑是不是菜有问题...
而之后，他一度觉得自己可以用那些较为广阔的眼界，说些新颖的理念就能唬的艾莫一愣一愣的事情，也彰显出了他的青涩。
从始至终，这场交易的节奏都掌握在艾莫教授的手中。
也幸亏里贝尔的诉求本身就很低，交易筹码也并不对等。不然在谈判之中，他肯定会被这位商会副会长吃得骨头都不剩。
不过，另一方面里贝尔也很庆幸。
因为，他在这场本就没有什么悬念的交易之中，真的学到了很多。
并且，也知道了没有身份、地位等光环之后，对等的坐在谈判桌的两端，为自己争取利益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并非妄自菲薄，但他不能自视太高。
也并非惊弓之鸟，但他也不能小觑任何一位这个世间的原住民。特别，是那种可以在大型组织之中攀爬到高层的人。
哪怕，对方的身上不会散发任何的光芒。
与本身就是合作关系，且与其成员之间的关系也相对良好的四角学会不同。如果，在接下来与真王教会的谈判以及交易之中，他不能拿出平均水准以上的表现，定然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说起来，伯爵阁下说过的信誉与价值的理论之中。有没有一种，可以快速的将自己的信誉转变成价值的方法？”
已然坐上马车之后，艾莫透过打开的车窗，像是很随意的和里贝尔如此的聊道。
“方法...倒也不是没有。”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将庞氏骗局大致的解释给了艾莫。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四角学会的教授离开时，即使透过面上的黑纱也能看到她的双眼在发光。
该不会...
里贝尔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反正就算艾莫真的开骗，也骗不到他的头上。

第二百六十章，初代，圣剑，救世主
深夜。
入睡之后，里贝尔又被卷入了噩梦之中。
如果换在前一天，里贝尔还有着“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之类的负面情绪。
但现在的话，他的内心比较淡定了。
因为，他也算是找到了这轮回的BUG。
所以，初代想要拯救谁，他就提前弄死谁好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被杀，就会死。
可是人被救，不一定活。
...
怀着一些很随意的想法，里贝尔又陷入到了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的记忆之中。
剧情，连接着上次里贝尔“介入”之前。
幼年时期的某一天，初代练剑回家之后，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在家中逝世。
就如里贝尔之前就感觉到的一般，初代坎普雷特果然思维逻辑等等的事物，与常人有着巨大的差异。
他能感受到初代很是悲伤，但明明是个小孩子，初代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留下，只是默默的将修女埋了起来。
然后...
继续日复一日的练着剑。
或许是以初代的视角，他并不知道他依恋的那位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做过什么的理由。
他似乎坚信着修女所说的话语。相信着他头上的伤疤，是“圣痕”，他就是能拯救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就这样，时光飞逝。
在深山又修炼了多年之后，长大成人的初代坎普雷特伯爵，准备出去拯救世界了。
...
...
在初代坎普雷特伯爵，走出深山的那一天。一直是旁观者视角的里贝尔，又变得可以操控初代的身躯了。
于是，站在山脚下，里贝尔真的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之中。
什么情况？
好像和之前的套路又不一样了。
他现在该干什么？
总不能要去拯救世界吧？
其实，有件事里贝尔很早就想吐槽了。
这大概是一千二百年前的时期，到处都是青山绿水的。除了在轮回时，偶尔会出现比怪物修女更加可怕的黑熊之外，生存环境似乎也并不怎么险恶。甚至，从修女逃出教会的那段时期的光景来看，城镇的文明程度也还可以。
那...
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救世主吗？
算了。
考虑这种事，就相当于被修女拉到了同一个境界之中。
挠了挠头，里贝尔姑且来到了初代一直居住的深山山脚周边的，一座小村庄之中。
虽说，近二十年的时光里，初代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山里单机。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没有和人进行接触。
比如，几年之前，初代便救下了在山中迷路的一个小团队。然后，至此便与小团队所在的村落，建立起了交易关系。
也许是经历了艾莫教授的洗礼的缘故，对“交易”这种行为变得格外敏感的里贝尔，一直在关注了这件事情。然后得出的结论，是不靠谱。
稍微长大之后，初代的身躯不再是年幼时的那般孱弱。再加上，他对山中环境的无比熟悉。所以，他除了可以从大自然的馈赠中，维持自己的生活之外，时不时还能拿出一些剩余。
虽然不知道现今的世间，具体是什么样的文明水准。但是，里贝尔认为初代通过捕猎获得的那些肉食、毛皮等事物，应该是相当有价值的事物。
而初代，只是将他的这些收获，一股脑的送给了小村庄里的铁匠。并且，他的诉求只有一项。
等他成年，以救世主的身份踏上旅程的时候，铁匠需要为他打造一柄长剑。
先不提，长年累月的山货野味与一柄剑的价值，是否对等。一间小村庄的铁匠，铸造出的剑，肯定是不符合救世主的位格的。
那为什么，初代会同意这样的交易呢？
理由，是有一次初代去村庄里交易时，铁匠神秘兮兮的找到了他。并且，在一番促膝长谈之后，说出了铁匠在内心之中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这位铁匠，其实出身自世世代代为王室服务的铁匠家族。而他之所以，现在只能栖身在小村庄。是因为他的父亲，曾经得到了一块来自天外的陨铁。
铁匠的父亲，认为那块陨铁最适合做的是兵器，而用陨铁做出的兵器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是，王室却只是要求铁匠的父亲铸造一些装饰品首饰。
最终，铁匠的父亲便带着全家，带着陨铁逃离了。
“还有这种事？”
在初代的惊愕之中，铁匠带着一脸的沧桑，缓缓的表示，他等待了多年，等待一位可以拯救这遭透世间的救世主，想用毕生所学用陨铁铸就一柄圣剑相赠。
然后，他现在，可能等到了...
...
“等你个鬼。”
站在小村庄里，铁匠家的家门前，看着简陋到可能连个锄头都打造不出的“铁匠铺”，里贝尔不禁喷出了声。
这初代被骗的可能性，大概有九成九吧？
这初代是不是蠢的过分了？
可能，当初刻“圣痕”的时候，初代的脑袋真的受了重伤吧。
叹了口气，里贝尔姑且敲开了铁匠家的门。
既然不能从初代同意这离谱交易的时候开始丨操作，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然后看看有没有可能出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与里贝尔预料的有些不同。听到他是来取剑的，铁匠并没有立刻翻脸不认人，而是表示“圣剑”距离铸造完成，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甚至，还热情的邀请里贝尔在家中住下等候。
里贝尔自然是进行了婉拒，然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离开了铁匠家。
所以...是他的心理太阴暗了吗？
铁匠真的要给他一柄圣剑？
挠着头，里贝尔在小村庄之中开始随意的逛了逛。
与印象之中相同，这座小村庄很小，总共就只有十多户人家，人口不超过百人。
而里贝尔发现，这村庄里的人，无一例外都对他很亲切。
一开始里贝尔还有些疑惑，但看着一些人穿着的毛皮大衣，他似乎就明白了。
面对一个天天为他们打猎的傻小子，村民们可不亲热的很？
在颇为怪异的氛围之中，里贝尔见到了小村庄的村长夫妇。然后，得知里贝尔要在村庄里暂住几日，等待铁匠铸造好圣剑之后，主动提出让他使用村中一间废弃了很久的小屋。甚至，还派人为里贝尔将小屋收拾得非常干净。
于是乎，等到这一天的天黑，在空旷的小屋前方坐在篝火旁的里贝尔，还是一脸的懵。
难道，这里真的是一座民风淳朴的村庄？
一夜无话。
第二天，里贝尔在村中闲逛之时，听到铁匠那边的金属捶打的声音，一整天都没有停，于是便更加疑惑了。
所以，蠢的不是初代，是他吗？
夜晚，依旧坐在篝火旁，里贝尔开始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既然他穿越到的世界，是以《魔女在悲鸣》这款游戏为基础的世界。那那个世界一千二百年前的世界，又算什么？
游戏的背景故事？前作？
还是说，那款GALGAME有一条线设定在一千二百年前什么的。
里贝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
以他现在的眼光来说，发生在初代的身上的故事，好像挺离谱的。
但是，比较古老的RPG游戏，或者传奇小说什么的，开篇的剧情不就是这样的模式？
如同野人一般在深山生活的救世主，被周边小村里的人捡到，培养起浓厚的感情。然后，小村子里的人各个都是身怀绝技，漫不经心的给主角的东西里，不是神器就是绝世秘籍什么的...
可问题是，初代这救世主圣痕明明是修女刻出来的。
里贝尔越想越头疼。
一方面是因为这可能出现的低龄向剧情让他头大，另一方面是如果他猜中了，可能真要走出新手村去拯救世界了。
经过了这两天适当的情报收集，里贝尔得知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世界，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人类真的可能需要拯救。
差不多，百年之前名为魔物的族群出现之后，人类一直在节节败退。而现今，所有的人类都只能在大陆上很狭窄的一隅苟延残喘。
这听起来很经典的背景故事，不就是勇者去打魔王的节奏？
带着满心的疑虑，里贝尔又在村庄之中暂住了几天。
而这一天，铁匠的儿子来里贝尔的小屋里，找到了他。
“圣剑铸好了？”
里贝尔不敢相信的问道。
而铁匠的儿子，一边再度确认这个信息，一边开始了抹泪。
直到来到铁匠家，里贝尔才知道铁匠的儿子抹泪的理由。
原来，由于铸造圣剑时花费了太多的精力，铁匠倒下了。
看着简陋的床榻上，奄奄一息、面色蜡黄的铁匠，仿佛用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指向铸造好的圣剑时，里贝尔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有百十号人在上面开会一般的精彩复杂。
真的假的？
里贝尔走到圣剑的旁侧。
看起来无比沉重，样式大小已然接近双手剑的大型长剑，静静的躺在桌面之上。
里贝尔吞了口口水，握住了颇为质朴的剑柄。
仿佛是圣剑认可了他一般，明明应该很沉重的剑，里贝尔举起时却轻盈的感受不到重量。
而金灿灿的剑身，反射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夕阳的余晖，闪耀着一股格外神圣的锐光。
“...”
看着举起圣剑的里贝尔，铁匠像是了却了内心的一切遗憾一般，带着微笑脑袋一歪。随即，响起了铁匠的儿子震耳欲聋的痛哭之声。
虽然之后里贝尔才知道，铁匠原来只是睡着了，但是他的内心算是彻底的陷入了混乱。
他是谁？他在哪？他真的拿到了圣剑？他接下来真的要去拯救世界了？
在茫然之中，里贝尔整理好了为数不多的行装，背着圣剑便离开了村庄。
临走，他还看到有不少村民，在热情的欢送着他。
离开了小村庄之后，里贝尔姑且沿着像是道路的事物前行，一边内心之中大喊着“糟了”。
如果他真的在噩梦里拯救世界，最快也得有个几年。那等他回到现实，非得疯了不可...
而不等里贝尔在荒野之中走了多久，他就迎面遇上了一只，正在道路上大摇大摆的行走着的魔物。
魔物的造型，非常的经典，很像哥布林，有着尖鼻子和几乎能搭到肩膀的尖耳朵，只是肤色是灰色的。
穿着颇为简陋，只拿着一根骨质的棒子一样的灰肤魔物，第一时间用腥黄的双目盯上了独自一人的里贝尔，然后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发出了一声嘶吼。
不等里贝尔有什么反应，魔物便挥舞着骨棒冲了上来。
里贝尔，自然是本能般的举起圣剑，准备笑纳刚刚走出新手村，就主动送上来的经验值。
电光石火之间，圣剑与骨棒之间来了一次激烈的冲撞。
而里贝尔，也在同一时刻，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发觉体型矮小，大概只有半人多一些的灰肤魔物的力道，根本不是他可以抵挡的。只是一次的交锋，他就在剧痛之余，察觉自己的双臂根本不再听他的使唤，且脚步也踉跄到根本无法继续站立。
而更加关键的是，他的“圣剑”，就在与骨棒交汇的一刹那，便干脆无比的断成了数截。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前。
前一秒，里贝尔还是拿着圣剑去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下一秒，他就只能瘫在地上，看着灰肤魔物的骨棒，照着自己的脑袋砸下。
他并不绝望。
因为，连绝望的时间都没有。
宛如一颗熟透的西瓜掉在了平整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干脆利落的声音，在距离里贝尔最近的地方响起。
...
...
“？”
直到下一次的轮回开始，里贝尔重新站到了山脚下，他也还是没能从先前的冲击之中回转过来。
果然啊啊啊啊——
稍微恢复了思考的里贝尔，立刻愤怒的想现在就去把那该死的铁匠宰了。
哪里有什么童话般的魔王勇者故事的剧本？
初代坎普雷特，就是被那些该死的村民们骗得团团转的傻小子！
更关键的是，一边鄙视着初代，里贝尔自己也还是照样上了当。
而像是为燃烧中的里贝尔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让他快速的冷静了下来的，是一阵轻盈的笑声。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贝尔便听到了，来自他身后的，满怀着嘲弄意味的轻笑。
转过身，里贝尔看到了在前一次轮回之中并没有出现，并且从服饰就能看出其并非是小村庄村民的少女。
“我本以为，本尊的表现就足够的可笑了。没想到，你竟然能更胜一筹。”
身着着一身华丽的礼服，一切的一切都与初代坎普雷特的记忆营造出的噩梦格格不入的银发身影，正是自公演之日后便消去了身影的银之歌姬。

第二百六十一章，最大的秘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噩梦创造出的村庄之前，银之歌姬，又或者准确一些，安托瓦奈特如此的问着里贝尔。
安托瓦奈特依旧如里贝尔的印象之中一般，微微仰起着下巴，露出着仿佛将一切人都不放在眼中一般的傲慢神情。
看着无比意外的“熟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里贝尔一时间有些混乱。
所幸的是，即使是在噩梦的空间之中，安托瓦奈特也依旧散发着较为强烈的配角光芒。所以，里贝尔能确认自己并非出现了幻觉，也能确认眼前之人，并非歌姬线之中身为主角的，“真”银之歌姬。
“怎么？你难道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吗？”
安托瓦奈特继续以毫不掩饰嘲弄与嫌恶的不善口吻问道。并且，在里贝尔回答之前便像是自己得出了答案般的再度开口，
“难怪，你会连只灰精都无法战胜。就这，竟然还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什么的，智能还真是猴子以下呢。”
安托瓦奈特说着，便发出了一阵轻盈的笑声。
即便没有“真”这个标志，银之歌姬的声音也是无可挑剔的。
可惜的，就是会说人话吧...
里贝尔抬眼，有些无语的看着安托瓦奈特。
良久。
里贝尔真是全然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和安托瓦奈特交谈，会是在这样的场景里。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没完没了的在那里对他嘲弄个不停。
或许，他一直以来对银之歌姬的感官都不怎么样，并非单纯的被人灌输了偏见的缘故...
皱着眉又想了片刻之后，里贝尔开口，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应该不是你的记忆。”
对于安托瓦奈特的出现，里贝尔固然一开始很惊愕。但是，他的惊愕程度，或许远远及不上对方。
毕竟，艾格伊德当天便是从银之歌姬的手上，拿到的这枚戒指。所以，戒指里有着银之歌姬的另一个人格或者灵魂之类的事物，说合理也挺合理的。
...
啧。
里贝尔已经有些弄不懂，魔幻世界的“合理”两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
“哈啊？是我先问你的吧？而且既然听得懂我说什么，就第一时间回应。真是迟拙。”
“...”
这像是在找茬的小学生一般的女人是什么情况？
不过，有一件事里贝尔可以肯定。
那就是在噩梦之中，他的外貌在别人的眼中，应该是初代的，并且初代和他本人的相貌有着巨大的差距。
否则，就算安托瓦奈特再怎么不正眼看人，也不至于认不出他这个“仇人”。
“我...我的名字是尼禄！”
不知为什么，他打算冒用他人的名字时，最先想起的是只曾闻名未曾蒙面的那个刺猬头。
“哼嗯～听着就是个很愚钝的名字。”
听着安托瓦奈特的评价，心中莫名有些认可的里贝尔，差点点了点头。
也就是还穿着公演礼服的安托瓦奈特，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破绽。
不然，身为尼禄的他，肯定大吼一句“你穿的这么少，真是不知羞耻”。
“该你自我介绍了。”
已然化身尼禄的里贝尔，英勇的命令着安托瓦奈特。
而安托瓦奈特，居然只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就一副懒得理会的神情，将脸转了过去。
...
...
在里贝尔深陷于噩梦的，同一个难眠之夜。
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呈掎角之势的另一座位于旧王都周边的城堡之中。
狭窄的二层走廊尽头，缓步的走过一名年轻的女性。
飒爽的短发，洁白的男式军装，腰间的细剑。
无论是这名女性的，身份是乐器店店主的父亲。还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身为她父亲好友的工匠。甚至于，一手将她从剧团的底层提拔为剧团编剧的金之歌姬。此时，大概也无法短时间内认出，全身散发着干练的气息，只有双眼掺有着些许阴郁的女军官，正是杰琪·赫尔曼。
漫长的走廊之上，时而有城堡仆从们的身影。
而从仆从们，会提前很远默默的让开道路，且全程不要说是窃窃私语，甚至不敢抬头去观望杰琪的情景就能看出，在这栋已然属于第七王女夏洛尔的城堡里，杰琪拥有着极高的地位。
径直的穿过走廊，杰琪最终在一间有着巨大门扉的房间之前驻步。
低着头，在房间的前方如同静止一般伫立了许久，杰琪才终于敲开了门扉。
得到了应允之后，杰琪走入了房间。
在点缀得充满了少女气息的房间里，杰琪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找到了夏洛尔的身影。
此时的夏洛尔，并非是一个人。
有人正以膝枕的方式，在夏洛尔大腿上熟睡，接受着夏洛尔如同抚摸宠物般的轻抚。
如果并非杰琪早就知晓着一切，突然见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有多重的惊愕。
第一重，自然是贵为第七王女的夏洛尔殿下，做出着膝枕这等显然不符合王室礼仪的举动。
第二重，则是因为枕着夏洛尔之人，身上的服饰。
双肩以及胸口，挂满着王国最高等级的勋章，且领上可以纹象征着阿斯特王室的纹章的衣服，整个旧王都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穿。
那便是旧王都的守护者，查理亲王。
所以，现在杰琪是撞见了，查理亲王与他的侄女之间，不能宣扬且喜闻乐见的隐秘关系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这关乎于第三重的惊愕。
穿着查理亲王的服饰的人，是一名年龄与夏洛尔王女相仿的少女。
查理亲王的女儿，最高爵位是公爵的，亚格·艾斯华·布尔曼·摩根。
为什么查理亲王的女儿摩根，会穿着只有查理亲王可以穿的衣服？
是角色扮演？
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这关乎于现今旧王都阿斯卡特城，与旧阿斯特王室最大的秘密。
实际上，早在几年前，查理亲王就已经逝世了。
而至此之后，虽然深居简出，但是一直掌控着旧王都的“查理亲王”。
全部都是由女公爵摩根所伪装。

第二百六十二章，人偶
查理亲王的死去，以及其女儿摩根的伪装。
这足以动摇整座旧王都，影响整个王国的巨大秘闻，实则却并没有多少阴谋的成分在其中。
至少，在夏洛尔参与到其中之前，是这样的。
自查理亲王从新王都归来之后，似乎便对一切都绝望了的他，短时间内身体的状况便急转直下，悄无声息且令人猝不及防的病死在了旧王都的王宫之中。
而深知阿斯卡特城现今的短暂辉煌，全部建立在查理亲王个人的种种之上的旧王都的王室、大臣、幕僚等高层。便制订了以十年为期，逐渐淡化查理亲王的影响力，以求他的死讯不至于让有诸多势力在其中纠缠，新旧等冲突也不曾断绝的城市，直接爆开。
至于，为何是摩根来担任这项职责。同样是因为查理亲王的逝去太过于突然。导致本身就数量不多的亲王子嗣，或是被当成人质依旧在新王都，或是在自己的领地无法抽身，又或者太过于年幼。
最终，扮演亲王的职责，就落在了摩根这位继承序列十分靠后，本来只需要当一名快活女公爵的少女的身上。其中，最大的理由，还是摩根身为女性却极为高挑，且身材也较为“纤细”。
“摩根殿下，还真是每天都会来‘会长’这里。”
杰琪看着正在熟睡的摩根，如此的说道。
不只是身着打扮与之前截然不同，在这座城堡时，杰琪的神情与气质也是与之前有着明显区别的阴鸷。
她之所以称呼夏洛尔为“会长”，是因为夏洛尔确实便是“贤者秘仪会”的首领。
而比起“殿下”这种称呼，杰琪更愿意称呼夏洛尔为会长。也说明，即使身着着一身王室近卫体系里的军官服，杰琪显然也更加偏向于她隶属的贤者秘仪会。
“即使城堡之中的人已然受到了限制。但是，摩根殿下频繁出入会长的房间，时间久了说不定也会造成不好的流言。而且，摩根殿下也不该撤去‘百面’的效果。”
杰琪微皱着眉说道，无论是对于摩根的女公爵身份，还是近一步的查理亲王的替身身份，她都没有丝毫的尊敬。
“是我让她撤掉的。”
夏洛尔平静的说道。
“百面”是旧王都的王室所持有的一件圣物。效果也很直接，便是直接改变人的容貌。但是，也仅限于容貌。所以，查理亲王的替身，才需要找身型的差距与本人不会相差得太离谱的摩根。
“就算知道她是摩根，我也不喜欢那种满脸胡子的大叔接近我。”
虽然，遣词方面已经比较随意，但是夏洛尔的仪态还有口吻等事物，则是依旧维持着王室的优雅。仿佛，这些事物已然深深的刻入到了灵魂深处一般。
“而且，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就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尽情的向我撒娇吧。”
夏洛尔继续用手指，在摩根白色的面庞之上，轻柔的划过，目光之中也充满着慈爱。
她来到这个世间的时点，是作为人质来到旧王都之时。
而那个时间段接连发生的事情，便是查理亲王的离世以及摩根的顶替。
当时，虽然摩根已然像现在这般的高挑，但实际上不过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女。
不仅仅是父亲的突然离世，她还要承担起伪装亲王的重大职责。
即使从小在王室的熏陶下长大，摩根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成为“超人”。
而出现在濒临崩溃，仿佛要被无穷的重压压垮的摩根面前的，便是夏洛尔。
即便同样出于王室，且同样舍弃了“里恩·阿斯特”这个姓氏。但来自新王都的夏洛尔，也终究只是名外人。
夏洛尔本应什么都不知道。
夏洛尔本应只是名年龄比摩根还要小的，从小在溺爱中成长的，任性的第七王女。
但是，夏洛尔却给予了摩根长辈般的包容、支持甚至于爱。
逐渐，摩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夏洛尔。
而夏洛尔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一如既往的在背后支撑着摩根。
是夏洛尔教会了摩根，怎样才能不如同一名傀儡一般，只是一味的遵从着那些“大人”的指示。教导她，如何坚定自己的意志，掌控更多的权力，达成自己的理念...
“最后的时光...看来，会长已经决定了仪式举行的时间。还有就是...摩根阁下说不定会听到的。”
杰琪扫过摩根的面庞，仔细的观察着她身躯上的每一处细节，想确认了对方是否属于最深层的睡眠状态。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夏洛尔微笑着，用双手轻轻捂住了摩根的耳朵。
“...”
杰琪看到，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也不再劝阻。
或许，摩根就算醒着，夏洛尔也同样敢在对方的面前，大声的进行着与对方有关的“密谋”。
而听到的摩根，大概也不会在意夏洛尔到底在说些什么。
甚至于，不用一些委婉的方式描述，夏洛尔直白的当着摩根的面，商讨怎么利用她达成自己的谋划。摩根也依旧不会相信。
杰琪在摩根身上，仿佛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操偶之线。
而摩根从那些亲属、大臣等掌权者的手中，扯断了线。也只是将线交给了更加可怕的人来掌控而已。
可怜且愚昧之人。
这便是杰琪，一直以来对摩根的评价。
杰琪并不会同情摩根，反而是想起了夏洛尔曾经说过的话语。
“想要掌控一个人的一切，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知道对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然后，佯装不知。”
杰琪沉默了一阵之后，再度的开口。
“会长，我们近期便举行仪式，会不会太过仓促了？”
虽然，是在说与之前的话题有所关联的事情，但是杰琪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摩根的身影。
“想必是会仓促的。但是没有办法，承载着梅布莱恩高等学院的空岛，可不会等我。”
夏洛尔依旧笑着，
“那座学院，虽说还挂着‘梅布莱恩’的名字。但是，已经完全将自己当作超脱在外的中立势力般的存在了。”
夏洛尔摇着头，口吻之中带着些许对梅布莱恩高等学院的轻视，
“学院本身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不过，今年入学的话，可以参与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语毕，夏洛尔的面上的微笑突兀的消失，而目光也变得深沉。
而杰琪并没有进行追问。
她想确定的，其实就是夏洛尔是不是真的要举行仪式。
毕竟，大多时候看着正常，但她的这位会长，时不时就会展现出喜怒无常、任性妄为的一面。
“说起来，杰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总不能，只是想和我或者摩根聊天吧？”
在夏洛尔的询问之下，杰琪说明了来意。
实际上，杰琪想说的事情很简单。那便是，里贝尔与四角学会的艾莫教授，进行了会面且达成了什么协议的事情。
“原来如此。果然，伯爵大人最先去找的帮手，是学会。”
夏洛尔做出了略微思考的姿态。
而另一边的杰琪，则是一直很不理解一件事情。
那就是为什么两人交谈的时候，夏洛尔对于里贝尔的称呼会是“伯爵大人”。因为，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关联等等的所有因素，第七王女也没有称呼一名伯爵为“大人”的理由。
“稍微有些麻烦呢。毕竟，和‘虹之镜’同样，四角学会也是那种有主角团的反派组织，简直可以说是有‘无敌金身’。”
夏洛尔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而听着一些奇怪的词语，杰琪也丝毫没有疑惑的神色。
显然，在以往的相处之中，杰琪已然知道了许多的“隐秘”。
“和我见过面之后，马上便去找四角学会吗？还真是完全没有和我一起度‘蜜月期’的想法。”
夏洛尔将身体卧在沙发之中，仰头像是在望着吊灯，
“梅璐艾塔...玛丽安内特和约翰...艾格伊德和夜莺...还有爱丽丝。要不是我提前，摩根和帕拉度说不定也会与他产生关联...”
念着这些名字，夏洛尔又沉默了一阵，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确实不知道原剧情，却能短时间内收拢这么多人...”
夏洛尔直起了身子，
“果然他身上还有些什么。所以，必然会成为隐患。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还是在仪式前，除掉他吧。”
夏洛尔轻飘飘的命令道。
而杰琪则是恭敬的回应了一句“是”。
“对了，时机要掌握好。我不想仪式完成之前，和那个家族或者组织起冲突，对秘仪会的计划产生影响。”
夏洛尔的叮嘱声之后，杰琪再次回应。
在两人带着随意的口吻编织阴谋的时候，女公爵摩根则是在夏洛尔的腿上，缓缓的翻了个身。
“话又说回来，这种小事需要你直接去盯，直接来汇报吗？是谁来着，叫什么名字？好像有个‘格’字。我的那位亲随，是罢工了吗？”
将一切的计划尘埃落定之后，夏洛尔带着些许的疑惑问道。
“会长，昨天中午的时候，你已经将她‘排除’掉了。”
杰琪平静的回答道，就如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提问一般。
“嗯？都已经一天多的时间了，她还是没有‘刷新’吗？”
夏洛尔脸上的表情顿时全部消失，只残留着木然，以怪异的口吻继续问道。
而这一次，杰琪则是没有像之前一般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默默的伫立着。
然后，果然...
不多时，夏洛尔便从宕机般的状态之中恢复，脸上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算了，本来我的世界，就不需要她。”
...
夏洛尔的房间之中，分外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的时间。
直到，城堡的范围之中，忽然开始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
...
王室城堡范围中的第三座花园。
如果是有游客之类的人，第一次来到这第三花园，一定会被因花园的景色而感到疑惑。
因为，绿意盎然、鲜花盛放等等寻常的场景之外。这座花园里还有山坡、悬崖、房屋甚至于市集、城镇之类的事物。
只不过，这一切的摆设，都是按照比例缩小了许多的。
就仿佛，这里是只有手掌大小的迷你人一族，所生活的场所。
唯独，在这小人国的边缘，有一座比例与寻常的仓库没有太大区别的地方。
而就是在这仓库之中，传来了一阵少女特有的清泠声音。
“一号，二号，三...不在了。四...也不在。五号，六号...”
透过外界轻微的皎月之光，仓库之中，一名红发的少女带着低落的神色与口吻，清点着面前货架般的事物上，排列着的只比手掌大一些的精巧人偶。
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那些精巧人偶与红发少女近乎一模一样。
无论是样貌、身形还是大小，唯独只有服饰有差异。
也便是说，正飘在半空之中，清点人偶数量的红发少女，也同样是具人偶。
她的名字，是莉莉九十九。
“十一号之后...都不在了。接下来是三十，这是三十几？”
站在第三排的人偶架之前，莉莉九十九颓丧的垂着手臂和头，表情颇有种欲哭无泪的味道。
前几天的公演之时，有三十具左右的莉莉人偶，作为“降临”的媒介而被“贤者秘仪会”所使用。
而使用的结果，便是莉莉人偶的完全损毁。
除了那些被一次性使用的人偶之外，还有一些莉莉人偶，被当成是玩具或者装饰被征用。
所以，现在还在仓库人偶架上的莉莉人偶，仔细数去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你是我的世界里，必不可缺的重要一员。”
当初，莉莉九十九就是在这么一句话语之后，便被第七王女夏洛尔抱在了怀里。
而莉莉九十九，现在已经回想不起，自己当时有没有感动、振奋之类的情绪，只是能回想起被夏洛尔紧紧拥抱之后，遍布在身体各处的淤青勒痕。
或许，她对夏洛尔而言确实很重要。
但那份“重要”，肯定是作为一具单纯的人偶。

第二百六十三章，夜间大游行（上）
自己到底更偏近于人类，还是人偶？
如果是放在之前的话，莉莉九十九的答案，肯定是人偶。
至于会出现这样答案的原因，甚至都没有“为什么”。毕竟，她就是一具被制造出的人偶，只是与寻常的人偶有所不同，被赋予了一颗“心”而已。
莉莉九十九也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只是当一具人偶有什么不好的。
要知道，制造了她的“父亲”，人偶大师玛内特，一生的追求就是变成一具人偶。
所以，如果人偶比起人类并非更加优质且永恒的存在，又要怎么解释玛内特大师为了成为人偶，可以连性命都不顾，并且真的没了性命呢？
而且，即使其他的莉莉人偶，无法像莉莉九十九一般宛如活着一般的行动。但莉莉九十九，一直以来也将她们当成自己的姐妹，当成自己唯一的依靠。
那既然，对于自己的身为人偶的身份并不抱有质疑，又或者不满。
她现在，为什么又会产生这般的疑问？
理由，自然是因为这些天来，与那个古怪的“怪盗团”的相处。
由于要隐藏自己，在无名餐厅时，莉莉九十九反而是大部分时间在假装自己是一具普通的人偶。但偏偏，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无论表现的再像是一个“人”，在夏洛尔等人的眼中，她始终只是具人偶。而无论她再怎么表现的像一具人偶，怪盗团的那些人却从来不会真的认为她只是人偶。
在她们的眼中，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莉莉九十九有些好奇，有些害怕得到答案。
因为，如果就连怪盗团的成员们，也认为她是人偶的话。那她现在产生的思考，都是愚蠢的。
即使具备着寻常的人偶不具备的事物，也只能是一具寻常的人偶的话。
她的存在，或许是真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吧。
“呼...”
长长的叹了口气，莉莉九十九继续数着人偶架上的其他莉莉人偶。
外界的声音有些嘈杂，但是莉莉九十九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与无名餐厅不同，在城堡的时候，莉莉九十九是不需要假装自己不会动的。
因为，就算她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堡的随从们之前，她们也绝对不敢外传。但莉莉九十九，一点都不感激这份“自由”。反而，更加不想出现在他人的面前。
现在回想起来，莉莉九十九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在无名餐厅的生活。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某位怪盗团二姐的莉莉九十九，同样也是整天到处颠簸，工作时间表无时无刻都处于爆满的状态。
所以，在无名餐厅时，没有时间去进行关于“自我”、“人生”、“未来”等等的哲学思考，可能单纯只是莉莉九十九也忙到没有闲暇的时间去迷茫。
但即便如此，她的脑海之中还是浮现出了一个“如果”。
如果，在遇到夏洛尔之前，便遇到里贝尔等人。现在，又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
...
.........
莉莉九十九的思绪之中，在她的仓库以及花园周边的嘈杂，也逐渐远去。但伴随着嘈杂声的远去，莉莉九十九发觉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仓库的门口。
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人影身着着的随从服饰，认为对方只是不小心误入了仓库的莉莉九十九，开口驱赶道，
“如果不是会长有指示的话，就默默的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栖身于昏暗的阴影之中，莉莉九十九的话语之中，夹杂着轻微的叹息。
只是，面对无人的仓库之中，只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回荡的颇为诡异的场景，站在仓库前的随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将仓库门推出了更大的缝隙。
“莉莉！你就在这里对不对？是我啦，是我！”
陡然的转过面庞，莉莉九十九的身躯都在轻轻的颤动。
因为，即使这名随从的外貌很陌生，但是对方的声音却再熟悉不过。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没关系，照顾好你们是我的职责。”
东张西望，显然还没有找到莉莉九十九具体位置的随从，继续自说自话般的出声，
“我们回家吧，莉莉！”
敞开的仓库大门里，洒进大量的月光。
而在月光的中心，则是进行了伪装的莱莎。
...
...
夜已近半。
但里贝尔漫长的噩梦，还在不断持续着。
转眼间，他已经轮回了差不都五次。
五次的轮回，让里贝尔对这一次的噩梦，多了很多的了解。
比如，就算他不作死的启程去“拯救世界”，窝在村里，差不多十天之后村子也不会被突然出现的魔物潮席卷，然后彻底毁灭。
比如，哪怕他干脆转头回山里找个树洞藏起来。还是同样的时间后，轮回的现象还是会到来。
再比如，这座看起来热情的小村庄，里面都不是些善男信女。有一次的轮回里，尝试着找铁匠算账的里贝尔，在与胡搅蛮缠的铁匠的争执中，不小心误伤了对方。
然后，那次轮回，他死在了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村民们的手里。
被村民活活打死，可以说是自轮回以来最让里贝尔恼火的一次。
这也导致下一次的轮回里，他都开始筹谋起了类似于屠村的计划。
虽说，这个计划最终是搁浅了。但这不代表里贝尔不气，只能说他又或者说初代坎普雷特，单纯的没那个能力而已。
居然连个灰精都打不过什么的。
呵...
里贝尔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然后马上转变为了悲哀。
这份悲哀既是为了初代，也是为了他自己。
仔细反省了一番之后，里贝尔觉得虽然自己也没少干坏事，但是嘴脸不至于这么的丑恶。
那显然，他是在这段时间的轮回之中，受了某个人的影响。
“尼禄，尼禄——！”
民风淳朴的村庄里，一如既往的在借来的小屋前烤火的里贝尔，被几乎在耳旁响起的吼声吓了一跳。
皱起眉头扭过头，里贝尔看见的人，自然是安托瓦奈特。
“你真的叫这个名字吗？怎么每次都要叫你好多声，你才有反应。”
安托瓦奈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里贝尔问道。
而里贝尔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淡淡的问了句“什么事？”
这问题问的，他当然是尼禄，他还是尼禄·克劳狄乌斯呢。
三度迎接夕阳！
五次轮回，即使算被“腰斩”的几次，他在这个世界与安托瓦奈特，也相处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
而从一开始的有些忐忑，有些紧张，有些期待不同。
与银之歌姬的“同栖生活”，简直是里贝尔人生之中，最灰暗的时刻之一。
首先，安托瓦奈特现在的状态，类似于里贝尔观看初代坎普雷特人生时的光景。
换而言之，身为一名“旁观者”的安托瓦奈特，不会被除里贝尔之外的人认知，而里贝尔也只是能看到安托瓦奈特的存在，无法触及她。
倒也不是如果能触及对方，里贝尔想对银之歌姬做些什么。
实在是安托瓦奈特这个人，态度真的很恶劣。
就比如现在。
里贝尔刚问“什么事”，安托瓦奈特的回答则是，
“你是不是蠢？”
“...我哪里蠢了？”
里贝尔心平气和的反问道。
固然，他在轮回之中，确实做了不少蠢事。例如，明知道自己可能被骗了，还是要拿着所谓的“圣剑”，也不加以测试，便盲目的出发去拯救世界什么的。
但是，这些其实是建立在里贝尔知道自己即使死了也会重新开始轮回的前提之下。
他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所以，首先探寻这次轮回之中的所有可能性，拓展可选项，会对他的破解轮回有很大的帮助。
也就是说，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加，他的行为也会逐渐变得精明。
那么，安托瓦奈特现在说他蠢，是不是代表这位歌姬，注意到了里贝尔不小心忽略掉的重大信息呢？
里贝尔，虚心的洗耳恭听。
“你连自己蠢在哪里都不知道？”
安托瓦奈特挑起眉头，嫌弃的说道。
虽说，里贝尔非常不喜欢安托瓦奈特，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便是她的外貌方面，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毕竟，她闭上嘴的时候，看起来完全就是《魔女在悲鸣》里的封面女主角。
“所以你才蠢。”
可惜她就是会张嘴！
“...”
里贝尔做了个深呼吸，选择性的遗忘了前一刻的交谈。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一开始，他遇到安托瓦奈特的时候，还以为这位伪银之歌姬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他解惑各种疑问，然后和他协力破解轮回，完成试炼，得到奖励什么的。
但那种美好的剧情，显然不是为他这位正常都撑不到第三话的无头伯爵准备的。
于是乎，现状就是本来陷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噩梦里，痛苦的挣扎轮回就很头疼了。而更加令里贝尔头疼的，便是还有个无时无刻跟在他的身边，无论心情好不好都要喷他两句的安托瓦奈特。
里贝尔也不是没有尝试着和安托瓦奈特对喷。
但一方面，每逢安托瓦奈特心血来潮的喷他，他都要回应，他就没精力去别的事情了。
另一方面，就算他回应，安托瓦奈特也不一定听。
这位歌姬，似乎有能自由自在的选择过滤他人话语的能力。
总而言之，像安托瓦奈特这种刀枪不入，魔法、精神都免疫的状态，一般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无敌。
“唉...”
长叹了口气，里贝尔又一次试着与安托瓦奈特交涉，
“那什么，怎么说呢？你应该也不喜欢一直被困在这不怎么愉快的轮回之中吧？你时不时不见踪影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收集着有用的信息？那我们不如合作一下？”
里贝尔说着，襟起了面庞。
因为，往常的话，里贝尔做出类似的提案时都会挨骂。所以，他这是提前预判后作出“受身”的姿态。
而令里贝尔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安托瓦奈特微微蹙起眉头，竟然认真的考虑起了他的提案。
“好吧，真没办法。比起和猴子交谈，显然总和猴子在一起，会更加速自己的退化。”
“...”
里贝尔露出了一丝微笑。
又被攻击了。
他生气吗？
真的是一点都不。
不说“习惯了”，或者“这次的安托瓦奈特态度其实还不错”等等。
安托瓦奈特越是恶劣，里贝尔内心之中，因为之前被利用而与银之歌姬之间产生的种种纠葛，以及积攒下来的愧疚之类的情绪，便越是会消散。
依旧带着那副好像谁都嫌弃一样的高傲面容，稍微扬起着下巴，安托瓦奈特开始了述说，
“虽然并不能完全确定，但从你进入‘命运节点’之前，本尊的行动轨迹来看。想要从这里逃离，你需要做的是...”
...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里贝尔，醒了。
...
...
东宅，里贝尔房间之中。
猛然睁开了双眼的里贝尔，感受到了自己的上半身大半区域，都处于湿漉的状态之中。
“...我说的吧？就算是坎普雷特，一桶水也肯定泼得醒。也不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
明明是颇为熟悉的语气以及声音，但是里贝尔偏偏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而这种状况代表...声音的主人肯定是斯佩西！
直起身子，里贝尔皱着眉瞪视着屋内。然后发现斯佩西果然就在床边，拿着一个水桶。而她的旁侧是一改往日的阴沉神情，面上满是焦急、担忧与紧张的依文娜。以及，在一旁看侧着头好似在看风景的塞巴斯。
将里贝尔泼醒的斯佩西，此时得意洋洋的用两根手指拎着桶，将其高高抬起炫耀般的看着塞巴斯。
她都不懂，塞巴斯为什么会说出，拿水泼一个熟睡的人，都泼不醒的鬼话。
也不懂，这么没常识的人，是怎么当上管家的。
直到，向塞巴斯炫耀完的斯佩西，一转头正好迎上里贝尔那双本来就很凶恶，但现在更加凶恶，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的紫色眼眸...
她好像懂了。
好在，虽然里贝尔嘴唇微微蠕动，像是在说着“你等着”之类的威胁话语。但他的怒火，最终还是没有降临到斯佩西的身上。
因为，在依文娜说了一番话语之后，里贝尔的怒火便转移了。
“莱莎？”
“她怎么敢！”
自从漫长的噩梦开始之后，总是不能醒来后立刻融入现实的里贝尔，这次却难得没有了这种症状。

第二百六十四章，夜间大游行（中）
“该死...莱莎她疯了吗！”
听着依文娜的描述，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实际上，依文娜也不确定，莱莎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要知道莱莎平时那不太聪明的样子，是很容易将心声吐露出来的，特别是对于依文娜这样亲密的人。
所以，依文娜知道虽然在里贝尔面前，莱莎一直只是失落且沮丧的样子。但其实，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擅自拉进怪盗团里的四女，莉莉九十九。
至少，在真正面对面探寻出莉莉九十九的真正心意之前，莱莎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之所以，之前莱莎没有行动的理由，是她不知道莉莉九十九究竟在哪里。
当时，就连里贝尔这个他们阵营的总指挥般的存在，也都是在公演结束，大幕真正拉开之后才察觉到了诸多的事情。了解到，自己之前一直都是在设置好的棋盘之中被利用着。
并且，真正遇到了夏洛尔之后，才确认了这座城市里藏得最深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所以，讯息比里贝尔还贫瘠，也不擅于思考的莱莎，自然是不可能自己推测出莉莉九十九的下落的。
可是，问题就在于里贝尔在与夏洛尔的会面之后，与依文娜长谈了一番。然后，依文娜知道的事情，基本可以默认为莱莎也会知道。
于是乎，就是现在了。
莱莎不见了。
当然，这位怪盗也有可能大半夜的，拿着怪盗的全套行装，全副武装的去城里散步什么的。
但去指望这种可能性，只能说明里贝尔真的在噩梦里，被安托瓦奈特骂傻了。
“对不起，里贝尔...我、我没有想到，莱莎会...”
如果是过往的依文娜，绝对想象不出，她第一次不带任何后缀的喊出里贝尔的名字，会是在这种状况。而即使现在，心忧于莱莎的依文娜，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
依旧头昏脑涨的里贝尔，有种谁都不想搭理的心情，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了一下依文娜，
“先不要惊慌失措，事情不一定会发展到最糟的地步。我会阻止它发生的。”
不要说是依文娜，谁又能想到，平日里又软又怂的莱莎，会做出这种这么大胆的行为。
不提夏洛尔阵营那边的龙潭虎穴，哪怕是莱莎以往对于里贝尔的恐惧，也让她无法轻易的做出为里贝尔找麻烦的行为。
只能说，在不知不觉间，莉莉九十九已经在莱莎的心中有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并且，无论平时再怎么“堕落”，关键的时刻，莱莎也依旧可以化身为能在整个王国搅动风云的怪盗。
里贝尔站起身，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沉着脸分别又瞪了斯佩西和塞巴斯几眼。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从最最最最开始起，就一直是这种德行...
不过。
里贝尔转头看了看他那湿透的床铺。
至少，塞巴斯应该相信，他少爷的房间里，真的会时不时下阵雨了吧。
...
...
里贝尔看了下怀表的时间，确认了现在临近深夜零点。
这一天，还没有过。
也就是说，在噩梦里的轮回中度过的时间，虽然不会与现实等同，但是也有着一定的联系。并且，现实之中有人叫醒他，他也能从噩梦中脱离。
虽然有种“事到如今”的感觉，但这种可以轻易逃离噩梦与轮回的状况，应该是又一次证明了那枚戒指本身不包含任何恶意吧。
还有就是，这件事是否可以利用呢？
里贝尔想了想，然后进行了否定。
根据以往的状况来看，他在噩梦之中呆的时间是越来越久的。
所以，如果拖得太长的话，想要让他在噩梦中迷失之前就回归现实。那么，现实里他可能刚刚躺在枕头上，就得被人泼醒了。
难得安托瓦奈特稍微有了合作的意向，他就突然离开了什么的...
里贝尔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回到噩梦之中后，被心情更加不美好的银之歌姬，喷的狗血淋头的情景。
说到底，他真的醒了吗？
是不是依旧在噩梦里，才导致一醒来，就陷入了如此糟糕的境地之中？
掐自己一下？
嗯...在那真实的噩梦里，别说被掐的痛感了，被鲨的痛感也经历过。
里贝尔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需要那种，会在梦里无限旋转的陀螺什么的。
...
穿过长廊，里贝尔独自来到的地方，是艾格伊德的房间。
然后，在艾格伊德的房间里，里贝尔遇到了恶劣程度不亚于安托瓦奈特，并且真的会动手的莫比。
不过，看到莫比依旧在，里贝尔也算是长舒了口气。
“莫比，有没有办法，可以联络到艾莫教授？”
听到里贝尔的提问，莫比不要说是出言讽刺，说“你命令我？”之类的话语，干脆就是连看都懒得看里贝尔一眼。
“我现在，可不是单纯在请求你帮助的蠢小鬼。我和艾莫达成了协议，所以，我现在是四角学会的金主之一。这可是关乎于学会的，重要事情。”
里贝尔压着声音再度说道。
能驱动这位天谴教会的审查者的办法，大概只有两个。
一是艾格伊德，二便是四角学会。
而果然，虽然说着“我现在是审查者，所以学会与我无关”之类的话语，但莫比还是配合的翻开了她的书籍，将一页摊开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不多时，里贝尔看到本来空无一物的书页上，墨水开始擅自的凝结，最后自主的构成了一张颇为美丽的面孔。
虽然里贝尔没有见过艾莫头纱之后的面孔，但现在也可以确认，这张依旧残留着少女感的年轻面孔，正是混血妖精一族的艾莫。
“深夜打扰，非常抱歉。”
面对书页上的面孔，里贝尔一时有些茫然。但时间紧迫，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与对方交流。
而在听到里贝尔的话语之中，纸上的画竟然又擅自的动了起来，展现出了艾莫微笑的面孔，并且嘴唇轻轻翕动，像是在说些“没关系”之类的话语。
面对此景，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莫比，无声的质问着“你看我像会读唇语吗？”
而莫比也皱着眉，不爽的看着里贝尔，像是无声的在回应“你怎么连唇语都不会！”
总之，莫比摆了摆手，像是施加了魔法之后，里贝尔变得可以听到艾莫的声音了。
“深夜叨扰，是因为想和艾莫教授谈论一下，有关于那场‘夜间大游行’的事情。”
“记得那场‘夜间大游行’，是为了在无名餐厅更换了经营者之后，第一时间增加顾客们的认同感，才设计的活动吧？”
艾莫教授回应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艾莫变成了“纸片人”的关系，里贝尔觉得她好像更具备魅力。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所以里贝尔只能默念着艾莫的大致年龄，继续谈及正题。
“是的，预热的部分我们已经进行了数天。只差，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举行。”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哦？”
艾莫的神情，显现出了些微的狡黠。
或许是常年将面容隐藏在黑纱之下的缘故，艾莫对于表情的管理，并没有她的作风那般不动声色、老谋深算。
“虽然说是‘夜间’的大游行，但是再怎么说也不会在深夜举办吧？而且，即使有预热，现在的时机也太危险了一些。临时的筹备，也会让大游行的规模受限。”
“这...”
就在里贝尔思考着，该找什么借口的时候，令他意外的话语传了过来，
“我同意伯爵阁下的提案，并且会令学会的成员，与商会的相关人员进行配合。”
“？”
在里贝尔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之时，艾莫继续说道，
“与谈判时不同，既然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便是交易伙伴了。而且，即使无名餐厅的部分进行了交接，我们还是依旧有关联的。毕竟，四角学会和曜金商会，真正与伯爵阁下进行交易的原因，是因为选择阁下。”
艾莫说着，补了一句让里贝尔很不安的话语，
“而且，‘四曜基金会’的成立，还需要日后伯爵阁下的鼎力相助。”
“...”
天啊，不会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吧？
不会真的他碰见的每个人都是魔鬼吧？
里贝尔有点慌了。
“说起来，这个夜间大游行的活动，应该是伯爵阁下原定计划的重要一步吧？这样突然施行，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里贝尔无奈的说着，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还计划呢...这一个个有着“自由”意志的大活人，自己到处乱跑的情况下，能制定出个鬼。
所以，那些策士型角色，是怎么做到算无遗策的？
是提前将计划里的人物，可能做出的行径也预算进去吗？
唉——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尔便和艾莫，快速的讨论了一下具体的事物。最后决定，在两个小时后，正式开始夜间大游行。
而一切商讨完毕之后，两人告别之际，艾莫像是有感而发的说了一句。
“伯爵阁下，还真是不适合当一位商人。”
也不知道是批评还是夸奖的里贝尔，只要耸了耸肩，默默的收下了艾莫的评价。
而直到艾莫离开之后，里贝尔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些。
明明，他与艾莫商讨的，不过是将他主导的，本来就要执行的事情提前了一些，即使没有外力也能达成。与艾莫商讨的目的，也不过是情况紧迫的情况下，临时得到更多的人手。
并且，在无名餐厅已经归属四角学会的现状之下，这场夜间大游行的举行，只会让艾莫等人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偏偏，交谈的流向，好像一副他欠了艾莫什么天大的人情一般...
还真就如艾莫所说，他完全不适合当一名商人。
虽然，里贝尔有点想破罐子破摔，以后再也不和人交易或者谈判什么的。
不过，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自己该找一个代理人，经纪人之类的角色，代替他完成不擅长的事情。
嗯...两次的“交锋”都为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艾莫，肯定是首选。但他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将这位四角学会与曜金商会的大人物挖来。
...
深夜。
在里贝尔的指挥之下，无名餐厅的相关人员，全部超负荷的运转了起来。
大游行即将到来的夜晚，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
...
对于城中，即将展开的大型活动一无所知的王室城堡之中。
在二层的谒见厅，端坐于华丽程度不亚于王座的中心座位之上的夏洛尔，拿着一封信件，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不过迟迟没有将信封拆开。
“怪盗的挑战状？”
在座位的下方，身着着骑士服的侍卫，战战兢兢的进行着回应。
在一名带着温柔笑容的美丽少女之前，这名侍卫却好像在面对世间最恐怖的事物一般，从盔甲的缝隙中滴出的汗水，在浸湿着厅中的红色地毯。
“你们该不会，真的在破解怪盗的谜题吧？怎么可能真的会有怪盗，真心实意的想与你们进行对决呢？这样的举动，显然只是在引起骚乱。”
听着夏洛尔像是责备的话语，侍卫的恐惧开始成倍的膨胀。
他想起的是无数可怖的传闻，以及日渐空荡的城堡与侍卫营。
“不过，怪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从时间上来讲...”
座位上的夏洛尔，显然无法感受到侍卫的心情，她只是自言自语着，然后轻轻侧着头思绪了片刻，
“她们不应该，都死了吗？”
又是思考了一阵，夏洛尔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难怪，那座城市只是发生了一些动乱，并没有彻底毁灭...”
夏洛尔似乎很是开心的鼓了鼓掌，
“看来，伯爵大人也是一个骗子呢。”
夏洛尔站起身，走到了侍卫的旁侧，
“去找杰琪，让她拿着领域展开类型的圣物...算了，我自己去吧。抓怪盗这么有趣的事情，大概也无法遇到第二次了。”
说着，夏洛尔便踏着优雅的步伐，准备离开谒见厅。
而未等跪着的侍卫松一口气，却听到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
发觉夏洛尔停留在了自己的身旁，侍卫只感觉意识一片漆黑，理智都在被绝望所淹没。
但最终，夏洛尔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只是轻轻的用手掸了掸侍卫肩头的灰尘，便留下已然瘫倒在地毯上的侍卫，再度的离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夜间大游行（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莱莎...你疯了吗！”
王室城堡花园连接的仓库之中，莉莉九十九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仓库门口。
即使外貌陌生，她看到的依旧是无比熟悉的身影。
就连那以男性的外形，做出女性姿态所带来的别扭的感觉，也同样令莉莉九十九感到怀念。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而且，是姐姐，是莱莎姐姐！”
一如既往，一旦上头就忘记了自己在扮演他人的莱莎，很是恼火的说道。
“你！不，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现在还来得及，快逃走吧莱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莉莉九十九，显然还没从莱莎出现在面前的冲击缓过神。但是，她像是本能般的，试图驱赶着莱莎。
莱莎具备什么样的能力，莉莉九十九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很清楚，正常情况之下，“怪盗”是没有任何将其抓获的方法的。
但，世间之中偏偏具备着一些“不正常”的情况。
与那位仿佛能一眼看穿许多事物的伯爵一般，在莉莉九十九的心目中，那位王女也同样是无所不知般的存在。
“是莱莎姐姐！”
再度强调了一遍之后，莱莎和莉莉九十九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对峙。
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清楚的知道莱莎现在的状况到底有多危险的莉莉九十九，按捺不住再度开口。
“你怎么还不走？”
“我在等你过来！”
以全然不退让的坚定口吻，莱莎如此的说道。
“所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我和你一起回去，到底又要回到哪里？你真的笨到这种程度了吗？我已经不能再回到你那边了，因为我是背叛者！”
像是彻底被莱莎激怒一般，莉莉九十九愤怒的嘶吼着。仓库之中回荡着的声音，让人难以想象，是从一具只比手掌大出少许的身躯之中，所呐喊出来的。
“背、背叛者...”
“是！就是背叛者！早在遇到你们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立下誓言，成为会长最忠实的仆从！我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这座城市里到底在发生什么！是我一直在心中嘲笑着无知的你们，是我不断的向秘仪会汇报你们的状况，是我试图引导着你们，成为会长手里的操线人偶！是我...”
“没关系的！”
莱莎以不亚于莉莉九十九的声音，大声的喊道。
“哈啊？”
“就、就算你是背叛者，你背叛的也只不过是里贝尔而已！我们都不怎么喜欢他嘛，背叛几下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你又没有背叛怪盗团，所以...啊，里贝尔那个家伙好像也是怪盗团成员来着。总之，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里贝尔又没因为你的背叛，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明明是一番很不讲理的话语，但是由真的缺了胳膊的莱莎的嘴中说出，却有了一股怪异的说服力，
“他一定会谅解的...大概！不要看他平时总是板着那张脸，但他其实是个很友善的人...大概！就像现在，我瞒着他跑来了王宫这里，他知道了也不会生气，只会理解我们的...大概！”
说着说着，莱莎的脸反而开始泛黑了，
“没救了！我们一起逃到谁都认不出我们的地方吧！”
“莱莎——！”
将身躯弯曲成弓型大喊了一声之后，席卷莉莉九十九全身的，是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她现在，能切身的体会里贝尔对于莱莎的评价。
“那是一个，即便什么都知道，也依然在状况外的奇人。”
轻舒了口气，莉莉九十九沉下面孔，挥动起了手臂。
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人偶线，几乎瞬间就沾到了莱莎的义肢之上。
而在人偶线的牵引之下，莱莎完全失去了半边身躯的操控权。甚至于，在莉莉九十九的操作之下，莱莎被拉着义肢腾空了起来。
“这样，你应该也明白了吧？我们，从来就不在同一个阵营之中。我之所以为你安装义肢，也是为了在里面动更多的手脚，方便万一的时刻来操纵你，达成我的目的。”
莉莉九十九冷声说道，接着就打算将莱莎远远的丢出去。
这样一来，她就算是彻底断绝了自己最后的念想。
莉莉九十九没有想到，她真的可以再见到莱莎一次。也没想到，和莱莎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与其说是感动，她的情绪似乎一直在愤怒的状况之中。
她觉得，即使抛开了人偶的这一层身份，她也注定与莱莎是格格不入的，生活在不同世界之中的存在。
所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莉莉！你知道我为什么加入了怪盗团吗？”
被挂在半空之中的莱莎，焦急的说道。
本身她的战斗能力就有限，再加上一条手臂被操控，更是完全无法抵抗莉莉九十九。
而一度起势的莉莉九十九，在莱莎的话语之中，暂时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这件事，她确实有些好奇。
“我出身在一个很～大的家庭之中，然后是家中最小的那一个。”
“...”
莱莎一张口，莉莉九十九就皱起了眉头。
“从小到大，哥哥姐姐一直在欺负我！所以我从小就决定，如果以后有了弟弟或者妹妹，我一定要全心全意的照顾她，让她成为世界之中最幸福的那个人。”
“...”
这种话你对你的父母说好不好？
“然后，那天布莉姬特姐姐就跑到我家里来偷东西！但是，因为我的缘故，布莉姬特姐姐只拿走了原定计划里的一半！”
莱莎得意的说道。
“...”
你得意什么！
莉莉则是继续无语的在心中吐槽着。
“布莉姬特姐姐说我有成为怪盗的才能，邀请我进入怪盗团。但是，即便我每天都过得都浑浑噩噩，也不至于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加入一个可疑组织对不对？”
莉莉九十九选择保持质疑的态度。
“但是，当布莉姬特姐姐说，她还看中了一个人。所以，我当时立刻加入，就能成为怪盗团的次女，能当别人的姐姐的时候，我就立刻同意了。”
“...哈？”
“所以，对我来说，‘妹妹’就是世间最重要的事物！”
“谁管你啊！”
终于，莉莉九十九忍无可忍的脱口而出。
在这紧迫的关头，莱莎刻意拖时间，就是想说这种鬼扯的事情？
虽说在无名餐厅与莱莎一起行动的时候，莉莉九十九就隐隐觉得莱莎这个人有点问题，但她万万没想到问题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总之，我就是想向你传达这些事情，告诉你对我而言，你到底多么重要，莉莉！所以，放我下来吧，转达完毕了的现在，我会乖乖离开，不继续给你添麻烦的。”
轻舒了一口气，似乎变得正常了许多的莱莎，用着已经喊的有些哑了的声音轻柔的说道。
而心绪已然无比复杂的莉莉九十九，也只是默默的将莱莎放了下来。
但就在莱莎落地的那一瞬间，莉莉九十九发现这名从来没有形象可言的怪盗，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横跳将全身纠缠在人偶架的边缘，牢牢的将其环抱住了。
“阿哈！这样你就没办法把我丢出去了！”
“你...”
气结的莉莉九十九，差点一口气没有缓上来。
“少啰嗦，什么危险不危险。这个地方危险才正好，如果你不和我回去，我就一直挂在这里！”
虽然姿势颇为滑稽，但是莱莎展现出的气势，却充斥着毫不退让，
“实际上，莉莉你也是想和我一起回去的吧？不然，也不会只是在说你回不去，而是不想回去。而且，如果你真的是你口中，和我们不同阵营的。你也不会只是试图将我赶走，大可以将我抓起来，献上去！也不是我自满，我觉得这个王国之中的任何人，都应该对我这名怪盗感兴趣的。”
再次放平声音，莱莎缓缓的诉说着。
“我...”
而莉莉九十九，又因为不同的原因，陷入了语滞的状况之中。
她不觉得，莱莎有着洞悉人心的智慧。
所以，连莱莎都在看穿她的想法，只能说她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除此之外，你一直在警示着我离开。但另一方面，真的等要和我彻底切割的时候，又愿意停下来听我说些无聊的事情。”
“所以，你就故意赖在那里，拿自己当威胁，逼迫我跟着你离开吗？你的行径太卑鄙了...”
“没办法的吧？”
莱莎的语气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无奈，随即又激昂了起来，
“我的妹妹，居然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那我哪里还有挑选手段的余裕！”
“真是乱七八糟...”
莉莉九十九，垂下了头。
旧王都之中，正在发生着惊天的事件。
巨大的力量，旷日持久的神秘与怪异，还有居心叵测的各方势力，在漩涡之中角力。
而她与莱莎明明也是处于这场漩涡之中，但是莱莎却从来没有提及这些“重要”的事情。
比年龄还不到两岁的妹妹，更加愚钝的姐姐，如同暴走的马车，彷如不受一切纠葛的限制一般，横冲直撞的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在这里。
在莉莉九十九还在纠结于“人类”还是“人偶”这种迷惘之时，突然跳出来的莱莎，则是拿出了“妹妹”这种更加抽象的答案。
莉莉九十九，能感受到莱莎那无比真挚且纯粹的情感。
只是，只凭这样的情感，真的可以冲破现在已然立起的，诸多的障碍吗...
“莱莎...”
“莱·莎·姐·姐！”
“我...我和你想象之中是不同的。我从来就不是那名，天天像是没有烦恼一般，在你的身旁游荡的，纯真无邪的怪盗团四女...”
重新抬起头之后，莉莉九十九没有了之前的恼火，而是满面的苦涩。
“没关系的。因为我经常在扮演别人，所以我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许多张不同的面孔。而这种复杂性，才是将一个人扮演得‘真实’的诀窍。就像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也是很精明、出色、且具备智慧的人。”
“怎么可能嘛...”
莉莉九十九看着现在还在通过打趣，抚平她心绪的莱莎，带着哭笑般的表情说着，用双手揉了揉溢出了些许泪花的眼睛。
对她而言，在莱莎打开仓库门的那一刻，昏暗的内心之中就真的照射进了一束光芒。
“...”
而其实并非是在打趣，很是认真的在说的莱莎，只是心情复杂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之后，莱莎再度开口，
“莉莉。人生呢，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旅程。所以，旅程之中，出现了迷失道路、迷失自我的现象，是很正常的事情。关键在于，在你迷失的时候，有没有像我这样优·秀·的·姐·姐，陪伴在你的身旁，为你指明道路或者陪你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所以，我们一起回家吧，莉莉。虽然，发生的很多事情，我真的不懂。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犯下了什么不可弥补的过错。但即便真的有，我、依文娜还有呃...总之，我们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听着莱莎尽情的胡闹了一番之后，最后才说出的饱含真情的话语，莉莉九十九很想再控诉一次自己的二姐，真的是很卑鄙。
这...
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莱莎...姐姐。”
“嗯！”
“之前那番话语，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当、当然！”
当然大部分是布莉姬特姐姐说过的！
但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姐姐的就是她的？
所以，莱莎一点都不心虚。
松开了环抱着的人偶架，莱莎快步的走向莉莉九十九，想要尽情的拥抱一下这些天让她无比心忧的，令人操心的妹妹。
但是，就在莱莎走向莉莉九十九时，小巧人偶原本如同融化了一般的柔和面容之上，却逐渐展露出了惊恐。
只见，随着莱莎每踏出一步，她身上的怪盗伪装就会随之散去一些。
眨眼之间，莱莎便变回了原本的姿态。
...
...
咻——砰！
仿佛有什么庆典展开一般，巨大的烟花接连的在空中绽放。
而与这突如其来的欢庆完全无关，依旧昏暗的花园仓库周边，被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大量城堡侍卫所团团的包围了起来。
不多时，侍卫组成的人群，从中分开了一条道路。
身着盛装，拿着古朴提灯的少女，从中缓缓的踏步而出。
“初次见面，怪盗小姐。”
清了清嗓子，夏洛尔对着由于昏暗，只能看到怪盗半边身躯的仓库之中出声道。
“从你的力量来判断，你应该是‘次女’莱莎。”
周边的嘈杂，似乎根本无法压住这位王女的声音。
“看到你没有死，我很高兴。”
夏洛尔的面庞上，露出了那完美无缺的笑容。
“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所以，能给我签个名吗？”
...
砰！
又一朵烟花爆裂时产生的亮光之下，夏洛尔的身影，被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人偶军势
对于城堡的第三花园，一直都有着各类匪夷所思的传闻。
其中，传播的最广，也最为人所知的，自然是花园之中有着被诅咒的人偶。
并且，不只一具而是一群。
再加上，在整个王国掀起各种波澜的怪盗，换做常人肯定是不想踏入有这两类存在混杂在一起的仓库的。
但是无畏的，或者说不得不无畏的王室近卫与城堡侍卫，都在夏洛尔的命令之下，一齐的前行近一步的包拢起了仓库。
仓库有着前后两个入口，并不狭窄，但是却也无法涌入很多人。
所以，为了保证围捕的成功，众多侍卫采用的是层层递进的方式。
而仓库之中，发现自己的伪装突然自主解开之后，莱莎的脸色无比的难看。
不提没有了变身的能力，莱莎基本就是名稍微强一些的普通人。不提变身能力的突然解除，代表着对方拿着强大的圣物。就只说上次变身被人强行解除时发生的事情，为莱莎造成的心理阴影，就已然让她全身都处于僵直。
“所以我说过的...”
莉莉九十九也慌乱的看着已经被彻底堵上的两端的仓库门，看着已然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仓库周边的侍卫。然后，她转过头，看了眼关键时刻，真的完全靠不住的莱莎。
“莱莎姐姐，有带着烟雾吗？”
“嗯...可是只靠烟幕...”
莉莉九十九不由分说的操控着操偶线，让莱莎的义肢自己将她携带的怪盗道具，全部扔到了地面上。
而下一刻，小巧的人偶的双目中，展现出了决然的目光。
陡然间，无数轰鸣之声叠加而起，凛冽的强风爆散，将呆立中的莱莎吹倒。
在侍卫们接近仓库之前，整座仓库便炸裂而开。
大量五颜六色的烟雾腾空而起，转瞬之间便将周边全部囊括了进去。
但是，烟幕出现却未能持续太久。
只见，在侍卫队列的末端，有两名高大的王室近卫，用手张开着两个无比肮脏、布满着脓状液体与霉迹等事物的丑陋盒子。
盒子之中，皆是一张血盆大口，竭力的吞噬着周边的事物。
两名持着盒子的近卫，身形与面容都大加扭曲，仿佛在承受着剧烈的痛苦。而这两个盒子的用途，自然不是只用来折磨近卫。
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几乎用上了莱莎所有的存货，造成的大范围烟幕，竟然就被盒子里的血盆大口吞噬殆尽。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们用这么经典的方式逃走呢。”
在侍卫的保护之中，夏洛尔笑着说道。
对于莱莎以及莉莉九十九，出现在爆开之后变得空旷的仓库残骸之中的情景，她显然很满意。至于，竭力的关上盒子之后，轰然倒下的两名高大的近卫，她显然完全不在意。
而莱莎和莉莉九十九，也看到了夏洛尔的身影。
莱莎并非没有见过夏洛尔，但是比起当时在晚宴那带有一些神秘氛围的王女，现在的夏洛尔却给她带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身为怪盗，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磨炼出的直觉，清晰的告诉着莱莎，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妥协回旋的余地。
不如说，从夏洛尔拿着圣物，带着大量的侍卫来到仓库之时。她内心的打算，就不是如口中所说，想要与她这位怪盗“亲近”。
莱莎也想不出，夏洛尔将她抓起来会做什么。
但必然，不会是作为贵宾精心招待。
“莉莉——！”
突然间，夏洛尔语调高昂的喝了一声。
随即，莱莎看到的是莉莉九十九遍布全身的战栗。
莱莎也不知道现在她还能做些什么，只是伸手去抱住了近在咫尺的莉莉九十九。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如果不知道这人是莱莎，莉莉九十九还以为她是突然倒戈了，想要限制她的行动。
而且，从状况来看，即使是说夏洛尔正在对她下命令，让她抓住怪盗，也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莱莎这行为还等同于将自己献上。
真的是损人又损己...
而莱莎依旧不是很在状况中的举动，却坚定了莉莉九十九的决意。
“非常抱歉，夏洛尔殿下！”
随着莉莉九十九的声音，从仓库的废墟瓦砾之中，漂浮起了四十七具，也便是残留在莉莉九十九身边的，所有莉莉人偶。
同样的红发，同样的美丽仪容，同样的少女姿态。
除了服饰、装饰不同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精致人偶，这一刻展现出了更多的不同。
只见，一具具的莉莉人偶在莉莉九十九的操控之下，露出了她们真实的面目。
没有内脏、没有棉絮、本应空无一物的人偶体内，隐藏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彷如有狂风在肆虐的仓库废墟之中，环绕着莉莉九十九与莱莎的数十具莉莉人偶，开始亮出“獠牙”。
狂乱的情景之中，夹杂着无序的火舌、爆风、光束、利刃等等。
比起严阵以待的侍卫，更像是一个军队的莉莉人偶，向着四面八方包拢着它们的阵列开始进行强袭。
一时间，嘶吼、哀鸣以及爆裂之声不绝。
面对灵活小巧的莉莉人偶，侍卫们好像彻底失去了分寸。
近距离之中，莉莉人偶迅捷的绕开着侍卫们的攻势，在视野的余光之中挥舞利刃，让不断的血色之花盛开。
中距离之中，利用着魔导具与弓矢、飞刀等投掷类事物，莉莉人偶们也依旧在压制着还没有适应突然爆发的战争，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迸发出惊人战力的对手的侍卫与近卫。
远距离，也便是莉莉九十九与莱莎所在的最中心处，一张散发着光芒的巨大魔法阵呈现在半空之中。魔法阵的六芒星符号的节点上，分别站着一名莉莉人偶，彰显着它们正在筹备一项大型魔法。
一时间，整个战场仿佛都只能看到活跃着的莉莉人偶。
而大量的侍卫们，就像是一张张能提供鲜明表情的背景板，不仅被压制还屡屡被莉莉人偶的攻势，打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若非侍卫的数量足够多，粗看去也有数百人，可以第一时间堵住缺口。
否则，被包围的怪盗与人偶，甚至有突围出去的可能性。
“是不是有些做过头了呢？”
看着节节溃退的侍卫，夏洛尔又开始了低声的自语。
只不过，她的目光完全没有停留在侍卫们的身上，而是在看着穿梭在战场之中，以童话般的姿态展现出分外勇猛的莉莉人偶。
“这不是比‘本身’都要强了吗？”
夏洛尔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想到，她对于莉莉人偶们的改造，居然以这种方式“回报”到自己的身上。
而此时此刻，中心由六名莉莉人偶在构筑的大型魔法阵，已经变得极为的凝实。
这个魔法阵在孕育的事物，看似是魔法，实际上却是神明的力量。
因为，这六具莉莉人偶的身体之中，隐藏着的是一件一分为六的圣物。
片刻之后，侍卫与近卫们似乎终于适应了与人偶们的抗衡，将一具又一具的人偶打落，收缩之前因人偶们的爆发而一度扩开的包围圈。
但同时，最中心的魔法阵，也孕育出了“神迹”。
“坠星的箭矢。”
样式格外简洁的箭头已然漫出了魔法阵之外。而无论这箭矢的外貌再怎么朴实，在场之中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从魔法阵，从箭矢本身所溢散出的，仿佛让周边的空间都在颤动的，巨大的力量。
巨大的箭头，对准的是夏洛尔。
虽然，瞬间就有几名近卫迎上，抵挡在夏洛尔的面前。但在箭矢带来的压迫感之下，身着重盔的近卫，看起来却如纸般的脆弱。
同时，围攻人偶军团的侍卫们，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想要阻止坠星之箭的发射。
唯独，夏洛尔依旧从容的望着尖锐的箭头，近一步凝视着在魔法阵后方的莱莎与莉莉九十九。
“莉莉，离开我你是活不久的。所以，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难道，你不想永远的留在，我所勾画出的理想世界之中？”
另一边，之前一直在躲避着夏洛尔的目光的莉莉九十九，终于像是鼓起勇气般的与夏洛尔正面相对。
“对不...”
“她一点不想！”
“...”
侧过头，无语的望了一眼情绪很是激昂的莱莎，莉莉九十九操控着莉莉人偶，发射了坠星的箭矢。
...
...
“会长！”
“冷静，杰琪。我不可能会有事的吧？”
王室城堡之中，姗姗来迟的杰琪，单膝跪在夏洛尔的面前。
像是在安抚对方的惊慌一般，夏洛尔将没有提着提灯的手伸出，交由给杰琪轻轻的亲吻。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道向着远方的天空疾驰而出。又像是彗星又像是划破天空的利刃般的白色光芒。
在最后的一刻，莉莉九十九调整了箭矢的发射角度，将其射向了遥远的天空。
“果然，会飞的存在都很棘手呢。杰琪，我也想上空中看一看。”
杰琪恭敬的应声之后，起身酝酿了片刻。然后，她的身后仿佛出现了透明的羽翼一般，整个人伴随着轻风漂浮。
抱起夏洛尔之后，杰琪腾空而起。
俯视着下方，夏洛尔最先看到的是仓库周边的狼藉。
除了那彻底化为废墟的战场之外，还能看到已经全部四散而落的莉莉人偶，以及东倒西歪了至少几十人的侍卫。
“相对于高层次的力量而言，表侧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一些。限制也太多。”
夏洛尔如此的评价着。
实际上，之所以侍卫与近卫们，面对莉莉人偶表现不佳，有很大原因是在夏洛尔手中的提灯之上。
这盏提灯展开的领域，不仅让莱莎的力量失效，还导致了侍卫与近卫们无法使用来自于神明的力量。
而相对的，莉莉九十九以及她能操控的莉莉人偶，都是很特殊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哪怕这些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表现不堪，夏洛尔却不怎么恼火。
“舍弃了莉莉人偶，又耗尽了自己的力量...真是愚蠢。”
对莉莉九十九也进行了一下评价之后，夏洛尔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侧。
“哦？不知不觉，这座城市好像变得相当热闹了呢。”
看着远处，已然有灯火通明迹象的旧王都，夏洛尔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情。
颔首稍微思考了片刻之后，突兀的响起的夏洛尔的笑声，开始在城堡上空回荡。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笑完之后，夏洛尔嘱咐起了杰琪，
“去备一下马车吧。作为这座城市的‘主人’，我们有必要去警告一下深夜扰民的伯爵大人。而且，虽然融入人群之后再想用正规途径抓住，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让来到我城堡里造访的怪盗...就这么逃走。”
依旧没有多少火光的王室城堡周边。
时而闪起的亮光，伴随的是一道被拉的格外修长的影子。
...
...
天空之上。
被“坠星的箭矢”拖着在天上飞的莱莎，不断的吱哇乱叫。
虽然她不恐高，也有飞檐走壁之类的能力，但是义肢被绑在急速飞行的箭矢之上，与失重之感一同翱翔，也着实是个吓破人胆的体验。
等吃够了天上的冷空气之后，莱莎艰难的拖着一根深深勒进手掌，让她的手看起来都有些血肉模糊的细线，将莉莉九十九抱在了怀里。
“莱、莱莎姐姐...你真的是...”
“嗯哼！所以说，我其实也是很精明的！”
莱莎带着些许的得意，些许的怨气说道。
她也说不清她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莉莉九十九要将自己留在那里，只让她从夏洛尔的手中逃离的。
但是，既然那莫名的悲壮感依旧存在，莱莎就不想冒险。
所以，在仓库废墟第一次抱住莉莉九十九时，莱莎就照葫芦画瓢的以“人偶的手段”，将操偶线也环在了莉莉九十九身上，让她和自己连接在一起。
而果然，莉莉九十九在突然偏转坠星之箭射击角度之后，只打算让莱莎逃离。而箭矢起飞的那一刻，陡然发现自己也被连上了的莉莉九十九，便带着由自内心的一声惊呼，与莱莎一同飞向了高空。
“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所以，还不如让我留在那里。反正，我...我以后大概也无法再...”
莱莎能听到，莉莉九十九的声音，是一种来自于身髓深处的虚弱。
莱莎同样能感觉到，莉莉九十九原本那柔软、温暖得与人没有区别的身躯，在她的怀抱之中逐渐具有棱角、逐渐变得冰冷。
莱莎也理解到。
这一次，她可能真的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
“我、我们接下来要怎么下去呢？”
莱莎强打着精神，像莉莉九十九询问。
之前还像是刀子一般的迎面风，此时也柔和了下来。
说明，坠星的箭矢并不能真的把星星射下来。它，飞不了多久了。
“等到箭矢消失...”
“消失？呜啊——！”
话语间，巨大的箭矢就真的彻底消影无踪，高空中的莱莎也垂直的向着地面坠落了下去。
直到，一声清脆的“哗”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莱莎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因为，她的义肢手臂，此刻就像是开花了一般的展开，然后从中冒出的布片与手臂的原有部分组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滑翔翼般的事物。
“...”
莱莎现在算是相信，莉莉九十九之前真的在对自己的义肢做手脚了。
...
从半空，并不是很极速的滑翔而下，莱莎看着下方阿斯卡特的情景，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第二百六十七章，哈古与维迪奥
在新梅王国之中，旧王都无疑是魔导灯被架设的最为密集的城市之一。
但到了夜晚，这座城市主体还是昏暗的。
可这一天却不同。
伴随着不断升空的嘈杂的烟火之声，一道道明亮的灯火，在城市的各处亮起。
从高空俯视着大半座城市的莱莎，此时便看到了一副“绝景”。
城市之中，宛如有三条灯火构筑成的河流，在蔓延着。
而这三条河流所到之处，前一刻还昏暗的城区，下一刻便如同被火焰点亮了一般，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如同有在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随着三条河流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而不久前还在沉寂的阿斯卡特城，逐渐的成为了一座不夜之城。
身为怪盗的莱莎，自然明白在这么一座热闹起来的城市之中，她想要潜藏起身形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而她也隐隐看到，正在点亮整座城市的三条“河流”之上，分别是无名乐团的三名演奏者。
约翰、谢丝塔以及依文娜。
似乎是由许多大型马车连结并且加以点缀的交通工具之上，为三人留出了巨大的空间作为舞台。
舞台之上，身着着华丽的礼服，戴着象征着乐团成员的面具，三名演奏者分别在城市的不同处，奏响着各自的旋律。
即使，是在无名餐厅之中每日都可以见到的再熟悉不过的人。
但每次三人登上舞台时，莱莎还是会感到她们有些许的陌生。
此时此刻，莱莎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在深夜时分试图让整座城市翻腾的，正是无名餐厅。
对于“夜间大游行”的计划，莱莎也是知晓的。因为，她本来也会是这场活动的参与者之一。
看着在夜间大游行的策划之中，里贝尔将无名餐厅至今积累起来的种种元素加入其中。
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是莱莎也可以肯定，一场在夜间，且会慢慢的在整座城市之中巡回的，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的移动庆典，绝对是一次无比有趣的活动。
同样，莱莎也知道，无名餐厅的归属即将被里贝尔转让出去。
所以，这场夜间大游行，是里贝尔可以利用他亲手在旧王都建立起的种种，做出的最后一件事情。
这是一场，对里贝尔而言很重要的活动。
是在逆境之中的里贝尔，进行绝地反击之时，很关键的一个部分。
也是本应不该在这种深夜的时分，仓促的被展示出来的活动。
但是...
在天空之中徐徐降下的莱莎，依旧呆滞的看着下方的一切。
看着这座仅仅为了她而点亮的城市，她的视线也变得些许的模糊。
...
...
旧王都之中。
跟着以依文娜为核心，沿着城中中心主干道前行的大游行队伍的一辆黑色马车之中，疲惫不堪的里贝尔扶着额头思考着。
他本以为，他在旧王都里的处境，大概无法再糟糕了。
而现在，他知道之前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太过于乐观。
如果问，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去救助莱莎。里贝尔觉得，肯定是会有的。
又或者说，即使将整座城市搅动起来，莱莎直接陷在夏洛尔的城堡里，没能逃出来，那一切都不具备意义。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做着最糟的打算，拿出最大的力度去接应莱莎。
因为！
莱莎是擅自行动，她的状况里贝尔完全不知道！
打个比方就是为了能确保弄死不知道藏在城中哪里的某个人，里贝尔只能用最大规模的AOE进行攻击...
啧。
不小心有心声流露出去了。
莱—莎——！
无论怎么平复心绪，还是会想着想着就变成咬牙切齿状态的里贝尔，长舒了口气放弃了思考。
此时，在他的对面，也就是马车的车厢之中，其实有位陌生人。
又或者说，并不完全陌生。
这名头上戴着三个帽子，脖子上围着七种颜色的围巾，身上套了不知道几层衣服，就连鞋子都穿了好几只的古怪中年男性，便是四角学会里一直只闻其名却不见其人的哈古教授。
一位选择困难症比里贝尔想象中更为严重，且专攻历史方面的真正的学者。
或许是因为穿越之后，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冒险家的缘故，里贝尔遇到的都是些较为“普通”的人。即使有些奇形怪状的，但多少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而这位因为臃肿的穿着占据了至少三人份的座位，让宽敞的马车车厢都变得拥挤的教授，算是让里贝尔涨了见识。
又或者说，这位教授屈尊在四角学会，没去当冒险家，着实有些浪费天赋了。
之所以哈古教授会在里贝尔的马车里，是因为里贝尔在要求四角学会的援助时，顺便问了一声这位算是他半个笔友的怪人，能不能在今天见上一面。
因为，里贝尔有种感觉。这一日之后，他就没有时间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为自己找来外援的机会。
“初次见面，坎普雷特阁下，今日可以和你会面，我感到十分的荣幸。”
在马车的行驶途中，哈古教授突然很是突兀的这么说道。
而里贝尔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应过来，这位早就在十多分前便上了马车的教授，直到现在才选出了用来寒暄的语句。
“...”
里贝尔无语且斟酌了一下之后，才平静的开口，符合礼仪的报出了他的全名。
然后，他看到哈古教授又僵住了。
“...”
行吧，再过个十来分钟，估计就能听到哈古教授的全名了。
摇了摇头，再次的感慨着四角学会的教授，真的没一个靠谱之后，他将目光转向了身旁。
是的，马车里其实还有个人。
但是她的存在感实在太低，所以先前才跟消失了一样。
“你是有什么，可以降低自己存在感之类的圣物吗？”
“哈啊？”
最近将红发染成了偏棕的颜色，且现在姑且身穿着一身晚礼服的斯佩西，吊起眼角白了里贝尔一眼，一副随时有可能将他按到墙角的不爽态度。
“咳...”
看来不是了。
里贝尔连忙转移话题，
“你一直在盯着大游行的队伍，难道是也想登上舞台表演？”
虽然是临时准备，但毕竟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所以加上四角学会的帮助，大游行的车队本来是可以更多一些的。
但依旧只有三队的原因，是因为能在移动的舞台上表演的人员有限。
所以，早知道斯佩西有兴趣，里贝尔说不定就会增加一个车队了。
至少，斯佩西的外形不错。且那莫名新潮的穿衣搭配风格，说不定还能在旧王都引起特殊的浪潮。
至于在舞台上表演什么...把一堆名贵的食材做成兔食？
“怎么可能想登台？如果是原来计划的大游行也就算了。这场大游行，只是在深夜扰民而已。即使会散发大量的魔神卡，即使有乐团成员的精心演奏，即使能看到罕见的幻兽阵列。对于这场大游行，肯定是负面评价居多。而大家都讨厌的活动，想来是无法举办第二次了。”
斯佩西托着腮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而听着斯佩西趋近中立视角的客观评价，里贝尔也知道对方说得都是对的。
不过，一场本应广受好评的活动，变成现在这样，里贝尔也没多少感觉了。反正，无名餐厅已经转让出去了，剩下的就交给艾莫教授去头疼吧。
“还有就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说，你很不擅长找借口绕圈子。”
“呃...”
被斯佩西直白的点破，里贝尔有些尴尬，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就代表没有，
“你是不是，有位兄长在真王教会里。能问问，有关于他的事情吗？当然，你不愿意提及，可以当我没有问过。”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还是直接的问出了口。
他有所顾虑，一方面是对面有位陌生的哈古教授，另一方面是因为公演那日斯佩西兄长那些语焉不详的话语，可能代表着他与家族之间有些不愉快。
“嘿诶～平时完全把我忘记了，只有能用上我的时候，才想起我吗？”
斯佩西拉着长调，依旧带着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检视着自己五颜六色的指甲，带着颇有深意的话语说着。
而就在里贝尔想解释两句，但是找不出什么很好的狡辩话语时，斯佩西再度开口，
“算了。好像最近你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的样子。我能帮上的话，就帮帮你吧。毕竟，无论你身上的事情有多麻烦，也及不上我身上的。我还指望到时候你帮我呢。”
斯佩西带着一丝略有狡黠的笑容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在心中连连冷笑。
这发着龙套光的小配角说什么呢？
她身上的事情，再麻烦能比有魔女、穿越者、神秘组织、王室掺杂着的事情更麻烦？
如果真能，他里贝尔的名字以后就倒着写，叫尔贝里。
“嗯...让我想想。首先，你应该说的是那个在真王教会里的兄长，应该是维迪奥。”
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后，斯佩西开口说道。
维迪奥...迪奥...
里贝尔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神情。
他觉得这样的名字，应该是世界里庞大的基数与随机量之间产生的悲剧。
“他说他现在已经不是菲尔纳家族的人，这又是...”
“是因为他做的一些事情，与家族之中产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他被家族除名了。”
“一些？既然都会被除名，肯定不是一些的程度吧？”
再怎么说也当了这么久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便宜家主，所以这些事情里贝尔还是懂的。
“嗯，确实不算一些。简单来说，就是当初我们家族之中分成了两派，姑且算是激进派和保守派吧。激进派的主张，就是全身心的投入‘梅布莱恩反抗军’，全力的复兴梅布莱恩王国。而保守派，就是觉得虽然现在没有爵位、名誉受损，但是生活方面并没有太多的不便。所以，没必要在反抗军之上押注，保持最低限度的联络就足够了。然后，甚至可以向现在的王室与宰相献媚，以求恢复爵位与领地。”
斯佩西大致的概括道。
而里贝尔也点了点头。
从现在听来，里贝尔觉得这两派都挺有问题的。
里贝尔的穿越者眼界，让他知道这种复兴想要实现很困难。所以激进派全身心投入，只是踏上一条八成会沉的泥船。
而保守派虽然看起来圆滑一些，但是指望他人施舍般的将领地归还什么的，只能说是梦里什么都有。
“维迪奥是哪一派？”
“他是保守派，又或者说，大家都认为他是保守派。”
斯佩西说着，没有声音的轻叹了一下。
而里贝尔也看到，这位总是咋咋呼呼的少女，脸上露出少见的忧容。
“维迪奥在保守派之中，一度被捧到了高层。而他也用着自己在保守派之中的地位，在他的宅邸里举办了一场宴会，近乎宴请了保守派的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斯佩西顿了顿，
“然后他一把火将来参加宴会的人，全烧死了。”
？
什么？
里贝尔愣了一下，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一个本来很平稳的故事，被斯佩西的最后一句话，一转变为了鬼故事。
“父亲和祖父吓坏了，因为他们其实也偏向保守派。所以，就将维迪奥除名了。”
斯佩西耸了耸肩，以这段话作为了收尾。
“...”
不不不不，这根本就不是吓坏不吓坏的原因吧！
一时间，里贝尔只觉得他听到了一件特别魔幻的事情。而更加魔幻的是，他似乎还能理解这个维迪奥，现在为什么能在真王教会之中，身居高层。
在一股颇为诡异的氛围之中，马车又行进了数分钟后，缓缓停了下来。
就在车中的哈古教授，终于选好了该怎么说出自己全名的时候。
马车的旁侧也出现了一名身着着棕色的风衣拄着拐杖，略微有些瘸腿，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红发青年。
与哈古教授同样，真王教会的主祭代理维迪奥，也选择了只身前来与里贝尔相会。

第二百六十八章，提灯（上）
行驶的马车之中，里贝尔仔细的观察着他对侧的维迪奥。
只是从外观以及暂时的表现来看，维迪奥就像是那种从画中走出来的，标准的老好人、好兄长。
在上马车之前，维迪奥很是有耐心且谦卑的与里贝尔进行寒暄、自我介绍之类的事情。上了马车之后，也是从里贝尔这边获得了同意之后，才与自己的妹妹叙旧。
叙旧的时候，维迪奥像是在顾虑斯佩西的感受一般，压制着自己的激动、热情等等。向斯佩西询问的话语，也只是“过得好不好？”，“生活上有没有不方便”之类的事情。而即使斯佩西颇有种爱搭不理的敷衍，维迪奥也全程保持着赔笑的态度，丝毫没有火气。
甚至，就连身上的装束太过于臃肿的哈古教授，挤压了维迪奥的座位空间，让维迪奥全程只能偏着头，维迪奥也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反而是在顾虑是不是自己的拐杖太占地方。
但无论维迪奥表现出了什么样的姿态，里贝尔真的当真，那他就是真的傻子。
无论是真王教会代理主祭的身份，还是维迪奥曾经的行径，都代表着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由于斯佩西的描述，实在是称不上将话都说了个明白，所以里贝尔其实很想知道，维迪奥放的那把大火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表面上，他是家族之中激进派的间谍，并且由那份功绩即使被家族除名，也在真王教会之中节节攀升。
可里贝尔还是觉得，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遗憾的是，里贝尔也不能开口去询问维迪奥本人，他当时的心理想法。
不然，就会变成这么一副情景。
“嘿，兄弟，听说你一把火烧死了自己的半数亲朋好友？我能采访一下你吗？当时你是什么心情？呐，什么心情？”
...
里贝尔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
至少，现阶段他已经不能再给自己树立更多的对手了。
在里贝尔注视了维迪奥一阵之后，维迪奥的目光也移到了里贝尔的身上。
两人相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进入了正题。
“想必，坎普雷特阁下今日约我夜间出行，是有些事情想要商讨。”
“自然。”
里贝尔说着，内心之中各种想法快速的转过。
维迪奥对他的态度，偏近善意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斯佩西这位妹妹之外。真王教会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关系也相对良好，不然也不会出现家族将人造魔女交易给真王教会，并且一起合作袭击银之歌姬的事情。当然，坎普雷特家族不怎么等于里贝尔的状况，也依旧存在。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其实还有一件称得上是交集的事物。
那便是艾格伊德与梅丽安捣毁真王教会筹建之中的秘密育成所的事情。
也正是那次事件以及后续的真王教会成员大规模被捕的事情，导致真王教会内部也出现了一番动荡。于是，维迪奥才能成为现今的代理主祭。
在艾格伊德与梅丽安都在他的阵营里的现在，如果机会恰当，里贝尔不介意借用一下他们的“功绩”。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斟酌之后，里贝尔再度开口，
“自从我的无名餐厅，推出了魔神卡片之后，旧王都之中便一直有一个古怪的传闻。那便是，梅布莱恩王国的历史之中，那空白的百年间，有魔神的身影。”
“很有趣的传闻。”
维迪奥微笑着说道，
“正是由于那一百年间的事情，是完全空白的。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所以，才会引得众人进行遐想。”
维迪奥继续说道。
他的态度，显然是不置可否。既不承认这件事情是真王教会的手笔，也不否认真王教会对于“历史”的兴趣。
而就在里贝尔打算继续试探的时候，却听见了驾车的塞巴斯，轻轻敲了几下马车前车窗的声音。
里贝尔怔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多了解一下维迪奥的为人，知晓一下他的态度，然后借助这些因素让这场“交易”更加的顺利。
但果然，他不适合当商人...而且，这种不适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与维迪奥进行博弈与周旋。
轻舒了一口气，里贝尔凝着面容，以深沉的声音直接点开了所有。
“据我所知，这些年里真王教会，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状况之中。”
“无论是真王教会本身，还有反抗军本身，都有着想要复兴梅布莱恩的信仰。但是，随着各个组织的逐渐壮大，有一个问题就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就是，真王教会没有神明。”
“原本，旧贵族们所依附的神明，应是光明之神。但显然，光明教会是不会卷进这新与旧的纷争之中的。”
“而没有神明，不仅是无法将信徒们的信仰转换为力量这般简单。没有方向，却不断膨胀的组织，只会越来越缺少凝聚力而分崩离析。”
“所以，维迪奥先生想做的事情，是否是虚构出一位神明呢？”
“一位或者更多，在空白的一百年间与梅布莱恩王国的建立息息相关的，魔神...”
维迪奥听着里贝尔的讲述，没有说什么，只是面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一些。
“维迪奥先生，可能只是在进行一次小小的尝试。毕竟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一旦成功，真王教会便将拥有独有的神明，而维迪奥先生身为神明的使者，也能在教会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我则是想要与维迪奥先生合作，让这‘小小’的尝试，大获成功。”
“真王教会之中，似乎现今还有件令维迪奥先生头疼的事情。”
“那便是，真王教会失去了‘可以成为魔女的人’。”
听到这里，维迪奥的笑容逐渐淡去，面容变得凝重了许多。
“之所以与我的家族合作，交易人造魔女、建立秘密育成所，想必都是为了弥补这件事情。”
“毕竟这件事，远比缺少神明这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真正造成影响的事情，要麻烦得多。因为，随时会有真正的纯净魔女，会借由着旧王都之中积蓄着的力量，降临到这个世界之中。这座城市的‘束缚’被打破的现在，这件事情便更加紧迫。”
里贝尔稍微停顿了片刻，在内心之中集结最后的话语。
“维迪奥先生，我这里有拥有魔女之核的魔女候补。我也身为魔神卡片的制造和发行者，可以诠释有关于‘魔神’的一切。而这位四角学会的哈古教授，也很愿意与我们一同创造出一段不会有任何破绽的‘百年历史’。”
“所以，我希望可以与真王教会，与维迪奥主祭合作。利用这座城市的力量，来虚构历史，创造神明。”
里贝尔的话语落下，马车的车厢之内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与气氛一直都很严肃的三名男性那边不同，之前全程百无聊赖的托着腮观看着外部风景的斯佩西，此时睁大了眼张开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说出惊人话语的里贝尔。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听些什么？
这...这次密谋，真的是她可以听的？
是不是在里贝尔的眼里，她真的隐身了，没有了丝毫的存在感！
良久，
“嗯...还真是一个令人无比感兴趣的提案。”
维迪奥终于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然后面上看不出任何倾向的，将目光第一次转向哈古教授。
显然，他之前并没有认出这位便是那位王国鼎鼎有名的历史学者哈古·拜恩斯，只将他当成了不知为什么在伯爵的车厢里的怪人。
而迎着维迪奥的目光，哈古之前还满溢纠结的目光，陡然散发出了释然般的神采。
“初次见面...”
“...”“...”“...”
在无语的氛围之中，黑色马车继续跟随者大游行的队列。
...
...
旧王都北城区，缓缓行驶的大游行车队上的舞台，谢丝塔弹拉着小提琴，奉献着激烈且热情的旋律。
在本来都打算休憩时，被拉出去上舞台，谢丝塔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同样也担忧，大游行的扰民行为，会让她最近好不容易开始上扬的风评，再次的回道那半死不活的状况。
不过，一切的抱怨和不满，在谢丝塔在舞台上拉响第一个音符之后，仿佛都消失了。
而随着大游行的持续，看着逐渐聚集起的人们，听着这些跟着车队缓缓同行的人们发出的欢呼之声，在舞台上挥洒着汗滴的谢丝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
她都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人们走街串巷、成群结队的来看她的表演，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或许是另僻了表演路径的缘故，或许是心态上的转变，又或许是无名状态优良的环境，以及乐团之中的良好氛围。
总之，谢丝塔最近感觉到，自己已然停滞不前许久的小提琴技艺，竟然也在逐步提高。
但另一方面，谢丝塔也不是没有烦恼。
她不知道公演那一天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自那天之后杰琪与安托瓦奈特失踪，赫尔曼剧团休业却是事实。
并且，伯爵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将无名餐厅转让了出去，无名乐团也即将解散。
未来该何去何从？
谢丝塔很是迷茫。
她有点羡慕，年轻、富有才华且率真的约翰。
约翰可以不考虑任何的事情，甚至像是放弃了思考一般，选择继续跟随他的老师。
但她，显然不能那么做。
至少，在不确定伯爵大人还会不会再设立舞台的前提之下，便又像前一次一般，去自荐成为一名雇员，是很不理智的。
在两首乐曲的间隔之中，谢丝塔不由的长叹。
她真的很想，继续伫立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
忽然间，站在高处的谢丝塔，远远的遥望到了正在向着大游行的队列缓缓靠近的，有王室的纹章刻印的大型马车。
神色一凛的谢丝塔，立刻走下舞台，前往了车队里供“特殊人员”休息的地方。
...
...
如果，在这不眠的夜晚，从天空俯瞰灯火通明的旧王都，就可以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便是，颇有存在感的王室马车，像是漫无目的一般，盲目的在城内游荡。
但仔细去观察，又似乎能发现，王室马车几乎不会两度前往同一个地点，且将马车的行进路径画成一幅图，就能发现如果有什么事物在被王室马车所追逐，那么其可活动范围正在逐渐被逼迫、压缩着。
最终，一直在行进的王室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而横档着道路的马车，同样让一支无名餐厅的夜间大游行车队停了下来。
舞台之上，优美的夜莺琴的乐声戛然而止。
接着，从一直跟随着这支车队的黑色马车之中，里贝尔徐徐的走了出来。
即使里贝尔的这张脸，天生就比较“淡定”，而他现在也在劝说自己要保持“淡定”。
但他就是压制不住那气不打一处来的恼火，于是面容便更加的凶恶。
而在里贝尔走出马车的时候，王室马车的车门也洞开。
在侍卫的搀扶之下，第七王女夏洛尔也出现在了众多目光之前。
夏洛尔，依旧提着那盏古朴的提灯。
而与之前不同，在光芒的照耀之下，提灯之中并没有任何火光，有的只是一团如同烟雾般，成团状在提灯之中徐徐回转的漆黑物质。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我很高兴，坎普雷特阁下。”
带着没有任何瑕疵的笑容，夏洛尔出声说道。
“我也很荣幸，夏洛尔殿下。”
不断平复自己心绪的里贝尔，黑着脸回应道。
由于周边的嘈杂，两人的声音其实并不能准确且清晰的传递给对方。但偏偏，他们似乎就是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提灯（下）
自那场宴会以后，又一次面对夏洛尔，里贝尔的内心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他本以为，再与夏洛尔相见时，会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情景。毕竟，他已经确定了夏洛尔是他的敌人。
但是，那种激烈的冲突，暂时没有爆发的迹象。
“你知道吗？坎普雷特阁下。”
互相交换了打招呼般的话语，又沉寂了一阵之后，主动开口的人是夏洛尔。
而听着夏洛尔的声音，里贝尔稍微有些紧张。
从此时的势力上进行对比，里贝尔无疑还是占下风的。
同样是事发突然，但是夏洛尔却带上了数量不菲的王室近卫。
此时，近卫主要是在驱赶周边的民众。
而里贝尔这边，拿得出手的可能就只有一些来帮忙施行夜间大游行的四角学会的学员，以及家族的随从。
无论是战斗力成谜的四角学会，还是连坎普雷特家族的暗面都不知道的最低阶的随从，显然不会是王室近卫的对手。
虽说，除非丧心病狂，否则一位王女在大街之上命令近卫袭击一位伯爵，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位王女是夏洛尔的话，里贝尔并不能百分之百断定这件事情。
“三天前，是伊丽莎白的生日。”
如果不是隔着几米的距离，围拢着夏洛尔的王室近卫们，散发着肃杀般的氛围。那此时，两人之间倒像是偶遇的熟人，在聊一些家常。
“恭喜伊丽莎白殿下。”
里贝尔不动声色的回应道。
他其实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是谁，但是这个名字这么经典，那大概就是王族了吧。
“包括我在内，我们都送了伊丽莎白很是珍贵的礼物。但是，你猜伊丽莎白收到什么礼物时最开心？”
“这...容我实在猜测不出伊丽莎白殿下的喜好。”
“是一位子爵送的魔神卡片喔！似乎是一张很罕见的卡片，虽然只有三阶，但是伊丽莎白开心到直到今天，都在向她的朋友炫耀她获得的礼物。”
夏洛尔带着一股很是欣慰的笑容说道。
穿越的时间远比里贝尔要漫长的她，似乎对于自己在这个世间的弟弟妹妹，有着颇为深厚的情感。
“难以想象，魔神卡片才发行了数十天的时间。可能是，因为这个世间第一次有了这种卡片的缘故吧，还真是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在收集呢。”
夏洛尔继续感慨般的说道，
“你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着眼点。”
“...”
之前还姑且应和一番的里贝尔，现在却懒得说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太过于敏感，心灵有些太过于阴暗。明明夏洛尔好像是在夸赞他，但是他却只能从这些话语之中，听到一道又一道的弦外之音。
首先，无论是这个世间之中，能一度成为未婚夫妻的他们的身份，还是穿越者的内在。都表示着，两人是完全对等的存在。
但是，夏洛尔的语气，显然就像是高高在上的高位者，在傲慢的对里贝尔的行径评头论足。
其次，夏洛尔的遣词之中，也带着刺。
比如，强调着魔神卡片是世间第一次出现。再比如，刻意的避开“发明”之类的词，选择使用的机会更少的“发行”什么的。
仿佛，夏洛尔想表达着，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最后，便是那若有若无的讽刺之感。
如同在质问，“以穿越者的眼界，你就只做了这些事情？”
而仔细想想之后，里贝尔发现自己似乎又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从夏洛尔牢牢的掌控着王室近卫，身为王女却能随意的夜间出行等等的信息来看。认为她将王室力量的很多部分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是很合理的推测。
然后，神秘侧的世界里，夏洛尔又是“贤者秘仪会”的创办者。
或许夏洛尔之前还没有那么强的优越感。但是，发现他这位还在谷底的穿越者之后，这份优越感就膨胀到难以遏制了吧...
“说起来，来到这里的路途上，我收集了很多大游行的队伍散发的魔神卡片。其中，竟然还有七阶的卡片。”
夏洛尔说着，将空闲的手稍微从领口伸进上衣，然后从胸口的位置拿出了一张魔神卡片。卡片上，是七阶已经化为了人形的魔神的形象。
“不要介意，我只是一直都想做一次这样的举动来着。”
“...不愧是夏洛尔殿下，竟然能拿到那么高阶的卡片。这次的大游行之中，分发出去的七阶以上的卡片，总共不到一百张。”
“是吗？那送给伊丽莎白，她应该会很开心吧。不过，仔细看看，今天的大游行里发出的卡片，似乎都是魔神王麾下的第二十九柱魔神，亚斯塔禄。就算不是高阶，一晚上散出去成千上万章，亚斯塔禄应该也会成为最廉价的魔神吧。你难道很讨厌她吗？坎普雷特阁下。”
夏洛尔带着疑惑问道。
而未等里贝尔回答，夏洛尔就自言自语般的观察起了七阶的亚斯塔禄魔神卡片。
“这个人型的形象，似乎也有点眼熟...”
这下，里贝尔内心的不解就更深了。
魔神卡片之中的亚斯塔禄，特别是人型的形象，参考的是...
夏洛尔难道认不出来？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说，她又在试图欺骗自己？
就在里贝尔快速的在心中判断这条情报的价值与可信度时，夏洛尔这边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那么，也该说说正题了，坎普雷特阁下。”
夏洛尔将魔神卡片再度塞进胸口后，突然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闯入了王室城堡的怪盗，应该藏在你的车队之中吧？可否，将她交给我呢？”
时间？
什么时间？
夏洛尔之前的这些交谈，是为了拖时间？
里贝尔面容有些凝重，一边思考，一边说起了他事前准备好的说辞，
“殿下在说些什么，我真是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怪盗闯入王室城堡，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的马车和车队，可是很早之前便从无名餐厅出发了。而且，一路上也有很多人全程跟随，有无数的证人可以证明，没有可疑的人物接近或者加入到了车队里...”
在夏洛尔出声的时候，有一些王室近卫向着里贝尔所在的位置靠拢了几步。
而伴随着里贝尔的话语与瞪视，这些近卫像是投鼠忌器的停下了步伐。
“嘿诶～还真是有恃无恐呢。显然，不要说我只是王女，即便我的身份再高一些，恐怕也不能在这众多的目光之下，指使近卫去搜查坎普雷特伯爵阁下的车驾。”
“...”
里贝尔的眼角抽了抽。
比王女的身份更高一些，是什么？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语，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有恃无恐，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夏洛尔不敢做出来的。
“算了，为了维持与坎普雷特阁下良好的友谊，就当今天的这些是一场误会吧。”
就在里贝尔的内心再度揪紧起来之际，夏洛尔忽然这般的说道。
然后，夏洛尔开始均匀的摇晃起了她一直提在手中，从始至终都显得无比诡异和古怪的提灯。
只见夏洛尔像是在摇动一个小铃铛一般，而提灯之中的黑暗也不断翻涌。
下一刻，就像是受到了提灯的牵引一般，从大游行的车队之中，陡然出现了数道长短不同的黑影，被提灯吸入了其中。
里贝尔看着这样的一幕，不禁的愣住。
如果没有记错，那节车厢正是莱莎和莉莉九十九藏身的地方。
“你...”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未等里贝尔问出口，他就看见他对面的夏洛尔的身上，发现了分外怪异的一幕。
已然在王室马车的车檐之下，即将踏上马车的夏洛尔，面庞之上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而等到短暂出现的雾气散去，里贝尔竟然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啊，啊...啊啊——大概是这个声音。”
清了清嗓子之后，夏洛尔的声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是方便的力量。”
如同来自于深渊一般的低沉声音，回荡了起来。
除了身上那依旧的礼服之外，夏洛尔的面孔和声音还有神态，都变成了与里贝尔如出一辙的样子。
如寒冰一般的冷酷面容，却穿着一身女装，本来是颇具喜感的一幕。
但是，里贝尔却只感到了自己的背脊在发凉。
“替我向莱莎小姐，以及依文娜小姐问好。”
就仿佛之前化身为里贝尔的身影，只是一场恶劣的玩笑一般，此时已然变回原本姿态的夏洛尔笑着说道，登上了马车。
“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同样喜欢编织谎言的伯爵大人。”
伸出车窗向着里贝尔挥了挥手之后，夏洛尔一众就此离去。
...
...
破晓时分。
随着一整夜让旧王都的民众们情绪复杂的大游行结束，在东宅里贝尔自己的房间之中，坐在桌后的里贝尔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望着房间之中怪盗团成员。
似乎真的有了女仆般的自觉一般，立在里贝尔旁侧的依文娜。
还有战战兢兢的单手抱着莉莉九十九，在桌前的莱莎。
如果可以的话，莱莎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求饶。但是，遇上里贝尔冰冷的凝视，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莱莎。”
“是、是！”
极度的紧张之下，莱莎的回应变得尖锐，甚至破了音。
“你的义肢...”
看着这位时不时就会消失一条手臂的怪盗，里贝尔柔声问道。
“我...”
好像咬到了舌头，所以呜咽了一下之后，莱莎颠三倒四的开始解释起了自己的手臂哪去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度变成了滑翔翼之后，想要变回手臂很难。然后，拖着个滑翔翼逃命又太离谱，所以只能含泪壮士断腕。
“是吗...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一些义肢，现在却又不得不舍弃掉。你应该很难过吧。”
里贝尔带着同情的口吻感慨着，又问道，
“身体的其他方面有没有不舒服？毕竟，你的力量似乎被夏洛尔夺走了。”
里贝尔再次关心的问道。
然后，莱莎则是连连摇头表示“没事，情绪稳定，我还好”。
怎么说呢？
里贝尔觉得，正常人如果突然被莫名其妙的抢走了赖以为生的神明祝福，肯定是会崩溃、绝望、愤怒到极点之类的。
但莱莎，现在显然更担心其他方面的事情。
比如他的怒火什么的。
只能说，这个女人，心是真的大。
询问完莱莎，确认她并不是在逞强，是真的问题不大之后，里贝尔又将温柔的目光转向了莉莉九十九。
“莉莉，你的状况怎么样？你的身体有大部分都变回人偶了，该不会现在处于很危险的状态吧？”
“我、我也没事的...只要力量没有彻底消耗殆尽，我就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莉莉九十九用虚弱的声音，怯生生的回答道。
对于莉莉九十九，这个只能诞生在旧王都这种复杂环境的不可思议存在。里贝尔之前就有一个疑惑。
那就是，莉莉九十九之所以拥有自我意志，宛如缩小化的真人，是出于人偶大师玛内特的强大执念。而莉莉九十九的能力，也源自于那份强大执念所招致的纯净魔女之力。
那么，在人偶大师玛内特已经把自己弄没了的现在。如果莉莉九十九消耗掉了自己的力量，那份执念无法得到补充，纯净之力也不会再依附的情况下，这具不可思议人偶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而现在有了答案。
那就是，
瘫痪。
“习惯了自由的活动身躯，在空中飞舞的你，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应该会相当的难受吧...”
里贝尔幽幽的叹了口气，同样露出了同情的神情。
而莉莉九十九，则是很是愧疚的将脸往莱莎怀里的更深处蹭了蹭。
“但总之，你们两个，一时半会都死不了是不是？”
在里贝尔这风格突然变幻的提问问出来的同时，莉莉九十九和莱莎都看到了难得的一幕。
那就是，里贝尔在笑。而且，笑容无比的灿烂。
而等到一人一人偶姑且的点了点头之后，里贝尔依旧笑着也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陡然间里贝尔的面色如变脸般变得凶恶无比，并且伸手指向了房间的正中央，
“去，跪那！”

第二百七十章，示弱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莱莎和莉莉九十九很是乖巧的缩着脖子跪坐在房间的中心。
而围绕着她们的，是在房间之中踱步的暴怒的伯爵大人。
“莱莎！你这家伙，真的就不能，稍微！稍微像个正常人一点吗！”
“依文娜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们现在的情况。所以你跑过去扔条手臂，再把怪盗的能力送给夏洛尔，是觉得我们的形势还不够糟糕？”
平日里，仿佛天塌下来都能保持镇定的里贝尔，此时扭曲着因为愤怒而通红的面容，做着浮夸的肢体动作，暴跳如雷的斥责着莱莎。
而即便里贝尔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形象可言，恼火到要将房顶都要掀了的姿态，多少有些吓人。
但是，房间之内的三名少女，却意外的平静。
在一旁默默观看的依文娜，觉得看到里贝尔罕见的一面，甚至还有些小小的窃喜。
一是也会像正常人一样跳脚的伯爵大人，看起来不再像是如同云端上的人一般遥不可及。
二是依文娜觉得，就算是与伯爵大人有着“漫长的历史”的梅璐艾塔，大概也没见过他像今天这般的失态。
而莱莎的心绪则是很复杂，然后她自己也觉得很怪。
因为，之前里贝尔只是沉声注视着她，甚至柔言相对之时，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了恐惧。但是，面对现在这围着她一圈又一圈转，似乎随时都要张开血盆大口吃了她的里贝尔，她却意外的不怎么觉得害怕。
看到暴怒的人会本能的觉得恐惧，是因为觉得对方会伤害自己。
但莱莎，却不觉得里贝尔会伤害她。
至于莉莉九十九的心态，就比较简单了。
呵，人类...
“你真的长脑子了吗？你和那该死的人偶一共才相处了多久的时间，那个人偶会在夏洛尔那里呆了多久的时间？你是怎么认为你自己可以说服她，将她带回来的！”
三名少女走神之间，里贝尔的暴怒也还在继续着。
只不过，听到这番话的依文娜有些不乐意了。
“里贝尔，我觉得情感这种事物，和相处时间的长短是没有绝对的联系的！”
凶着面孔，依文娜强调道。
“诶——？”
里贝尔难以置信的看向依文娜。
这人不应该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吗！
“呼...好吧！就算你有自信将莉莉带回来，你就不能和我们说一声？你就没长嘴吗！”
面对里贝尔直指核心的质问，莱莎低下了头。
当时她听说莉莉九十九，大概率在夏洛尔王女那里，她脑一热就跑过去了。
平日里有些畏缩的莱莎，只有在使用力量变身时，才会获得一股莫名的自信。而也是这份自信的加持下，她才能成为王国闻名的，独来独往、肆意妄为的怪盗。
深知自己力量强大的莱莎，一直以为她只要足够小心，王国之中没有任何人能抓到她。
但是，遇到里贝尔之后，一切好像都变了。
现在，似乎是只要是个人都能抓住她这位怪盗的，莫名其妙的状况...
“想想！如果将莉莉的事情，很好的利用起来，现在会是什么形势！”
“莉莉既然没有说出怪盗团的事情，你们就可以一直隐藏起来！”
“夏洛尔的阵营里，也会有一名可以向我们提供情报，可以在关键时刻利用不受‘领域’影响的力量，从她们的背后发起反击的存在！”
“但现在我们又有什么！”
“一个把好不容易安上去的义肢丢掉的，什么都做不了的残疾怪盗！一个耗掉了大部分的力量，只能躺着的瘫痪人偶！”
“一个个的天天在那背刺算什么，我直接给你们一把刀，你们从正面弄死我算了！”
“我死了说不定还能轮回到过去，轮回到没遇到你们的时候！”
“我——”
下一刻，虽然觉得有些过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的少女们，发现转来转去的里贝尔，一个踉跄直接呈大字躺在了地上。
里贝尔不想起来了。
他是真的累了。
他这边，还费尽心思的，用来到旧王都之后建立起来的所有，去换取了学会微不足道的支持。并且还试图去和真王教会合作，联合旧王都之内其他势力的力量，一起去抗衡夏洛尔，寻找那微不可见的突破口。
但那又如何？
有人就是不想赢！
无论他苦苦的思索出什么样的计划，身边有个人脑子一热，脑子一抽，就全部付诸东流。
这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他又能怎么样？
这一个个的自由的不行，根本就不可能像棋子或者齿轮一样，乖乖的按照他的预想做出着自己的贡献。
当然，莱莎和莉莉九十九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但他就没有那百分之一的锅吗？
想必是有的。
是他太过于不用心。居然让依文娜转述现在这严苛的情况，没有亲自向莱莎说明并且警告，再抽她一嘴巴让她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也怪他没有远见，当初没找个链子把莉莉九十九栓起来，让她叛逃了。
否则，她不回夏洛尔那里，哪有这么多破事。
啊——
原来都怪他啊...
行吧，他认了。
那现在没办法了，投了吧。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这番折腾就折腾的多余，他公演之后就该直接离开旧王都。不该想着绝地翻盘什么的。
只能说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自己身边的这些人。
而现在，到底还能不能跑，已经不好说了。
毕竟，当时他和夏洛尔之间还没有见面，很多事情虽然有所迹象，但终究在水面之下。至于现在，如果说夏洛尔还没有锁定他，那肯定是因为奇迹与魔法什么的吧。
还有就是，为了不让周边的人被波及，将她们遣散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夏洛尔到底会不会收集原剧情里的人物，又或者要借由那些人做些什么。但她将帕拉度这位男主角带走的行径，让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而里贝尔身边的人，又有许多都在发光。
强光！
唉...
从绝地反击，变成了要如何逃命了吗？
躺在地上的里贝尔，目光凝视着房间内的华丽吊灯，有点想把自己吊上去。
局势已经不能再烂了。
...
.........
等等。
里贝尔突然睁大着眼睛，坐了起来。
将担心的围拢过来的莱莎与依文娜吓了一跳。
盘坐在房间的地板之上，里贝尔的思绪快速的运转。
此时的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脑子格外的清明。
或许，是因为先前刚发过火的缘故？
这么说来，里贝尔发现，自己穿越以来似乎就真的没怎么发过火。
明明他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但这件事还挺奇怪的。
或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不容许他放飞自我。
又或许是因为他的地位，本身就导致了没多少人能惹到他。
而能惹到他的，又基本是可以将他的脾气磨得圆滑的那种存在。
总之，分外神清气爽的里贝尔的脑中，一个模糊的计划在逐渐的成型。
既然里贝尔现在的状况，真的烂到了无法再烂，再烂一点人都没了。
那不就代表着，他们很容易就能“堕落”到谷底，“堕落”到那种别人想针对都无从下手的地步？
而现今在阿斯卡特城里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比拼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势力、力量等事物。而是关于纯净魔女之力的争夺。
其余的一切，都是在为争夺纯净之力，营造最佳的环境。
并且，与魔女相关的事情，自有独特的规则与体系存在。真正到了最后一刻，至少表侧世界的种种，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
所以...
如果能再搞“砸”一些事情，不需要别人动手他们自己就能烂到“消失”的程度的话。隐藏到了阴影之中的他们，或许还有操作的空间。
“呵呵...呵呵呵呵...”
面对又爆发出一阵诡异笑容的里贝尔，依文娜等人的脸色更加凝重，目光也满是担忧。
而里贝尔笑过之后，看了眼依文娜、看了眼莱莎、看了眼莉莉九十九，又看了眼房间内的等身镜中的自己。
顿时间，信心大增。
这次计划的核心是“示弱”，但他们完全不用示，是真的弱。
所以，比摆烂应该没有人摆得过他们...
...
...
午间的时分。
补充好了睡眠的依文娜，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
扭过头，依文娜看见莱莎呆呆的坐在房间里的另一张床铺上。而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的莉莉九十九，呈耸拉着的头的姿势。
以往，即使没有动起来，仔细观察也能看到莉莉九十九与普通的人偶是有明显的区别的。但现在，这种微妙的区别也消失了。
依文娜有些担心，莉莉九十九真的会有一天，悄然无息的真的变成一具普通的人偶。
轻舒了一口气，依文娜再次意识到，从昨夜到今日的凌晨，发生的是一起重大的事件。
可惜的是，在这起事件里，她除了跟随大游行的队友进行演奏之外，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即使之前，里贝尔将第七王女夏洛尔描绘得多么强大，依文娜其实也并没有太明确的实感。她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名少女的笑容，虽然很完美，但是却莫名的有种空虚与虚伪。
而直到，夏洛尔的提灯，将莱莎的神明祝福掠夺而去。
夏洛尔终于也成为了依文娜的梦魇。
不过，与莱莎同样，依文娜最在意的也并非神明祝福的遗失。
这大概和她们怪盗团，想获得这些神奇的力量太过容易有关。
怪盗团的成员很少。
除了长女布莉姬特、次女莱莎、三女依文娜，莱莎擅自收容的四女莉莉九十九，以及编外的伯爵大人之外。
怪盗团还有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以及一名“老师”。
“老师”是一位美丽的成熟女性，也是维系怪盗团存在的真正的核心。
她本来想自称“母亲”，但是在诸多的反对之下，只能勉为其难的成为了“老师”。
而布莉姬特和莱莎的神明祝福，便是“老师”的赠予。
由于“老师”对于这些祝福来自于哪些神明有些语焉不详，所以依文娜一直觉得，这所谓的神明祝福可能是其他种类的什么力量。
不过，依文娜并不排斥就是了。
原本，依文娜也是可以获得一种神明祝福的。不过，在她获得之前，格林沃特城的种种悲剧便一齐的爆发...
总之，莱莎和依文娜都觉得，那份变身的神明祝福弄丢了，再去找“老师”要一份便好。
毕竟，她们的大姐布莉姬特，也不是没有弄丢过。
只有身处于怪盗团里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究竟是一个多么胡来与离谱的组织。
“莱莎姐姐，一直没有休息吗？”
思索了一阵的依文娜转过头，看到还在发呆的莱莎，便出声问道。
“呃...嗯，有点...睡不着。”
莱莎摇着头说道。
而依文娜则是有些意外。
虽然，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睡不着实在很正常。但，这个人可是莱莎！
“你看，我们给里贝尔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对不对？但是，也只是被骂了一顿，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什么的...”
“里贝尔又不是布莉姬特姐姐这样的长辈，他又要怎么惩罚莱莎姐姐和莉莉呢？”
“说的也是...”
“比如将莉莉架在火上烤，将莱莎姐姐放进炼金锅里煮吗？”
“噫！”
脸色发青的莱莎禁不住出声制止依文娜的魔鬼假设，
“果、果然依文娜你也在生气对不对...”
“当然会生气，不过我可以压制到不表现出来的程度。”
依文娜面无表情的说道，
“毕竟我了解莱莎姐姐，知道你早晚会闯祸。”
“阿哈...哈哈...”
莱莎尴尬的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挠了挠头。
“不过，这次的事情，莱莎姐姐举动也着实太蠢了一点。虽然莱莎姐姐平时也有些蠢，但还不至于蠢到这次这种程度。莱莎姐姐是有什么原因，才变得这么蠢的吗？”
被依文娜一口一个蠢字深深刺伤的莱莎，忍不住用手捂了捂刺痛的胸口，
“我、我也说不清楚...当时，我只是特别特别想和莉莉见上一面，然后就行动了。”
莱莎单手在空中比划着，似乎想用肢体语言，来弥补言语上的笨拙，
“现在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吧...”
“没什么大不了？”
依文娜脸色微沉，
“就算我会称呼莱莎姐姐为姐姐，我也会替里贝尔生气的。”
“不、不是不是...”
莱莎继续比划着。
“是这样的...本来就只是去见莉莉一面，而且也不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里贝尔那样，可以看穿我怪盗伪装的人。”
“还有就是，我觉得我也不能给里贝尔添多大的麻烦。”
“你看，里贝尔不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嘛...所以，不说我的存在在他那边微不足道什么的。而是我就算闯了祸，里贝尔也能随手的帮我收拾一下什么的。”
“还有就是，我觉得...里贝尔虽然可能会生气，会发火。但最终应该还是能理解我，原谅我...吧？”
说着一番如果里贝尔听到，说不定真的会把莱莎烹了的话语。莱莎说着说着，自己也呆住了。
因为，她发觉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这般的依赖且信任着里贝尔。
认为无论什么时候，里贝尔都会包容她，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即便她闯了祸，最多也不过更过分的去使唤她...
而看着说着说着，突然顿住的莱莎，依文娜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有些松散的目光变得凝实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重回噩梦
当初，在格林沃特城遇到里贝尔时，莱莎对于里贝尔的感想，就只有一个。
正体不明的恶魔。
毕竟，她身为怪盗的伪装，总是能被里贝尔一眼就看穿。
而得知依文娜被里贝尔盯上时，莱莎更是心中慌乱得不成样子。
无论如何，不能让依文娜落在里贝尔的手中。
只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与里贝尔进行了合作，然后找到了依文娜。接着，她便带着依文娜逃跑...没了一只手臂。
回想起来，好像每次为了妹妹，而做出违背里贝尔意志的举动时，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上次如此，这次也是...
这大概就是因为，里贝尔每次都是在看到了许多事物之后，选择一个较为正确的路径。而头脑一热就从那条路径上偏离的她，脑子是真的有点...
不，不是这件事。
莱莎甩了甩头，将思绪拉回之前。
总而言之，一直以来她都很畏惧里贝尔。但同时，这也代表着她认为，里贝尔是个很厉害的人。
虽然她也不知道格林沃特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但知道，其中做出了绝大贡献的人是里贝尔。
可以在魔女的手中，夺回那座城市的人。
这就是离开格林沃特城时，莱莎对于里贝尔的大部分印象。
至于和里贝尔一起来旧王都，即使是有安义肢这个目的，莱莎还是很不情愿的。
毕竟，经过了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之后，她心中的恶魔只是变成了个很厉害的恶魔而已，对她来说状况只是一味的在恶化。
她最终还是跟了过来，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依文娜。
而来到阿斯卡特城之后，一切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在人偶公馆，莱莎看到了里贝尔依旧是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破他人伪装的里贝尔。但是，这样的里贝尔在己方的阵营里，却让莱莎感到了无比的心安。
要知道，那可是一条手臂。
或许在他人看来，可能没什么。但是对莱莎自身来说，那可是无比珍贵、重要的事物。
所以，原本莱莎是怀着需要付出什么重大的代价的想法。但结果，一切都是那般的轻描淡写。
就仿佛里贝尔在身边，且有里贝尔参与的事情，无论之前看起来是多么的困难与险峻，在他的手中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而对于莱莎更加重要的事情，是结下了莫名的缘分之后，她的妹妹又多了一位。
之后在阿斯卡特城的生活，莱莎也不好评价。
因为，她被脚不着地的使唤了一阵，是切实的事情。
但也正是在忙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则是感受到了里贝尔展现出的另类的出色。
她每天，只是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这些微不足道，在里贝尔的规划之中，确实的成为了繁盛的无名餐厅的砖瓦。
看着从空无一人，到座无虚席，在庭院排成长列。
看着从普通的餐厅，逐渐变成有“夜莺”的乐声以及发光的小动物们聚集的，宛如梦幻般童话乐园。
听着混进去的贵族宴会里，贵族们津津乐道的在谈及着那些魔神卡片。
一片纸张印上些许的墨水，价值居然比她以往“取”走的金银与宝珠更加高什么的。
里贝尔的“强大”，在莱莎的内心之中，不断的膨胀着。
而这种感触，在公演那一天被推到了极致。
因为，莱莎是真的理解不了那些复杂的阴谋、魔女之类的事物。在她看来，就是里贝尔等人的演出，逼迫得银之歌姬连登台进行最后的收尾的勇气都没有。
一方可是那位王国闻名的银之歌姬，就连她也能听出其歌声有多震撼人心的存在。
但另一方，除了里贝尔和她的妹妹依文娜还有谁？
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少年，赫尔曼乐团的弃子以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少女。
能带着这些人与银之歌姬抗衡，其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人，是显而易见的。
也正是那时，里贝尔成为了莱莎心目之中，无所不能的人。
至于对于里贝尔的感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莱莎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刚刚来到旧王都，在坎普雷特的家族里被女仆长法安刁难的时候，里贝尔关心的来探望她们，决定和她们一起开餐厅的时候。
可能是平时，看到里贝尔能和爱丽丝这样的小孩子打成一片，一本正经的和天马交谈，认真的与依文娜一起弹琴，耐心的教导着约翰的时候。
也可能是她不小心弄出一些问题的时候，里贝尔什么都不说，只是在用一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皱眉看她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里贝尔在莱莎心中的形象便发生了变化。
而莱莎也意识到，她对里贝尔的恐惧，将对方视为恶魔的想法是很没有道理的。
因为，除了将一名画家关起来之外，里贝尔是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可以称之为“恶魔”的事情。
反而，除了冷酷的面容之外，里贝尔是无比温和的人。甚至，温和得不像一名高高在上的大贵族。
并且，她可能也已经不怎么怕里贝尔的。
至少，在里贝尔看不见的地方，她可以毫无负担的和莉莉九十九一起，控诉着里贝尔总是将她的行程表，擅自的堆满。
最后，便是有关于神秘侧的事情。
这些抽象的事情，莱莎依旧无法理解。
但在里贝尔和依文娜多次的解释之下，莱莎却很清楚一点。
那就是格林沃特城的魔女，让依文娜的人生都陷入了悲剧的魔女，是里贝尔斩杀的。
而似乎很不得了的原初魔女，都需要主动上门，和里贝尔寻求合作。
这不就更加代表，里贝尔是个厉害到远超出她想象的人？
于是乎，便出现了昨晚的情况。
对于自己的擅自行动，莱莎也是觉得“稍微”有所不妥的。
但是一想到里贝尔，些许的挂记便也消失了。
只不过是“区区”莱莎的行动，应该无法影响到“无所不能”的里贝尔。
即使有所影响，里贝尔将她割舍掉便也没有了。
或许，事情闹大之后，她会一副狼狈的姿态回到里贝尔的面前。
但最多也只是被里贝尔发火，被骂一顿...
里贝尔或许还是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还会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但是，最终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理解她、原谅她，然后叹着气，轻而易举的将她惹出的麻烦收拾干净。
可是。
看着那座在深夜被点亮的，为了接应她而亮起的城市。
莱莎意识到了。
她这次给里贝尔造成的，可不是小麻烦。
而在里贝尔的心里，她并非微不足道。里贝尔，在她遇到麻烦事，轻而易举的将她舍弃。
之后在宅邸里，看着快被她逼疯的里贝尔，她更是明白了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即使里贝尔很“厉害”，是“无所不能”的。在这广阔的世界里，里贝尔也会遇到更加强大，更加难缠的对手。
之前里贝尔并不会表现出他的无力，只是默默的在尽自己的力量筹划。可能，只是为了不让身边的其他人，也同样感到不安。
而怀着“只不过是去见莉莉一面”这种天真想法的自己，真的很任性也很愚蠢，真的过分的依存着他人的善意。
她是真的，闯下了大祸。
...
...
“莱莎姐姐？”
看着突然陷入了沉思状态，面容随着思考的时间增加，越来越灰暗的莱莎，依文娜小心翼翼的出声。
“呃，唔...抱歉依文娜，我之前走神了。”
莱莎卑微的说道。
“没关系的。倒是莱莎姐姐，之前在想些什么？”
依文娜带着警惕的神情问道。
“也、也没什么啦。就是...很后悔吧。”
莱莎说着，眼角瞥到床头柜子上的莉莉九十九，
“啊，当然！当然去带回莉莉这件事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只是觉得，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如果能多和里贝尔多商量商量的话。明明一边依赖着他，却又一边建立起一道墙壁什么的，我是不是很奇怪啊...”
依文娜看着全身仿佛都没有了色彩一般的失落，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开始直呼里贝尔的名字的莱莎，神情看起来有些险恶的纠结着。
“就算里贝尔不会做出什么惩罚之类的事情，我倒是想自己惩罚自己一下呢...不过，没有意义的伤害自己，肯定又会被里贝尔骂愚蠢的吧？或者，干脆为了不继续添麻烦，从这里离开算了。但是...总觉得我离开之后又遇到什么事情的话，才是真的给里贝尔添麻烦。而且，这样总觉得像是无法承担责任，所以逃走了一样...”
“唔...”
依文娜，禁不住用手抓了下像是在幻痛的胸口。
作为同样犯过大错，闯过大祸，且还在赎罪旅程的人。
莱莎的话语，简直像是在说她曾经的心路历程一般，意外的扎到了她的内心。
依文娜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惹了麻烦的人，都会有像她们姐妹这样的想法...
不如说怎么都是她们姐妹在闯祸？
思绪了一阵，依文娜无奈的叹了口气，解开眉间的纠结劝解莱莎道，
“莱莎姐姐，曾经我陷入自我厌恶般的情绪时，里贝尔对我说过很多安慰的话语...”
说到一半依文娜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莫名有种炫耀般的味道，
“咳，是这样的。他说世间之中，没有人是完美的，所以没有人不会犯下任何过错。人都是在犯错与后悔之间不断循环、不断成长，不断让自己变成更好的自己。”
“嗯...”
莱莎有些魂不守舍的点着头。
“所以，他不会因为几次的过错与些许的瑕疵，便去否定整个人...当然，关键还是在于，你不能总是犯同样的错误。”
依文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而另一侧的莱莎，轻舒了口气之后，说了声“谢谢”后，目光之中恢复了些许的光亮。
“那我，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唔，写检讨书之类的？”
“不，我认为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去向里贝尔道歉。无论莱莎姐姐怀有什么样的想法，不说出来别人也始终是无法理解的。所以，莱莎姐姐应该怀抱着诚意进行倾诉，尽量的获取里贝尔的原谅。”
“唔嗯嗯嗯...好像是件很羞耻的事情？不、不过我明白了！”
虽然有些迟疑，但莱莎还是果断的点着头，轻轻握了下拳。
拍了拍脸颊之后，莱莎便起身准备去里贝尔的房间。
之前她虽然说着“想过逃离”之类的话语，但内心却从来离开里贝尔身边的想法。
她也说不出明确的理由，所以暂时将其归结为，“不能让怪盗团失去里贝尔这样出色且友善的协力者。”
...
...
目送着莱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一路跟着她将她送出了房门的依文娜，在空荡荡的长廊上垂下了头。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不不，暂时还没有关系的。
那可是莱莎！
转过身，依文娜看到的是洁白的墙壁。
也不是出于愤怒，也并非出于后悔，依文娜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具体是什么，可能单纯只是看面前的墙壁不顺眼。
于是，她用力踢了墙壁一脚。
接着，便双手捏着脚尖，在地上来回翻滚了许久...
...
...
不久之后，莱莎来到了里贝尔房门之前。
耐心的响鸣了房间的铃声许久，却不见里贝尔来开门。
然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从一旁钻了出来。
“莱莎小姐。少爷，现在应该是在休眠。”
“哦，哦...那我晚点再...”
被越来越神出鬼没的塞巴斯惊了一下的莱莎，平复了心绪之后轻声的说道。
而她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塞巴斯打断了。
“但是！没有关系，这里有我偷偷配的少爷房间的钥匙。”
语气突然高昂的塞巴斯，一脸神秘的拿出了一支精致的钥匙。
“？”
莱莎看着塞巴斯递过来的钥匙，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头。
管家的职责，是给人偷配的钥匙，让对方打开紧锁的房门，去打扰睡眠之中的伯爵大人什么的吗？
总觉得这些事情里，有着太多的不对劲。
但是，又觉得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是因为她的脑子不够转？
...
算了，管他呢？
莱莎打开里贝尔的房间门，走入了其中。
此时，里贝尔正在静静的沉睡，只不过可以看出他的神情，有些略微的狰狞。
而这份狰狞，其实怪不得里贝尔。
因为，半夜被拽起然后奔波了一晚的里贝尔，好不容易沾枕入眠，他的意识就无缝衔接进了戒指带来的噩梦之中。
“...”
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正黑着脸以抱着胸的姿势，在山坡之上面色不善的凝视着他，一副随时会口吐芬芳的样子。
而看着面前的人，从一个让他血压暴增的女人，换成了另一个让他血压增暴的女人，里贝尔真的觉得自己好累。
唉...
活着，真难。

第二百七十二章，棋局
“尼禄...”
在作为初始点一般的小村庄门口，远远的看着安托瓦奈特，里贝尔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便直接转身走向了村中。
一路上，里贝尔干脆的无视着安托瓦奈特的谩骂，按照以往的流程去找村长借了间屋子。
然后便来到那熟悉的据点。
“那什么，我现在很累，所以想要睡一觉，你能不能不吵我？”
“哈啊？”
发出一声有些尖锐的声音之后，安托瓦奈特又开始了。
“啧...看来不行。”
想了想之后，里贝尔便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几块相对柔软的布，然后塞进了耳朵里。
“晚安——”
“！”
看到安托瓦奈特难以置信的神情以及翕动的嘴唇，确认隔音效果还不错之后，里贝尔便在小屋内沉沉的睡了过去。
...
日月交替。
当里贝尔再度醒来，用力的伸展身躯时，噩梦里的日期已经发生了变化。
刚一出屋门，里贝尔就看到了面色发黑的安托瓦奈特。
“哟～”
里贝尔冲着这位银之歌姬招了下手，然后想了想将耳朵中的耳塞取了出来。
实际上，耳塞的效果其实挺有限的。不要说用那种音波攻击，安托瓦奈特哪怕大些声估计都能冲破其防御。
但是，安托瓦奈特却没有吵醒里贝尔。
因为，里贝尔的行径与其说是隔音，不如说是摆出一副“拒绝”的态度。
所以，即便如此如果安托瓦奈特还纠缠不休的话，就显得她像是因为寂寞而迫不及待的想要里贝尔去理会。这对高傲的安托瓦奈特而言，想必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尼禄，你这家伙...”
里贝尔一伸手制止了安托瓦奈特的发作，
“有件事我觉得很抱歉。那就是我并非尼禄，那只是个假名。”
安托瓦奈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友善了一些，但是却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显然，哪怕不知道里贝尔具体是谁，但是安托瓦奈特却也知道，之前他在满口的胡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位银之歌姬，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噩梦轮回里，只会在一旁给人涡轮增压的纯粹的少女。她显然，知道许多有关于这些噩梦以及戒指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感到很抱歉。就是，之前和你交谈的时候，我单方面的离开。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原因是我在现实之中被唤醒，算是一种不可抗力。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没有在这梦境的时候，这个梦境会是什么样的状况？时间依旧流动，还是陷入静止等我再次到来？”
看着重新回归噩梦之中，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方式都有所变化的里贝尔，安托瓦奈特像是在观察一般的微微皱着眉头。
“不愿意答吗...也无所谓吧。本来如果你可以好好的配合一下，我说不定会心软一些。”
“你什么意思？”
里贝尔拿出的高高在上的神态与怜悯的语气，大幅度的刺激着安托瓦奈特的神经。
“很简单。之前我之所以一直在这该死的噩梦里挣扎，经历一次又一次根本不想经历的轮回，甚至忍受着你。是因为，我想从这里得到些什么，从你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里贝尔沉下面孔。
噩梦的梦境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最为特殊的一点，应该就在于在这里他的面瘫竟然能治好，他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着实是个医学奇迹。
不过另一方面，即便是同样的面孔，失去了那凝固般的冰冷之后，他看起来也会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
而往日，总是试图让自己的神情变得友善一些的里贝尔，现在却在尝试着将面庞板成现实之中那副冷酷的样子。
“但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而且对于每次入睡，都要来到的这个梦境感到了厌烦。所以，这次我回到现实之后，便会毁掉那枚戒指。”
“哼，你做不到的。”
安托瓦奈特冷哼一声，挑起眉头带着蔑视断言道。
“哦？”
而里贝尔自然不介意，毕竟以往更加不友善的安托瓦奈特，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里贝尔。而比起我的名字，‘坎普雷特领的领主，坎普雷特伯爵’，这样的头衔你是不是更加熟悉一些呢？嗯，更加熟悉的，应该是‘无名乐团’的首席，这个身份吧？”
在安托瓦奈特瞬间垮掉的神情之中，里贝尔继续说道，
“在你的声望处于全盛期，身体也还完好的时候，你都拿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摧毁你所积累的一切。那现在，你该不会认为只剩下灵魂在戒指里苟延残喘的你，能对我的决定造成什么影响吧？”
“顺便，告诉你一件好事。那便是我们的家族之中，有一柄代代相传的破灭之剑。”
“我曾经用破灭之剑，杀死过...两名魔...女，不知道比起魔女，仅仅有着一些魔女残余力量的戒指，是不是会更难缠一点。”
随着话语落下，安托瓦奈特的神情已然略显狰狞。
在与里贝尔，在轮回的梦境之中，相处了数个月的时光之后。
安托瓦奈特才终于认识到，在破旧的小屋前，身着着打满补丁的斑斓服饰的这名青年，究竟是名怎么样的存在。
...
...
一日之后，小村庄旁边的深山之中。
里贝尔拿着自制的钓竿，在熟悉的河畔上，悠然的钓着鱼。
只能说，之前那几十次与修女斗智斗勇的轮回，也并不算全无所得。至少，现在的里贝尔掌握了一些在野外求生的技巧。
虽然，离开了梦境，这些技巧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就是了...
可以说，里贝尔是发自真心的厌恶山脚下，那座简直没一个好人的村子。若不是之前，疲惫到没法翻山越岭的回到自己在深山里的“家”，里贝尔绝对不会选择在村子里休憩。
自从没有了修女这个能在恐怖片里出道的角色之后，里贝尔对于自己在深山的家，真是越加的中意。
除了偶尔会随机出现一只疑似是魔物的黑熊，会将整个屋子都拍飞之外，那间小屋实在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初代坎普雷特注定要踏上拯救世界的旅程，而不是在深山之中默默的度过一生。
静下心，时不时的将钓上的鱼装入鱼筐里，里贝尔觉得实在是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回想起来，自从踏入旧王都之后，他的每天就过得像是在打仗一般。
不是昨天被压力倾轧，就是今天被危机追赶。
一开始，甚至连在阿斯卡特城里，自由行动都不行。
他就像是身上时刻背着一个“危”字，并且还有更多的“危”字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完全没有放平心绪的余裕。
而现在，在一场不断轮回的噩梦之中，他竟然能得到久违的安宁，着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继续意识有些恍惚的发散着思维，里贝尔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词语。
珍珑棋局。
他觉得，自从公演之后，他似乎就被困进了珍珑棋局般的环境里。
他们前去参加公演，逼迫安托瓦奈特与玛丽安内特不得不进行交换时，他其实就已经输掉了所有的局势。
但是，他还是被不甘、愤怒、悔恨等等事物驱使，盲目的试图从残局开始布置，重新战胜夏洛尔。
可仔细想想，他怎么可能赢得了？
即使夏洛尔大概也被轮回魔女所困住，限制了大部分的行动自由。但她终究还是靠着她的知识，进行了长达现实时间数年，算上轮回时间不知道多久的布局。
王室的势力，以及贤者秘仪会。再加上，如杰琪、莉莉九十九一样，随时都能渗透到各个势力里的棋子。
想从正面击溃夏洛尔这样的穿越者，是不可能的。
倒也不是里贝尔有多么高看穿越者这个身份。而是以赛跑作为比喻的话，在他和夏洛尔的跑步速度近乎一样的状况下，已经抢跑了好几圈的夏洛尔，用常规方法他肯定是永远都追不上的。
而且，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做法，也出现了问题。
人都是迷信过往的成功的，里贝尔也不例外。
那如果说起里贝尔过往的成功案例是什么？
不外乎，就是将各方的势力聚集在一起，将所有的话语说开，然后聚合力量打倒共同的对手，或者完成共同的目标。
坎普雷特的宅邸之时，他们共同的目标是解救梅璐艾塔。
格林沃特城时，他们共同的目标是摧毁培养连环杀手的神秘组织。
而在旧王都，有这样的目标吗？
答案是有，但是却并不明确。
在里贝尔看来，贤者秘仪会以及其会长夏洛尔，是幕后黑手，是最终的BOSS。
可是，在其他势力看起来又如何呢？
夏洛尔真正露出獠牙之前，他们肯定无法意识到这件事情。
更甚至，夏洛尔才是用了里贝尔以往的做法，将银之歌姬的阵营树立成了需要共同讨伐的对象，并且大获成功。
而除了目的不明确之外，里贝尔的身份也出现了问题。
以往的时候，之所以里贝尔的筹划总是会顺利且获得成功，是因为他便是他联合起来的势力之中，那“唯一的声音”。
比如在格林沃特城时，即便不是所有人都听他指挥的状况，但是他的意志可以起到巨大的影响。其中，固然有他通过抓捕各类的罪犯，建立起的信誉与信任度有关。可主要，还是因为他坎普雷特伯爵，这一绝对性的身份。
而换到旧王都，又是什么情况？
除了贤者秘仪会外，可以称之为大势力的，有坎普雷特家族、四角学会和真王教会。
真正将他的伯爵身份摆到这些势力面前，得到的结论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与“不值一提”。
那他这位不值一提的统合者，想要聚集这些势力的力量，去抗击并不明确的目标夏洛尔？
能顺利才是怪事...
固然他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为这些势力提供利益，获得筹码。
但是，就连与关系良好的四角学会的交易，都坎坎坷坷就足以看出。他能给予这些势力的东西，还远远不够让他们奋起，以全力与夏洛尔的势力进行血战。
想到这里，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到了现在，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清醒了过来。
他都无法想象，自己依旧抱着必败的残局，丑陋的在错误的道路上挣扎，最后会落得一副什么样的下场。
而破开令里贝尔深陷其中，且还不自知的“珍珑棋局”的。正是和那名丑和尚一般，无脑的将己方的棋子全部封死，然后意外的开展出一片新天地的莱莎。
当然，里贝尔肯定是不会感谢莱莎的，他只想将莱莎吊起来狠狠的拿鞭子抽。
不过，之前终归还是迷茫的他，这一次终于找到了破开迷雾的曙光，是确切的事情。
仔细想想，即使夏洛尔的势力足够强大。但是，真正破开轮回的束缚，让里贝尔沦为棋子的根源，其实还是在情报与信息量之上。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阿斯卡特城，夏洛尔拥有着压倒性数量的情报与信息。
所以，在这方面想要与夏洛尔抗衡，结果显而易见不说，已经有刚刚发生的实例摆在面前。
那他又有没有具备优势的地方呢？
里贝尔经过思考得出的答案，是“有”。
他一度亲自成为过魔人，知道魔女相关的诸多隐秘与规则。这些信息，是夏洛尔不具有的。
并且，他的身边，还有许多拥有魔女之核，具备成为魔女的资格的人。
再加上，最终的战场，是在旧王都的纯净之力转换为魔女降临时的神秘侧。
这些因素，才是里贝尔真正的倚仗，真正能让他从绝地翻盘的可能性。
那么，现在的关键，反而是撑到最终决战的那一天。
期间，不被夏洛尔所具备的，强大的势力与力量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
至于做法。
里贝尔想出的，便是继续进一步的摆烂，烂到他们人都不见了，真正烂到夏洛尔想要针对他们也无从下手。
而这也是，让莱莎造成的意外，产生最大价值的唯一的方法。

第三卷中期小结
说是中期，其实已经是后期了...
本来也是打算第三卷结束再总结的，实在是最近评论区呈沸腾状。
可能也和在推荐上有关，并且写在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到，但发个小结总归是个态度嘛。
评论区的有些意见，我是认同的，所以不是直球辱骂，我也没有干涉过。
比如第三卷的氛围压抑，比如建议增加一些日常因素等等。
说的是事实，提出的也是良好的建议。
对这方面...我也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其实第二卷中后期，评论区也一直都是批评的声音的。而差不多新一卷的同一个时期，这样的声音扑面而来，可能也是读者变多了，好起来了...
我能做出的保证，就是我的思维还是正常的，所以不可能让主角一直在谷底。所以，沉到了底部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上扬。
或许大家可以换一种心态，比如找找书里的那些伏笔什么的，畅想一下主角到底要怎么在那般的逆境里，还能做出反击。
而不过对于那些说主角百万字心态没有改变，天天躺平的事情，我是不认的。
先说若是真的躺平，第三卷主角就是根据家族的嘱咐，多轮回几次完成任务，也就结束了。
正是第二卷后，主角有了想要自己做些什么的想法，所以才会有餐厅以及乐团等事物诞生。
而乐团也是主角有想要变强的想法的体现。
一路看过来的读者大概都能理解，主角其实是没有变强的途径的。
所以，主角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短时间内变强，还要天天大喊着“我要变强”，来展示自己的心理吗？
他只能另辟途径，在特殊的城市里用特殊的战斗方式。
结果其实也是蛮成功的，他在解决了轮回，让银之歌姬的势力消亡这件事情上，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并不是主角做了事，但是收益不高，或者被人误导，又或者失败了，就等于主角没有去做的。
而这本书就是这样，按照合理的发展，主角做的事情不合理，那么他就是会失败。
并且，之后主角陷入珍珑棋局般的情景之中，也彰显着主角的意图和改变。
他太想做些什么，所以才在错误的道路上进行了奋力。
至少第三卷，主角几乎没有一天在休息，在做些能改变局势的事情或者试图做些什么的。
所以，拿只是喝茶来攻击主角，很不公平。
我也是奇怪了，喝茶只是个主角造出来的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能作为攻击的依据。
主角喝个茶才要多久时间，一喝一整天的吗？
之后，就是一些小问题的回应。
有个说法，就是主角一直在被剧情推着走，所以表示不满...
我觉得这个说法本身就挺奇怪的，难道还有不被剧情推着走的书中角色，或者有哪个主角从书里跳出来将作者鲨了的事件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命运的节点
轮回之中的傍晚。
钓了一天鱼的里贝尔，打算回山中小屋的时候，看到了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面带警惕的安托瓦奈特。
将事情全部捅破的现在，安托瓦奈特对于里贝尔的态度，自然是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所以，在接近里贝尔时，安托瓦奈特的行径即便不能算是鬼鬼祟祟，但至少也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哟！”
里贝尔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如既往的对着安托瓦奈特打招呼。
虽说九成九会被无视，但是里贝尔也不在意。
他现在，心态很好。
说起来，里贝尔觉得与他完全已经水火不容的安托瓦奈特，时不时就来“看”他几眼的状况，也挺奇怪的。
对方，总归是不能觉得他有能力，从内部破坏戒指什么的，所以才来盯梢他是不是在干坏事吧？
所以，里贝尔的猜想，是这个梦境是围绕着他来展开的。而作为一名真正的外人，安托瓦奈特才无法介入到故事之中，也无法长时间远离里贝尔这个梦境的中心。
至于里贝尔的猜想是否正确，他和初代坎普雷特是否会近一步重合的事情，里贝尔已经懒得去想了。
想了也没用。
他倒是希望他能突然先祖附身或者觉醒成初代，然后大杀四方什么的...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当初贵族的爵位，与光明丨教会的位阶是等同的。所以，如果旧王都有魔女降临，只是伯爵的初代，还真就不见得能打赢。
啧啧...
里贝尔还真怕有人听到了他的心声，质问“连伯爵的位阶都看不上的你又是几阶？”，那里贝尔就只能昂着头，骄傲的回答“二阶”了。
晃了晃头，驱赶走无聊的思绪，里贝尔发现这次安托瓦奈特并没有像以往一般，稍微滞留着瞪他一会便离开。
“坎普雷特。”
“我们这过命的交情，你叫我里贝尔就好。嫌麻烦直接喊‘里’也是可以的。”
里贝尔耸了耸肩说道。
说真的，叫“里”他可能还觉得更亲切一些。毕竟，能联想起前世的名字。
不过，硬要说的话，在前世应该只有歪果仁会只拿姓氏作为称呼吧。
但这也还好，因为安托瓦奈特在他眼里看起来，差不多就是个歪果仁。
“坎普雷特，我不怀疑你有能力，从外部损毁戒指。”
安托瓦奈特看来是完全无视了里贝尔的话语，
“所以，我决定将你永远的困在这‘命运的节点’之中。”
说完，安托瓦奈特有些得意的冷哼了一下。
“怪了，如果你对这里真的有绝对性的掌控力，之前也不会让我被人在外部叫醒。所以，你还能阻止现实里有人拿水泼我不成？”
里贝尔挑着眉，并不是怎么在乎的说着。
但是，内心之中却又一次的记住了“命运的节点”这个词语。
人在交谈的时候，就是会像这样不知不觉的吐露出一些信息的。
倒也不是说是因为不谨慎，而是有些对于自己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事物，对于他人而言便是重要的情报。
“哼，我可以让这里的速率产生变化。所以，想等别人叫醒你，你就在这里呆上几十、几百年吧！”
“...”
看来安托瓦奈特也并非，全然不能对梦境造成影响。
但里贝尔之所以无语，是因为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外强中干的味道。
正常，要是这般威胁，不是都要说“永远困住”之类的话语吗？
那安托瓦奈特即便虚张声势的，往夸大了说，也只是几十、几百年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实际可能几个月、几年就是她能影响的极限？
“我其实倒也不是很介意，在这里滞留上几个月或者几年的时间。不过，还是算了吧。即使现实里的时间不会推进，一直滞留在这里精神或者说灵魂也会出现耗损。”
“是几十、几百年！连这么简单的话语都听不懂，你连...”
“所以，我会用别的方法离开这里。”
里贝尔打断安托瓦奈特，没有给对方骂自己的机会，
“没记错的话，这些‘命运的节点’在得到解决的时候，我也能离开这里。”
“你的意思，是要从现在开始破解轮回？”
“差不多吧。本来还想休假一阵的。”
里贝尔不以为意的说着，然后看向安托瓦奈特，
“你该不会觉得，现在的这个轮回，很难破解吧？”
...
...
隔天，里贝尔便开始了行动。
实际上，从一来就睡觉的基点起，里贝尔就放弃了这次的轮回。
但是，即使是彻底放弃了的轮回，里贝尔也依旧有能做的事情，有能收集的情报。
趁着大白天的时间，里贝尔走向了村外的荒野。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在轮回第四天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商队途径村子。
而这个商队的目标，是一座名为“托顿”的大城。
说是商队，其中的成员也不过五人。甚至连像样的马车和乘物都没有，都是徒步背着大包。
不过，这倒也并非商队的人买不起那些必要品，而是在魔物横行的荒野，马匹之类的生物散发出的味道，会引来魔物。而一旦遭遇魔物，比起直接放弃一车的商品，背着一定量的商品灵活的逃走，反而能保下更多的货物。
总之，里贝尔与这个商队攀谈，试图让他们与自己同行。
起初，像是商队管事的，一脸横肉的光头百般不愿，还明显的鄙视了一番身形瘦削的里贝尔。但是，在两名同伴将他拉到一旁，说了些什么之后，就一改之前的态度同意了里贝尔的同行。
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里贝尔是不清楚，但是无敌的安托瓦奈特却能凑近去探听。
而从之后，安托瓦奈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情来看，那些人大概也没打什么好主意。
不外乎就是遇到魔物的时候，把他扔出去当诱饵，或者到了大城，把他也当货物卖了之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破村子相关的，真就没一个好人。
不过，里贝尔也不在乎，反正他的目的就只是跟着商队一起出行而已。
等到踏上旅程之后，也不知道是心怀叵测，还是同行者之间产生了一些同伴意识。商队的成员们虽然冷淡，但是却也会和里贝尔交谈，回答他的一些疑惑。
从商队的口中，里贝尔主要探听到了三个地方。
两个地方，是距离那座轮回起始点的村子很接近，大概都只有一天左右路程的村庄。最后一个，便是目的地的大城托顿。
令里贝尔有些遗憾的是，从村子前往托顿城，哪怕一路顺利且昼夜不休，大概也要八、九天的时间。
而村子被魔物袭击是第十天的事情。
所以，除非里贝尔到了托顿城，马上便能说服城主出兵，且托顿城还有传送阵什么的话。指望正规军支援村子，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队成员口中，里贝尔也了解到了一些现在这片大陆的现状。
自从大陆出现魔物之后，人类的居住地便在被不断的压缩。
而之所以人类还能苟延残喘，是因为有“大贤者”的存在。
这位大贤者，在人类的领土范围内，张开了一张绝大的结界。进入结界之中，魔物就会大幅度弱化。否则，在荒野之中与魔物对抗，即便可以战胜也只会是损失惨重。
当然，即使张开了结界也并不是绝对安全，毕竟魔物只是被弱化了而已。
这也是村子会在第十天，被魔物潮所淹没的缘由。
里贝尔记得，六叶级的冒险家，“死神”艾格伊德的功绩之中，便有一项是杀死了魔物之王。也不知道，艾格伊德杀死的，是不是正是让人类只能在大结界之中瑟瑟发抖的，这一批魔物的王。
如果是的话，那艾格伊德就是真正的救世主了啊...
比起在噩梦之中见证初代坎普雷特的一生，在现实中遭遇真正的救世主，着实更不可思议。
商队的旅程，一开始也算是比较顺利，但是从第三天开始，便接连的遭遇起了魔物。
而商队的其他人先是带着里贝尔熟练的逃避了几次魔物的追赶之后，到了难以脱逃的时候，里贝尔就派上了用场。
也不用等别人敲闷棍，已经觉得没什么情报好收集的里贝尔，在遭遇新一轮的魔物时，慷慨激昂的表示自己留下来断后。
接着，便壮烈的去轮回了。
弥留之际，看着好歹做了几天同伴的商队成员，真的是一丝迟疑都没有就逃之夭夭的情景，里贝尔倒也不怎么恼火。
只是又一次的感慨着，比起他，初代坎普雷特面临的光景，才是真正的“地狱”。
...
...
新一轮的轮回开始，里贝尔首先是去村中心，瞻仰了一下“贤者石柱”。
所谓的贤者石柱，在里贝尔的理解之中，就像是一种中转站一样的事物。而中转的事物，自然便是大贤者的大结界。
换而言之，如果能提着贤者石柱到处走，那即使是在荒野之中，也能得到大结界的保护。
起初，里贝尔多少也有类似的想法。
但是看着差不多有十人合抱粗，三人叠起来高的，宛如奇观一般的实心石柱，里贝尔放弃了。
能扛着这东西在荒野走的人，大概本身也不怕魔物吧...
“直到现在，都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该不会你只是话说得硬气，连这节点里关键所在之处都不知道吧？”
对着贤者石柱叹息的里贝尔，又一次遭到了来自场外的干扰。
“是那对姐妹吧？”
里贝尔看都不看安托瓦奈特，随口回道。
然后，安托瓦奈特显然愣住了。
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那这位银之歌姬的态度，就算是证实了里贝尔的猜想。
“你几乎都没接触过她们，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托瓦奈特难以置信的追问。
“这个嘛...”
里贝尔也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其中基本没有逻辑元素在内，靠的是一些场外的信息。
想当初，第一次经历轮回的时候，看着可疑至极，明显是陷阱的铁匠，里贝尔还是跳进去上了当。
而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里贝尔可以轮回。所以他有一种上当了也无所谓的心理，并且反而还想看看，照着上当的模式发展，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后续。
除此之外，便是一种“勇者脑”。
觉得一千二百年前的世界，可能是一种经典RPG类型的游戏的里贝尔，真的将自己代入到了救世主的身份之中。
至于初代坎普雷特，里贝尔觉得对方应该也是上了当的。
但是，在对方并不能轮回的前提之下，他还能上那么明显的当...就只能说，他比里贝尔更加的坚信着自己就是救世主，有着更强的“勇者脑”。
那问题就来了，已知一名救世主要踏上旅程，并且还有位铁匠正在为救世主铸造圣剑。那么，救世主还需要什么？
答案，便是可靠的同伴，最好还是女孩子...
然后，村子里还正好有符合条件的人。
那便是，村子的村长收养的一对姐妹。
每次去村长家时，都可以见到的姐姐，有着罕见的治愈的力量。是村子之中，唯一的医师般的存在。
然后，妹妹这边虽然里贝尔没有见过。但是根据传闻，这名腿脚不便的少女，竟然有着更加罕见的魔法天赋。
所以，如果里贝尔是初代，是坚信自己是救世主的人。
在圣剑铸造完成的几天光景之中，得知村子里，居然有这么两位未来可期的人。肯定以为她们是命运注定，和自己一同踏上救世旅程的人。
想来，初代坎普雷特的劝诱应该是成功了的。
因为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不仅不是童话，还无比残酷。
所以，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提着所谓的圣剑前往荒野，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初代却没有像第一次轮回的里贝尔一样死去，否则也不会有后续流传了一千二百年的伯爵家族。
那初代又是怎么在圣剑轻易就折断的场景之下，面对凶残的魔物活了下来？
里贝尔上一次轮回的终局，可能便是答案。
初代坎普雷特的“同伴”，以生命替他争取了逃走的时间。
也正是如此，未来的初代坎普雷特，才会无比的希望拯救她们。这种心愿强烈到，可以与之前不希望自己的母亲逝去的心愿同列。
...
“就算你知道她们是关键...”
“...”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又将里贝尔拉出了思绪。
不得不说，这名少女的嗓音虽然好听，但是响起的时机不好，也只会令人厌烦。
于是，里贝尔对安托瓦奈特伸出了手掌，比出了五根手指。
“五次，最多再有五次，我就能破解这次的轮回。”
“所以，最多再有五十天，你就会失去栖身之地。”

第二百七十四章，玛琳与灰鸟
又一次的轮回开始。
而这次的轮回之中，里贝尔姑且尝试了一下说服村长家的两姐妹，和他一起离开村子。
里贝尔之前还有些疑惑，原本的历史之中，初代坎普雷特伯爵到底是怎么说服这对治愈师以及魔法使的姐妹组合，和他一起踏上旅程的。
毕竟，初代本身就与两人不熟，并且他在村子之中滞留的时间也不长。
但里贝尔主动上门接近两人，进行了稍微的接触与尝试之后，一切都意外的顺利。
姐姐的名字叫做玛琳，而妹妹的名字则是灰鸟。
从两人的名字，大致也能猜出她们是什么时候来到村子的...
总而言之，姐妹之中腿脚不便的妹妹灰鸟，几乎不会出声，并且一副任凭姐姐使唤的姿态。而姐姐玛琳，则是格外的配合着里贝尔的话语。展现出了一种，简直比里贝尔更想离开这间村子的迫切。
换个角度来说，里贝尔觉得这对姐妹只要能离开村子，大概并不在意到底是谁将她们带走的。
从安托瓦奈特阴阳怪气提供的一些情报之中，里贝尔稍微理解了这对姐妹有这种心理的缘由。
玛琳天生便具有的治愈能力，是一种很特殊的力量。她可以用双手发出光芒，用这光芒让外伤快速的愈合，同时减缓被施术者的痛苦。
但作为代价，玛琳施展力量的时候，会大量的消耗体力、经历，而且会承受剧烈的痛苦。
而表面上，玛琳只需要偶尔给村子之中的人治疗伤口，对于自己的折磨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可实际上，玛琳却需要几乎无时无刻的，对收养她们姐妹的，这座村子的村长施展治愈术。来抵消村长因为身上的旧伤，所带来的痛楚。
据安托瓦奈特所说，村长所承受的苦痛，与玛琳所承受的痛苦，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等级之中。
而里贝尔也觉得，旧伤旧患发作的时候，确实会很要命。但是，也没有必要频繁到不知停歇的地步。
只能说，即使村长的表现一直以来都很慷慨且友善。可能成为这么一座群魔乱舞的村子里的首领，他本身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玛琳的力量本身，里贝尔暂时的话，没能将其与现今这个世界上的体系联系在一起。看来，一千二百年前，世界的力量体系也与现今有着巨大的差别。
稍微筹划了一下之后，里贝尔便着手试图将姐妹救出村子。
本来，轮回的前三天应该是有绝佳的机会的。毕竟，初代便是在这段时间和这对姐妹一起踏上的旅程。但可惜的是，为了收集情报，里贝尔错过了这三天。
之后，找寻机会就变得很是困难。
因为，村长对于能缓解他病痛的这个养女，看得其实是很紧的。并且，除了需要玛琳做家务等事情之外，除非她精疲力竭或者不堪重负到昏厥，村长就不会让她停下治愈术的施展。
只不过，千日防贼的事情着实很困难。村长的防备再严密，也终究有漏洞，可以让暗中的里贝尔趁虚而入。加上，还有安托瓦奈特这个穿梭自如却无法察觉的旁观者提供情报。
于是，在轮回的第六天夜晚，里贝尔成功带着姐妹逃离了村子。
离开村子之后，荒野肯定是不能去的。否则，随便遇个灰精什么的，差不多就是团灭。
所以，里贝尔带着两人，直接奔向了他隐居的深山。
而发觉到自己“方便工具”被带走的村长，自然也是恼火的带着大批村民，第一时间进了山试图追捕里贝尔。
即便里贝尔需要背着行动不便的妹妹灰鸟，即便里贝尔的反侦察手段有限。
但终归他对于深山的熟悉，要远超村子中的人。
所以，起初里贝尔等人的逃亡非常顺利。
但是，到了第十天，一切都变了。
茫茫的深山之中，之前一直像无头苍蝇的村民们，突然就很巧合的找到了通向里贝尔等人藏身的洞窟的道路。
而又展开的逃亡之旅中，里贝尔这边的状况不断。
什么山体滑坡，什么悬崖断裂，什么遭遇猛兽，什么巨树突然倒下挡住道路...
基本无处可躲的，里贝尔等人还是被村民们堵住了。
然后，在对峙的环节之中。
里贝尔发誓，他看到了，原本有名猎人打扮的村民，手中的弩箭是完全对准了他的。
但等这名村民射出了弩箭之后，弩箭却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回过神来，玛琳便已然倒下了...
新一轮的轮回开始。
...
...
“离谱！”
又一次站在山脚下，徒劳的经历了一次轮回，耗费了十天时间的里贝尔，就只有这么一个感想。
第十天，那仿佛被人牵着绳一般的刻意与强制力，让里贝尔又一次感受到了因为修女的死产生的命运节点里，面对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必然事件，所感到的无助与绝望。
不过，也算是经历的足够多，里贝尔很快便平复下了心情。
本身，这一次轮回他就是想尝试一下，以最简单明了的方法，有没有希望破解轮回。
反正，他说了五次轮回，还有几次尝试的机会。
再不济，超过了五次又怎么样，不过是脸有点肿而已...
“呵，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五次破解轮回。结果，你想出来的破解方法，只是将她们从村子里带出去？”
安托瓦奈特的嘲笑如期而至。
“...”
好吧，如果没做到，到时候可能并不是有点肿的程度。
不过，上次轮回之中，安托瓦奈特的表现，其实是让里贝尔稍微对她产生了一些改观的。
因为，在探知到玛琳姐妹的状况之后，安托瓦奈特就基本没怎么骂人，专心的为里贝尔提供情报，试图和他一起将那对姐妹救出。
即使是面对已经是在历史之中的人物，即使是在虚构出的梦境之中，里贝尔也依旧感受得到，安托瓦奈特对于玛琳姐妹悲惨人生的深深同情。
说不定，中途安托瓦奈特都一度忘记了，如果这次的轮回真的被破解，她连栖身之所都会失去的事情。
“看来，普通的方法不行，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你又要提前杀死她们？”
面对里贝尔自言自语般的话语，安托瓦奈特猛然飘到里贝尔的面前，像是要挡住他一般的质问道。
而里贝尔的面上则是出现了古怪的神情。
又？
也就是说，安托瓦奈特果然也看到了在上一个“命运的节点”时，他通过烧死修女来破解轮回的过程？
那换而言之，之所以这次的“命运的节点”里，安托瓦奈特一反常态的在第一次轮回后便出现，是出于这个原因？
还有一件事也很反常。
就是前几次，里贝尔其实是有初代视角，可以看看初代原本是怎样做的。
但是，这一次他直接就被扔到了山脚下，然后没有任何信息的开始摸索。
已知安托瓦奈特有一定程度的影响梦境的力量，并且一直在窥视他，且对那对姐妹很是同情...
也就是说，这件事也是安托瓦奈特做的？
为的就是隐藏起姐妹这个破解轮回的关键，防止里贝尔用酷烈的手段。
“你不希望我杀死她们？”
里贝尔玩味的看着安托瓦奈特。
虽说，他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打算。
毕竟，哪怕是虚构出的梦境，里面的人都真实无比。
而他又不像憎恨修女那般憎恨几乎没有交集的玛琳姐妹。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里贝尔还不想拿出那最终的手段。
“...”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安托瓦奈特脸色有些铁青，少见的闭上了嘴。显然，她是在后悔因为激动，不小心吐露了内心中的倾向。
“看来，我的手中，要多两名人质了。”
里贝尔笑着说道。
他仿佛看见他与安托瓦奈特之间的天平，近一步的倒向了他的一侧。
...
...
“坎普雷特，说到底，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的计划？”
时值五次轮回之中的第三次。
又用了一次轮回的时间，做了种种尝试的里贝尔，这一次的轮回里走出了村子。
而在前往村庄周边另外村落的路上，他听到了来自安托瓦奈特的这么一句提问。
至于话题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里贝尔也记不太清。
因为，安托瓦奈特说话有那么亿点点不太动听。所以相处久了，里贝尔也养成了一定程度上过滤掉安托瓦奈特的声音的习惯。
就如无法触碰的安托瓦奈特是无敌的一般，无法被安托瓦奈特触碰的里贝尔，只要选择性耳聋又何尝不是同样无敌呢？
听到了安托瓦奈特的关键性提问，里贝尔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之中却说了一句“来了”。
平心而论的话，里贝尔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安托瓦奈特。
即便，他真的受这噩梦的困扰，也真的有能力毁掉戒指。
简单来说，他的道德、世界、价值等乱七八糟的观，就不会趋势他，仅仅因为别人骂了他几句，呃，几十句、几百句、几千...咳咳，总之不会因为单纯的被谩骂了一番，就非要弄死对方不可。
至少，他得经历了对喷，喷不过，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只有对方死了才能洗刷他遭受的屈辱，只有洗刷了屈辱人生才能完整等等的一系列阶段，再去考虑这最后的选项。
并且，里贝尔觉得，安托瓦奈特的身上，依旧具备着巨大的价值。
虽说，现在他们阵营的总体核心是“摆烂”。但是，显然不能摆完就算了，不然就真的烂透了。
等到成功隐藏到暗面之后，里贝尔还打算在与魔女相关的神秘侧，从阴影里进行最后的反戈一击。
那届时，大概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旧王都的状况，长时间与轮回魔女同行，有着神秘侧的大量知识。且一度强势到必须旧王都的三方势力联合外援，才能击破的歌姬阵营的主力成员，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哪怕现在安托瓦奈特不具备力量，但她只需要提供情报与信息，就能成为一份巨大的助力。
只不过，想要安托瓦奈特配合，谈何容易...
不提性格方面的因素，就如里贝尔第一次在梦境里见到安托瓦奈特，下意识的编个假名一般。他们之间的误会真是大上了天，大到不是这极端的特殊状况，本来连交谈都不该成立，见面就要你死我活的程度。
如果里贝尔直接提出，和安托瓦奈特联手对抗贤者秘仪会，在安托瓦奈特的视角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莫名其妙突然蹦出来，和贤者秘仪会等势力携手，正面给了她一刀子的人。之后又在假惺惺的说着，自己只是被利用了，现在醒悟了，想要和她一起联手反攻贤者秘仪会...
安托瓦奈特如果说“哦，原来如此，那误会解开的现在我们一起联手吧”，才是件怪事中的怪事。
所以，明确知晓感化、说服这条路不行的里贝尔，才选择了另一条较为极端的道路。
胁迫、威胁...呃，这些不好听的词怎么说都好。
总之就是，在一杆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确实存在的双方目前地位身份等种种要素的心理天平上，以绝对的优势碾压安托瓦奈特。
让安托瓦奈特，不得不以自保等目的，无可奈何的主动寻求和他的合作。
这些天，与四角学会和真王教会的高层有过会面、交涉的里贝尔，算是很清楚的了解到。在身份地位筹码等事物有所差异时，所谓主动上门找对方寻求的“合作”，近乎于“乞求”。而乞求的一方，往往只能任凭对方的揉捏。
高调的与安托瓦奈特宣称五次就能破解轮回，也算是里贝尔给安托瓦奈特压力，并且展示自己的能力，近一步影响天平的方式。
当然，即使最后会变成安托瓦奈特主动求过来的状况，有些解释里贝尔也是需要给出的。
毕竟，里贝尔想要的是可以一同对抗夏洛尔的帮手。而不是因为恶感与仇恨太过于强烈，表面阳奉阴违，背面下套使绊，故意提供错误的信息，无时无刻不想着背刺他的“俘虏”。
于是，稍微想了想之后，里贝尔决定好好的回答安托瓦奈特这个问题。
“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大概远超你的想象。想要解释清楚...大概要从我几个月前，失去了记忆之后，得到了先知一般的能力开始说起...”

第二百七十五章，共襄盛举
里贝尔的解释，花费了很长时间。
如果问具体有多少时间，那就是此时已经是第五次轮回了，里贝尔还没解释完...
其实倒也不是里贝尔自穿越以后的经历有多么长，而是途中安托瓦奈特总是会眉毛一挑，出言不逊。而里贝尔自然也不会惯着，安托瓦奈特一骂人他就不讲了，让故事戛然而止。直到过上一段时间，安托瓦奈特黑着脸保证自己不会再打断，里贝尔才会继续。
总体而言，这样的情况一直在反复。加上，有些事情里贝尔不是不能说，而是解释不清楚，需要加工一下设定。所以，不知不觉便拖了这么长的时间。
虽说，里贝尔的事情和安托瓦奈特息息相关，所以安托瓦奈特才会即便满怀不情愿，但总是一次又一次主动来听后续。
可另一方面，里贝尔的经历里的故事性，也算是功不可没。
他还是首次发现自己穿越之后，身上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好像也一直在死线之类的地方仰卧起坐。
所以...
以后真从伯爵混成平民，他应该找个天桥去说书什么的，也能不愁吃喝吧。
也不用讲别的，就讲讲自己是怎么逆袭下来的就行了。
当然，里贝尔这几次轮回里，不可能一直只是在解释这些事情。
于是，觉得差不多已经聚集起了破解轮回的条件的里贝尔，在这次轮回里就打算解决全部。
...
...
“所以，你就只是因为受骗，被人诱导就来破坏了我们的仪式？”
第五次轮回，第九日的夜晚，终于听完了里贝尔讲述出所有来龙去脉的安托瓦奈特，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没办法的吧？谁让你本身就容易被人误解。”
里贝尔一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如果说在噩梦里见到安托瓦奈特之前，里贝尔对歌姬阵营的愧疚，或许是有一些的。但被安托瓦奈特骂了这么久之后，心态倒也平和了。
仔细想想，就算没有夏洛尔的误导，里贝尔也依旧要摆脱轮回，与她们阵营争夺旧王都内的纯净魔女之力。他们本身就只是竞争关系而已。
而里贝尔也没有用什么卑鄙手段，算上从正面撼动了银之歌姬阵营的计划。
所以，哪怕不至于到得意的程度，愧疚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轮回的次数太多，魔女之核的力量枯竭，你们就会死？当然，这种状况理论上是有可能的。前提是，你们自己想死，一定要触发以十万、百万为单位的数不清的轮回。魔女之核真的那么容易枯竭，那个王女在旧王都里轮回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活着？”
安托瓦奈特激动不已的说道。
“之前我又不知道夏洛尔已经在旧王都里轮回了那么久，是你们以轮回的力量，阻止我去见夏洛尔。而且，轮回魔女也从来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问我们要不要被卷入轮回不是吗？在轮回之中，我们感到不适也是切实的事情。再加上，本应该拥有身具魔女之核的人，才加入争夺之中的真王教会，突然积极的在找代替方案。我觉得，可能是轮回现象让真王教会的候选人逝...”
“她死的时候都九十七岁了！她九十五岁时的宴会，还给我发过请帖！”
安托瓦奈特怒不可遏的强调道。
“所以说...算了，我也不愿意和你争执出个什么对错。你们的魔女降临仪式成功，我的状况也不见得就会比现在好。我的建议，是过去的就付之于流水。我们放眼当下，银之歌姬小姐。”
里贝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惜安托瓦奈特没有实体，不然里贝尔就上去拍她肩膀了。
“你...你——”
安托瓦奈特鼓着胸脯，用力的喘着粗气。
显然，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里贝尔只是有些可惜，安托瓦奈特没有他原本世界的知识。不然，打个比方，应该能帮助安托瓦奈特理解现在的情况。
比如有个飞驰的卡车撞飞了安托瓦奈特。那安托瓦奈特该怪卡车，还是卡车司机呢？
而这个比如之中，他就是那飞驰的卡车...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
管他呢？
总而言之，里贝尔觉得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安托瓦奈特自己去决定便好。
同样作为卡车司...呃，夏洛尔的受害者。他们如果能同仇敌忾，是最理想的结果。
里贝尔也没有想到，来到旧王都之后，第一次几乎没有隐瞒，将所有事情说开的对象，会是安托瓦奈特。
明明，这是里贝尔唯一擅长，且穿越之后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在旧王都，他和各方势力打谜语也就算了，和身边之人的沟通也显然是不到位的。
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和怪盗团的那些人，里贝尔需要隐瞒天谴教会以及背叛天谴教会的种种事情。
而和梅璐艾塔姐妹，他则是需要隐瞒有关于惧，有关于神秘侧的种种事情。
里贝尔的本意是好的，是不希望身边的人，卷入与她们自身无关的危险状况之中。但是，在她们彼此产生联系，且还有他这么一个枢纽在中心的状况下，这种指望明显是不切合实际的。
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这般。
所有的人里，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清醒。而一旦唯一知道全部的他，决策出现问题，被加以误导或者蒙蔽，就会导致所有人，都被他绑着一起遭遇危险。
看来，“不希望谁谁谁卷入什么什么”，是一种最为不靠谱的想法。
曾经的依文娜证明了这些，旧王都的他又证明了一次。
轻叹口气，重新回顾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对身边的这些人，其实建立起了一堵厚厚的墙壁。
一方面，是因为很多人在他眼里，都是《魔女在悲鸣》这款游戏里的角色。那种不真实感，多多少少会残留。
另一方面，他穿越也才半年左右的时光。也就是，他认识的最久的人也才半年。所以，他会下意识的认为仅仅用半年不到的时间建立起的联系与情感，并不会太过可靠。
与此同时，他身为穿越者的眼界，能看到剧情等力量，让他觉得自己的举动总是对的。再结合伯爵这一身份，便近一步加剧了本身便具有的隔阂。
那么，等到离开了这次的噩梦之中，里贝尔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聚集起那些愿意陪在他身旁的同伴，好好的交谈一番。
...
在里贝尔无视着安托瓦奈特气急败坏的吵闹，思索着未来的种种之时。
村子的门口，出现了数十名拿着锄头、木棒、猎弓等道具的外村村民。
...
...
村子的门口，零星的聚集起来的村民们，看见铁匠那位健壮的儿子，被比他的身形高大出许多的外村首领，一把揪起摔到地上。
“把你们的村长叫出来！”
面容凶恶，来者不善的外村首领高吼之后，随之前来的气势汹汹的其他外村村民，同样齐声吼着。
而有村民慌乱的去寻找村长的同时，村子的外围也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趁黑摸进了村子之中。
飘在高空之中，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看着村庄全局的安托瓦奈特，微微皱着眉头，又一次回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这就是你的计划？聚集周边三个村子里的人，一同在村庄之中抗击魔物潮？”
这些天，又或者说这几次轮回之中，安托瓦奈特清楚的看到了里贝尔到底做了些什么。
明明这次的目标，是玛琳与灰鸟二姐妹的生还。但是，里贝尔却一直在另辟蹊径，除了第一次轮回之中试图带她们逃走之外，就基本没有接触过她们。
里贝尔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试图煽动周边村庄的人，尽可能聚集在二姐妹所在的村子之中。
与商队一起行动的那次轮回里，里贝尔大概知道了这些村庄的状况。
简单来说，位于大结界边缘的几座小村庄，其实是附近的大城市托顿，用来流放罪犯的地方。
当然，并非那种穷凶极恶的，因为托顿城还是有绞刑的。
而且，根据罪行的严重程度，罪犯会被流放到不同的村子里。
简单来说，两姐妹在的村子以及另一座村子，都是些小偷小摸的罪犯。而剩下的那一座里，都是些罪行相对重的罪犯。
当然，三座村子里，也有玛琳姐妹这般，受到父母牵连。又或者，因为过于严苛的刑罚或者误判，而被流放的本不该被流放的人。
但是，在三座村子这么恶劣的大体环境之下，所有人基本都会变得愈加“淳朴”。
而里贝尔觉得，这种心怀叵测，怀有强烈欲望的人群，反而更好利用。
经过了几次尝试之后，他的计划便是先从铁匠那里，直接将所谓的“陨铁”要来。
从重量上来说，那陨铁显然并非金子。但是，看着金光闪闪的却很唬人。而且，既然能用来铸剑，它本身就是很大的一块。于是，视觉上的效果便更加惊人。
至于铁匠这边，看到里贝尔不要剑，只要“陨铁”，也是乐得不用再装腔作势的打造一番。所以，这项交易的达成，每个轮回里都会格外的轻松。
接着，里贝尔便拿着陨铁，来到了另一个轻型犯的村子。
他本来担心他这个陌生人，在这座陌生的村子里，会得到冷遇什么的。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这些淳朴的村民，格局显然都挺大的。
刚进村子，他就得到了几位村民热情的迎接，还被带到了一个像是民宅的酒吧进行招待。
在这些村民下手把自己绑起来取东西，或者做近一步的举动之前，里贝尔成功的用那块“陨铁”，引起了村民们的兴趣。
他自称是游商。
而因为在之前商队的轮回之中，得到了有关这片区域商人的许多信息，所以他的话语之中不会有破绽。
然后“醉”了的他，便放肆的开始嘲笑起了有玛琳姐妹的那个村子。说那个村子里的人，竟然不知道这种矿石熔炼加工一下，在托顿城就能当金子使用。一群人在一处巨大的矿脉之上，还没有自觉。自己只是用些小东西，就换来了这么大一块。
逐渐，在里贝尔天花乱坠般的说辞之下，贪婪蒙蔽了这些村民们的双眼。
因为，即使是在大结界边缘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金子也有巨大的价值。
别的不说，只需要稍微拿一些贿赂托顿城的守卫，他们就能再度进入流放了他们的繁华城市。在城里，也只需要遮盖身上的烙印，就能如普通人一般生活。
于是乎，里贝尔简直是很轻松的，就聚集起了一批愿意和他一起“干大事”的人。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闯进有“金矿”的村子里，大肆搜刮。但是，那座金子村，也不会任凭他们去拿。毕竟，现在他们不识货，但是有太多人垂涎的话，他们也能反应过来。
所以，为了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他们需要金子村，陷入自顾不暇的混乱，没空理会他们这些偷金子的人。
至于让金子村混乱的计划，筹划者自然也是里贝尔。
金子村，与邻近的重犯村，用的水源是同一条主流的两个分支。而两个村子，历来就因为水源问题大小争斗不断。
所以跑到重犯村引起混乱，让他们误以为里贝尔等人是金子村的人，然后里贝尔等人再去做试图污染、封锁水源的举动，“不小心”被重犯村的人目击的话。
重犯村聚众去金子村讨要说法的情景，便不难预见。
由于，里贝尔身边有着志同道合的盗金“伙伴”，他们假装用水源挑唆两个村子的事情很成功。
而里贝尔的“伙伴”们，虽说也怀疑过里贝尔的目的。
但是，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会有魔物潮突然袭击那金光闪闪的村子。而里贝尔的目的，是将大量的人聚集到村子里。
于是，多番思考，觉得里贝尔这些行动的目的，只能是出于利益的“伙伴”们，便一直被里贝尔绑在了他的贼船之上。
经过了几次的演练之后，里贝尔的所有行动，都获得了预想之中的收获。
...
正值深夜。
到处都有火把之光在闪耀的小村子里，聚集起了超过百名各怀心思的三村村民。
他们即将迎接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魔物之潮。

第二百七十六章，不可修复
从有“贤者石柱”的状况，不难判断即使是现在流放罪犯用的三座村庄，以往也确实在人类的领地之中，而非像现在这般，基本被荒野所包围着。
而即使有大贤者的大结界，生存领土也不断被魔物所压缩，便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残酷的现状。
也正是因为三座村庄被荒野所包围，所以村子之中的人想预先想得知魔物潮的到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想袭击守备孱弱的村庄，魔物们根本不需要集结等步骤，聚成军势提前让哨兵之类的人所探测到。
或是受到了什么事物的吸引，或是被什么样的存在所指挥，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心血来潮。
总之，这一日，魔物们毫无预兆的便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大结界边缘的三座村庄。
...
...
“魔物潮开始了。”
在空中，可以看到更远的安托瓦奈特，面色凝重的说道。
此时，有轮回的关键人物两姐妹的小村子，依旧处于很混乱的状态。
没有人发现魔物们的异状，本村的人只是被突然打上门的重犯村的村民们，弄得完全慌了神。
至于里贝尔，此时正躲在一处暗影里。
正值，一个人从里贝尔的面前跑过。这是本村的人，之前跑过来是为了将村子中的村长，叫去处理纷争。而由于这名来传讯的人很年轻，腿脚相对好一些。所以，焦急之下，在前方奔跑的他已经和呼哧呼哧的在后方赶路的村长，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也正是趁着这个微妙的时间差，等到村长从里贝尔藏身的位置前方通过时，里贝尔突然窜出，直接用匕首结果了村长。
锋利的匕首，自然也是和他“共襄盛举”的另一座村子里的“伙伴”，提供给他的。
全程被牢牢的捂住了嘴巴的村长，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断了气。
倒是依旧在天上环顾的安托瓦奈特，看到里贝尔的暴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
“也没有必要惊讶吧？虽然这具身体空挥锻炼出的剑术一点用都没有。但是基础的身体能力还是不错的。在大结界外面对魔物或许很难，但对付这种程度的...”
“我才不是在说这种事情！”
看着一下就飘到了自己面前的安托瓦奈特，里贝尔的面色有些古怪。
里贝尔回想起了金之歌姬谢丝塔说过，其实安托瓦奈特对她还不错。也回忆起了在轮回之中的种种，特别是安托瓦奈特为了帮助玛琳姐妹，会捏着鼻子为他提供情报。哪怕，真的救助成功，她的情势会很糟糕。
由于之前银之歌姬也一直都给了里贝尔一种幕后黑手的感觉，更是在旧王都里一度压得三大势力都只能妥协合作。
所以，里贝尔默认了安托瓦奈特，也是夏洛尔那种心黑手狠的性格。
但现在看来...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撇了安托瓦奈特一眼之后，便退回了阴影之中。
他现在的时间，还是蛮紧迫的。
“你又在做什么！”
而里贝尔一到阴影之中，安托瓦奈特有些尖锐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当然是为了尽量消除身上的血腥味。”
里贝尔用布包裹着染血的匕首，远远的丢了出去。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一层又一层，只保留了最基本的上下两件，甚至之前戴着的手套与穿着的鞋子之类，也都一齐扔掉了。
他闻了闻身上，完全没有血腥味。但是，他不确定面对嗅觉可能远超人类的魔物，这种方式是否管用。
如果有时间，他倒是想找地方洗个澡什么的。
“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杀了村长，是为了夺取指挥权对不对？这村子里，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多人是你从别的村子带来的，紧急时刻他们本身就会听你的。而现在村长死去之后，这座村子里的村民会混乱。所以，本身又有一定话语权的你，可以借由与村中之人的面识，近一步夺取这个村庄里的村民的指挥权。最后，重犯村的村民虽然很难办，但是在有魔物侵袭的趋势之下，也会选择听从你。”
安托瓦奈特似乎越说头脑越明晰，
“在魔物潮来临之际，逃向荒野才是找死。所以，只要现在在村子里的人，都不得不携手对抗魔物。村子之中的守备工事虽然简陋，但是多少也可以起作用。再加上一名出色的指挥官的话，说不清确实可以战胜魔物潮...”
“你在说什么？”
里贝尔有些诧异的看着安托瓦奈特，
“不可能对抗的了魔物潮的吧？”
说着，里贝尔想了想，觉得安托瓦奈特的计划或许还挺不错的。
虽然，安托瓦奈特的设想过于理想化了一些。但是魔物涌来的情景之下，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至于到底能不能指挥那些歪瓜裂枣和杂碎们打赢，虽说可能性很低，也不是完全没有。
或许现在的里贝尔，还不是出色的指挥官。但是，多轮回个几十、几百次，他估计也能练出来。
所以，如果不是他自己放狠话五次之内解决，或许真的会试一下安托瓦奈特的计划。
“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很简单，那便是帮助那对姐妹，成功的撑过这一天。”
里贝尔的话语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村长的家。
...
...
村长的家里，有着一个非常大的地下室。
而往日里，村长便是逼迫玛琳在地下室之中，为他不断的施展那治愈术。
毕竟，即使是在流放罪犯的村子里，被推上了村长的人，也依旧会想为自己建立起一个较为光辉的形象。
然后这个地下室，便是里贝尔这次轮回里的，最后一个关键。
在这次轮回的第一天，一如既往来找村长借屋子的时候，里贝尔就找了个机会和玛琳搭上了话。并且，轻而易举的说服了做梦也想逃离的玛琳，告知她第十天会来带她离开。
于是乎，看着只穿着最低限度衣物的里贝尔突然在半夜跑到了自己的家里。玛琳一开始还特别抗拒，但是最终里贝尔也还是做到了说服她。
一边疑惑着里贝尔为何知道地下室的事情，玛琳一边带着妹妹，和里贝尔一起来到了地下室。
在不怎么宽敞的地下室里栖身，将地下室的门牢牢的封上，再将地下室里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具挡在入口处，里贝尔所有的工作便完成了。
“之后呢？”
也来到了地下室的安托瓦奈特出声问道。
“没有之后了，接下来只需要等着。”
里贝尔与安托瓦奈特交谈的声音，显然有些刺激到了同在地下室里的玛琳姐妹。
里贝尔也不清楚，玛琳现在是不是会很后悔，自己因为太想逃离，而招来了里贝尔这么一个言行举止、打扮等都很奇怪，还会和空气交谈的怪人。
但是后悔也没用，因为地下室的入口被挡住了，里贝尔也盘坐在那里。
“等等，那这座村子里的人，注定会被魔物...”
说着安托瓦奈特脸色一白。
她终于明白了，里贝尔计划的全貌。
实际上，里贝尔的计划核心，说出来是无比简单的。
尽量在村庄聚集大量的人，然后将这些人全部作为魔物潮的牺牲品、祭品。然后，让浓重的血腥味覆盖到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让魔物无法探寻到躲在地下室里的他们一行。
但是，计划核心简单易懂归简单易懂。安托瓦奈特难以置信的，是里贝尔居然真的会施行这样的计划。
就连之前偷袭杀死村长，也只是为了尽量隐蔽地下室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
在地下室之中，别的声音听不真切。但是，大量魔物的到来造成的宛如万马奔腾的响鸣，却格外的清楚。
魔物潮，正式开始。
和只能等结果的里贝尔等人不同，安托瓦奈特是可以穿墙飞出去的。
所以，她时不时便会探出去，看看外界的战况。
果然如她所想，在看到魔物之后，村民们有再大的矛盾也只能一度抛出脑外。
可惜的是，没有指挥官类型的人员的存在，导致村民们的数量明明有一百多人，可以形成一定的战力。但是，却只是在混乱之中，各自的逃窜或者抗击魔物。
等有人站出来聚集人手时，已经太晚了。
又或者说，村外的些许防御工事，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的基点起，这场本就不对等的战争就已经有了结果。
看着村中分外残酷、惨烈，宛如人间炼狱般的一幕幕。
不断飞回地下室里的安托瓦奈特，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最终，她也不再去探查外界的状况，只是在地下室里，和玛琳姐妹一样，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说起来，这个命运节点之中的本尊，是经历了些什么？”
在安托瓦奈特开始了自闭的时候，里贝尔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轮回都已经要结束了，即使说出来也没什么的吧？”
里贝尔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平静。根本就不像是蛊惑着大量的村民，让他们以血肉成为了自己挡箭牌的恶鬼。
另一旁，玛琳姐妹已经陷入了沉睡。里贝尔虽然不确定她们是不是装的，但是却也不在乎在她们面前，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言语。
毕竟，她们不过是噩梦创造出的一些过往的虚影而已。
“为什么你能做到那么平静？”
听到安托瓦奈特的回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配合，里贝尔挠了挠头之后说道，
“可能，这就是命运与轮回，会给人带来的事物吧...”
里贝尔轻轻感慨着，
“又藏在地底，让我很难不回想起上一次呢。大概在上一次，我就已经彻底的绝望了。”
里贝尔摇了摇头，
“哪怕我真的很讨厌那个修女，我也尝试过要做得更好，给她一个更令人满意的结局。但是，在不断的失败里，我就彻底迷失了自我。”
“不断的轮回之中，最先扭曲的便是心灵。”
“我首先是渐渐失去了初心，忘记了轮回的目的是什么。只记得自己想要迫切的逃出轮回。”
“而这种迫切，会让我变得不择手段。然后，不择手段又会让我失去底线。最终没有了底线的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一切都是可以重来的。除了自己之外的事物，一切都如同虚假一般。那既然只有自我是真实的，那只在乎自我的话，变得极端的自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里贝尔依旧平静的沉默了一阵，然后再度开口。
“所以，我某种程度上或许要感谢你也说不定。”
“因为比起上一个命运的节点，这个节点更加的广阔，更加的自由，有着更多的可能性。”
“而这样的世界里，还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代价的世界。如果不是一直有你在一旁注视、盯视，那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些什么事情。”
“即便是梦境，这个世界也是那么的真实。所见、所听、所闻、所触碰，一切的一切与真实都没有丝毫的区别。那我一直探寻这个世界的可能性，逐渐变得可以心中毫无负担的伤害他人、杀死他人又或者做些更加丧心病狂的举动。我不见得回到现实之后，就能调整回自己的内心，又或者分辨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可能，谁一开始都是想做个好人的。不过，如果进入到无人监管且又会不断轮回的世界里...想‘完好’的脱离出去，真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里贝尔说完，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
前面他说的是自己在轮回之中所感受到的事情，唯独最后一句，他说出时想起的是夏洛尔。
从那满城的“SOS”，基本就能推断出，夏洛尔在面对轮回时，残留的绝对并不是只是些微的既视感与烦躁等等。
而夏洛尔若能保留轮回时的所有记忆。那代表着她，在无法计量的漫长时光里，一直就在那种做什么事都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世界之中。
甚至，她都不清楚为什么轮回会来临，也在漫长的时光里，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才能摆脱轮回。
所以，夏洛尔的心灵，应该早就已经彻底损毁到了，完全不可能修复的程度。

第二百七十七章，噩梦的终结
在地下室里等待的时间，就像是流逝的速度出现了问题一般，无比的漫长。
特别是，当外界的躁动声音，逐渐消失了之后。
安托瓦奈特，一度想去看下外界的状况。但是从她的身体还没彻底穿过地面，只稍微探出了双眼睛，就绿着脸急匆匆的飞回来的举动不难判断，现在的外界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想着左右也都是闲着，所以里贝尔又一次询问起了安托瓦奈特，本来的话初代坎普雷特在这命运的节点之中，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而这一次，安托瓦奈特难得的没有摆出臭脸，而是缓缓的诉说了起来。
...
...
实际上，初代在命运节点之中，又或者说历史上的行径，和里贝尔第一次轮回颇为相似。
他坚信着自己的救世主身份，被铁匠骗得团团转，准备拿柄轻而易举就会破碎的装饰圣剑，踏上拯救世界的旅程。
不过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初代知道找个同伴。
于是，在一个深夜，初代拿着“圣剑”，和玛琳姐妹一起踏上了旅程。
并且，不久后就遇到了魔物。
接下来，便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圣剑轻易折断，初代瘫坐在地上。与其说是恐惧与绝望，初代可能更多的是懵然。毕竟，直到前一刻他还深信着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而面对瘫坐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的初代，首先是玛琳，用自身挡在初代面前，先一步死去。然后，茫然的转头回顾时，初代又发现之前为了让其不被卷进战斗，而搁置在一旁的行动不便的灰鸟，被一只会飞的鸟类魔物所啃食的情景。
在这真正的绝望之中，“救世主”才终于觉醒。
初代从手中打出了类似于火球的魔法，杀死了袭击他们，嘴旁的獠牙上还挂着玛琳身躯的魔物。但是，即使初代还有余力释放魔法，却没能找另一只鸟类魔物复仇。
因为，已经得到了猎物的捕食者，之前就已然抓着已经逝去的灰鸟飞走了...
而初代的悲剧，暂时还没有结束。
失魂落魄的他，不顾一切的逃窜。认清了现实的他，大概已然不会再想拯救世界什么的，只是想躲回他在深山的家中。
途径村子时，初代看到了被魔物潮袭击之后的村子的狼藉。而回到深山，自己的住所周边时，他则是又看到了一道火光。
在数日之前，发觉初代拐走了自己的好用工具的村长，自然是怒不可遏。认为初代是将她们拐进了山中，所以派遣村民去围捕初代。
也正是这批进了山的村民，幸运的躲过了魔物潮。
而一度下山的村民们，发觉村子已然毁掉。或许是也不知道该迁怒于谁的缘故，最终总之是迁怒到了初代的身上。
于是，他们便烧掉了初代在深山的宅邸，烧掉了初代的母亲在世间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事物，烧毁了能证明初代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一切。
在初代呆滞的望着火光的情景之中，命运的节点进行了闭合。
...
...
听着安托瓦奈特的讲述，里贝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个初代，怎么会这么惨的...
虽然初代本身问题也不小，但终归都是情有可原的。
被那么一位母亲养大，婴儿时期头上就被刻“圣痕”，他要是能正常才是怪事。
但现实就残酷在，它才不会理会他人有什么所谓的“情有可原”。
空挥了十多年，拿着一柄装饰剑且自信爆棚的少年，即使再情有可原，也是无法对抗强大的魔物的...
里贝尔算是明白了，比烂的风气究竟是怎么来的。
虽说，他现在身负的状况也糟糕到无以复加。但是与初代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其实真的还好。
至于另一旁的安托瓦奈特。她原本似乎也想用里贝尔之前训她的方法，只要里贝尔稍微说出一些不合她心意的话语，就停止讲述吊着里贝尔。
但可惜的是，除了一开始她还有些跃跃欲试之外，等到后面悲剧连发的时候，她仿佛自己都陷了进去，完全忘记了吊着里贝尔的事情。
“安托...不，没什么。”
“哈啊？不许用仿佛在喊昵称一般的称呼来叫我！”
面对安托瓦奈特的抗拒，里贝尔又做出了对方最讨厌的耸肩动作。
里贝尔，原本是想问一问原历史之中，一个突兀的地方的。
那就是陡然爆发的初代，用魔法干掉了魔物的事情。
基本算是从出生便目睹了初代人生的里贝尔，自然知道从小到大，初代一直没有学习魔法的途径。否则，他一开始打死魔物便好了，何必等到悲剧的发生。
所以，这部分的环节，里贝尔觉得问题很大。
但显然，现在并非是仔细询问安托瓦奈特的时机。又或者说，即使问了她也不会好好回答。
...
...
伴随着初代的悲剧故事落下帷幕，地下室里的众人，迎接来了新一日的曙光。
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算是破解了轮回，只是“弹”出回现实的时间还没到。
他本来，还担心到了特定时间，会出现玛琳姐妹心脏麻痹倒下的无厘头情景。但显然，他是想多了。命运的节点，还不至于那么不讲道理。
之前命运节点里的修女，大概本身就是时日不多的身体。
嗯...扛着时日不多的身体，表现的和一架高达似的...
现在回想起来，里贝尔觉得如果想要改变命运节点里的结果，可能需要的是“代价”。
整个命运节点，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所以，不提前将这份平衡大幅度的动摇，就无法改变一些结果。
第一个命运节点之中，里贝尔让婴儿换了个受伤的地方，这就是破坏节点里原有平衡的代价。
第二个命运节点之中，里贝尔让修女早一天死去，也同样是破坏平衡的代价。
第三个命运节点之中，这份代价就不再抽象，而是具体。那就是，他主动招致到这座被魔物潮淹没的村子里的，大量的村民。
里贝尔觉得“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挺玄妙的。
有些事情看起来发生了变化，但是将眼界放宽放大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比如，几个命运节点延续下去的话，婴儿的耳朵还是留下了伤口，修女还是死了，在空荡荡的荒野里，只身两人的玛琳姐妹，一样活不下来。
并且，“命运”好像也并非是每个人都分离出来的，而是像有一张网，将所有人的命运连结了起来。
所以，才会出现这里死了几个人，那里就有本来该死的人反而活了下来的奇怪情况。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轮回了太多次，在奇怪的故事里滞留了太久的缘故。
他总是觉得，这些节点，甚至这个世界里的“命运”这个概念，有些奇怪...
.........
啧啧，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居然在想这种高深的事情。
里贝尔甩了甩头，停止了“感悟”。
好消息的话，那就是他越来越擅长破解这些命运节点了。
无论是否和安托瓦奈特达成了合作，里贝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继续观看这些命运节点中的梦境。
一方面，算是近一步的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坎普雷特，甚至了解“自己”。
另一方面的话，则是因为他还有与四角学会的教授，历史学家哈古的协定。
之所以，里贝尔能说服哈古，便是之前通过莫比搜寻头上有伤疤的过去名人时，所产生的灵感。
他在噩梦中看到的事情，哪怕没有什么惊世的隐秘。但一千二百年前的，语言文化、人文风情等等事物，对于哈古这样的历史学家可以说是有巨大的吸引力的。
甚至，持续下去的话，他说不定还能看到“空白的一百年”里，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历史学家，是不可能拒绝得了一个“活”在一千二百年前的人的。
所以，正是有这么一个巨大的饵在，哈古教授才会捏着鼻子，抛弃自己的职业操守，同意帮他一起为真王教会虚构出一段经得起推敲的魔神历史。
虽说，里贝尔现在已经放弃了，将所有势力拉上一起去抗击夏洛尔的道路。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盲目的舍弃之前争到的所有。
只是，现在他的要求已经降低了很多。他不会再奢求真王教会拉上所有成员，与贤者秘仪会进行全面战争。所以，他与真王教会之间的合作与交易，也会是对等。
里贝尔的思绪间，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面已经安全了，要出去看看，你的‘杰作’吗？”
“呃，算了吧。回到现实之后，我还得去喝早茶。”
想了想之后，里贝尔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将噩梦与现实分开的状态很好，所以不想受到过度的刺激之后，开始发疯。
“既然你主动问这种事情，说明轮回被解开的时间快到了。”
“...”
安托瓦奈特少见的沉默了一阵，然后徐徐开口，
“你其实，是想找我合作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里贝尔的面色，真的是没有一丝的变化，完全不像是被说中了心中所想。
只能说，现实之中那张坚如磐石的脸，也会给他留下肢体...不，面部记忆。
“我可是享誉整个王国的银之歌姬！”
“我是坎普雷特伯爵，而且还是无名乐团的首席。”
“唔！”
安托瓦奈特再次露出了仿佛被刀子刺到了般的表情。
“我有许多魔女相关的知识，也知道阿斯卡特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知道戒指里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你需要这些，你想战胜那名王女！你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陷入到初代坎普雷特的命运节点里！”
安托瓦奈特再次的强调起了自己的价值。
“你没有实体，而且你需要别人帮你找到失踪的玛丽安内特。而且你也知道，只需要破灭之剑轻轻在戒指上划上一下，你即便拥有再多的筹码，也没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里贝尔也不用刻意去装，内心就很平静。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与人谈判的时候，占据优势拥有底气，会是这么自在的一件事情。
而想到艾莫教授，和斯佩西的便宜兄长维迪奥，当时就是怀着这种心态和他谈判，他就想大声的叹息。
“你不会的，坎普雷特。你不会破坏戒指，让我消失的。不然，也不会耐心的试图消解我的敌意，让我知道谁是真正的黑手。也不会和我谈及那么多的事情。”
安托瓦奈特高扬着嗓音说道。
里贝尔觉得，安托瓦奈特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她至少知道，自己身上真正能打动对方的事物是什么。也大致的判断得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就连银之歌姬的身份，也只是提了一嘴就没有在上面纠缠。
否则，面对“我很可爱，所以不要伤害我”这样的请求，里贝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里贝尔稍微思考了一下，回道，
“你应该知道，我用来对抗夏洛尔的计划，从来就不是以有你存在为前提来制定的。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能为我提供什么信息与情报，到底有没有用。换而言之，你最多只是为我增加一个选项，但并非必不可少。”
里贝尔顿了顿，
“所以，你大可以觉得我一定需要你。然后就在戒指里提心吊胆的等待着。看到底是你的栖身之地，突然间彻底崩毁。还是漫长的时间之后，我出现在新的命运节点里。因为在现实之中，你无法对我造成影响。所以，你需要承担的，不仅是消亡的风险。还有你就算改变了心意或者后悔，也无法传达给我的风险。”
虽然觉得可能没什么用，但是里贝尔摆出自己最擅长的冷漠面孔，开始给安托瓦奈特施压。
而安托瓦奈特那仿佛将心事全部写在了脸上一般，变幻不断的神情，也证明她在激烈的挣扎着。
里贝尔也不知道，在安托瓦奈特的内心之中，自己对她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但是从结果来看，安托瓦奈特可能更多的是想起了那个，为了摆脱命运不惜直接烧死本应要保护的人，为了破解轮回，不惜拉上三座村庄的村民，成为魔物饵食的，不择手段的他。
“好吧...我确实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我不能在这里消亡...我还有很多想做、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愿意和你‘合作’。”
随着安托瓦奈特垂着头说出这番屈服般的话语，咬着牙强调着“合作”两字。
随着玛琳与灰鸟两人，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自言自语的怪人的神情，永远的定格。
里贝尔从现实之中醒来。
又一个命运的节点，被他所彻底粉碎。

第二百七十八章，无法击垮
天色微微亮起的清晨之际，里贝尔从梦境之中苏醒。
看着久违的现实世界，感受着一如既往的隔世之感，里贝尔最先做的事情，果然还是直起身子长叹一口气。
别看这一次在命运节点之中轮回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差不多都有十天长，而且还是那种昼夜兼备的。
所以，里贝尔实际上又在梦境里，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属实有些影响正常生活了...
已经和安托瓦奈特建立起合作关系的现在，里贝尔打算下次陷入噩梦时，和安托瓦奈特商量商量能不能遵循一下他的意见。等他需要一千二百年前的信息应付哈古教授时，再让他去轮回。
毕竟，目前的话，从那些命运节点之中，似乎也得不到什么事物了。
唉...
那些节点，一个又一个设置的和什么试炼关卡一样。
但是通过了却完全没有奖励，可真是要了命了。
系统，在吗？
都已经半年多了，差不多也绑定上了吧？
来个新手大礼包，好吗？
...
在心中呼唤了半天系统之后，里贝尔只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真的醒了。
不过，没系统也不算完全是坏事吧。
毕竟，他有的夏洛尔可能也有。而夏洛尔穿越了这么长的时间，有系统说不定都研究透了。
想保持一个相对轻松的心情，于是想了一些有的没的的里贝尔，发现自己的心情真就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虽说，在这场噩梦里格外漫长的时间里，他想通了很多事物。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
但这不代表，他的对手就会突然的被一道天雷劈死什么的。
又坐在床上，发了大概一小时的呆之后，里贝尔才突然又想起，自己已然到了现实之中。时间，并非无穷无尽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便连忙离开了试图继续封印他的床铺。
而里贝尔站起来的一刹那，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坎普雷特...”
哇喔！
昏暗的清晨，独自一人的房间，突然出现的在呼唤自己的女声！
里贝尔可以确信，这险些破口而出的喊叫，绝对不会是因为欣喜。
快速的冷静了下来之后，里贝尔才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是自己手上的戒指。
“安托瓦奈特？”
稍微皱起眉头，里贝尔不太确定的对着戒指问道。
不得不说，对着一枚戒指说话，实在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也不知道，其他的兄台是怎么习惯这件事的。
...
哦，他们好像会传音什么的。
“除了我还能是谁？你是不是蠢？”
“...”
啧，还真是她。
“所以，你其实是能和现实之中的我交流的？”
看着中指上的戒指，里贝尔凑近了轻声说感觉不自在，离远了抬起手大声将感觉还是不怎么自在。最终，他把戒指反转过来，像是接电话一般贴在了耳边，才终于习惯了一些。
“那是自然。”
嗯...不得不说，从戒指中发出来的安托瓦奈特的音量，有些强壮，
“所以，你说的那些风险之中有些是并不成立的，比如，说我即使之后后悔，想要求饶，也无法传递给你什么的...你说谁想求饶！”
“...”
里贝尔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碰不见个正常点的人。
“算了，我很大度，就原谅你这次的失言吧。”
安托瓦奈特特有的高傲，隔着戒指再度传了过来。
“如果我把戒指扔在火里或者水里，你会感到灼烧或者窒息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总之，既然我们已经结成了合·作关系，那就好好来商讨一下具体的细节吧。”
安托瓦奈特再次强调着“合作”两字，主动说道。
里贝尔觉得，安托瓦奈特的“主动”，应该是出于性格方面，而不是为了争夺合作之中的话语权之类的事物。
毕竟，如果不是有着特别主动的性格，安托瓦奈特也不至于逢人便夸人蠢。
“细节？应该也不需要太过于繁琐。我们合作的目标，就是对夏洛尔造成麻烦，让她无法顺利的获取旧王都的纯净魔女之力。所以，你尽量的将你持有的情报告诉我便可以了。”
“你...”
就在安托瓦奈特因为里贝尔这番话语打算发作时，里贝尔又补充道，
“当然，作为交换，我这边获得的信息也不会有任何隐瞒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合·作嘛。”
像是被传染了一般，里贝尔在说合作两字时，也不禁加重了语气。
“这样，是不是太随便了一些？”
安托瓦奈特似乎依旧有些不满意。
“我觉得恰到好处。毕竟，我们之间本身就该有些隔阂的。不然，你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找玛丽安内特。但是，你会放心的将有可能找寻到玛丽安内特的线索告诉我吗？甚至，我派人去寻找她，你都会觉得我图谋不轨吧。”
实际上，里贝尔从来没有打算，去寻找那名真正的歌姬线女主角。
鬼知道，能在三方势力的围堵下依旧能逃走，并且连夏洛尔这位玩过《魔女在悲鸣》的穿越者都找不到的家伙，究竟藏在了哪里。
但是，他不会对安托瓦奈特说出实情。这就是，他们的隔阂所在了。
“...”
面对里贝尔的话语，安托瓦奈特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默认了这怎么看都不靠谱的合作。
又或者说，一个只能寄身于戒指的歌姬，和一个完全没势力的伯爵，本来也形不成什么靠谱的合作。
“这样的话，你如果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大可以直接问我。否则，即使我想尽量提供情报，我也无从说起。”
“嗯，需要的时候我会问你的。”
对于安托瓦奈特的爽快，不禁愣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回应道，
“虽然我也对很多事情都抱有好奇，但现在我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正好，我从她嘴里套出来的新信息，就当做我为我们的合作所展现的诚意吧。你应该，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吧？”
“只要你戴着戒指，我就能听到。”
听到了安托瓦奈特的回应之后，里贝尔便走向了房间的门口。
本来还想时隔不久的，和湖光聊聊天，为她介绍位新朋友的里贝尔，半途却听见了房间之中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禁又小惊了一下之后，里贝尔走到房间的沙发旁，看到了刚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睡的正香的莱莎。
莱莎...
莱—莎——！
原本，体感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所以里贝尔还觉得自己的气多少消了一些。
但遗憾的是，看到莱莎的瞬间，他果然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特别是看着莱莎那糟糕的睡相，还有些口水淌出的样子，更是让里贝尔气恼程度增加了一筹。
里贝尔都有点想感谢莱莎了。
毕竟，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想起了入睡之前那个夜晚的所有事物。轻易的便消除掉了恍如隔世般的两个月，带来的断续之感。
这女人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里？
哦，是已经原谅他了吗？
还有他这个房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这里真的是他的私人空间吗？
一瞬之间，能打开他房门又或者打开过他房门的各个人的身影，在里贝尔的脑中回转。
斯佩西...塞巴斯...依文娜...莱莎...
这东宅总共才几个人？
长舒了口气，里贝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就算想拿水泼醒莱莎，也得花时间去找水桶并且盛水是不是？
而且，莱莎累得忍不住睡着，他也是可以理解的。莱莎也是忙碌很久没有合眼...忙着成宿成宿的背刺他！
不好不好，冷静冷静...
里贝尔又舒了口气。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为一名睡着的少女盖个被子的想法，和把这名少女睡过的沙发都想放把火烧了的想法，在脑中激烈纠缠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实际上应该是做不出什么友善的举动的。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像个人...”
里贝尔摇着头感慨道。
“哈？你什么意思？我就不能休息一会？”
回应里贝尔的，是安托瓦奈特带有恼火的尖锐声音。
“没说你！”
从牙缝之中挤出这句话之后，里贝尔最终还是催眠着自己没在房间里见过莱莎之后，离开了房间。
...
...
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之后，里贝尔径直的来到了依文娜等人的房间。
敲开门之后，依文娜将里贝尔迎入了房间之中。
而依文娜不时的看着走廊的方向，又不时的看着里贝尔，欲言又止了好几番之后才小声的问道。
“莱莎，之前有去找你吗？”
“莱莎？”
里贝尔眉头一挑，
“我醒来之后，就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所以，她应该是去梦里找我了吧。”
里贝尔语气不太友好的回应道。
一方面，是因为在怪盗团成员的面前，已经失态过也出丑过，所以他多少有些放飞自我。
另一方面，是他现在还是处于有人一提到莱莎，就不禁的会变得刻薄的阶段。
不得不说，卸下了沉重的伪装之后的感觉，着实不错。
里贝尔觉得，自己是真的和“坎普雷特伯爵”不怎么兼容。
以往，里贝尔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伪装成“坎普雷特伯爵”。他只是觉得，自己只要将臭脸一摆、眼睛一瞪，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能瞒混过去，好用的很，才一直这么做。
但潜移默化之间，他对于摆冷酷面容这件事，其实已经产生了过分的依赖。而他这种不符合自己内心的伪装，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一个巨大的负担。
里贝尔其实也试图过，在一些较为亲近的人面前卸下伪装，展露真正的自己。
但是，多种因素趋势，导致他即使想这么做，也最终会端起来一些。
也只有真的暴怒到了极致，他才会舍弃所有的种种顾虑。而有些事物一旦舍弃一次，想要再舍弃真就是简单无比。
另一边，听到里贝尔的讽刺，依文娜先是像舒了口气，但是面色很快便再度复杂了起来。
又开始欲言又止的依文娜，似乎是想说什么劝解的话语，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很明显，莱莎闯祸之后，定位最为尴尬的是夹在中间的依文娜。
她有一种，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错误的感觉。
“我是来找莉莉的。”
里贝尔说着，便走到了摆放着莉莉九十九的床头柜前，蹲了下来。
虽说莱莎的擅自行动，破坏且浪费了很多的事物。但硬要从中，找出一项算是有益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她还真的将莉莉九十九夺还了回来。
而莉莉九十九不惜以自身无法恢复的力量，来协助莱莎逃走也代表着，她被莱莎夺回的并非只有身体，还有心灵、立场等事物。
“莉莉，你的状况怎么样？”
带着温和的微笑，里贝尔冲着莉莉九十九问道。
他首先要确认，这个已经越来越趋近普通人偶的神奇人偶，是不是醒着。
“我还好...”
莉莉九十九虚弱的声音传来，
“倒是里贝尔，看到你的状况也不错，我多少也放心了一些...”
里贝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怪盗团的这些人就都在直呼他的名字了。
这件事，以往都是他主动希望别人这么做的。但唯独，被某莎某莉直呼名字，让他微妙的有些火大。
“我的状况自然是不错的。只说在这座旧王都。轮回魔女没能击垮我，银之歌姬没能击垮我，你和杰琪没能击垮我，夏洛尔没能击垮我，就连莱莎都没能击垮我。我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击垮我。”
除了里贝尔说的这些，其实还有更多。
像是自己的家族啊，莫比啊，噩梦里的修女以及一整村的恶人什么的。
别的不说，里贝尔觉得自己的抗压能力应该已经堆的很高了。
事到如今，没有人可以击垮他！
...
啧，仔细想想，这也不是能拿出来炫耀的事情。
“是吗...”
感受到来自里贝尔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势的莉莉，声音似乎又小了几分。
“倒是你，真的还好吗？总觉得，你给人的氛围都与之前有着巨大的区别。”
“之前都是我刻意装出来的...”
表情还能做出变化的莉莉九十九，面露苦涩，
“哪里会有真的成天对着几架夜莺琴犯花痴的人。”
“真是可惜，没记错的话，你诞世也还不到两年，没想到仅仅两年...”
里贝尔摇着头感慨。
“仅仅两年吗？本来我被赋予的就是成熟的心智，再加上我一直处在最复杂的城市之中，最复杂的核心部分之中。想不变得...”
莉莉九十九也跟着感慨的时候，却被里贝尔直接打断了。
“没想到仅仅两年，你就瘫痪了。”
“...”
听到这句话，莉莉九十九终于意识到了，里贝尔是来者不善的。
虽然缘由与莱莎可能并不相同，但是当初作为卧底在里贝尔阵营这里的时候。
哪怕坐在桌后凝起面孔的里贝尔，确实很有压迫感，也从依文娜和莱莎姐妹的口中，听闻了许多里贝尔的“骇人”事迹。但内心之中，莉莉九十九却从来并没有真正的畏惧过里贝尔。
但现在，看着正在微笑的里贝尔，莉莉九十九的感官却完全不同。
她不知道她叛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也与前一日里贝尔的那次暴走有关。
但是，现在她从里贝尔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与夏洛尔有些相似的，那种仿佛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混沌之感。
夏洛尔也是同样，比起那时而出现的陡然空洞的神情，总是挂在脸上的完美笑容，才更加令人感到惊悚。
“莉莉。我可以保证不会再追究或者责怪之前的事情，也愿意答应你不会在因为那些事情而生气。但至少，你需要因为我广阔的心胸，告诉我与夏洛尔相关的事情，对不对？”
看着又逼近了一些的里贝尔。
莉莉九十九目前的感想，是刚出虎口便入狼穴。

第二百七十九章，“坚定”的莉莉
“我...我...”
直面着里贝尔的双眼，因为身躯几乎不能动弹所以连视线都移不开的莉莉九十九，目光不断的闪烁着，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我”字。
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的说到。
“我在会长那边的时候，没有说任何有关依文娜姐姐，和莱莎姐姐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也不想说出秘仪会的事情。我、我不是轻易就会四处背叛的叛徒！”
那你是什么？
里贝尔差点就直接问出口了。
虽说，莉莉九十九的种种，如果说有缘由确实有缘由。
但她实际上的行为，就是从里贝尔这边叛逃到夏洛尔那里，然后又从夏洛尔那里反复横跳到了“怪盗团”之中。
人家大儿奉先当三姓家奴，还得花一阵时间呢。
这个莉莉九十九，几天就办到了。
回顾了一下莉莉九十九的迷惑行径，然后回想着她的迷惑发言，多少有些被雷到的里贝尔，此时着实有些怀疑起了莉莉九十九自称的“拥有成熟的心智”。
果然还是当两岁的小家伙来对待比较好吧？
里贝尔环顾了一下房间内，在角落看见了一个好像很适合绑个人偶上去的拖布柄。又看到了好像可以短时间内就能烧得很旺的壁炉。
而还未等里贝尔检验一下莉莉九十九的火焰抗性大致是多少，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依文娜，就迅速的关上了壁炉，将拖布塞到了床下。
这女人是不是会读心？
“莉莉。”
判断继续让里贝尔和莉莉九十九交谈下去，可能不会发生好事的依文娜，加入到了交谈之中，
“在那位王女那里的时候，你没有吐露我们的事情，我们很开心。但是，你应该吐露过里贝尔的事情。所以，与秘仪会无关，只告诉我们一下夏洛尔的事情，可以吗？”
依文娜说着，向着里贝尔投来了询问般的目光。
而里贝尔也点了点头。
一方面，他确实只需要夏洛尔的讯息。另一方面，其实夏洛尔的信息和秘仪会之类的组织，不可能做到完美的分割。
在依文娜的劝说之下，莉莉九十九又是纠结了一阵，然后最后还是同意了。
轻吐了一口气之后，里贝尔便开始重新询问起了莉莉九十九。
询问的内容很简单，比如夏洛尔平日的言行，举动等等，主要是为了从中分析出一些夏洛尔的性格、倾向等事物。
但是，问出来的答案，却颇为的令人心悸。
在莉莉九十九的描述之中，依文娜和里贝尔，看到了一名残忍、神秘、喜欢自言自语、时而理性时而疯癫，但却有着莫名魅力的第七王女。
而夏洛尔许多莉莉九十九无法理解的行径，在夏洛尔能残留轮回之中记忆为前提去看待的话，基本都能迎刃而解。
其中，令里贝尔印象最深的，便是近卫选拔。
夏洛尔的近卫，都是“幸运”近卫。
而这些近卫的选拔方式，无比特殊。
他们的出身、实力等等，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便是幸运。
至于，这份幸运的体现方式也很成谜。
简单来说，便是夏洛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便会将二十四人聚集在谒见厅之中。每一个小时，杀死一人。但有时，夏洛尔会莫名其妙的跳过几个人，然后这几个人便会成为“幸运”的近卫。
显然，这些幸运近卫，便是因为轮回而“复活”的人。
夏洛尔收集这样的人，原因暂且不明。或许，单纯只是因为有趣。
因为，夏洛尔除了自言自语外，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喜欢玩“游戏”。
比如突然和身边的侍卫打赌，玩个游戏。对方的头爆掉，血会大致溅向哪个方向之类的。
只是这些游戏毫无公平可言。因为，无论胜负都没有奖励不说，往往还会搭进去很多条鲜活的生命。
而夏洛尔即使已经肆意妄为到了这样的地步，却依旧有更多的人死心塌地的追随她，导致相关的流言很少可以流传出去。即使流传出一些，也远远不到成气候的地步。
照莉莉九十九的描述，夏洛尔似乎有洞穿人心的魔眼。可以，一眼就能触及到他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三言两语就能俘获他人的心灵。
而里贝尔则是认为，比起说是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夏洛尔可能单纯只是在大量的轮回之中，直接从对方口中问出了能打动对方的事情。
方法也很多，最简单有效的大概就是拷问了吧。
至于遇到一些无法俘获的人也很简单，大不了直接让对方“消失”就好了。
即使有心理准备，但是随着夏洛尔的形象，随着莉莉九十九的描述逐渐具体，里贝尔还是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被众人所拥戴的暴君。
不断的轮回，还真是包含着无穷的可能性。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现在已经放弃了，在表侧的世界里，与夏洛尔进行抗争。
而一旁，或许是被莉莉九十九的话语，勾起了内心的回忆。
被一名连环杀手差不多毁掉了整个人生的依文娜，面色十分的难看。
或许，曾经的修女格蕾丝建立起的连环杀手组织，十多年来总共杀害的人数，加起来都没有夏洛尔一人杀死的多。
如果统计出夏洛尔的城堡里，近年来意外死亡或者消失的人数并且公布，无疑会掀起一阵滔天的巨浪。
“无法原谅...”
依文娜轻声的呢喃着，
“到底是为什么，她才能做出这些事情...”
“她大概彻底的失去了心灵吧。”
在噩梦之中，同样经历过能保留记忆的轮回的里贝尔，似乎能大致推测出夏洛尔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
所谓的轮回，丝毫不是那种，可以改变原本的结局，让一切都走向理想的美好事情。
日复一日的经历着同样的事情，是无比痛苦的。
脱离命运的节点时，里贝尔曾经说过，他想感谢安托瓦奈特。这并不只是为了让对方降低敌意，有很大部分是出自真心的。
安托瓦奈特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他，就足以让他得到“救赎”。
轮回者，总归是会开始杀人的。
如果问为什么，对方或许会答“没有为什么”。
或者，单纯只是没人阻止。
又或者，出于好奇心，以及些许的憎恨之类的。
反正，是怀着一切都会复原的想法。
所以，稍微杀死一个人，看看人死后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方死后，让一成不变的轮回发生新的变化，或许会更加有趣些。
然后逐渐，那些被轮回者杀死的人，在轮回者眼中就不再是“人”，不再是同类，不再是具备意义的事物。
只不过是一个可能性，或者选项什么的。
而假如在某个人死去时，轮回恰好停止，那个人没有再复活。
一开始，轮回者肯定是会很惊慌的。
但是慌着慌着就会发现，好像一切依旧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身份低还不好说，但身份如里贝尔、夏洛尔这般的话。
他们杀死那么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想去遮掩再简单不过，甚至连代价都不用付出。
而即使脱离了轮回，在轮回之中残留的感官却始终不会消失。
轮回者眼中，其他人依旧不是“人”。
这样的价值观，加上不需要付出的代价。
最终出现的，就只有尸山血海。
...
“她大概是没有任何救赎的余地了吧。”
里贝尔摇了摇头说着。
他的语气充满着遗憾，但是内心深处却在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如果不是隐隐觉得夏洛尔已经彻底的坏掉了，里贝尔也不会产生，自己还能绝境翻盘的想法。
“倒是夏洛尔，没有对你进行那种‘攻略’又或者‘洗脑’之类的行径吗？”
里贝尔有些好奇的问道。
得知夏洛尔还会利用轮回来俘获他人之后，莉莉九十九居然还能叛逃回来的事情，就愈加显得不可思议了。
“没有。大概，会长也判断出，我有着坚韧的内心，不会轻易的被人左右。”
莉莉九十九说着，语气之中有种孤芳自赏般的淡淡寂寞。
“...”“...”
里贝尔和依文娜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言。
他们都觉得，夏洛尔可能单纯的只是不喜欢莉莉九十九...
当然，正经一些思考的话，可能是刚刚诞生不久的莉莉九十九，也没什么用来攻略的“内心深处的柔软”之类的。而经常带着莉莉九十九，让她目睹那些残酷的场景，或许就是将恐惧深深植入她的心中，是夏洛尔用来操控她的方式。
但遗憾的是，莉莉九十九是名人偶。所以，恐惧肯定是有的，但是有多么强烈就很难说了。
打个比方，莉莉九十九，有些像是每天都在屠宰场上班的人？
即使她看着屠夫整天在屠宰，但被屠宰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同类。
于是，她被植入的恐惧会驱使她，即使在怪盗团之中感到了眷恋，但还是会一度回到夏洛尔的身旁。可又因为程度有限，她才能又被莱莎带回来。
总之，有莉莉九十九的“插科打诨”，里贝尔觉得场间凝重的气氛，都消散了不少。
继“和善”的依文娜，“聪慧”的莱莎之后，怪盗团的四女“坚定”的莉莉，也秉承着这个团体一直以来的高质量。
在心中腹诽完之后，里贝尔再次开口询问起了莉莉九十九，有关于公演那天的事情。
莉莉九十九，带着一群人偶出现，然后那些人偶又变成了一群戴兜帽的人，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原理。
而显然，早就已经忘了“只说有关于夏洛尔的事情”这个约定的莉莉九十九，丝毫没有负担的便给出了答案。
“降临仪式？”
听着这个魔女味十足的名字，里贝尔不禁的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嗯，会长...夏洛尔殿下就是这么称呼的。那是一种，必须要一段奇怪的咒文和王族的血脉，才能使用的仪式。”
“古阿斯特语的祈祷术？等等，你哪里来的王室的血脉？”
里贝尔清楚的记得，那天从传送阵里飞出来的贤者秘仪会成员，起初就只有大量的莉莉人偶。
“除了我之外，莉莉人偶的内部都是中空的。当时的每具莉莉人偶的身体里，都装有一瓶摩根殿下的血液。”
“还能这样？”
里贝尔真是有点惊到了。
他自然知道摩根，便是旧王都表面上最高的权力者，查理亲王的女儿。也知道，比起夏洛尔等自内乱后扶植起的新王室，旧王都由自查理亲王一脉的旧王室，有着更纯正的阿斯特血脉。
只是，这血脉的使用方法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一些？
是单独抽出来就能用，还是说必须有放进人形事物的身体里才奏效？
而无论如何，里贝尔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莉莉九十九这么一副德行，夏洛尔也没有把握完全将其掌控，也依旧将其纳入了自己的阵营里。
无外乎，就是这大变活人般的骚操作。
被轮回现象重点盯防的情况下，夏洛尔想要做出什么行动，也只能凭借莉莉九十九这样，特殊环境所造就出来的BUG般的存在。
所以，这就是莉莉九十九，又叛逃回了里贝尔这边，夏洛尔表现的却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收走了莱莎的能力的原因？
因为，轮回解开，莉莉九十九的价值下降了...
也不对。
“莉莉！”
里贝尔的面色陡然一沉，大声说道，
“作为实施者，你应该记得那降临仪式的咒文吧？将它交给我吧！”
“这...我、我之前也说过的...”
莉莉九十九，果然露出了不太情愿的神情。
“莉莉，那所谓的咒文，便是古阿斯特语。也就是公演那天，梅璐艾塔和我登台时，她唱的‘圣歌’所用的语言。‘圣歌’的实际便是阿斯特祈祷术，而其施展后的威力你也看到了...不，我想说的是，梅璐艾塔同样具备使用降临仪式的条件。”
“而你掌握咒文的事情，夏洛尔会不知道吗？她会推测不出，梅璐艾塔也能使用咒文吗？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会允许落入别人的手里吗？”
“并且你也知道夏洛尔的性格，她不会饶过叛逃的你的。但是，都过了一天的现在，她为什么没有动作？”
“答案是她已经做好全部的布置了。她没打算放过你，也同样没打算放过我们。放心咒文落入我们手中，也是因为死人即便拿着咒文也没有用。”
“所以，现在外面，我们其实早就已经被贤者秘仪会团团的包围了！”
“现在还有可能拯救我们的，就只有那个降临仪式的咒文。”
“能救我，救依文娜，救莱莎，救宅邸里所有人的，就只有你了！”
“所以，将咒文交给我吧！”
将手掌按在莉莉九十九的身旁两侧，里贝尔激动的说道。
那种急迫，就仿佛稍微迟缓了一分一秒，贤者秘仪会的大军随时就会跟随王室近卫打上门一般。
而莉莉九十九，也是神情凝重的思索了短暂的时间之后，最后咬了咬牙，将降临仪式的咒文全部讲述了出来。
...
...
不久之后。
持续的保持着激动的里贝尔，将咒文全部记录下来之后，又变回了平静的神情。
对着莉莉简单的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他便在依文娜和莉莉九十九古怪的神情之中，淡定的离开了她们的房间。
“你...这么骗一个傻子真的好吗？”
一出门，里贝尔的戒指上就传来了安托瓦奈特的声音。
安托瓦奈特虽然看不到外界的光景，却可以听到。
“我哪里骗她了？说不定，现在这个宅邸的外面，确实就被夏洛尔的人，团团的围住了。”
里贝尔不以为意的说道。
说实话，他本来只想从莉莉九十九那里套出夏洛尔的信息。降临仪式的咒文，无疑是意外之喜。
单纯只有降临仪式的咒文，梅璐艾塔就算能使用大概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
里贝尔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内心之中对于反戈一击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确实，很难想象，那个连自己人都容不下的王女，会容得下你这么一个对她知晓颇多的敌人。再加上你说的那些理由也全都是成立的。那为什么，她还没对你们出手？”
安托瓦奈特的语气之中，带有着不解。
“是啊...为什么呢？”
里贝尔漫不经心的说着，吊足了胃口之后补了一句，
“晚些时候，我把她们召集起来开会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
...
夜晚的时分。
得知邀请的人员全部到齐之后，里贝尔来到了宅邸三层临时建立起的会议室。
刚刚推开门，往里扫了一眼，里贝尔就又把门关上了。
“啊...”
蹲在地上，他揉了许久的眼睛，才缓了过来。
还真是时隔许久，又被主角们的耀眼光芒所闪到了。
不得不说，这一天他聚集起来的人员里，会发光发强光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二百八十章，千年之城
重新推开会议室的门，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里贝尔还是被面前的白炽一片所伤到了。
看来，是时候让墨镜出现在这个王国之中了。
放眼望去，最为抢眼的，还是梅璐艾塔这位圣女。
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即使在众多的光芒之中，梅璐艾塔也总是会被莫名的凸显出来，具备着极强的存在感。
她仿佛有着一股，天生就为了成为一面鲜明的旗帜而存在般的领袖气质。
此时的梅璐艾塔，穿着坎普雷特家族特制的女仆装。里贝尔虽然想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但脑中却能浮现起一位老管家贼兮兮的笑容。
以往，有着一种穿什么衣服，就能展现出什么样的气质的迷之能力的梅璐艾塔，只有穿着女仆装的时候完全不像一名女仆。
在梅璐艾塔的右肩，被她的长发所挡住的位置，散发出着一道配角的光芒。
大概，便是依旧处于雏鸟状态的梅丽安，藏身在那里。
梅丽安姐妹，自然是四角学会的某位会传送的教授，带到宅邸来的。
在梅璐艾塔与梅丽安的身旁，是依文娜。
也不知道作为宅邸的常驻“女仆”，依文娜是不是对这个外来的“女仆”不是很满意，总之她的面容今天也是绝赞的险恶着。
啧...说起来，依文娜和梅璐艾塔的关系，好像从来就没有好过。
在梅璐艾塔的另一边，自然是宅邸的另一名常驻的“女仆”，莱莎了。
本来，里贝尔开会时并没有想叫上莱莎。
倒也不是因为他的内心，现在还没有消气之类的原因。
单纯只是觉得，聪慧的莱莎，基本已经告别了听懂局势什么的。并且，连神明祝福也被夺走的现在，她大概也无法在后续的计划之中提供自己的力量。
那，还不如让她多去睡会了。
不过，在开会之前里贝尔在宅邸之中遇到了莱莎，然后莱莎也有来参加的意愿，所以里贝尔也没有什么刻意将她排除在外的想法。
在梅璐艾塔和依文娜，各自带着自己的姐妹，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微妙的有种在分阵营对抗的会议桌周边，则是开心的在互相追逐的爱丽丝与莫兰教授。
爱丽丝也就算了，这个莫兰...
里贝尔不知为何有种微微头痛的感觉。
虽说，一直以来这位算是主动送上门的莫兰教授，确实为他提供了不少的帮助。但里贝尔，始终无法理解这位四角学会的教授的逻辑思维、行动准则等等。
可以说，今天里贝尔聚集在会议室的人，他基本都是有把握，对方可以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协力的。
唯独莫兰教授这边，需要打个问号。
现今里贝尔这边能打动莫兰的，也就只有他与学会之间的种种友谊，爱丽丝与其建立起的友谊，以及莫兰对于古阿斯特语的求知欲等等的事物了。
而这些事物的牢靠程度...真的就只在于莫兰的一念之间。
但关键的是，莫兰又是一些计划之中必不可少的一员。更为难的是，里贝尔也没什么手段去接近这位教授，将她近一步的绑到战车上。
魔神卡片？
里贝尔还真就从来没将这事物，当成自己的底牌什么的。
他脑中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个情景。
那就是一个盛大的宛如颁奖典礼的舞台之上，他西装革履的走上舞台，接过主持人手里的奖杯。
主持人发问“这次的计划大获成功，其中必不可缺的是莫兰教授这一环节，请问你是怎么笼络到这位王国闻名的天才的？”
然后，里贝尔就将头伸到话筒前，带着自信的笑容说了“魔神卡”三个字，下面的掌声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
里贝尔连忙将这生草的情景，从自己的脑袋里甩了出去。
除了已经提到的人物之外，在会议室的角落，是满脸不想融入周遭的莫比，以及还在沉睡之中的艾格伊德。
而全场基本都是一名主角带着一名配角的状况里，只有约翰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另一边瑟瑟发抖着。
想来，这位“普通”的少年，现在应该很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被叫到了这满是气场很强大的陌生人的会议室里。在场的人里，大概就只有依文娜和爱丽丝，约翰算是稍微熟悉一些。
自公演之后，里贝尔和约翰的交集次数也是比较有限的。
毕竟，刚结束的那几天，里贝尔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什么的，根本没有心情去谱乐谱什么的。而之后，又忙着和夏洛尔虚空斗智斗勇，更加没有时间去指导他的便宜学生。
不过，有件事却让里贝尔颇有感触。
那就是他决定将无名餐厅，交易给四角学会之后，约翰第一时间找到他，表达他的意愿的时候。
听着那依旧充斥着紧张，却已然可以清楚的表达自己思绪的话语。
当时里贝尔一边感慨着约翰的成长，一边想着自己比起女主角，好像更受男主角们的欢迎...
抛开腹诽的内容不谈，总之从那刻起，约翰在里贝尔的心目中，就已经变成“好用的约翰”了。
无论怎么说，里贝尔借由旧王都特殊的环境，以夜莺琴开辟出了一个新的战场，是已然有过实绩的事实。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舍弃这方面的事物。所以，在后续的计划之中，真正只是名普通人的约翰，也照样可以发光发热。
只不过，原本里贝尔是怀着各方面的考量，只打算在需要的时候，让约翰去弹奏，而不将所有的缘由道出。
但是，心绪经历了多番的变化之后，现在的里贝尔，希望约翰到时候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在弹奏。
差不多扫视了一圈之后，里贝尔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想起来，他当初还想逃避剧情，逃避发光人什么的来着。
但现在，算手上戒指里的安托瓦奈特在内，他面前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发光的。
这还是，没有将同样有配角光芒的莉莉九十九和谢丝塔带上的情况。
之所以商议的时候除外了莉莉九十九，也没什么好说的。
和莱莎不同，她终究是叛逃过一次的。而且，口风也着实太紧。
所以至少这一次的计划，莉莉九十九必须要排除在外。
而没有带上谢丝塔的原因，是因为里贝尔终究与这位金之歌姬，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并且，金之歌姬虽然也牵涉了很多，但终归还是完全与神秘侧无关的人。
那这份本就很简单明了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再复杂化。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走到了会议桌的主位上。
说来也是奇妙，这一大屋的人，都是里贝尔聚集来的。但是，里贝尔打开会议室的门后，在那发了许久的呆，却几乎没有几个人在注视他。
就在里贝尔感慨不知道是他身边的人都太我行我素，还是他自己隐身了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座位上，还真就看见了一个隐形人。
翘着腿，托着腮，以一个很嚣张的姿势侧坐着的斯佩西，白了一眼终于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的里贝尔。
...
...
不久之后，会议室内的众人，除了在照顾昏睡的“艾格哥哥”的莫比外，其余人都在会议桌的座位上落座。
虽然一整桌的人，几乎都是有青春靓丽的女性构成。
但正由于首座上的里贝尔，面容上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模样。导致，整个桌子的氛围都阴沉了起来，像是什么反派组织，在召开干部大会。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里贝尔缓缓张口。但张口良久却没能说出什么话语。
实际上，先前他是打了很多腹稿的。有正经的开场白，也有不正经的，缓和气氛的相声般的开场白。
但面对那一道道都带有着真挚的目光，里贝尔觉得自己之前的准备，都挺徒劳的。
他是知道的，这些主人公与重要的角色，都是活跃在《魔女在悲鸣》那样的GALGAME剧情线里的存在。
又或者说，即使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他与众人的相处，也应该早就让他明白了才是。
驱使她们的事物，从来便不是什么利益的交换，形势的所迫之类的事物...
稍微移动目光，里贝尔看向梅璐艾塔，依文娜以及爱丽丝。
他记得，这三名女主角曾经都对他说过相似的话语。
那就是，她们或许不清楚现在面临的情况具体是怎么样的。但是，她们愿意相信他，相信他最终会帮她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在诸多的说明之前，我有些话语想和大家说。”
里贝尔深吸了口气，
“在旧王都，也就是这座城市里，我做出了许多愚蠢的举动。”
“而其中，最愚蠢的事情，便是变得无比的自负。”
“至于自负的缘由...也算有很多吧。本就有些自命不凡的我，又做出了一些类似于实绩之类的事情。导致，我变得认为自己总是正确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施行，所有事情都会变得顺利...之类的。”
“所以，怀着自己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他人，自己可以抗下所有，不想将他人卷入到自己的事情里等等不成熟的想法。我独自的撞上墙壁，独自的膨胀，独自的跌落，独自的再度奋起，独自的再一次功亏一篑。”
说到这句的时候，里贝尔还是没忍住瞪了莱莎一眼，让莱莎不禁的缩了下脖子。
“而且，我还将大家的善意与信赖，当做了理所应当。将驱使大家当做了理所应当，将得到大家的帮助也当做了理所应当...”
“我不只一次的产生过，即使欺瞒也好，利用也好，只要事后多加以补偿，一切都能抹平之类的想法。”
“但实际上，很多事情却不是可以放在天平之上衡量的...”
“现在，在我的连累之下，大家其实都处在一个很危险的情景之下。而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才醒悟这些事情，是不是还来得及。”
“但总之，我希望大家可以接受我的歉意，并且听一下我的请求。”
“有一名对于我而言，强大到了极致，正面相抗衡完全没有丝毫胜算的敌人，就横在我的面前。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过挫折与绝望。但是，我认为我还没有彻底的败北，我也想继续抗争，想要从绝境之中逆转一切。”
“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帮助我。”
虽然依旧紧绷着面庞，但里贝尔此时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
...
少许时间过后。
里贝尔好不容易劝住了，激动的表示着“里贝尔才没自己说的那么不堪”，拍桌而起的梅璐艾塔，让她坐了回去。并且，还用眼神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依文娜。
会议总算可以正式开始。
对于里贝尔之前的话语，四角学会的莫兰教授，以及从四角学会晋升的审查者莫比，反应显然很平淡。
不过，里贝尔也不在意。
会帮他的人，即使没有这番话语依旧会帮助他。不会帮他的人，也不会因为仅仅几段话语便改观。
他之所以会说，只是表达出他的态度而已。
另一方面，里贝尔以往其实是不怎么注重，与梅璐艾塔、依文娜等等的人之间的联系的。
倒也不是不在乎，单纯只是任凭其顺其自然发展的状况。
但是现在的话，他想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牵绊，也想主动维系这些已然产生的情感。
“想必，诸位其实应该也隐隐感觉到了。现在的阿斯卡特城，是一座很古怪的城市，并且正在孕育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阿斯卡特城，之所以变成现在这般，其实要从久远的千年之前开始讲述起。”
里贝尔说着，将手中的戒指解下，放到了前方。
其他人，依旧是听不到戒指里，安托瓦奈特的声音。但是，里贝尔可以转述。
借由着里贝尔的嘴，阿斯卡特城一段隐秘的过往，徐徐的揭开。
...
千年之前，有两位游荡的魔女。
分别名为，盲目魔女以及悔恨魔女。
当时间的环境，似乎即使对于魔女也依旧不是很友善。
于是，不愿继续流浪的两位魔女，最终与当时的阿斯特王室，缔结了永恒的契约。
王室为魔女提供栖身之地，而两位魔女会永远守护那座栖身之城里的阿斯特王室成员。
而那座有魔女守护，以“永不断绝的安宁”为名的城市，正是曾经梅布莱恩王国的王都，阿斯卡特城。

第二百八十一章，死神的归期
时光流逝，转眼近千年经过。
几度兴衰的梅布莱恩，也无法逃过世间的常理，陷入了分崩离析之中。
虽然，漫长的时光里，两名魔女守护者的存在，即使是在阿斯特王室之中，也成为了隐秘。但是，面临灭顶之灾之际，王室还是寻求起了两位魔女的庇护。
而魔女们也并没有违背誓约。
只是，即使付出了盲目魔女身死，悔恨魔女遭到重创的代价。她们，最终也只是在内战之中，仅仅的为阿斯特王室留下了些微的火种。
无论是曾经那座代表着永久安宁的城市，还是两位王室的守护魔女，皆在战火之中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时光再度流逝。
到了差不多十五年之前。
在这座古老的旧王都，即将重铸过往的辉煌之际，一名奴隶商带着一批罕见的“商品”，进入到了阿斯卡特城之中。
而随着商品之中，一名人鱼族的少女，被神秘的贵妇买下。阿斯卡特城的神秘侧，也掀开了新的一页。
...
...
对于两位魔女的事情，安托瓦奈特说的比较模糊。
一方面是因为她也需要有所保留。另一方面的，确实她也所知不多。
甚至，有关于玛丽安内特和悔恨魔女的事情，安托瓦奈特知晓的部分也同样有限。
因为，她是后“诞生”的。
当初，玛丽安内特一经出现在旧王都之中，便立刻吸引了悔恨魔女的注意。
理由，是因为这名少女实在太过于特殊。
她拥有着人鱼一族的血脉，并且身上出现了罕见的返祖现象，让她拥有着无比动听的歌喉。
而这还不过是表面，在悔恨魔女的眼中，玛丽安内特的特殊之处，在于她身上拥有两枚魔女之核。
也正是玛丽安内特的这份特殊，悔恨魔女将她的执念全部压在了这名少女的身上。
自从盲目魔女逝去之后，悔恨魔女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围绕着将前者复苏而展开的。
为了这个目的，悔恨魔女会不惜一切的代价。
而自小被魔女养大的玛丽安内特，也是直到她被悔恨魔女送入赫尔曼乐团前夕，才从自己的养母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魔女永远都是自私的。即使，悔恨魔女的行径，看似是为了不知和她有何关联的盲目魔女。但追根究底，她也同样是自私到只思考自己的事情。”
安托瓦奈特平静的声音里，难以压抑的便是对于悔恨魔女的不满。
因为，悔恨魔女未等年幼的玛丽安内特，对于自己忽然背负上的“宿命”有所反应，就让她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被玛丽安内特当做是母亲的悔恨魔女，竟然在她的面前“自杀”了。
准确而言，是确认了玛丽安内特会施行自己计划的悔恨魔女，彻底舍去了肉身，将自己的规则融入到了整座阿斯卡特城中，灵魂依附在了作为盲目魔女遗物的戒指之上。
但毫无疑问，从视觉效果而言，玛丽安内特因悔恨魔女的这一行径，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至于悔恨魔女。
在舍去了肉身之后，以自身轮回规则，配合着盲目魔女的遗物上残留的命运规则的力量。
现今这会通过轮回的方式，收集纯净魔女之力的城市，便具备了雏形。
有着千年的积累，以及强大的命运与轮回的力量。悔恨魔女这收集大量纯净魔女之力，并且借由玛丽安内特成为纯净魔女之后，再将盲目魔女复苏的计划，本应是顺利的。
但是，计划之中却出现两个巨大的，甚至背离了“命运”的意外。
第一个意外，就是玛丽安内特的崩溃。
悔恨魔女，显然不是一位好母亲。也从来没有注重过玛丽安内特的心灵健康方面的事情。
再加上一个小小的契机，比起千年积累、复活魔女等等的宏大事物，无比渺小的一个契机。
玛丽安内特的身上出现了异状。
起因，就是金之歌姬谢丝塔意外的受伤，玛丽安内特临时被推上了舞台。
第一次作为舞台的主角时，玛丽安内特还做得很好。即使面对无数双眼睛，她表现的依旧无可挑剔。
但是，等到走下舞台，等到无数的欢声与赞誉传来，玛丽安内特却突如其来的彻底崩溃了。
她不想再走上舞台，不敢再走上舞台，也不愿意再为他人而献唱。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悔恨魔女在希望她继续，而“命运”也在如此的指引着她。
而当时，旧王都里已经聚集起了一定的纯净之力...
最终，在玛丽安内特强烈的意愿与情感之下，她的体内便诞生了第二个灵魂。
纠缠着纯净之力，纠缠着命运的规则，纠缠着玛丽安内特的渴求。
安托瓦奈特，降临到了这个世间。
与夜莺琴、莉莉人偶同样，安托瓦奈特其实也是旧王都限定的，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安托瓦奈特诞生这个意外，倒也还好。至少，悔恨魔女认为不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巨大的影响。
但是，第二个意外就没这么好平息了。
这个意外，便是夏洛尔。
实际上，直到里贝尔在噩梦之中，对安托瓦奈特解释之前。安托瓦奈特都不知道，旧王都的异常状况，是因为夏洛尔。
之前，她只是能从悔恨魔女古怪的反应中，猜测是王室的某人在不断的触发轮回。
由于悔恨魔女与阿斯特王室的誓约，导致她对于王室相关的许多事情，都会变得束手束脚。
会抽取魔女之核的力量的轮回，也并不是随意便触发的。越是强大的力量，便越是需要“规则”才能进行运转。
而这座城市里轮回的规则，其实无比简单。
当有危害王室或者银之歌姬阵营的未来，被命运之力所观测到时，轮回现象便会被触发。
并且，规则还有一个限定，便是与魔女之核的持有者相关。
毕竟，普通人是无法察觉到轮回的。所以，一旦普通人也可以触发，那就会陷入一个永远回转的轮回里。而且，若不是以魔女之核的持有者为源头，也无法抽取纯净之力。
实际上，即使能观测到未来，但是这个条件也不是那么容易触发的。
至少，没到认为这人现在踏右脚不行，就一定要逼得他迈左脚的地步。
悔恨魔女原本的打算，是以百年为单位的漫长时光里，悄然无息的收集、消化纯净之力，闷声发展的。
但是，夏洛尔的出现却搅乱了一切。
她仿佛真的是随便挥下手，随便迈下脚，都能造成伤害到王室与银之歌姬阵营的未来，无比频繁的花式触发着轮回。
大量轮回的被触发，象征着纯净之力，以不自然的速度快速堆积。
而已然连肉身都舍弃的悔恨魔女，也无法制止已经开始的计划。
于是，抛开轮回现象之后，短短数年的时间里，旧王都就堆积起了悔恨魔女等人，根本消化不及的大量纯净之力。
眼见不要说是闷声发展，再继续下去旧王都简直要把整个大陆的魔女都吸引来了。
无奈之下，悔恨魔女只能要求“银之歌姬”筹备魔女降临的仪式。
虽说，现在降临纯净魔女，其力量还远远不够复苏魔女。但是，比起将聚集起来的绝大力量，如嫁妆般送给外来者。让银之歌姬先掌握一定程度的力量之后，再执行其他的新计划，可选项也会多出许多。
然后，银之歌姬阵营，开始筹备魔女降临仪式之际。承载着某位，同样能让轮回疯狂触发的伯爵的马车，悄然的驶进了旧王都...
...
...
夜幕已降临的时分。
东宅的会议室之中，已然口干舌燥的里贝尔，也总算是讲述了旧王都发生的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
对于自己和夏洛尔的身份，他依旧只能用“先知”来解释。并且，关于原剧情的种种，就以“预言书”来代替。
所以，他和夏洛尔的事情，总结起来大概就是。
有一本书写着这个世间许多人命运的预言书，在一个类似于梦境的地方。
他和夏洛尔都有幸读过，但是他只读了一些，夏洛尔读了全部。
虽说，解释的有些抽象，但里贝尔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甚至于，他都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多余。
因为...
他看了眼现在的会议室里。
爱丽丝和莫兰，背靠着背睡得正香。
梅璐艾塔中途也睡着了好几次，都是梅丽安啄醒的。
莱莎的脑袋，看着比开会前大了一圈。
约翰的话，脸上还是那些惶惶与茫然。
“...”
看着这么可靠的同伴们，里贝尔忍不住扶了下额。
他怎么觉得，就算自己早早就和这些人解释了，现在的状况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
“唉...”
里贝尔忍不住的叹息，正好被坐的比较近的梅璐艾塔所捕捉到。
立刻打了个激灵的梅璐艾塔，连忙开口说道，
“我之前可没睡着喔里贝尔！”
“...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
里贝尔有些无语的看着梅璐艾塔。
“嘿嘿...我其实也没那么好，还是多亏了姐姐。”
梅璐艾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
在里贝尔的又一次无语之中，这场会议便到了散会的时间。
...
...
夜晚。
又到了入眠的时间。
在入眠之前，里贝尔和戒指之中的安托瓦奈特，进行着交谈。
“总体而言，这会应该可以说是开的大获成功了吧。”
“大获成功？虽然我看不到，但是你如果能让那个小家伙说梦话小点声，我大概就信了。”
安托瓦奈特的话语依旧尖锐。无论是嗓音、语气还是内容本身。
“你懂什么，本身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我在会议上提供的那些内容就是没有意义的。只是补充了事件的所有来龙去脉，又不能对现状产生什么改变。”
里贝尔摇了摇头，
“所以，对她们而言重要的是我在开始前的那些话语与态度。而后面的内容，我主要是说给艾格伊德和莫比去听的。”
“艾格伊德？莫比？”
安托瓦奈特的疑惑，并不是不知道这两人是谁。里贝尔之前，是介绍过的。
“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会在开会的时候，告诉你占据了巨大优势的夏洛尔，为什么不会对我们出手吗？”
“嗯。如果换成我，看你在那上蹿下跳的联合其他势力，又收留她们阵营的叛徒，还嚣张的将那位圣女直接带过来汇合，一副要举起旗帜进行反攻的德行。肯定是不会忍你的。”
“呃...”
被安托瓦奈特这么一说，里贝尔发觉自己其实还是作了不少大死的。
“总之，虽然现在不是在开会，但是我说说我的看法吧。”
里贝尔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语言。
“其实，这个问题和另一个问题，答案是相似的。那就是，无论是从推测还是从莉莉的描述，我们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夏洛尔已经彻底的疯了，坏掉了。但为什么，她的精神状况已经是无法修复的状态，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却比较像一个正常人。”
里贝尔说着，也没有卖关子等安托瓦奈特捧个哏什么的，而是直接说出了回答。
“那就是，夏洛尔显然还有畏惧的事情。至少在她成功完成仪式前，她还不能为所欲为。”
“从表侧世界的话，她即使能完全控制王室，这座城市也不完全是王室说了算的。”
“无论是表侧还是神秘侧的世界，旧王都目前还是三方势力互相牵制的状况。”
“坎普雷特家族，真王教会，还有夏洛尔。”
“我们的话，当然知道其中最强的肯定是夏洛尔。而且夏洛尔的强大，会远远超出其他两个阵营的想象。但即便如此，三方势力既然可以并列，也代表夏洛尔就算能将它们吞下，肯定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至少，同时与其他两方势力为敌，夏洛尔也不能全身而退。”
“而且，我们这边虽然还在谷底。但是，我这个同类，我觉得夏洛尔是不可能不挂念在心上的。”
“所以，有这么的因素在牵制着。所以，才能强迫夏洛尔保持清醒，不陷入完全失控的境地。”
说完，里贝尔的话题转了回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对我动手。我觉得一方面夏洛尔多多少少会忌惮坎普雷特家族的势力，以及天谴教会又或者说主要是四角学会的力量，另一方面大概就是艾格伊德了。”
“就因为艾格伊德？”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之中，带有着明显的不屑。
“喂喂，不会真的有人小看六叶级的冒险家，被遍及世间的整个冒险公会，奉为‘死神’的人吧？”
“但你说过，他只是因为体质特殊，战斗能力其实有限。”
“嗯，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也想不出夏洛尔还在怕些什么。所以，我之前应该是对艾格伊德有所错判。”
虽然之前还出言讽刺了安托瓦奈特的不屑，但里贝尔之前何尝又不是觉得艾格伊德的力量颇为微妙呢？
若不是在那些命运的节点里，看到过如日中天的魔物，看到过那整个人类种族都快被魔物灭绝的时代。可能里贝尔现在还对艾格伊德杀死魔物之王的战绩，没有多少的实感。
“但是，我觉得艾格伊德可能也庇护不了我们太久的时间了。”
“他现在不是晕着吗？也没在庇护吧？如果他晕着也能的话，之后一直在那晕下去就行了，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安托瓦奈特显然依旧不怎么看好艾格伊德。
“呃嗯，怎么说呢？艾格伊德现在的沉睡，和彻底沉睡也是不同的。之前，我们不是在莉莉的口中问出过，夏洛尔举行仪式的日期？”
“九天后？”
“那你为什么觉得，她要在九天后这个时间？”
“难道不是，因为现在旧王都里命运与轮回的规则被打破，不抓紧时间举办仪式，纯净之力会消散出去？”
回答虽是这么回答，但是安托瓦奈特话一说出口，就觉得有些牵强。
九天这个时间，其实挺微妙的。
那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不会是纯净之力消散出去前的最后一天，更不是命运与轮回的规则刚刚被打破的最佳时机。
“如果以夏洛尔忌惮艾格伊德为前提的话，那九天后，是否就是可以确定艾格伊德彻底陷入了沉睡的时间呢？”
“...”
这一次，没有继续说出轻蔑话语的安托瓦奈特，显然是有些认同里贝尔的看法。
“甚至，我觉得可能五天之后，艾格伊德就会彻底沉睡了。毕竟，以夏洛尔的性格，她至少会留出几天的时间，彻底铲除我...并且将我引发了连锁反应后的学会以及家族，一起铲除掉之类的。”
里贝尔说着，有些遗憾安托瓦奈特只能听，不能看。
否则，他比划一个划脖子的姿势，应该挺有气氛的。
“那...”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变得凝重，
“你的意思，是艾格伊德陷入沉睡之后，夏洛尔就会动手？也就是，撑过那几天是关键？”
“不。”
里贝尔摇了摇头，
“不是几天不几天的问题。夏洛尔又没有不能推迟仪式的理由，她一定会纠缠到彻底杀死我们为止。”
里贝尔顿了顿，
“所以，我在想一件事。既然，是真王教会、坎普雷特家族、四角学会、我以及艾格伊德，束缚着夏洛尔这个疯子。不能让她肆无忌惮的，展示她到底坏得有多彻底的话。”
“如果解开这个束缚，会怎么样？”
“真王教会我暂且是无法影响。”
“但...我可以让家族、学会、死神以及我一同消失。”
“那届时，被丨轮回困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尽情释放自己一切的夏洛尔...”
“是不是会膨胀到，直接自己爆开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现成的仪式
八天。
清晨，醒来的里贝尔姑且开始为夏洛尔的仪式，进行起了倒计时。
没有意外的话，那一天就是决战的日子了。
而里贝尔虽然在他人面前，做出了一副好像尽在掌握的样子，内心之中确实也有了一些腹案与预想。
但是，他们阵营目前基本一无所有，什么事物都没有开始展开，也是事实。
“真的有希望，击败那名王女吗？”
就仿佛看透了里贝尔内心的不安一般，安托瓦奈特的事情从戒指中传来。
说起来，里贝尔还真是许久没有一觉睡去后，正常的在现实之中迎接天明了。而这需要归功于安托瓦奈特。虽说，她不能阻止里贝尔进入命运的节点，但是却可以操控梦境中的流速，让他在梦境之中只停留近乎一瞬的时间。
梦境之中的时间虽说并非无穷无尽，但是却也远比现实要充裕。但是，里贝尔却不愿意在梦境之中思考。
一方面，是他融入初代坎普雷特这个角色时，会受到一些来自本体的影响，并且让他变得难以去思考现实中的事情。
而命运的节点之中，复杂且与真实无异的环境，显然也不适合进行什么跨越千年的思考。
另一方面，对于里贝尔的阵营目前只能被动等待的状况而言，时间其实是比较充裕的。
“自然有希望。”
虽说目前的合作关系，维持的还不错。但是，里贝尔也依旧不可能，在安托瓦奈特这“不稳定因素”之前，露出丝毫的怯弱。
“有关于魔女的降临，看似很复杂，其实也是可以简单明了的划分出几个必要的事物的。”
里贝尔总结道，
“分别就是，持有魔女之核的人，魔女之力，以及仪式。”
里贝尔掰着手指说着，
“特别是这座城市里的魔女之力是纯净的，更是省去了许多多余的要素。而我们现在，有持有魔女之核的人，而且还是复数。至于魔女之力，已然被大量聚集在了这座城市里，任凭采取。那么，关键的事物，便在于仪式了。”
“所以，你打算现在开始筹备仪式？仅仅八天的时间，我可不认为你能筹备出什么，足以对抗那名王女的仪式。”
安托瓦奈特虽然只是在陈述着事实。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前科”太多的原因，还是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善。所以，让里贝尔总是有种，对方在嘲笑、挑衅自己的感觉。
“自然不是我去筹备仪式。而是这座城市里，本来不就有已经筹备了很久仪式的各个组织吗？比如你们，比如我的家族，再比如真王教会。”
里贝尔没有说四角学会，原因是据他了解，学会真的从来就没有筹备过这些事物。
越是了解学会，就越能发现，学会里完全就是一群躺在地上的咸鱼精。高层里唯一活跃一些的艾莫教授，也只是醉心于赚钱。
回想起当初那满屋子到处发光的景色，里贝尔都有些同情起，原剧情里会与四角学会扯上的主角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倒霉，摊上这么群队友...
“我们的仪式是指望不上的。”
安托瓦奈特断然否定道，
“没有悔恨魔女维持，一度中断的仪式就算能重新拾起来，效果也只会剩下一点点。更何况，我现在只能栖身在戒指里，又要怎么让仪式重新展开？”
“这个嘛，就要看接下来的情况，以及我们的争取方式了。而且，你好像是觉得，我只是想借用你们的仪式而已。但实际上，我想直接将坎普雷特家族和真王教会的仪式，也一并拿来用。”
“哦？你说要拿来用，他们就会给你用？你是还没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
如果说前面安托瓦奈特的话语，还是“疑似”的话。那这句话语，基本就可以“定罪”了。
“总之你看着就是，他们都是有突破口的。”
里贝尔也懒得再继续解释。
真王教会的突破口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没有拥有魔女之核的人选。并且，斯佩西的那位代理主祭兄长维迪奥有所诉求，想要搞事情。
而坎普雷特家族这边。里贝尔很想说自己这名便宜家主，便是突破口。但很遗憾，从公演那日，那个忘记了名字的魔女议会的成员的态度来看，对家族而言他显然就像是个捡来的孩子。
所以，此时在里贝尔的脑中浮现起的，是一个与爱丽丝的模样几乎一致的身影。
...
...
早餐时间过后，里贝尔就赖在了艾格伊德的房间里。
而虽说，天谴教会的小小审查者，依旧是那副臭着张脸的模样，但是却也没有像以往一般，不耐烦的将里贝尔直接从房间里扔出去。
昨日的会以之后，莫比少见的主动横在里贝尔的面前，说了一句话。
“你现在挣扎的样子，虽然依旧丑陋，但也胜过之前。”
嗯...
里贝尔姑且当成夸赞收下了。
一般来说，只有过上几年之后再回顾自己的黑历史，才会有种浑身发痒的感觉。
但现在的里贝尔，回顾现实时间里几天前的自己，都挺不自在的。
发觉自己被夏洛尔利用之后，他完全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着脚胡乱的奔波着，走在一条注定要毁灭的道路上，叫嚣着要报复云云...
而想必，莫比这位情报强者，是将他的行动全部收入了眼中，再结合之前本来就已经颇为糟糕的评价，才会认为他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但能理解归能理解，莫比明明看出了那么多的事物，却从来不会去提醒的做法，也着实让里贝尔很是牙痒。
或许，互相攥着把柄才不得不协作的关系，本身就该是这么不牢靠的吧。
在艾格伊德房间里，呆着也是呆着。于是，里贝尔将这里当成了办公室一样的地方，让塞巴斯去找莫兰教授，准备与她商讨一些事宜。
而等到莫兰教授也来到了艾格伊德的房间，里贝尔远远的就看到，这名蓝发的少女这一天也穿着宅邸的女仆装。
“...新的兴趣？”
里贝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从中二病毕业之后，又转到COSPLAY的业界，说是顺理成章也算是顺理成章吧。
“才不是兴趣！”
莫兰很是羞愤的恼道，
“我不穿，宅邸里那个下巴能站着贴到地面的女仆长就一直瞪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啧...”
里贝尔咂了咂嘴。
有件事，他觉得他必须要澄清一下。
宅邸的女仆长法安，她的下巴绝对没有长的那么夸张，最多只有身高的一半...三分之二！

第二百八十三章，完整版本
“说起来，你的宅邸里不是有个独臂的女仆？”
显然对于女仆装那轻飘飘的短裙很是不自在的莫兰教授，时常将目光飘向裙角的位置，微皱着眉说道。
“她...又闯了什么祸吗？”
突然就感觉到太阳穴一阵猛疼的里贝尔，颇为艰难的问道。
“倒是没有，只是我来的时候，发现那家伙一直在鬼鬼祟祟的看着这边房间，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情？”
“天知道...”
不禁松了口气的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预测莱莎的行动，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从莱莎之前跑到他的房间里睡觉，又在开会之前莫名的拦住他却只是扭捏了半天等等的行径来看。莱莎或许真的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她的事情之后在说...我们先谈谈这边的正事吧。”
“正、正事...”
里贝尔看到莫兰的肩膀，似乎颤了一下，
“你、你找我来，除了谈正事就没有别的事了吗！”
“...？”
里贝尔不禁的愣了一下。
一时间，他还真就浮现起了一些愧疚的心情。
仔细想想，他好像还是真的有正事的时候，才会找到莫兰，就像是临时去找一件好用的工具...
不对不对不对，差点被带沟里去了。
“那我找你不谈正事还能谈什么？找你去约会什么的吗？”
本身，里贝尔和莫兰就是类似于一种聘请与被聘请的关系。而以往，这种关系可能还有些微妙，毕竟有魔神卡片这种不好估价的事物存在。但是这一次莫兰教授以及梅璐艾塔的到来，里贝尔可是向学会正式的提出了邀请，且付出了酬劳的。
“可以，我同意了。”
“...哈？”
里贝尔皱起眉头，开始凝视起了莫兰。
而莫兰自然很快便顶不住里贝尔给与的压力，举手招了。
“好吧，我承认！我至今还是对于爱丽丝和夜莺之间的关联完全没有头绪！你满意了？”
“...”
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莫兰，里贝尔在无语之余倒也没什么感慨。
怎么说呢？
他多少也有些习惯，与这些怪人相处了。
“我找你来，并不是那件事。不如说，那件事你开始调查，应该才几天的时光...”
里贝尔先前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不是轮回了太久，已经搞不清现实里的时间的错觉。
就莫兰所展现出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某位拖过了截稿期的画家。不如说，那位画家的自尊心有莫兰的一半...十分之一，他也不至于至今还被关在画室里。
“什么叫‘才’几天，是已经几天了！”
“没关系，那件事本身又不是很急迫...呃，也算不上不急迫。总之，能查出关联自然是好事。查不出来也没有必要太在意。你看人家爱丽丝本人，十来年了什么都不知道，不也活蹦乱跳的。所以，再有个十来年问题估计也不大。”
里贝尔出声劝慰道。
虽说，那信件上本身并没有剧情触发点。但里贝尔还是觉得，爱丽丝的身世应该到了她的剧情线到来的时候，才会展开。
而那条线的男主角，现在还...
所以，别说是十年了，估计二十年再解开谜团，可能也依旧来得及。
“唔...唔唔唔唔...”
“呃，是你体内的魔神之血又在沸腾了吗？”
“不是...是！是也不是！”
你唱歌呢？
“总、总之，我真的是很久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屈辱了。所以你等着，我一定会证明，我依旧是那个没有解不开的难题，无所不知的我。”
莫兰像是在放狠话般的说道，只是配合着她身上那身女仆装，气氛有些怪怪的。
而另一侧的里贝尔，则是想起了前几天，莫兰和爱丽丝一直黏在一起玩耍时的情景。
从莫兰这份莫名的执着来看，她一直都很想解开谜团的话。和爱丽丝在一起时，莫兰的主要目的，或许是从爱丽丝身上发现其与常人的不同，以解开爱丽丝与夜莺之间特殊的关联？
.........
里贝尔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或许，不应该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去代入他人的行为。
并不是所有人的行为，都像他一样，遵循着理性与逻辑，抱有着强烈的目的性等等。
回想起拿着魔神卡片兴高采烈的莫兰，在“阵列”运动中意气风发的莫兰，和爱丽丝安详的靠在一起在会议中睡着的莫兰...
比起莫兰抱着自己的执念去接近爱丽丝，里贝尔更希望是莫兰为了自己的小伙伴，才会执着的想要尽早的解开爱丽丝的身世之谜。
...
...
“所以，你这些古阿斯特语的的祷文，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久之后，莫兰看着里贝尔从莉莉九十九那里弄来的降临仪式的咒文，疑惑的问道。
“其实你也应该有点印象的，当天你也在场。就是那群人偶所用过的。”
里贝尔简单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么，人偶应该是从那位王女口中得知的。也就是说，古阿斯特语的祈祷术，在王室之中并没有失传？”
“失传，应该还是失传了的。我觉得，夏洛尔得到这段祷文的方式，和我之前应该相差无几。嗯...通过‘先知’的方式。”
里贝尔说完，观察了一下莫兰。
莫兰显然对“先知”之类的词语并没有露出不解的神情。看来，开会的时候，她是听过了这一段才睡着的。
“和你同样的方式...”
重复着这句话语，莫兰忽然对着写有祷文的纸张，陷入了沉思的状态之中。
很快，她从思索中回转，然后拿过笔唰唰的在纸张上，开始了为祷文的分段。
“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你看你拿来的这段新的祷文，再回想一下之前你的‘圣歌’...算了，估计你也想不出来。”
说着，带着智商上的淡淡优越，莫兰开始在新的祷文下，书写起了圣歌的歌词。
而里贝尔也一目了然的，看出了莫兰想表达什么。
“圣歌”歌词的整体长度、分段位置等等，竟然与降临仪式的祷文，近乎吻合。
“难道，古阿斯特语祈祷术的祷文，都是统一的格式？”
莫兰说着，轻声哼了哼，像是想要尝试一下，新的祷文能不能融入“圣歌”的旋律里。
而一旁的里贝尔，表情则是有些微妙。
与其说是古阿斯特语都是一个格式...不如说，降临仪式的祷文加入进来之后，才是《魔女在悲鸣》ED的“圣歌”的完整版吧？
“应该，上下两段连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圣歌’。”
“喔？”
得到了里贝尔的提示之后，莫兰又专注的注视了一阵，然后拿起笔在降临仪式祷文部分的中间部位，划了一个圈。
“如果是作为歌的话，只有这部分有些问题。各方各面，这个词汇，都不适合融入进去。”
里贝尔也注视着那个词语，开始了思索。
不得不说，莫兰真的给了里贝尔很多启发。虽然，其他方面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能力方面，四角学会的这位教授是不需要质疑的。
想了一阵，里贝尔越想越觉得，降临仪式的祷文，就是“圣歌”的后半部分。
因为，《魔女在悲鸣》终归是款GALGAME。
所以，就算游戏本身为了增加真实性、临场感之类的，在游戏剧情内加入一段咒文咏唱之类的情景，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这段咒文咏唱要是长达一分多钟，那比起“细节”更加像是在犯病。
而且，夏洛尔就算是玩过《魔女在悲鸣》。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被卡车送到异世界。她完全没有理由，去背诵那么长一段剧情里的咒文。
相对之下，记住一首歌的难度显然就会低很多。而且，即使不懂歌词，硬生生的将其记下也具备着不少的意义。比如，在游戏的热度爆高之时，录个演唱的视频，去投稿什么的。
那么，问题就在于，夏洛尔是不是改了歌词，才导致降临仪式的祷文，变得有些奇怪。
而如果改了，具体改了些什么。
“你说，会不会这段歌词，是在指定降临的对象？”
思考过后，里贝尔指着被圈出来的地方，向着莫兰征求着意见。
“需要验证才能确定，不过确实有十足的可能性。”
得到了莫兰的稍加肯定之后，里贝尔愈加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说起来，里贝尔其实一直很不解，为什么夏洛尔建立起的神秘组织，会以“贤者秘仪会”为名。
作为和夏洛尔差不多来自同一个世界与时代的穿越者，里贝尔从这个名字上，可以说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恶趣味，认为这个名字完全融入到了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之中。
可能，夏洛尔就是那种比较严肃，没有恶趣味的性格。
或许，以这为根据进行猜测有些牵强。
但有没有可能，“贤者秘仪会”在原剧情里，也会在与古阿斯特语、祈祷仪式等等的事物有所关联？
所以，夏洛尔或许没有记住冗长的咒语，但是却记住了古阿斯特语之中，代表这个组织的单词。
也便是说，夏洛尔对祷文的修改，仅仅只是将降临对象从原本改成了“贤者秘仪会”。
那是不是只需要稍微改动一下这个词语，他们便也能使用降临仪式？
想到这里，里贝尔开始目光灼灼的看向莫兰。
“莫兰教授，我这里有一件，只有无所不知的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
...
目送着莫兰离开之后，里贝尔这边暂时便彻底没有了能做的事情。
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等待。
首先，要等待艾格伊德的醒来。
坐在座位上，回想着之前的事情，里贝尔的思维有些发散。
他最先想到的，是他无幸听到的，完整版的“圣歌”。
由于在游戏发售前，里贝尔真的观看了OP、ED等宣传动画太多次。所以，即使在这个世间之中，亲耳听到过梅璐艾塔演绎不同的“圣歌”，他还是觉得原版的印象更加的深刻。
当时，里贝尔只是觉得，那首好听的歌曲，不知为何有一股悲伤环绕在其中久久不散。
但现在，他或许能了解，这股悲伤的缘由。
将“圣歌”的前后半段结合在一起，不作为歌曲而当做一个故事来看待的话。或许，能感受到原剧情里的梅璐艾塔，又或者说“灾厄魔女”的心境。
她在前半段，虔诚的通过祈祷，唤来了一副盛春之景。
而后半段，她则是衷心的希望，某个人可以通过她的歌声，降临到她的身旁。和她一同被那美丽、安宁的景色所环绕。
但是，梅璐艾塔期望之中的那个人，真的会降临吗？
如果能，或许梅璐艾塔也不至于成为代表着灾厄的魔女吧...
有的时候，里贝尔是真的很想知道，原剧情里他身边的这些人，都会遭遇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他的出现，是否向着好的方向，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与夏洛尔的那次交谈之中，里贝尔也不止一次的进行过提问。
可惜的是，夏洛尔从始至终显然没有为他提供任何信息的打算。
她当时，倒是也没有刻意的避开这些。只是，她所描述的“圣女线”的故事，听起来简直是破绽百出，明显是临时编造出来的。
不再去想梅璐艾塔的那些事情之后，里贝尔的思维近一步的发散着。
如果，真的仅需要改变一个词汇，就能改变降临者的身份的话。
古阿斯特语的的祈祷仪式，还真是无比方便的事物。
那样，会不会夏洛尔九天之后举办的仪式，其核心也是围绕着这种祈祷仪式所展开？
而如果祈祷仪式，能让魔女之力这等抽象的事物都降临，是不是也能降临出更加超出想象范畴的事物。
比如...穿越者之类的。
里贝尔回想起，旧王都的实际掌控者，查理亲王的行动轨迹。
他一度前往现今的王都，试图和如今的王室调和关系，并且联合起来共同执行些什么。
而这个执行的事物，是不是就是穿越者的降临仪式？
因为，即便现在那位老宰相的子嗣们，对于王室放宽了许多。但是，王室的没落也是不可争的事实。
查理亲王和如今的王室，也算是急病乱投医。
他们，寄希望于曾经辉煌的阿斯特王室的遗留。他们，寄希望于和王室一同缔造了梅布莱恩王国的，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的“同类”。
仪式的结果，是失败。或者说，查理亲王和新王室认为他们的仪式失败了。
因为，他们不知道穿越者是灵魂附在他人的身上的，而不是凭空出现一个新的个体。
可实际上，仪式无疑很成功，夏洛尔便是真实的证明。
说来，夏洛尔穿越，还真就是在那个时期的事情。并且，她来到旧王都也是之后不久的事情。
这样的话，查理亲王的逝世，可能就是出于自认为仪式失败，王室再无翻身可能之后的郁郁寡欢。更甚至，让穿越者降临这种规模的仪式，对他造成了难以恢复的耗损，才干脆的病死...
想到这里，里贝尔禁不住瞪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这些想法怎么会如此顺理成章的连成一条线？
这该不会，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吧？
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在房间里依旧守在艾格伊德身旁的莫比身上。
如果结合莫比的情报，从侧面确认一些事情，说不定真的就能证实里贝尔的猜想是否正确。
而就在里贝尔打算开口，硬着头皮从莫比那边，获取一些情报的时候。
忽然间，房间的半空之中，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第二百八十四章，乌龙
炎爆。
虽然里贝尔并不知道，自己看见的魔法究竟名字是什么，但是他对这个魔法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几乎就是黑色的裂痕，在房间之中忽然出现的瞬间，以那道裂痕为中心，威力惊人的魔法便炸裂而开。
在距离魔法相当远的位置，里贝尔依旧也被爆裂出的热浪所卷入。
或许是在轮回之中，获得了对疼痛的耐性。面对突发状况，里贝尔的内心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却也不至于失措。
他以目前能拿出的最快的反应，抄起怀表外观的圣物，试图拨动其指针。
而同时，里贝尔看到了陡然间出现在房间各处，大小不一的大量魔法阵。而魔法阵的中心，无一例外都对准了之前黑色裂痕出现的地方。
“冷静，等一下。是我...”
一个听着很熟悉的声音，从裂隙之中传来。
但是，无论是已经开始大规模连环攻击的莫比，还是只打算保护自己的里贝尔，都没有停下手中的举动。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魔法，齐整的从分布在房间各处的魔法阵中轰出。
而房间本身也无法再经受这样的阵仗，直接爆开。
及时跳窗逃开的里贝尔，虽然依旧受到了波及，但至少没有受什么重伤。
在环绕着宅邸的草坪上，滚了好几圈之后，艰难的直起身子的里贝尔，发觉带着昏睡的艾格伊德，莫比也落到了不远的位置。
此时，圣物“迟暮”的效果已然开始了生效，周边陷入了大范围的迟缓状态之中。
而从浓烟滚滚，已经近乎裂开的东宅里，里贝尔勉强可以看到有一个身影，缓缓从黑色的裂隙之中探出。
“...”
艾格伊德？
一头白色头发颇为显眼的男性的身影，映入了里贝尔的眼中。
只不过，从裂隙里出现的艾格伊德的身影，显然有些虚幻的感觉。
而忍不住将头转到一旁之后，里贝尔看到了莫比正在保护着的昏睡的艾格伊德。
也就是说，在场有两个艾格伊德？
还未等里贝尔弄明白怎么回事，里贝尔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莫比一直持有着的巨大书籍不见了踪影。
而很快，里贝尔便找到了那书本的位置。
它在天空之上，并且已然织起了一张巨大的猩红色魔法阵。
从魔法阵之中，探出的是同样色彩的猩红长枪。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裂隙中的艾格伊德探出来之时，猩红长枪也已然撕破魔法阵飞出。
由于圣物“迟暮”的缘故，到达了宅邸范围之后，猩红长枪也变得迟缓了起来。
于是，里贝尔就亲眼看到了那只长枪，就像是慢动作分解一般，徐徐的正好刺中了探出半边身躯的艾格伊德，将身形虚幻的他拖拽着彻底将东宅裂为两截，最终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
“...”
看着莫比的脸上，随即露出的同样像是慢动作分解一样的惊愕神情，里贝尔默默的将怀表的指针，调了回去。
...
...
不久之后，里贝尔抬头，望着前方已经毁了大半的东宅，心绪复杂无比。
好嘛，又没了一座宅子...
真是怪事了，什么时候，宅邸别墅这种东西还成消耗品了？
“少爷...”
里贝尔的一旁，女管家，不，女园丁塔娅轻声的呼唤着。
她觉得，自己的少爷肯定是特别喜欢这座东宅，所以现在才会莫名的带着一股黯然神伤之感。
“我觉得两侧的房间，还是可以住人的...”
塔娅小声的开口说道。
“...”
里贝尔神情复杂的扭头看了塔娅一眼。
这位女园丁难道是在安慰他吗？
这样的话语，能当做安慰吗...
总觉得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脱线了。
是不是让她远离塞巴斯这个糟糕的“前辈”比较好？
想到塞巴斯，里贝尔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暴跳如雷的向莫比抗议的塞巴斯。
面对塞巴斯这位好像风吹得大一些，都能直接吹倒的老人。莫比显然无法采用对付里贝尔时的粗鲁方法。
于是，她只能凸着青筋忍受着塞巴斯不时喷出的唾液，然后用很危险的眼神瞪里贝尔，无声的威胁着让里贝尔赶紧想办法。
之所以莫比明明刚破坏了一座宅邸，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其原因是因为今天这样的情景，莫比之前是打过招呼的。
艾格伊德的房间被放在宅邸接近边缘的位置，和其他人的房间隔出了相当的距离。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莫比说过，她感受到危险做出回击之时，阵势会很大。
而且即使是在使用破坏类型的魔法之时，莫比也同样张开了一些防御类型的结界魔法。
否则，现在东宅也不会还能保留一部分，并且宅邸相关的人员也不会只有极少数的倒霉鬼被波及，受了些微的轻伤。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莫比像是自摆乌龙一般，以全力攻击了她的“艾格哥哥”。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敏感了？”
不再注视东宅，里贝尔走到莫比的旁侧驱赶走塞巴斯后，叹着气说道。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莫比谨慎，还是谨慎过了头。
即使是现在，莫比还是在担忧湖光的事情。担忧这些事情暴露，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天谴教会来问责的人，会不由分说的突然降临。
而且比起她自己，莫比似乎更加担心艾格伊德落入到天谴教会的手中。
“也和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有关。那个王女以及她的秘仪会，也有随时对宅邸发动突袭的可能性。”
莫比一脸的不满，
“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明白，还去招惹其他的强敌。”
“...”
又不是自己喜欢才招惹的！
里贝尔的嘴角抽了抽。
面前的这个小小的破坏狂，还真是把锅都甩到了他的身上。
行吧。
里贝尔也懒得计较。
事到如今，全算他的错好了。
现在的关键，还是自公演起便一直“失踪”的艾格伊德。
...
...
东宅的废墟，里贝尔和莫比一同注视着，被猩红的长枪钉在了地面上的虚幻版艾格伊德。
说来，莫比当初的攻势，其实并没有随着猩红长枪的射出而停止。在一柄长枪攻向艾格伊德的同时，天空中出现的是更多大型的魔法阵，只是莫比将它们驱散没有发动而已。
莫比的攻击，是呈阶段式的。
她在瞬间可以使用出的魔法，最具威力的便是那如同炎爆的中型魔法。
而在一个中型魔法发出的同时，准备大量中型魔法。大量中型魔法发出的同时，准备一个大型魔法。一个大型魔法发出的同时又准备大量的大型魔法，以此类推。
里贝尔也不清楚莫比的这种阶段膨胀的攻势，极限在哪里。但总归，摧毁一整个街区应该是轻轻松松的。
更加可怕的是，这种累积花费的时间很短。
就如之前，才几十秒的时间，即将出现的便是绝大魔法了。
只能说，里贝尔又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天谴教会的审查者是多么的不好惹。也知道了，轮回之中他为什么会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莫比不停的杀死。
虽然类型不同，但里贝尔果然还是觉得，莫比的危险程度不亚于夏洛尔。
轻舒口气，里贝尔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了虚幻艾格伊德的身上。
虚幻的人物，里贝尔并非没有见过。
但是，与湖光以及夜莺相比，艾格伊德的虚幻少了一种梦幻之感，既没有淡泊的荧光，身形还虚弱到仿佛随时会消散。
“那个...艾格先生？”
“好久不见，莫比，还有...”
很狼狈的被钉着的艾格伊德，面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
“我还真是总是躺着见到里贝尔先生呢。”
“说话的语气、声音，都很像是艾格哥哥。”
莫比轻声的评价着。
而里贝尔歪着头看了这位年迈的妖精一眼。
无论听多少次，这个“艾格哥哥”还是那么的生草。
“你这是...”
“呃，大概是被魔法钉住了？”
“不不，我想问的是更之前的事情。你怎么会从那个黑色的裂痕之中出现，不如说你现在又是什么状态，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你？”
“原来是这个。”
艾格伊德恍然的说着，开始不紧不慢的解释了起来。
一切，还是从公演那天讲起。
当时，在里贝尔的请求之下，艾格伊德进入了战场，加入了那场不对等的战争。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做到些什么，是否可以挽回些什么，但是总归是行动了起来。
而艰难的将从银之歌姬身上掉落的那枚戒指，吞到口中之后，艾格伊德本应是被三方阵营的大量攻势，所轰击到昏迷状态之中的。
但是这些攻击之中，掺杂着一种较为特殊的攻势。
那份攻势，本来是要打在银之歌姬身上的，但是却阴差阳错的打中了艾格伊德。
而这特殊的攻势，来自夜莺。
“夜莺小姐的攻击，是直接针对灵魂的。她全力的一击，差不多分割了我三分之一的灵魂。并且，直接将我的灵魂带到了与这个世界重叠的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幻兽所居住的间界之中。”
“我出于一些好奇心，所以将意识融入到了那部分的灵魂里。毕竟，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即使不使用这种特殊的攻势，银之歌姬小姐也很难抵抗。所以，这分离灵魂的攻击，在我看起来与其说是想要致银之歌姬小姐于死地，反而像是在试图保留她的一部分灵魂...”
艾格伊德还在侃侃而谈，但是里贝尔的的眉头则是纠结了起来。
这种事...是可以办到的？
灵魂被分割像是没事人一样不说，还能控制自己的意识，选择留在哪部分的灵魂里...
倒也不是里贝尔理解不了，只是他将灵魂的概念换了一下，比如换成手指之类的。
手指能今天砍下来，明天再拼上去，还能随意的选择意识留在身体里还是砍下来的手指里的吗？
当然，灵魂肯定是更加神秘、精细的事物。但不应该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不能随意的进行摆弄什么的？
里贝尔完全是在听天方夜谭的心情。
他差点都忘记了，艾格伊德这位六叶级的冒险家，是他所见过的人里最离谱的一个。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我这段期间一直都在幻兽的国度之中，接受着夜莺小姐的招待。”
艾格伊德的话音落下，里贝尔不禁的以质疑的目光看向了莫比。
没记错的话，当时莫比说过，艾格伊德的昏睡是一种正常现象。
而面对里贝尔的目光，莫比也有些尴尬。
实际上，也并不能完全怪莫比。即使莫比是情报强者，但是面对艾格伊德这么特殊的存在，她也收集不到足够的情报来总结规律什么的。
可能，上次艾格伊德进入休眠期之前，便昏睡过这么一段时间，所以才让莫比产生了误解。
“总之，撤了这个长枪，让艾格先生的灵魂和意识，先回到身体之中吧...”
说着，里贝尔还有些感慨。
和这些人相处就是这样，时而会产生一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感觉。
“等等。怪盗的力量，现在正在那名王女的手中。虽说，王女亲自潜入进来的可能性很低，但并非没有。”
莫比依旧保持着谨慎。
正如她所言，夏洛尔利用怪盗的力量做些什么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因为，一个组织的头目、大BOSS，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只身潜入对手的大本营什么的...
这不是送？
除非她是想暴露之后开无双什么的，否则真的很难想出她到底图些什么。
但还是如她自己说的一般，这份能力既然存在，那可能性便并非完全没有。
而且，夏洛尔既然能夺走他人的神明祝福，说不定同样有办法赐给他人。
并且，或许只是一部分灵魂的缘故，面前的这个艾格伊德并没有在发光。
“让艾格先生辨明正身的方法吗...”
里贝尔感到了为难。或许，让莫比和艾格伊德验证一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陈年往事是个好办法。但是，如果原剧情里有提到的话，夏洛尔同样也是知道的...
等等！
“艾格先生，你还记得，今天我们刚见面的说过什么吗？”
“‘好久不见’...‘总是在躺着见里贝尔先生’...”
“对，就是这句！”
里贝尔基本确信了面前的艾格伊德，并非他人伪装。
夏洛尔派来的人就算把原剧情的剧本全背下来，大概也不会知道这么一句。因为，这是完全脱离了原剧情的里贝尔自己，在公演的前一天，在大浴场之中与艾格伊德的聊天里出现过的打趣般的话语。
...
很快。
说服了莫比之后，莫比便撤走了钉住艾格伊德灵魂的长枪。
然后，里贝尔看到艾格伊德的灵魂，凑到他自己的身体旁边，大概用了五秒钟就重新融合了回去。
看着没多久便直起了身子，表示除了有些饿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不适的艾格伊德，里贝尔不禁的有些头疼。
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到艾格伊德的身上，似乎就会变成一种，看起来很随便的情景。
这位原剧情里的男主角，活像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在运行的BUG...
活动了一阵身子之后，又干笑着和莫比聊了几句之后，艾格伊德郑重其事的将面庞转向了里贝尔所在的方向。
“里贝尔先生，有些事情，我需要向你表达歉意...”
里贝尔注视着艾格伊德，神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仿佛，能预见到艾格伊德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语。
因为，他看到了。
原本，艾格伊德身上略显黯淡的主角之光，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明亮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命运（上）
虽然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奇幻的世界，但是里贝尔一直以来，还是有一些很不解的事情。
那就是，幻兽这种奇妙的存在。
与幻兽同样，处于奇幻世界观里的事物，还有凶残的魔物。
而即便里贝尔见过的魔物并不多，但是却也能感受到，其本身就是超出他原本常识的物种。例如，那长得特别像哥布林的灰精。
可对于幻兽，里贝尔一直觉得其存在颇为的微妙。
倒也不是说，每种幻兽里贝尔都能找到其原型。但打个比方，天马就是加了料的马，不死鸟就是加了料的鸟等等。
更不要说那些低阶的智能有限的幻兽。它们将自身的荧光去掉之后，外观上真的就和普通的野兽、昆虫等等完全没有了区别。
而里贝尔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在这一天，从奇怪的渠道得知有关于幻兽的种种隐秘。
...
...
将地点移动到西宅之后，艾格伊德讲述着这段时间，被邀请到幻兽的国度之后，在与旧王都重叠的幻兽巢穴里，获知的种种事物。
幻兽的构成，有些类似于一些昆虫。
每一个幻兽巢穴里，都存在着一位被称为“幻兽母神”的存在。
根据幻兽母神各自的特征，她们会创造出胚胎、蛹、卵等等的事物。
并且，幻兽巢穴存在于与这个世间的重叠的间界里。而这个类似于异空间的场所，虽然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冥界”范畴，死亡后的灵魂会流向的地方。但是，却偶尔会出现迷了路一般的“游荡的灵魂”。
而幻兽母神的造物，与“游荡的灵魂”相互结合，便会诞生出新的幻兽。
这也是幻兽的种类特别的繁杂，没有明确的规律，并且往往能找到其原型的原因。
幻兽具体呈现什么样的形象，取决于游荡的灵魂。而且，游荡的灵魂并不是全部都处于完整的状态。
所以，才会出现天马这类，以马的灵魂为主体，结合了些许鸟类灵魂，成为幻兽后具备双重特征的存在。
并且，幻兽的智能与力量，往往也与灵魂的斑驳程度相关。简单来说，便是糅合的灵魂种类越多，诞生的幻兽在各方各面便越是强大。
听着艾格伊德的描述，对于幻兽这种存在，里贝尔感受到的是一股不自然。
在这神明与魔女理所应当般的存在的世间之中，与人类和魔物相比，里贝尔觉得幻兽更像是出于某些强大的存在，遵循着一定的规则而诞生的造物般的事物。
在大致的讲述了幻兽的来历之后，艾格伊德继续讲的是幻兽的国度。
幻兽国度，是幻兽所在的那片间界异空间的总称。
以人类世界打个比方的话，整个幻兽国度，就像是里贝尔等人现今所在的巨大大陆。而每个幻兽巢穴，就是这片大陆上独立存在的一个个国家。
只不过，与人类的国家不同。幻兽巢穴之间的联系更加淡泊，基本不会出现相互影响、干涉之类的状况。
在古早的年月里，与旧王都重叠的幻兽巢穴，与在这片大地的人类，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直到，那一场让千年王国彻底毁灭的内战到来。
在内战之中，局势日益恶劣的阿斯特王室，自然是忍不住将目光转到了数量庞大，拥有强大力量的幻兽之上。
他们建立起了专门的研究所，甚至以王室的底蕴囚禁了巢穴中的幻兽母神，以此勒令幻兽组建大军，参与到内战之中。
可惜的是，无论是幻兽的力量，还是魔女的守护，依旧无法改变阿斯特王室凄惨的结末。
但在阿斯特王室覆灭，梅布莱恩王国崩塌之后，被王室用圣物囚禁的幻兽母神，却始终没有被释放出来。又因为与这件事相关的成员，近乎全部丧生于内战之中，整件事情也一同被埋入到了历史的尘埃里。
可其他人可以不在意这件事情，这座幻兽巢穴里的幻兽们，却无法忽视它们的“母亲”一直被囚禁的状况。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无法释放被圣物所困缚的幻兽母神的幻兽们，决定向人类进行求助。
通常而言，人形的幻兽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类的灵魂游荡到幻兽所在的间界异空间之中。
但是，幻兽们弄不到的人类的灵魂，人类自身却可以用残酷的方式剥离出同类的灵魂。
在相关人员全部覆灭之后，研究所里留下了一些“遗产”。
而将这份“遗产”与幻兽母神被囚禁前，遗留下来的最重要的“继承者胚胎”相互结合在一起之后，再通过漫长的岁月从幻兽的国度中找寻残缺的灵魂，将其进行补足。
最终，跨越了百年的时光，诞生的便是寄托了幻兽们最纯粹愿望的人形幻兽。
这名人形的幻兽，以其能力作为特征，被命名为“夜莺”。
灵魂的半数以上是人类的夜莺，拥有着人类的智慧，能使用人类的语言。而身为幻兽的她，同样也能和幻兽丨交流。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学习与了解之后，本应成为人类与幻兽之间最佳的桥梁的夜莺，便进入了人类的世间之中，寻找可以帮助幻兽母神解脱囚禁的方法。
可让刚刚诞生不久的夜莺，直接在复杂的人类世界游荡，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
幻兽们，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内心到底有多么的深沉。
即使拥有再高的智慧，连人类都不是的夜莺也不可能在人类的世界里，心想事成般的找到可以帮助她们的援手。
她能招来的，就只有一些表明光鲜亮丽，内里却阴暗肮脏的家族。
那个家族，即使经历了战火，也完全没有被波及。表侧世界中，依旧在新的王国里拥有着巨大的权势。
而暗地里，他们不仅和所谓的反抗军勾连纵横，并且还与古老的神秘组织纠葛不清。
更加关键的是，这个家族一直便与阿斯特王室拥有着千千万万的关联。
于是，只是稍加对夜莺进行蒙骗，从夜莺那里获取本应只有幻兽们才了解的信息。这个家族，便轻而易举的接收了曾经阿斯特王室对于幻兽的所有研究。
从此，不仅幻兽母神被囚禁，夜莺与大量的幻兽，也被这个家族彻底的所奴役。
比起之前，更加浓郁的黑暗，笼罩在了旧王都的幻兽巢穴之中。
夜莺反抗过、绝望过，然后最终选择了蛰伏。
她假装，自己被完全的操控。但实际上，由于她灵魂的斑驳。想要彻底掌控她是很困难的事情，她始终可以一定程度上，维持自我。
而苦痛的时光之中，夜莺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机会。
银之歌姬与悔恨魔女的强势，以及那个家族的贪婪，致使夜莺有了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银之歌姬到底能否帮到她，甚至于她都不知道银之歌姬究竟是名怎么样的存在。
她只知道，既然面前的那个女人，能逼迫那个家族不得不亮出她这张底牌。那对方，绝对是让那个家族无比忌惮的存在，并且也肯定会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只是，阴差阳错的，夜莺的攻击打在了错误...不，正确的人身上。
在自称普通冒险家的艾格伊德，踏入到幻兽的国度之时，命运才真正开始了转动。
...
...
夜晚。
经过了近乎大半天的思绪之后，里贝尔心情繁重的来到了西宅的大浴场。
在换衣间更换衣物时，里贝尔不顾安托瓦奈特尖锐的喊声，将戒指拿了下来。
而走入大浴场，在弥漫的水雾之中，里贝尔依旧没有遇到喜闻乐见的幸运场景，只是看到了在浴池之中的艾格伊德。
“哟，里贝尔先生。”
率先打招呼的是艾格伊德。
而里贝尔则是在艾格伊德的池子旁伫立了片刻，选择了另外的浴池。
里贝尔在浴池中坐下之后，一阵很是尴尬的氛围，在大浴场之中环绕了许久。
直到，里贝尔打开话匣。
“艾格先生，莫非很喜欢泡澡吗？”
印象里，艾格伊德醒着的时候，里贝尔想要找他的话，只要去大浴场就是一找一个准。
“嗯...也不是特别喜欢吧。是这样的，只有在这里的时候，莫比才不会跟来。”
艾格伊德摇了摇头，回答道。
“喔？居然连艾格先生也有嫌烦的时候...”
里贝尔意外的说道。在他的印象里，真的就没有人比艾格伊德脾气更好的人了。要知道，这个人可是被人下杀手都完全不介意的。
“不不，不是嫌烦。只是，唔，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莫比吧。”
艾格伊德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里贝尔先生也知道，我的体质有些特殊。”
里贝尔点了点头。
确实有那么亿点点特殊。
“所以，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怀着一种，类似于旅行的心情来看待接下来即将经历的时光的。”
艾格伊德缓缓的述说着，
“一开始，我也试图去了解，自己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周边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等等...但是经历了大概三、四次之后，我就发现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很徒劳的。”
“就算我了解了再多，我也注定无法长存于一个时代。”
“就像是旅途中，无论是见到美丽的光景还是丑恶的光景，无论是欣赏还是厌恶，旅者也始终不会选择融入到其中一般...”
“但是，莫比却不一样。”
“她就像是我上一次旅途的延续...我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遇到了我所相识的存在，而非熟识之人的后代...”
“我每次醒来之后，会习惯般的放下过往的所有事情。因为，即使从记忆上来说可能才过了一瞬或者一个夜晚，但我却知道时光已经流逝了很久。所以，不将过去放下的话，我大概很难踏上新的旅途。”
“而莫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大概让我产生了混乱，让我有了更多的牵挂，让我觉得自己下次醒来时，可能无法如以往一般放下过去的一切...”
艾格伊德叹着气说道，
“而且，我还记得上次即将沉睡的时候，莫比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所以，也很担心这一次，同样对她造成伤害。”
嗯？
那个总是很嚣张的老妖精，痛哭流涕的样子吗？
如果里贝尔说不想看，那肯定是骗人的。
“没想到，艾格先生会因为这类的事情而烦恼。”
“是些很无聊的事情吧？”
艾格伊德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有种，又多了解了艾格伊德一些的感觉。
说起来，虽然两人诞生的时代差距了千年，但按照实际年龄上来说，他们的差距并不大。而虽然做的事件一个比一个离奇与宏大，但艾格伊德的思维方式却并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又或者说，像是那种真正没有人类感情的神明，也无法成为“主人公”吧。
虽然，里贝尔很想给正在苦恼的艾格伊德一些建议，但显然感情方面的种种，他并没有给人建议的资格。
还有就是，有可能，他们诞生时代并没有差距千年。
“艾格先生，据莫比所说，你诞生的时代比坎普雷特家族的先祖活跃于世间的时代还要早一些。所以，你在以往的旅途之中，是否有见过他呢？”
“这大概是没有的。”
艾格伊德摇了摇头，
“虽然具体的方面我也说不好，但是直到这五、六百年，我所在的国度都不是梅布莱恩王国。所以，准确来说，我算是名外国人。”
艾格伊德打趣般的说道。
“那还真是可惜。”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因为如果以前见过面，有很多事情说不定都能互相验证一下。”
里贝尔说着，轻轻捧起一些水，泼在了面庞之上，
“艾格先生，我可能...就是一千二百年前，建立起坎普雷特家族的，初代坎普雷特本人。”
“...诶？”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六叶级冒险家，此时也在愣了一下之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六章，命运（中）
浴池之中，模糊的倒映着的，是一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去，都不适合开玩笑的面庞。
“艾格先生，还记得你在公演的那一天，夺回来的戒指吗？”
艾格伊德稍微思索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当时的状况很紧急，我也没办法多想，只能出于本能般的将那枚戒指抢回来。”
艾格伊德顿了顿，
“我能感觉到，那枚戒指之中蕴含着庞大的力量...那枚戒指，有帮上里贝尔先生的忙吗？”
里贝尔总觉得，艾格伊德好像漫不经心的又说了件离谱的事情。
能感受到其他事物蕴含的力量什么的，他身上是自带战力侦测雷达什么的吗？
“还真不好说有没有帮上...”
里贝尔带着复杂的口吻说着。
安托瓦奈特究竟能否在已经开始倒计时的决战中起到作用，目前还是未知数。
而戒指里盲目魔女的与命运相关的规则，确实为里贝尔解开了一些疑惑，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疑惑。
所以，里贝尔才会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
“简单来说，这枚戒指之中有着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的灵魂，以及一些其他的事物。”
里贝尔整理着语言，缓缓的讲述起了旧王都的过往与现今，还有在命运的节点之中的一些经历。
...
良久。
从里贝尔的口中大致的了解了现今的来龙去脉的艾格伊德，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原来，这座城市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纠葛在纠缠...”
而里贝尔，则是经过了铺垫之后，向艾格伊德提出了一个问题。
“艾格先生，从先前的事情里，没发现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那枚戒指本身，实际上是并没有将他人拉入噩梦的力量的。但为什么，我会被拉进那些命运的节点之中，见证初代坎普雷特的人生经历。”
“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艾格伊德点了点头。
其他的不提，在戒指被里贝尔取走之前，一直持有的戒指的便是艾格伊德。
而艾格伊德，显然没有被拉进那些命运的节点之中。
另一方面，如果安托瓦奈特并没有说谎，那么在戒指之中的她是很被动的。她甚至，都无法很好的感知外界的事情。所以，便也证明将他人拉入噩梦的行径，也非是安托瓦奈特的手笔。
那么，将种种的可能性排除之后...
“因为，其实是我自己，启动了戒指之中，盲目魔女留下的力量。”
里贝尔又一次的长舒了口气，然后总结般的说道，
“命运的祝福？命运的规则？我也不清楚准确的名称是什么。但是，我的体内确实有着，与盲目魔女的力量极为近似的力量。”
...
...
一直以来，里贝尔都处在一个思维的误区之中。
而解开这个思维误区的契机，便是安托瓦奈特讲述出了她所知道的事物。
穿越之后，会获得一些力量。
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理所应当，倒也算是理所应当。
里贝尔自然也不例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一些特殊的能力，是穿越之后带来的。
实际上，他也感觉到过奇怪。
因为，穿越后他拥有的特殊能力，好像很难归在一个体系之中。
能看到人发光，能看到剧情点，还能获得一些剧情人物的力量。
这三个力量，真的有明确的关联，是同一种力量吗？
这就是里贝尔一直怀疑的事情。
而现在，他已经得出了答案。
穿越者，确实可以获得特殊的能力，不过这个力量就只有一种，那便是“掠夺他人力量”的能力。
里贝尔察觉到这件事，还要多亏夏洛尔。
莱莎丢掉神之祝福之后，里贝尔向四角学会以及莫比都确认过。会不会有哪位神明或者魔女的力量，便是这样的能力。会不会是那件看着就很强大的提灯，便是能夺走他人能力的圣物。
但答案，是否定的。
而又一件事，让里贝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那便是在命运的节点之中，初代坎普雷特在遭遇生命危险之际，忽然拿出了他不可能掌握的魔法，打败了面前的魔物。
初代坎普雷特当时使用的，明显便是他人的能力。
想必，穿越者特有的这份作弊般的力量，也是有发动的条件的。
其中最主要的条件，便是与想要夺取之人，建立起“关联”。
而夏洛尔的提灯圣物，其真正的用途，便是用强行的方式，与莱莎建立起“关联”。
至于里贝尔自己。
他以往，只是被动的从他人那里，获得来自于神秘侧的力量。他也只是单方面的认为，这份力量的全部，便是那“被动效果”般的能力。
可实际上，那份力量，是可以主动使用。主动从已经建立起“关联”的人那里，直接将力量掠夺过来。
那么，穿越者获得的真正的力量，变得明晰之后。其他的事情，便也很好去理解了。
想来，在过往的岁月之中，同样在梅布莱恩王国活跃的初代坎普雷特，与盲目魔女之间也产生了关联。
于是，他便获取了部分可以窥探命运的力量。
而里贝尔一直以来，看到的所谓的“原剧情”，实际上是通过窥探命运的力量，看到的未来的光景。
...
...
“原来如此。因为里贝尔先生的身上，本来就有着与盲目魔女同源的命运之力。所以，才能让戒指里的力量开始运作。而戒指的力量，由里贝尔先生所触发，于是才会根据烙印在里贝尔先生的灵魂之中的命运的节点，营造出一场与真实没有差异的噩梦。”
理解能力显然比较出色的艾格伊德，点着头消化着里贝尔讲述出的话语，
“那...里贝尔先生与初代先生，都拥有着只有‘先知’才具备的特殊力量。且理应是初代先生夺得的力量，出现在了里贝尔先生的身上，初代先生的命运节点，也在里贝尔先生的灵魂之中...再加上里贝尔先生的失忆，这么看来，你们似乎真的是同一个人。”
说完之后，艾格伊德才后知后觉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正因为知道出生于一千多年前的自己，在世间之中到底是多么独特的存在。所以，看着里贝尔这位很可能是“同类”的存在，艾格伊德才尤为的震惊。
而里贝尔则是满脸的苦涩。
比起艾格伊德，他这边显然有更多的“证据”。
比如，那位只跟一位坎普雷特交换过灵魂誓约的破灭之剑。
“但是，这样的话有件事很奇怪。其他的力量暂且不提，初代先生刚刚开始踏上旅程，就已然获得的魔法能力，似乎并没有出现在里贝尔先生的身上。”
稍加思考之后，艾格伊德便敏锐的发现道。
“确实很奇怪。而且更奇怪的，便是坎普雷特这个家族。”
家族对里贝尔奇怪的态度，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解释不通的地方。
“但是，只是因为少许的说不通，就忽视已然吻合的种种征兆，应该只是一种单纯的逃避行为吧...”
里贝尔摇了摇头，
“而且，就算我真的是从一千二百年前活到现今的初代坎普雷特...我也不会立刻就有实感，或者突然变成与现在的我不同的另一个人。”
虽说，心里一点都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但是，里贝尔也确实想不出，自己的年龄从二十岁突然变到一千二，还能有什么具体的影响。
他不能将某个叫他“小鬼”的妖精，绑在柱子上抽。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年龄不够，而是单纯的打不过。
随着话题暂时的终止，大浴场之中只有水声，在轻微的响彻着。
...
“里贝尔先生，告诉我这些秘密。是希望我，改变原本的想法吗？”
一段时间经过之后，之前一直在繁琐的思绪中的两人，又开始了交谈。
“嗯...不太好说。”
里贝尔叹了口气，
“你应该，是想着明天就去硬闯我这便宜家族的大本营，将夜莺以及幻兽都救出来什么的吧？”
“...”
艾格伊德的沉默，代表着一切。
“如果说我不希望你这么去做，肯定是骗人的。因为，这样做对我来说，真的是有数不清的好处。”
“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般，那位和我一样是‘先知’的王女，之所以现在这么安静，是因为她还有忌惮的事物。”
“而你和我的家族撞到一起，同归于尽...一方面，我可以趁着家族的混乱，接收一些权力。另一方面，我可以顺势隐藏到暗处，将所有的舞台都留给夏洛尔去表演。”
里贝尔扭过头，望向艾格伊德。
由于是在大浴场这种较为尴尬的场所，所以之前的交谈，两人很少将目光对上。
“但我也同样真心希望，你能更改自己的打算。”
里贝尔倚着浴池的墙壁，
“自从我知道，我自己拥有的力量，其实来自于魔女，与命运相关之后。说真的，整个世界在我眼中，仿佛都换了一个面貌。”
有些事情，里贝尔始终无法向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清楚。
他身上的特异，有很大的一部分，现在竟然可以以这个世间的规则进行释义。
这代表着《魔女在悲鸣》虽然与这个世间有着撇不开的关联，但是这个世界即使不受那个作品的影响，也同样是一个完整且独立的世界。
“艾格先生，你觉得追根究底，‘命运’又是什么？”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艾格伊德稍微想了想，然后便放弃了一般的摇起了头。
艾格伊德并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理解。只是，他觉得在一名能窥探命运的先知面前，畅谈这些着实不太合适。
“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间的未来，仿佛都是已然确定了的。而促使世间之中的所有人，无论遭到什么样的干涉，都能走向既定未来的强制力，便是‘命运’。而且，我还认为这听着有些抽象的‘命运’，是有实际体现的。”
“实际体现？”
“是的，就是实际体现。不知道艾格先生有没有发现，有个人，他的命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变动的。”
里贝尔稍微顿了顿，在艾格伊德开始思索的同时继续说道，
“这个人，被命运锁定了死期。还被命运制订了一些规则。例如，每次醒来必定卷入一场巨大的漩涡，会在沉睡之前，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唔...好像是在说...我？”
艾格伊德用弯曲的手指指着自己，苦笑着说道。
“是的，艾格先生。只有你，始终无法摆脱任何的命运。”
当得知，艾格伊德居然能以那么特殊的方式，最终还是接到“主线剧情”，与夜莺汇合之后。里贝尔便感受到了，艾格伊德身上，又或者说只有在他身上体现的，无比强大的强制力。
与里贝尔相遇，被夏洛尔的计划所卷入。
在有两名穿越者的影响之下，艾格伊德竟然还可以顽强的继续着自己的原剧情，连一个小节点都不会错过。甚至，可能连剧情发生时间都会是分秒不差。
因为，艾格伊德陷入沉睡的时间，也是已然既定了的。
“而艾格先生与我们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身上缠绕着的无数诅咒。”
里贝尔继续的说道，
“有时我觉得艾格先生的诅咒，或许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去看待。比如，不死的力量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项巨大的增益。再比如，血液之中的剧毒，根据使用方式，则是最可靠的武器。”
“另一方面，神明的祝福，使用时也会有颇多的限制，有些还需要付出代价。而魔女的力量，就更不用提，伴随着绝大的风险。”
“所以，所谓的诅咒、祝福以及魔女之力这些神秘侧的力量，其本质会不会是同一种事物呢？”
“不知为何，像是清扫一般，现身便会带来大范围破坏的魔女。不知为何，广泛散播着神明祝福与神明之力的神明。以及，不知为何，完全无法脱离命运掌控的艾格先生。”
“那么，结合命运，是否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答案？”
“‘命运’本身便是一种绝对的规则，或者强大的力量。而这个规则，会通过散播神明祝福、魔女之力、诅咒等等特殊的力量，织出一张巨大的网，然后操控其中的每一个人。”
“也便是说，身上缠绕着越多力量的人，便越是无法抵抗命运的强制力。”

第二百八十七章，命运（下）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艾格伊德带着略微唏嘘的神情，感叹道。
“你的平静，让我有些意外。”
看着除了那份唏嘘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动摇的艾格伊德，里贝尔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说的事情，往大了说，甚至是这整个世间最大的隐秘，以及世间运转的规则等等。
而艾格伊德，更是深深的被这些事物所操控着。往严重了说，艾格伊德的人生可能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事物，命运的力量在严苛的奴役着他的一切。
但即便这样，艾格伊德的表现也依旧是平淡。
里贝尔并不觉得，到了这样的程度，仅仅是一句“格局大”便能形容艾格伊德的思维。
“因为，即使里贝尔先生说了这些事情，我也很难有实感的。毕竟，我不具备窥探命运的力量。感受不到自己的未来是既定的，也感受不到无论怎么挣扎结果都不会改变的无力感。”
艾格伊德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此的说道。
“是我那些话语的说服力不足，难以改变你原定的想法吗？”
里贝尔有些无奈。
他真的很好奇，那些神棍们是如何拿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便能让人坚信不疑的。
“说到底，为什么里贝尔先生，会希望我改变原来的想法呢？里贝尔先生自己也说过，我的行动对现在大家所处的状况而言，更多的是益处。”
“这...”
里贝尔没有想到，在讲述了那么宏大的事情之后，艾格伊德还能将话题转移回去，
“怎么说呢...假设我的推测正确，那代表着这个世间的命运被操弄，便并非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而我一直觉得，像我、夏洛尔这样的‘先知’出现在这个世间，应该是具备意义的。可能，是有对这种非正常的现象感到了不满的存在，所以才有我们这样可以改写他人命运的‘先知’。而现在，被命运缠身的你就在我的面前...”
说到这里，里贝尔突然有种说不下去的感觉，
“算了，当我没说吧。这种说法，说服力更差...或许，以我是初代坎普雷特的身份，以想要守护家族为理由，更容易让你动摇一些。”
里贝尔按着太阳穴稍微思考了一下，
“就当是接受我的委托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被名为夏洛尔的阴影所笼罩着。而你是我们这边最强的战力，以个人来说也是夏洛尔最忌惮的存在。所以，我想委托你直接讨伐这位第七王女...”
“里贝尔先生，如果那位王女真的很忌惮我，也知道我沉睡的日期的话。直到那天前，她肯定是会躲到我们找寻不到的地方的。”
艾格伊德像是知道里贝尔的话语并非认真一般，轻松的耸了耸肩，
“而且，里贝尔先生一直像是在刻意的忽略一点。那就是，我如果改变了想法，夜莺小姐又要怎么办呢？”
艾格伊德说着，表情开始凝重了起来，
“在幻兽的国度之中，我看到了那座由于幻兽母神的囚禁，以及为了满足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而大肆残害幻兽之后，已然近乎凋零的幻兽巢穴。而且，同样感受到了夜莺小姐的痛苦。”
“不提夜莺小姐，被同类、同族所抽取出灵魂的‘前世’，夜莺小姐本身便是为了成为人类与幻兽之间的桥梁，寄托着纯粹且美好的愿望而诞生的。”
“但是，她却只是被人们的恶意所笼罩，一直只能在苦痛与绝望之中挣扎。”
“我并不认为，她应该遭受到这些，也不认为她应该继续遭受这些。”
艾格伊德似乎想尽量保持着平静，但是他言语之中的力量，却彰显着他内心之中静静的在燃烧着的怒火。
“里贝尔先生，我从来没有轻视过自己，所以也知道自己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也做出过许多惊人的事情。”
“只不过，我同样清楚我其实是很难成为英雄或者救世主。所以，我从来不会去试图拯救一些笼统的事物。”
“但是，即使并非英雄，并非救世主，怀着一颗想要帮助他人的内心，拥有想要救助他人的想法，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所以，我会尽自己的可能，去帮助、救助我所看到的，需要我的帮助的，向我进行了求助的人。”
“就像上次醒来的时候，我想救的从来便不是整个妖精族，只是在救哭泣的莫比一般。这一次，我也并不是想要拯救那座幻兽巢穴之中，所有的幻兽。”
“我，只想救夜莺小姐。”
“所以，真的很抱歉，里贝尔先生。比起你的委托，我需要优先完成夜莺小姐的委托。这是我，作为一介冒险家的判断。”
艾格伊德并不洪亮的嗓音之中，具备着的是他无比坚定的意志。
而里贝尔则是早已陷入到了沉默的状态。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改变艾格伊德的意志。
甚至，艾格伊德反而说服了他。
他真的不知道，同样是试图说服他人，他和艾格伊德的话语，到底差在了哪里。
...
...
隔天。
清早，刚刚打开房门的艾格伊德，便发现了倚着走廊的墙壁立在附近的里贝尔。
“哟。”
从组着胳膊的姿势中，里贝尔伸出手指，对着艾格伊德打招呼。
“里贝尔先生...”
看到里贝尔之后，艾格伊德面色复杂的微笑了一下，
“是打算最后再劝说我一次吗？”
“没有那种打算。”
里贝尔摆了摆手，
“你难道忘了吗？对于你去袭击我家族的据点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参与到其中，才能最大程度的获利。”
里贝尔说着，内心也颇为的感慨。
表面上，除了在坎普雷特领地的势力之外，阿斯卡特城里坎普雷特家族的势力，算是最大的了，甚至远远超过在现今王都的规模。
而他现在，居然要引六叶级冒险家，去攻打自己家族第二大的据点什么的。
这算不算是败家败到了一定的境界？
虽然将这件事单独拎出来，好像蛮生草的。但是，里贝尔内心却丝毫没有负担。
不如说，当初他烧了自己的宅邸放跑梅璐艾塔姐妹的时候，差不多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
他这位明面上的家主，与整个家族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分歧。
仔细想想，有关于幻兽，应该算是坎普雷特家族的支柱产业之一。里贝尔唯一能想到和幻兽产业相提并论的，便是人造魔女的产业。
甚至于，想到天谴教会的空想之神，赐予的幻之祝福便是让人化身为幻兽。让里贝尔总觉得，这位神明本身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联系家族的研究，以及家族与白之魔女议会的紧密联系，让里贝尔觉得所谓的空想之神，是不是实际上也和教会的其他几位神明一般在沉睡的状态。那些神之祝福，其实是通过利用幻兽的研究，伪造出来的...
总之，无论是否存在什么阴谋论，坎普雷特城堡很难攻打下来，也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但是，里贝尔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艾格伊德的行动会失败。
不仅是因为艾格伊德的称号“死神”，还因为“命运”注定了艾格伊德，肯定能救下他的剧情线里的女主角。
“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去救出夜莺？”
“唔...我的打算，是先去想办法救出幻兽母神，然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计划不怎么靠谱的艾格伊德，有些尴尬的挠着头干笑着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摇了摇手指。
“我问的并非是‘怎么救’，而是‘怎么去救’。”
“有什么区别吗？”
艾格伊德不解道。
“从这座宅邸到城外的城堡，可是有相当的一段距离的。你只身一人徒步走大半天，汗流浃背的走到城堡前面去正面攻打什么的，不觉得无论是场景画面，还是氛围之类的，都怪怪的吗？”
说话的时候，里贝尔想象了一下他自己描述的场景。
着实有那么一点生草。
“那坐马车去，就能改变这种状况吗？”
艾格伊德也顺着自己的话想象了一下。
黑色的马车停在城堡的前方，然后他弯身走下马车，伸展下身躯然后去攻打城堡...
也不怎么对劲。
只能说，实在是他这位冒险家做的不太合格，连最基础的“要以华丽的外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点都没能做到，一举一动都很朴实。
“交给我吧，我准备了合适的登场方式。”
里贝尔说着，内心却有些好奇。
既然不管用什么方式，大战前的赶路部分，都会显得很破坏气氛的话。《魔女在悲鸣》里，又是怎么解决这种奇怪的观感的。
是跳过了吗？
还是说，艾格伊德根本就不需要赶路，也能在坎普雷特城堡里。
说起来，艾格伊德与原本剧情里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被绑架去那与真王教会以及坎普雷特家族有关的新建育成所时，遇上了梅丽安。
没有梅丽安，艾格伊德想必不能轻易的脱困。
而艾格伊德的特殊性，肯定会引起坎普雷特家族的注意。
所以，他本来应该是被带到与夜莺同一个研究所进行研究时，与夜莺产生的联系？
这样的相遇，倒也是理所应当...并且，也更能看出，现在这样的状况多么的离谱。命运的强制力，在艾格伊德身上的体现，有多么的严重。
“所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其实是被某个意志所操控。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任凭他人的摆弄吗？”
里贝尔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里贝尔先生，之前还说没有劝阻我的打算的...就如我昨天在浴场中说过的一般，我无法窥探命运，无法产生自己被强制推向既定命运的实感。又或者说，即使能窥探到，大概结果也是不会变化的。哪怕，我现在的意志，是他人强加给我的，但只要我自己认为我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决定，那就已然足够了。”
“...”
果然，艾格伊德还是难以说服。
“倒是我现在，似乎能理解一些里贝尔先生，做出这些举动的缘由。”
“...哦？”
“即使我的行径，造成的结果对里贝尔先生再有利。里贝尔先生依旧想阻止我，大概是因为不想利用抵达让自己获利的结果。并且，无法原谅发觉了这样的事情，却只是保持着沉默的自己。”
“...”
“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缘故，应该是里贝尔先生，将我当成了一名友人。”
“友人...”
里贝尔禁不住眉头紧锁，甚至还感觉到了身体有些发痒，
“你不觉得，你突然说出的话语，有些幼稚吗？”
“幼稚...或许有些吧。”
艾格伊德正面凝视着里贝尔，
“我只是想说，人与人之间，即使不需要长年累月的感情积累，也不需要身份与地位的洽和，更不需要一同经历一些深刻的事件，也依旧是可以成为友人的。至少，早在听闻里贝尔先生和梅丽安小姐的过往时，我就已经将里贝尔先生视作我重要的友人了。”
“...”
艾格伊德的话语，似乎直击到了里贝尔的心中。
并且，与之前遭遇到的不同，里贝尔并没有感受到那股“被击穿内心”般的慌乱之感。
还真是就连这种时刻，艾格伊德也依旧保持着他个人的独特风格。
又一次，陷入到无言以对的境地之中。里贝尔隐约明白，自己的话语与艾格伊德的话语，到底差在了哪里。
不禁用手扶了下额头，里贝尔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艾格伊德今天的行动，之所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更改。里贝尔的存在，其实也占据了一部分。
他以及他周边的人的处境很糟糕，艾格伊德也想成为他们的力量。
这或许，也包含在命运的强制力之中。
“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里贝尔颇为无力的叹息着，终于完全放弃了一般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
“既然你将你每次的苏醒，比作一次旅行。”
“那就让我，来见证一下你这次旅途的终结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旅途的终点（上）
天色刚刚亮起的清晨时分。
一个戴着兜帽的鬼鬼祟祟的身影，来到了阿斯卡特城的城外，距离坎普雷特家族的城堡，数百米的位置。
眺望着远方，巍峨的巨大城堡，可疑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带有轻蔑的冷哼。
下一刻，可疑身影用右手抓住领口的位置，横向的用力一拉扯，瞬时间兜帽长袍便被她整个扯下，丢到了一旁。
随之出现的，是蓝色的马尾格外显眼的，身穿着白色长外套的娇小少女。
将双手插在外套特制的宽口袋之中，蓝发少女带着睥睨的目光，遥视着远方。
突然间，一阵冬日的寒风吹过。
在“春日”并没有蔓延的旧王都城外，身上的服饰并不是很保暖的蓝发少女，禁不住打了一阵哆嗦。然后，扭头发现之前扔掉的兜帽长袍，被寒风吹跑了数米的她，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过去将其捡了回来。
与身上的白色长外套同样，那黑色的兜帽长袍也是特质的。
如果不小心真的被风吹跑了，她可找不到另一件一手就能“扯”下全部的兜帽长袍！
将兜帽长袍捡回来，少女在口袋之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然后竖着“贴”到了半空之中，并且快速的在上方勾画起了魔法阵。
等到魔法阵画好，下意识的想要从口袋中取出利刃给自己的放血的少女，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不需要这么去做了。
那名伯爵说的很对。
她的体内，流淌的可是魔神之血！
魔神是什么？
那是随便拉出一个，也能统领大量恶魔军团的强大存在。
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仅仅为了让区区魔法阵发挥更强的威力，就洒出自己的鲜血？
不止如此，少女还打算将她手腕上的道道伤痕，抓紧时间去抹掉。
她原本还觉得这些伤痕是勋章。但换一种思维方式的话，不就代表着她使用区区的传送魔法，还要给自己造成伤疤？
那些伤痕已经不是伤痕了，而是“无能”。
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手腕上以前居然有这么多道的“无能”！
思绪间，薄纸上的传送魔法阵已经开始运转了起来。
看到魔法阵都已经发光了，蓝发少女连忙跑到了距离魔法阵大概五米的前方，屏着气息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有型的架势。
...
不久之后，里贝尔从开启的传送阵之中走出。
一眼看到前方，又在背对着自己的莫兰教授，里贝尔不禁的哑然。
只能说...人总是有缺陷的。
...
...
“这里就是能接近的极限了吗？”
“嗯，再往前，魔法阵便会遭到干扰。”
走到莫兰教授的身旁，里贝尔也眺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堡。
如果说他的内心不紧张之类的，肯定是在骗人。
里贝尔万万没有想到，他再度将家族的城堡纳入眼中时，竟然会是以攻打其为目的。
后方，已然开启的传送魔法阵之中，一个个身形有序的从中出现。
艾格伊德，依文娜，梅璐艾塔，爱丽丝以及约翰。
在他们之后，便是几名负责搬运的四角学会的成员，以及女仆长法安。
这些人在搬运的，是夜莺琴。
而与学会的数名成员一起才能抬动的光景不同，法安一个人就扛着巨大的夜莺琴，以坚实的步伐通过着传送阵。
“...”
与依文娜和莱莎这样的充数女仆不同，坎普雷特家族正印的女仆梅丽安和法安，共同点就是这令人心悸的怪力。
难道，这就是家族挑选女仆的标准？
里贝尔收住胡思乱想的心绪，将目光投向自己正用双手捧着的巨大古朴书本。
虽然，莫比也很想参加到这次的行动之中。但显然，天谴教会审查者的身份，让她有了诸多的顾虑。
于是，莫比将她的书籍借给了里贝尔。
而里贝尔拿着这本书，其实也不用主动用什么强大的魔法。所以，目前最主要的用途，就是以其和四角学会的另一位教授艾莫进行联络。
在这一天的行动之后，里贝尔等人就会顺势的隐匿到暗处，等待夏洛尔举行仪式。
可里贝尔若是一股脑的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参与到这次行动里，然后像是被团灭了一般全部失踪，显然是太过可疑了一些。
里贝尔也不清楚夏洛尔对他们的监视，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他只能抱以最坏的打算。
所以，里贝尔阵营里的人，现在兵分成了两路。
和艾格伊德一起攻打坎普雷特城堡的，除了打杂搬夜莺琴的人，以及不可或缺的莫兰教授外，其余便全是“主角”。
即使，其中一些人能否作为战斗力是成谜的。但至少，能让同样知道这些人是主角的夏洛尔，少起一些疑心。
并且，这部分的人中，包含着所有具备魔女之核的人。
至于另一外一部分，包括爱丽丝的父母，艾德夫妇，以及工匠、画家、金之奏者、怪盗姐妹等等，里贝尔则是拜托给了艾莫教授。
本身，这一批人就都是非战斗人员，对于夏洛尔的威胁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加上，艾莫教授和其商会以及四角学会，毕竟在旧王都扎根了数十年。不至于，连藏起一些人都无法做到。
不过，即使内心知道另一批人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不大，里贝尔还是忍不住向着艾莫进行确认，
“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吧？”
“请放心，里贝尔阁下。你也知道，我的书籍的主题便是‘契约’。所以，用其中的书页签订了契约的现在，我会全力以赴的。”
书页之中，身为混血妖精的艾莫教授，露出着迷人的微笑，
“毕竟，信誉便是财富呢，所以我必须要积累大量的信誉才行。”
艾莫的后一句，里贝尔怎么听怎么觉得不祥...
“对了，里贝尔阁下，记得事件结束之后，也结一下雇佣学会成员的费用。”
“嗯...”
里贝尔有些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比起即将到来的大战，雇佣的费用什么的，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梅璐艾塔学员，是学会的正式成员，所以每天的雇佣金是十金币。梅丽安小姐，也算是半名学会成员，所以算五金币。她们的雇佣期算作十天，那费用总共就是十乘以五乘以十，五百枚金币。”
“...¿”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今天里贝尔阁下又雇佣了十名学会成员，做一些杂物，每位成员的雇佣金也是十枚金币。所以，是十乘以十。算上之前梅璐艾塔学员与梅丽安小姐的雇佣金，总共便是五万金币了。”
“你...真的是位教授吗？”
里贝尔简直惊呆了。
他完全看不出来艾莫是在开玩笑。
虽说他对这个世间的金钱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艾莫这绝对是在抢...不，抢都没有这么过分。
“至于莫兰教授，由于她是自愿帮助里贝尔阁下的，而且教授的雇佣金本就无法计量，所以就暂时不收取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
“总之，里贝尔阁下还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无论是哪位学会成员，都绝对不会卷入到真正的战斗之中。否则，违约金可是雇佣金翻倍之后的，五万金币乘以五万金币的二十五亿金币。”
之前打趣的笑容稍微引去一些，艾莫教授郑重其事的说道。
而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是里贝尔这一刻感受到，与他面对面的这纸片上的面容，是认真的。
想来，一直维持着四角学会运转的这位教授，发自真心的深爱着自己所在的学会，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学会成员遭遇危险，或者进一步的卷入事件的漩涡。
再怎么说，与在同一个神秘组织麾下的另一个部门起直接冲突，也是件麻烦无比的事情。
所以，就像里贝尔即使知道，艾莫教授应该可以很好的隐藏他们阵营的非战斗人员，却还是要确认一下一般。艾莫教授即使知道里贝尔肯定会遵守约定，却也还是会忍不住这样的提醒一句。
只能说，比起让人不适的强硬警告。
艾莫教授这样夹杂着打趣，显然是在狮子大张口的提醒，更容易让里贝尔接受，也更有那种和气生财的商人风格。
当然，里贝尔也相信，等到事后结算的时候，他不对那好像四则运算只剩下了乘法的离谱算法提出异议，艾莫教授也真的不介意直接收下五万金币。
里贝尔总觉得，他和这位教授，还要打交道很长的时间。
想到此，里贝尔郑重的开口，
“艾莫教授，你也请放心。”
里贝尔严肃着神情，
“真正参与战斗的，只需要艾格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尔又和艾莫一起交流了一阵计划中的其他事情之后，便长舒了口气合上了书本。
“久等了，诸位。我们，准备开始吧。”
...
...
“说起来，你具体要怎么救出夜莺以及幻兽们呢？难道，是打算突入到我的家族的城堡里，将拦路的所有人全杀光吗？”
在通过传送阵来到坎普雷特城堡周边之前，里贝尔和艾格伊德进行着商讨。
“呃...夜莺小姐说，只要我引起足够的混乱，她也会进行配合。”
艾格伊德说着，又解释了一番。
由于长年累月的囚禁，旧王都巢穴的幻兽母神，已然在逐渐的死去。而作为幻兽母神的继承者，幻兽母神消散的力量，便会出现在夜莺的身上。
所以，现在的夜莺，可以号令相当一部分的巢穴之中的幻兽。
“也就是说，要引起混乱吗？那我们可以这么做，由我和约翰他们，先通过夜莺琴来引起幻兽们的暴动。将家族的管事人引出城堡。然后，你去解决她，让研究所和城堡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最后，由夜莺号令幻兽来进行收尾。”
就这样，这一天攻打坎普雷特城堡的计划，就如此的定了下来。
虽说，计划的本体简单无比，并且是那种以个体微弱的力量，试图去撼动一个庞然大物的，看起来有些可笑的举动。
但里贝尔，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甚至，哪怕没有BUG般的艾格伊德，里贝尔也依旧是同样的想法。他接手家族在旧王都的势力，本就是他最后绝地反击的基础。
只能说，即使家族再忽视里贝尔，再将他视作一个傀儡。
只要家族依旧将里贝尔当成是“家主”，当他是自己人。
那么，里贝尔对家族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难题，从内部让家族陷入混乱，甚至瓦解很大一部分势力，便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他以往不这么做，只是因为这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行径而已。
再怎么嫌弃，家族还是家族，是他的立身之本，也多多少少为他提供过许多方便。
并且，更关键的还是他如果有异动，可能会招来那位可怕的“夫人”。
但现在，情况却很不同。
即使将“夫人”招来，里贝尔也有至少七成的把握，说服对方暂时不将他抓去囚禁起来。
从短暂的回忆之中转回现实之中，里贝尔轻吐口气注视着面前的夜莺琴。
今天，他带来的三架夜莺琴，是最初制造的那批夜莺琴。为了瞒过夏洛尔，他真的是下了血本。
只是里贝尔很好奇，这架夜莺琴如果毁掉，它身上那一直被约翰点亮却始终不爆发的剧情触发点，会不会又转移到其他的夜莺琴之上。
转过头，里贝尔看向坐在另一架夜莺琴前方的，在瑟瑟发抖的约翰。
“抱歉，约翰。又把你卷进奇怪的事情里。”
紧张无比的约翰，转头看向里贝尔。却发觉自己的这位老师，此时脸上并没有往日的那份愧疚般的情绪。
“别看我，我也没有办法的。实在不行，你就当成是在上一堂比较特殊的表演课吧。”
“是...”
约翰有些干涩的回答道。
本身就比较适应被人推着前行的他，听着里贝尔少见的摆出的强硬与略微不讲理的态度，内心的紧张反而平复了很多。
“其实...我是在担心，我的演奏是不是能帮上老师的忙。只是弹响音符，是否真的能影响战局...”
约翰垂着头，有些怯弱的说道。
“是啊，担心才是正常的。毕竟，我们并不在一个可以通过演奏，就能获取一切的世界观之中。”
虽说，夜莺琴的演奏与异象，是里贝尔发掘且开发出来的“新战场”。
但是，通过弹奏来挣扎的状况，也着实有些太抽象了一些。
曾何几时，里贝尔的脑中，还浮现过他在战场中心演奏，招来幻兽大军泯灭对手的幻想。
而现在，那纯粹的幻想情景，某种程度上居然正在实现。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世界里，立着不可思议的城市，具备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存在...
“不过，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但应该对我有信心。就如同，我对自己没信心，但对你有信心一样。既然，我希望你今天可以和我一起奏响乐曲，那你就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里贝尔以自己的方式，肯定着总是被消极的想法环绕，试图退缩、逃避的约翰。
而被里贝尔的话语所感染，约翰也抬起头，鼓起勇气回以一道坚定的目光。
...
...
在两架并排的夜莺琴的对侧。
同样坐在不同的夜莺琴前方的依文娜，看着对面的两人心绪复杂的皱起了眉头。
有哪里不对...

第二百八十九章，旅途的终点（中）
“果然，我还是觉得融入‘情感’什么的，是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隔着两架夜莺琴的距离，依文娜继续默默的听着里贝尔与约翰之间的交谈。
“每个音符都有不同程度的强弱，每对音节之间都有着不同的间隔。而怀有情感的演奏，会对这些事物造成影响。这就是我现在暂时的领悟吧...”
里贝尔继续说着，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不适合进行演奏之类的事情呢？”
听着里贝尔语气之中，那淡泊的无奈感，依文娜下意识的就想说一句“没有这回事！”
但还没等依文娜从座位上站起，这句话就已经响了起来。
“没有这回事！”
出声的，自然是约翰。
“在表演之中，融入情感，本身就是件困难的事情。想必，只要是想成为表演者的人，都是清楚自己的表演中如果没有情感，是无法感染到他人的。但是，如果这样的事情，仅仅需要想想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话，那大家就都是著名的弹奏家、表演家与歌唱家了！”
约翰罕见的用激动的声音说着。
“原来如此，大家都在困惑于如何将自己的情感，更好的融入表演之中吗？你也是同样？”
里贝尔看似很感兴趣的问道。
“...呃...这个...”
“...”
里贝尔又开始叹起了气。
“我、我也是通过练习，才掌握了一些诀窍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约翰才接着说道。
“这种事情，还能练习？”
“我认为，表演中的情感，最重要的事情，果然还是要传达给他人。所以，一直尝试着为他人演奏，邀请他人来倾听，会是很好的方法。”
“喔？你就是这么做的？”
里贝尔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被问到的约翰，则是有些扭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小的时候，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说很喜欢我弹奏的乐声的女孩子...当时我刚刚才开始学习竖琴，本身就没多少自信，家人和邻居又都觉得很吵。所以，那个女孩子的话语，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话语说出口之后，那些别扭的感觉消失了很多的约翰，带着追忆般的神情接着说道，
“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而且到了现在，我已经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但是，每当独自练习的时候，我还是会幻想着她正在旁侧倾听。我也会期望着将自己的乐声，传递给她。”
...
虽然，目前是一个仿佛周边众人都沉浸在一个很美好的故事里的氛围。
但依文娜却觉得...莫名的有些恶心？
嗯，说恶心有些过了，但是让人有些不适，是肯定的。
如果，约翰小时候遇到的女孩子，知道约翰成天幻想着她就在身旁，还要弹奏给她听，也只会觉得麻烦和头疼吧...
这位普通到，让人时常会忘记样貌的少年，意外的是个怪人也说不定。
虽然心中是这样的想法，但依文娜的目光却没有一刻从里贝尔的身上挪开过。
她看到，里贝尔听到约翰的诉说之后，面色很是复杂的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观看了许久。
由于里贝尔真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讲述了出来。所以，依文娜是知道那枚戒指里，寄宿着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的灵魂。
稍微注视了一阵戒指之后，里贝尔轻舒了口气，缓缓开口，
“也就是说，我需要一位，愿意听我弹奏的聆听者吗？”
依文娜立刻稍微抬起头，眼睛发出了些微的亮光，甚至想将手举起来大呼“我、我！”
“就算能找到那样的人，我大概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吧...”
依文娜有些失望的又低下了头。
“抱、抱歉，老师。居然想给老师提建议什么的...是我又在自说自话了。”
“没事，不如说你的建议还挺不错的。至少，比起枯坐着尝试将自己的感情融入演奏方式什么的，要合理有用且符合实际。而且，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般，我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里贝尔轻轻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相似的话语多次从里贝尔的口中说出之后，就连依文娜也知道，里贝尔并非是在妄自菲薄或者谦虚，是真的那么认为。
但至少依文娜觉得，在她心目之中里贝尔的身影是足够高大的。
与地位和力量之类的事物无关，而是里贝尔所带给她的安心感。
就像当初惧第一次在旧王都出现，告知她们旧王都的事情之时。即使知道，自己有可能一瞬之间便在无尽的轮回之中逝去，但依文娜却并没有慌乱无措。
因为，里贝尔就在她的周侧，他们会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而今天的情景，也是如此。
实际上，她们是要做一件惊人的事情。
即使无法说成震惊整座王国，至少过后的很长时间里，旧王都的话题都只有这一天的发生的事情。
但就在这样的关头之中，周边的氛围却依旧是那么的平淡。
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简直就像是在出门春游一般。
可实际上，这些事情真的是那么轻松的吗？
依文娜觉得不是的。
只不过，是无论今天的计划成功还是失败，一切的重负与压力从始至终就都压在里贝尔的身上而已。
而里贝尔表现的越是与往常无异，所有人便也越是不会被担忧所淹没。
其实，依文娜是很想加入到里贝尔与约翰的交谈之中的。她很想说一声“我紧张到手一直抖个不停”之类的话语，来引起里贝尔的注意。
但果然，比起获得里贝尔的关注，依文娜更不希望里贝尔将多余的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徒劳的安慰、安抚她根本没有在动摇的内心。
而且，依文娜也不觉得，她可以介入到里贝尔和约翰之间。
她还记得公演那天，哪怕里贝尔因为约翰的话语感到恼火，理智都在暴走的边缘，但双眼却一直都是明亮的。
某种程度上，里贝尔大概也是与约翰相同的。他们都发自真心的喜爱着那些乐曲，享受着弹奏。
而这也是她与那两人最大的区别。
即使，她心力憔悴的掌握了一首乐曲，或许在才能方面也是可圈可点。但她却从来没有对音乐本身，感受到过什么。
她只是怀着一些“不纯”的目的，为了能更加接近里贝尔一些，才付出了努力而已。
并且，那时候她对自己的心绪还不太明确。而已然明确了许多的现在，她也不愿意再去做这样的努力。
所以，有时候依文娜在想。
抛开那些缠身的麻烦，抛开那些复杂的身份地位的话，里贝尔会不会更想成为一名纯粹的演奏家。
也正是里贝尔对于音乐，灌注了太多的热诚。所以，才会在触及那些事情时，变得格外的敏感，格外的在意自己的弹奏，格外的在意他人的评价。还会因为自己在演奏上的不足，而格外的神伤。
依文娜觉得，里贝尔是一名欲望很淡薄的人。所以，依文娜从来没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他想要成为王国最具有权势的人，也并没有感受到过他想成为世间最强大的人。
但是，依文娜却不止一次的感受到过，里贝尔想成为非常出色的奏者。
那么，是不是对里贝尔而言，约翰至今以来度过的人生，就是他所期望的人生？
约翰被舞台上的光芒所环绕的未来，便是他所理想的未来？
...
怀揣着诸多的思绪，依文娜不禁的轻叹了一声。
坏消息，是有一位她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好消息，则是那名对手，根本无法称得上是“对手”。
在依文娜的思绪之间，里贝尔与约翰的交谈也已然结束。
注定与依文娜有着本质上不同的两名奏者，无论之前身上环绕着怎样的氛围，但当他们的手指接触到琴键盘之后，气势就出现了彻底的变化。
短暂的蓄势之后，里贝尔弹响了，与坎普雷特家族对抗的，第一个音符。
...
...
坎普雷特城堡。
谒见厅之中，几乎与王座无异，宽硕、华丽、庄重且古朴的主座之上，此时斜歪着身体翘着腿坐在上方的人，是玛德琳·坎普雷特。
虽然外表看起来年轻，但玛德琳无疑也是一名切切实实的老怪物。
影坎普雷特家族出身，天谴教会麾下，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九席。这便是，现在的玛德琳拥有的身份。
而实际上，她真正的出身，是代代从事着幻兽相关研究的家族。甚至于，曾经内乱期间，负责为阿斯特王室进行幻兽研究的人中，就有她的直系亲人。
“哟，这不是我们少爷的管家，塔娅女士吗？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然让你有闲心，回到家族里？”
虽说，在坎普雷特家族的表面势力里，从来没有“玛德琳”这个名字。但是，作为旧王都影坎普雷特家族以及“幻兽之家”的最高负责人。在外人无法得见的地方，玛德琳拥有着最高的权限。
不过，这份权限也无法让她，对直属在“夫人”名下的塔娅，做些什么过分的举动。
所以，即使再看塔娅不爽，甚至憎恨塔娅，她最多也只能在听到塔娅回到城堡之后，以“早会”为名义，聚集起城堡之中的人，然后做出些恶心塔娅的举动。
而塔娅这边，听着玛德琳阴阳怪气的话语，并没有回应。只是，稍微抬起头，用锐利的目光瞪视着坐在主座上的玛德琳。
“怎么？不喜欢我坐在这里，觉得这个位置只有你的少爷才能坐？”
玛德琳高调的扬着下巴，
“但是真的很可惜啊，我也是‘坎普雷特’。所以，我就是可以坐在这里。要不然，你去把我们的大少爷叫来，然后呢，你们就能一起看着我坐在这里了——”
玛德琳说着，便发出了一阵很难听的笑声。
而看到塔娅依旧保持着克制，又出言讥讽了一阵后，觉得索然无味的玛德琳便也开始无视起了对方。
虽说，这次的早会主要目的是为了恶心塔娅，但是既然城堡里的人员都聚集了起来，玛德琳这位最高负责人，也便开始安排起了各种任务。
“最近，幻兽通道那里盯紧一些。”
“还有夜莺那个家伙，总觉得她好像这几天不太安分，让她吃些苦头，明白一下到底谁才是主人。”
“继续观察王室还有秘仪会的动向。就算‘夫人’对这座城里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要我们得到了力量，拿出了实绩，‘夫人’也不会吝于夸奖的。”
提到“夫人”的时候，玛德琳的眼中泛起的是异样的狂热。
在白之魔女议会上拥有席位的大部分成员，都有一个共同点。
她们都是某一天，“夫人”亲自不知从哪里带到议会之中，并且她们对“夫人”的忠诚，近乎于狂信者。
“除了主要的事情之外，对于‘幻兽之种’的生产，加快进度，‘复苏计划’的时候...等等，地面是不是在震？”
颇为认真的分析着手中的各项资料，并且做出指示的玛德琳，忽然眉毛一挑出声问道。
而就在她的话语问出来的同时，坚实的城堡地面，确实传来了明显的摇晃感。
随即，一声尖锐的吼声，仿佛在不远的高空炸开了一般的回荡着。
“夜...莺——！”
啪的将手中的事物全部摔到地面，愤怒的玛德琳腾身飞起，顺着城堡壁上的高窗，极速的飞了出去。
...
...
坎普雷特城堡的领域范围之外。
已然汗流浃背的里贝尔，望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
他这边的状况还算比较好的，最差的依文娜已经近乎累瘫在了夜莺琴之上。
也不能怪依文娜每次弹奏，都会累成近乎抹布状。
实在是与普通的演奏相比，能唤起异象的演奏，身心上的消耗都是巨大无比。
只能说，所谓的“计划”便是如此。
就算预计再多，不到实际施行，永远都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会是什么样。
并且，世事往往都是不如意的。
之前，他们三人已经接连弹奏了近十首乐曲。其中，有半数以上都引发了异象。
但是，琴声一响，千军万马的幻兽大军骤然出现的场景，却始终没有出现。
甚至，在城堡周边的弹奏效果，比在无名餐厅之中还要差，只引来了几只最低等的幻兽。
从距离上来讲，坎普雷特的城堡周边，无疑是更容易召唤幻兽的。但效果不佳，说明幻兽之家，显然做了一些应对这类召唤的举措。
特别，是知道有夜莺琴这种不可思议的乐器的情况之下。哪怕坎普雷特家族不认为，他们的家主会来破坏自己的产业，也会为了预防万一做出相应的应对。
在已经开始试图撼动幻兽之家的现在，里贝尔已然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
他们必须，一鼓作气的引起足够的混乱，将“BOSS”引出城堡，引到艾格伊德的面前。
而这一次的突然袭击若是失败，下一次还有没有相应的机会，就很难说了。
想到此，里贝尔盯视了手上的戒指片刻之后，决然的重新将手放到了琴键盘之上。
哪怕是为了最终，与夏洛尔的那场对决，有些事情他也必须尝试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陡然间逐渐变得狂乱的曲调，开始回响。
此时里贝尔正在弹奏的乐曲，名为《幻想即兴曲》。

第二百九十章，旅途的终点（下）
就如里贝尔与约翰之前的交谈一般，他现在对于演奏的注重方面，在于音符的强弱与旋律的急缓之上。
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么一首根据强弱程度与急缓程度的不同，会有强烈个人风格的乐曲，作为这一天的主要曲目。
并且，乐曲名字之中的“幻想”两字，说要是能对上目前的情况，也说得过去。
毕竟，他可不会弹“幻兽即兴曲”之类的乐曲。
由于之前演奏与唤起异象所造成的疲惫，里贝尔简直都觉得快速挪动的手指，已经都不像是自己的事物。
但这种趋近极限的疲惫，却正是他所需要的。
只有在这状态之中，他才能不去思考乱七八糟的事情，专注的将自己单一的情绪，抒发在乐曲之中。
而这份里贝尔此刻的内心之中，最激烈的情绪又是什么？
答案，是怨愤。
里贝尔的脑中，浮现着自己开始有记忆的种种。
该死的世界，该死的地位，该死的身份，该死的命运...
他有时真想大声的找个人问一下，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非得面对这些不可。
为什么，明明一样都是穿越者，只有他非要去面对一张他人花费无穷的时间布下的严密的网。
为什么，他有可能就是初代本人，却连自己的家族的事情都弄不明白，只给自己留下连说明书都没有的莫名其妙的能力。
为什么，别人都在筹划神明与魔女层面的事情时，他却只能像个卖艺的人一般，遥遥的坐在自己家族的城堡前弹这该死的琴？
这都是些什么事？
他要是想抱怨，真的是三天三夜都抱怨不完。
但是，他之前又不能去抱怨。
向谁抱怨，为了什么而抱怨？
事情就是这样了，他抱怨了又有什么用。
而且，他又要怪谁？
大声去叱责这该死的世界，这一切都是世界的错，世界的意志就会从顺的低下头，说一句“是我错了”吗？
里贝尔隐隐回想起，他以前看到过的话语。
想要在乐曲之中很好的融入感情，最好的做法就是模拟当初作曲者的心境。
而现在的他，虽然无法代入《幻想即兴曲》的心境，但是却似乎能理解这些钢琴家为什么要谱写乐曲了。
除了世俗的利欲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就如他现在内心之中的郁结一般，话语是很难将其表达、疏散出去的。
所以，谱写出的乐曲，便是一个很好的发泄途径。
铮——
陡然间，像是在破坏现在的旋律一般，里贝尔将双手都直接压到了琴键之上。
可能，想通过夜莺琴来唤起一些神奇的现象，最不需要的，就是弹奏的准确率了吧...
重新编织起狂乱的旋律，在狂风骤雨般的曲调之中，最先响起的是里贝尔手上戒指之中，安托瓦奈特的声音。
“该死！坎普雷特，你在做什么！住手...”
里贝尔，自然是完全的忽视着安托瓦奈特的抗议。
而已然引发的夜莺琴的异象之中，此刻开始流入了强大的力量。
瞬时之间，在场的人突兀的听到了一阵，仿佛有什么事物碎裂般的声音。
随即而来的，是一声高亢且尖锐的声音。
那简直可以让听者灵魂出窍般的嗓音，正是来自于夜莺。
而在夜莺的鸣啼之声后，像是有大军接到了指挥官的指令一般，如山呼海啸般齐声响起的兽鸣，在坎普雷特城堡的周边震响。
“停下！停下你的演奏！”
在兽鸣之后，有些姗姗来迟的，歇斯底里的怒吼之声来自不远处的半空。
只见，拥有翠绿发色的玛德琳，快速的扇动着背后四枚透明的羽翼，已然出现在了里贝尔等人的面前。
不得不说，光是看此时的形象。比起莫比，玛德琳或许更像是一名里贝尔印象之中的妖精族。
“少—爷——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怒不可遏的玛德琳，继续嘶吼着。远处那剧烈的齐名，依旧掩盖不住她宛如失去理智般的吼声。
而里贝尔，则是仍然醉心于自己的演奏之中，仿佛根本看不到玛德琳。
听着乐曲的曲调愈加的激昂，幻兽的暴乱即将陷入不可控的境地之中，玛德琳干脆的放弃了与里贝尔的交流。
空中，高举起一只手臂的玛德琳，在手的上方聚集起了周围的大量风元素。
短暂的聚集之后，呈翠绿之色的风团，最终以风刃的形式直接斩向里贝尔。
从风刃的轨迹来看，玛德琳的目标并不只是破坏在场的几架夜莺琴，而是要将里贝尔也一同斩为两截。
而即使风刃已然席卷而来，里贝尔的弹奏也始终没有停止。
就在锐利的风刃，呼啸着即将斩到里贝尔的侧身之际。在周边约翰、依文娜等人的惊呼之中，一个身影挡在了里贝尔的身前。
他只是很随意的挥舞了一下手臂，已然贴着地面，在地面上划出了深深沟壑的风刃，便被轻而易举的拍散殆尽。
“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头目’了吧，里贝尔。”
在玛德琳皱起眉头的注视之下，之前拍散了风刃的艾格伊德，稍微抬起了面庞，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
...
坎普雷特城堡之中。
在玛德琳出击后的慌乱里，陡然间，一声清脆的拍掌声响起。
一直沉默的塔娅突然出声，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诸位，从现在起，听从我的指示，一起从城堡中撤离。”
在众人神态不一的目光之中，塔娅接着说道，
“这是坎普雷特家族现任家主的命令。”
...
同一时刻，城堡的其他位置，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仆从聚集的地方健步如飞，
“喔！布里安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成长得如此出色了。当初，我见到你时，你才这么高。”
“阿奇！现在你居然是侍卫长了吗？真的是变得了不起了呢。”
“伯特、科文...”
在地震导致的些微混乱之中，从上任家族时期便是家族大管家的塞巴斯的身影，映在这些一直从属于坎普雷特家族的仆从们的眼中，让他们没来由的多了一份安心感。
“总之，先从城堡里撤离吧，我保证你们都不会被追究责任。如果不能撤离，也尽量逃到城堡的东侧。”
“有余裕的人，比如你，巴里！和我一起去各层通知其他人。”
“城堡的西侧，很快就会降临一场灾难。”
“不要抱有侥幸，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
塞巴斯的话语，仿佛带有一股魔力。
面对这位不怎么受家族在城堡的势力的待见，有时还会被当成闯入者的老管家。
在危急时刻，众人还是不由的遵循着他的指挥，一同去疏散起了城堡里的人群。
...
...
坎普雷特城堡的外侧。
里贝尔的弹奏结束。
笔直的坐立在夜莺琴的前方，大口的喘着粗气的里贝尔，挥洒着如雨滴般的汗水。
痛快！
抒发了一下内心的郁结之后，虽然身体更加的疲惫，但是里贝尔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爽。
就连戒指之中，安托瓦奈特气急败坏的骂声，都变得有些动听了起来。
扭过头，里贝尔看着旁侧，地面上的艾格伊德已经与天空的玛德琳，呈现出了一种对峙般的状态。
“少爷，对于家族产业的破坏，‘夫人’一定不会坐视的！”
虽然，先前被艾格伊德轻松的打散了攻击，但玛德琳的注意力还是更多的集中在里贝尔的身上。显然，只将艾格伊德当成了护卫之类的存在。
“是吗？‘夫人’不愿意坐视的话，我倒是想和她好好谈一谈。”
事到如今，里贝尔自然不可能听到“夫人”的名字，就直接退缩。
“你，和‘夫人’谈一谈？”
重复着这句话，玛德琳像是忍不住失笑了一番，然后便又用愤怒的目光瞪向了里贝尔，
“我早就说过，这些该死的夜莺琴，应该一个不剩的全部捣毁！那是能引发幻兽共鸣的力量，放在区区的...”
铮——
里贝尔通过按压琴键的方式，打断了玛德琳的话语。
这让好不容易看到幻兽们的暴动开始平息的玛德琳，禁不住颤了一下。
“找你有事情的人，并不是我。艾格，你似乎完全被人无视了。”
实际上，对于艾格伊德可以用手拍散风刃的事情，里贝尔是有些意外的。
他之前不在意玛德琳的攻击，是因为他现在身上带了许多的东西。
三件圣物自然是不会缺席，除此之外还有安托瓦奈特的戒指，破灭之剑和莫比的书籍。
其中，莫比的书籍里的魔法里贝尔虽然无法主动使用，但是结界类的魔法也会主动保护他。
“玛德琳小姐。”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艾格伊德像是并不介意玛德琳的无视一般轻轻耸肩之后，直接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加上坎普雷特，不知从哪来的下仆。”
“我的名字是艾格伊德，并不是下仆，是位冒险家。”
艾格伊德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他那用秘银矿石特制的冒险徽章，
“我在冒险家公会之中，被通称为‘死神’。”
看着艾格伊德高高举起冒险家徽章，听着艾格伊德的话语。
短时间内，玛德琳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起初，她可能是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下仆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于是满脸的轻蔑。随即，听着“死神”这个称呼微皱眉头，像是感觉到了不对。最后，看着冒险家徽章上的六叶，双眼逐渐睁大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怎么可能...”
“我要求玛德琳小姐，立刻释放夜莺小姐，以及幻兽之巢中的所有幻兽，并且与我一同前往冒险家公会接受审判。”
“做梦！”
玛德琳瞪圆着眼睛，怒声吼道。
果然...
里贝尔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觉得，艾格伊德的这番交涉都有些多余。
甚至于，他都无法理解艾格伊德主动现身于玛德琳身前的行径。
换做是他，肯定是藏在一旁，玛德琳一出现便直接给予致命一击。
可能，这就是他与“死神”的区别。
轻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演奏。
他觉得，自己需要给玛德琳一个，不能转身逃走的理由。
毕竟，他不认为，思维正常的人，看到无法伪造的六叶级冒险家徽章，还会选择与艾格伊德对抗。
或许，在教会之中，身居高位的人不一定有强大的力量。
但是，在冒险家公会，高阶的冒险家代表着的便是绝对的实力与绝对的功绩。
与之前的乐曲几乎如出一辙的旋律，开始在场间回荡。短暂平息的空间的震动，又开始卷土重来。
坎普雷特的城堡周边，又开始出现了破裂般的声响。
随即，一些力量较为弱小的幻兽，已然开始出现在了城堡的周边。
天空之中，玛德琳恶狠狠的瞪了里贝尔一眼，像是踌躇了一下之后，果然还是转身退走。
就在包括里贝尔在内的众人，都以为玛德琳是在逃跑的时候，快速的飞到城堡之前的玛德琳，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玛德琳的背后突然伸出无数的透明羽翼，而这些羽翼又开始如触须般的伸长，快速的将城堡周边所有现界的幻兽，全部抓住。
几乎同一时刻，被抓住的幻兽都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而幻兽们的力量，像是集中到了玛德琳的身上一般，大量的荧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形也陡然膨胀了数倍。
或许是充裕的力量带来了自信的缘故，玛德琳不再慌张，神情也满是不可一世。
艾格伊德，驻足在地面之上，遥望着远处的情景，眼神之中显现出了淡泊的怒火，面上总是带着的柔和，也彻底没有了踪影。
不祥的黑色丨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将他整个覆盖在其中。
他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能对玛德琳说出的话语。
“如果换个名号，我或许还会相信。”
“但‘死神’，不过是冒险家公会，虚构出来的一个传说而...”
迎接玛德琳的，是一阵难以形容的刺耳声响。
...
...
弹奏之中的里贝尔，被突然出现的噪音吸引侧身望去，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在瞬间便结束了。
随着里贝尔也不禁的停下手中的演奏。
远处的震响停下，幻兽的哀嚎与玛德琳的叫嚣之声同时划下了休止符。
周遭的一切，都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第二百九十一章，“序幕”
之前的那个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稍微错过了一瞬的里贝尔，就已然难以理解面前出现的光景。
那是一道，由艾格伊德为起始点，呈小角度的扇形一路延伸了数百米，直接打在了坎普雷特城堡上的大范围黑色事物。
这些黑色事物，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准确的形容。
它们像是气息，却也具备实体。像是泥沼，却也不具备黏稠。
或许从高空俯瞰，将坎普雷特城堡的周边化为一幅画作。那么，由艾格伊德起始的漆黑攻势，便像是利落的洒在了画作上的黑色墨迹。
艾格伊德的攻击，显然已经结束。
但是，漆黑的色彩，却持续带来着破坏。
地面上，展现的是一道漆黑的沟壑。被不会被任何光芒所照亮的黑色所覆盖，里贝尔甚至看不出这道沟壑到底有多深。
而远处，艾格伊德的攻击，在瞬间便轰飞了坎普雷特城堡的小半部分，而残余在城堡残害上的漆黑，依旧在带着激烈的噪音不断的侵蚀、融化着城堡剩余的部分。
仅仅是一瞬之间，艾格伊德便造成了彷如魔女降临时一般的巨大破坏。
至于，艾格伊德目标，也就是玛德琳。
里贝尔认为，她“消失了”。
毕竟，就连玛德琳的悲鸣之声，都被艾格伊德发动攻击时，好似千百种噪音混杂在一起的不适之音所掩盖。而连声音都无法传出的玛德琳，身形更是连灰都没有剩。
里贝尔一时间，甚至有些期望，玛德琳是通过瞬移之类的方式逃走了。
不然的话，一切就显得有些太过于不真实。
前一刻，就切实的在里贝尔的面前的“魔女议会”的第九席。
前一刻，还因为似乎得到了力量的补充，而在出言挑衅的幻兽之家的负责人。
真的便是一瞬之间便被抹除掉了。
依旧有些呆滞的看着艾格伊德的一击过后所产生的狼藉。
里贝尔第一次明白，有着巨大力量差距的，真正意义上的秒杀，大概就是这样的光景。
...
...
“真是夸张啊...”
城堡的外围，里贝尔感慨着来到了艾格伊德的身旁。
他的身后，乐曲的声音仍然在奏响着。
这是稍微得到了休息之后的约翰，接替里贝尔进一步的帮助着幻兽。
不知是玛德琳被消灭的缘故，还是艾格伊德的大范围攻击，顺势的摧毁了幻兽之家的关键设施原因。
总而言之，幻兽大军的出现已经难以避免。
不断有连接着这个世间与幻兽国度的通道打开，大量的幻兽们开始环绕着坎普雷特城堡的废墟而飞舞。
“既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们直接去攻打王室的城堡，是不是也有戏？”
里贝尔打趣般的问道。
而艾格伊德则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下，我是真的要陷入沉睡了...”
艾格伊德的声音倒也并非虚弱，只是一贯的平淡。
艾格伊德身上，缠绕着无数的诅咒。而这些诅咒，往日会趋近于一种平衡般的状态。
也正是在这种平衡的状态里，艾格伊德才会像是一名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但每当艾格伊德临近沉睡的时候，让他陷入沉睡的诅咒，便会打破这种平衡。
就宛如，一枚扔到平静湖面里的石头，卷起阵阵的波澜。
所以，越是临近沉睡的时候，艾格伊德便越是会真正的趋近于冒险公会的“死神”。
死神是有索命的镰刀的，而艾格伊德也有，只是这柄“死神镰刀”呈着利剑的形状。
那是一柄，艾格伊德引导他身上紊乱的诅咒，汇聚而成的世间最为恶毒的利剑。
而暂时摆脱部分诅咒的束缚，艾格伊德也可以发挥出，他那经过无数诅咒的锤炼，也能容纳无数诅咒的，强大的身躯的力量。
两者结合之下，艾格伊德作为死神的一击，甚至可以破坏神明与魔女的规则。
所以，比起艾格伊德以往在沉睡之前解决掉的对手，玛德琳或许是最弱小的一名。
“剩下的事情，可以拜托给你吗？里贝尔。”
轻吐了一口气之后，艾格伊德干脆的坐在了地面之上。
虽然，来到坎普雷特城堡周边之前，里贝尔有询问过艾格伊德的具体状况。但是，实际见识到过之后，他才真正的了解到，这位如同无敌流主人公般的存在，到底是度过着多么不便的人生。
不提那每次沉睡都会跨越时代，每次苏醒只能持续一年左右的短暂旅程。
好不容易捱到了可以尽情施展力量的时候，也只能发出一击，而且还无法控制力量的强弱。
如果作为获取力量的代价，需要如同艾格伊德般，被无数种“条件”所束缚的话，里贝尔宁愿自己依旧如现在这般的无力。
“啊，交给我吧。我还是比较擅长与他人交涉的。”
里贝尔带着一些自嘲般的口吻说道。
有些事情，是只有他能做，也必须有他来做的。
在玛德琳已然被消灭的现在，坎普雷特城堡的局势，大概只能用糜烂来形容。
而他这个便宜家主的身份，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虽说，一直在抱怨自己只是名傀儡，但里贝尔的身份拥有着诸多隐性的好处。
就比如袭击坎普雷特城堡这件事。
若不是他是坎普雷特的家主，若不是他签下了能够制造夜莺琴的工匠琼斯，以及能引发异象的其他奏者。那么，坎普雷特家族，是定然不会允许这种有可能影响到幻兽之家的神奇乐器与相关人员存在的。
而玛德琳，显然也是知道，此时在搞事情的就是她们的家主大人。所以，才会看似莽撞的只身出现到里贝尔的面前。
如果换做是他人是夜莺琴的持有者。玛德琳，想必也会认真的应对这一次的袭击，将其当做一场战争，更加重视的做出部署与反击。
至于袭击发生之后，里贝尔接下来要做的，是回到家族在危机时刻接管权力。
但是，拥有了权力的他，一方面不能真的组织起家族的人员，将幻兽的大军打回他们的国度，平息这一次幻兽们的暴乱，继续奴役幻兽。另一方面，也不能完全站在夜莺与幻兽的阵营里，任凭幻兽们释放长年来积攒的仇恨，解救走它们的幻兽母神，将家族的据点夷为平地。
像这样显然是墙头草的行径与调停者般的定位，换做他人是绝对不被容许的。
可正因为里贝尔既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人，又站在艾格伊德的身旁与他一同策划参与到了这次的事件之中。
所以，他才能最终为有着不可调和矛盾的双方，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点。
...
...
“这次的旅程，感想如何？”
与艾格伊德一起坐在山丘之上，听着约翰的弹奏，里贝尔眺望着远处的坎普雷特城堡。
原本，里贝尔等人的所在之地的视野并不是很开阔。他们和坎普雷特城堡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所以只能遥遥的看到城堡的顶层部分。
但现在...
开阔了。
或许，是被艾格伊德所感染的缘故，看着此时战场之中，家族的成员们与限界的幻兽们的激烈战争，里贝尔的心绪淡泊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看到了很美好的风景。”
艾格伊德连想都没想便直接说道，
“我见到了莫比，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其实也都是有意义的。”
“而且，也认识了你们。”
“对了，还看了一场，这个世间最出色的演出舞台...”
就像是，这一年期间的所有糟心事都干脆的忘掉了一般，艾格伊德只是带着开心的笑容，不断列举着他认为美好的事情。
“就没有什么遗憾吗？”
里贝尔忍不住问道。
“遗憾，还是有的吧。”
“比如，这次没能为公会招募到前途无量的冒险家。再比如，无法看到夜莺小姐获救，也不知道你、莫比还有梅丽安小姐、梅璐艾塔小姐能否顺利的摆脱那个组织的阴影。”
“而且，没能听到银之歌姬小姐公演时的，最后一首歌曲...”
艾格伊德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我也知道这些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使有遗憾也无可奈何。因为，所谓的旅程，总归是有结束的那一天的。”
“但是，新的旅途开启时，可以延续你上一次的旅程。”
里贝尔接着艾格伊德话语，继续说道，
“不要忘了，我是一名能窥探命运的‘先知’。”
“所以，我可以肯定，你这次的沉睡不会太久。”
“而下次醒来的时候，莫比、我、我们...还有夜莺，都会与你一同踏上新的旅程。”
里贝尔感觉到了嘴中的些许干涩。
即使，他筹划的计划，难得的顺利进行着。即使，这次是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一切向着好的方向所进展。
但此时的他，却感受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强烈的挫败之感。
他终究还是没能改变艾格伊德的命运分毫。
甚至，连对愿意称呼自己为“友人”的艾格伊德，说出“下一次你醒来时，我一定能改变你的命运”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在里贝尔变得越来越理性的思维之中，他确切的知道，如果艾格伊德身上缠绕的诸多诅咒，真的便是命运的脉络。
那以他的力量，绝对无法将其打破。
所以，他最终，只能开口缓缓的以这样的话语，作为暂时的道别，
“我们...一定会让你下一次的旅途变得更为精彩，让你看到人生之中最为美丽的景色。”
“我期待着。”
艾格伊德之前叹息的神情，重新变回温和的笑容。
就在这一刻，坎普雷特城堡的周边，一直响鸣不停的碎裂般的声音，发出了至今以来最为巨大的声响。
紧随而至的，是一名少女的身影在幻兽们的簇拥之下出现，然后停悬在不远处的半空。
而就在夜莺出现的刹那间，令里贝尔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看到了。
就在他的夜莺琴之上，摆放着的破灭之剑。其一直闪耀着的剧情点，竟然骤然炸开。
久违的剧情画面，又或者说命运的剪影，降临到了里贝尔的脑中。
...
“灭亡魔女的救赎之章。”
“序幕。”
“死神。”
居然现在才来...
在里贝尔被剧情画面缠绕的同时。
艾格伊德稍微抬起头望着半空之中的夜莺，在对方的目光之中，带着欣慰的神情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
...
不久之后。
看着垂首倒下的艾格伊德，里贝尔舒缓着情绪站起了身子。
新降临的剧情画面，很好理解。甚至，都不需要太多时间去消化。
并且，在获知了这份力量的正体之后，里贝尔也没有再出现那种，被庞大的信息量冲散意识的现象。
简单而言，这次的画面是整座坎普雷特城堡都陷入了腐朽的氛围之中。
死寂一片的场景里，没有家族的成员也没有其他的幻兽。
只有腰间挂着破灭之剑的艾格伊德，抱着昏迷之中的夜莺，以城堡的废墟为背景，缓步离开。
破灭之剑上的剧情触发点，竟然是艾格伊德的剧情线，也就是灭亡魔女线的事物...
破灭之剑，为什么会到艾格伊德的手里？
无论缘由如何，里贝尔认为，破灭之剑在原本的命运之中，定然是发挥了作用的。
否则，坎普雷特城堡的损毁不会远比现实严重，而艾格伊德也不会有余力抱着夜莺从战场离开。
一时间，里贝尔的内心之中疑惑四起。
但显然，他现在并不是去思考这些与现状无关的事情的时候。
因为，未来的“灭亡魔女”就在他的前方。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与夜莺进行交涉。
但未等里贝尔开口。
就像是看准了时机，不想给里贝尔任何喘息的余地一般，半空之中出现了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痕。
...
看到这空间裂痕的瞬间，里贝尔只感觉自己的脑中泛起了一阵嗡鸣。
这道裂痕，他是曾经见过，甚至使用过的。
这是衍生魔女之中，白之魔女特有的，通过“间界”来移动的力量。
也便是说，魔女正在试图接近！
怎么会？
怎么会有魔女出现在这里？
感觉到有些窒息的里贝尔，下意识的用手拉扯起了系好的领结。
突然遭遇魔女，转身逃走无疑是最没有意义的举动。
魔女显然没有长时间驻足于间界的打算，她很快就展现出了自己的身影。
而看着从间界走出的魔女的样貌，里贝尔在惊愕之余，疑惑却消退了许多。
虽然，他从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从画像上，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过，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孔。
身穿着华丽的盛装，款款的从空间裂痕之中踏出，神情上布满着慵懒与倦怠的优雅女士。
正是“白之魔女议会”的掌控者。
“夫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第一幕”
晌午，王室的城堡之中。
穿过长廊的杰琪，来到夏洛尔的房间，开始了这一天的汇报工作。
以杰琪在夏洛尔阵营之中的地位，她实际上是不需要做这种秘书般的工作的。
但是，经常去补充这个职位上“消耗”掉的人，多少是件麻烦的事情。并且，距离降临仪式只剩下了六天，杰琪不希望出现任何预料之外的差错。
敲门并且进入夏洛尔的房间之后，迎接杰琪的，依旧是那最为迷人的笑容。
“关于另一座城堡的事情，有结论了吗？”
面对夏洛尔的提问，杰琪直接将集中了汇报信息的文件递给了夏洛尔。
“原来如此...安插在坎普雷特势力之中，以及周边的秘仪会成员，全员下落不明，只有一名成员勉强的送回了这份情报吗？”
夏洛尔很是随意的翻看着上面的信息，
“杰琪，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很可疑，会长。时机太巧妙了。正好是在仪式日期将近的时候，曾经在旧王都的庞大势力，在短短一天便突然销声匿迹。而且...”
“而且，还是秘仪会已经打算对那座餐厅出手的时候...是吗？”
“是。”
伴随着杰琪的应声，夏洛尔也开始了思考。只是，她思考时的样子略显怪异，宛如灵魂脱壳一般，以空洞的双目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在你看来或许很可疑，但是在我的视角里，一切都是说得通的呢...”
良久，夏洛尔从怪异的状态之中脱离，
“虽然不明原因，但是冒险家公会的‘死神’就在伯爵大人的阵营。而死神去袭击坎普雷特城堡与幻兽之家，是理应发生的事情。想来，伯爵大人被夹在他们中间，应该也很不好受的吧。”
夏洛尔像是想象到了里贝尔窘迫的身影一般，发出了几声轻盈的笑声，
“而为了阻止‘死神’也好，还是选择帮助他笼络来的打手也好，伯爵大人被卷进那起事件也不奇怪...让我看看这份报告里，当时的同行者...”
夏洛尔看了下文件中的名单，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情，
“还真是豪华啊...只有伯爵大人为什么能聚集到这么多重要人物，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事情。明明，从公演时的事情来看，他确实不知道本应该发生些什么事情。”
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夏洛尔的目光驻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爱丽丝吗...到底是不是那个爱丽丝呢？不过无论如何，现在她应该也只是个孩子吧。是已经表现出蕴藏的力量，所以才会参加到这次的事件之中？还是说，由于和夜莺的相貌相似，伯爵大人想要顺便去家族里问个究竟...”
又是思考了一阵之后，将文件随意的扔到了一旁。
“总而言之，从传回来的那条消息来看，伯爵大人应该已经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了。那位魔女，定然是将他囚禁了起来。”
“出现的那个女人是魔女？”
即使知道夏洛尔大概率并不是在和她交谈，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但面对这么重磅的信息，杰琪还是忍不住有了反应。
“不只是魔女，还是那个神秘组织里的代表性人物哟。”
夏洛尔加重着语气说道。然后，带着类似于玩耍般的心态，看着杰琪的表情出现大幅度的变动。
“这...如果有其他的魔女...”
杰琪显然有些慌乱。
因为，这座城市的所有争斗，汇聚起来其实就只是一句话。
为了成为魔女。
而无论届时诞生的魔女有多么特殊与强大，现阶段一名真正的魔女，无疑是可以轻易的掀掉桌子的。
以往，魔女终究只是活在传说之中。坎普雷特家族与真王教会的人造魔女，也与真正的魔女差了太多。甚至，王都里的魔女表现的颇为不堪，所以杰琪才没有切身的感受到来自于魔女的威胁。
“放心吧。”
夏洛尔起身，缓缓的走到杰琪的身旁，将手高高的吊起，抚摸了一阵杰琪的头发，
“她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介入到我们的事情之中，降临的也并非本体。而且，你不也是知道的吗？这座城里的魔女之力，对于寻常的魔女而言，近乎于毒药。也只有长年在这座城中，也是这些力量的制造者悔恨魔女，能适应一些。而且，也只是一些而已。”
听着夏洛尔的话语，杰琪的内心平复了许多。
确实，就连悔恨魔女，都因为旧王都的纯净之力，将自身都搭了进去。
无论目的为何，悔恨魔女的轮回之力失控也是不争的事实。对于一名魔女而言，规则便是她的全部。所以，陷入那种连自身的规则都无法根据自己的意志来驱动状况里，悔恨魔女完全便是魔女失格。
如果旧王都的状况被广泛的散播出去，或许是会引来许多魔女的垂涎。但是，她们想要顺利的接受这些力量，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
“而且，魔女也并不是无解的。至少，我就知晓那名魔女的规则。所以，她要是想要贸然的闯入局中，我也不介意招待她进入到我的‘庭院’里。”
作为通晓旧王都与王室所有隐秘，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动用的存在。
夏洛尔或许会畏惧“死神”那般根本无道理可讲的怪物。但显然，出现在坎普雷特城堡周边的魔女的分身，并不在那行列之中。
“带走了自家令人心忧的小辈之后，‘夫人’大概也不会再降临了吧。也就是说，让伯爵大人逃掉了呢。”
夏洛尔有些遗憾的说道，
“总体而言，现在的伯爵大人是个奇怪的人。所以，换成是我其他类型的‘同类’逃走，我或许会他会在未来成为我的障碍。但他的话...真想不出他能做出些什么...”
夏洛尔又开始自语着，而她的语气之中，倒没有多少对里贝尔的轻蔑。更多的是，一种好奇的疑惑。
“会长。我果然还是认为，不能就此放松对于坎普雷特伯爵的警惕。”
“哦？”
看着杰琪少见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夏洛尔柔声的继续说道，
“我知道，做出了那么多的部署，结果他却用预想不到的方式逃走，让人有种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所以会很不适。但是，竟然已经被魔女接走，我们总不能一直追着他到那个神秘组织的据点之中吧？”
“不...不是这样的...”
一直被夏洛尔做着亲昵接触的杰琪，表情与语气都有些局促，
“我是认为，坎普雷特伯爵并不是逃走，而是...潜、潜伏了起来。因为，就在我们已经做好了‘死神’沉睡便开展行动的计划时，他却恰巧在这个时机，连带整个家族一起陷入的沉寂。实在是...实在是...”
“潜伏？那与逃走，又有什么区别吗？坎普雷特城堡的惨状又做不了假。那里爆发过惨烈战争是事实。潜伏起来是为了反击，但伯爵大人不仅失去了‘死神’这条左臂，又自己砍掉了家族势力这条右臂。没有手臂的人，又能做出什么有威胁的反击？”
夏洛尔不以为意的说着，
“而且，以我拥有的信息，在我的视角之中，整件事情没有一处是我不能理解的。所以，这如果是个阴谋，那就是完全掌握了我的心理之后，专门针对我一个人的阴谋。”
“前些天，还像是在乞求一口吃食般的流浪犬一般，高声的吠鸣着四处出丑的那位冲动、盲目且还带着一丝傲慢的伯爵大人，真的可以几天内就彻底变成另外的一个人，为我挖出一个贴身订制的陷阱吗？”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
夏洛尔说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就不是我的大意，而是他真的做的太好，完全吃准了我。那就算最后吃了亏，我也认下了。”
“...”
杰琪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怎么释怀，但是她无疑是改变不了夏洛尔的想法的。
“至少...要派人继续盯着坎普雷特城堡那边，而且也要去搜寻坎普雷特伯爵阵营里的其他成员。”
“嗯，可以。顺便也找一些四角学会的人吧。既然之前他们是伯爵大人最大的支持者，那伯爵大人出事的现在，他们应该也躲了起来。”
夏洛尔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为什么只是盯着，不进去查探？记得报告里说，那边已经是无人区域了。所以，不会再有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来阻拦。”
“是因为瘴气，会长。自从那天之后，坎普雷特城堡周边就彻底被致死的黑色瘴气所覆盖。那里变成无法踏足的无人区，也是瘴气的缘故。”
“黑色瘴气...”
夏洛尔沉吟了一番，
“是‘死神’溢散出去的诅咒吗？不过，也并不能确定，所有人都会被黑色的瘴气侵蚀吧？说不定，尝试的次数够多，就会出现对那些瘴气免疫的人。”
“会长，您的意思是...”
“既然杰琪你不放心，那我们最好还是要去确认一下，伯爵大人他们是不是藏在了城堡的废墟里。而我觉得，总会有人，愿意为我们去查探的。”
夏洛尔轻松的说道。
“是！”
杰琪，接下了夏洛尔的指令。
“说起来，‘死神’的破坏力也着实的太夸张了一些。那么大的一座城堡，突然消失，总会有人察觉得到吧？”
夏洛尔轻轻叹了口气，
“仪式之前，可不想有多余的谣言或者波澜泛起呢。”
“也不知道，这几天里，能不能成功的将消息封锁住...”
...
...
傍晚时分。
空荡荡的王室城堡谒见厅之中，只带着一名近侍的第七王女，坐在王座之上迎接着一位特殊的客人。
以婀娜的身姿，款款踩着红毯走入的，是一名身着着遮脸兜帽的女性。
几乎将可疑两个字，写在了身上的女性，唯一露在外侧的五官是嘴。
就像是刻意涂抹了鲜艳的燃料一般，女性的嘴唇格外的鲜红。
“没想到，你真的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神秘人女士。”
夏洛尔对于这名女性的称呼，是神秘人。
这倒也不是什么恶趣味，而是以往这名女士现身的时候，自称便是“神秘人”。
当初，便是这名神秘人，多次出现在夏洛尔等人的面前，提议并一起策划了覆灭歌姬阵营的计划。
夏洛尔至今也不清楚，神秘人究竟是谁。也不记得，原本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她只知道，这名神秘人对于里贝尔格外的了解，甚至于知道里贝尔前世的事情。
由于神秘人对于里贝尔的过于了解，夏洛尔一度还认为神秘人可能是里贝尔的同伴。只是，嘴上在说着利用他，蒙骗他的种种事情。
直到，夏洛尔看到这位神秘人，真的是毫不留情的才操弄着伯爵大人。
“我自然是会再来见您的，尊贵的王女殿下。”
神秘人，轻轻弯着背脊，用极为婉转的声音说道。她的声音里，有着一股异样的诱惑力，
“这是我们的‘约定’。”
夏洛尔与神秘人之间的约定很简单。
那便是等到银之歌姬阵营崩毁之后，夏洛尔等人举行仪式汲取纯净魔女之力的时候，神秘人也获取一份。
而之所以，神秘人会出现在夏洛尔的面前。是因为，神秘人无法举办魔女仪式，所以需要借用夏洛尔的仪式。以通过成为仪式的另一名对象的方式，成为仪式的受益者。
“你似乎，总将‘约定’挂在嘴边呢。据我所知，有一类存在，非常在意‘约定’。所谓的约定，简单而言便是一种，只生效与约定双方的，特殊的规则。”
夏洛尔望向神秘人，
“你是魔女吗？”
“这取决于您对于魔女的定义，王女殿下。”
神秘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而听着神秘人的答案，夏洛尔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的摆了摆手，然后命令着近侍去取东西。
不久之后，一瓶鲜红的血液交到了夏洛尔的手中。
“那么，我们开始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第二幕”
谒见厅之中。
奇妙的纹路在地面之上大量的浮现。
夏洛尔将手中的瓶子向前丢出，砸碎在了地面之上。
而看着纹路汲取瓶中洒出的鲜血，散发出分外妖异的偏紫色光芒，从容的将双手叠在身前的神秘人发出了感慨，
“没想到，摆放着王座的谒见之间，居然会是一处祭场。”
“很方便，不是吗？”
夏洛尔微笑着说道，并且开始主持起了祈祷仪式。
随着她口中，虽然繁杂但是却颇为动听的祷词徐徐的念出。地面上的光芒，开始向着神秘人汇聚而去。
漫长的时间之后，所有光芒被收入到神秘人的身躯之中，代表着祈祷仪式的完成。
“结束了吗？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呢？”
神秘人轻轻的行动了一番，做出了伸出手臂打量等等的举动，
“现在，我就有加入到降临仪式的资格了吗？”
“是的。约定我已经很好的完成了，神秘人女士。”
夏洛尔稍微眯起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空洞双目，出声说道，
“看来，在我面前的你，应该切切实实的是本体。”
就在夏洛尔说出这句话语的同时，神秘人陡然发现谒见厅之中状况不对。
比起仪式之前，房间之中多了一些“异物”。
那些几道呈转轮状呈现出的影子，紧紧的贴着地面。
即使这些影子，很好的隐藏在了谒见厅本身就存在的几处阴影了，却也瞒不过神秘人的感知。
“你...”
瞬时间，神秘人便了解了，夏洛尔之前的祈祷仪式是加了料的。又或者说，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祈祷仪式捏合在了一处。
在完成与神秘人约定的同时，夏洛尔召唤了这些阴影的降临。
刹那之间，不等神秘人再说些什么，潜藏在阴影之中杀机已然涌现。
以肉眼近乎难以捕捉的速度，骤然从阴影中出现的是八道极速的身影。
八道身影分别持有着八柄匕首，从各个方向准确的，难以抵抗的刺入了神秘的身躯之中。
“这是...”
被夏洛尔精心布置的偷袭完全命中，神秘人也并没有发出悲鸣，只是在遮面兜帽掀起的状况之下，将带有难以置信的表情，展露到了夏洛尔的面前。
“传闻之中，能将时间都封住的利刃。当然，这些只是以魔导的力量，仿造出的伪圣物。但是，有八柄的话，也是能发挥出相当的力量的。”
夏洛尔以从容的口吻向着神秘人解释道。
此时，可以见到神秘人的身躯，正在快速的石化着。不过，在神秘人石化之前，八道从阴影中出现的被夏洛尔召唤而来的秘仪会成员，则是先一步变成了八尊石雕。
“喔？你的这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打量着神秘人的面庞，夏洛尔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这么做！”
已然只有面部没有石化的神秘人，语气之中夹杂着愤怒。
之所以，夏洛尔还是为她举行了先前的祈祷仪式。一方面是为了达成约定，防止自身担上“违约”的风险。另一方面，则是确认此时出现在谒见厅的神秘人，确实是本体。
虽然有很多方面，神秘人与夏洛尔理解之中的魔女有所差别。但显然，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夏洛尔也不想付出“违约”之后的代价。而在这神明与魔女横行，不可思议的力量四处可见的世界之中，分身、替身等等的能力更是屡见不鲜。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怎么可能，会将属于我的事物，分享给你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本身连登场机会都没有的莫名其妙的角色呢？”
随着夏洛尔的话语落下，神秘人也终于彻底变为了一尊石像。
但下一刻，突发状况出现。
只见，神秘人的石像忽然自主的裂成了大量的碎块，而从她碎裂的身躯之中，显现出的是一道带有虚幻色彩的漆黑幻影。
彷如是神秘人灵魂的漆黑幻影，集中起全部的力量冲向夏洛尔，似是要带着设计了她的王女一起下地狱。
夏洛尔在场的唯一近侍，像是刻入了身体之中的本能一般，第一时间便挡在了夏洛尔的身前。
但幻影化为的凌厉斩击，却轻而易举的斩过近侍，下一刻彻底的命中了夏洛尔。
像是迟了一拍一般，谒见厅的王座之上，鲜血四溅。
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些鲜血全部来自于先前的近侍。
那么，夏洛尔没有受伤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几乎半边身子，连带着头部一起被斩下，在一旁的地面上翻转着。
但是，夏洛尔却没有流出任何一滴血。
因为，就在她的身躯遭到破坏的同时，她的身体开始变化。她的身躯之上，前一刻还栩栩如生的、光彩夺目的肌肤，这时则是全部丧失了柔和的质感。
夏洛尔的身躯，竟然成为了一具用偏硬的材质，制成的大型人偶。
“真是遗憾...反而是我，并非是本体。”
之前还在翻滚的夏洛尔的头部停下之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而夏洛尔只剩下半边的身躯则是动了起来，走到头部之旁单手将头捞起，试图重新安在脖颈之上，
“先前为了对付伯爵大人做出的准备，不能浪费，总归是要找个地方用上的。”
夏洛尔只将自己的头部转了一百八十度，望着她背后，像是怀着不甘逐渐消散的漆黑幻影，
“其他方面暂且不说，莉莉制作人偶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
话语之间夏洛尔人偶身躯的头部，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而又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之后，人偶的头部传来了夏洛尔的轻叹。
“这应该，修不好了...”
夏洛尔的叹息声之中，漆黑的幻影也彻底的消散。
不久前，还在谒见厅之中的神秘女士，此时已然彻底变成了一地的碎石块。
...
...
距离降临仪式四天。
这一日的晌午，依旧是杰琪向夏洛尔，汇报着这几天的情况。
杰琪低着眼眉，悄悄的观察着这位第七王女，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对方的神情比起几天前要生动一些。
实际上，杰琪一直对于“死神”的强大没有实感。所以，也不是很理解，夏洛尔从公演之后，基本就以人偶躯现身的行径。
但是，这一日报告里的内容，让杰琪明确的了解到，她之前确实是有些小瞧了这位在冒险家公会之中，已经完全只有在传说里才会出现的六叶级冒险家。
“嚯喔...派遣去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吗？不会直到‘死神’下次苏醒，坎普雷特城堡周边，都会一直是一片死地吧？”
夏洛尔随意的扫着文件之中的数字，
“看来，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找到拥有‘诅咒耐性’的人呢。”
像是在斑驳无比的卡池之中，没有抽到心仪的角色一般，夏洛尔似乎有些失望。但，真的就只是有些而已。
“不过，这应该可以证明，伯爵大人他们确实没有潜伏在那座城堡之中了吧？”
“非常抱歉，会长，因为我的缘故，徒劳的消耗了人力...”
杰琪现在基本也确信了，里贝尔等人并没有在城堡里。
虽说，她们派出的人都死于城堡周边的瘴气之中，但是却也并不都是沾后即死的。有些命比较硬的人，成功的进入到了城堡的范围之中，并且传回了信息。
而从信息上来看，城堡的内部也同样充斥着瘴气，甚至更加浓郁。
再加上，杰琪还不死心的挖过几条地道，发现除非到地下几十米的深度，同样在瘴气的范围里。
于是几相结合之后，她便也不再固执。
实际上，杰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于里贝尔相关的事情时，会丧失一些分寸。
可能，是曾经在无名餐厅里的短暂生活，以及与里贝尔次数不多的会面与交谈，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并且，深知夏洛尔的可怕的杰琪，本身便深深的忌惮着与夏洛尔是“同类”的里贝尔。
“不用在意，那些人力本身也没什么用得到的地方。”
夏洛尔不以为意的说着，翻看着接下来的文件，
“哦？四角学会几乎全员撤离了旧王都，无名餐厅也休业了吗？”
“会长，是不是...”
“没有必要。学会本身就没有筹备过仪式，而且他们都已经离开旧王都范围了，又能影响什么？”
夏洛尔的面容上，出现了漠然，
“而且，总算能清空我的‘庭院’，没必要去招惹那个麻烦的组织。”
夏洛尔顿了顿，
“倒是，‘魔神会’这些人，稍微盯梢一下。说不定，会有大鱼藏在其中。”
夏洛尔指示道。
所谓的魔神会，听起来似乎很不得了。但实际上，不过是无名餐厅的常客组成小圈子一样的存在。
而且，在魔神会建立不久，里贝尔就转让了无名餐厅。
至于对魔神会的运营，夏洛尔觉得她的伯爵大人，应该没有那份闲心。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在魔神会之中发现一个规律。
那便是魔神会成员的家族里，肯定至少有一人，是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相关人员。就算目前不是，其家族也会有成员在今年或者明年入学。
此时，已经到了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入学季。
所以，四角学会和魔神会大批人员，从旧王都离开，其中主要原因也是为了提前前往“港口城市”。
“不过，在学会以及魔神会都撤离的现在，有关于魔神和‘空白一百年’的传闻，却是愈演愈烈，愈加有模有样。”
夏洛尔停滞了片刻，
“有些人，还真是碍眼呢...从一开始，我就最讨厌那群，非要叫我‘虚假王女’的人群了。”
夏洛尔说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所以，开始封锁计划吧。差不多，也是时候做个大扫除，清理掉那些碍眼的垃圾了。”
“是！会长。”
杰琪的神情一凛，立刻领命道。
但在转身离开之际，杰琪有些为难的又返了回来。
“想要施行封锁计划，除了王室近卫与护卫之外，还需要大量用到阿斯卡特城的守卫，但是右大臣那边...”
“哦，差点忘记他了。”
夏洛尔露出了些微无奈的神情，
“同样作为旧王国的复兴派，右大臣应该是和那群老古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很快，夏洛尔的神情又恢复到了微笑，
“但没关系，我会和他好好谈谈，说服他，让他谅解的。”
说着，夏洛尔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
数小时之后。
仍然在夏洛尔的房间里等待着的杰琪，看到了旧王都的右大臣的肥硕身影，径直的进入到了房间之中。
立刻纠结起了眉头的杰琪，在看到右大臣满是血迹的衣服，以及被血痕染红了小半边的脸之后，反而松弛了下去。
“他同意了。”
右大臣开口说道。
而从他的口中传出的，是与他的外观完全不相符的，少女的轻盈声音。
...
...
距离降临仪式，还有两天。
这一日的夜晚，真王教会的领地之中。
真王教会的代理主祭，与斯佩西同样出身自菲尔纳公爵家族的维迪奥，正在宴会会场与他从小便相识的副手贾克斯，进行着交谈。
之所以，这一天真王教会之中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其原因...是没有原因。
对于这些历史悠久的旧贵族而言，区区一场宴会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名头，只不过是社交的一种，生活的一部分。
甚至，这几天真王教会之中反而还飘荡着些微不安的气息。
只不过，哪怕是为了冲散不安，宴会也必须要照常的举行。
“维迪奥，领地已经被彻底封锁快两天了，我们派出去的抗议者，也全被赶了回来！王室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作为真王教会的主祭，哪怕是代理，称呼时也是需要加上尊称的。
但是由于与维迪奥是多年的好友，并且心中大量的不祥之感演变成了急躁，所以贾克斯便直接呼出了他的名字。
“不用担心，我们最近又没有做出违背规则的事情。而就算有些人暗地里手脚不干净，王室最多也只是多请一些人去谈一谈，不会做什么出格举动的。”
维迪奥沉静如水的看着贾克斯，不动声色的说道。
而突然间，异变打破了宴会场祥和的气氛。
...
“呀啊————”
一声来自于女性的凄厉惨叫声，为这个疯狂的夜晚拉开了帷幕。

第二百九十四章，“第三幕”
伴随着尖锐的惨叫之声，宴会场地之中，迅速的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只见，在场地的中心，有几名掀开自己服饰的人，身上深深的烙印着魔法阵。而以他们的生命作为消耗的魔法阵，不断的放出着魔法元素。
其中威力最大的是火焰类型的魔法，瞬时便让宴会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是！”
贾克斯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光景。
年轻且缺乏经验，只是单纯的被身为代理主祭的维迪奥推上了高位的他，能力显然不足以应付这等论谁也想象不到的突发状况。
如果，以近似自爆的方式无差别的攻击着宴会场地所有人的，是临时雇来的服务生之类，倒也还在贾克斯的想象范围之中。
但能让宴会场片刻之间没有任何秩序，显然不是区区几名服务生就能做到的。
平日里，与贾克斯能说上几句话，甚至可以说是交好的贵族，此时也同样在做出着疯狂的行径。更甚至，有两名在真王教会拥有相当地位的贵族，竟然也带着少许的家族成员，大肆引发着狂乱。
这是不是一场噩梦？
看着原本满是风花雪月的宴会，片刻之间便呈现出宛如炼狱般的情景。
顺风顺水的成长至今的贵族少爷，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空白，身体也全然动弹不得。
稍微将贾克斯拉回了现实的，是外侧让地面都为之颤抖的震耳欲聋的魔导炮炮击的声音。
时至此刻，就算贾克斯还是无法平复慌乱，但却也隐隐的明白了，这是来自于王室的袭击。甚至，是一场践踏了所有既有秩序与规则的，真正的战争！
六神无主之间，贾克斯变得狭窄的视角里，忽然看到了一个让他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下来的身影。
维迪奥。
身为代理主祭的维迪奥，此时正压低着身子，踏入了一旁半开的紧急通道。
贾克斯只是盲目的跟了上去，无论他的这名好友在做些什么，对方也无疑是他的主心骨。
...
...
“维迪奥，你这是在做什么！作为主祭，哪怕是代理，你也应该组织起教会里的大家，对可恨的刽子手们进行反击！而不是一遇到危险就直接逃走！”
紧急通道之中，贾克斯激动着对维迪奥吼道。
而维迪奥稍微侧过目光看了对方一眼，颇有种懒得理会贾克斯的感觉。
维迪奥并非没有尝试着，组织起防御的阵列，来抵御这场突然袭击。
但是，大部分的人他都指挥不动。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不是被突然的战火与血腥吓到彻底派不上用场，就是嘶吼着大叫着让他们的家人以及侍从来保护他们。
所以，听着宴会场地之中，不断泛起的无数个声音。发觉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只是在被无视之后。
觉得王室的大军差不多要冲进来了的维迪奥，只是命令了愿意听他指挥的人不计一切代价的守住紧急通道入口，自己便战略性撤退了。
当然，脑中一片空白，像个靶子一样伫立在宴会场中，却幸运的完好无损的贾克斯，完全没有看到维迪奥的这些举动便是了。
“该死的，王室...查理...他们怎么敢！为什么，既然都是要复兴梅布莱恩，我们不应该是在一条战线上的吗！”
像是没注意到维迪奥根本没有回应一般，贾克斯继续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他之所以如此的浮夸，是因为他在压抑一种感觉。
那种，看到之前有人被活活烧成黑炭，有人被切割的血流如同喷泉之后，不断涌上的想要狂吐不止的感觉。
贾克斯的吼声，也是真王教会之中大部分人对于王室的心声。
真王教会，算是整个新梅王国的不同复国派系的中枢。虽然教会内的构成杂乱，派系林立，但是共同的目标便是梅布莱恩王国的复兴。
而万一中的万一，梅布莱恩王国真的有被重建的那一天，这个王国也是需要国王与王室的。
被老宰相扶持起的现今的阿斯特王室，自然是完全不受旧贵族们的待见，明里暗里都将其称为“虚假”的王室。
所以，届时复国后能成为梅布莱恩王室的，就只有旧王都查理亲王的一脉。
而所谓的复国，八字还没一撇的现阶段，自然是没到瓜分胜利果实，争夺权力利益的阶段的。所以，真王教会与查理亲王，一直都是天然的盟友，保持着无比良好的关系。
即使，查理亲王做出过一些，让真王教会格外愤怒的出格举动。这份盟友的关联也始终没有被打破。
毕竟，真王教会也没得选，最多只能从查理亲王的继承人那里做些手脚什么的。
于是，被王室包围封锁，真王教会的成员们就算闻到了不对的风向，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维迪奥，你是对的！”
之前还才痛斥着一切的贾克斯，突然出声说道，
“我们需要有自己的神明，需要独有的信仰！有了这些...我们的力量才不会被小视，我们的据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的被攻破！”
贾克斯咬牙切齿的说着。
比起冒险公会、光明教会、万物教会等组织，真王教会在领域方面的守备是很薄弱的。甚至，赶不上如坎普雷特之类的大贵族的家族领地。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真王教会的人员太过斑驳，找不出什么信仰上的共通性。
所以，在被光明教会否定之后，他们一直便拿不出一件只让他们的全体成员受益，并让进袭的敌人束手束脚的领域型圣物。
而一旁的维迪奥面色没有变化，但是一瞬之间闪过轻蔑的眼神，却代表着他一点都不认同贾克斯的话语。
真王教会今日会被袭击，根本就不是有没有领域存在与否的问题。并且，他也不认为真王教会轻易的便会“陷落”。
哪怕，他们的偷袭确实引发了混乱，从外侧的炮击也杀伤力十足。
因为，王室以及贤者秘仪会显然是带着歼灭的目的前来的。
而面对必死的情况，那些旧贵族们自然是会能用什么办法便用什么办法。
旧贵族们的底蕴，是不容小觑的。
即便由于各自作战的缘故，战局的结果定然是王室的胜利。但是王室，同样也需要付出大量伤亡的惨重代价。
换而言之，无论从何层面之上，这场王室针对真王教会发起的战争，也本应是不该出现的。
“看来那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维迪奥不由得轻声叹息。
而依旧在嘟嘟囔囔的痛斥着王室“卑鄙”的贾克斯，显然也没有听到维迪奥的这声感叹。
此时此时，维迪奥已然对贾克斯颇为的厌烦了。
在这位贵族少爷的心目之中，即使真王教会与王室发生了战争，也不应该是这种形式。
首先，要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
其次，主将要对着彼此双方都喊出话语，表明自己的思想与报复。
接着，便是双方首席骑士之间的一对一对决。并且，由胜者一方的骑士队发起突袭，败者摆出防御的姿态。
最终，最低阶的随从或是跟在骑士大人们开拓的道路上前去英勇杀敌，便是护着自家的骑士大人们撤退。
就算在战场上被捕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是会遭到贵宾般的待遇，直到家族送来赎金...
时至至今，贾克斯也仍然是什么都不懂。
而维迪奥则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像贾克斯这样的人们聚集起来，居然真的在幻想着终有一天，可以复兴梅布莱恩王国。
感慨间，快速的踏着脚步的两人，已经来到了紧急通道的最深处。
直到这时，贾克斯才突然发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他只是无脑的跟在了维迪奥的身后所以没有察觉，这条紧急通道，是曾经一度废弃的...也就是并不能连接到外部，只是一条死路的通道。
看着维迪奥打开最深处的门，贾克斯没有再盲目的一同跟着进入，而是驻足在了外侧。
或许是暂时远离了战场，肆意的倾吐情绪之后，脑子变得清醒了许多的缘故。回忆着这些天的种种，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了贾克斯的脑中。
“维迪奥...说起来，为什么你全程都没有丝毫的愤怒...悔恨？也没有慌张...只是像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事情一般，直接就来到了这种平时绝对不会用到的地方...”
贾克斯颤声问道。
而片刻之后，半遮掩的深处大门之中，徐徐传来了维迪奥的声音。
“有所预料？也不完全是那样。有位先生，就像是在预言一般，向我提及了可能在这几天发生的这件事情。虽然那位先生的身份以及话语都很有说服力，但是太过于荒诞，所以我只相信了一半。而我也曾经，试着对教会中的人做出提醒，但显然他们连一半都没有信...”
“你没有！”
贾克斯突然尖着嗓子咆哮道，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在看到王室包围了领地之后，你应该就是完全的确信！但是，这几天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
面对维迪奥的沉默，贾克斯后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面上。
他想起了，维迪奥到底是怎么加入到真王教会之中的。
“原来如此...你、你又要做同样的事情！你又要借助别人的力量，一把火烧死所有会妨碍你的人！”
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一切一般，彻底恍然大悟的贾克斯接着吼道，
“前段时间，你刻意派遣去‘港口都市’的人...不止那些！那些天你可以调走的守备力量，他们...他们都是你的人！只有你的人能活下来，其他的人...其他的人！”
“你错了，贾克斯。我并没有做得那么明显。因为，做的太明显的话，总会有聪明人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更何况，如你所说，我还有‘前科’在。”
半遮掩的门之中，维迪奥的声音很是平静，
“而且，我也没有必要那么去做。因为无论我派出去的人，之前是否认可我这位主祭。今天之后，他们也都是会认可的。更何况，他们不认可也没有关系。因为只要掌握着‘大势’，我这位主祭哪怕只剩一人，也会有人快速的聚集到我的周边，为我卖命。”
维迪奥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调走一些人，主要还是怕有些人失手，未能将我面前的障碍摧毁殆尽，而是留下一部分...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我显然是多虑了一些。”
“你...你...”
自己内心的想法得到确认之后，贾克斯只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就连从门扉后方传来的声音，也不再像是挚友的声音，而是恶魔的低语。
贾克斯感到了危险，比处在战乱的宴会厅之中更加恐怖的危险。
但他还没有做出回应，陡然从门扉后方刺出的攻击，彻底贯穿了他的腹部。
失去气力逐渐跪倒在地面上的贾克斯，看到了攻击自己的，是坎普雷特家族交易给真王教会的量产型黑白魔女。
维迪奥在紧急通道的尽头藏起的事物，便是这名人造魔女。
贾克斯不知道维迪奥藏起人造魔女具体是想做些什么，也无暇去思考，因为他的生命伴随着意识正在远去。
“抱歉，贾克斯。就如之前所说，我是有‘前科’的。所以，为了不引起怀疑，我还需要一些决定性的证明，来证明我是这场令人悲痛的惨剧的纯粹的受害者。而这些证明里，自然是包含着身为我‘挚友’的你。”
“.........”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对你产生过一丝的好感。但你确实是我真正且唯一的‘挚友’。毕竟，你会为我带来我想要的事物。”
逐渐被热气所吞噬的紧急通道之中。
远处传来的凄厉的惨叫之声，仿佛与维迪奥的追悼合在一处。
而贾克斯的尸体中蔓延出的血泊发出的血腥气，也逐渐与遍布整座宅邸的猩红混为了一体。
...
...
黎明之刻。
旧王都城外小村庄里的安全屋中。
通过黑白魔女“黑”部分的能力，逃离了真王教会据点的维迪奥，透过细小的窗户遥望着旧王都的某个区域，根本无从遮掩的冲天黑烟与火光，徐徐的从怀中掏出了纸与笔。
将纸张摊在桌上，刚在笔上沾上墨水的维迪奥，稍微想了想之后便将笔收了起来。
他平静的咬破自己的手指，优雅的用自己的鲜血，在纸张上书写了两封书信。
与他淡然的姿态不同，书信中的笔迹，充斥着愤怒与癫狂。
书写完毕，维迪奥将两封书信折起。
瞬时间，两封书信变成了两只蝴蝶状的幻兽，不多时便在现世之中彻底隐去了身影。
“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坎普雷特阁下。”
随着维迪奥轻盈的声音落下，小屋之中响起的同样轻盈的，窃笑之声。

第二百九十五章，“第四幕”
降临仪式之日前夜。
王室城堡之中，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一日，恰好是乔治王子的诞生日。宴会，也是由庆祝的目的而举办的。
自从被带到旧王都之后，夏洛尔王女，乔治王子以及伊丽莎白王女姐弟妹三人，实际上一直都处于颇为微妙的状况之中。
由于她们三人，并没有旧王室特征的灿烂的金发，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将她们视为真正的王室成员。
而又因为她们也舍去了阿斯特这个姓氏，所以她们也注定无法再回归阿斯特王室。
也正是出于这种两面都不怎么讨好的处境里，寄人篱下、患难与共的姐弟妹三人，才有着王室之中本应不存在的，真挚无比的兄弟姐妹之情。
...
至少，外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乎，这一天的宴会，夏洛尔王女才能越过查理亲王这位旧王都王宫的主人，借用这片场地，以宴会举办者的身份，宴请旧王都之中诸多上流人士。
这样的宴会，无疑“那种”味道会很浓郁。参与者大抵也没有真心为一名半大的少年庆生的打算。
不过，与往日里的类似宴会不同。参加宴会的贵族、大臣等人，这一天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拓展、维系人脉，达成交易等等。而是，交头接耳的不停谈论着其他的事情。
查理亲王与王室，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大臣们，又在做些什么？
突然消失的坎普雷特城堡，以及被封锁的真王教会的领地...
这短短的数天里，这座城市里，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为什么，要隐瞒、管控相关的信息？
不如说，这么大的事件，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住？
现在已经是谣言与传闻漫天飞了，不做出适当的应对，等真的消息曝出来的时候，不怕引发一场滔天的巨浪吗？
固然，几天甚至十几天的话，那些信息可以通过强硬手段进行遮盖。
但之后又要怎么办？几天之后，日子就不打算过了吗？
宴会厅之中的众人满腹的疑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到底能不能去大肆探讨。所以也就只能以窃窃私语的音量，让整个宴会场像是进满了蚊子一般，嗡嗡之声不绝。
在与宾客有一些距离的王室的坐席之处，夏洛尔端庄的坐在摆在了些微高处的椅子之上，俯视着宴会场地之中的光景。
“一年只有一次，简直就像是限定活动一样呢。”
夏洛尔一如既往的自言自语着。
不过以往，她只会在只有亲近之人在场，或者些许近侍在的时候，才会进行这般旁若无人的行径。
但这些天来，她介意的事物，显然越来越少了。
随着宴会场地的外部，钟楼的钟声悠悠的传来，宴会到了正式开始的时间。
就在夏洛尔站起身，准备作为举办者，进行些简单的开场演讲的时候。
突然间，一名宴会的宾客，走到了勉强不会被夏洛尔的近侍所拦下的位置，
“第七王女殿下！”
出身自一个侯爵家族的年轻人，大声的喝道。
他的行径，显然完全不符合贵族的礼仪。
而这等明显失礼的行为，对象又是一名王女，还被宴会场中大量的参与者目击。
哪怕这名年轻人能从嘴中说出花来，等待他的最好结果，也是被贵族圈彻底排斥。
但这名年轻人，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正在堵死自己的未来道路一般，继续大声的质问道，
“请问右大臣波尔德曼大人，为什么没有出席这一次的宴会！波尔德曼大人去了哪里！”
年轻人的吼声，确实点起了场中一些参与者的疑惑。但更多的人，则是感到了古怪。
右大臣不来参加宴会，不是该去问他本人？问王女做什么？
而在年轻人呼喊的途中，他就已经被夏洛尔的近侍所架了起来。
然后，又是一个声音从宴会场地之中响起。
“右大臣为什么会同意王都守卫，协助王室的近卫去围攻真王教会？”
又是一个声音，从不同的地方传来，
“右大臣已经有几日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了。所以我们这几天看到的右大臣，真的是他本人吗？”
...
“据传王室拥有可以幻化成他人的圣物。”
...
“王室正在钩织巨大的阴谋！”
...
“坎普雷特家族和真王教会在旧王都的势力，已经在王室的围攻之下彻底覆灭了！”
...
“我有一名相识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幸存者，他...”
...
简直就是片刻之间，各种声讨与质疑还有爆料的声音，从宽阔的宴会场地的各个角落同时泛起。
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之下，夏洛尔只是用略感兴趣的神情看着面前的一切，最终发出了一声不以为意的嗤笑之声。
...
...
夜深时分。
以查理亲王的身份，摩根女公爵终于处理完了这一天的政务。
回到自己的住处，临时的换上女式的晚礼服，也顾不及打磨细节部分。在负责礼仪的女官絮叨不停的唠叨之中，摩根女公爵夺门而出，也不计较自己的形象，只是焦急的赶往宴会会场。
等到她姗姗来迟的来到宴会会场的门前，姑且理了理自己那灿烂的金色长发之后，她将手放在了宴会会场的双扇大门之上。
也正是这个时候，摩根感觉到了不对劲。
宴会会场的状况，有些诡异。
首先，其中不要说是乐声，连人交谈的声音都没有，完全是一片死寂。
其次，会场的门口，怎么连名护卫都没有？
正常情况下，哪里轮得到宴会的宾客，亲自去推场地的大门？
最后，摩根闻到了从大门狭小的缝隙之中传来的，古怪无比的气味。
寂静的王宫之中，遥遥传来的是这个夜晚最后的一次钟鸣。
内心之中转过无数思绪，但果然还是觉得王宫之内，不至于发生什么超乎想象事情的摩根，还是将门用力的推了开来。
夺目的灯光，瞬间的照亮了整座宴会场地。
而宴会场地此时的主色调，是猩红。
就宛如有一群嗜血的野兽刚刚袭击过这场宴会一般，到处都能看见横七竖八的尸体与残躯，而墙壁、地面甚至高耸的天花板上，都沾染着像是用力泼洒上去的大片血迹。
在开门的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强烈腥臭味逼得倒退了一步之后。第二时间，摩根哪怕只是看清楚了宴会场地里一部分的光景，大脑也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如同本能般的倒退几步之后，摩根跌坐在了地面上。
在摩根跌坐的同时，之前大概是沾在宴会场地大门内侧的，无法分辨出具体的器官，“噗”的掉落，粘在了地上。
而这样的一幕，更是刺激得摩根彻底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啊...啊...”
像是有什么事物卡住了嗓子一般，机械的发出了几下艰难的声响之后。
终于，凄厉的惨叫之声从摩根的口中迸发了出来。
...
“晚上好，摩根。你终于来了。”
将摩根，从淹没了她的恐惧之中救出的，是她最为熟悉的，夏洛尔的声音。
夏洛尔从宴会场地较深的位置，缓缓的走来。
而摩根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手脚并用的凑过去抱住了夏洛尔。
“夏洛尔，这...这到底...到底是...”
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的摩根，像是根本意识不到，这样的情景之中只有夏洛尔一人在，代表着什么。也没有发觉，夏洛尔的晚礼服上沾着的鲜血，也已经蹭到了她的面庞之上。
她只是在凑近夏洛尔的过程之中，看到了周围一些熟悉之人的残破的尸体，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晚礼服的碎片浸透着血迹散落在地面的四处。
只能意识到相识之人大量死去的摩根，悲痛与恐惧叠加，然后在夏洛尔带来的安心感之下，干脆的痛哭了起来。
“现在想来，总觉得有人为我挖了一个陷阱。但究竟是谁做的呢...”
“你、你在说什么...”
“又是那些老家伙，为了争夺权力等目的，想要让我失势，才对我发难的吗？”
“夏洛尔！”
看着依旧像往日般，轻飘飘的自说自话的夏洛尔，摩根内心激动的情绪转变为了怒火。
“怎么了？我不是在回答你吗，亲爱的摩根。这些人，想要成为我的障碍。而我则是觉得，我的世界里并不需要他们...”
“你...”
这一刻，摩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惨案谁才是始作俑者。
“之前或许还要倚仗一下这些人。但成为魔女之后，这些表侧的力量，有与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夏洛尔的话语之间，全身就像是身处于寒冰之中的摩根，正在用双手支撑着地面，试图远离，
“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摩根。”
“我...？”
“嗯，是这样的。我明天要举行的祈祷仪式，是一场规模很是宏大的仪式。所以，即使用了之前储存的血液，以及帕拉度那催化剂般的血液，还是远远不够...储存的血液，终究还是比不上新鲜的鲜血的。而且，比起特殊血液，灵魂也才是更好的催化剂。”
夏洛尔摇了摇头，
“所以，我想呢，这些贵族与大臣们，以往应该多多少少与拥有王室血脉的人进行过联姻，血液中多少有王室血脉的力量...”
“就因为这种原因？”
“这是很重要的原因，摩根。”
夏洛尔语重心长的说道，
“与你相遇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将你作为仪式的祭品...但是，查理亲王早就逝去。其他拥有纯净阿斯特血脉的成员，短时间内无法被带回旧王都的现在，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只能牺牲掉你。”
“你、真的是为了我...”
摩根之前已经完全失去色彩的眼中，泛起了一丝病态般的明亮。
而等待摩根的，则是一道一闪即逝的锐光。
“当然是真的，摩根。所以，现在只是一场噩梦，只是暂时的休眠而已。”
夏洛尔低下头，以柔和的目光看着摩根的鲜血渗入地面之后，仪式阵散发起微弱的光芒。
夏洛尔确实没有欺骗摩根。
只是没有说明一件事情。
那便是，即使加上了宴会会场的所有人作为祭品，其阿斯特血脉的力量，也依旧不足以支撑降临仪式。
摩根这个祭品，始终不可或缺。
“这是一个可以不断重来，也可以死而复生的世界。”
夏洛尔的声音回荡在已然只剩她独自一人的宴会场地之中，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很快你就可以从微眠中醒来的，摩根。”
...
...
夜深时分。
已然清理了一番的王宫宴会场之中，巨型的仪式阵散发着妖异的红色光芒。
站在仪式阵的正中心，夏洛尔微微挪动目光，看着屹立在仪式阵边缘的，两个如同巨大十字架般的事物。
木制的十字架上，一个绑着来自格林沃特城的欺诈师帕拉度，另一个则是绑着女公爵摩根。
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的两人，只有身上的血液正在不断的涌入为仪式阵补充能量的血池之中。
...
《魔女在悲鸣》之中通称“王国复兴线”的“虚影魔人”线，其男女主角与相关的大量重要角色，全部消逝在了登场之前。
与面对艾格伊德那充满着强制力的命运，感到无力与无奈的里贝尔不同。
夏洛尔，彻底的粉碎了命运的脉络。
...
...
降临仪式的当日。
清晨的时分，王室的近卫，大量的活跃在旧王都的各个角落。
距离王宫近的住民，王室近卫会驱使他们，前往王宫之前的广场。
而来不及前往的住民们，则是可以通过王室近卫们拿着的新式魔导具，聆听由“查理亲王”进行的演讲。
“我们这座历史悠久，象征着千年王国梅布莱恩全部荣耀的阿斯卡特城，现在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伴随着查理亲王慷慨激昂的声音，在整个旧王都之中传响。
魔女降临仪式，正式开始。
...
...
同一时刻，坎普雷特城堡的遗址。
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的驶向阿斯卡特城。

第二百九十六章，“终幕”（一）
清晨时分，王宫前方的大广场，又或者说旧王都全域之中，都在回荡着查理亲王演讲的声音。
大量的旧王都住民，聚集在大广场之中，看到的并不是站在王宫高楼之上的查理亲王，而是像影像一般的事物。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查理亲王，将他威严的神情连带着王座周边的情景一同，以投影的方式映在了广场之中提前设置好的巨大白布之上。
影像本身虽然没有声音，但是配合着传递声音的魔导器，成功的营造出了查理亲王宛如身在此处般的光景。
如果是看惯了这种投影的人，或许会认为查理亲王亲自现身，更有诚意与亲近感。
但是对于，第一次看到如此光景的旧王都住民们来说，投影带给他们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虽然，影像难免有些模糊，色彩也偏离着现实。
可只是看到查理亲王那巨大化的身影，被深深震撼的旧王都的住民们，就难以抑制的产生一股折服之感。
查理亲王，激动的讲述着这段时间里，旧王都之中“发生的一切”。
在他的描述里，真王教会这个组织对于权力的欲望，终于膨胀得超越了理性。然后，做出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行径。
他们不仅肆意的进行着与魔女以及幻兽相关的研究，还组建起地下研究所，从王国各地诱拐孩童做着实验。并且，为了筹集资金，踏足了所有的犯罪领域。
而仅仅是如此真王教会还并远远未觉得满足，为了吞并袭击了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伯爵家族。甚至，丧心病狂的袭击了王宫，只为了拘束查理亲王，将他作为傀儡操控整座阿斯卡特城。
至于王室，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绝对不会妥协于真王教会这等势力，呼吁旧王都的民众们一起共同抗击那恶魔一般的组织。
夹杂了一些事实与证据的查理亲王的话语，充满着煽动性。
并且，他显然知道与新梅王国其他区域不同，旧王都的人们对于复国势力并不会讳莫如深。所以，他并没有着重强调真王教会的“大逆不道”，而是愤怒的表达着真王教会对于王室、对于阿斯卡特城以及对于整座城市的住民所带来的危害。
对于查理亲王的这些话语，质疑或者干脆不相信的人，自然是有的。
但更多的人，选择盲从于查理亲王至今以来建立起的威望，群情激愤的怒吼着“将真王教会赶出去”等等的话语。
而就在查理亲王的演讲，即将大获成功的时候，异变陡然出现。
先是旧王都的上空，大量的乌云徐徐聚集。接着，等到乌云彻底笼罩在庞大的王宫建筑上空之后，人们可以看到的乌云的底部，竟然开始泛起了道道的波纹。
乌云的底部，像是突然化为了一片湖泊，而湖泊之中则是缓缓的出现了一些来自过去的倒影。
王都的住民们，起先都未能理解，天空之上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但是，渐渐理解了天空湖面中倒影着的光景，他们或是发出惊呼或者睁圆双目或是捂住嘴，又或是做着更加激烈的反应。
因为，倒影之中呈现的画面，太过于恐怖与惊悚。
住民们，看到了由摩根公爵，自由的变幻成查理亲王的画面。
住民们，看到了夏洛尔杀死右大臣之后，变幻成右大臣的画面。
住民们，甚至看到了前一日的晚宴之中，夏洛尔就像是在屠宰牲畜一般，大肆的屠戮着宴会的所有参与者的情景。
一具具尸体的倒下，像是在用重锤，将恐惧一下一下砸入王都住民们的内心之中。
...
...
“原来如此。”
王宫中的仪式场里，夏洛尔变回了自己原本的姿态。
她并不在意，失魂落魄的跪倒在王宫外的广场之中，不敢相信的望着天空中的光景的王室近卫们，完全忘记了关闭对她的投影。也不在意，由“查理亲王”变换为的她，会证实那些倒影中的光景全部都是真实。
实际上，事到如今，有着旧王都内近乎所有拥有王室血脉的人作为祭品，夏洛尔的仪式并不需要来自住民们的力量。
即便如此，她之所以还是进行了那番煽动性极强的演讲，就是在仪式正式开始前，引出昨日的宴会之上，以及现在正在针对她的神秘势力。
即使仪式的筹备已然完美，但是途中被丨干扰，还是有可能发生意外的。
而现今，看到随着越来越多的民众，因为天空的光景陷入到恐惧。
随之而来的是，夏洛尔通过一件探知类的王室圣物的视野，看到了一道光柱出现在旧王都城郊的位置。
她立即便明白了，针对她之人的大致目的。
不外乎，就是想从她这里分一杯羹，想要趁着她的仪式撬动纯净魔女之力，对方也想通过其他的仪式造就魔女罢了。
只不过，夏洛尔早已视为囊中之物的力量，可没有那么好拿。现在被拿走的部分，她定然会叫对方全数吐出来。
确认了自己的仪式不会受到干扰的夏洛尔，开始了漫长的咏唱。而伴随着她的嘴唇翕动，从天而降的无形之力，瞬时间将王宫的大片建筑泯灭为了废墟。
如果说，城外的仪式光柱只有手指粗，夏洛尔的光柱便有手臂般粗壮。
而就在夏洛尔的仪式开始的瞬间，她却突然又看到，从两处截然不同的地点，再次出现了仪式光柱。
...
...
坎普雷特城堡遗址。
在仪式场的周边，塔娅无言的看着她的大前辈塞巴斯，正跪在地上看着城堡的惨状痛哭流涕。
“老爷——夫人——少爷的城、城堡毁成这副样子，到底要怎么才能修复如初啊啊啊啊啊啊——”
良久，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周围的家族成员们，传来的仿佛在看弱智般的目光，塔娅只得无奈的去劝解起了塞巴斯。
劝了一阵，好不容易劝的塞巴斯站起了身，塔娅叹着气问了一句，
“前辈，当初艾格伊德先生摧毁城堡的时候，你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为什么现在...”
面对塔娅的提问，塞巴斯先是用着手帕“嗤”的擤了一阵鼻子，才稍微恢复往常的绅士姿态，出声解释道，
“呃，首先应该是当时我就在城堡之内，没有直接目击那令人痛心的场景。”
塞巴斯顿了顿，
“还有就是，那时的这座城堡，并不能算是属于少爷。而现在...”
塞巴斯轻舒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却更多的是担忧。
像是在驱散内心的忧虑一般，塞巴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旁。
与只是远远的站在仪式场极外围的坎普雷特家族的成员不同，大量形形色丨色的幻兽，此时正簇拥在仪式场的周边。
正值，爱丽丝快步的跑到了塞巴斯的身旁，然后顺势的藏在了塞巴斯的身后，带着警惕的神情只探出了一个头。
“塞巴斯，那家伙好讨厌！”
爱丽丝出声抱怨道。
而爱丽丝的话语之间，又飞来了一个半虚幻的身影。
这个身影藏到了塔娅的身后，然后也学着爱丽丝，只探出一个头。
“那家伙好讨厌！”
与爱丽丝一起互相指着对方，说出同样话语的人，正是夜莺。
“夜莺小姐，你这是在...”
看着爱丽丝与夜莺，由心的发出和蔼慈祥神色的塞巴斯，柔声问道。
“镜子，镜子！”
夜莺回答道。
自从发觉自己除了那身简洁到了极致，甚至有些像是睡衣的连衣裙外，其他部分与爱丽丝至少有九成的相似之后，夜莺便开始时常飘到爱丽丝的正对面，玩现在的镜子游戏。
“不许学我！”
爱丽丝恼火的说道。
“不许学我！”
夜莺看起来也很恼火。
“啊——！”
“啊——！”
爱丽丝跺脚，夜莺也跟着跺脚。
最后，爱丽丝被烦到抱头抓狂。而夜莺这次终于没有再去模仿，只是看着爱丽丝滑稽的样子，露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夜莺小姐，你还真是...”
塞巴斯的话语说到一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感叹。
贬义类的词语，自然是不恰当的。毕竟，这看起来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小矛盾，或者说连矛盾都称不上。
但褒义类的词语的话，也不合适。毕竟，即使再无伤大雅，夜莺也确实是在恶作剧。
那如果只是说句，“童真不减”，塞巴斯也还是觉得怪怪的。
因为，即使外形如此，夜莺的年龄早就已然不是孩童。并且，在幻兽母神还在沉睡的现在，夜莺无疑是这片幻兽巢穴里，所有幻兽的统领者...
可如果不将夜莺当做孩子看待，她的举动也着实一直充斥着孩子气。
怀揣着内心的纠结，塞巴斯姑且为爱丽丝和夜莺调解了一番之后。一边的手牵着一个，将她们带回了仪式场之中。
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塞巴斯看着从之前起便陷入了沉默的塔娅。
在夜莺接触塔娅时，塔娅明显的表现出了一份不自在。而这份不自在，与其说是塔娅讨厌夜莺，不如说是因为她心怀愧疚等情绪，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对方。
“没有必要苛责自己，塔娅。你只是在‘幻兽’与‘人’之间，选择了‘人’而已。”
“而且，有少爷在，这些争端也已经不会再有了...”
塞巴斯望着塔娅说道，然后转向仪式场的方向。
看着被幻兽们所环绕，自然而然的融入在其中的爱丽丝，塞巴斯的面庞上泛起了希冀的神情。
在坎普雷特家族，年迈的老管家的注视之下，坎普雷特城堡遗址的仪式，正式开始。
...
...
近乎同一时刻。
真王教会的原领地之中。
几个身着着兜帽的鬼鬼祟祟的身影，进入到了之前被王室近卫重兵把守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混进来了。”
一个微微发福的鬼祟身影出声说道，而被她搭话的另一个娇小的鬼祟身影，则是微微低下了头。
...
你是哪位？
娇小的鬼祟身影，又或者说依文娜，很想这样的问一句。
她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那个发福的鬼祟身影。
她知道，对方名为费洛。是四角学会的教授。并且，她还作为无名餐厅的员工，在餐厅里工作过几天。
但...
依文娜还是想问“你是哪位？”
她和这位四角学会的教授，是真的一点都不熟。
“这些卫兵的职责，只是让平民无法靠近而已。更何况，天空之中上演着那样的光景，且王女的仪式已经正式开始。所以，无论是对卫兵的束缚力还是卫兵们本身的意志力，都已然大幅度减弱。自然无法，阻止稍微用了些特殊手段的我们。”
四人的队列之中，位处前列的两个鬼祟身影之一，如此的回答道。
你又是哪位？
依文娜的心中，浮现起的果然还是这句话。
她当然还是知道，说话的这位便是真王教会的代理主祭，她的好友斯佩西的兄长，维迪奥。
但...
嗯，依旧不熟。不如说，第一次见。
“坎、坎普雷特到底在哪里！我...我可是按照你们的要求，什么慌都撒了！快，快让坎普雷特出来告诉我，‘空白一百年’里，大城的生活环境、习俗到底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个鬼祟身影，突然暴起，对着维迪奥大声吼道。
而就在维迪奥露出为难神情的时候，费洛教授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串五颜六色的项链。
“哈古教授，你觉得这个项链里，哪个颜色的宝石最好看？”
“！”
被称为哈古教授的高瘦中年人，拿着费洛教授递过来的项链，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接着，哈古教授便死盯着项链，乖乖的跟着队列开始了前行，再也没有突然发病。
至于一直默默的看着的依文娜。
你又...
这部分省略。
总之，依文娜知道哈古教授也是四角学会的教授，然后依旧不熟。
...
走在队列的最后方，依文娜难以察觉的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怨言。
不如说，还有些高兴。
因为，里贝尔没有忘记她，她也终于可以帮上里贝尔。并且里贝尔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还邀请了四角学会的两名教授作为她的护卫。
再加上真王教会的代理主祭，这个阵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只是...只是...
依文娜小姐，果然还是有些怕生。

第二百九十七章，“终幕”（二）
旧王都城内。
王家大剧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娇小的身影，扔兜帽，摆姿势，捡兜帽一气呵成。然后，开始勾画起了传送魔法阵。
不多时，两张传送魔法阵同时亮起，
从中徐徐的出现了多个身影。
从规模稍微小一些的传送魔法阵之中，走出的是在坎普雷特城堡周边待机的三人。
梅璐艾塔，约翰以及女仆长法安。
而从另一个规模巨大的传送魔法阵中，走出的则是四角学会的大批成员。
他们搬运着沉重的最新式夜莺琴，也搬运着一个盖着丝布的雕塑状事物。
等到几件大型道具被搬出之后，传送阵里飞出来的是一只手掌大小的深黄色幼鸟。
真的就像是幼年的小鸡的黄鸟，拼命的扑腾着手指大小的小翅膀，飞向了梅璐艾塔的方向。
梅璐艾塔看见小黄鸟之后，也露出了很是欣喜的神色，稍微提起裙摆一路小跑了过去。
眼见，一副感人的重逢场景要出现。下一刻，梅璐艾塔张开的双臂却抱了个空，然后小黄鸟顺势的落在了梅璐艾塔的头顶。
只能说，从大小方面，一人一鸟是无法抱在一起的。
“姐姐！”
梅璐艾塔带着开心的笑容，稍微仰起着头呼唤道。
“有几天不见了，梅璐艾塔。”
从小黄鸟的嘴中发出的，是与其清脆的声音并不相符的沉稳口吻，
“这几天，有没有给里贝尔添麻烦？”
“哪有！姐姐也是，说的我好像总在给别人添麻烦一样！”
梅璐艾塔有些不满的说道。
听着梅璐艾塔的抱怨，梅丽安张合了几下鸟喙，没有出声吐槽。
也不知道是谁，刚跑到旧王都就险些被抓走。若不是里贝尔事先做好了布置，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随即，梅丽安又叹了口气。
因为，她也好不到哪去。
被组织的阴影压到喘不过气，险些自暴自弃什么的...
若不是幸运的遇到了艾格伊德，并且里贝尔及时的接管了事件。
梅丽安都想象不到，她们姐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以往，第一次从坎普雷特的宅邸脱逃之时，梅丽安固然有对里贝尔的感激，也震撼于对方为她们姐妹做出的牺牲。
但是，这些情感，其实也是建立在一种“理所应当”之上的。
特别是梅丽安意识到，从小与她一起成长的里贝尔，对她而言早就是超过了血亲的，世间最为亲密的存在之后。
可来到旧王都之后，梅丽安的所有感官又全部发生了改变。
因为，里贝尔并没有和她一起成长的那些记忆。对方帮助她们，完全只是出于纯粹的善意。
而正是有鲜明的对比，梅丽安才会格外的感慨。
若是没有名为“天谴教会”的组织的浸染，原来里贝尔的本性，是那般的善良。
与是否有着青梅竹马的记忆无关。
来到旧王都之后，即使有段时间一直陪伴在里贝尔的身旁，梅丽安也总是保持出一些距离，就是因为这种近似于自惭形秽的感觉。
另一方面，梅丽安也有些羡慕，自己那位思维方式无比简单，有时甚至都显得没心没肺的妹妹。
“莫兰教授，真的很厉害呢...”
看着四角学会的成员，依旧在不断的从传送阵之中鱼贯而出，梅璐艾塔轻声的感慨道。
自从旧王都范围内的降临仪式开始之后，城内的神秘侧力量便出现了紊乱的状况。
这种紊乱，倒也不是说如同领域一般，会让城内的所有人无法发挥神明或者魔女的力量。而是，这些力量变得时有时无不说，还颇为的不可控。
“如果我也有着莫兰教授一般的力量，就不用担心因为姐姐变得彻底没用，所以我们会被赶超过去吧...”
“你在说些什么...”
梅丽安有些无语的听着妹妹的嘀咕。大致的猜测，是这几天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梅璐艾塔与那位一直和她不怎么对付的女仆小姐，又进行了一番深刻的“交流”什么的。
说起来，那些女仆虽然身份较为特殊，但是真的完全没有在工作呢...
所以，和她们比起来，梅丽安都称得上是女仆的典范了。
“不过，学会的力量，在这种时刻确实是格外的好用。”
梅丽安感慨道。
正是因为，梅丽安曾经是天谴教会的一员。所以才知道，四角学会这等与白之魔女议会对等的存在，即使再没落也绝对不能小视。
但又正是因为梅丽安，这段期间一直在四角学会之中。才格外的感受到了，四角学会的氛围与天谴教会整体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除开作风方面的问题，四角学会普遍使用着的纯粹魔法，也彰显着他们的特殊之处。
如果放在几百年前，魔法或许还颇为盛行。
但现今，纯粹魔法无疑是等同于“落伍”的。
首先，大陆之上随处可见各色各样的教会，也就是可以得到五花八门的神明之力与祝福。
这些力量，来得远比纯粹魔法要简单，各方各面有着碾压级的优势不说，有些神明之力就干脆能赐予他人名为“魔法”的技能。只要拿着魔石，就能使用花里胡哨的各类魔法。
其次，魔导相关的迅速发展，也让底层的魔法使们干脆的失业了。
换做过往，一名普普通通的魔法使可能经过长年累月的习得，付出大量的代价之后，才勉勉强强的能获得甩出一个火球之类的力量。
但现在，随便在魔导戒指上一搓，连吟唱都不用，想要什么低阶魔法就有什么低阶魔法。
并且，世间之中，真正拥有魔法才能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所以，四角学会现今的没落，真的是包含了太多的元素。
不如说，在神明休眠，主教失踪，被时代淘汰，整体氛围懒散的情况下，四角学会还能存续已然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但有时，在特殊的环境之中，只有平日里身处边缘的特殊之人，才能大放异彩。
...
...
不久之后。
王家大剧场，宽敞的屋顶之上。
随着夜莺琴被配备，盖着布的“雕像”被陈列，一切的事前准备已然完成。
“说起来，莫兰教授去了哪里？”
直到现在，梅璐艾塔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往日里，开完传送阵总是要背对着传送阵摆一段时间姿势的单马尾少女教授，这一天则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而就像是回应梅璐艾塔的提问一般，突然间一阵“咣咣”的钟声，从不远处的塔楼响了起来。
王家大剧场，是连接着一个大型的钟塔的。
但是，这座钟塔很是古老。于是，伴随着一座又一座新式的、更具有意义的钟塔在旧王都出现，大剧场的钟楼就遭到了放置。
已然布满的青苔的大剧场钟塔，现在基本已经是景观一类的存在。
钟塔中的大钟，也被传早就已经损坏。
可就是这样的钟塔顶部，莫兰教授正环抱着比她的身体还要粗壮许多的撞木，一边撞响着老式的大钟，一边开心、兴奋的大笑。
她早就想撞一下，这个没人敢动的大钟了！
遥遥的看着玩得正开心的莫兰教授，大剧场屋顶之上的梅璐艾塔与约翰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总之，既然莫兰已经吸引到了一定程度的瞩目。
那么，就开始吧...
...
...
王家大剧场周边。
此时四处都弥漫着慌乱与恐惧的气息。
之前，天空上的湖倒映的一幕幕，实在是深深的震撼且伤害了旧王都住民们的心灵。
他们已然不知道该去信任谁，该去拥护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了。
而这样惨然一片的氛围之中，突兀的响起的，是格外清亮的撞钟的声音。
没有到响钟鸣的时间，但是钟塔在响。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到底还要发生些什么？
变得脆弱、歇斯底里甚至绝望的旧王都的住民们，望着王家大剧场的方向。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魔法阵笼罩在王家大剧场的上空。
接着，众人听到了。
那轻盈、缓和，仿佛在抚平他人内心一般，夜莺琴的乐声。
随着温柔的旋律飘荡，有些住民认出了对旋律的似曾相识，来自何处。
“圣歌”！
就在不久的最后的公演之日，由昙花一现般的无名乐团中的首席演唱家，“白”所演唱的圣歌！
哪怕是没有去观看那一天公演的人们，对于“白”的印象也不可谓不深。
因为，直到今天，“春日”还环绕着王家大剧场。
在撞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有人已经挪步赶向王家大剧场。而夜莺琴的声音响起时，更多的人略有盲目的被吸引至大剧场所在之处。
而在已然聚集了一些的旧王都住民们的注视之下，只是一次登场便隐隐成为传说的演唱家，踏上了堆砌在大剧场屋顶的舞台之上。
拥有美丽的金发的少女，身着着圣洁、华丽却不失高贵的白色为主体的盛装。
她的周身环绕着宛如神明的代言者般的皎洁光晕。
...
“我这次，也能做到吗...”
“圣歌”的前奏即将结束，已然登上了舞台的梅璐艾塔，也依旧带着不安轻声的呢喃。
一直以来，梅璐艾塔都没有觉得，上一次圣歌的成功演唱，她有着最大的功劳。
而现在，在没有里贝尔在旁，也没有突然出现的夜莺帮助的前提之下...
“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你是被选中的人。”
梅丽安在梅璐艾塔的耳旁鼓劲道。
而梅璐艾塔也不知道，梅丽安所指的“被选中”，究竟是被谁。
是神明？是命运？是里贝尔？是诸多的倾听者？还是别的些什么。
但无论是谁，梅璐艾塔也不想让对方失望。
忘却紧张，忘却不安。
虽然平日里冒冒失失，但在关键时刻从来不会搞砸的梅璐艾塔，放开歌喉开始了颂唱。
...
...
“真是不错的歌...梅塔学员，还真是天生就该加入到我们的学会里。”
王家大剧场的大门之前，出现了一个之前混迹在诸多学会成员之中，像是完全失去了存在感一般的佝偻身影自言自语般的评价着。
四角学会的特色，是允许加入学会的人挑选一本心仪的书籍。
而等到拿到学会书籍的成员，能让书籍上浮现“主题”，获得书籍带来的特殊力量时，他就可以成为学会的正式学员。
老人已经记不清，除了莫兰这个特殊的天才之外，上一次有人能让书籍在短短数日里拥有“主题”是什么时候了。
梅璐艾塔的书籍的“主题”，是“祈祷”。
老人也说不准，这份“主题”以强弱来形容，应该在什么级别。
以往，他认为强大的词汇构成的主题，便越是强大。
如同莫比老师的“全知”，他的“万能”，法古教授的“根源”，莫兰教授的“无限”。
但费洛教授的“风”，与艾莫教授的“契约”也展示出了强大的力量之后，很多事情便变得难以判断了。
总之，无论如何，“梅塔学员”是未来可期的。
“如果是自愿保护自己的学员，就讹不到太多的钱了啊...”
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被艾莫教授停了零花钱就麻烦了...”
他又摇了摇头，
“还是‘雏鹰’不对。明明，与四位教授全部交好，甚至得到了老师的支持，却偏偏只跳过了老夫。”
徐徐的感慨着，老人扫视着前方。
比起大量、大范围凑到王家大剧场的旧王都住民，最先赶来的是王室近卫。
与看到天空上的残忍光景后，便彻底混乱失控，失去了秩序的王都守备等人不同。大部分如同狂信者一般的王室近卫，还是在遵守着第七王女的命令，第一时间试图阻止王都范围内的其他仪式。
而看着，简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疯狂的大量涌来的王室近卫。
老人只是平淡的将手中的巨大怪木魔杖，在地面重重的敲了一下。
陡然间，环着王家大剧场出现的巨大结界，刹那便将所有进袭的王室近卫，全部隔绝到了外侧。
...
“我的建议，是先去买票，小家伙们。”
王家大剧场的正门之前，四角学会的学会长博德，打趣般的对着人仰马翻、七零八落的王室近卫们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终幕”（三）
旧王都城内，徐徐行驶的黑色马车之中。
里贝尔稍微拉开马车的车窗，望着如湖面般的天空上倒映着的可怕画面，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果然...”
“‘果然’？里贝尔阁下，是早就预料到，第七王女殿下会做出这等的暴行吗？”
马车之中，响起的是四角学会的教授，艾莫的声音。
艾莫本人并不在马车之中，而是一如既往通过莫比的书籍，在与里贝尔进行着交谈。
他们，之前还在关于报酬的事情进行着扯皮。
“不，我指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里贝尔摇了摇头。
他说的“果然”，是对于那位原初魔女惧的感慨。
当初，在公演之日之后，里贝尔稍加做了一些分析，就判断出惧绝对是和夏洛尔进行了联手。
因为，不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说不通。
就比如让里贝尔对于银之歌姬做出误判的一系列事情之中。夏洛尔若不是确信里贝尔“只知道一部分的原剧情内容，对于歌姬线毫无知情”，那么那场阴谋连施行的基础都没有。
但除非是可以读心什么的，否则里贝尔这件从来都没有对他人说过，复杂且难以理解的事情，是不可能暴露出去的。
而读心之类的事情，里贝尔的印象之中也就只有惧对他做过。
惧甚至可以阅读到他穿越之前的记忆，并展示给他看。那期间，阅读到了其他部分的记忆，也不会是难事。
有可能，惧都阅读到了他自己都无法记起的记忆，比如初代坎普雷特的部分。
不然，之后出现的惧的态度也不会莫名的怪异。像是一直想要强硬的成为“坎普雷特”什么的...
这么说来，惧或许比里贝尔本人都要了解他也说不定。
而确信惧和夏洛尔之间的勾结，可能是面和心不和，是在夜间大游行的那一天。
当天里贝尔大量分发的魔神卡片，是“亚斯塔禄”的卡片。
由于当初，惧表示自己以后要自称“亚斯塔禄·坎普雷特”的话语，不像是开玩笑。所以，亚斯塔禄魔神卡片，从第七阶开始的人型形态，参照了很多惧，也就是修女格蕾丝的形象。
虽说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但如果是真的认识且见过惧的人，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但当时，夏洛尔完全没有认出。
里贝尔不觉得那种情况之下，已经有些膨胀到旁若无人的夏洛尔，会编织出那种没有意义的谎言，试图来迷惑他。
那就代表着惧虽然将他的过往“卖”给了夏洛尔，但是她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一点都不牢靠。
再加上她们彼此的性格。
一方是阴谋家。是真正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存在。她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感之类的事物，只要是能获得利益，连自己都能摆上货架。
而另一方的夏洛尔。
不提那份傲慢与疯狂，仅仅是对于力量的贪婪，她就绝对不可能将旧王都的纯净之力，与任何人进行分享。
那么，本就不怎么牢靠的合作关系，再加上这两种性格的对撞。
里贝尔觉得她们撕破脸完全就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又因为惧这个存在，其实是超出了《魔女在悲鸣》的原剧情的。然后其强大与神秘也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所以，撕破脸之后，大概率是疏忽大意的夏洛尔会吃亏。
里贝尔没有推测出的，是惧的背刺，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扎在夏洛尔的身上。
而现在，天空中的情景，表明了一切。
与普遍的人类不相同的是，惧并不会因为仇恨或者厌恶之类的感情，做出报复般的行径。
所以，惧这般捣乱的行径，也不会只是为了恶心夏洛尔。
那么，从格林沃特城的过往来看，惧是想引发大范围的恐惧和恐慌，借此来做些什么是很合理的。
但即使有这些惧“最爱”的人们的情绪在，魔女降临的仪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距离惧复生，同样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如果惧也要借此谋取纯净之力，那她的仪式到底来自哪里？
“哈古教授与费洛教授那边，已经开始仪式了。”
打断里贝尔思绪的，是来自艾莫教授的联络事宜。
“是吗...那边也算是最顺利的一边了。”
里贝尔轻舒一口气说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人具体的战力，但是真王教会的代理主祭与四角学会的两名教授，只是保护依文娜完成仪式，应该不会遭遇太大的问题。
不如说，依文娜那擅长自我封闭的性格，才是最值得担心的地方。
“真是难以置信，第七王女阁下真的会做出那等的暴行...”
艾莫教授出声感慨道。
对于同样常年驻扎在旧王都的学会的一员，得知夏洛尔真的将真王教会这等大型组织包围起来后，用最直接的方式屠戮殆尽后，艾莫教授甚至一度怀疑起，她之前自认为存在的“秩序”与“法律”等等的事物，到底是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了。
“我也没认为她会做到这种地步...”
里贝尔说着，稍微皱起着眉头。
当他收到维迪奥的来信时，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置信。
不是不信夏洛尔，会在仪式发动前，清除掉自己的对手。而是维迪奥明明获得了他的警告之后，还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着那封满是血迹的书信，里贝尔首先运行起来的，是侦探思维。
在他看来，那封信真的太过于可疑了一些。
维迪奥既然是不得不用自己的鲜血书写，说明写信的时候要么是情况紧迫到了一定的程度，要么就是他内心之中的狂乱，让他彻底丧失了冷静与理智。
但就是这种状况下写出来的信，即便字迹再怎么潦草，信中那富有逻辑能清晰的表明信息的文字内容，也依旧出卖了维迪奥...
那如果维迪奥是没有必要的前提之下，刻意的写了血书，又代表着什么？
明明得到了他的提醒之后，反而将大概四分之一的守备力量分散出去的行为，又证明了什么？
...
“或许，我放出了一个真正的恶魔也说不定。”
里贝尔叹着气说道。
和惧同样，本应该无法在原剧情里活跃的维迪奥，也逐渐的登上了广阔的舞台。
最近被命运弄得疑神疑鬼的里贝尔，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驱逐一个“恶魔”，就会以其他的方式，诞生出另一个“恶魔”。
不过，只是现阶段的话，可能是恶魔的维迪奥，确实也为里贝尔提供了帮助。
若不是真王教会的现状凄惨，他们还是不会与里贝尔进行合作。而维迪奥刻意调走的那部分真王教会的有生力量，也让他们筹备的仪式有了发动的基础。
虽然，事到如今真王教会的仪式，无论是规模与承载力量，远远抵达不到原本的预期就是了。
“要我说的话，里贝尔阁下应该是一直在和各类的恶魔进行着交易呢。”
“你这是在自我介绍吗？”
心绪沉重的里贝尔，勉强的打趣道。
“怎么会？学会和我的商会，最多只是对金钱方面执着一些而已。可比不上其他几位。”
艾莫教授连连否定道。
“倒也确实...”
里贝尔难得的认同着总是想讹他钱的艾莫教授。
除了维迪奥这个可能恶魔般的主祭之外，依文娜既然用了真王教会的仪式，从今以后也无法彻底与其背后的“梅布莱恩复兴会”等组织撇开关系。
这些问题，终究都会反噬到里贝尔的身上。
因为，里贝尔不可能狠下心，这次事件之后便与依文娜彻底割离。
而真王教会这边还算好，真正成为了里贝尔的阴影的，是坎普雷特家族与白之魔女议会。
里贝尔稍微回想起了，几天前“死神”袭击坎普雷特城堡时，艾格伊德沉睡之后发生的事情。
看着几乎直接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通称“夫人”的阿尔卡娜·坎普雷特，里贝尔浮现起的竟然是一种发自于本能的恐惧。
甚至于，意识短暂空白期间，他的大腿都在微微的颤抖。
里贝尔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与面前的那名年轻女性相连，也能感觉到这莫名的畏惧，便是来自于血脉之中。
但很快，里贝尔便克服了这份恐惧，粗暴的将仿佛让他窒息般的领结扯断扔到地上，然后直接站到了阿尔卡娜的面前。
无论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无论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无论他记不记得、有没有实感，也无论之前阿尔卡娜是怎么对待他的。
有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那便是，阿尔卡娜·坎普雷特，是他的亲人。
“选择我！”
现在，里贝尔已经想不起，他们的交谈是怎么开始的，又或者说他和“夫人”之间，究竟构没构成交谈。
他只记得，他是那么的拼命，那么的竭力的试图证明着，他对坎普雷特家族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现在，就只有我能阻止家族与幻兽之间的战争，不让家族的损失近一步扩大。”
...
“只有身为家主的我，能让处于混乱之中的，家族在旧王都的势力，在短时间重回正轨！”
...
“只有我，能接管家族势力正在筹备的降临仪式，为家族带来真正的魔女！”
...
“不只是魔女！魔女议会的神明，空想之神真的苏醒着吗？那些神明之力，难道不是用幻兽的研究做出的伪装吗？”
...
“那我的存在，这片家族领地的存在，与幻兽的关联的存在，更加的必不可少！”
...
“而且，如果没有我，这片王都会诞生一个无比可怕的纯净魔女。她有着巨大的力量，她是一名先知，她甚至可以威胁到天谴教会！”
...
“能阻止她的，也只有我！”
平时总是僵着的神情，在里贝尔嘶吼时大幅度的扭曲着。
喊得越是用力、越是大声，里贝尔就越是觉得自己的话语，似乎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但是，他也只能强迫着自己，抛开自尊心、矜持等等所有的一切，去争取家族长辈阿尔卡娜，对他的话语的认同。
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而阿尔卡娜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那么漠然。
她甚至从头到尾，没有正眼去看以夸张的肢体动作，大呼小叫着的里贝尔。
她慵懒的目光，似乎在看遥远的彼方，而里贝尔好似只是出现在她视野之中的，些微的异物。
随着交谈的持续，随着里贝尔声音的沙哑，随着阿尔卡娜脸上的表情愈加的淡漠，里贝尔甚至一度产生了绝望般的感觉。
但即使如此，他也坚持着。绞尽脑汁的陈列着，他不能被带走，必须要留在旧王都，且必须得到家族支持的理由。
如果被带走，他最多不过是被拘禁起来的情况而已。比起夏洛尔带来的威胁，这样的结果甚至是在帮他逃离事件的漩涡。
但是，只有他逃离灾难。那一直在他的背后支撑着他，相信着他，给予了他帮助的那些人，又要怎么办？
执掌一个庞大家族的存在，又为什么会傲慢到甚至不愿意听进任何一句话语？完全不留有任何交涉的余地？
果然，还是只有进行最糟糕的选择，动用武力来撑过这最后的劫难？
为了解决一个敌人而招来更加强大的对手？
不，还没到这种地步。
虽然“夫人”一直像是在无视他，但既然对方并没有做出举动，也没有离开，那就代表着她其实还是在听的。
里贝尔顾不得话语、理由是否有所重复，只是不曾停止的不断诉说着。
诉说着。
诉说着。
如果只需要这种程度的奋力，便可以平安度过劫难，真的是再便宜不过的事情。
或许，他看起来很不体面。
但体面，又有什么用？
终于，在里贝尔呼喊之中，阿尔卡娜动了起来。
她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里贝尔所在的方向。
顿时间，里贝尔背后肩胛骨的位置，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
这就是结果？
“夫人”在制伏自己？
就在里贝尔的脑中，下意识的浮现起这样的想法之时，阿尔卡娜缓缓开口。
这是她出现之后，说的唯一的话语。
“议会的席位不能长期出现空缺。而你，需要在下一场会议前，拿出与地位对等的能力。”
阿尔卡娜的声音，就像是在刻意的吊着嗓子一般，呈现着怪异的空灵。
而伴随着这声简直像是要直升到云端之上的轻飘飘的话语，阿尔卡娜再次挥手在自身的前方划开空间通道，缓步的走入了其中。
就如同，她只是散步的途中，路过坎普雷特城堡周边并且停留了一阵时间观赏了一下风景一般。白之魔女议会的掌控者“夫人”，就这样离开了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
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气力的里贝尔，坐倒在地面上，是随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
从回忆中回转后，里贝尔忍不住用手摸了下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背部。
后来，他才意识到，那里是他被天谴教会，不，白之魔女议会，刻下了专属标志，“完美无缺的立方体”的地方。
而事后从镜子里的倒映中，他看到原本空白的立方体标志内部，现在已经被刻下了这个世间代表着“九”的文字。
就如艾莫教授所说，里贝尔一直在与各类的恶魔进行交易。
而里贝尔的本心，也只是为了对抗一名恶魔...
为了摆脱一个漩涡，被卷入更多的漩涡。
世间之事，便是这么的不如意。
...
坎普雷特家族的马车之中，魔女议会的现第九席，满心感慨的眺望着旧王都之中，混乱一片的光景。

第二百九十九章，“终幕”（四）
王家大剧场的天空之中。
自从小巧、方便的扩音用魔导器，被广泛的使用在各式各样的舞台之后。已经很难统计，真正的扩音魔法阵已经有多久没有现世。
又或者说，就算是在魔法的全盛期，想要看到一张能将硕大的剧场近乎整个覆盖的巨大魔法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出现了这样罕见的一幕，仅仅是因为一名老人，一名学会的学会长站在大剧场的正门之前。
在学会长博德的眼中，这些即使头破血流也依旧不断的冲击着他，冲击着王家大剧场周边结界的王室近卫，已经都不太像是正常的人类，而是更像是通过死灵魔法召唤出来的僵尸、骷髅兵什么的。
即使是博学的他，此时也有些好奇与不解。
并没有多少强制痕迹的前提之下，那位第七王女到底是怎么培养出了，如此多的狂信者。
而虽然王室近卫的冲击一直都很猛烈，但博德应对起来显然也是游刃有余。他时而稍微挪动巨大魔杖的姿态，比起说是在御敌，更像是一名在陪同自家小辈玩耍的和蔼祖父。
面对着不时发出“嚯嚯”的慈祥笑声的学会长博德，王室近卫们显然没有一直与他“玩耍”的打算。
在王室近卫之中，混杂着夏洛尔创立的隐秘组织，贤者秘仪会的成员。
而这些对于神秘侧的事情有所涉猎的秘仪会成员，很清楚在魔女仪式的途中，大量的住民被聚集、被牵引情绪，意味着什么。
于是，恶向胆边生的秘仪会成员们，开始动手试图袭击聚集而来的旧王都住民。
可未等秘仪会的成员们得手，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然被突然从地面冒出的，宛如大号水泡一样的事物所彻底纳入其中，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中挣脱。
“虽然是首不错的歌，但还真希望梅塔学员可以快一些呢...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撑不住了。”
一次又一次的出手困缚住有异动的王室近卫后，博德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只是，他的姿态却始终保持着，与话语完全不相符的从容。
与一心钻研纯粹魔法的魔法使，会无法理解和接受，神明之力与魔导器能让任何人轻松使用魔法的事实等同。
在对于“魔法”这个词汇的概念都产生了曲解的，崭新时代的人们，同样不会知道。
有一名大魔法使提前布置了魔法阵的“要塞”，到底有多么的固若金汤。
...
大剧场的屋顶，面对大剧场周边的“杂音”，梅丽安多少有些心忧。
不过，也只是多少有些的程度而已。
因为，只要是在“舞台”的中心，最近距离的欣赏着演出，任谁都不会对约翰以及梅璐艾塔这两位演出者，产生丝毫的不安。
他们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集中。
任何与演出没有关联的事物，似乎都无法传递给现在的两人。
在两人的倾力之下，“圣歌”转至经过了修改的第二段。
随着崭新的第二段“圣歌”响起，聚集或是正在向着王家大剧场聚集着的观众们，都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实际上，“圣歌”用的是近乎失传的语言，并且以往一共就只出现过一次。
所以，想要通过单纯的聆听，来判断出两首“圣歌”的不同，是基本没有可能的。
但偏偏，只要是曾经听过公演版“圣歌”的观众们，都能隐隐的感受到。
现在他们在倾听的，才是“圣歌”本来应该有的姿态。
那是好似彰显着世间的规律，仿佛与世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的旋律与声音。
他们似乎能听到，剧场的顶部，那名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白衣少女，正在用她优美的声音，呼唤、祈求些什么。
而随着“圣歌”的持续，随着本已有些“黯淡”的环绕着王家大剧场的春日光景，又重新焕发出光彩。
真的，有什么事物，在被那位演唱者召唤而来。
真的，有什么能划破笼罩在这座城市的绝望的存在，降临到了那舞台之中。
而王家大剧场之上，那盖着幕布如同雕塑般的事物，此刻竟然动了起来。
只有正在进行祈祷仪式的梅璐艾塔，可以看到。
她手上精致的戒指上，所延伸出的充斥着梦幻感的虚幻事物，在她歌声的引导之下附在了幕布之下。
哗——
伴随着“圣歌”的旋律徐徐终止，用力的掀飞幕布站起，将自己的身影展示在诸多的目光之前，傲然的俯视着下方聚集的人群的，是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的身影。
...
...
“风头，要全被抢走了呢。”
疲惫至极的梅璐艾塔，默默的退到后方，观众们看不到的地方。一点没有淑女形象的直接坐在地上，用双手抱住了膝盖。
虽然，话语是如此。但梅璐艾塔的神情与目光之中，却并没有埋怨和不满，只是一副期待的感觉。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是，将当时抢走的‘主角’的位置，还给她吧。”
梅丽安淡淡的回应道。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平静。你也应该明白的吧？对手说不定又要增加了！”
“还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梅丽安搪塞道。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说些什么，也确实认为没有担忧的必要。
与以往，那些会被里贝尔拯救的少女不同。
安托瓦奈特，可以说是因为里贝尔，弄丢了自己的身躯和另一个灵魂，以及自己的养母。
所以，现在有共同目标倒也还好。否则，安托瓦奈特不拿着刀追着里贝尔砍，都算不错了。
“姐姐...”
对于梅丽安的身上环绕着的那股难以言明的“丧”的氛围，梅璐艾塔也感到了无奈。
不只是因为梅丽安现在只能当一只鸟，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有着太多让她只能“丧”着的理由。
“这个莉莉人偶，还真是精巧，完美的贴合那位银之歌姬。”
像是稍微岔开话题般，梅丽安如此的说道。
这些天和“非战斗人员”一直在一起的梅丽安，是亲眼看到了莉莉九十九、莱莎、琼斯以及格罗菲尔四人，是怎样创造出这具莉莉人偶的。
虽说借用了人偶大师玛内特的许多遗作，但那几人废寝忘食的拼命姿态，也为梅丽安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莉莉人偶？不应该是安托人偶吗？”
梅璐艾塔眉毛一挑，揪着一个奇妙的点问道。
“这个人偶本质还是‘莉莉人偶’，只是做成了安托瓦奈特的形象。”
“那既然是参照了安托小姐的样子，那不就是安托人偶吗？”
...
两姐妹互相对视一眼，保持了片刻的沉默。
然后，
“莉莉人偶！”
“安托人偶！”
两人在微妙的事情上，开始争执了起来。
...
...
屋顶舞台的另一侧。
安托瓦奈特根本懒得去听怪人姐妹，到底在吵些什么。只是在感受着世间所带来的，久违的触感。
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想到，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安托瓦奈特在心中稍微的思绪着。
揉入了降临仪式的祷文，并且经过“无所不知”的莫兰教授改良的“圣歌”，或许无法像夏洛尔的大仪式一般，撬动纯净之力让魔女诞生。
但是，将本就在近侧，且已然就是灵魂姿态的安托瓦奈特，从戒指之中召唤出降临到人偶身躯之上，难度却不高。
当然，人偶躯对于安托瓦奈特也有着诸多的不便。
可比起戒指之内，没有触感的灵魂状态，也依旧是天壤之别。
安托瓦奈特稍微飘过目光，看到夜莺琴的奏者，正在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要休息片刻。
心中冷哼，骂着“无能的家伙”，安托瓦奈特将目光投向王家大剧场的下方。
此时，安托瓦奈特现身已经有了几分钟的时间。
而聚集在王家大剧场周边的人们，也早已在放声的欢呼，热情的宛如暴动。
现在，正值王都的住民们，最需要心灵寄托的时刻。
而比起与其说是“歌姬”，更像是“传说”的梅璐艾塔。
在旧王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第一次登台以来一直闪耀至今的银之歌姬，才是旧王都住民们真正的心灵支柱。
俯视着愈加狂热的人群，安托瓦奈特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这微笑，让人群更加的躁动了起来。
但这些人们并不知道，其实安托瓦奈特露出的是一个嘲笑的神情。只是还不太习惯人偶躯，所以看着才那么端庄优雅。
在“舞台”之上，银之歌姬做了一个轻轻吸气的动作。
就在众人都满怀期待的目光之中，她第一次开口。
“我真是，最讨厌你们了！”
听到了与想象之中完全不同的话语，躁乱的人群颇有默契的静了一瞬，接着氛围又变得更加热烈了起来，喝彩也更加的震耳欲聋。
看着观众们一点都不恼火不说，守门的老头甚至还笑呵呵的带头鼓起了掌，安托瓦奈特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的情景。
真的是，完全同样的情景！
公演那天，她也需要在一个能把春天唱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女人的后面登台。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输定了。
在那种氛围登场，她只能成为那女人的衬托。
观众们动摇的信仰，甚至会让仪式出现影响。
但现在，她却觉得，都不需要上去认真的演唱，只需要哼两声，她也绝对不会输给舞台上的任何人。
“比起我，你们才是最任性的...”
轻声的嘀咕着，这一次深吸了一口气的安托瓦奈特，对着夜莺琴旁的“蠢货”甩了个眼色。
随即，夜莺琴带来了沉重、庄严的旋律，而安托瓦奈特也开始了歌唱。
她歌唱的是《梅布莱恩史诗》的最终篇章。
她要用这当时她没能唱出的旋律，为拖延至今的那场最后公演，划上真正的休止符。
...
...
旧王都之中穿梭着的黑色马车之上。
里贝尔微微的闭上眼，听着那隔着大半个城市也能传来的银之歌姬的歌声。
真的是无论听几次，那歌声也依旧会让灵魂都为之颤抖。
还真是歌声的美妙，与性格的恶劣与否，没有任何一丝的关联。
所以...
真希望那安托瓦奈特，不会说人话呢...
等到满怀着感慨的里贝尔，听到了歌声终止。远远的将目光望过去，也能看到王家大剧场方向出现的仪式光柱，在逐渐消退。
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从马车走下，里贝尔抚摸了一阵负责拉车的安妮与柏塔，然后抬起头看向了车厢之顶。
将手中的书籍轻轻扔了过去，车厢上真正意义上的“老”妖精，随手的接了过来。
“真的不需要吗？”
莫比拿回自己的那主题是“全知”的书籍之后，对着里贝尔问道。
“嗯，不需要。谢谢。”
里贝尔礼貌的道谢道。
“哼，不要误会。我只是因为艾格哥哥的嘱咐，才会帮你。也是为了艾格哥哥，才代替他来进行见证。”
莫比真的是一点美感都没有的皱着眉头，冷声的喝道。
“...”
每当这种时候，里贝尔都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莫比态度依旧这么恶劣，他理应是该生气的。
但是吧，听着这妖精，以老气横秋的口吻喊着“艾格哥哥”，连话语内容都带着莫名的傲娇感。他这气，又发不出来。
“那行，我不谢了。”
最后，里贝尔只是叹着气白了莫比一眼，一边嘀咕着“莫名其妙”一边拿着破灭之剑，走向了王宫的方向。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带着斯佩西一起来呢。
...
仔细想想，斯佩西的态度好像也挺恶劣的。
啧。
坎普雷特家族急需说话好听的美少女！
...
...
穿过几条不长的街道。
豁然开朗的光景，出现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看着连带着周边，几乎被夷为了平地的王宫，里贝尔又一次感受到了旧王都之中，纯净魔女之力的强大。
仅仅是仪式的余波，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如果利用其力量搞破坏，真的会掀起席卷整个大陆的波澜吧...
空旷的仪式场中，里贝尔一眼便看到了位于中心部分的夏洛尔。
而已然成为了纯净魔女的夏洛尔，也一眼便看到了以最平凡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里贝尔。

第三百章，“终幕”（五）
旧王都城外的某处，已然只剩了虚幻的灵魂身躯的修女，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光景。
在已然完成了仪式之后，成为了纯净魔女的少女。
少女的身旁，有着一个绅士打扮拿着拐杖的男性。但古怪的是，这个男性是倒立着的。并且，他的倒立完全不需要支撑，就像是脚被低空中的什么事物吸住了一般，只有宽大的圆礼帽近乎贴在地面之上。
用胳膊夹住拐杖，倒在低空中的男性，热烈的鼓着掌。
就好似，在赞扬，少女不需要他的力量便成为了魔女一般。
...
坎普雷特城堡遗址。
在光柱散去之后，已然成为了纯净魔女的爱丽丝的身旁，同样出现了倒在低空中的男性的身影。
男性就是那么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然后也在向爱丽丝鼓着掌。
就在近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因这一幕感到了毛骨悚然之时。
只有爱丽丝歪了下头，总之跟着倒着的男性一起鼓起了掌。
于是，夜莺又开始习惯性的模仿爱丽丝，幻兽们又开始配合夜莺。
最终，变成了一片莫名的掌声的汪丨洋。
...
王立大剧场的顶端。
同样成为了纯净魔女的安托瓦奈特与梅璐艾塔的身旁，也皆是忽然出现了倒在低空中的男性。
不过，或许是因为并非仪式“主角”的梅璐艾塔，身上的魔女之力也相对孱弱的缘故，她身旁的倒挂者活像是缩了水的侏儒。
“这是你的狂热支持者什么的吗？”
安托瓦奈特皱着眉，看着两个古怪的男性。
“才不是呢，就算是狂热的支持者，应该也是银之歌姬的支持者！”
梅璐艾塔不是很认同的回道。
“嘁，我才没有这种支持者。真是恶心...”
...
真王教会的领地。
借用真王教会的仪式，承载着“梅布莱恩复兴会”的强烈意愿。通过纯净魔女之力诞生的，是一名特殊的魔女。
又或者说，“魔神”。
获得了力量的依文娜，还未来得及感受自身现今的强大，便看到了那名倒着出现的男性。
一瞬间，她的记忆仿佛就被拉回了那座被恶意所笼罩的城市，格林沃特。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名男性便是修女格蕾丝在举行魔女降临仪式时，出现过的“镜中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那张，依旧像是由马赛克所遮蔽着面孔，依文娜的神情变得凶恶，身上也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
而面对依文娜，一直保持着绅士姿态的镜中人停下了鼓掌，然后做出了看似有些滑稽，如同举双手投降般的姿态。
...
旧王都王宫废墟。
里贝尔，默默的看着远处，出现在已然成为魔女的夏洛尔的身旁，倒着在鼓掌的镜中人。
养成了对所有事物仔细观察的习惯的里贝尔，发觉这个一脸不可描述的家伙，就连鼓掌的时候都很诡异。
首先，镜中人鼓掌是从双手合十开始的。
接着，镜中人发出的鼓掌的声音，并不是在拍手的时候响起，是在双手一度合拢之后分开时发出“啪”的一声。
“这位是？”
虽然知道夏洛尔大概不会告诉他，但里贝尔还是尝试着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只是名误入到这里的围观路人吧。”
夏洛尔笑着做出着这番鬼才信的回答，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顺势间，出现了一团黑漆漆的事物，将镜中人彻底下入了其中。
虽说，里贝尔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黑洞长什么样子，但这一刻他觉得夏洛尔弄出来，应该就是和小型黑洞近似的事物。
“已经没有外人了呢。好久不见。然后，早上好，伯爵大人。”
夏洛尔的话语间，她身上原本的亲王装扮在一阵马赛克化之后，变成了王女的盛装。
“早上好，夏洛尔殿下。”
里贝尔也礼貌的回应着。
“你是走着来的吗？”
“嗯，不过到附近之前，是坐了马车。”
“马车？步行？还真是朴实的登场方式呢，如果换在游戏之中，这样的场景不剪掉，可是会让人很出戏的。”
“我对艾格伊德也是这么说的。”
里贝尔耸了耸肩如此的说着。
他和夏洛尔之间，还真是有种微妙的心有灵犀。
可能，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孤独的两人之间，所具备的默契之类的事物吧。
“而且，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本身也并不需要什么华丽的登场。我只是名，普通人而已。”
“那请问，普通人来到我面前是想做些什么呢？是乞饶，还是打算让我把你‘送’回去？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觉得成功率可能并不会很高。”
夏洛尔还是保持着那完美的笑容。
即使，现在已经成为了魔女，不再需要这般用笑容伪装自己的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将其展露出来。
显然，很多事物已经成为了烙印在夏洛尔灵魂深处的刻印。
“不，我是来斩杀，自以为是的虚假‘主人公’的。”
拔出破灭之剑，里贝尔将剑尖对准了夏洛尔。
“呵...”
夏洛尔轻笑了一声，脸上虚伪的笑容瞬时散去，
“没有人告诉过你，幽默并不符合你的形象吗！”
陡然间，近乎肉眼可见的波纹，以夏洛尔为中心向着周边扩散而开。
而正在扩散的事物，是夏洛尔作为魔女的“庭院”，也便是能让她独有的规则，在其中完美运行的“领域”。
可就当夏洛尔的魔女庭院，扩散到里贝尔的周边之时。
一声像是夹杂着万千种噪音的刺耳声音，激烈的响彻了起来。
夏洛尔的魔女庭院的扩张，竟然遭受到了阻碍。
因为，就在同一时刻，以里贝尔为中心，同样有“魔女”的庭院在扩张着。
“你...是魔人？”
片刻之后，随着两人的领域的对撞停止，夏洛尔深皱起眉头质问里贝尔。
“还真是记性不好呢，夏洛尔殿下。”
稍微轻舒了口气，确信了自己的“领域”不会瞬间被夏洛尔所吞噬之后，他内心最后的担忧也随之放下，
“我刚刚才说过，我只是个普通人。而我这个普通人，只不过是稍微具备一些，魔女的力量而已。”
用没有握剑的空闲的手，里贝尔对着夏洛尔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一点点”。
...
...
某种程度之上，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夏洛尔。
因为，若不是在大游行的夜晚，夏洛尔那么高调的在他面前抢走了莱莎的幻化之力。那里贝尔说不定直到至今还会理所应当的认为，所谓的穿越者特典只不过是时不时，从他人的手中获得一份神明或者魔女的力量而已。
而又一项线索，来自于较为奇妙的地方。便是通过盲目魔女的命运之力，所呈现出的戒指中的噩梦。
初代坎普雷特，展示了那份实为“掠夺”的力量，到底是要怎么使用的。
只不过，里贝尔一直在思考，具体的条件是什么样的。
首先，要与想掠夺的对方，建立起联系，应该是必不可缺的。
但除此之外的条件，就比较模糊。
从初代坎普雷特当时的情况来看，他是在绝命的危机时，才掠夺到了拥有魔法才能的灰鸟的力量。
可是，夏洛尔在掠夺莱莎的时候，显然并不是那种状况。
那或许，是情绪、情感之类的事物？
已经具备许多神秘侧知识的里贝尔，如此的推测着。
毕竟，颇为抽象的魔女之力，便是会直白的附在大众强烈的情感之上。而且，越是了解，越是会发现，所谓的神明、魔女甚至于诅咒，这个世间神秘侧的力量，皆是颇为相似的。
于是，里贝尔便开始了尝试。
但尝试的目标，自然不是爱丽丝、梅璐艾塔以及依文娜这些，切实的与他建立起了“联系”的原剧情女主角。
因为，一方面是她们的力量都太过弱小，依文娜那边更是连力量都没有，只有魔女之核。
所以，一旦掠夺而来，里贝尔说不定都不会产生太强烈的实感，对他的提升也没有好处。还有就是，一度掠夺过来，里贝尔也不确定那力量还不还得回去。
在这么一个危险的世界里，将那几名命运缠身的女主角掠夺成白板什么的...
里贝尔做不出来。
好在，除了这三位之外，还有一个上佳的人选。
那便是盲目魔女。
在里贝尔有现今的自我意志与记忆之前，盲目魔女就已然和他产生了联系。并且，属于盲目魔女的命运之力，也有一部分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再加上因为盲目魔女的身死，她残留的力量基本是予取予求。
于是，里贝尔便开始了尝试。
从结果而论，里贝尔的推测是正确的，尝试也很成功。
就如当时在坎普雷特城堡之前。发觉仅仅是通过夜莺琴的弹奏，无法撼动家族施加在幻兽巢穴上的壁垒之时，里贝尔就“借”了戒指之中的魔女之力。
被安托瓦奈特好生的一顿痛骂...
而现今，在爱丽丝、依文娜、安托瓦奈特与梅璐艾塔，分别利用不同的仪式，以纯净魔女之力，孵化自身的魔女之核成为了魔女之后。
她们的力量，便集中到了里贝尔的身上。
至于，如何调动情绪与情感，让里贝尔能发动自身的力量，去掠夺这些纯净之力...
...
“成为魔女之后，我就能去砍巨龙了吗？”
里贝尔一直都想不通，爱丽丝与巨龙，到底是有什么仇。
...
“我会为了你而成为魔女的。”
依文娜直白的话语，让里贝尔也颇为的触动。
但结合当时，依文娜是看到他那么不体面的得到了“夫人”的认可后，这么说的。
所以，里贝尔并不能确定，依文娜说出这句话语的原因，是否与他想的一样。
...
“我也姐姐也一样会的！”
看着又和依文娜争执起来的梅璐艾塔，里贝尔只记得当时他莫名的身心疲惫。
...
“%*%……*%……＃”
嗯，安托瓦奈特的话语又被他过滤掉了。
回想起来，除了因为受到盲目魔女的影响，所以不得不和里贝尔产生联系，只能任由里贝尔借走力量的安托瓦奈特之外。
其他的三名少女，都曾经对他说过愿意相信他，愿意让他替自己做出选择之类的话语。
所以，有着这些真正的“女主角”们的后援。
不要说是调动起他自身那消极、淡泊的情感。
即使面对再强大的对手，里贝尔也并不认为，自己会败北。
...
...
“原来如此。伯爵大人，是通过穿越者的特典，夺取了另外几名与我同时举行仪式的，魔女们的力量。”
暂时寂静下来的王宫战场之中，理解能力出色的夏洛尔，很快便明白了里贝尔这个“普通人”，为什么有着魔女的力量。
“真是没有想到...”
夏洛尔出言感慨。
她其实并没有将其他的小规模仪式放在眼里。
因为，获得了旧王都大部分纯净之力的她，无疑是诸多仪式之中最强大的那一位。
所以，即使有别的纯净魔女诞生，她需要做的也不过是杀死那些跳梁小丑，夺回属于自己的事物罢了。
但...
“果然，事到如今还能给我造成麻烦的，就只有你，伯爵大人。”
夏洛尔是由衷的说出了这句话语。
残破的坎普雷特家族的仪式。
残破的真王教会的仪式。
残破的银之歌姬阵营的仪式。
里贝尔就像是在靠着捡他人的残羹剩饭，通过在夏洛尔心中可以忽略不计的“边角料”，成了气候。
更加关键的是，里贝尔居然真的聚集起了那么多拥有魔女之核的人，还能从她们的身上获取力量。
“但是，真的太可惜了。虽然我很想称赞你的奋起，但你现在只是将分散的力量聚集到我的面前，省下了我去到处追捕那些‘窃贼’的时间而已。”
夏洛尔的话语之中，里贝尔依旧一言不发的望着散发着不可一世气息的她。
在两个魔女领域的对撞停止之后，展现出的领域范围的大小，便是魔女之力的量的多少。
夏洛尔的领域，明显比里贝尔的领域要广阔许多。
可以说，即使是夏洛尔之外的四个魔女降临仪式相加，其获取的纯净之力的量，也仍然比不上夏洛尔那盛大仪式的收获。
所以，夏洛尔难以理解，里贝尔的从容源自何处。
“装神弄鬼！”
如此的评判着里贝尔的姿态，不愿意再啰嗦的夏洛尔展开了攻势。
随着她的手中，在半空中瞬间勾画出一行文字。
满怀着她恶趣味的见面礼出现。
只见，宛如时空通道又宛如黑洞般的事物，在夏洛尔的头顶出现。
而从其中，冒出来的是一辆疾驰着撞向里贝尔的，大型卡车。

第三百零一章，“终幕”（六）
看着飞驰而来的大卡车，里贝尔的第一反应，是这辆好像并不是撞了他的那一辆。
然后便是，这卡车与其说是在滑铲他，不如说是在对他进行力劈华山...
嗯，对于卡车做出的动作的奇怪形容词增加了。
集中精力，里贝尔做出了一记挥砍般的动作。
然后，刹那间半空中的卡车便一分为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里贝尔手中的破灭之剑，其实根本没有砍中卡车本身，隔着相当的一端距离。
所以，正确的对里贝尔的一击进行描述。
那便是他的斩击，让他周身的领域短时间内延伸出去了一些。是领域本身砍断了卡车。
化解了夏洛尔的一次攻势，里贝尔也丝毫不敢大意。
因为，召唤出这种与现今世界观都格格不入的事物，根本连夏洛尔在试探都算不上。
最多，只能算是认为占据绝对优势的她，进行的一次嘲弄。
从客观来讲，夏洛尔具备的纯净之力，确实远远胜于里贝尔。
里贝尔当时对于他们阵营进行的仪式，做出的估计，是家族的仪式获得一成力量，真王教会的仪式获得一成力量，银之歌姬的仪式分别为安托瓦奈特和梅璐艾塔带来一成力量。
然后，决战时便是差不多四对六的状况。
但现状表明，他实在是太过于乐观了。
家族的仪式，原本应是通过幻兽，将力量降临在身为幻兽首领的夜莺的身上。但夜莺没有能和里贝尔产生“联系”，且幻兽们也不希望它们的首领成为魔女。所以，才临时代替为了爱丽丝。
而无论爱丽丝与夜莺的外貌再怎么想象，她们也终归不可能是同一人。
所以，这仪式的规模远逊于原本。
至于真王教会和银之歌姬的仪式就更不用提了。
真王教会只剩四分之一左右的成员，还都在城外。银之歌姬的仪式更是一度被破坏。
这些仪式能成功执行起来，已然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也就是说，要不是城外的极有可能是惧的第三势力，也举行了仪式取走了一部分纯净之力。夏洛尔与里贝尔，在纯净之力的量上的差距，会更加的巨大。
这一点，能从领域的规模也看出些端倪。
固然，里贝尔没有将所有的力量，用在展开领域之上。但夏洛尔也同样是如此。
所以，可以说现在领域之间差不多有整整一倍大小的差距，便是里贝尔与夏洛尔，在纯净之力的量上的差距。
与里贝尔的凝眉相对，完全像是在玩自己获得的新玩具一般的夏洛尔，开始了接连不断的，怒涛般的攻势。
只见，她的手指，不断在半空之中用奇怪的符号书写着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而随着文字的消失，夏洛尔的“庭院”之中，便会出现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事物。
有些事物，里贝尔是认得的。
比如从半空中突然出现的巨大陨星，比如只有小小一颗，炸裂之后便能引发炽目之光与蘑菇云的导弹。再比如，不断释放着绝大型魔法，完全违背了这世间规则的，来自魔法少女的魔法阵。
但再有些事物，就连里贝尔也难以理解。
像是以绚烂的姿态呈现的不同颜色的粒子，以各式不同的形状环绕在夏洛尔的周身。而这些粒子或是呈炮状打出仿佛要撕裂空间的电磁炮击，又或者是形成剑状，让夏洛尔大笑着挥砍出仿佛泯灭一切的光束。
各式的光污染环绕着里贝尔的领域不断的炸裂着。
战场之中，呈现着完全超乎了这个世间所有人想象的“热闹”。
与犹如在嬉闹的神明般的夏洛尔相对，里贝尔的动作，依旧是那么的普通。
他只是，继续在不断的用手中的破灭之剑，做出着挡、砍、刺等等最基本的剑术姿态。
而伴随着他的回击，无论夏洛尔的攻势多么的七彩缭乱，在接触他的领域范围时，总是能被彻底的斩散。
夏洛尔所具备的规则，终究只能在她的庭院之中生效。
所以，无论她的攻击展现的时候是多么的无解，但在接触里贝尔的领域之后，就会迅速的变成能被轻易的斩碎的事物。
...
...
“原来如此，你的倚仗，便是那柄作弊般的剑吗？破灭之剑，还真是有趣。”
夏洛尔的面色有些阴沉，不过拿出的攻势却并没有停止，只是稍微分下心，用奇怪文字招出了能漂浮在嘴前，如扩音器一般将声音清晰的传给里贝尔的事物。
夏洛尔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她发现了魔女与魔女的领域接壤后，会一定程度上发生“侵蚀”的现象。
特别是她在攻击的时候。
她的攻击，砸在里贝尔的领域之上时，她的领域会随着攻击扩张一些，而里贝尔的领域则是会相应的缩小一些。
只不过，她的花里胡哨的攻击，哪怕是反物质扔出来，里贝尔的领域最多也只会缩小手指般大小。但是里贝尔每次用破灭之剑挥砍之时，带来的侵蚀幅度，却远远超过她的攻势。
夏洛尔不认为，是自己的规则造成的攻击，强度不如对方。
因为，力量的差距就摆在那里。
所以，只能将这样的现象，归咎在破灭之剑上。
夏洛尔认为，自己差不多已经理解了魔女之间的战争形式。
由于两名魔女的领域之间，各自有不同的规则在运转着。换而言之，在各自的领域之中时，魔女都是“无敌”的存在。
所以，两名魔女分出胜负的方式，便是先将一方的领域侵蚀殆尽。
夏洛尔的思索间，虽然她的攻击从来没有停下，但是里贝尔却比起开战前，已经前行了三步。
里贝尔，离她更近了。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于是，夏洛尔开始又勾画起了新的怪异文字。
...
...
陡然间，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用破灭之剑的隔空斩击，劈开着夏洛尔的领域，艰难的前行着的里贝尔，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地震？
比起先前夏洛尔在她领域之中，展现的天崩地裂。区区地震，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而且，更加关键的，是里贝尔在自己的领域之中，也能感觉到强烈的震感。
下一刻，突如其来的阴影彻底笼罩在了里贝尔的头顶。
伴随着轰隆不断的声音，从地面隆起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身影。
那是，由大量的沙石组成的庞然大物。
不断流淌着沙河与烟尘的，满是棱角的身躯与四肢之上，是站在最高处的夏洛尔。
王宫的地面之下，居然出现了一个炼金巨像。
而即使高度轻易超过十米的怪物，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里贝尔也依旧在用破灭之剑开辟着道路，又与夏洛尔接近了几步的距离。
说真的，比起夏洛尔之前的攻击，区区一个炼金巨像，根本算不上什么。
同一时刻，就像是被里贝尔的无视所惹恼一般，炼金巨像虽然未发出嘶吼的声音，却随着其动作奋力的舒展身躯。
霎时，大量古朴的炼金巨炮，出现在巨像的各个角落。
已然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炼金炮，此刻竟然仍然可以将大量的能量聚集在炮口的位置。
下一刻，数十门炼金巨炮的炮击齐发。
而里贝尔还是以最简单的姿态，挥舞破灭之剑进行应对。
但这一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情景展现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就见那些炮击的湛蓝光束，并不像夏洛尔以往的多彩攻势一般，撞在里贝尔的领域便像是突然熄了火一般，骤然停止不再向前，任凭破灭之剑将其斩碎。
而是直直的穿越了里贝尔的领域，直接击中在了里贝尔的身上。
轰鸣不断的炮响之中，里贝尔之前所在之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炼金巨像也丝毫不给里贝尔的喘息之机，将巨大的身躯全力的踩到了那深坑之中。
一时间，满是烟尘的王宫战场，甚至都看不到里贝尔的身影。
但是，之前还在炼金巨像的顶方，肆意大笑的夏洛尔，笑容彻底的僵在了脸上。
“怎么会这样！”
面色有些狰狞的吼着，夏洛尔发狂了一般的在半空书写着怪异文字。
而比起说是魔幻世界，更加接近科幻世界的造物，大量的倾撒向里贝尔被掩埋的位置。
但简直与先前如出一辙。
夏洛尔的攻击，仅仅能侵蚀里贝尔极小部分的领域，而里贝尔始终在大步的向着她靠近！
“没想到，这个炼金巨像，并不是你通过自己的规则造出来的事物。而是这个世间切实存在的产物...难怪，无论是其身躯还是攻击，都能穿过我的领域。”
尘烟之中，提着破灭之剑的里贝尔的步伐，继续侵蚀、撕裂着夏洛尔的魔女庭院。
虽然有所怀疑，但是里贝尔确实没有第一时间便想到，这种高十多米的夸张石头人，竟然不是只能在夏洛尔的领域内生效的，她通过规则造出来的“空想造物”。
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于现实，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事物。
但想来也是，如果是夏洛尔造的，出现的应该不是大石块，而是巨大机器人或者特摄怪兽什么的。
在炼金巨像的炮击之下，实际上也受了不轻的伤的里贝尔，心中不禁感慨起了，这个世间还真是藏着诸多的隐秘。
仅仅是一座旧王都的地下，就潜藏着这种连魔女都能伤到的决战兵器。
但就算受伤，伴随着里贝尔走出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身体，便彻底痊愈。
“可惜了，我的规则，并不适用于我的衣服。”
里贝尔身上已经变成焦灰的衣服，簌簌的脱落，他的装扮变得格外清爽了起来。
“你、你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
炼金巨像的顶方，难以置信的夏洛尔面容保持着先前的略略扭曲。
她以她的规则，以空想造物修补并充能王室千年前便埋下的决战兵器，也并没有指望其真能直接轰杀里贝尔。
她只是想让里贝尔分不出余裕来挥舞那该死的破灭之剑，然后趁机对里贝尔的领域进行侵蚀。
但结果表明，里贝尔即使不使用破灭之剑，对于领域之间的互相侵蚀的结果，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就算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你应该也知道的。我现在使用的，不过只是很常见的，光明之神的光明之力而已。”
“满口胡言！”
夏洛尔自然完全不愿意相信。
面对不过是烂大街的光明之力，且还是“神明”的力量，根本就不是魔女的规则展开的庭院，她竟然呈现着被倾轧的状态？
“还不明白吗？夏洛尔殿下。”
夏洛尔的攻势虽然因为内心的动摇而停止，但是里贝尔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继续一步一个脚印的接近着对方。
“并不是我的规则有多么特殊，也并不是我掌握的纯净之力有着庞大的量，也更不是我手中的破灭之剑太强...”
里贝尔稍微停下脚步，摇着头望着始终高高在上的夏洛尔，
“仅仅是你的规则，以及由你的规则展开的庭院，太过弱小了而已。”
保持着仰面的姿态，里贝尔内心满是唏嘘。
终于，他预想之中的一切都呈现在了面前。
然而，他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之前想象时那般，想要嘲笑将自己沉进了绝境中的夏洛尔。
“你应该不知道吧？魔女，都是贪婪的...”
“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过，你就没有觉得奇怪过吗？”
“既然，神明也好魔女也好，都能自己为世间、为自己的庭院中制订规则。”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微妙的力量？”
“比如在光芒之下，就能提升身体的能力。比如，能变幻成他人的能力...”
“你是真觉得，那些神明与魔女，都不具备想象力，才选择了这样‘普通’的规则吗？”
“你是认为，只有你自己，能制订出‘全知全能’，‘完美无缺’，或者‘无穷无敌’之类看似没有什么破绽的规则？”
“不是的，夏洛尔。”
“他们之所以不会制订出，像你这样什么事物都能随心所欲的将其创造出的规则。”
“仅仅是因为，那样的规则，真的，太弱了...”

第三百零二章，“终幕”（终）
对方的能力，是随着自己的意愿，什么事物都能创造出的能力。
自己的能力，是有光的地方，会变强...
只是单独拿出来，好像这两项能力的强弱差距，简直到了绝望的程度。面对那般超规格的力量，唯一能做的挣扎，就是直接找个喜欢的地方一躺。
但实际在魔女之间的碰撞之中，越是简单的能力会远远强大于那些花里胡哨的能力。
里贝尔也不清楚，有没有准确的词语，去形容魔女制定规则之时，会遇到的两个陷阱，又或者说是“雷”。
以他自己的语言，他将这两项事物，称之为“合理性”与“可能性”。
首先是“合理性”。
这其实很好理解。
因为，即使魔女的庭院中，规则再独特，它也是以现实为基础加工而成的。
那么，如果对现实的加工幅度有限，夏洛尔的能力会发生什么？
她召唤出的那些，很多事物都是可以轻松的将整个世界都能毁灭的存在。
即使那些事物的力量只能发挥在她的庭院之中，正常也应该让庭院里的所有事物都瞬间化为虚无。
但实际，是如此吗？
并不是。
哪怕她的领域边缘，在上演宇宙大爆炸，她身上连一片灰都不会落。
也便是说，仅仅是这一点，就证明她的规则，是具有着矛盾，并不合理的。
但是，即使再不合理，她的力量与规则还是会运作。
因为，她的魔女之力，会自动去修补这些矛盾，去加工改造她的庭院，让她的规则无论看起来再怎么不合理，也能在领域之中运行起来。
而这些过程之中，她的力量到底被消耗了多少，估计连夏洛尔自己都难以察觉。
其次是“可能性”。
这个陷阱，简单来讲述，便是一个能力的用途越多，力量便越是会分散。
依旧以夏洛尔能力举例的话，便是大部分的魔女之力，会分散到“她可能创造出”的所有事物里。
按照逻辑，夏洛尔能创造出的事物是无限的，所以魔女之力分散在她的可能性之中，基本就是被稀释到近乎于无。
但实际并非如此。
夏洛尔能创造出的事物，取决于她的想象力，也便是有限的。
当然，数量庞大到很难数清便是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有限”，让她的力量出现了问题。
夏洛尔在每召唤一次这种造物时，都会象征性的写上一行像是神秘代码般的事物。
也便是说，夏洛尔对她的力量的要求，是快速的创造出她想要的事物。
而比起那么短的时间里，从无至有创造出崭新的事物，为了让其具备“合理性”而进行多番的加工。
魔女之力大概会更倾向于，事前将夏洛尔能造出来的所有事物，全部造出来“存放”。并且将庭院改造成能合理的容纳这一切的状况。
然后，等待夏洛尔进行要求的时候，将其“取出”。
而这些难以计量的大量造物，即使不是平摊，也会让夏洛尔的力量极大的被削减。
所以，夏洛尔的攻击比喻起来。便是明明有海洋般庞大的力量，但最终能打到里贝尔的领域上的，就只有几滴水珠。即便再高估，也就只是一次小海浪的程度。
除非，她能一次性将她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同时将所有的可能性，一起摆出来。
最终，就导致一次踩了制订规则中所有的大雷的夏洛尔，庭院也便是领域，会为了维持“合理性”而变得脆弱。而她的攻击，又因为被“可能性”稀释，而孱弱无力。
为诸多规则交加，才能运行起来的世间，增加一条新的规则。
看似只要成为魔女就没有门槛，但想将规则制订的明晰且强大，其实是件困难到了极致的事情。
...
...
战场之中，里贝尔继续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夏洛尔。
而夏洛尔即使表现的愈加狂乱，空想造物的攻击也愈加密集，但不要说是能阻止里贝尔的靠近，甚至已经让里贝尔挥剑都做不到。
如果说里贝尔最紧张的时刻，应该就是他看到夏洛尔丢出那辆卡车的时候。
虽说，他不认为贪得无厌的夏洛尔，会在可以随意制订规则的时候，制订出“仅仅能召唤出一辆卡车”之类的能力。
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没人能保证已经疯狂的大脑，不会做出超乎常人想象的行径。
好在，夏洛尔确实如他推测一般，只制订了一个大概只能对非神秘侧的存在作威作福的能力，成为了一位目前这个世间，或许是最弱的一名魔女。
又或者说，看到了夏洛尔用黑洞一般的事物驱逐镜中人之后，里贝尔其实就应该放下心才是。
所以，如果硬是要说夏洛尔的一系列举动之中，到底哪一件为她加入跌入深渊做出了最大贡献。
那可能...就是她错过了惧这位原初魔女。
可以说，没有魔女会在真正制订出规则之前，便知道原来“随意”与“自由”之中，竟然藏着那样的陷阱。
大概，所有有资格制订规则的魔女甚至神明，都一度犯过错。
但犯错也没有关系，因为她们可以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进行更改。
以里贝尔现在的光明之力打比方的话。
可能，这一开始是个“天下无敌”之类的力量。
然后发觉中了招的光明之神，花费以百年为单位的时光，将规则修改成了“在有光的地方天下无敌。”
用着用着，还是不对。
于是，又改成了“在有光的地方，会变强。”
结果，到了这地步还是有些抽象，面对规则更精炼的魔女与神明会吃亏。
最终就演化成了“在有光芒的地方，具体的某些某些身体原有的力量，会得到增幅。”
在成为了魔女或者魔人之后，能领悟到这些事情，并非是难事。
特别是成为“灰”或者“白”阵营的衍生魔女或者魔人时候，更是能隐隐的感觉到，赋予自己力量的魔女的规则变化的脉络。所以，短时间内便能明白，为什么有的魔女的规则看起来那么强大，而自己的力量却那般的微妙。
里贝尔觉得，出现时总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魔女，很快便会销声匿迹。
除了灰白阵营的厮杀等缘故之外，便是为了躲起来好好的调整、适应自己的规则。
但可惜的是，有些魔女，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
应该是多少理解了自己的规则为什么会这般弱，夏洛尔不再游刃有余的创造一个扩音用的空想造物，用来发散自己的声音。
所以，无比嘈杂的狂轰乱炸之后，即使有着超人的听觉，里贝尔也只能勉强听清这三个字。
“主动放弃具备优势的表侧世界，投身于一无所知的魔女的世界中时，你应该就想到现在了。现实之中，可没有那些好用的向导与说明书，帮你快速的融入陌生的领域！”
里贝尔感觉到随着夏洛尔攻势的猛烈，她的领域对侵蚀的抵抗，反而越来越弱。
于是，干脆收缩了一些领域的范围，集中力量进行着突破。
“你真的做错了太多的事情，夏洛尔。想要斩草除根，哪里那么容易？而且，还是在面对规模不小的组织。是你，亲手将那些助力，推到了我的身后！”
陡然间，里贝尔似乎听见了一阵破碎般的声音。
似乎是夏洛尔的领域，再无法抵抗里贝尔的推进，而开始了破碎。
而丝毫不想浪费这样的良机，快速的冲到了与夏洛尔的所在近在咫尺的方位之时，里贝尔看到夏洛尔那已经完全没有风度而言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你上当了，里贝尔！”
刹那间，里贝尔的周身，出现了一片遮蔽一切光芒的黑暗。
...
...
“这是...”
看着周边的所有光芒，被瞬间全部夺走，里贝尔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是故意的？”
里贝尔发自真心的感到了意外。
他很快便理解了现在的处境。
夏洛尔之前表现出的失态，表现出的不敌，大部分都是装的。
为的，便是这一刻。
将里贝尔引诱到近处。
特别是看到里贝尔，收缩了自己的领域之后。
现在的状况，简单来解释，便是范围更大的夏洛尔的领域，彻底将里贝尔的领域包裹在了其中。
然后，她用自己的规则，创造了黑暗也好，还是用什么遮光的布铺满了自己的领域也好。
总而言之，已然没有任何一丝光芒可以照射到里贝尔的领域之中。
“真是大意了呢，伯爵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将自己的能力告诉给敌人，是最致命的行径吗！”
夏洛尔像是想要回归先前那副悠然自得的口吻，但是话语之中夹带着的皆是嘶吼。
“确实是大忌。”
里贝尔点头说着，然后又向前走了一步，
“但那又如何？规则没有生效不代表我的规则不在，你的领域依旧抵抗不了我的侵蚀。”
轰隆隆隆...
霎时间，一阵剧烈的响鸣，伴随着沙石如雨水般滴下的声音，在夏洛尔的领域之中响彻。
里贝尔骤然止步，瞪大双目仰头看去。
在没有任何光芒的黑暗之中，他完全看不到上空的情景。
但是他却知道了夏洛尔究竟想做什么。
先前，那在发动攻击之后，便被夏洛尔主动进行解体的炼金巨像。
现今，被夏洛尔的空想造物高高抛到了空中，然后向着里贝尔砸落。
作为这个世间的原产物，只要不被领域的规则明确的拒绝，炼金巨像的炼金炮击以及直接踩踏，会在里贝尔的领域中生效，是已然证明过的事实。
换而言之，没有光芒，所以只有比普通人稍强体质的里贝尔，即将迎接的是半径数米的，领域无法抵挡的落石之雨。
骤然间，大量巨石淹没了里贝尔的领域。
没有光明之力规则的加护，里贝尔无论是躲、逃还是对抗，都是徒劳。
他或许可以通过破灭之剑斩开一个巨石，但更多的，只有无能为力。
“你应该是有史以来首位，被普通的石头砸死的魔人。”
...
“是吗？”
未等夏洛尔舒心之后开始放声大笑，里贝尔的声音便从石头的底端传了出来。
“所以，我要再强调一遍，我只是拥有一些纯净之力的...普通人。”
从落石的缝隙之中，艰难挤出的，是里贝尔残缺的身影。
...
...
落石造成的狼藉之中，被砸的几乎没有人形的里贝尔，以怪异的走姿出现。
然后，转瞬之间，即使死上几次也不奇怪的“普通”的身躯，便完成了痊愈。
“如果你大方的将自己的能力告诉给了我，我会认为是个陷阱，又或者至少还有着其他的能力，夏洛尔殿下。”
看到里贝尔伤势痊愈的场景，看到里贝尔依旧在接近自己的情景，夏洛尔已然有些濒临崩溃。
她聚集起周身，从炼金巨像上拆下了炼金炮，将其堆积成堡垒的形式，然后对着里贝尔齐射。
瞬间，里贝尔的身体被彻底打烂，头都飞掉了。但是下一刹那，他便再次的恢复如初。
“怎么可能！”
夏洛尔难以置信的咆哮着。
而里贝尔，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本身他便只是在“借用”他人的力量，而不是成为了光明魔人。
所以，光明之力不生效的情况下，他不过是切换到了能在黑暗之中生效的能力而已。
比如，能修复自身的“月之祝福”。
再比如...
里贝尔张开手掌，向着夏洛尔展示，自从他的衣物损毁后便一直攥在手中的，漆黑的羽毛。
这是离开格林沃特城时，来自黑鸦也便是漆夜魔女的馈赠。
只是，里贝尔一直找不到用上的时机。
而在夏洛尔主动将自己的领域变成漆夜的现在，这根孕育着漆夜规则的羽毛，也有了登场的机会。
将纯净之力注入漆黑羽毛之中，大量凝视的黑色丨气息，彻底穿透了夏洛尔的领域，对她进行了直击。
夏洛尔的五感，被完全剥离。
...
...
被剥离五感，是一种非常令人恐惧的体验。
没有任何感触与回馈，甚至会让人产生，自己是否真正的还活着的疑惑。
无法承受被剥离五感的痛苦与黑暗带来的恐惧，夏洛尔驱散了领域中的“漆夜”。
重新恢复的视野，重新见到的光明。
但这光明，并不是来拥抱夏洛尔，而是来审判她的。
一柄巨大的光芒之刃，陡然劈下。
彻底粉碎了夏洛尔身前构筑起的一切。
狼狈的瘫坐在地面之上，夏洛尔看到，破灭之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面前。

第三百零三章，“落幕”
“好好，已经可以了...我已经很清楚了，你是胜利者，而我完全无法与你对抗...”
王宫的废墟之中，夏洛尔先是用手掌撑着地面，艰难的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举起了双手。
而她看到的，自然是里贝尔冷漠无比的面孔。
原本就从来没有友善过的里贝尔的面容之上，此时通过那双紫色的瞳孔展现出的，是仿佛比手中的破灭之剑还要锐利的目光。
夏洛尔倒退，里贝尔便会继续接近。
剑尖，始终在距离夏洛尔的面庞不到五厘米的位置。
“饶、绕过我！里贝尔。放过我...”
夏洛尔一直锻炼的完美的笑容，在此时派上了极大的用场。
至少，她的表情不再是那么的狰狞。
显然，事到如今之前夏洛尔还抱有着一定的幻想，认为只要自己服软，里贝尔就会停止，还不需要到求饶的程度。
但现在，夏洛尔却感受到，自己即使讨饶或许也没有用途。
“真的，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仇恨！虽、虽然公演的时候，我利用了你。但，你也是获益者的！如果不除掉银之歌姬阵营，我们都无法获得纯净之力，也都会被困在轮回之中...”
“至于..之后...背叛你的，也并不是我！对，怪盗的能力...成为魔女的时候，我掠夺的能力就都已经还回去了。最、最多只能算是一个玩笑而已。”
“我们之前相遇时，不是一直都很愉快吗！”
像是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一般，夏洛尔的面庞伴随着吼声，扭曲了起来。
她现在所面临的，是死亡更加令人恐惧的事物。
里贝尔的剑只要挥下，她至今积攒起来的一切，都要功亏一篑。
跨过那么绝望的，似乎不会休止的轮回。跨过那数不清的漫长时光。
终于...终于才得到的一切，只要已经快抵在她脸上的剑挥下，就会全部化为虚无！
即使现在的规则很弱，但那终归也是可以修改、调整的。
但若是被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吗？如果不是我那边恰巧有艾格伊德在庇护，我恰巧是坎普雷特家族与天谴教会的人，四角学会也恰巧愿意进行协助。”
“你真的会放过我吗？”
“不如说，现在瘫坐在那里的是我，拿着剑的是你，你可能连我求饶的话语，也懒得去听吧？”
里贝尔的声音之中，仿佛并没有包含多少情绪。
但这样的口吻，正是代表着他意志的坚定。
“你是不是，杀死了帕拉度？”
就在夏洛尔已然近乎绝望之时，里贝尔的提问让她燃起了希冀。
“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和他相识...”
“我并不认识他。不过，他既然是男主角，是不是有和他对应的女主角在这座旧王都里？”
“是摩根...”
夏洛尔快速的应答着。
虽然对于里贝尔不认识帕拉度，也不知道原剧情，却知道帕拉度是男主角的事情感到奇怪。但现在，她显然没有余裕去考量这些事情。
“也被你杀死了吗？”
“...”
“你不该杀死他们的，夏洛尔。”
伴随着里贝尔的轻叹，原本已经放任夏洛尔退后了一些距离的里贝尔，又追赶了上去。
“既然身为GALGAME的玩家，你为什么无法理解呢？”
“让玩家忍不住想要去攻略，想要去了解的女主角，是理想的化身。”
“而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与理想的化身获得圆满结局的男主角，应该是梦想的体现吧。”
“原本，这些‘理想’与‘梦想’非常的遥远...但是，在这个奇妙的世界之中，他们却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只是作为一名配角，能和这样的他们，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之中，不也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里贝尔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伤感。
正是由于他来到这个世间之后，仿佛一直在被那些主人公们吸引。也切实的感受到了，无论是哪条线的主角，无论他们身上的命运多么坎坷，但他们也皆是美好到仿佛与这个杂乱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
里贝尔从来就没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感情也是相对的淡泊。
所以，即使夏洛尔造成了可怕的杀戮，他也只会对曾经有机会救下的帕拉度，以及从未蒙面过的摩根的死，心生感触。
“他、他们对你来说，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里贝尔！比起他们，我、我们的存在才是万中无一不是吗？”
“你好好想一想，我们原本的世界是那么的广阔，时代也是那么繁多！但只有我们，一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并且还能相会！”
“这样的概率，这样的缘分...我们是应该去珍惜的，不应该用在敌对之上！”
似乎是从里贝尔对于两位陌生人表现出的伤感，判断出了里贝尔的重感情一般。
夏洛尔，开始在感情方面做起了文章。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我就像是被王室革了名一样，流放到这该死的旧王都！然后、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轮回！”
“你知道那些轮回到底有多可怕吗？就像是我连呼吸都不被允许一般，根本没有理由，根本没有逻辑！”
“我已经早就分不清轮回和现实的区别了，我...我...”
“我知道我的悲惨并不是我做出恶性的理由。”
“但，至少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夏洛尔乞求般的说着，不再后退，而是主动靠近了里贝尔一些。
“我们拥有着这个世间稀少的纯净的魔女之力，我们一起携手，肯定能掌控这世间的一切的。”
“对了，你难道不对原剧情发生了什么感兴趣吗？”
“我上次是骗你的，我通关了很多次，所以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我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里贝尔略微沉默了片刻。
他有些动心，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无法分辨你话语之中的真假。然后便是，你在轮回中的扭曲，确实是一笔糊涂账...”
夏洛尔之所以会不断挑动轮回，是因为命运之力预见到了她会造成危害，所以对悔恨魔女进行了示警。
从结果来看，即使轮回了那么多次，夏洛尔也依旧如命运的窥探一般，摧毁了银之歌姬阵营。
但就因为这个理由，来放马后炮显然也是不公平的。
不如说，有“命运”介入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出一个公平的结论。
所以，在里贝尔看来...
包括夏洛尔在内的这些魔女，没一个好东西。
不外乎，就是些黑吃黑吃黑。
于是，他也从来没有怀着，为银之歌姬阵营报仇之类的心理。
“能影响我的，就只有结果。”
“说起来，夏洛尔，你觉得你为什么在公演之时，能那么轻易的就将我彻底的玩弄在手掌之中？”
面对里贝尔这个好像送命题般的问题，夏洛尔自然是没敢回应。
“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然后你又太过于了解我...而现在，我们的形势逆转。则是你不知道我曾经成为过魔人，而我则是太过于了解你。”
“我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也不是试图洗刷我曾经的狼狈。”
“我只是想说，我们是‘相同’的。”
“我们彼此很了解对方，所以算计对方时，只需要多一些信息便可以占尽优势。而即使一度陷入逆境，也与自身的能力关联不大，想要翻盘或许也只是一个契机的问题。”
里贝尔发自内心的说道。
即使夏洛尔现在在他的面前丑态百出，但里贝尔也从来没有小觑过对方。
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确定。
按照常理，魔女调整自己的规则，要以百年为单位的时间。
但夏洛尔可是这个世间的“异常”，她说不定仅仅几个小时就能完成。
而之前被黑夜包覆的时候，里贝尔虽然有所底牌，但还是惊讶于夏洛尔的想象力与应变能力。
特别是第二轮的魔导炮炮击，夏洛尔用她的规则创造出了能将空气中的元素糅合成能源的空想造物，然后将创造出的能源塞进了炼金炮中。通过炼金炮那黑科技般的转换能力，让炮击变成了“合理存在”的事物。
所以，里贝尔不想给夏洛尔更多的时间了。
他甚至在怀疑，夏洛尔现在的姿态只是想故意拖延一些时间，为了她的反击而铺垫。
“无论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般也好，无论你屈居在劣势也好。我只是很怕你，夏洛尔，真的很怕你。”
里贝尔的思绪之中，短暂的闪过各个再熟悉无比的身影。
他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甚至有一个能穿越回去的按钮，他八成会按下去。
但现在，有着身边那么多愿意支持他，愿意成为他力量的人。
虽然只是稍微，但是他已经开始感觉，就算一直活在这个世间之中，也不错了。
所以无论如何，里贝尔也不能容许，这位可以肆意杀害“主角”的危险的王女，继续存在于这个世间。
会因为他的一时心软，最终遭到危害的，不会是拥有纯净魔女之力的他，而是他身边的人...
“既然你始终没能真正的从轮回脱离，就当现在也只是一场轮回吧。”
“虽然可能是很老套的台词。但抱歉，夏洛尔。我有想保护的事物。”
...
“里—贝—尔——！”
伴随着夏洛尔愤怒的嘶吼，几门早就在悄然运作的炼金炮齐鸣。
但早在炼金炮的炮击伤到里贝尔之前，代表着破灭的利刃，已然坚决的挥砍而下。
...
...
旧王都之外，某处隐蔽的场所。
昏暗的密室之中，回荡着血腥的气味。
透过即将熄灭的蜡烛的摇曳微光，可以看到地面有着用鲜血筑成的祈祷仪式阵。
而在仪式阵的中心，被绑在椅子上的，是一名有着略显黯淡的金发的小女孩。
伊丽莎白王女。
她是与夏洛尔和乔治一起被带到旧王都的王室成员，是夏洛尔的亲妹妹。
只是，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伊丽莎白王女，这些天正在经历着一场始终无法醒来的噩梦。
先是她的兄长乔治王子，在宴会之中被姐姐夏洛尔王女残忍的杀害。接着，她便被夏洛尔的亲近，绑到了这间诡异的密室之中。
“怎么...怎么可能！”
密室里，伴随着这样的吼声，传来了一阵啜泣的声音。
但是，却并非伊丽莎白王女在哭，因为她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夏洛尔的亲近杰琪，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用力的攥着一颗与夏洛尔的生命气息连通的秘石状圣物，撼哭不止。
圣物的光芒，已经彻底黯淡了。代表着，夏洛尔的彻底消亡。
“不、绝对不可能！对，对了，这就是会长留下后手，让我举行仪式的缘故...”
“我会召唤会长的灵魂！附在祭品的身上！”
“既然是血亲，这一定是可以办得到的！”
眼中带着狂热，如同曾经的夏洛尔一般自言自语着，杰琪从密室的柜子中一股脑的取出大量装有“王室血脉”的瓶子，全部淌洒在地面上，然后开始了祈祷。
这是让夏洛尔的灵魂降临的仪式！
没有人的信念能超越她！
所以她，一定可以成功！
漫长的仪式持续着，但是，始终没有夏洛尔的灵魂降临到伊丽莎白的身躯中的迹象。
而神情已然有些癫狂的杰琪，开始割起了自己的身躯，让自己的血也流淌进祈祷阵之中。
或许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有一刻杰琪似乎看见了，坐在祈祷血阵中心座位上的人，是她的夏洛尔会长。并且，夏洛尔会长，还在展露着那迷人的笑容。
“会长...会长！”
杰琪慌张的扑到伊丽莎白的身边，在她的身旁跪下，
“会长，是您已经回来了对吗？”
“虽然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但是只要会长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来，对吗！？”
面对显然已经发了疯的杰琪，伊丽莎白王女从无边的恐惧之中，拿出了些微一丝的勇气，只是对杰琪稍微点了点头。
...
...
王宫的遗址之中。
已然做出了了断的里贝尔，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神色，仰望着天空。
那里，聚集着的，是从夏洛尔的尸体之中，弥散而出的纯净魔女之力。
虽然，夏洛尔是刚刚成为的纯净魔女。但即便如此，她死后，所有的力量散出的状况，也着实异常。
就像是在赞同里贝尔感受到的异样一般，陡然间两道代表着魔女仪式的光柱，从旧王都城内外升起，瓜分起了夏洛尔的力量。
而在光柱出现的同时，里贝尔的面前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修女装扮的身影。

第三百零四章，新生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出现在我面前，惧。”
望着半空之中，虚影状态的惧，里贝尔稍微压低着眼睑。
“是亚斯塔禄·坎普雷特。”
始终执着于另外的名字的惧，笑着指正道，
“总觉得，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在用那柄奇妙的剑杀死魔女呢。真是可怕...可不要因为心情不好，顺手将我也杀死喔。”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哦呀，看来被发现了呢。”
惧依旧在笑着。
而就如里贝尔所说的一般，惧严格意义上已经“死去”。所以，现今出现在里贝尔面前的，是惧通过告死的规则，展现出的幻影。
“虽然我还是蛮喜欢的，但是有实质的身躯，终归还是不便之物...”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惧就充分的展现出了，她是一种以人类的思维难以理解的存在，
“而且，若不是支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也瞒不过那位王女殿下。为了达成我们的约定，为了帮助你，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呢。”
“真是令人作呕...”
里贝尔带着不快评价着，做了片刻的沉思。
脑中的一些线索联系在了一起，他隐约的猜到了，惧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一直很不解，你到底是使用了哪个阵营的仪式...而这两道还未消散的仪式光柱，解答了我的疑惑。”
“玛丽安内特和悔恨魔女，在你的手里？”
面对里贝尔的质问，惧的笑容愈加的浓郁，
“不，根据你的话语，现在在你手里的应该只有玛丽安内特。悔恨魔女，已经死了吧。”
“正如你的猜测。”
惧抬起手鼓了几下掌，
“我操控着悔恨魔女的灵魂，塞进了我的身体之中，然后主动‘献’给了那位王女殿下，潜伏到了她的大本营之中。”
“虽然，因为悔恨魔女的规则随着轮回的解除，彻底崩毁。所以，她本就无法长存且力量有限。但是，毕竟是魔女的灵魂，所以记录一下有趣的光景，还是做得到的。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惧的话语之间，虽然里贝尔确认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但是心中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欣喜。
“你到底想做什么！”
里贝尔厉声的质问道。
惧从始至终都是那般的小心，来见他的永远是告死规则的幻影。所以，与他是否具备力量无关，他始终都无法对惧造成任何的威胁。
“我只是，在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而已。我们不是早就说好，要瓜分这座城市之中的纯净之力吗？虽然，你分到的力量比较多，但我不在意的。因为，你对我有着莫大的恩情，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惧望着即将结束的光柱说道。
夏洛尔遗留的力量，通过银之歌姬阵营原本的仪式，此刻被安托瓦奈特与玛丽安内特平分。但除了夏洛尔的力量之外，里贝尔阵营的纯净之力显然是要比惧这边要多的。
所以，惧倒也确实没有说错。
“惧！”
看着夏洛尔随着纯净之力的消散，而逐渐化灰的尸躯。里贝尔陡然间升起了一阵分外的怒火。
旧王都的事件，最终演变成现在的情况，几乎每个环节都少不了惧的影子。
与里贝尔和夏洛尔相比，惧才是真正做到了在幕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冒任何风险便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事物。
为了不做出冲动的判断，压抑着愤怒，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确实，没有你的介入的话，我无法得到现今的力量。那么，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力量，是不是就相当于你已经没有用了呢？”
已然恢复平静的里贝尔，平缓的说道。
如果没有惧，这几个月的光景是什么样的？
是他单纯的默默完成天谴教会的任务，默默的离开这座城市吗？
没有他的卷入，旧王都的平衡，还会存续着吗？
不，所谓的如果，是不存在的。
“你在利用我的同时，我也在利用你。所以，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你，被我像是破布一样舍弃，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不会再与你交换任何的约定了，惧。”
“下次见面时，我们便是敌人。”
语毕，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这便是此时的他，唯一能给予惧的话语。
不只是对这名阴谋家的厌恶，还关乎与里贝尔的原则。
既然他能用那样的理由杀死夏洛尔，那他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去杀死惧。
“我们的合作总是那么成功与愉快...”
未等惧的虚影倾诉完话语，等待她的便是来自破灭之剑的斩击。
...
...
阿斯卡特城城郊。
“啊——我们的‘王’，还真是凶恶。”
在仪式场的边缘，环绕在已然得到了半数夏洛尔弥散的纯净之力的，玛丽安内特的身旁的，是惧的灵魂。
与之前通过告死规则诞生的虚影不同，此时这名原初魔女的灵魂，只要受到伤害就会真正危及到她的存在。
只可惜，无人可以在惧最为脆弱的时刻，对她发出致命一击。
“为什么，一直难以得到他的中意呢？是因为，这副身姿的原因吗？”
惧像是在进行提问。
只不过，“歌姬线”真正的主角，得到了大量纯净之力的真·银之歌姬，此时却双眼空洞，像是不具备自我的意志。
没有得到回答，惧也不介意，只是望着阿斯卡特城的方向。
她不担心，里贝尔会顺着光柱的位置追来。
因为，此刻这座城市的周边，正在飘荡着大量白色的花粉。
这些花粉，是惧早在公演那一日便埋藏下的后手。
当时，那些怪树会被砍伐，但是无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些花粉才是惧真正的目的。
惧倒也不是早就预料到了里贝尔会获胜，才布下了这些白色花粉。
而是，无论谁胜利，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如果败北的是里贝尔，他弥散的纯净之力，惧照样可以分享。更甚至，由于安托瓦奈特极有可能会一同死去，她能得到的会更多。
所以，届时，白色花粉阻挡的就是气势汹汹的夏洛尔了。
还有便是，这些能阻止魔女领域的事物，能制止里贝尔或者夏洛尔的逃走。所以，无论如何，能在这角斗场一般的旧王都中，存活下来的就只有一方。
“不过以后，我们应该就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了吧。”
话语之间，惧的灵魂已然融入到了玛丽安内特的身躯之中。
而玛丽安内特在公演最后一日所穿着的舞台礼服，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漆黑的修女服饰。
...
空旷的原野之上，玛丽安内特呆滞着伫立了良久。
直到，她的嘴唇翕动，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以后该叫什么...”
伴随着玛丽安内特的疑问，她的耳边响起的是来自原初魔女的呓语。
“福音魔女。”
...
...
傍晚时分。
与依旧在动乱之中的阿斯卡特城带着截然不同的氛围，沉寂了数日的无名餐厅之中，亮起了灯光。
里贝尔等人，终于回到了在这旧王都之中，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如果说，一行人之中有谁并不激动反而不情愿，大概便只有安托瓦奈特。
“我们抓紧时间吧。如果在这主宅中呆得久了，艾莫教授说不定要找我们收租用费。毕竟，这间宅邸已经交易给四角学会了。”
站在大厅的中心，终于有种一切告一段落之感的里贝尔，带着难得的微笑说道。
而他一转过身，面对众人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被晃了一下。
果然，就算是拥有了大量的纯净之力，还是抵不住这些重要角色们发出的强光...
虽然，在场的人员很多。
但是与接下来的事情有关的，主要还是爱丽丝、安托瓦奈特、依文娜以及梅璐艾塔四位《魔女在悲鸣》的女主角。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大概，能称之为封赏仪式？
此时，里贝尔身上的神明与魔女之力，除了来自梅璐艾塔的月之祝福，来自爱丽丝的光明祝福，与安托瓦奈特有关的命运之力外，还有依文娜的力量。
在经过“伪造历史”等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从真王教会的仪式之中诞生的，是集旧王都不可思议之力的大成，被糅合进历史的夹缝之中，满怀着旧贵族们的期望而诞生的，第一魔神。
如果翻开，只在真王教会之中少量流传的序列为一的第七阶魔神卡片，就能看到。
化为人形的第一魔神，完全就是依文娜的样子。
根据描述，魔神王麾下的这名第一柱首席，在王不在时，拥有着绝对的权力，是王的代行者。
掌管着赏赐与剥夺的权能。
而魔神卡片之中的话语，现今已然体现在了依文娜的身上。
所以，与依文娜建立起连接的里贝尔，自然也得到了这份力量。
虽然，名为“魔神”之力，但实质还是魔女的力量。
而说实话，这份能力，无论从效果还是范围，都挺微妙的。
但依文娜，却一直坚持着要成为，拥有这种谜之能力的魔女。
因为，这象征着魔神王麾下的“第一位”。而且，里贝尔本身便具备着经历过验证的魔女与神明之力作为媒介，不需要什么强大的力量。
所以，“赏赐”的权能，更能帮到里贝尔。
“依文娜。”
里贝尔轻轻呼唤着依文娜的名字，打算将一部分“掠夺”来的纯净之力，以“赏赐”的方式还回去。
他之所以，将力量分散，也是有着许多的考量。
一方面，即使将四人的纯净之力全部还回去，他也依旧有夏洛尔弥散出的半数力量，足以自保。另一方面，身上有着太多力量，会呈现出随时张开领域的状况。简直是在宣告“我是魔人”。
在暂且不能躲起来韬光养晦，且世间还有与魔女敌对的异端审判者之类存在的状况之下，太过高调容易自取灭亡。
还有便是，如果他对“命运脉络”的猜测正确。越是具有强大的神明之力、魔女之力以及诅咒的人，越是会被命运操控到动弹不得的话。
力量本身，也会是负担。
更何况，真正遇到棘手的麻烦时，他也是随时可以“掠夺”回来的。
所以，分散力量几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就在里贝尔打算首先将依文娜的力量还回去时，依文娜却轻轻出声制止了里贝尔。
“等一下，里贝尔。”
“呃，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
依文娜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纠结的神色，像是挣扎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可以将我的力量，用在她的身上吗...”
依文娜说着，从一旁的莱莎怀中，抱起了已然近乎沦为普通人偶的莉莉九十九。
本身，由于人偶大师玛内特的死，维持着莉莉九十九的不可思议之力，就失去了补充的方式。再加上，现今纯净之力也不再环绕在旧王都。
所以，早就在城堡时，为了逃走近乎用光了所有力量的莉莉九十九，此时是真正意义上的奄奄一息。
“我知道莉莉曾经背叛过我们，我知道你还是很介怀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我不该以这种方式，像是在胁迫一样...”
“没关系的。这本就是你的力量，你可以自由的选择其用途。”
里贝尔轻声打断，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简直要自闭成一个球的依文娜。
不如说，从他利用了莉莉九十九带来的情报，从对方的左右横跳中获利的基点起，莉莉九十九的背叛也变成了一笔糊涂账。
而且，他对于莉莉九十九的怨念，是永远不会迁怒到依文娜的身上的。
并且，他也理解依文娜。
如果，依文娜能眼睁睁的看着莉莉九十九真的消逝于这个世间，而不试图做些什么。那她，大概就不是里贝尔所认识的那个依文娜了。
“不过，我不确定到底能否行得通。说不定，‘赏赐’只适用在魔神之上。”
里贝尔说着，看到依文娜的面容不再阴云密布，心情也变好了很多。
甚至，他产生了一种，只要能让依文娜总是紧锁的眉间松开一些，他即使就此原谅莉莉九十九，也完全可以的想法。
为了保证“赏赐”权能的效果，里贝尔从不远处的格罗菲尔大师手中拿过记录本，查了下还有哪些位置是空缺的。
“啧，怎么全是侯爵和公爵，要么更高。真是意外的火大...喔？第五十位空缺着。”
里贝尔眼睛一亮。
这在君王亲王满街跑的七十二柱之中，单单一位散发着莫名弱鸡气息的“骑士”，还没有印成卡。
“那从今天起，你就是七十二柱魔神之中的第五十柱了，莉莉。”
伴随着里贝尔的话语，纯净魔女之力被“赏赐”到了莉莉九十九的身上。
耀眼的炽白荧光包围着只有手掌大小的人偶，然后逐渐变大、变成了一名正常大小的少女姿态。
“这...这是...”
从光芒之中现身的，是莉莉新生的姿态。
做着很是经典的望着手，然后再活动两下的动作，抬起头的莉莉露出了难以置信与惊喜等等诸多情绪交杂的神情。
“你真的为我...”
“啧啧，这魔神的身份，认可的可真随便。是因为那句‘绝对代行者’吗？总之，不要忘记我随时可以剥夺你的一切。有这样的管束，以后就别想着再背刺我了。”
里贝尔耸了耸肩说道。
“谢谢...就算是我...也不会总抓着一个人背叛个不停的。”
像是还不太适应人类之躯的莉莉，僵硬的低着头说道。
“要谢就谢你的姐姐们吧。”
似乎在遵从着里贝尔的指令一般，莉莉转过身一把便抱住了依文娜。
要知道...曾经的莉莉人偶，是人偶大师以“完美的少女”为主题，制造出的人偶。
所以，在那样的人偶变成了真人的现今...
比依文娜高了一头的莉莉，将自己的姐姐，埋进了宽敞且深邃的胸怀之中。
里贝尔总觉得，依文娜那快速的胀红起来的脸，应该不只是因为些微的窒息...
看着正在拥抱的姐妹两人，一旁身为二姐的莱莎，表露出了些许扭捏之感。如同不知道该不该加入进去一半。
扭捏之中，莱莎的目光恰好与里贝尔的目光相对。
本能般的缩了下脖子之后，莱莎低下了头。但马上，又咬了下牙，凑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我...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
“纠正一下，是绝望。”
“诶？呃，绝望也是情有可原...我一直就想说，但是总是在不小心错过，所以拖到了现在。唔，也不是错过的原因吧，真的有心总能找到时间的...我、我果然还是因为害怕，因为自己的懦弱...”
莱莎战战兢兢的说道。
“怕什么？怕我把你吊起来抽吗？”
“唔，不、不是啦...是我怕又做蠢事、说蠢话，导致以后你不会再理会我...之类的。”
莱莎艰难的摇摇头。
“既然不怕，那我过会，就把你吊起来抽。”
里贝尔认真的说道。
“诶—？好、好吧。”
莱莎用力的咬了咬牙，好像是做好了被吊起来抽的觉悟，
“总、总之，我想说的是...”
莱莎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很对不起！”
大幅度的低着头，莱莎将这段时间的反省与后悔，全部纳入到了道歉的话语之中。
“啧...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让我很尴尬。”
里贝尔咂了咂嘴，为难的说道。
“对、对不起...”
“而且，道歉有用还要卫兵做什么？”
“诶——？”
听到莱莎发出这样的声音之后，看着她那双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双眼，在眼眶中来回移动，像是又在思考什么馊主意，里贝尔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来，前一阵开始，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就是想正式的道歉。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现在的感触。
大概就是，懒得再去和这个家伙纠结。
她可是“莱莎”！
这种感觉吧...
...
...
在依文娜之后，里贝尔归还力量的对象，是安托瓦奈特。
稍微想了想，并且继续拿魔神目录翻了翻之后，里贝尔开口说道，
“你，第六十五柱。”
“哈啊？”
瞬时间出现的白炽光芒，仿佛将安托瓦奈特的声音都遮了过去。
而伴随着白光消失，出现的...还是安托瓦奈特。
不过，比起之前的人偶躯，安托瓦奈特此刻也变成了与人类近乎没有了区别的身躯。
“要你多管闲事！将力量还给我便是，谁让你把我变成人？”
一点都不激动于自己重获身躯，安托瓦奈特只是出声斥责着，
“我现在有了身躯，那见到了玛丽安内特之后，多出一具身躯又要怎么办！”
“谁管你们，到时候喜欢烧就烧，喜欢埋就埋！”
里贝尔说完，便用双手捂着耳朵，开始过滤起了安托瓦奈特的抱怨。
...
...
安托瓦奈特之后，轮到了爱丽丝。
“快点！快点把力量还我！”
看着兴奋到近乎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已然迫不及待要去找巨龙畅谈人生的爱丽丝，里贝尔略微有些头疼。
“不给。”
“啊？！”
爱丽丝顿时大为的光火。
但是，此时的里贝尔已经不同往日。
他不仅能轻松的按着爱丽丝的头，让对方的小短胳膊打不到自己。即使被咬，被挠也完全没感觉。
甚至，爱丽丝的抵抗弱了，还能顺势的去摸摸她的头。
“你...你真的好讨厌啊里贝尔！居然在用我的力量欺负我！”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了。”
里贝尔摆出一张深沉的面孔说道。
终究，他还是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那种以“替你保管”为名，收走压岁钱然后从来不往回吐的父母。
呃，比喻好像有些不恰当。
但是，不希望自家的小鬼，用额外的“力量”去胡搞一番的心情，应该是共通的。
一边逗弄着爱丽丝，里贝尔的目光集中到了破灭之剑上。
上次见破灭之剑中的灵魂破灭，仿佛已经是漫长岁月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经常被困于轮回的他，能解开轮回，能在痛苦中保持自我，破灭之剑可以说是必不可缺的。
而他总是能想起，再无尽的时间之中，孤寂的装饰着那片深层意识空间，等待着他偶尔拜访的破灭的身影。
“第二柱已经印出来了吗...那就稍微委屈你，让你成为第三柱吧。”
又是先前的荧光闪耀。
不久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名火红的发色，有着野兽般利齿的少女。
“哟，小破。”
面对着出现后，与前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同，并没有在检查自己的身体，而是呆呆的站着的破灭，里贝尔出声呼唤道。
“咦？坎普雷特？你是用魔女的力量，让我拥有了另一副身躯吗？”
歪过头，仿佛目光之中过滤掉了除里贝尔外所有人的破灭，带着略微困惑的神情问道。
而里贝尔也注意到，即使破灭以人形出现，剑形的破灭之剑，还是静静的躺在一旁。
这现象...多少有些奇怪。
当然，从刚才起，就没有不奇怪的现象就是了。
“怎么样，感想如何？”
“唔...没有什么感想吧？因为我只是一柄剑...所以我觉得我继续躺在剑里也挺好...”
“喔？是从漫长的沉睡中刚刚苏醒，不太习惯吗？我再给你一次整理语言的机会。”
里贝尔故意板起脸说道。
“阿哈哈，阿哈哈哈！我、我好高兴！不愧是坎普雷特。完全知道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能拥有现在这样的身躯，是我一直以来最迫切的渴求！”
秒怂的破灭，连连说道。
“好了好了，玩笑就到这里。”
里贝尔走到破灭的面前，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双手，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状态，我可以送你回去。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先听我说完。”
“与拥有无尽岁月的你相比，我的一生很是短暂。”
“在我短暂的一生之中，我是尽可能不想留下遗憾的。”
“而对我来说，看到你总是独自一人在‘那里’等待的情景，就是一项莫大的遗憾...”
“所以，可以为我留下，让我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吗？”
听着里贝尔话语，破灭又呆了一下，然后捣蒜般的点起了头。
里贝尔也不确定，他这样的行径，是不是很狡猾。因为，以破灭以往的表现，是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的。
复杂的看着头点着点着，脸上就出现了傻笑的破灭，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谢谢，愿意为我留下。”
“哪里哪里，我才是要谢谢，谢谢你愿意让我为你留下。”
“...？”
听着破灭像是在绕口令一般的卑微话语，里贝尔的嘴角不禁的抽了一下。
与破灭的交谈结束之后，里贝尔又走到了爱丽丝的身旁，然后语重心长的将手搭在爱丽丝的肩膀上。
“你也看到了，爱丽丝。你的力量，被我用在了那位大姐姐的身上。那位大姐姐，虽然有些...呃...但总体而言，是非常友好、非常善良的。你也不想，那位大姐姐为了你的斩龙大业，而就此消失吧？”
“你...你你你你...里、里贝尔！”
又一次被里贝尔气到的爱丽丝，在心中第数不清几次发誓，再也不分任何零食给里贝尔吃！
...
...
最后，便是梅璐艾塔。
都不需要赘言，梅璐艾塔已经将自己那位挣扎中的小黄鸟姐姐，按在了手掌之中，伸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看着这样的一幕，里贝尔是真的很感慨。
有些人竭尽心力、不惜一切也要获得这虚无缥缈的纯净魔女之力。
但他身边的人（安托瓦奈特？不熟），却愿意轻易的将这份力量，主动献出。
“那以后，你便是第五柱了，梅丽安。”
光芒，包围在那只本以为不可能再恢复人身的，不死鸟雏鸟之上。
...
另一侧，依文娜注视着里贝尔至今以来的所有举动，看着极具魅力的莉莉，不再是人偶躯的安托瓦奈特，以及陌生却仿佛生在了警铃上的红发少女。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在不停的打转。
不会，是因为她提出要求之后，证实了这一切的可能性，才导致出现了这么多...这么多的！
她明明是...明明是想着！
而等到最后的光芒散去，与她的身材一样娇小的金发女仆出现的时候，看着里贝尔的反应。
依文娜确信了，她的眼睛真的在转圈圈。
...
多么熟悉的身影？
睁圆着双目的里贝尔，呆然的看着面前的梅丽安。
他摸了摸后脑勺，又挠了挠脸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不至于落泪，里贝尔却有种类似于哽咽般的感觉。
他就像是回到了当初，那刚从吊灯上下来，度过了漫长夜晚之后的清晨。
一推开门，他的面前，站着的便是不可思议的发着光的，娇巧的女仆小姐。
直到这一刻，里贝尔才意识到。
他的内心之中，或许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梅丽安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所以，他甚至都不愿意对自己妥协。
所以，他才会在不久前的重逢之中，说出那般煞风景的话语...
终归，里贝尔也已经和刚刚恢复记忆时不同。
于是，有些慌乱，他也很快调整了过来。
而他看到的是，梅丽安那不断的在揪自己挡住半边眼睛的前发的，比他的反应强不到哪里去的姿态。
长舒了口气，里贝尔郑重其事的开口。
“好久不见，以及初次见面，梅丽安。”
梅丽安抬起头，微微的抿着嘴唇，停滞了片刻。
接着，像是放弃了一般，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以及初次见面，里贝尔。”
无论过往如何，也不知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至少这一刻，站在这里的，并不是“克莱尔”与“莎恩”。
...
...

第三卷总结
大家好，又见面了。
这一卷，我对以往卷首尾出现另一次元交谈的“特色”，进行了一些修改。
因为曾经有位读者反应说出戏。而当时我并没有很放在心上，但是到了卷尾的时候，发现前一秒主角还在和惧对峙，下一秒就变成SD群友们的交谈...
嘿，还真挺出戏的。
所以，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将这部分集中在了下一卷的开始。
那么，再来说说这一卷吧。
本来以为在小结之中说了很多，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实际却并不是这样...
首先，就从经常被议论的“节奏”方面的问题开始说起。
由于经常能看到这样的评论，我有段时间也在怀疑，是不是节奏真的出了问题。
但是仅仅看了下这卷的标题，我就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从一开始直接了当的点名这卷的核心，过了十几章便是原初魔女的到访，又过了一阵便是梅丽安带着艾格伊德的回归，紧接着便是餐厅的开始营业，乐团成员们的登场。然后便是仿佛被一只手推着一般，去参加的公演。
想着就这么结束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然后就真有哪里不对了。
后面的，也没有必要赘述了...
总之从叙事节奏来说，虽然可能称不上是特别紧凑。但是，相应的节点或者事件之类的事情，并没有间隔太久。
所以，这“节奏”的问题，可能还是在公演之上。
就仿佛在通关一个流程很长的RPG，读者们觉得终于能找个存档点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发现阿西吧啊，这哪是存档点，居然是个陷阱！
在书里谜一样的体会到了初见杀的陷阱游戏的感觉...
那对于这点...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并非是作者在特立独行，也更不是在反对爽文之类，更不是要和别的网文分开界线。
而是，作者就只会以这样的风格去写小说。
或许，早前一些的读者可能通过作者的作品列表看到过，在写这本书之前，作者还在猫猫上发过一本书。
这本书的特征，嗯...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花十万字，去写了个序章。
然后连签约都失败，灰溜溜的完结了。
之后才有了这本书，既然十万字的序章不行，格局小了，那写个二百万字的序章！（不
所以不是作者在和读者过不去，作者有时候和自己也过不去。因为，作者擅长的，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去讲故事...
而第二卷的时候，我其实有些不敢说的。
因为第一卷多少有些“骗进来鲨”的疑惑。
形容起来就是作者明明是打算开个面馆，但是店门口却挂着个羊头。
但到了第三卷，这个羊头也早就被撤走了，所以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面馆。
所以，有时看着习惯在旁边的烧烤店消费的读者，问怎么二十章的我还没吃到烧烤，四十章了我的串还没好吗？都六十章呢，面呢？八十章了还在熬个汤？一百章了这些调味料怎么还没用上！等等的质疑。
老板能说的，能保证的一直都挺苍白的。
等到一百五十章左右，面全部端上来时，是五脏俱全什么都有喔...之类的。
顾客们显然并不是想听我说这个。
虽然说，即使是想吃烧烤的顾客，一直也在照顾我这间面馆的生意，我也挺感激的。
但是，顾客在用烧烤店的基准来要求我的面馆的时候，我也挺无奈的。
如果老板真的会做烧烤，能偶尔拿点烧烤当汤头，其实也挺好的，大家都满意。
但老板确实只会花长时间去做一碗面。
而这样的建议其实还好，最难过的就是客人临走时，顺手来了一个差评吧。
我也不清楚差评到底会有多少影响，但总归是会有一些影响和流失吧...
如果是早就定好了运营方针，高强度控评倒也好。
但这面馆都开了大半年了，现在开始，好像也来不及了。
最多只能下次开面馆的时候再试试。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解释顾客们能不能接受，但确实便是风格和能力之类的事物，所带来的局限了。
当然，面馆老板也不是彻底摆烂了，也不是完全不能吸收建议改进配方。
就比如，这卷我原本是打算在上个月月末便完结的。最终的章节数在一百三十左右，和第二卷相仿。
但是，在看到建议之后，确实觉得没有必要那么赶。而有些角色，有些事物，确实能派上用场，确实也有存在的价值，但被拎出来开会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所以，适当的延长了一下篇幅。
希望这样的改进，能让顾客稍微满意一些。
...
...
除了第三卷整体的事情之外，我还是想说说第二百九十八章的事情。
一般来说这样的争论我是不会介入的，毕竟每个人都有个人的看法。就如同作者也理解不了的部分读者对于艾莫教授的恶感一般。
但是对于那章，作者却表现出了不想退让的想法。
也不是作者的心态出了问题，而是就如我在评论区说过的。
只是看到一个人“不体面”，便不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甚至不看这个人说了什么。单纯的在嘲笑、嘲讽、斥责一个人奋力的姿态，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就在几章前，通过夏洛尔的话语，都讲述了主角最多只会被带走的状况。
但是，即使自身不会遭到多少危害，反而还能脱离事件的漩涡。那主角之所以那般无法接受，甚至表现的比死亡还要恐惧...真的是可以思考一下，为什么会这样的。
在已经获得了那么多人的帮助，将那么多人卷上战车的的那个时刻。主角被带走之后，真正无法承受的损失，并不在他自己的身上。
当然，经过一些读者的提点，我也明白了那些读者和我，并不是在同一条逻辑上看待这事物的。
可以说，有部分读者看都不愿意看，完全跳出了故事本身的缘故。是对于我在上扬过程之中设置了一个障碍物，感到了格外的不满。即使，这个障碍物已经被跨越了过去...
所以，作者也想通了，没有继续僵持的打算。
我会删掉那些我参与争论的间贴与评论。
当然，如果不满意可以再发出来，只要不是直球的辱骂或者带有恶意曲解的偏激内容，作者一般是不会删评论的。
还有就是，我不知道诸位是不是有着一样的疑惑。
那便是我们的主角，从一开始到现在完全没有成长不说，反而还倒退了。
由于本篇没有那种硬吹的旁白，并且里贝尔也不是自卖自夸的那种性格。
所以，就由我来说几句吧。
里贝尔是一直在成长的。
比起第一卷只想赶紧甩掉那对麻烦姐妹的里贝尔。
比起第二卷起初，只想混吃躺平，低调的混过评估期的里贝尔。
比起第三卷之中，陷入怪圈，盲目的想要自己解决一切的里贝尔。
那时，根本顾不得自己是否体面，只是想要扛起那份责任的里贝尔，确实是一直在成长的。
...
...
最后说下更新的问题。
其实，作者也是想多更新的，谁会和稿费过不去呢？
不知有没有读者了解，每个月更新字数超过十五万字，就会有半年奖。
大概就是写六个月多送一个月稿费，这样。
然后这本书每个月的更新量，在十三万字左右。
也就是说，按四千一章，基本我每个星期加更一章，我就能拿到这份奖励...
但是，还是没有那一星期一次的加更...是因为，作者真的能力有限。每天写完一章，就仿佛身体被掏空，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睡觉。
所以，我也无法保证，今后能否提升更新量，为追读的作者带来更好的体验。
而且，我是真的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刻，埋怨过养书的读者。
又或者可以换个想法？
大家签到就能养我，说明我好养活...
而谈论起更新，说起脑子不够转，我就想起最近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落幕的章节之中，面对里贝尔质问为什么要杀死两名主角的时候，我早就在好久之前，就设计了一个情节。
那就是夏洛尔直接在自己的领域里，用能力直接创造出那两位主角，甚至一起求饶...
但真写到的时候，嘿，就给忘了。
好在大家对夏洛尔的仇恨值好像早就满了，这个情节就算被我忘记了，也无伤大雅。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认为夏洛尔作为这一卷的BOSS，似乎比我预想之中的更加成功。
比如出场时，即使没做什么事情，也能让人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
再比如，对于主角团的伤害有限，但是却拉了极高的仇恨。省得像一些作品一样，为了展现反派的丑恶，必须让反派去雷普一下谁。
还有就是，大家好像也都能理解，夏洛尔究竟是为何发狂、怎样发狂。能理解，不可一世的她，到底是怎么从云端跌入到泥潭，那一度鼎盛的“帝国”，是怎么一夜坍塌的。
我还真的担忧过有些事物表达的不足，让第三卷的末尾也出现第二卷那般的机械降神之感。
不过，既然夏洛尔这个BOSS的存在感很强，那以后想要单卷拎出个更有存在感的BOSS，就变得困难了。
嗯...
看来第四卷得整个大活。
那么，差不多就到此为止。
虽然不至于写完就彻底割断第三卷，但往后对于这卷的回应，应该会减少很多。
如果认为提出问题时被作者无视了，欢迎进行私信，或者加入到企鹅群中。
诸位，第四卷见。
...
...
PS，由于超过一千字会变成VIP章节，这章会以先发几百字，后修改成现在这些字数的形式发出。如果这么做还是变成了VIP章节，EMMM，请不要急，作者不是在骗钱。后续应该会正文进行替换。
PS2，群号是156804447
PS3，6月18左右会有打折活动，作者报名后似乎也通过了。但是，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到时候这本书也一同打折。
PS4，随后还会发布一章，简单的至今以来的登场人物介绍。以后每卷的最前端，都会出现人物介绍。


♦第四卷♦

第一到第三卷的人物简介
里贝尔·梅布莱恩·露·莎恩·伊·拉·坎普雷特
穿越者，现任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坎普雷特伯爵。
...
塞巴斯
里贝尔的管家。
...
尼禄
原剧情《灾厄魔女》圣女线的男主角
...
赛德
尼禄的好友，尼禄在冒险团的队友。
...
克里斯·爱森斯皮尔
原剧情《哀伤魔女》杀人鬼线的男主角，是名侦探。
隐藏身份为天谴教会虹镜大主教麾下，碎片的成员“浅橙”。
...
约书亚
天谴教会虹镜大主教麾下，碎片的成员“深红”。
...
格罗菲尔
落魄画家，与多条线的角色有所交情。
...
约翰
原剧情歌姬线的男主角，拥有绝对音感。
...
琼斯
制作出夜莺琴的工匠。
...
艾格伊德
原剧情旅者线的男主角，不死者。是冒险家公会的六叶级冒险家，被誉为“死神”。
...
帕拉度·格赛格拉朴什
原剧情王国复兴线的男主角。本是名勤恳的魔术师，因家中剧变需要大量金钱而成为了欺诈师。
已故。
...
维迪奥
已然覆灭的菲尔纳公爵家族的长子，被家族除名。
斯佩西的兄长。
真王教会的主祭。
...
贾克斯
维迪奥的“挚友”。
...
查理
旧王都的掌控者，纯血王室成员，亲王，已故。
...
乔治
王子，被查理亲王带到旧王都的三名新王室成员之一。
...
博德
四角学会的学会长，莫比的弟子，书籍的主题是“万能”。
...
法古
四角学会的教授之一，迷恋历史，书籍的主题是“根源”。
...
梅璐艾塔
原剧情圣女线女主角，本应成为灾厄魔女，被里贝尔改变了命运。
拥有着阿斯特王室的血脉，第三卷加入了四角学会，书籍的主题是“祈祷”。
...
克莱尔（梅丽安）
梅璐艾塔的姐姐，小时被拐卖后得到天谴教会的“夫人”的收养。从小与坎普雷特伯爵一同长大。
原定在魔女议会成为第十七席，代号“苍焰”。
第五柱。
...
依文娜
原剧情杀人鬼线女主角，本应成为哀伤魔女，被里贝尔改变了命运。
怪盗团的三女。
现今为里贝尔的女仆。
第一柱。
...
莱莎
怪盗团的次女。
现今为里贝尔的女仆。
...
爱丽丝
原剧情未来线的女主角，在剧情时间线到来之前，便与里贝尔相遇。
...
夏洛尔
原身是里贝尔的原未婚妻，第七王女，恶役大小姐。
意外死亡后，被穿越者占据身体。
...
玛丽安内特
原剧情歌姬线的女主角，人鱼一族，为真正的银之歌姬。
现已被惧控制，成为了福音魔女。
...
摩根
查理亲王的女儿，爵位是公爵。
原王国复兴线女主角。
在查理亲王突然逝世后，充当着扮演亲王的职责。
被夏洛尔所蛊惑。
已故。
...
安托瓦奈特
玛丽安内特崩溃之后，诞生出的灵魂。是大众认知中的银之歌姬。
第六十五柱。
...
夜莺
原剧情旅者线的女主角。
人的灵魂与幻兽相结合后诞生。
旧王都幻兽巢穴中，幻兽母神的继承者，幻兽们的统领者。
不知为何拥有着与爱丽丝近乎相同的外貌。
...
惧
借由格蕾丝修女的身躯复活的原初魔女。
多次利用里贝尔达成自己的目的，口称里贝尔为恩人。
自称亚斯塔禄·坎普雷特。
...
艾哈德·格林
格林沃特骑士团的团长。
魔女降临事件之后卸任。
...
琳
艾哈德的秘书，银翼假面。
...
黑鸦
魔女议会的成员，人造魔女。
...
布莉姬特
怪盗团的长女。加入了尼禄与赛德的冒险团。
...
莉莉九十九（莉莉）
由旧王都特殊环境诞生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偶。
怪盗团的四女。
第五十柱。
...
杰琪·利兹曼
赫尔曼剧团的年轻编剧，金之歌姬的助理。
被夏洛尔蛊惑，病态的爱着夏洛尔。
...
湖光
天谴教会的审查者。
与坎普雷特家族有着颇深的关联。
...
莫比
天谴教会的审查者，代号“终页”。
被“死神”艾格伊德拯救的妖精族少女。愿意为艾格伊德背叛组织。
书籍的主题是“全知”。
...
修女格蕾丝
格林沃特城的反派头目。
一手培养了大量的连环杀手散播恐惧，一度完成了魔女降临的仪式，成为了欢愉魔女。
...
阿尔卡娜·坎普雷特
通称“夫人”。
坎普雷特家族真正的掌控者。白之魔女议会的掌控者。
里贝尔唯一的血亲。
...
谢丝塔·赫尔曼
被誉为金之歌姬，但是因为受伤不能歌唱，成为了一名小提琴家。
...
布兰达·罗斯
罗斯家族的次女。
无名餐厅的狂热顾客。
...
克洛伊·佩蒂
哈特家族的大小姐。
无名餐厅的狂热顾客，依文娜的支持者。
...
莫兰
四角学会的教授之一，虽然自称无所不知，体内流淌着魔神之血。但是是位真正的天才。
书籍的主题，是“无限”。
...
费洛
四角学会的教授之一，喜欢到处打工。
书籍的主题，是“风”。
...
艾莫
四角学会的教授之一，有着妖精族的血脉。
掌管着四角学会的资金，经营着商会。
书籍的主题，是“契约”。
...
塔娅
影坎普雷特家族的成员，被“夫人”任命为里贝尔在旧王都时的管家。
...
法安
里贝尔在旧王都时，家族安排的女仆长。
薛定谔的脸长，长度在半米到三米之间。
...
伊丽莎白
夏洛尔的妹妹，被带到旧王都的三名新王室成员之一。
...
盲目魔女
拥有命运之力的魔女，与悔恨魔女一同守护旧王都千年，内乱中战死。
...
悔恨魔女
拥有轮回之力的魔女，与盲目魔女一同守护旧王都千年。
玛丽安内特的养母。
策划了复活盲目魔女的计划，失败后被惧捕获利用。
已故。
...
玛德琳
旧王都坎普雷特家族势力的管理者。
白之魔女议会第九席。
已战死。
...
破灭
破灭之剑中的灵魂，类似于剑灵。
第三柱。
...
斯佩西
存在感稀薄的里贝尔御用大厨。
已然灭国的菲尔纳公国的公主，现任菲尔纳公爵。
经常被遗忘。
...
艾德
爱丽丝的养父。
...
芬
爱丽丝的养母，现怀着未来线的另一名主角。

第三百零五章，披风
「有没有还没有投票的？快，快去官网为伯爵大人投出神圣的一票！你们每个人的一票，都关乎于伯爵大人到底能不能留在人气排行的前五位！」
「是单单！」
「喔，是单单！」
「你们...算了，总之快去投票！」
「最近的伯爵担当已经完全变成单单了呢。最起初的单推伯爵酱，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和丢人通一样，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不活跃了。是在这里活跃的人，变成现充的几率都比较高吗？」
「应该是爆炸的几率比较高（无慈悲」
「那下一个爆炸的大概就是单单了吧？」
「投—票——！」
「说起来，官网的这个人气投票，完全就是迷惑行为嘛。男性向的游戏，居然弄出个男性角色的人气投票...这个投票的目标受众到底是谁？」
「不如说，明明是GALGAME，能弄出这么多男性角色本身就挺奇葩的...草（植物），克莉丝居然是第一名。」
「所以说投票的都是GALGAME玩家啦。一堆男性角色里，混进个克莉丝，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你们没发现更草的，不只克莉丝，连克里斯也排在第七位。」
「¿」
「第二位是帕拉度吗？」
「倒也能理解。一开始，我还在想，出门就带着个亲生女儿，这是哪里来的硬核GALGAME男主角，但后来就被他的表现征服了。」
「是啊，前期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卷进了王国复兴这样的巨大主线里，还能有高光表现。」
「以魔术的手段，欺骗整个旧王都的那章，我差点都没意识到女主角基本没出场！」
「他也是唯一一名变成魔人的男主角吧？」
「魔人在悲鸣（不」
「嘛，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魔人。不如说，有些人即使不是魔人也能爆杀魔人。」
「嗯，那两位就在下面。」
「第三是尼禄，第四是艾格伊德吗？虽说那也是魅力之一，但是序章之后的艾格伊德，实在是太纠结太犹豫了。看到他出场就爆了一座城堡的时候，我还以为终于能玩上无敌流的故事线...」
「既然有时候这些角色的缺点也能成为魅力的话，尼禄要是能稍微聪明一点，排名是会上升还是下降？」
「不好说...」
「我想象了一下智将尼禄的画面，现在脑仁有点疼。」
「所以我们为什么在热火朝天的议论一群男人？」
「晦气！」
「晦气+1」
「南酮。」
「南酮+...不+！」
「那么话又说话来，伯爵大人是怎么压过那么多男主角，排到第五位的？除了一直在死，伯爵大人还有什么？」
「还有两张精致的CG？」
「我竟无言以对。」
「那么话又又说回来，排到男性角色人气榜前五，是有什么奖励吗？让单单到处在拉票。」
「可能前几名会有单独的故事线？」
「你认真的吗...前几名基本都是男主角，还要怎么加故事线。」
「也就是说克莉丝能加两条！」
「不不不不...」
「既然说起故事线，明天DLC就可以购买了。」
「准确来说是还有22小时41分33秒，现在31秒了，30...」
「还有这事？要卖DLC了？」
「你竟然不知道？你是活在哪里的山洞里吗？」
「呃，虽说消息有些滞后，但也没必要说的这么过分吧？一款游戏的DLC发售，又不是必须要知道的新闻什么的。」
「主要是有个视频很出圈，最近大家都在讨论。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件空降，这件事还能热议很久。【视频链接】。」
「哦？还有这事？能不能大致帮我讲讲内容啊，我这边的信号，想看视频有点难...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住在山洞里。」
「啧...简单来说，就是这位UP主，拆了游戏的包后，发现游戏里好像隐藏了些什么。于是，最终定位到了学院篇末尾，写着TRUEEND的CG上。」
「他也不知道怎么触发彩蛋，反正就用鼠标在那不断的划，就像画图软件里，用橡皮擦不断擦的那种感觉。」
「然后划了几个小时吧，CG画面突然变了！」
「嘶——（倒吸凉气」
「嘶——（全球变暖」
「那个画面，简单来说，就是俯瞰整个学院时，那春光明媚的美好场景，变成了以橘黄和红色的色彩为主，到处都是残破废墟的画面。然后，TRUEEND几个字里，大部分也全掉了下去，留了三个字母LIE。」
「喔！简直就像是在听都市传说。但这种程度就出圈了吗？而且和DLC也没关系吧？」
「别那么着急。那个视频一个多小时，我现在才讲了前五分钟。」
「！」
「之后，那个UP主就尝试，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能把文字擦下来。特别是那些字体和学院篇最终CG的字体一样，本来躺在各个线的背景画面里的，不起眼的魔法阵、墙壁、天花板、书籍、文物等等之上的文字。」
「结果，他还真就擦下来不少，然后先是根据线的解锁顺序排列，没得出什么。然后，又试着以故事的时间线排列。最后，还真就得到了一行加密的代码。」
「！！！」
「对那加密代码进行了重重解谜，大概能有个七、八层。在各种指示过去的网站转了一圈之后，他发现了个坐标。」
「坐标？游戏里有这样的设定吗？」
「游戏里是没有的。但是...现实不是有吗？虽然，从坐标分析，那个地点差不多在世界的另一侧了。」
「...他不会去了吧？」
「嗯，他·去·了。」
「狠人。」
「确实狠人。太狠了。」
「什么狠人，明明是有钱人！」
「总之，他又在现实之中，和之前游走各个网站解密一样，飞遍了小半个世界，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最后，谜题就解开了。他挖出来了有制作组的信，DLC安装盘以及一些礼品的盒子。」
「在他的DLC安装成功，并且连上网之后，便转到了之前隐藏起来的DLC发售网站，开始了为期一星期的倒计时。」
「那个网站自然也是真的，谁都能访问，然后谁都在盯着那倒计时。」
「卧——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论是那个UP主还是制作方，是不是都硬核的过分了？不如说，如果没有这么个狠人，真的破译密码，还在现实里飞来飞去找彩蛋。已经做出来的DLC，就不卖了吗？」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差不多到了该卖的时间后，没人能找到，制作组会自己放出那个网址，或者自己当那个UP主...」
「呃...说的也是。」
「总之，那个视频现在火的一塌糊涂，哪里都是相关的文章，视频。」
「《某小伙为了玩游戏飞到国外》」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从山洞里出去，也一定要亲眼看一次！」
「不过对我来说的话，比起那个视频，我对那个UP主的下一个视频更感兴趣啊。」
「下一个？难道更狠？他登月了？」
「不是不是。你难道忘了？除了制作组之外，他是唯一一个能提前玩到DLC的人。虽说，为了不剧透打了不少谜语，但是还是挺有看点的。」
「！」
「DLC都有什么？」
「好像是每条线都增加了两个可攻略角色，一条IF线。攻略角色没说，大概说了一下几条IF线。」
「圣女线，是莎莉叶的IF线。」
「莎莉叶？哦，尼禄的青梅竹马。好吧，确实只能在IF线出现...」
「杀人鬼线，是瑟钦的IF线。」
「瑟钦？谁啊那是...」
「是依文娜上医学院时的那位学姐，也参与到过案件里，整篇只有个人物剪影。」
「明明只是个人物剪影，但那个人物剪影莫名的涩来着！」
「...还有吗还有吗？」
「歌姬线，是娜汀的IF线。」
「哈？娜汀又是谁？」
「这个我也是翻了好久才找到。是银之歌姬出道，赫尔曼剧团还不是绝对顶流的时候，和赫尔曼剧团打擂台的另一个大剧团里的当家偶像。连剪影都没有，只在对话里出现过两次名字。」
「真亏你能翻出来...」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更过分的是王国复兴线里的伊洛菲尔IF线。」
「这人又是...」
「简单来说，就是四角学会里有几本书。那几本书的作者叫伊洛菲尔。一个只在游戏里的资料或者文献里，出现过几次的女人。」
「.........」
「除了这些迷之IF线之外，那个UP主还说，DLC能解开很多谜题，伯爵大人是一切的关键。」
「还有就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玩到续作了...」
...
...
梅布莱恩王国，坎普雷特领的周边。
一座山清水...穷山恶水的边陲小村落之中，一间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堆满了茅草的木制小屋里，这一日比往日要热闹一些。
“大姐，大姐，莎莉叶大姐！”
银色的头发，像是刺猬一般支起的少年，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屋内。
微微支撑着身体坐在床榻之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的年轻女性，正如少年所呼唤的一般，名为莎莉叶。
虽说，现今还是冬日未褪的时节，但是莎莉叶的畏冷也还是颇为的异常。
摆放在狭小房间中心的魔导炉放出的热量，让刚刚进入房间不久的少年，都泛起了一层细汗。但是，就是在这样的魔导炉旁，身着着大量厚实的衣服，盖着数层被褥的莎莉叶，还是时不时的微微颤抖。
在屋内也围着厚厚围巾的莎莉叶，全身上下只有面庞有些许部分展露在外。
而蜡黄的面庞，粗糙的肌肤，以及像是在忍耐痛苦一般，时不时出现的狰狞。
有这些要素在内，无论是再怎么天生丽质，此时的莎莉叶也无法与美丽产生关联。更不要提，她这些将自身包围起来的，满是补丁的服饰了。
“加上‘小’字，笨蛋尼禄！”
莎莉叶恼火的瞪着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的尼禄说道。
“呃...加‘小’？小大姐？”
尼禄一脸困惑的问道。
“大小姐！”
“啊...怎样都好。莎莉叶大姐你快看！”
尼禄说着，一转身将他披着的骑士披风，展示给了莎莉叶。
“你...你这是...”
“我把它染成红色了。”
尼禄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你、你擅自把披风染成红色没问题吗？”
莎莉叶紧张且担忧的问道。
虽说，尼禄的这个骑士爵位来源很复杂。但是，披风是以黑枫骑士团的名义授予的。所以，他的披风原本是黑色。
“没事的吧？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
尼禄挠了挠头，也不是很确定的回答道，
“总之，这样我就可以加入到‘莱恩哈特’家族之中了吗？”
尼禄带着明亮的目光，满怀着期待问道。
一直以来，只要在女性的面前，就会变得不太正常的尼禄，似乎只有在面对莎莉叶时可以正常的与其交谈。
而看着尼禄兴奋的姿态，莎莉叶的嘴唇懦动了片刻，然后重重的说道，
“不行。”
“诶？”
尼禄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是大姐说，只有戴着披风的人能加入到那个，呃，家族之中。我才去弄了件披风的。而有了披风，大姐又说黑色的不行，要红色的。现在，披风已经是红色了...”
“是你擅自理解成要披风的。我的原话是只有大贵族，才能成为莱恩哈特家族的附属。然后，大贵族的特征便是戴着披风。”
垂着头的莎莉叶的额头上，笼罩着深深的阴霾，
“而且，你的披风太短了。如果你有那种可以拖到地面的长披风，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
尼禄扭过头，看了眼自己那只到腰间的披风，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情。
但是，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他的神情便恢复到了之前精神十足的样子。
“我明白了，莎莉叶大姐。”
“我一定会成为大贵族，弄到那种可以拖到地面上的长披风的。”

第三百零六章，我们一定能抓住！
“莎莉叶，应该不是什么大贵族的后裔吧？”
“嗯，大姐要是大贵族出身的话，在这么一座小村庄，至少应该能当上村长才对。”
“不不不...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在尼禄与莎莉叶在小屋之中交谈的时候，冒险团的另两名成员，布莉姬特和赛德趴在窗边偷听，并且不时的给出一些点评。
赛德依旧是老样子，顶着一个光头，长着一张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沧桑中年面孔，有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黝黑偏棕的肤色。
而布莉姬特也是同样，还是坐在轮椅上，将轮椅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灵活的进行着操控。
“尼禄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勇者‘莱恩哈特’的故事，是我们小时候从一名不知为何受了伤，然后暂居在了村子里的吟游诗人的口中听说的。”
赛德出声解释道，
“当时莎莉叶大姐还很健康，也很精神。然后就说着，她是莱恩哈特骑士团的一员之类的话语，带着尼禄到处闯祸。接着，应该是差不多是两、三年前吧，莱恩哈特家族的规模突然就开始越来越大了。”
赛德的口吻与神情满是怀念。
“真愧尼禄那个家伙能信啊...”
布莉姬特摇着头说道。
和尼禄与赛德一起做了一段时间的冒险家，她现在也是很喜欢她的这两位同伴的，虽然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或许，是在怪盗团之中，一直在照顾不太聪明的妹妹的缘故。布莉姬特照顾起这两位同样不太聪明的，弟弟般的存在，也算是颇为得心应手了。
只不过，面对这样的尼禄，明显在被莎莉叶欺骗的情景，布莉姬特却并不会觉得恼火。
因为，有些事情是很好判断的。
莎莉叶就算欺骗了尼禄，也不会让尼禄受到损害，更不会让自己获益。感觉上，也更像是在想方设法赶走尼禄。
所以，莎莉叶确实在编织谎言，但是这份谎言大概也不会有恶意，甚至是善意的谎言。
“大姐说什么，尼禄都会信的。”
赛德耸了耸肩说道，
“大姐比我们大了五岁左右...”
“她都那么老了？”
布莉姬特看着赛德成熟的面孔，惊愕的说道。
“...布莉小姐，每次都这样很没意思的。”
“阿哈哈哈，你继续你继续，就是开个玩笑嘛真是的。”
“总之，大姐从小开始，就是我们的团长了。我这边倒还好，但尼禄的状况你也知道...”
布莉姬特听闻点了点头。
而赛德，也在缓缓的向着早就已经得到了他们认可的这位新同伴，讲述着过往的事情。
在尼禄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失踪了。所以，尼禄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山里林里长大的野孩子一般的存在。
而这样的尼禄，最先遇到的便是莎莉叶。并且，在莎莉叶的帮助下，后来才顺利的融入到了整座村庄之中。
本就颇为死脑筋的尼禄，在小时候又受到了这种足以改变一生的影响。
所以，这位莎莉叶大姐对他而言，即便说是“一切”都不为过。
“嘿嘿...嘿嘿嘿嘿...之前还没发觉，但现在知道莎莉叶小姐居然被这么的仰慕着之后，总感觉她看起来也像是稀世的美少女了...”
将脸贴在冬日的窗边也一点不嫌凉的布莉姬特，用手背擦着嘴角的口水说道。
“呃，别怪我没有提醒。去招惹莎莉叶大姐，尼禄真的会用圣剑砍你的。”
“哈啊？我只是想邀请莎莉叶小姐出去吃饭而已！因为我的行动不便，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将身体蹭到莎莉叶小姐的身上，不小心摸到这里那里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
赛德嘴角抽了抽，只是耸了耸肩。
他反正提醒了，到时候被砍的又不是他。
不如说，这个冒险团里怎么就没个正常人...
一到迷宫附近，其他两人就大概率失踪，然后一个总是被其他冒险团从各种奇妙的地方里抬出来，一个总是能在卫兵那里找到什么的。
他多少也有些受够了。
“所以，我们要告诉尼禄吗？”
“不用了吧。”
赛德摇了摇头，
“尼禄也不是真的笨到了那种程度的...大概。”
“那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布莉姬特说着，看着小屋之中无论莎莉叶露出多么恼火的神情，也是在一旁傻笑的尼禄，也露出了柔和的神情。
从赛德对于莎莉叶的描述，想来这位大姐头其实本来也是想离开这座荒凉的小村庄，成为一位冒险家的。
但是，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倒了她。
而看着为了无法再启程的自己，就连有潜力成为举世闻名的冒险家的尼禄，也总是在驻足不前。
所以，莎莉叶便开始编织起了谎言。
之所以，她要求尼禄成为大贵族。可能，在这位从来没有离开过小村庄的大姐头的心目之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贵族，便是世间最为了不起的存在。
纠缠在尼禄与莎莉叶两人之间的，还真是别扭却又无比真挚的情感。
还有就是，这两人的故事里，一样是青梅竹马的赛德好像有点多余？
“说起来，我们说不定要感谢一下那位怪盗呢...”
布莉姬特的思绪间，“多余”的赛德不再去注视小屋内，转过身感慨道。
“喔？”
“因为，要不是怪盗恰好盗走了那位普卢格医师的珍藏，然后恰好我们解开了谜题，夺回了那些珍藏。他应该也不会同意，特意跑到这么一间小村庄，为莎莉叶大姐诊治了。”
赛德唏嘘道。
事后的现在说得轻巧，但当时其实非常的紧迫。
他和尼禄，甚至于莎莉叶本人，一直都认为莎莉叶的病，只是让她极端的畏冷且行动不便而已。
但据普卢格医师所说，如果他来得再晚一些，病症的蔓延就会直接危及到莎莉叶的性命。
面对这样的疑难杂症，坎普雷特领周边，或许也就只有那位王国闻名的普卢格男爵，才能发觉到莎莉叶的异常。
而之前，虽然他们也一直挂心着莎莉叶，在为她寻找医师。但肯定也想不到，身份地位和他们有着巨大差距的普卢格男爵的身上。就算想到了，直接将对方绑过去，他也不见得会为莎莉叶好好的诊治。
“所以，我们是不是要感激怪盗的恩情，以后就不抓她了？”
布莉姬特双眼微亮。
“不！”
赛德斩钉截铁的说道，
“虽然结果是我们获益，但怪盗本身就只是在做恶行而已！”
“...”
“而且，为了让尼禄尽快成为大贵族，抓到恶贯满盈的怪盗，是最快的途径。”
“...”
在布莉姬特颇有些生无可恋的目光之中，赛德一脸神秘的凑近了过来，
“布莉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布莉姬特扭头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方圆好多梅里，都看不见个活人。也不知道，赛德这小声是在防谁。
天地？
“虽然尼禄非要抓住怪盗，主要是因为他的脑子有点那个。但是，他也并非是没有把握的。可能是野性...或者其他的什么吧。尼禄有那种看一眼，闻一下就能分辨出他人是不是好人的能力。所以，怪盗藏的再深，只要出现在尼禄的面前，就能被他瞬间抓住！”
“还有这回事！”
布莉姬特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讶，然后将手搭在赛德的肩膀上。
“我相信你们...不，我们一定能抓住怪盗！”
布莉姬特一本正经的说道。
...
...
冒险团的三人，在尼禄与赛德出身的小村庄中，停留了差不多一星期的时间。
而这一星期，他们并没有闲着。
先是雇人还有自己出力，为莎莉叶修建了一座新的，不至于看起来会被风吹跑的房屋。并且，还进周边的迷宫，为普卢格男爵找了一些他想要的素材，完成了他的数个委托。而委托的报酬，便是这位医师，定期去为莎莉叶进行诊治。
虽说，莎莉叶的病症，想要痊愈近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身体也只会日渐被病魔侵蚀，无法好转。但至少，有了普卢格男爵的医治，短时间内病魔不会危及到她的生命。
而只要有了时间，在这个有神明存在的神奇的世界之中，找到如奇迹般的治疗手段，也不是全无可能。
就在莎莉叶实在对这群，又为她修屋子，又为她种田，又为她打猎，又为她做手工的家伙们“忍无可忍”，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的那一天。
布莉姬特，久违的接到了来自妹妹们的信件。
“真的假的...”
坐在轮椅上，布莉姬特看着信件之中，依文娜与莱莎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发出了呢喃。
她本以为，她的两位妹妹能卷入一场与魔女降临相关的事件，便是她们人生之中倒霉的巅峰了。
没想到，在那旧王都...
“梅布莱恩学院吗？”
重复着这个名词，布莉姬特以后仰的姿势，闭上眼思绪了良久。
本来就是一座无比特殊的学院，最近又有很多事情会与之产生关联。
且像是闯祸精一样的怪盗团成员们，也都要前往那里...
她又取出了一封前一阵收到的信件。
那是在与她一同追查格林沃特城后续的那位侦探的信件。
信中，也提到了那座学院。
总觉得...
那座学院里要出什么大事！
想到此，布莉姬特便又思考起了，该怎么撺掇她冒险团里的两个小可爱，一起去学院。
...
...
不久之后，布莉姬特将赛德和尼禄叫到了面前。
“我们的面前，现在摆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看着布莉姬特少见的表情凝重，赛德和尼禄也都露出了深沉的神情。
“我们的冒险团不正规！”
“！”“！”
“冒险团的构成，最少需要五个人，但是很明显，我们只有三个。而我们一直以来，也不是没有试图招募新成员。但是，能招募进我们这种弱小冒险团里的冒险家，都很弱小，基本跟不上我们的冒险节奏。而强大的冒险家，又不会加入到只有三个人的冒险团之中。甚至，他们会希望我们成为大冒险团的附属！这件事，我们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没错。”“嗯...”
赛德和尼禄依旧保持着深沉的面孔，一个组手臂，一个点头。
“所以，对于我们而言，最适合的新成员，应该是现在还很弱小，但是未来可期，具备潜力的冒险家！”
布莉姬特的话语，又得到了两名“大佬”的完全赞同。
“那么，在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冒险家呢？答案，是冒险家学院！”
布莉姬特说完，发觉她的两位队友都沉默了。
可能...太牵强了？
就算这俩人确实是傻子，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判断能力？
感受着微妙的气氛，布莉姬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正好，现在是‘学院’的招生季...”
话语之间，布莉姬特看见尼禄攥起了拳头，
“那还在等什么？我们需要更多的伙伴！”
“噢！”
就这样，不久后，布莉姬特就看见了两个笨蛋，虽然不知道“学院”的方向在哪，但总之撒丫子在空旷的平原大步奔跑的情景。
“看来，我们还要一起冒险很长一段时间了啊...”
摇着头，笑着感叹的布莉姬特也转动轮椅，追了上去。
...
...
梅布莱恩王国。
港口城市汉纳特。
一场贵族的社交晚宴之中，发生了一起突发的案件。
那是一个高高的垂在天花板上的华丽吊灯，之前却不知为何掉了下来，直接砸中了一名参加宴会的客人。
原本，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场不幸的事故，但唯独有一名身着着黑色晚礼服的娇小少女，在案发现场游荡了一阵之后，信誓旦旦的表示“这是一起谋杀案件”。
若不是这名少女拿出了一些相应的依据，宴会场的众人显然是不会陪着她胡闹的。
但即便有了这些依据，在场的众人还是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耐烦。
直到，不知道在案件现场来回转了第几圈的少女，突然停下，将手指陡然的指向一名贵妇装扮的宾客。
...
“犯人就是你！”

第三百零七章，“碎片”的轨迹
在侦探指出犯人，深入浅出的描绘犯人的作案手法，甚至剖析出了犯案的动机以及心理活动之后。出身大贵族家族的精明贵妇，痛苦流涕的跪在了地面上，自顾的说起了自己在这一场不伦之恋中承受的痛苦。
而恰逢此时，汉纳特城的卫兵赶到了案发现场。
在拘束犯人，勘测现场，简单笔录的一系列的例行公事结束之后，卫兵们的首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那位在卫兵到来前，便将案件侦破的少女侦探。
但是，等到他们开始寻找时，那位晚礼服十分贴身的少女却完全不见了踪影。甚至，通过宴会的名录等事物，也根本查询不到她的身份。
...
...
“我说‘浅橙’，你这家伙还真是走到哪里，哪里就发生案件啊，咔哈哈哈！”
距离宴会的案件发生之后不久，在汉纳特城娱乐街的一座嘈杂的小酒吧之中。
一名粗犷的将身上原本的服务生服饰撤开的红发青年，夹杂着略显怪异的笑声，对着小圆桌对面侧坐着的人说道。
“喜欢用代号称呼别人的习惯，真的改一下比较好喔，约书亚先生。我可不想因为在奇怪的地方的暴露了身份，导致后续遭遇一系列的麻烦。倒也不是怕些什么，而是这样的展开实在是太愚蠢了。”
被称为“浅橙”的人，将兜帽摘下，从贴身的口袋之中取出一枚单片眼镜，一边挂在面庞一边漫不经心的对约书亚说道。
这位与不久前，宴会中出现的“侦探少女”的面容几乎重叠的少年，正是克里斯·爱森斯皮尔。
“我说啊，你这家伙化起妆来，是不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就算取下了那轻飘飘的假发，你看在我眼里，评价还是只有‘可爱’。”
“请自重一些，约书亚先生。如果因为非礼男性而被抓进牢狱或者被关禁闭，可是会成为笑柄的。”
已经戴好了单片眼镜的克里斯，话语间对着约书亚露出了一个挑拨般的“可爱”笑容。
“啧，你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约书亚摇着头说道。
曾经，克里斯继承父亲的位置，加入到“碎片”之时。便是约书亚负责引领与指导克里斯这位新人。
而之后，克里斯的几乎所有任务，约书亚也热心的参与到了其中。
不过，克里斯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日益的变得混沌。
特别是前一阵与魔女相关的那起事件之后。
“‘教会’的任务已经下放下来了。我们，需要去回收两个部分。”
稍微收起脸上的随意，约书亚对着克里斯正经的说道。
“嘿诶～两个部分吗？教会还真是看得起我们这个弱小组织呢。”
“不是‘嘿诶～’的问题，‘碎片’里看起来像年轻人的，就只有你和‘末绿’。所以，你们需要到那座岛上。”
约书亚挑着眉说道。
“在我看来，约书亚先生也充分年轻。所以，约书亚先生就算自称新人冒险家，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的。”
“哦？是吗？”
约书亚兴致很高的注视起了酒杯中的酒液，倒映出的他的面庞。注视了片刻，还用手比划成对号的形状，贴在了下巴的下方。
“果然还是更像教官之类的？”
面对约书亚的提问，克里斯没有进行回应。
而约书亚也看到了，克里斯正在用汤匙伸进面前茶杯，百无聊赖的在搅拌的情景。
克里斯虽然看起来，是位情感颇为丰富的人。但是，熟悉他的“碎片”成员们却知道，这位“浅橙”，平日里基本就只有两种情绪。
无聊与不无聊。
而显然，现在克里斯很无聊。并且，这种情绪已经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前，约书亚还记着克里斯兴致勃勃的在追查些什么的情形。甚至，为了他追查的目标，克里斯都不介意将“碎片”的成员全部卷进来。
但是，突然有一天，克里斯就像是猛然撞到了一面墙壁一般。不再提及调查的事情，而情绪也快速的消沉了下去。
即使去问，克里斯也不会直接说出原委。
只是控诉着“不公平”、“犯规”等等的话语。
就在克里斯的无聊，让约书亚也受到感染，觉得打不起精神的时候。
突然间，酒吧的大门被“砰”的用力推开，一个身穿着轻甲胄，卫兵打扮的人踏入了酒吧之中。
被推开门的刹那，不只是酒吧的老板，其他酒吧的顾客也对门口的人怒目而视。
但是，看到那身颇为有标识性的，经过了改造的卫兵轻甲之后，酒吧只是怪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其中，有几桌的人悄悄的从酒吧的后门逃走。而剩下的人，看到这位存在感极强的卫兵走向酒吧角落，克里斯等人的方向，幸灾乐祸的说着“他们惨了”之类的话语。
啪。
卫兵用力的将手拍在两人的桌上，木制的桌面竟然出现了浅浅的手掌印。
在卫兵拍桌的时候，克里斯灵巧的拿起了茶杯，所以没有受到波及。但是约书亚酒杯中的酒水，却是被震起洒了他一身。
“...”
就在氛围似乎变得险恶，有什么事物要一触即发的时候。
卫兵用空闲着的手，拉起了覆面头盔些许。
从些许的空隙中可以看到，这名卫兵有着英气十足，但是带着明显稚嫩的面孔。
“哟，‘末绿’！”
看到了卫兵的面孔之后，便立刻露出了热情笑容的约书亚，挥着手说道。
“又是你！克里斯。你到底要在我的城市里，引发多少起这样的谋杀案件？”
被称为“末绿”，显然与克里斯和约书亚同样是“碎片”成员的卫兵，厉声的质问着克里斯，然后将连转向了约书亚，
“还有你，约书亚。不要用代号来称呼别人。”
以严厉的口吻，呵斥般的语气之下，是一名少女清脆的声音。
若不是这辨识度颇高的声音，“末绿”大概会经常因为那偏向中性的样貌，而被误解成男性，
“叫我‘正义’！”
“那也是和代号差不多的东西吧！”
面对末绿一本正经的要求，约书亚不禁的吐槽。
“真是过分啊，正义小姐。又不是我刻意制造出的那些谋杀案件，他们一定要在我面前犯案，我又有什么办法？”
克里斯很是无辜的摊手说道。
“至少，你如果将那些案件弄成意外事故，汉纳特城的犯罪率就不会增加，可以继续维持在王国低犯罪率的第四位！”
听着正义卫兵义正言辞的话语，克里斯和约书亚只是对望了一眼，然后耸了耸肩。
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正义卫兵特有的“正义”风格。
“所以，我要的东西，你拿来了吗？”
克里斯和约书亚眼神交流期间，正义卫兵又用审问般的语气问道。
“当然，当然。”
克里斯说着，便开始从斗篷下方翻找了起来。
从丝袜中取出一份文件，从长手套中取出一份文件，从裙子以及胸口的位置，又取出几份文件，克里斯将这些残留着他体温的文件摆到了桌面上。
“这就是卫兵副统领的种种罪证了。”
“你就不能放在存放在别的地方？”“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去收集的这些？”
正义卫兵与约书亚，几乎同时问道。
“放在那些位置比较安全嘛。至于什么时候拿到，自然是趁着宴会、趁着骚乱的时候。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穿着女装去参加宴会？”
克里斯带着“你们连这些都想不通？”的怜悯目光解释道。
而正义卫兵和约书亚对望一眼，很是默契的没有发出“难道不是出于爱好？”之类的提问。
“咳，总之，做得很好，克里斯。这里是你要的情报。”
轻咳一下驱散掉微妙的气氛之后，正义卫兵又将一份文件拍到了桌面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克里斯提供的文件。
而克里斯，一手拿起那份截取了某些信件、交谈记录、传闻情报等等多项事物的文件，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缠绕玩弄着自己的一缕侧发，
“事情，好像要变得有趣起来了。到时候，头疼的应该是那个魔女议会了吧。”
一扫先前的寂寥，克里斯的双眼之中逐渐露出了明亮的光彩，
“约书亚先生，你大概不用去装嫩当新人冒险家了。我和正义小姐，会完成‘教会’下达的任务。”
...
...
夜深时分，一同从小酒吧走出的“碎片”组织的三人，位居在分别的三岔路口之上。
“约书亚先生之后有什么打算？”
出声提问的是克里斯。
“我？让我想想...之前，虽然是为了去凑热闹扮成了服务生。但是，那些虫子们指示我的样子，着实让我很不愉快。”
约书亚的面庞上并没有多少愠怒，更多的是漫不经心，
“所以，我打算去吸干他们。”
“注意点，约书亚。我的人，你不许碰！”
已然又将覆面头盔放下的正义卫兵，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是...倒是你，打算连夜去告发那个什么副统领？”
约书亚有些好奇的向着正义卫兵问道。
“怎么可能？现在告发，副统领被扳倒的时候，我就会在那座岛上了。谁会任命一名休假中的卫兵补上空缺？所以，等任务结束后再说。”
正义卫兵像是理所应当的说着，然后转向克里斯。
“你呢？又要去做什么？”
“我？”
克里斯歪着头想了想，
“嗯...回到住所去做些衣服吧？既然是要去新的舞台，自然是要穿新的服饰的。有的衣服，店铺里买不到，所以就只能自己缝，就像今天这件晚礼服。”
“...”“...”
月光之下。
“碎片”的三名成员，分别在心中腹诽了一番，组织里就只有自己是正常人之后，便分道扬镳。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
旧王都，阿斯卡特城。
距离被称为“王女暴乱”的事件，已经度过了五天的时光。
本来，里贝尔觉得夏洛尔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造成了这么严重的损害，收尾和重建部分的工作会很麻烦。
但是，一切意外的都很顺利的进行着。
那一天，里贝尔等人在无名餐厅之中进行分封的时候，坎普雷特家族与真王教会的残余势力，迅速的便掌控了旧王都的全局。
有着这两方势力，长期在旧王都建立起的威望。再加上，本来可能发出反对声音的高层，也被夏洛尔杀了个干净。
所以，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阻力，两方势力便控制住了局势。
再加上，两方势力广泛的声明，他们只是临时的维持着旧王都的秩序。并且，已经邀请了查理亲王的第一继承人，亚当公爵回到旧王都重掌一切。
于是，民众之间反对的声音也很少。
与那种为了权力的高层斗争不同，旧王都遭遇的是一场公认的，名为夏洛尔王女的“天灾”。
旧王都之中的另一大势力，四角学会则是一如既往的咸鱼，并且在其他的地方努力着。
比如，揽下王宫周边的修复工作。
再比如，让无名餐厅和赫尔曼剧团合作，以各种名义进行“振奋人心”的公演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围绕着一个“钱”字在行动。
虽说，里贝尔觉得旧王都的事情，大概还要扯皮很久，但即将再次启程的他，对这些权利的斗争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所以，最让他在意的，应该就是夏洛尔创立的“贤者秘仪会”，并没有被完全剿灭的事情。
根据调查，至少有四分之一的秘仪会成员不见踪影。
而只是藏起一两人倒还好说，藏起了这么多人...
里贝尔总觉得，这个夏洛尔建立起的神秘组织，或许还在以其他的方式运转着。
...
...
阿斯卡特城的墓园。
这一日只带着管家塞巴斯出行的坎普雷特伯爵，伫立在一座立于墓园角落的小墓碑前，略略出神。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帕拉度·格赛格拉朴什。
从墓碑的生年卒月来看，帕拉度过世时，年仅三十一岁。
年轻的，有些令人意外。

第三百零八章，墓园
伫立在墓园之中，面对帕拉度的坟墓。
里贝尔回想起的，是他拜访旧王都的周边，柏因斯男爵领地时的情景。
据柏因斯男爵的描述，这位不知道哪条原剧情线的男主角帕拉度，是一位热情、有创造力、有着各种奇思妙想的十分有趣的人。
也算是见多识广的柏因斯男爵，真的是完全被帕拉度的魔术所征服，所以才与他交换了一个约定。
作为帕拉度教导他魔术及宴会才艺的交换，在帕拉度闯荡旧王都的期间，帕拉度的女儿就暂居于柏因斯领。
感慨帕拉度的交友还真是广泛之余，里贝尔也感慨着帕拉度这位父亲的乱来。
虽说，某种程度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真将女儿交由给前不久还是陌生人的柏因斯男爵照顾什么的...
可能是在这个神奇的世界之中，帕拉度本身便有着能分辨别人善恶之类的能力。又或者，明明是一名欺诈师，但是帕拉度却依旧相信着这个世间之中，存在着的美好吧。
总之，在柏因斯男爵的宅邸之中，里贝尔见到了名为普格利的帕拉度的女儿。
根据“无所不知”的莫兰教授而言，帕拉度一家大概是两百年前梅布莱恩内战期间，被当时的一名大贵族以雇佣兵的形式招募而来的，极北之地的穆恩哥一族的人。
而在这个以巫术闻名，常年在极寒之地的族群的语言之中。普格利的名字，有着“太阳”的含义。
只不过，虽然被冠以了珍贵的名字，但是普格利的状况却并非很好。
里贝尔见到她时，她已经被病痛缠身，无法行走、无法视物，且异常的畏冷。
“是爸爸吗？”
听着年仅六岁的普格利，即便承受着很多的痛苦，但在听到复数的脚步声来临时，却露出了灿烂笑容的面庞。
当时的里贝尔，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即使，他现在已然获得了家族的部分权力，是名副其实的伯爵大人。
即使，他在魔女议会之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在整个天谴教会里也已然不再是无名小卒。
即使，他现在还身负着绝大的力量。
即使，他已然那般的强大。但面对这名面瘦肌黄的小女孩时，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
“普格利，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墓园中，里贝尔对着塞巴斯问道。
“回少爷，虽然暂时还没有。但是普格利小姐，似乎更倾向于格罗菲尔大师。”
“格罗菲尔那个家伙吗...”
里贝尔叹了口气。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提到这名画家的名字，他就想叹气摇头。
那一天，里贝尔就将普格利带回到了旧王都之中。然后告知了对方，她的父亲帕拉度为了寻找一种珍稀的药材而去了远方，而帕拉度不在的期间，便由身为帕拉度友人的他们，负责照料她。
对于普格利去向，坎普雷特那么大一个家族，多照料个人自然不在什么话下。
而除了坎普雷特家族之外，四角学会也对普格利展现出了兴趣。
虽说，经常会被人忘记，但其实依文娜是位医生。并且，这位医生罕见的做了本职工作，诊断出普格利身上的症状，比起疾病更近似于诅咒类的事物。
这件事，之后也得到了四角学会的认同。所以，四角学会表示很欢迎，既是穆恩哥一族又身缠神秘诅咒的普格利，加入他们。
但无论是伯爵大人的家族也好，还是四角学会也罢。普格利显然更与那位格罗菲尔大师更加亲近。
因为，她曾经听到过格罗菲尔的声音。
不要忘记，帕拉度曾经是狠狠的骗了格罗菲尔大师一把的。
格罗菲尔与普格利的相遇，大概也是发生在那段期间。
如果格罗菲尔能收养普格利，里贝尔其实是很赞同的。
毕竟，坎普雷特家族和四角学会，总体而言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普格利在这些组织里，说不定哪一天就变成实验体了。
而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画家，一生都因为自己的窝囊而没能组建起家庭。
所以，晚年能有个人给他送终，也算是件好事。
虽说，格罗菲尔一身的毛病，缺点多到数起来都要花一阵时间。但他也确实并不是什么坏人。
...
...
从帕拉度的墓前离开，里贝尔本来想去摩根的墓前献些花什么的。但经过塞巴斯的提醒，才知道王室的墓园，是不会和民众的墓园摆在一起的。
既然如此，里贝尔便也作罢了。
虽说有些遗憾，但本身也并不是不得不去的事情。
同样是原剧情的主角，但帕拉度和摩根也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里贝尔曾经是有机会救下帕拉度的。
而如果不是玛德琳，在里贝尔命令去调查帕拉度的背景时，故意的在设置阻碍、阴奉阳违的恶心他，帕拉度或许也不至于那么凄惨的死在王宫之中。
但当然，这一切也不过是“如果”。而里贝尔，也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如果”，而背负上沉重的枷锁或者愧疚。
所以，更多的，果然还是“遗憾”。
遗憾没能更早的遇到，旧王都里的这对《魔女在悲鸣》中的男女主角。
...
...
“接下来，少爷我们是要回到东宅吗？”
“不。”
里贝尔在周边张望了一番。但发现想找一个特定的墓碑实在是很有难度，于是便直接开口，
“带我去你妻子的墓前吧。”
里贝尔望着塞巴斯，
“不是说好了吗？离开这座城市前，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你的妻子。”
“...好的，少爷。”
虽然嘴角有些耸动，但是塞巴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更没有像以往有时那样，干脆的抱着里贝尔的腿痛哭流涕。
这或许也能证明，塞巴斯表现出的浮夸，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装出来的。
“到了现在，你能对我说的话语，是不是变得多了一些？”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塞巴斯恭敬的回了一句“是的”。
“有关于你和你妻子的事情呢？”
塞巴斯摇了摇头。
“那我只是提问，你做出相应的点头或者摇头的回应可以吗？”
塞巴斯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说说我的猜测吧。一切，应该还是要从幻兽的研究说起？”
“你的妻子，曾经是影坎普雷特培养出的幻兽研究者？不是吗...那是驯兽师一类的？哦，原来如此。”
根据塞巴斯的回应，里贝尔开始推测起发生在这位老管家身上的，种种过往。
“种种肉麻的部分就跳过吧...总之，你们结为了夫妇。不过，这是在逃离家族之后，还是家族之前？之前吗...”
里贝尔说着，不禁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情，
“那看来，你们年轻的时候，应该是相当出色且重要的存在吧。否则，家族也不会在你们破坏一部分的规矩之后，并不做出最残酷的惩罚。”
“不敢当，少爷。”
塞巴斯带着苦涩的笑容说着，只是不断的摇着头。
仿佛在说，如果他真的那么出色，后续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一般。
“那差不多是二十年前？哦，三十年多年前，嗯，差不多。毕竟，并不是得到那些旧王室遗留下来的资料，就能马上展开对幻兽的研究的。家族，应该也对幻兽的力量觊觎了很久吧。”
说到这里，里贝尔已经基本整理出了大致的脉络。
曾经，坎普雷特家族附属的影坎普雷特一族与塞巴斯一族里，出现了两名惊才绝艳的年轻人。
他们相遇、相爱且相结合。而这件事虽然不被家族的规矩所允许，但是因为他们的出色，家族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们后续又做出了让家族震怒的举动。
是身为驯兽师，朝夕与幻兽相处的塞巴斯的妻子...没记错的话名字是蕾茜。
大概是蕾茜无法忍受家族们将幻兽们当成试验品的举动，也无法忍受人类灵魂与幻兽胚胎结合的研究。饱受煎熬之后，决定叛出家族。
而作为蕾茜的丈夫的塞巴斯，坚定的选择了站在妻子这一边。
他们放出大量的幻兽，然后一起叛逃。
他们可能并不只有两人，或许还利用着以往积累起来的事物，掀起了小规模的“革命”。
但是，终究还是无法从势力庞大的坎普雷特家族的手中逃离...
蕾茜或者是战死，或者是被家族所处决。而塞巴斯则是选择了屈服。
屈服的理由...可能与两匹天马，安妮与柏塔有关。
两匹拥有强大力量的天马，虽然属于旧王都的幻兽巢穴，却始终没有回归的欲望。并且，除了有时会消极怠工之外，从来没有表露出过与家族对抗之类的迹象。
而它们对于塞巴斯的态度也是颇为奇怪的。
像是明明对于塞巴斯存有芥蒂与怨气，但却一直会陪伴在塞巴斯的身旁，关键的时刻也会不遗余力的保护它们的这位“主人”。
原本，里贝尔还以为那是一种喜闻乐见的“傲娇”。
但随着深入的了解，他发觉这种打趣般的词汇，根本无法释义两匹天马与塞巴斯之间，复杂的恩怨情仇。
天马们知道，即使妻子死去，塞巴斯也只能跪伏在地面上乞求，是为了保护它们。
但是，它们也同样憎恨，无法保护它们的主人蕾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去，之后也只能一味的恳求的“懦弱”的塞巴斯。
“看来，以往大多的时候只让你去跑腿什么的，算是大材小用了啊...”
里贝尔忍不住感叹道。
坎普雷特家族有多黑，他是有体感的。
而这样的家族，愿意召回一度背叛的塞巴斯，绝对不会是因为情谊之类的理由。而是塞巴斯，有着让家族做出这种处置的价值。
“不，少爷。如果是几十年前倒还不好说，但是我现在，是真的老了...”
满头苍白发丝的塞巴斯，苦笑着说道。
而里贝尔听到这句，也恍然间明白了许多。
家族留下塞巴斯，从来就不是为了他这个便宜少爷。而是上一代的坎普雷特，也就是已经过世的前坎普雷特伯爵。
而从塞巴斯现在依旧是管家的结果来倒推，想必在上一代坎普雷特伯爵的时代里，这位管家一定是以燃烧自己的方式，为家族立下了数不尽的功绩。
实际上，有件事里贝尔一直就很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塞巴斯，无论是从言语还是行动皆是愿意倾向着他，但是以往的时候即使想要提供帮助，也只能以打谜语的方式。而就算对于现在家族的掌控者“夫人”有着很大的意见，却只能严格的遵从对方的指令。
大概，是在这魔幻的世界里，他被家族以神秘侧的手段，种下了扭曲意志的、奴役的烙印，或者与家族交换了不对等的契约、誓约等事物。
正是因为不需要有人监管，塞巴斯也只能为坎普雷特家族做牛做马，家族才会放心的让曾经的叛徒继续担任管家。
而从塞巴斯这般地位、资历的老管家，却没有名字。塞巴斯只是他们一族的姓氏，其实也多少彰显着这些。
“我们的家族，还真是不当人呢...”
看着至今，在交谈时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缄默的塞巴斯，里贝尔不禁的叹息道。
可能，就没有比“我们的家族”几个字，更加戏谑的话语了。
“不...”
注视着里贝尔弯下身，将手中的花束摆在一座属于蕾茜却没有刻有名字的无名坟墓前的情景，塞巴斯饱经沧桑的面孔上满是柔和的神情，
“继老爷和夫人之后，还有少爷...所以，我们的家族，肯定会逐渐好起来的。”
...
...
乘坐在返程的黑色马车上，里贝尔有些出神的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墓园。
总觉得，他除了克房子之外，和墓园也挺有缘的。
好像，每次解决完什么事情之后，总是要去趟墓园...
不。
如果说他把自己吊起来的自己的房间，也算是“墓园”的话。那墓园，应该就相当于与过往切割，迎接新的事件的起始。
...
还真是，故事总是从墓园开始。
那么，接下来，就是“学院”的故事了？
嗯...在“学院”的入学季前，还有一个白之魔女议会的会议要处理。
那在会议之前，是时候该和那位“瓶中精灵”好好的谈一谈了。

第三百零九章，主动出击
傍晚时分，里贝尔回到了无名餐厅旁的东宅之中。
坐在座位之上，里贝尔将关着湖光的经典款幻兽之瓶取了出来。
直到现今，里贝尔也没有释放湖光。
虽说，由于得到了“夫人”的一定程度的认可，以往的很多事情已然可以一笔勾销。
但是，湖光的事件，和家族的事件是两码事。
因为，即使湖光出身自白之魔女议会，且依旧很敬重“夫人”，甚至表现出了对“夫人”唯命是从的态度。
可她的实际身份，仍然是神秘组织，天谴教会的审查者。
也便是说，无论是梅璐艾塔事件，还是梅丽安和他的背叛，都是直接与天谴教会有关的。所以，事情暴露出来，就会变成他以背叛者的身份，直接和整个组织对线的情景。
而那种情况之下，除非“夫人”不惜拉上整个白之魔女议会作为筹码，不然这件事就没有和平解决的余地。
至于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但与其赌那个可能性，里贝尔还不如去祈祷天上掉下来颗大陨星，正好砸死所有天谴教会的战力...
也便是说，湖光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能暴露的。
而有件事，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值得庆幸。那便是白之魔女议会又或者说更准确一些，坎普雷特家族对于组织给予的命令的态度，其实蛮微妙的。
也不是说坎普雷特家族并不出力。
从明面上来看，他这位家主、魔女议会成员替补的梅丽安，塞巴斯和两匹天马，还有人造魔女黑鸦。这样的阵容去捕获一名名为圣女实为村姑的少女，着实是绰绰有余。
但实际，这套阵容有多么外强中干，就只有家族里的自己人才知道。
事实上，对于梅璐艾塔的布阵也是轻易被突破，所以她们两姐妹现在还在逍遥着。
总之，“夫人”对于天谴教会的事情，多多少少的表现出了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否则，当时在家族城堡前，即使梅璐艾塔变装且躲了起来，以这种程度的应对，想彻底瞒过一名魔女也着实勉强了一些。
所以，从目前上来讲，与坎普雷特家族以及魔女议会的进一步接触，并不会加大现有的风险。
当然，除了这些考量之外，比起以往里贝尔有了更多的余裕与余地也是事实。
只不过，里贝尔现在无法判断，全力以赴的状况之下，他的力量究竟能到什么样的地步。
从感觉上来说，里贝尔觉得自己现在具备的力量，是远远超过告死魔人时期的。也便是说，硬实力方面，寻常的衍生魔女与他完全没有办法比较。
但是，终归没有一个明确的基准，或者说对照。
而且这个世间的冲突，似乎也并不是比拼内力或者修为之类的硬实力对撞。
硬要说能用来参考的，或许就是夏洛尔所展现出的狂妄。
作为一名通晓《魔女在悲鸣》的穿越者，夏洛尔似乎认为得到了旧王都的纯粹魔女之力，就能对任何人直接掀桌，横行于世间不受威胁。所以，在争夺时才表现出了不计一切的，损失掉自身积累起来的所有，也在所不惜的疯狂。
只是，夏洛尔经历了太多轮回变得不正常是事实。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力量被惧拿走也是事实。而且，里贝尔没有自己的规则，只能借用他人的规则作为媒介，也是隐患。
说起里贝尔自身的“规则”，在获得纯净之力后，里贝尔发现了自身更多的异常。
首先便是那份可以夺取他人力量的，穿越者特典般的事物。
里贝尔察觉，那份力量无法作为注入纯净之力的媒介。
虽说，有可能那份力量本身，便与神明、魔女以及诅咒等等相通的力量有所区别。但如果真是这样就很奇怪，因为其掠夺来的，就是这些力量。
里贝尔也不清楚，是不是只有他的特典这么奇怪，夏洛尔的是不是正常。
因为，即使特典正常，夏洛尔也有足够的理由，不将其作为自己成为魔女后的规则。
不只是夏洛尔的傲慢，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从种种迹象来看，那份力量只能对女性生效。
所以，即便掠夺的规则再强大与不讲理，夏洛尔也不会去选择那种天生便断自己一条手臂般的规则。
其次就是，这穿越者特典在里贝尔有记忆前，就掠夺到的命运之力，也很奇怪。
经过尝试，里贝尔发现通过那份命运的规则，他是可以展开魔人的领域的。
只不过，在领域之中，命运的规则完全不会变强。他既无法窥探未来，也无法探清命运的脉络。还是只能在领域里，看到谁在发光以及剧情触发点在亮之类的。
而且，夏洛尔在穿越后的初期，就能意识到轮回这一现象，并且保留轮回的记忆这点，也颇为值得思考。
她当时肯定还没有组建起她的亲卫与神秘组织贤者秘仪会。
那她能在轮回中保持清醒的理由，大概就只有那份穿越者特典。
可同样有特典的里贝尔，甚至还有命运之力，也依旧无法保留轮回中的记忆。
最后便是，里贝尔觉得自己的特典，比起夏洛尔和初代的，实在是太繁琐和麻烦了一点。
他必须要经过“结算”般的事实，才能和他人产生联系，从而进行掠夺。
但显然，夏洛尔和初代的力量，是不需要的那么麻烦的。
夏洛尔亲自展示了只需要通过一件圣物建立“联系”，就能轻松夺走莱莎的变身能力。而初代更是如此，如果他的特典也很麻烦的话，他一出村子就被灰精打死了，也就没后面那么多的事。
所以，结合起来，如果不是有所谓的“规则经过漫长的岁月也会老化”之类的无厘头的现象的话，里贝尔觉得自己的穿越者特典，可能是劣质品或者残缺品。
倒也不是事到如今，里贝尔还在试图逃避。
而是他真的觉得，他自身与初代坎普雷特并没有完全的重合。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这种不重合的状况，哪怕只有一丝都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所以，这份对自己“究竟是谁”的疑惑，也是里贝尔想要明确的知道自己现今的力量，具体在什么等级的理由之一。
因为，他这一次即使有能力也有资格，拒绝组织与家族的安排，甚至从他们手中逃离。他还是想要主动涉险，前往学院。
如果他之前的推测没错的话，天谴教会之中一直有个神秘人，想悄悄的致他于死地。
而在旧王都的计划也失败之后，下一个狩猎他的地点，大概就是那座风云云集的学院。
在天谴教会举全组织的力量，进行“复苏”计划的节点，想必这位组织之中的神秘人也无法再置身之外，如挪动棋子一般仅仅将他推到必死之境地中。
而对方如果放弃了三番五次想要他死的执念，不轻举妄动便罢。但如果他还是不死心，想要继续动些手脚的话。
哪怕只留下一丝丝的蛛丝马迹，里贝尔也一定要抓住这个神秘人。
抓到仇敌，不仅代表着里贝尔解决了一项如鲠在喉的后顾之忧，让他的未来有更多的选择。还代表着，他或许可以不通过那位，仿佛从血脉上便对他有所制约的血亲，便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毕竟，最想让他死的人，往往便是最了解他的人。
...
...
在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沉思了许久的里贝尔，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幻兽之瓶的瓶盖，将湖光放了出来。
在半空中来回飞了几下的湖光，只有最开始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而伴随着她停止飘动，她的面上浮现起了笑容。
“终于打算停止，这无聊的恶作剧了吗？小坎坎。”
虽然湖光的话语还是那么热情，但是她与里贝尔之间一直保持着的距离，仿佛在彰显有名为生疏、警惕、敌视等等的墙壁，立在两人的中间。
“现在的话，还是来得及喔。虽然我吃了些亏，但谁让我是大姐姐呢？原谅小弟弟一时的迷惘，也是大姐姐的职责。”
听着湖光的话语，里贝尔其实还是有些唏嘘的。
从小看着他的这具身体长大的湖光，即使自称“大姐姐”，除了在大姐姐界的资历有些长过头之外，其他倒也说得过去。
但曾经，湖光在幻兽之瓶中怄气，愤怒的打砸瓶壁，吵闹甚至在咒骂的时候，里贝尔还能感觉到湖光可能依旧将他当成弟弟般的存在。
可现在，即使湖光口中的“小坎坎”叫得再亲热，里贝尔也知道那其中没有夹杂着湖光任何的本心。
“抛开那些并不怎么熟悉的，你或许是我遇见的最聪明、最理智的女人。”
“如果我真的聪明，就不会在被关进瓶子之时，才察觉到你的背叛了。”
湖光说着，脸上露出了怒容。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虽然很冷静，但是却不怎么擅长控制自己的神情。
“倒也是...”
里贝尔摇了摇头。
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将范围限定在他穿越以来，相处的比较熟悉的女性，湖光确实算得上是猴山的大王...
“总之，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相互试探的必要。”
里贝尔继续说道，
“因为，仔细想想，我虽然确实背离了天谴教会，也打算有朝一日彻底从中脱离。但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仇恨。我之所以将你放在瓶子里，是为了，呃...保护你。”
虽然，里贝尔有事没事就把湖光生态瓶拿出来满桌子滚，并且时不时还用单指托着瓶子花式的转来转去，更甚至刚刚将湖光装瓶的时候，几乎每分每秒都在考虑着彻底消灭她的手段...
但终究，湖光现在还活着。
事实就是比什么事物都有力的证明！
至于这番话说的他自己都有些害臊什么的，也无妨。
他的这张脸，不就是用来绷这种时刻的？
“是吗？”
果然，除了语气颇为平静之外，湖光的神情已经险恶到了一定的境界。
怎么说呢？
交换一下立场，里贝尔估计也是想打人的。
而湖光也着实挺倒霉。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整个天谴教会好像都挺谐的。不是在摸鱼就是反了或者在反的过程里。
就只有湖光似乎在兢兢业业的做着组织的工作。
圣女逃狱，“苍焰”叛逃，里贝尔受伤的时候，扛起一切，默默的在收尾的也是湖光。
并且，无论遇到谁，哪怕尼禄那位勇者型主角，都能全身而退的她，偏偏遇到了艾格伊德...
真的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坎坎～”
“先别急着讽刺。你应该知道坎普雷特家族，在城外有座城堡，并且那里的管理者，是玛德琳吧？”
“嗯，知道。”
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他提到玛德琳时，湖光的嘴角有不屑的微微挑起。
“艾格伊德全力挥了一剑。然后现在城堡已经消失了，玛德琳也死了。”
“什么？”
湖光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惊愕神色。
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化之后，她看向里贝尔的眼神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之前她对这一系列事情都是不知情的。而现在，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也知道，旧王都的坎普雷特城堡被毁，管理者战死的现在，里贝尔却能悠然自得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证明了许多的事情。
“好吧，我明白了小坎坎，就当你的举动都是为了保护我。而你放我离开，我可以当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会对组织汇报任何事情。”
从湖光的神态口吻之中，里贝尔感受到了几分认真。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就算我自己不在意，我也不能将有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人的安危，赌在你的身上。而且，你也不见得就瞒得住。毕竟，确切来说，你追捕梅丽安姐妹的任务，还是未完成的状态。”
里贝尔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他对湖光，确实没有什么怨恨。本身也没有直接的冲突。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仗着自身的力量，盛气凌人的进行威压、恫吓之类的打算。
与湖光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将道理讲通又或者能达成什么交易或者协议，才更符合里贝尔的利益。
“说起来，你不逃走吗？”
里贝尔有些好奇的问道。
如果抛开神秘侧的力量，现在湖光的幽灵姿态，其实是颇为无解的。甚至，就连破灭之剑也会因为“砍不到”的理由，而无法伤到湖光。
“怎么逃？你不会坐视我离开你的‘庭院’的。”
湖光不满的蹙着眉头说道。
“你果然可以看到。”
里贝尔仔细的端详着湖光。
了解的事物越多，他便越觉得面前这暂时只有手掌大的虚幻少女，处处都存在着不可思议。
魔女的庭院，以通常手段是看不到的。而魔女之间对于“庭院”的感知，也更加接近于感应，而不是直接用视觉捕捉其疆域。
但是，湖光却似乎能看到，或者有着格外敏锐的洞察力。
这一点，曾经惧第二次来访时，湖光也有所表现。
惧明明是来自于久远年间的原初魔女，且形象也是借用他人不说，只会用告死规则的虚影现身。但湖光，当时明显感受到了惧的可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行为都很反常。
不过，在了解这些缘由之前，里贝尔有一件更想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取决于他在魔女议会里，究竟是火中取栗还是鹤立鸡群。
“既然你能感受到我现在的力量，那我可以简单的说明一下。我全力以赴时，领域最多能展开现在的三百到五百倍，发挥出的力量也有五到七倍。这样的我，如果和白之魔女议会发生冲突，结果会是怎样？”
“...”
湖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里贝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急躁，有些太难为湖光的时候，湖光的声音传了过来，
“从第五席开始，之后的所有人加起来，大概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不过，前四席很难说，因为她们都是魔女。”
“还有就是，我其实也没实际见过‘夫人’出手。但九成以上，你是无法战胜她的。”

第三百一十章，湖中的光
无法战胜“夫人”吗？
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
这种事，根本都不用湖光来说。
既然上次见到“夫人”时，对方只站在他身前，就能让他产生强烈的不适感。那“夫人”要是主动去触发、使用那份压制力的话，不要说是战胜，可能连反抗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也不知道张开领域之后，像光明之力那种强化自身的力量，能不能抵挡住那些来自血脉中的压制力。
而也正是那份血脉里的古怪力量，才让一度基本接受了自己便是初代坎普雷特的里贝尔，重新怀疑起了这一身份。
毕竟，坎普雷特家的先祖，居然会在血脉中被类似于分家的人压制，实在是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知道归知道。湖光这种“我虽然没有根据但你反正就是不行”的观点，还是让里贝尔有些不满意。
倒也不是恼怒，而是这句话，让湖光之前那番话的可信度也大幅度下降。
只是，里贝尔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湖光的话语，始终就只是一些参考而已。
若里贝尔真的选择相信一名被自己关起来的审查者的话语，坚信她的判断，而去魔女议会大闹一番，和第五席之后的所有人从物理上打成一片，那他肯定是疯了...
对于他而言，湖光的价值更多的是他无法触及到的天谴教会的情报。对于实力的判断，只能算是附赠。
“那么，下一个问题。”
“等一下，小坎坎。”
话语间，湖光从半空中缓缓落下，站在了里贝尔面前的桌面上。
“既然我这么配合，你不觉得你也该对我做出些什么保证吗？”
“哦？”
里贝尔板着面孔注视着湖光，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这样的要求。”
湖光没有丝毫动摇的回应道。
总觉得自己的冷酷面孔，越来越不好用的里贝尔，沉吟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可以。”
正如湖光所说，正是因为她现在朝不保夕，她才会选择现在这般心平气和的与里贝尔交谈。而不是突然暴起，试图直接制伏天谴教会的叛徒。
另外，湖光的要求也算是一种试探。她想要知道，里贝尔之前说过的，他们之间其实并无仇怨的话语，到底有几分可信。
“保证放你离开，应该是不可能的。不如说，我保证了你也不会信。”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湖光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以保证为你换一个更好的‘暂住场所’。并且，保证有机会的时候帮你恢复身体与力量。这样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的条件要好呢。”
湖光露出了微笑，
“那我也事先声明一下好了。有些事关于组织的隐秘，即使你再怎么逼问我，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小坎坎你也知道，这个世间存在着一些特殊的烙印与誓约。”
“没问题，还有就是以后叫我里贝尔。”
面色稍微沉下一些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即使不提那种昵称般的微妙感觉，现今的里贝尔对于坎普雷特这个姓氏，也完全没有丝毫的好感。
...
...
稍许时间之后，里贝尔开始正式的向着湖光询问了起来。
“首先，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是什么样的存在。”
“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吗？你还真是坏心眼呢。”
湖光评价道。
她确实这么认为。
因为，与事先说好所以多多少少可以搪塞的天谴教会的事情不同，有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是无法瞒混过去的。
而且，这些事情，也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之一。
“我是白之魔女议会的前成员，现今天谴教会的审查者...想必，你想听的不是这种事情。我是影坎普雷特的幻兽之家诞生出的人型幻兽。这个解释怎么样？”
“我建议你最好坦诚一些。”
里贝尔摇了摇头，
“幻兽之家的记录之中，首位成功的人型幻兽是塔娅。而塔娅显然对你并不甚了解。而且，人型幻兽的研究有所进展，是大约二十年前得到了旧王室的幻兽研究所的资料之后。而你的年龄，应该早就超过三位数了吧？”
“真是讨厌～你怎么能这样谈论一名少女的年龄？”
“...”
“不过，没想到你对幻兽的事情这么了解...哦，记得你说过玛德琳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填补了她的空缺，接手了幻兽之家的，是你。”
湖光注视了里贝尔片刻，然后像是放弃了一般的叹了口气，
“其实，说我是人型幻兽并不是谎言。我确实有一部分，便是人型幻兽...”
湖光像是斟酌了一番言语，然后继续说道，
“硬要说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我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湖光’这两个字，并不是我的昵称、代号，而是代表我这一存在的名字。追溯到我的诞生之期的话，我就是一片湖泊。”
“湖泊？”
在里贝尔意外的声音之中，湖光开始缓缓的阐述了起来。
湖光的诞生，可以一直追溯到两百年前，梅布莱恩的内战期间。
当时，位于旧王都的战场周边，有一处“神奇”的湖泊。
无论将什么事物，丢入这片神奇的湖泊之中，都会逐渐消融殆尽。而当时的战场上，有那么一批必须要快些处理的事物。
尸体。
实际上，想要将尸体这种事物焚烧成灰烬，是一件很废力的事情。更何况，当时的旧王都战场，还大量散落着幻兽这种特殊物种的尸体。
于是乎，宰相军找到的这片好用的湖泊，便成为了当时如同绞肉场一般的旧王都周边战场的尸体处理所。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
那片湖泊，其实并非是湖泊，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生命体。
并且，扔进湖泊中的事物，也不是被消融，而是被那一生命体吞噬，化为了自身的养分。
就这样，在战争的“帮助”之下，神奇的湖泊“茁壮成长”着。
但是，战争不久便迎来了结末，湖泊也无法再快速的获得养分。
而下一个节点，则是出现在几十年后。
当代的坎普雷特“夫人”，出现在了那神奇的湖泊之旁。
“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加入我麾下的组织？”
“这个组织，是可以帮助阁下，完成一切心愿的场所。名为，‘魔女议会’。”
“现今，议会之中的第七席处于空缺的状态。我认为‘湖光’这个词语，既可以成为阁下的名字，也可以成为阁下的代号。”
面对“夫人”的劝诱，当时意识还很混沌，只是一片湖的湖光自然无法进行回应。
而她没有回应，“夫人”就当做了是默认，将她收纳为了魔女议会的第七席。
接下来的时间里，“夫人”隔几年就会来到湖泊旁，往湖泊之中丢一些奇奇特特的事物。并且，还教会了湖泊，在吞噬湖中的事物之余将吞噬到的一部分，化为自身的力量。
长年累月之后，在“夫人”的培养下，湖中的湖水逐渐收束，最终成为了一名少女的姿态。
...
...
“真的假的...”
听着湖光的自述，里贝尔不禁的扶起了额头。
他本来以为他有记忆以来，不是去打魔女就是在去打魔女的路上，已经算是颇为见多识广了。
没想到，与广阔的魔幻世界比起来，他依旧是那个井底之蛙。
草（植物），这叫湖光的人真就是一片湖变的。这名字起的要不要这么实诚？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里贝尔喝了口茶。
“所以，‘夫人’对你有这么大的恩情，你还脱离了议会，成为了审查者？”
对于里贝尔颇具挑拨意味的提问，湖光却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被组织任命为审查者，大多时是没有拒绝这个选项的。”
听着湖光的解释，里贝尔也解开了内心一种一直有的一个疑惑。那便是另一名审查者，也就是“终页”莫比，为什么要离开四角学会。毕竟，从她的人生历程来看，她可以说是极为厌恶天谴教会的。
“而且，‘夫人’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议会出现了空缺，她只会去找新的成员补上。”
“...”
里贝尔之所以无言，是因为他的心中浮现起了一个很荒诞的想法。
根据“夫人”以往的种种，怎么感觉这个人，活像个无情的招募机器？
“那什么程度的事情，‘夫人’才会在意？”
面对里贝尔的再度提问，湖光还是摇头，
“不清楚，也很难说。只不过，一旦招惹到‘夫人’开始行动，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你应该确实是失去了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所以不知道。不只是在白之魔女议会内，在整个天谴教会，也是没有人敢去触怒‘夫人’的。”
湖光说着，指了指自己，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闻过，说我是同时拥有‘空想之神’的祝福与‘荒芜之神’的祝福的存在。”
里贝尔点了点头。
早在领地宅邸的时候，里贝尔听闻的有关于湖光的描述，便是同时拥有两名天谴教会在位神明的祝福的审查者。
当时什么都不懂的他，就觉得湖光应该挺厉害的...嗯，现在懂了很多的他，觉得湖光好像更厉害了。
“但实际上，荒芜之神的主教延伸出的组织‘进贡者商行’，和‘魔女议会’的关系极为的恶劣。也就是说，荒芜之神是不可能赠予我祝福的。”
“？”
“可我有荒芜之神的祝福，却是事实。你认为，这份祝福来自于哪里？”
虽然不太喜欢猜谜，但是里贝尔还是耐着性子思考了片刻。然后，面色出现了些微的动容。
“那还是我没有化为人型的时候。有一天，‘夫人’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提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性来到了湖边，将对方扔了进去。由于，那是‘夫人’唯一一次带了个活人来，所以我印象很深...后来，我才知道那名女性荒芜之神的圣女，是他们的副主教。”
未等里贝尔露出难以置信，湖光便接着说道，
“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夫人’也没有要求过我收敛，不去使用荒芜之神的力量。而等到我有荒芜之神的祝福这件事，暴露到了进贡者商行。他们也只是要求，我以后必须宣称，我的这份力量来自于荒芜之神的赐福。”
“更甚至，这件事已经彻底被掩埋，没有人知道‘夫人’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虽然，我也不认为‘夫人’有那么无聊。但是一想到，‘夫人’单纯的为了培养我而将荒芜之神的圣女抓来的可能性，依旧存在...我就觉得不寒而栗，不敢对‘夫人’产生任何的抗拒心理。”
“所以，虽然事到如今，但我劝你还是再多考虑一下，里贝尔。‘夫人’始终是天谴教会的一名副主教，而这次的‘复苏’计划之后，你也能了解你想要背叛的，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个组织...”
湖光，再一次严肃且认真的警告着。
而里贝尔或许也出现过一丝动摇，但是长舒了口气之后，还是继续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另一边，他也有些庆幸，在坎普雷特城堡前，终归是没有和“夫人”之间演变成冲突。
否则，当时即使有幻兽的助阵，也能动用戒指之中的魔女之力，结果应该也还是不怎么好。
而且，他似乎也明白，为什么湖光没见过“夫人”出手，也深信着对方的强大。
...
...
“也就是说，你加入天谴教会的理由，只是因为‘夫人’的发掘以及不敢脱离的恐惧？”
重新整理好心绪之后，里贝尔继续着对湖光的问讯。
“有一部分是如此，但另一部分，也与我想找到我的‘根源’有关。”
“根源？”
在里贝尔疑惑的目光之中，湖光不疾不徐的在桌面上转了一圈。
“你对现在的我的感想如何？”
“...”
里贝尔有些拿不准，湖光是不是事到如今还在调戏自己，所以选择了沉默。
“你说，这具身体，究竟是谁？又或者问的准确一些，为什么原来是一片湖泊的我，会变成现在的这个姿态。我可不记得，我有吞噬过这种长相的人。”
湖光的提问，还真就问住了里贝尔。
如果说人的长相，可以回答“父母给的”。但湖光哪来的父母？
“究竟我是生来便神奇的湖泊，所以才能吞噬其他事物。还是有什么特殊的人，掉进了普通的湖泊里，让湖泊变得神奇？”
“而且，我的记忆深处，始终残留着一句话语，不知道谁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的。”
“‘不过是个失败品罢了...’”
“所以，我才说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而我之所以一直依附在组织之中，也是希望有一天，能借助组织的力量，解开我身上的所有谜团。”
湖光的话语之中，伴随着的是一股极为强烈且坚定的意志。
...
...
至此，里贝尔算是基本了解了，湖光这位天谴教会的审查者。同时也大致的明白了，湖光以往展现出的力量与种种不可思议，源自何处。
虽然，从她的口中确实能得到许多原本未知的情报，特别是关于神秘的“夫人”。
但是，看着湖光身上的重要配角之光，听着她自身的那些颇具感染性的故事。
里贝尔莫名的有种，自己开启了一个大型支线剧情的感觉...

第三百一十一章，会议厅
“能请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里贝尔少·爷——”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湖光拖着长调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一天，湖光的言行举止也是少女感十足。
而现在，里贝尔已经知晓，对方之所以能表现得这般，并不是在装嫩之类的。而是，她本身就处在一个比较混乱的状况之中。
湖光拥有着诸多的能力，但造成这样根本，还是那天生技能般的“吞噬”。并且，这份吞噬的力量，在“夫人”的帮助之后，可以让湖光获得一部分吞噬掉的对象的力量。
但仔细想想，如果这样的天生技能，没有什么限制的话，湖光简直就是无敌了。
她基本什么都不用做，找个隐蔽的地方慢慢“吞噬”就好了。迟早，她能将整个梅布莱恩王国、整座大陆、甚至整个世界都吞进去。而随着吞噬她会越来越强，所以别人也无法阻止她。
可正是因为湖光并非预想中的那般无敌，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而那所谓的限制，就是湖光获得能力的“吞噬”，消化时间会很长。并且，如果吞噬了带有灵魂的存在，湖光的意识就会受到侵蚀。
也便是说，湖光现在的“少女”是意识受到了侵蚀的象征。
从湖光表示的，意识侵蚀严重的时候，会混淆到无法辨识自己的话语来判断，现在她的状态暂时应该还处在“轻度”之中。
“你不喜欢吗？”
“不可能喜欢的吧？”
湖光用力的掰着笼子的栏杆，恼火的说道。
此刻，湖光身处在一个外观很像是金丝鸟笼的事物之中。而这件事物，其实是影坎普雷特家族最强大的圣物之一，“牢笼”。
原本，圣物“牢笼”是被幻兽之家用来，关押旧王都幻兽巢穴里的幻兽母神的。
但在里贝尔和夜莺在谈判上达成了一致之后，等到需要幻兽帮忙的魔女降临仪式结束，里贝尔便按照约定释放了幻兽母神。
不过即便如此，幻兽们与坎普雷特家族之间的仇恨，也并不代表着消失。
而让这样的双方暂时不会起冲突的理由，里贝尔这位家主以及夜莺这位幻兽统领，自然占据着不小的作用。但最关键的，果然还是艾格伊德。
作为旧王都的幻兽们的救世主的艾格伊德，现今被带到了幻兽的国度之中。直到他下一次醒来，他都会在与现世重叠的另一个空间沉睡。
这样的艾格伊德，算是人质？威慑力？和平的象征？见证者？又或者说是桥梁？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旅途”的艾格伊德，即使在沉睡之后也是存在感十足。
说起来，里贝尔又不禁想要唏嘘一下“命运”了。
以往他遇到《魔女在悲鸣》的主人公时，即使内心没有介入的想法，结果还是会大幅度的改变他们人生的轨迹。
但是到了艾格伊德这边，他即使有心也改变不了艾格伊德的剧情线路，更没法拐走那条线的女主角夜莺...
即使稍微有所变化，艾格伊德和夜莺的剧情线还是顽固、执拗的按照原来的轨迹不断的推进着。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告诉了你很多事情，你就这么对待大姐姐我吗？”
湖光不满的话语再度传了过来。
而确实如她所言，她的话语为里贝尔提供了许许多多的情报。
那次的交谈，他们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一度休止。
虽说，有关于天谴教会的事情，湖光能说的很有限。但是，对于几乎两眼摸黑的里贝尔而言，就算是一些从湖光和组织的角度，看起来颇为无所谓的讯息，对他而言也是很重要的情报。
更何况，天谴教会这样只显露出一角的庞然大物，对于现在的里贝尔而言，有些太过遥远了。
所以，湖光的情报之中，最有用的，是她对于如自家一般的魔女议会以及坎普雷特家族的诸人的了解。包括那位倒霉的“坎普雷特伯爵”。
既然，短时间内他还不想逃离家族，逃离魔女议会。那么，选择一定限度的融入，才是明智的举措。
而这些，从情报强者莫比的书籍里，都无法获知的“自家人信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我答应你给你提供更好的环境。从幻兽之瓶转到‘牢笼’不就是更好的环境吗？幻兽之瓶，可是‘牢笼’的量产型复制品。”
“那你这么喜欢，你也进来好不好？”
湖光满是讽刺意味的说道。
“牢笼”是件很神奇的圣物，简单来说就是会根据关押的对象变幻大小。也便是说，湖光现在在一个栏杆近乎贴身的鸟笼里，可动范围比之前还要小。
“要换种思考方式，有‘牢笼’的保护，代表你会很安全。你现在，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吧？”
“只要你不伤害我，我就是安全的。”
“这可说不准。比如梅丽安也就是克莱尔，还有梅璐艾塔，以及莫比。她们应该都很希望你出事的。”
“...”
也不知是否是被说服，总之湖光没有再抱怨。
...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
当里贝尔屋中的壁钟响起十二声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痕。
白之魔女通用的能力，间界裂痕。
既然里面并没有人走出，那大概是在提醒里贝尔需要走进去。
难怪，之前“夫人”通知会议时间时，没有说出细节。原来，她直接为每位参与者连通了间界的通道...
长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紧绷着神经，走进了黑色裂痕之中。
在漆黑一片的通道之中行走片刻，里贝尔的面前豁然开朗了起来。
那是一片，四周都点着明亮灯火的封闭的大殿一般的场所。
而在这片场所的中心处，一眼便可以看到一张黑色与棕色相间的会议长桌。
如果不是又遇到了什么超展开，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是到达了“魔女议会”的会议厅。
会议厅中，四处都张开着与里贝尔来时同样的间界裂痕。
看来，其他人还没有到，里贝尔是第一个。
只能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如果是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来参加会议的魔女议会成员，定然不会像里贝尔一样一直盯着时间，且裂痕张开的第一时间便走进去。
里贝尔，又四处打量了一番。
除了中心的会议桌比较显眼之外，场地之中还有一项很显眼的事物。
那便是，一个高度差不多有五米左右的，巨大的男性石像。
石像呈着一个坐姿，坐在同样庞大的石椅上，斜歪着身躯用手稍微托着腮，一副颇为慵懒的姿态。
由于这个石像坐着的石椅子，有些像是王座，包含着冠冕的石像的打扮也有种统治者的味道。所以，里贝尔姑且猜测，这石像是一名国王之类的存在。
而就在里贝尔打算好好的观察一下石像，抬起了目光集中的注视石像的面庞时。
陡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的感触，浮现在了里贝尔的心头。
他认得这张脸，甚至还颇为熟悉这张很是英俊的面庞...
但...
这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的脑中，只要是有关于这张脸的记忆与联想，都会呈现出一股模糊的状况。明明该是同一张脸，为什么石像的脸是正常的，但在他脑中浮现起来的脸，却像是打上了马赛克一样？
这股异样到了极致的不适，让里贝尔感到了一阵好似来自内心深处的恶心。而仿佛在震荡的灵魂，也给他带来着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有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第三百一十二章，魔女议会（上）
久久的盯视着巨大的雕像，里贝尔只觉得有什么事物，在他的脑内激烈的冲突着。
石像就摆在那里，任谁都能清晰的看到。
但里贝尔即使能认知石像的样貌，能将其映入眼中，但是偏偏到了脑内他试图去回忆石像的模样，石像的脸就会变成一团朦胧。
里贝尔实在是无法做到不去在意这种让他极为不适的现象。
所以，石像的存在就像是一直在对他释放一个长时间的硬控技能。
现在的状况倒是还好说，但如果是在战场之类的地方，有这样的石像对他释放精神污染。其后果，简直是难以想象。
良久，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巨大雕像上偏开之后，里贝尔在内心之中直呼好家伙。
别人回到“家”都是感到久违的安宁，他回趟“家”跟进入龙潭虎穴似的。
一个石像，一个“夫人”。
根本就和他是否具备力量无关，他简直回到“家”里就会动弹不得。
所以，这只要进他脑子就会变成马赛克脸的石像究竟是谁？
里贝尔想了想，想到了一个人。
初代坎普雷特。
在命运的节点之中，初代坎普雷特就是以没有面庞的形式所呈现出的。
但更加仔细的想过之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湖光给予的信息之中，有一项便是坎普雷特家族和白之魔女议会确实有着无数的关联，大部分的时候还会相互重合。但是，双方并不能划上等号，魔女议会终究还是天谴教会麾下的组织。
也就是说，初代坎普雷特的雕像出现在魔女议会的会议场里，是有些奇怪的。
那还有谁是马赛克脸，还和魔女议会有关？
里贝尔还真又想到个人，又或者说疑似是“人”。
那便是每次有魔女降临，都会出现在现场的“镜中人”。
只不过，镜中人给人的氛围，比较接近跳脱。特别是旧王都的仪式之时。所以，从气质上来说，和这位冷峻面容的“王”，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这种感官上的事情，也无法拿来当证明便是了。
里贝尔只是可惜，没有提前和湖光问明白，导致他一来到会议厅就已然是一头雾水。
但他觉得也不能怪自己。
谁会没事闲着，去问别人即将开会的会议厅里有没有摆个雕像什么的。而湖光自然也不会主动到，在里贝尔没有提问的情况下，便预判般的解释会议厅里有谁谁谁的雕像，到时候注意一点什么的。
就在好不容易摆脱雕像“控制”的里贝尔，思考着是不是要冒险再去看雕像几眼，好好的想想这无比熟悉的雕像到底是谁的时候。
突然间，他的背后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感。
“啊～果然是少爷！”
接着，里贝尔感受到的，简直就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紧迫的柔软之感。
有人，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虽说，他没有张开领域，且光明之力也不会强化感知这类比较抽象的力量。
虽说，光明之力的霸道，会体现在即使被人绕后偷袭，也能将其承受且快速恢复，所以本就没有必要太过在意。
虽说，会出现在这会议厅的，都不会是什么寻常人。
但是，完全绕过他经过强化，变得颇为灵敏的五感，直接接触他的身体什么的。
他也无法判断，究竟是对方的手段高明，还是他的感知方面，是急需要想办法弥补的弱项。
“松开我，海拉。”
事先做了十足的功课，从湖光那里大致的打听了一番议会成员的里贝尔，并没有惊慌，只是冷静的命令道。
然后，他就察觉到之前那些按压上来的柔软感，快速的在消退。
徐徐的转过身，里贝尔看到的是一个轮廓明显比他大出了一大圈的女性，站在他的面前。
...
...
魔女议会第十三席，“偏见”海拉。
就如湖光提供的情报一般。
如果魔女议会之中，除了“夫人”之外，还有人能一眼认出现在戴着面具的里贝尔。并且称呼他为“少爷”。那么她，肯定便是曾经在坎普雷特家族当女仆，照料过里贝尔很长一段时间的海拉。
海拉拥有着一头极长的，宛如波浪般的桃色长发。微微眯起眼睛的美丽面容之上，带着柔和与端庄的气质。而她身上的服饰，是一件极大的斗篷。并且能从斗篷的缝隙之中，隐隐的看到坎普雷特家族的制式女仆装。
如果离得远一些，里贝尔对于海拉，外貌部分的第一观感应该是会极佳。
但是，相距着大概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里贝尔的感想就只有...
好大只！
虽然计量的单位不同，里贝尔也得不出准确的数值。但是，以原本世界的标准，现在的里贝尔至少应该是在一米八的后半段。
可就是这样去当模特应该也差不多足够的里贝尔，站在海拉面前，竟然矮了一大截。
而且，海拉虽然总体而言称得上是苗条，但是骨架轮廓就摆在那里。所以，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硕大”这个词语。
于是，里贝尔也明白，之前被海拉从背后抱住之时，为什么奇怪的触感会出现在接近后颈部的位置了。
“久疏问候，少爷。”
海拉带着灿烂的笑容，继续对着里贝尔说道。
就如之前所说的一般，坎普雷特家族与魔女议会，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所以，一般而言，加入到了魔女议会就等于脱离了坎普雷特家族。像玛德琳那般，成为议会成员后还孜孜不倦的纠缠着坎普雷特家族，还获得了姓氏的才是极为罕见的个例。
可即使早在五年前便成为了议会成员，海拉还是愿意称呼里贝尔为“少爷”，就已然代表了很多的事情。
现在，里贝尔明白了为什么湖光提供海拉的信息时，特意的说过。魔女议会之中如果硬是要选出一个可信的人的话，那这个人便是海拉。
不得不说，倒霉的“坎普雷特伯爵”其实是为里贝尔留下了不少的“遗产”的。
比如塞巴斯、黑鸦、梅丽安、塔娅、海拉这些人，仿佛本身就自带了极高的好感度。甚至于，湖光现在那配合的态度，除了她的理智与审时度势外，多多少少也受了那些残留的好感度的影响。
哪怕，湖光已经知道他与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还只是里贝尔知道的地方。说不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有着一大票始终将他当成“少爷”的人存在着。
“好久不见，海拉。”
里贝尔说着，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别人也能认出我吗？”
在他对魔女议会的了解，只是在“有限”的程度上时，他是尽量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而在议会中隐瞒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所以他才戴上了那经典的银色面具，就连自己的代号也定为了“银翼”。
也不知道，在某地的某位骑士团团长秘书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痛诉他在侵权。
“我一直记得少爷的气味，所以通过气味就能分辨出的！”
海拉很是高兴的说道。
“...”
有点可怕啊这个大家伙。
里贝尔的心中不禁浮现起了这样的想法。
特别，是看到海拉睁开眯起的双眼时，左眼的瞳孔之中烙印着的魔女议会的符号，“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以及立方体中的数字十三。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被烙印上“九”的数字时，那承受到的堪比撕裂身躯般的剧烈痛楚。
而他只是在后背的肩胛骨周边，海拉却是眼睛...
还有便是海拉偷偷抱住他的举动。
无论这是海拉身为女仆的时期，也就是他们小的时候的习惯延续到了脱离家族五年后的现在。还是说，海拉在魔女议会中任职五年之后，行动变得大胆了起来。
总之，不将她继续视作纯粹的“女仆”才是正确的做法。
...
...
会议厅之中，里贝尔和海拉压低着声音，简短的交谈着。
从里贝尔进入裂痕以来，大约已经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但是来到会议厅的还是只有他和海拉。
不确定议会的其他成员是不是守时观念有问题的里贝尔，只是旁敲侧击的从遇到了久违的熟人一般，颇为激动的海拉口中，套一些信息。
说来，有件事里贝尔还挺好奇的。
那就是海拉虽然曾经并不是贴身女仆，但是应该会和梅丽安有很多同框的时刻。
那从小便小只的梅丽安，和从小便大只的海拉摆在一起...画面会不会很美？
在里贝尔想着有的没的的时候，一直在找着各种话题，试图不让场间变得沉默的海拉终于说起了一件里贝尔之前开始就很在意的事情。
“无论看多少次，空想之神大人的身姿，也都是充满了威严呢。”
海拉看着会议厅中的石像说道。
空想之神？
那个石像是空想之神？
里贝尔心中惊讶，表面却是沉着淡定。
既然白之魔女议会，是以空想之神为源头延伸出的组织，那议会的会议厅里有他的石像也是正常的。
不如说，原来这个神是切实存在的...
由于有着幻兽之家，以幻兽的研究作为神明之力分发，伪造神明苏醒的事件在前。里贝尔一度都怀疑，空想之神本身是不是都是捏造出来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更麻烦了。
他这具身体，居然还和空想之神有着什么不清不楚的联系。
所以，曾经的“坎普雷特伯爵”，到底是有多能沾花惹草？
就在里贝尔斟酌着语言，想不着痕迹的试探一下，问问海拉是不是也记不住空想之神的容貌时。空旷的会议厅之中，响起了新的脚步声。
只见，从事前张开的间界裂痕之中，又走出了一名年轻女性。
这名女性，拥有着一头深邃的海蓝色长发。身着着一身男式的船员服，头顶着非常经典的海盗船长帽。
这些颇具标志性的外观，让里贝尔很快就判断出，这是魔女议会的第十一席，“黑色幽灵”简。
走出裂痕之后，简扫了一眼就在面前不远处的里贝尔和海拉，啪啪的拍了几下手掌，
“那边，既然先到了就直接去落座。或者，至少把位置让开。‘女王’出来，可是需要空间的。”
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粗犷。而她的话语与语气本身，倒也不像是具备什么攻击性，只是在驱赶久立在间界裂痕附近的里贝尔和海拉。
从湖光的口中，也得知了“女王”的特征的里贝尔，并没有什么意见，直接去找会议桌旁第九席的位置坐了下去。倒是海拉，似乎暂时没有落座的打算，立在了里贝尔的身后侧。
不久之后，果然如简所言，“女王”也从间界裂痕中走了出来。
里贝尔对于魔女议会第五席，“女王”伊万第一眼的印象。
是一大团，或者一大坨。
伊万身着着一身大的夸张的圆裙礼服。那白色的圆裙，大概比五人并排前行时占的空间还要多。
打个比喻，就是有些雨伞撑开时，中心部位会有稍微的凸起。而凸起的部分就是伊万，撑开的雨伞整个都是她的礼服圆裙。
比起年轻的海拉，以及还算年轻的简。伊万的面庞上，明显有着岁月的痕迹。但是，这位优雅的将头盘起，戴着金色王冠的“女王”，保养方面的工作显然做的不错。
而比起其他人像是称号般的代号，伊万的代号可以说是“职业”。
据湖光所说，伊万真的就是北境某个小国的现任女王。
...
...
会议桌旁，已然入座的里贝尔，遥遥的看着似乎很熟络的“黑色幽灵”简，与“女王”伊万用着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进行着交流。
只能说，魔女议会的成员一个个都挺像冒险家的，有着极强的辨识度。让里贝尔这位第一次来参加会议的人，也能摆出一副“常来，我都熟”的态度。
而就像是在戳破里贝尔的“装熟”一般。
等里贝尔转回头时，他突然就看到了。
一个以盘坐的姿势坐在半空，身上有些蜘蛛般的丝线连到天花板，头顶上戴着一个巨大南瓜头的怪人。
“你，不合群。”
一名从身材和声音能分辨出是少女的古怪南瓜头，也是里贝尔完全没从湖光那里听说过的魔女议会的成员，如此的说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魔女议会（下）
自己不合群？
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一个倒吊的南瓜头来说，里贝尔也完全清楚。
不如说，在全场就只有他一个男性的基点起，他就注定不可能合群。
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男性...
这可是魔女议会的会议。
正常来说，男性的就职栏里，是不可能出现“魔女”两字的。
时隔许久，里贝尔又一次意识到了，他究竟是多么的“特殊”。而且，这两字，就像是陈年佳酿一般，随着他的了解越来越多，散发出了越来越醇厚的“香气”。
那么话又说回来，这个南瓜头到底是谁？
“...”
里贝尔微微抬头，与巨大南瓜头之中，一双颇为明亮的眼睛进行着对视。
辨识度这么强，如此适合当冒险家的这位议会成员，湖光竟然没有提及过。
所以，这名成员大概是这段时间，才刚刚加入到议会之中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议会成员，湖光都有面识。
议会的前两席十分神秘，导致在魔女议会之中就业了几十年的湖光，也仅仅知道她们的代号以及她们身为魔女的身份。
还有便是，从第十八席到第二十一席的成员，湖光也完全不熟悉。
因为，白之魔女议会常设是十七个席位，之后的席位大多都是临时的。而且，这些席位往往都不是“夫人”亲自去招募而来的。
思绪间，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本就颇为慈祥温和的面孔，顿时增加了几分和善的味道。
他在考虑，该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况。
虽说，这个南瓜头只说了句“不合群”，但这说不定是触发了那种喜闻乐见的，新人加入什么帮派一样的地方时，被老人刁难、打压的剧情。
那他又要如何去面对？
低调隐忍，还是表现的强势一些？
而还未等里贝尔考虑好应对的方向，南瓜头这边反而先动了起来。
只见，南瓜头中，少女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游移不定了片刻，接着南瓜头上泛起了一些小水珠似的事物，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语的她，只是又默默的沿着连接着身体的蜘蛛丝慢慢的缩到了屋顶，调整了一下位置之后重新落下来，在第十九席的位置上落座。
“？”
看着南瓜头的举动，里贝尔忍住没发出“诶？”的声音，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思绪片刻，他只是将经典剧情没有触发的锅，一如既往的安在了“自己并非是主人公”，这一原因之上。
而已经习惯自己的和善面孔，为自己带来诸多方便的里贝尔，完全没有意识到。
之所以南瓜头缩了回去，虽然多多少少和他那看死人般的眼神有关。但他终究是戴着面具的。
也便是说，南瓜头变得老实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在里贝尔看不到的斜侧背后的位置，那名特别大只的女仆海拉，对着南瓜头露出了比他还要“友爱”的神情。
...
...
在里贝尔的视线被降下来的南瓜头挡住之时，又有一名议会成员，悄然的来到了会议厅。
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在第七席的位置落座了。
这同样是一名辨识度很高的成员，于是里贝尔也大致的认出了对方。
白之魔女议会第七席，星河。
这名议会成员，和湖光类似，有着一个听着就像是代号的名字。
而她本人...又或者说，她的存在本身，比湖光都能清晰的彰显着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像是晴空万里的夏日夜晚，抬起头就能看到的漫天星光的景色，现在以人型的轮廓端正的坐在座位上。
漆黑为主的身躯，没有丝毫的实质之感。并且，其中点缀着不时散发微弱光芒的，缩小了无数倍的“星辰”。
从外观上来看，星河真的就是一片“星河”。
与那些打扮比较怪的议会成员不同，星河可以说就连存在本身都很奇怪。
而里贝尔也不确定是不是他的思想比较跳脱。
在看到星河的第一眼，他心中浮现起来的是这么一个疑惑。
她...是不是没穿衣服？
...
总而言之，在星河出现之后，会议厅里的间界裂痕，只剩下了最后一道。
虽说张开这种通道，是白之魔女被赋予的天生技能般的事物。但是，曾经当过短时间白之魔人的里贝尔，却知道这种手段，用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至少，当时的他只能勉强张开一到两道间界裂痕，能维持的时间也只有几分钟。
所以同时张开七道，且存续半小时以上，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仅仅是通过这种简单的手段，“夫人”似乎就彰显出了她与寻常的白之魔女，有着完全不同规格的强大力量。
而又等待了稍晌的里贝尔，并未从最后的裂痕之中，看到又一名议会成员出现，而是看到了只是出现就足以让他感到不适的女人。
阿尔卡娜·坎普雷特。
伴随着“夫人”的出现，魔女议会的会议，正式开始。
...
...
“诸位，这一次的会议，便由身为议会第五席的我，‘女王’来主持。”
会议厅之中，一度在第五席的位置上落座的“女王”伊万，已然移到了首座的位置。
先不提，这个女人真亏能顶着那么一大坨的裙子，安稳的坐进一个座位里。
虽说，会议厅之中的其他人对伊万的主持没有意见，但显然也不会有人献上热情的掌声。
原本，里贝尔以为，“夫人”将众人叫来开会，她会是主持者并且下达些任务什么的。
但是，此时的阿尔卡娜只是在距离会议桌稍有距离的地方端坐着，笔直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她的双眼，看起来焦距都没有对上，似乎是单纯的在发呆、出神。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喜怒无常的人，里贝尔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以最近而言，夏洛尔与惧便是那种类型。
而她们再如何疯狂，他们的行动也多多少少是有明确的逻辑性在其中，并且有着确切的目的性。
可从阿尔卡娜的身上，又或者湖光以及家族的一些成员对于“夫人”描述之中，里贝尔完全感受不到这些。
就如那句话语，快别人一步的是天才，快别人一公里的是疯子一般。
或许，“夫人”真的是站在他人想象不到的高纬度上进行着思考，所以他人才理解不了也说不定。
说起，阿尔卡娜·坎普雷特。
这位与里贝尔的生母，莎恩伯爵夫人同样出生自影坎普雷特家族的女性，现年还不到三十岁。
但是，无论是坎普雷特家族还是魔女议会的人，都有着一个共识。
那就是阿尔卡娜这位“夫人”与天谴教会中的上一代“夫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甚至于，代代以副主教的身份，掌控着白之魔女议会的“夫人”，即使经历了历代，内在却始终没有变幻过。
天谴教会或者坎普雷特家族本身，或许有一种可以以通过让身躯更换灵魂的方式，达成一定程度上的永生的方法。
而里贝尔很难不将这件事，联想到自己的灵魂里，莫名其妙的出现的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的命运节点之上。
...
“首先，让我们进行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吧。虽然，我对这些身份之类的事物，也并不具备兴趣。但是，这一次的任务，需要我们协同完成。所以，最低限度的了解，是必须的。”
会议主持者伊万的话语，再次响起。
只能说，不愧是一名真正的女王。
即使伊万的话语比较客气，话语的内容也比较普通。但是，她的语调以及气质、氛围等等的事物，都显现着一股不容置疑般的肃穆与庄严。
由于之前的开场白中，伊万已经算是做了自我介绍。所以这时她只是摘下右手佩戴着的洁白长手套，将手背上烙印着的，含有“五”这个数字的立方体标识，展示了一下。
然后，便以顺时针的方向将目光投到了星河的身上。
“第七席，星河。”
星河的话语之间，她的心脏位置泛起了淡蓝色的光芒，透过漆黑的身躯展现出了刻有数字“七”的立方体。
当然，立方体在心脏位置的前提，是星河真的是人型，内脏的构造也与人类相同。
“第九席，‘银翼’。”
轮到里贝尔后，里贝尔稍微用些纯净之力激活了后背肩胛骨上的标识。
然后，刻有数字“九”的立方体，像是投影一般，短暂的出现在他背后的半空，几秒之后便消失。
里贝尔出声时，难免遭到了在场除“夫人”之外的所有人的瞩目。
只能说，无论是他的形象，还是低沉具有磁性的声音，在这满是女性的环境里，都太突出了一些。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那种桃系作品主人公的待遇了？
比如女宿舍唯一的男住客，女校唯一的男学员什么的。
嗯...有哪里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就是这一屋子，都是些无需质疑的坏女人吧...
“第十一席，‘黑色幽灵’。”
被里贝尔短暂的吸引了目光之后，轮到了简。
海盗船长打扮的简，豪爽的将左手臂的衣袖直接拉到肩膀上方，显露出了她左臂上的烙印。
“第十三席，‘偏见’。”
轮到了海拉。
这名身高轻松超过两名的大号女仆，也不需要刻意的展示。她那双比例虽然没有失调，但整体也比常人大出一些的眼睛，从来就没有遮掩过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第十九席，‘南瓜爵士’。”
完全没有看出，那个南瓜头哪里有“爵士”成分的里贝尔，禁不住稍微压低眼睑，注视自称南瓜爵士的少女。
而与里贝尔的目光稍微触碰后，马上便逃一般的移开的南瓜怪人，点了点她的额头。
只见，那头部装饰般的大号南瓜，大致是额头的位置，出现了刻有数字“十九”的烙印。
...
这也行？
感情那个大南瓜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在里贝尔按捺想要吐槽的冲动之时，他发现明显有些怕他的南瓜爵士，还是在小心翼翼的将目光瞟向他。
就好似对于他的“不合群”，仍然怀有着执念一般。
所以，到底是什么不合群，让她这么...
想着，里贝尔忽然怔了一下。
五、七、十一、十三、十九...
他浮现出了一种很古怪的猜想。因为座位的缘故，所以之前南瓜爵士就已经知道他大概是第九席。
那...她说的不合群，该不会是在幽怨只有他的席位数字，不是质数吧？
好歹，也是一个神秘组织之中的干部。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里贝尔神情古怪的，多看了南瓜爵士几眼。
“既然大家已经对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就让我们进入正题。”
转了一圈之后，重新开口的是身为主持者的伊万。
而里贝尔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除了他和“夫人”之外的，魔女议会的所有成员都在散发着那种淡泊的龙套的光芒。
也便是说，在原剧情之中，她们是会在某条线稍微展现一些存在感的？
主角团...应该没戏。
所以，是成群结队的去当某名主人公的绊脚石，然后像是被清杂怪一样一口气全清掉了？
说到底，为什么“夫人”没有在发光？
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角色...
难道她真的是无情的招募机器，于是议会成员被大量干掉的情况下，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议会出现了大量缺口。所以才忙着募新，没有闲工夫露脸？
...
这种怎么想怎么离谱的推测，莫名的在里贝尔的脑中久久挥散不去。
“这一次，我们‘魔女议会’的任务很简单。便是在‘学院’中，收集这件事物。”
与怎么都无法在脑中严肃起来的里贝尔不同，伊万始终在认真的主持着这一次的会议。
伴随着她的话语，在会议桌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如同投影一般的事物。
只不过，投影的内容一直在变化。时而是石头，时而是盆栽，时而是魔导器，时而是工具，时而还是只样貌古怪的鸟兽。
“根源之叶、世界树之叶、奇迹之叶、万用之叶...这件事物有着无数种叫法，就如同它本身也有着无数种形象一般。”
“魔女议会，需要在这次的‘复苏’计划中，为组织收集至少三枚根源之叶。”
“现今无暇来参加会议的成员，也会在后续陆续前往‘学院’，为我们提供帮助。”
“而这项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与以往，只关乎于魔女议会在组织中的地位的任务不同。”
“这次的任务，哪怕少了一枚叶片，等待魔女议会的，都将是彻底的覆灭...”
只有“女王”的声音回荡的会议厅之中，除了“夫人”之外，其他人的面色都在这一刻，多多少少的变得凝重了一些。

第三百一十四章，奇怪的家伙
时值二月初的夜晚。
在几乎是赫尔曼剧团御用的沙怀特贵族大剧院，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公演。
与四角学会，又或者说艾莫教授达成了合作之后，赫尔曼剧团难免多了几分功利的味道。
这些天，赫尔曼剧团以各种名目，几乎天天不停的进行“限定”公演不说。就连座次的价格都根据每一排重新定价，还连夜制造了大量各式各样的周边产品，大肆的进行着贩卖。
反正，事到如今，银之歌姬也不需要再经营口碑，聚集支持者们的信仰了。
而这些馊点子，自然也不是艾莫教授自己想的，一切要归功于正在不知道何处和满屋子的“好女孩”开会的某位伯爵。
经历过各种宝才策划洗礼的伯爵大人，鬼主意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就比如今天这公演。
有人问连日的“限定”，已经然观众们颇为的疲软了怎么办？
那就，联·动嘛！
大家最喜欢联动了。
哪怕是联动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阿猫阿狗，大家也总之是会激动起来的。
而如果联动的对象还不是阿猫阿狗，那就更是营销额直线上升。
没看到沙怀特剧院，挂在墙上看公演的挂票，都已经卖空了？
要不是担心已经有了年份的剧院屋顶有些撑不住，艾莫教授都在考虑，卖只能微微听见一些声音的屋顶票了。
至于为什么这次的公演，顶着之前已经叠了很多的DEBUFF，还能如此火热？
当然是因为联动的对象，足够有分量。
无名餐厅自然都不用提，毕竟已经是四角学会名下的产业了。
而除了无名乐团的几名成员之外，艾莫教授还通过伯爵大人的渠道，联系到了夜莺，并且成功邀请她来参加这场公演。
于是乎，这是一场能听到银之歌姬、无名乐团的“白”以及夜莺，三名传说级的歌姬献唱的公演。
对于这样的联动本身就没什么抵抗力的旧王都住民们来说，他们真的是听闻赫尔曼剧团放出消息的当天，就开始在沙怀特剧院门口排队了。
对了。
由于这段期间在沙怀特剧院看过其他的公演，凑齐正在发售的十二种限定周边，又或者在无名餐厅进行一定程度的消费得到凭证，就能获得这场“最终公演”的优先购票权。并且，次数越多优先程度越高，所以...
所以，某位伯爵感觉自己有了强大的力量之后，已经不再惧怕妖精族的莫比。但是，却依旧惧怕莫比的那位侄女，混血妖精艾莫。
而这样的艾莫教授，此时也还是有所烦恼。
那就是，即使再加班加点，伯爵说的那种可以记录画面和声音的魔导器，还是没能赶制出来。
不能录下来再去售卖备份，这得亏多少金币？
轻叹了口气，在后台观看公演的艾莫教授，在内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对魔导器的开发，投入最大的成本。
为了金...不，为了世间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四角学会的教授，义不容辞！
...
...
在满满都是狂热，天花板仿佛都要被热气顶开般的沙怀特剧院之中。
一处视野颇好的贵宾室里，氛围却颇为的平和。
“啊，她动了！”
鬼鬼祟祟的三个人影之中，响起的是爱丽丝颇有标识性的清脆声音。
此时，爱丽丝、莉莉以及莫兰教授，三人正将身体隐在贵宾室里摆放着的沙发的后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不远处，在角落的圆桌旁喝了口茶的红发少女。
三人中，最下方的是伏着身体的莉莉，中间是稍微弯着身体的爱丽丝，最上面是笔直站立的莫兰。
虽然，三人并没有重叠，各自斜开了一些距离。但是，从某些角度上看去，她们三个人的小脑袋，就像是呈一条线摞了起来。
“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让莉莉发出这种感叹的红发少女，是破灭。
自从破灭被里贝尔“变”了出来之后，宅邸里的一行人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同样是红发，但破灭还挺有存在感...呃，不对，是发现了破灭这个“人”，平日里几乎是完全不动弹的。
除了偶尔被里贝尔带到外面晒太阳之外，破灭几乎不会自己走动。而就算被带出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在茶桌旁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
“说别人奇怪什么的...这话应该轮不到你来说吧？”
莫兰教授，忍不住吐槽道。
以往，总是在被人吐槽的定位的莫兰，面对身旁一个两岁，一个十一岁的组合，只能无奈的肩挑起负责吐槽的重担。
“说起来，她真的是那柄破灭之剑变的吗？怎么想，剑能变成人这种事，都太不可思议了叭。”
“所以说轮不到你来说啊！”
“啧，她坐在那里不动的时候，连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都没有。有的时候，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一具人偶！”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莫兰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累。
魔女降临的那一天，等到梅璐艾塔与安托瓦奈特的仪式完成，她就被学会长博德揪着耳朵捉回了四角学会的据点。
而等到她被按...督促着将之前搁置的种种学会的工作、研究等事物全部进行收尾之后。再兴冲冲的跑去无名餐厅之时，她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
原来的莉莉人偶变成了人，原来的小黄鸟也变成了人，原来的剑也变成了人！
而且，之所以他们变成了人，是因为她们成为了魔神！
这莫兰教授能忍？
怎么不带她一个？
她当即就去找到了里贝尔，让里贝尔也给她整一个。
而理所应当的被拒绝之后，莫兰虽然觉得，里贝尔那“你身上流淌着魔神之血，所以不需要我的封赏也能成为魔神”，完全是在糊弄她。
但得到了新赶制出的莉莉等人的魔神卡之后，莫兰便也把这事忘了。
“你们和她有聊过天什么的吗？”
面对莫兰的提问，莉莉和爱丽丝纷纷摇头。
“她不理人的！”
似乎有些小情绪的爱丽丝回答道。
作为《柏索思传奇》系列的忠实读者，从小就很喜欢柏索思伯爵砍龙的故事的爱丽丝，对破灭之剑是很有好感的。
因为，塞巴斯科普过，故事中虽然柏索思伯爵的剑是湖中精灵给的，但史诗的话，实际上是当代的坎普雷特伯爵将家族的祖传之间，破灭之剑借给了柏索思伯爵。
所以，那是一柄能砍龙的剑！
于是，当看到破灭之剑变成了破灭这样的少女之后，爱丽丝便立刻缠了上去。
可无论她怎么想和破灭交朋友，破灭也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你看着！”
爱丽丝说着，便一路小跑到破灭的身旁，围绕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些什么。最后，从身上的各处拿出了一些豆子状的零食，一股脑的倒入了破灭面前只剩了半杯红茶的茶杯中。
“你看，都这样，她还是不理我。”
又回到莫兰和莉莉身旁的爱丽丝，委屈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那么多零食？”
“只有带在身上最安全！”
爱丽丝强调完之后，便垂下了头。
看来，就算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也会有沮丧的时候？
怀着这样的想法，莫兰只能无奈的用着完全不符合她形象（自认为）的柔声，劝慰道，
“没有伤心的必要，爱丽丝。据我的观察，她也并不是完全在无视你。她的目光，始终在跟着你的行动而动。所以，她大概只是没法回应你而已。或者是语言不通，又或者是身体有所不便。”
作为一名“全知全能”的教授，莫兰自己都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很牵强。
按照常理，如果真的想回应，那无论是语言不通还是哑巴，也都会以肢体动作或者声响，来进行一定程度回应才对。
而听到莫兰的安慰，爱丽丝很感动。
于是她抬头张口，
“你说红茶里加了那些豆子，会不会变得更好喝？”
“...？”
哈？
感情她之前是在纠结这件事？
莫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虽然她早就知道小孩子的心绪，简直就像是多变的天气。但果然，还是习惯不来。
“我去试试。”
莉莉自告奋勇的说着，也一路小跑跑到圆桌旁，拿起茶杯尝了一口，接着又跑了回来。
“超～难喝。”
“所以，你们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莫兰教授忍不住轻喊了一声之后，轻轻扶了下额头。
事到如今，看来需要她亲自出马了。
她觉得，破灭如果不想理会小孩子，或者不想被纠缠，大可以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想法，甚至说些重话出言驱赶都可以理解。
但直接就是这种近乎无视的冷暴力，实在有些伤人。
特别是在爱丽丝和莉莉并不具备恶意，且她们的心灵还很幼小的状况下。
所以，作为孩子王...不，作为小家伙们的监护人，她必须要去和那位破灭小姐，好好讲讲道理。
就这样，使命感爆棚的莫兰教授，气势汹汹的走向了破灭所在的小圆桌。

第三百一十五章，“首席”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呢，依文娜。”
与沸腾般的整座沙怀特贵族大剧院格格不入的贵宾室中，观台边响起了这么一句话语。
“在演出的途中，能发现我心不在焉，说明你也在心不在焉，莱莎姐姐。”
这一天，只是随意的穿上了一件外出服的依文娜，看赫尔曼剧团的公演时，一直在散发着一股寂寥的氛围。
“阿哈哈...说的也是。”
莱莎挠了挠头，
“我也知道现在舞台上都是一些很厉害的家伙啦。但实在是...”
莱莎欲言又止的说道。
实在是她这几天有些听腻了。
再厉害的舞台演出，也是需要排练的。
而由于这场公演的头号看点，三位传说级的歌姬，这段时间又都住在无名餐厅旁的宅邸里。所以，赫尔曼剧团这段时间的排练，也都是在那里进行的。
加上，这次公演剧团打算大胆的多采夜莺琴这件乐器。而莱莎是为数不多的会弹奏夜莺琴的人。
于是，除了作为听众之外还进行了一些指点的莱莎，多多少少对于已经无比熟知的演出内容，失去了兴趣。
而且...
“而且，也和里贝尔不在这里有关吧。”
嗯？
关键词，立刻让依文娜来了精神。
难道，莱莎也因为里贝尔不在，而感到了无聊？
就在依文娜在心中如此的想着的时候，莱莎的话语继续传了过来，
“我和你一样，也很担心里贝尔去参加的那场会议。”
原来是这个...
“你看，被整个王国、甚至大陆通缉的神秘组织什么的，怎么想都是个不妙的地方对不对？”
“莱莎姐姐，我们也是在被整个王国通缉的。”
依文娜神情复杂的看着莱莎说道。
她这个因为还是“见习”，且没有得到老师给予的力量，所以没怎么参加怪盗团活动的人还好说。完全就是怪盗团主力的莱莎，还能不小心忘记这件事...
只能说，不愧是莱莎。
“唔，说的也是。阿哈哈哈...”
莱莎挠着脸干笑着。
而依文娜也在内心之中检讨了起来。
就连莱莎，都在为去参加会议的里贝尔担心。但是，她却只想着能和里贝尔一起观看这场公演之类的事情。着实，是太没有紧张感了一些。
即使里贝尔有着强大的力量，即使里贝尔说了不需要太在意，即使那个组织对于里贝尔而言，暂时称不上是危境。
但依文娜觉得，她还是不应该将这些照单全收，然后无忧无虑的享受现在的平稳。
这么做，就和之前完全没有区别了。
虽然，之前里贝尔将大家召集起来的时候，总是在检讨着自己的不足与盲目。但是，从那些话语之中，依文娜却感受到了不同的事物。
或许，里贝尔真的是曾头脑发热，想要将所有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想要独自去解决遭遇的一切。但另一方面，他身边的人的不作为，是不是也是造成这一点的理由之一呢？
以“相信”这种好听的词语，擅自的将自身的所有都推到里贝尔的身上。
这种思绪，或许可以成为里贝尔坚实的后盾，但也有可能完全化为一份份的重压。
回想起来，真的就没有比就连莱莎无脑的行径，都能为当时的里贝尔开辟出新的道路，更加讽刺的事情。
“咦？小家伙们在做什么？”
依文娜的思考间，注意力已经彻底从舞台转移的莱莎，看着贵宾室角落处，爱丽丝等三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出声问道。
“莱莎姐姐，其实莫兰教授和我...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文娜本来想说，莫兰和她还有梅丽安，差不多都是同龄，并不是什么小家伙。但她总觉得，这话说出口一点都构不成辩解，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说来，以前依文娜一直觉得自己这很早开始就不怎么成长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最近，她开始不这么觉得了。
“呃嗯...她们是在骚扰破灭小姐。”
莱莎的话语之中，爱丽丝和莉莉已经开始折腾起了破灭面前的茶杯。但破灭始终一语不发。
到了最后，莫兰教授亲自出马。
只不过，莫兰教授的举动，让莱莎和依文娜都有种，忍不住想问句“她又是在做什么？”的心情。
只见，莫兰教授走到破灭的对面，一个帅气（自以为）的姿势，转身后斜背对着破灭，只将一个深沉（自以为）的侧脸留给对方。
左手的五根手指都向着不同的方向翘着并且抵着额头，莫兰教授似乎是对破灭说了些什么。
但是，破灭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带着一股饶有兴致的神情注视着莫兰。
接着，莫兰教授似乎很痛苦扶住了右眼，又按住了左臂，神色很紧迫的又对破灭说了些什么。
但是，破灭还是没有回应。
再来，莫兰教授拆下了双臂上的绷带，带着“完了一切都完了”的绝望神情，又对破灭一连珠的诉说。
但破没。
最后，莫兰教授已经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将双手按在圆桌上，恼火的又说了一堆。
但...
“那、那个，莫兰教授是不是哭出来了？”
一直在旁看着的莱莎，看到最终莫兰教授用胳膊挡住眼眶走回沙发后，被爱丽丝和莉莉围着安慰的情景，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应、应该不至于吧...”
依文娜不确定的说着，开始对自己对莫兰教授，那“魔导学天才”、“教授”、“同龄人”等等的印象产生了怀疑。
“说到底，破灭为什么一直不回应？急的...”
急的人家孩子都哭了。
“破灭小姐大部分的时候，只会回应里贝尔的话语。而里贝尔也问过相似的问题，当时她说‘我只是一柄剑，剑是不会说话的’。”
“诶？那剑也不会喝茶吧？”
“该关注的不是剑一般不会是人型吗？”
依文娜轻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二姐摇了摇头，
“而且剑不会喝茶只是偏见。莱莎姐姐又没有使用过剑，又怎么知道剑不需要每天浇灌茶水进行滋润呢？在看不见的地方，其实所有的剑都是在喝红茶的。”
依文娜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的假的啦！”
显然有些被说得混乱了的莱莎，开始回顾起了自己的记忆中，有没有剑士给佩剑喂茶的情景。
目光从莱莎的身旁掠过，依文娜看向依旧在骚扰着破灭的“小家伙们”。
被吵着的破灭，倒是丝毫没有露出厌烦般的神情，反而带着一丝淡泊的微笑。就好像...就好像在看马戏团里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时，露出的那种观赏者的微笑？
总之，是一副颇为祥和的光景...大概吧。
依文娜总觉得，不久之后大概就能看到这四人凑在一起到处胡闹的情景。
虽然，现在并不是什么适合感慨，或者总结的场合。
但是，看着纷纷在舞台上走过的歌姬与演奏者。看着贵宾室之中，胡闹着的小家伙们。看着安好的在她身旁的不太聪明的姐姐。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掐了起来的老管家和某个大厨...所以说真的，他们为什么掐起来了？
咳。
总之，此时此刻依文娜，似乎能明白里贝尔为什么想要，那么努力的自己去解决所有的事情。
而虽然占位的方式多少有些强硬与狡猾，但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象征着“首席”的魔神，依文娜便想担负起这份职责。更多的成为，里贝尔的力量。
这便是即使不再有旧王都与轮回的束缚，在即便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也依旧选择留下，还打算与里贝尔一同前往“学院”的依文娜，做出的选择与决定。
她想要“行动”起来，或者说想要具备随时可以“行动”起来的条件。
因为，如果再遇到与旧王都时相似的状况。
甚至遇到就连里贝尔那令人安心的背影也破碎，他不得不发出哀嚎，不得不求救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至于情感方面的问题...就、就以后再说吧。
这是依文娜认为，里贝尔在解决家族的诸多事端以及脱离那个神秘组织前，应该没有余裕去儿女情长才暂时搁置的。
不是，她没有了再往前踏一步的勇气。
也不是，她发觉，里贝尔身边莫名的又出现了几名根本驱赶不走的存在。所以，才不得已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绝对不是！
...
...
公演结束之后，依文娜等一行人便来到了剧院的后台。
在一片欢喝声的后台之中，依文娜找到了梅璐艾塔。
“很出色的演出，梅塔小姐。”
虽说，由于旧王都范围内的天谴教会的势力，现在都差不多是和里贝尔穿一条裤子的状态。所以，梅璐艾塔这位被天谴教会点名的圣女，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忽然有一天又被绑架。
但出于保险，在外的时候，梅璐艾塔依旧是四角学会之中，拥有着“祈祷”主体的，戴着面具的“梅塔学员”。
同样，还是出于保险，梅丽安只会在宅邸范围内行动。所以，已经化为了原本身姿的她，这一天也不能像以往一般，以不死鸟幼鸟的状态跟到剧院。
“呃，谢、谢谢。”
带着几分不自在与狐疑，梅璐艾塔警惕的回道。
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总之以前一直和她见面就能吵起来的依文娜，这几天变得平和了起来。
难道是看到姐姐恢复人身的样子之后，知道了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胜利的可能，所以放弃了？
一直都很乐观的梅璐艾塔，今天也同样的乐观着。
“约翰先生和谢丝塔小姐呢？”
不可能知道梅璐艾塔的内心想法，也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神情举止都很微妙的依文娜，出声提问道。
场间夜莺也不见了踪影。
但是那名“幻兽女王”应该是自己回到了幻兽巢穴，而且本身夜莺也轮不到她来管。
“约翰先生演出结束就表示了要自己返回，而谢丝塔小姐有些担心约翰先生的情况，便跟了过去。”
梅璐艾塔解释道，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
“最近约翰先生的状况似乎一直都很糟，今天的演出也是...”
好险！
本来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梅璐艾塔，及时的闭上了嘴。
她能通过心象风景，看到约翰内心之中那份膨胀到了极致的急躁。但她也知道，自己能一定程度上的“读心”的事情，不能太过张扬。
而这种事一般都是梅丽安在她的身旁及时提醒。
于是，梅璐艾塔不禁在心中浮现起了，“姐姐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一定要振作一些！”等等的想法。
“果然是约翰先生，最近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自然的加入到对话之中的，是一直跟在依文娜身旁的莱莎，
“我就说，今天他演奏出的旋律，夹杂着一些凌乱。”
还有这回事？
倾听了约翰这一天的弹奏之后，认为他一如既往的献上了美妙的乐声的依文娜，很想这样问一句。
但是看着梅璐艾塔和莱莎都微微颔首，营造出仿佛约翰的弹奏有所不佳，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共识般的氛围之后，便也作罢了。
有时候，依文娜是真的很羡慕这些有才能的人。
她努力了那么长时间，成功的在舞台上弹奏出《月光》后，她只发现了自己是真的不具备相应的才能，也无法做到将身心都投入到这些事情之中。
不过，依文娜倒也不沮丧。
因为，通过练习那首乐曲，她明确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
就在三人，围绕着约翰这些天的反常进行讨论的时候，后台的另一侧，赫尔曼剧团成员们的所在的位置之中，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三人自然的将目光投过去的同时，她们听见了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扯着那无论是谁听到都会不禁想问“怎么会这么好听？”的嗓音，大声的喊道，
“所以，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我要退出这破烂一样，没有我就完全一无是处的剧团！”
...
在一场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公演舞台的后台，响彻着一番可以在之后轻松的占领旧王都头条数个月的，惊爆话语。

第三百一十六章，恶劣的魅力
伴随着安托瓦奈特颇为没品的笑声，在后台之中响彻起的，是她对于赫尔曼剧团其他成员的指责，又或者说直球的辱骂。
安托瓦奈特用的经典话语，包括但不限于“你们都是寄生虫”，“一个个都像是在展现不同形式的无能”，“除了碍眼一无是处”等等。
以往，安托瓦奈特虽然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傲慢与恶劣，但她毕竟不是完全的无脑。所以，无论是在剧团里还是面对舞台下的观众，多多少少会收敛一些。
但现今，已经决定退团的她，显然是彻底的在放飞自我。
安托瓦奈特的话语，听得一旁的依文娜和梅璐艾塔等人，都不禁的直皱眉头。
她们，其实是知道安托瓦奈特有可能离开赫尔曼剧团的事情的。
因为，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交谈时，她们也在一旁。
安托瓦奈特和里贝尔的关系，在旧王都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变得近一步的复杂了起来。
当初，里贝尔根本没有征求安托瓦奈特的意见，便赋予她第六十五柱的身份，将她变为了“人”的事情。内中，其实是有很多原委的。
即使安托瓦奈特通过歌姬阵营的仪式，截获了许多纯净魔女之力且成为了魔女。
但是，她的载体却十分之薄弱。仅仅是一具大号的莉莉人偶，其本质甚至都赶不上那枚容纳了命运之力的圣物戒指。
于是，本身与莉莉九十九同样，依赖着旧王都的特殊性才得以诞生的安托瓦奈特。在旧王都的特殊力量全部消失的状况下，载体又那么脆弱。并且，成为魔女后的规则也是来自于盲目魔女。
一连串DEBUFF叠加下来，就导致安托瓦奈特的存在，其实是摇摇欲坠的状况。
这便是里贝尔哪怕内心有所嫌弃，但也还是捏着鼻子赋予了安托瓦奈特，现在这副身躯的原因。
而安托瓦奈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知道里贝尔是出于好意。但是，她也同样知道里贝尔的那份嫌弃，内心中也同样嫌弃着里贝尔。
所以，至少在嘴上，她是肯定不会服软的。
而抛开这有些幼稚的嘴仗不提，摆在安托瓦奈特面前的，又是一项新的抉择。
本身便是玛丽安内特为了逃避现实，而诞生的安托瓦奈特。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一种得过且过的状况。
她也不需要考虑未来之类的事物，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执念与欲望。或者说的直白一些，离了玛丽安内特，安托瓦奈特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即使再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她的源头是为了服务玛丽安内特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现今她姑且只能将人生目标，放在寻找失踪的玛丽安内特身上。
然后，面对这样的她，里贝尔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那便是玛丽安内特很有可能，被掌控在了惧这位原初魔女手中的事情。
面对诡异、强大、神秘、擅长编织阴谋的原初魔女，安托瓦奈特独自将玛丽安内特带回来的成功率，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只能说是无限的接近于零。更甚至，安托瓦奈特根本就不知道，天大地大，自己究竟该去哪里找惧或者玛丽安内特。
而好消息是惧虽然总是在利用里贝尔，且肯定对里贝尔不怀好意。但无论目的如何，对他同样展现出了异样执着，也是切实的事情。
所以，跟着里贝尔的话，惧总有一天会主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但里贝尔马上就要启程，前往“学院”...
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的安托瓦奈特也不是没做努力。
比如，如往常那般趾高气昂的扬着下巴，指着里贝尔命令对方留在旧王都，直到她与玛丽安内特汇合。
可与能被银之歌姬轻松的使唤的剧团成员以及追随者不同，里贝尔不要说是同意或者拒绝了，干脆只是白了她一眼，理都懒得理。
于是，这段时间安托瓦奈特便一直在思考着。
究竟是该留在旧王都，以银之歌姬这个身份积累起来的事物，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惧与玛丽安内特。
还是放弃尊严，如同倒贴一般，黏在看见她就一脸嫌弃的里贝尔的身上，像个随侍一样对方去哪她就跟到哪。
而这一天，向剧团成员们宣布隐退，就代表着安托瓦奈特选择了后者。
比起华而不实的身份、地位、声名、财富、自尊心等等事物，果然玛丽安内特才是她的一切。
...
后台中，安托瓦奈特独特的退团宣言还在继续着。
并且，围着安托瓦奈特的人群之中，逐渐泛起了哭声。
就在梅璐艾塔和依文娜等剧团外的围观者，在心中感叹这些剧团成员“真可怜，都被骂哭了”的时候，她们忽然发觉，事情和她们的想象似乎有些出入。
剧团的成员们，哭的是真的很伤心。
而且，即使被连番谩骂的时候，也没有对安托瓦奈特展露出丝毫冒犯的成员们中，一些年龄小的女孩子，已经难以遏制般的跑上前去哭着抱住了安托瓦奈特。
“你这家伙，好脏，滚开！”
“不要把鼻涕蹭到我的礼服上，这件礼服脏了你们这种家伙就算穷尽一生也赔不起！”
“你们——！”
就算安托瓦奈特骂的再用力，挂在她身上的女孩子也越来越多。
如同哭声会传染一般，剧团之中平时负责扮演硬汉角色的壮汉，甚至饱经风霜的老者等人组成的最后防线，也逐渐的被攻破。
一时间，赫尔曼剧团的方阵里，没有在哭的人，就只有还在气急败坏的安托瓦奈特。
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样满是悲伤氛围的一幕，还在当观众的梅璐艾塔的脸上，露出了由自心灵的微笑。
“剧团的大家，都很喜欢安托小姐呢。”
“嗯。”
在梅璐艾塔身边的依文娜，赞同的点了点头。
依文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只能说，那种剧团失去摇钱树而展露出的痛彻心扉的悲痛。与剧团的众人终于理解今后很难再与银之歌姬一同登台后，产生了大量的离别愁绪带来的伤感，是不同的。
在现场亲眼目睹着这样的光景，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
“依文娜小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安托小姐在故意说这些惹人厌恶的话语？只要被剧团的大家讨厌，只要激怒剧团的大家，大家就不会因为安托小姐的离开而这样伤心了...”
总是向往着美好的梅璐艾塔，如此的猜测道。
“应该...不是吧。”
回想着这段时间中，见到的那颐指气使、任性刁蛮，仿佛世界围着她转都是她对世界的恩赐般的安托瓦奈特，总是务实且理智的依文娜摇了摇头，
“她的性格是货真价实的恶劣。”
“如果安托小姐真的很恶劣的话，她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拥戴了！她实际上，一定是名很善良的人！”
梅璐艾塔有些不服气的强调道。
虽然，她看到的安托瓦奈特的心象风景，很...呃嗯...微妙。
但是！
心象风景又不会直接表述出什么，也不代表一切！
里贝尔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能说，魅力这种事物，从来就不会与品德、品质、性格等等的事物完全的进行重合。虽然我不能理解，但对于一些人而言，安托小姐的恶劣才是吸引他们的地方。”
“才、才不是这样...”
梅璐艾塔还想再为安托瓦奈特辩解些什么的时候，依文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
“而且，你似乎颇有余裕呢，竟然还会为身为对手的安托小姐说好话。”
“...诶？唔，这个...”
或许别人对梅璐艾塔这么说，她确实会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但是对于已经产生过很多次争执的依文娜，梅璐艾塔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之所以显得有些踟蹰，是她还是不太适应依文娜的这种直白。
“是觉得，安托小姐不会成为对手什么的吗？因为，她对里贝尔的态度总是那么恶劣。”
“不、不是...”
之前还想为安托瓦奈特辩解一番的梅璐艾塔，现在只剩下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
“告诉你一件事情吧。虽然有我自己来说，可能有些...总之，刚刚遇到里贝尔的时候，我的态度比她要恶劣多了。”
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里贝尔时，用匕首劫持对方的情景，依文娜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转过头，稍微抬头看向梅璐艾塔的方向。
依文娜发现她原本以为是自己最大对手的梅璐艾塔，现在露出了无比惊愕的神情，保持着“诶——”的口型。
而虽然算是头一次真的做到了让梅璐艾塔哑口无言，但依文娜完全没有“胜利”了的心情。
嗯...
她好像，确实是什么也没赢...
...
...
无名餐厅旁，西宅的音乐室之中。
狂乱的曲调，不断的奏响着。
时而响起的明显扭曲的音符，会一度中断这些旋律。但随即，更加急迫、暴躁的旋律会从起始点重新开始。
如此的往复之中，优美的夜莺琴的音律，仿佛在化为一次又一次的悲鸣。
“约翰...约翰！”
趁着弹奏中断的间隔，端着餐盘的谢丝塔，制止了想要继续重新来过的约翰。
曾经的金之歌姬，现今已经完全的适应了金之奏者的身份，并且与约翰一同，以双人组合的形式重新回归了赫尔曼剧团。
比起当初几乎已经在舞台上走投无路，彷如对人生都产生了迷惘的金之歌姬，现今的谢丝塔无论是气色还是面貌都上扬了许多。
于是本就在美貌方面，寻遍整个王国都难逢敌手的谢丝塔，现在更是光彩耀人。
虽然，谢丝塔几乎彻底缺席了里贝尔阵营的反攻。但这并非是里贝尔等人，因为杰琪的事情不愿意信任谢丝塔，与她有所芥蒂。而是，里贝尔实在不想，徒劳的将本就只是表侧世界住民的谢丝塔，彻底绑在他那不怎么牢靠的战车之上。
而另一方面，既然约翰已经与谢丝塔组合，加入到了赫尔曼剧团之中。
也代表着经过了一场梦幻般的，不可思议的旅程之后。
约翰这位歌姬线的男主角，终归还是要回归到属于他的平凡世界里。
“谢丝塔小姐...”
垂着手盲目的练习着乐谱的约翰，侧过头将目光透过他水蓝的发丝，望向谢丝塔。
“趁热将这些晚餐解决掉吧，剧团也真是的，和那个什么商会合作之后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公演结束之后，居然连场庆功宴都没有！”
虽然嘴中是抱怨的话语，但谢丝塔注视着约翰的神情，却颇为柔和。
“谢谢，谢丝塔小姐，不过我现在并不是很饿，等一下我会吃的。”
约翰说完，便不等谢丝塔再开口劝说，又开始弹奏了起来。
但很快，随着又一连串的错音，约翰的弹奏再度停滞。
“累了，就休息一下！”
谢丝塔抓准时机再度开口劝道。
就算只看约翰苍白的脸色，就已然能看出他的状态极其糟糕。更不用提，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之中，谢丝塔一直明确的掌握着约翰的所有行程。
“没事的，谢丝塔小姐，我并没有感觉到疲惫。”
“怎么可能？我们不久前，还在公演的舞台之上。”
“真的没事的。自从...总之，最近我弹奏夜莺琴，并不会像之前那般被抽走气力。所以，无论练习多久，我也不会疲惫的。而且，我也没有时间了，”
“但...”
“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少见的激动起来的约翰，低吼着将双手按压在琴键之上，发出了难听的杂音。
“抱、抱歉...谢丝塔小姐。”
未等谢丝塔做出反应，反倒是凶了对方一下的约翰，抿着嘴露出了仿佛随时都会垮掉般的神情道歉着，然后便又转过身垂着头再一次开始了练习。
就如他强调的一般，他确实没有时间了。
因为，再有几天的时间，他的老师就会启程离开。
而他，并不会随行。

第三百一十七章，金色的观众
音乐室中，约翰依旧恍惚的练习着自己始终无法弹奏出的旋律。
只有，在他看到从手指上缠绕着的纱布，又一次渗出些许的鲜血，在洁白的琴键上留下刺眼的痕迹时，才稍微清醒过来了一些。
在夜莺琴前，顾不得指尖传来的痛楚，只是懊恼的抱着头的约翰，想起的是前些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里贝尔拿着厚厚的一摞乐谱，来到了音乐室之中。
...
“老师，这些是？”
一如既往的练习着新曲目的约翰，好奇的问着，然后结果乐谱大致的看了眼，面上便不禁的展露出了惊愕。
乐谱上，错综复杂的音符，代表着这些都是些完成度很高的乐曲。
“不用表现的太夸张，你也知道，这些曲谱并不是我编出来的，我最多只是个整理者而已。”
里贝尔说着，带着淡泊的笑容摇了摇头，
“可惜我的记忆力有限。所以，这些乐谱之中可能少了很多细节，甚至有错误以及夹杂着半成品。你慢慢的弹弹看，有觉得不对劲或者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进行改动，不用顾及着我。”
约翰先是从顺的点了点头，但马上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师，你突然给我这么多乐谱，是有什么原因吗？”
“嗯...大概是希望这些对我而言很是熟悉的旋律，不会就此消失。然后，终有一天，我可以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能听到这些怀念的声音理所应当般的响彻着吧...”
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后，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而看着说完话语之后，又轻舒了口气的里贝尔。约翰总觉得，自己的老师此刻仿佛站在一处很遥远的场所。
“我...我想问的并不是这样的方面。而是...”
约翰有些混乱的说着。他确实并不是在问这方面，但是却也不想像是回绝里贝尔的心意一般，说出否定的话语。
用了良久整理好了话语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老师，我也可以一起去‘学院’吗？”
“哦？可以倒是可以。想必，往学院里多塞个人，对坎普雷特家族或者真王教会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约翰稍微松了口气。
之所以，他之前有些慌张，是觉得突然将自己能编织出的所有曲谱拿出的老师，是要将他赶走。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好好的考虑一下。”
“不，不需要考虑！我、我还远远没有到可以从老师的身旁毕业的时候。”
如同当初无名餐厅被四角学会所接管时同样，约翰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抉择。
但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里贝尔没有和上一次一般，轻易的便认同约翰的加入。
“先不要激动，也不要凭着一腔热血，盲目的做出抉择。”
里贝尔说着，默默的注视着约翰，等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才继续说道，
“让我先进行几个提问吧。”
“你喜欢夜莺琴，喜欢音乐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约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那你，愿意继续在音乐的道路上进行钻研，为此穷尽一生吗？”
约翰又点了点头。而这次，他则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思考。
“那么最后，音乐对你而言，是‘一切’吗？”
“...”
约翰陷入了沉默与长久的思考之中。
如果是字面意义上的“一切”，约翰肯定会摇头。毕竟，无论他再怎么热爱，音乐也不能解决他的饥饿、疲惫等等，他总归还是要做些其他事情的。
但显然，里贝尔的提问，不会是这种极端与偏激的事情。
而最终，约翰还是艰难的点下了头。
也正是在点下头的瞬间，约翰似乎明白了里贝尔的用意。
“似乎，你也隐隐察觉到了。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次我...我们前往学院，也不是真正的去学习或者提高自己。而哪怕不前往学院，从今之后与魔女以及相关的神秘侧的事情，大概也始终会与我纠缠不休。”
“我倒也不是不看好你的潜力。而是在这样的我们身旁，夜莺琴终究只会沦为单纯的武器。而你的音乐，也只会变成一种手段、一种达成目的的方式。比如用来引诱魔女，用来破坏对方的吟唱等等。届时你的乐声，大概会很难为他人带来其他的事物了吧。甚至有可能，会变成破坏、躁动之类的代名词。”
“那真的是，你所期望的未来吗？是你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热爱的事物，所获得的结果吗？”
里贝尔，认真的向着约翰提问道。
与其他的原剧情主角不同，抛出了音乐之后的约翰，真的是一名再平凡不过的人。
所以，音乐是他的力量，也是唯一的力量。
而作为一名便宜老师，里贝尔希望约翰，至少可以将他唯一的力量，以自己的意志使用在想要使用的地方。
面对还在沉默的约翰，里贝尔继续温和的说道，
“不用太急躁，约翰。虽然，世事总是无常，抉择这种事物，也总是突然降临到面前。但好消息是，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老师、老师就不喜欢这些乐曲，不喜欢弹奏吗？”
面对约翰的质问，里贝尔稍微怔了怔。
“嗯...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不喜欢’了。不过，那只是我莫名的想要耍帅，算不上是本心。”
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即使用‘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只不过是稍微玩一玩’等等的话语来掩饰，我之所以可以日复一日的坚持那枯燥，且看不到未来、看不到用途的练习。大概，也只是出于纯粹的喜爱。只不过，我有太多其他的，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能将一切都倾注于一件事物里。”
里贝尔说着，郑重的面向约翰，
“其实，当初我是怀着一种很无聊的心理，才成为了你的便宜老师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位学生会是那么的优秀，优秀到连我都不得不跟着一起提升。并且，我现在也了解到了，‘老师’两个字中到底有多么沉重的含义。所以，我大概不会再轻浮的、大言不惭的去收另一名学生什么的了。而无论你是否会嫌弃，有你这位学生，也会是等我老了之后，会对自己的子孙们不断炫耀的事情。”
里贝尔笑着望向约翰，
“或许，我这位连引路的职责都没怎么做好的老师，不应该再说什么影响你做出选择的话语。或许，我的话语只是徒劳的在给你增加压力。”
“但...你真的是我理想的延伸。”
...
...
从思绪中回转，约翰低着头望着自己在颤抖的手指，浮现起的是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感。
其实，不需要里贝尔最后的那些话语。
仅仅是在做出抉择的时候，他展露出了踌躇，就已经代表着他内心中的天平，早就大幅度倾向于了留在旧王都。
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的自私？
约翰质问着自己。
即使抛开将他从泥泞中拉出，以及不顾身份与地位等等差距，认可了他的事情不谈。他的老师还未他拓展了人生的道路，让他知道了即使是平凡的自己，也有可以闪光的地方。
虽然只是短暂的时光，约翰也确实曾经做出过，要永远跟随老师的决定。
可是...
约翰又一次的开始练习起了夜莺琴的弹奏。
他觉得，这是现今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想证明。
并不是证明他并非被抛下。
而是想要证明，里贝尔的眼光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他有着，里贝尔相信的天赋。他有资格，作为里贝尔理想的延伸。他可以，成为这个世间之中最出色的音乐家。
而证明的方式，就是在送行的那一天，他为自己的老师献上一首乐曲。
一首，夹杂着诸多因缘的乐曲。
一首，他所知的最为繁杂困难的乐曲。
也是一首，曾经在公演时，因为他的无知与擅自的臆测，而伤害过里贝尔的乐曲。
对于这首乐曲的弹奏里，会包含着他的决心，他的证明，他的歉意，彰显出他的成长与成熟。
只是...
无论如何，约翰都无法弹好。
与那些总是希望自己可以从学生那里，获得神明般的敬仰与顶礼膜拜的老师不同，真正可以如同神明一般的里贝尔，却总是在刻意的贬低着自己。
但里贝尔实际上，又怎么可能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不堪？
只有尝试过之后约翰才了解到，他曾经傲慢的出声质疑的里贝尔的弹奏里，蕴含着的其实是对方的血与汗所堆彻出的结晶。
...
不断努力却不断失败的无力感。
对自己强烈的厌恶感。
对于音乐与弹奏强烈的执念。
隐藏在平凡外表之下的纤细内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事物仿佛被糅杂在了一起，无时无刻的影响着约翰，让他彻底的迷失在了杂乱的旋律之中。
音乐室里的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而一夜过去，等到太阳再度升起之时。
倒在夜莺琴之上的约翰悠悠醒转。
望着初晨的阳光，约翰垂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毕竟只是钻进了牛角尖，而不是发疯发狂。
所以，理智一旦恢复，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其他的不提，在里贝尔等人出发前他要是病倒，是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带着对自己的淡淡的失望，约翰走向了一旁摆放着昨晚谢丝塔带来的食物的矮桌。
用汤匙搅了搅已经凉透的汤，吃了口口感差到了极致的面包，约翰将头仰在沙发上，又是闭目养神了片刻。
他的内心之中，仿佛有一块化为实质的燥郁，始终挥散不去。
“你最近，似乎是有什么烦恼呢。”
“...！”
清晨，空无一人的音乐室之中，突然响起的少女的声音，着实吓了约翰一跳。即便，少女的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美妙。
猛然睁开眼后，约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透过外窗，些许的阳光洒进音乐室中，照耀在夜莺琴上。而夜莺琴漆黑的支架之上，此时正坐着一名娇小的少女，在来回摆动着双腿。
少女的身形，彷如由金色的光芒所化成，不只是面容，可以说看不清任何事物。
约翰愣住了，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因为，这名模糊无比的少女，是他曾经内心的寄托。是孤独的他，回忆着童年时仅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女，幻想出来聆听他乐声的观众。
“振作起来，约翰。不然，这样的弹奏，我可不想继续听下去。”
在约翰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少女再度开口。
她的声音，除了动听之外，还令约翰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
...
清晨时分，里贝尔房间之中，突然划开了一道间界裂痕。
而从裂痕之中，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九席“银翼”，皱着眉头缓缓走了出来。
等到确认裂痕彻底消失之后，里贝尔才扔掉银翼面具，呈大字倒在了床上。
或许是湖光说的，不是魔女的第五席之后的成员，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的话语生了效。又或许，是多重考量都让他明白，自己这一次前去开会不会遭遇任何危险。总之，会议全程里贝尔都没有感到多少紧张，也没有太过集中精力去保持警惕。
可即便如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还是被一股难以言明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
虽说，至此到达学院之前，里贝尔便真的有了一段难得的空闲时光。但是，里贝尔也不打算闲着，而是去尽量查探、确认一下他从会议中获得的种种情报。
毕竟，离了旧王都，他可能就找不到只要付钱就能尽情使唤的，历史悠久的某个学会。也不能拿些怪问题刁难某位“无所不知”的教授。更不能花样的去套路某位情报强者类型的审查者了。
说来，魔女议会的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了天亮，“夫人”却从头到尾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更甚至连点头摇头之类的表示都没有。
所以，她真的仅仅为了执行“开门”、“关门”的职责，便去了趟漫长的会议？
...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年迈的妖精
因为某位擅长祈祷的圣女的缘故，已然到处都是春日景象的阿斯卡特城的冬日。
在计划离开旧王都的前几天，里贝尔抽出了一天时间，在无名餐厅屋后的场地，玩着紧张刺激的“阵列”。
看着过了快十分钟，他好不容易能摸次牌，但在他摸牌前，他上家丢出的牌被下家“劫”走的光景，里贝尔真的是血压都上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他往日里无所事事的呆上一整天，只会感觉神清气爽。而现在，明明是在做差不多的事情，他简直就像是全身都有麻衣在爬来爬去。
唉...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将那么好玩的麻将拆解成了，这所谓的贵族运动“阵列”？
哦，是他自己啊...
那没事了。
里贝尔叹了口气，望着手中的书本。
他自然不会没事闲的，主动玩这其实是以社交为主目的的贵族运动。毕竟，在旧王都他也没什么好社交的了。
只不过，他不喜欢“阵列”，有人却喜欢。
比如，某位不方便露面，也不适合露面，更不想露面的老妖精。
在这天之前，里贝尔都不知道一副满是脱离了低级趣味感觉的莫比，居然会对如此凡俗的游戏感兴趣。
而仔细想想，这本来就挺适合老人的游戏，节奏放缓数倍之后，确实是更适合老人家了。
“将九叶冒险家切出去。”
简直能让冒险家公会震怒的指示，从里贝尔手中的书本里传出。
书页上，莫比的表情特别的严肃。
“嗯？你确定吗？现在，我们的牌可是连成了一串的。”
众所周知，“阵列”中每位玩家只能掌控三张牌。所以说是连成一串，其实不过是一条冒险家七、八、九叶的小顺子而已。
“你才是确定吗？结合阵营中其他合作者的手牌，以及其他阵营切出的牌，现在能切的就只有九叶冒险家。”
莫比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
“没必要进行无聊的试探，我知道这游戏是你发明的。”
“...”
里贝尔默默的扫了一眼场间，完全没明白为什么要拆九叶冒险家。
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孺子可教”的神情，招呼女仆长法安将九叶冒险家的牌扛走。
...
说起来，之所以里贝尔会在这里，陪莫比打牌。是因为，他想找这位搜索引擎成精了一般的审查者，好好的了解一下有关于天谴教会，有关于“复苏”计划，有关于“夫人”以及其他的许多事情。
而想找莫比聊天，最关键的一步，是需要先联系到她。
毕竟，在艾格伊德安稳的沉睡在了幻兽国度之后，莫比便再没有在无名餐厅现身过，完全变回了天谴教会的审查者。
只不过，通过书籍之间的联系，还是能随时联络到莫比。但像梅璐艾塔这样的学员的书籍并不行，必须要是教授以上的四角学会的成员的书籍，才可以。
可神秘莫测的组织麾下，六大支脉之一的四角学会的堂堂教授，到底又要从哪里去找！
里贝尔愁的头发都掉了好几根，然后一出房门，就看见了和宅邸里的傻孩子们捉迷藏的另一个傻孩子。
给穿着经典白色大衣的蓝色马尾，又添加了名为墨镜的装饰之后，对方就将自己的书籍轻易的借了出来。
简单的翻了翻，里贝尔看着那堆满着各式涂鸦般的书籍，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这本书籍的主题，是四角学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几个主题之一，“无限”。
总而言之，联络到莫比之后，等待里贝尔的自然是莫比的一张臭脸。
“竟然就这般直接与我进行联络，你最近是不是太膨胀了一些？小鬼。”
被直接这么斥责了一句，里贝尔却丝毫没有恼火。
倒也不是习惯了，而是他察觉，自己之前之所以总是会轻易的被莫比激怒，其本质还是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对方之后的无能狂怒。
而有了余裕的现今，他就不会一味的发火，而是会静下心来分析对方的语句。
“我变得膨胀，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终页’。”
里贝尔心平气和的说道，
“要知道，直到最近我才终于能掌管家族的一些事物，在魔女议会之中有了席位，也有了一些足以自保的力量。不知道，你是否知晓一种叫做‘暴发户心理’的词语？这种心理，并不是保持理智与清醒，就能抵抗、抹消的。”
里贝尔摇了摇头，想起的是刚刚来到旧王都，又或者说直到不久前的事情。
或许有微妙的不同，但是当时的他确实应该是有这种暴发户般的心理的。
成为魔人，斩杀了魔女之后，他的经验、眼界等等，就像是暴发户般的膨胀了起来。
作为证明，他那段时间真的是有机会就想要向人说出自己斩杀过魔女的事情，炫耀自己的战绩。
哪怕告死魔人的力量已经没有了，但他的膨胀的心理还维持在斩杀魔女的那一刻。
所以，即使没有明确的表露，潜意识里大概也一直存续着“我斩杀过魔女，你们需要一直赞颂、膜拜我”，“我斩杀过魔女，所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斩杀过魔女，所以敢看不起我，你们要摊上大事”之类傲慢的想法。
而且，他的功绩一直无法得到相应的认可，大概也是让他的内心始终有所扭曲的理由之一。
神秘侧的事情，真的就是神秘侧的事情。
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会知道魔女的庭院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明明只能由本人去宣扬，但是他却还因为各种理由，只能不断的进行着隐瞒...
结果就是积蓄起的负面事物，以最糟糕的形式爆发了出来。
寻常的暴发户没有压抑住自己的膨胀心理，会损失钱财等等。而他这个暴发户，则是差点把自己都损了进去。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所以现在的里贝尔才更加担心。
即使他已经能客观的分析之前的自己，也想要吸取教训。
但是就如那时的他一般，自以为理智、清醒的他，是不是还是在重蹈覆辙。
毕竟，除非惧无聊到到处宣扬，否则他这次的“功绩”，一样只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的散去。
当然，这次与格林沃特城也是不同的。
在那座城市，里贝尔确实是为了他人，想要铲除掉“至恶”。
但在旧王都，公演后没有选择离开的基点起，他的行为就已经是变质了。
提到有轮回力量的悔恨魔女与夏洛尔之间的纠缠，里贝尔一般会用“狗咬狗”来形容。
而他和夏洛尔之间，应该差不多也算是在狗咬狗吧。
夏洛尔的恶行与疯狂，掩盖的是他那根本经不起推敲的“正当”，以及他对力量的渴望。
“总之，我会尽量的尝试着克制。然后，也感谢你的提醒。”
发散了一阵思维之后，里贝尔还是平静的对着莫比说道。
而这一次，莫比并没有像一般，继续说出充满攻击性的话语。
回想起来，自从与莫比以互相抓着把柄的方式缔结同盟之后，莫比其实对他做出过很多次的警示。甚至于，不愿意告知他有关于“复苏”计划与组织的事情，也是警示的一种。
连自己的那些事情都没解决明白的那个时期，他确实没有资格，也多余去知晓这些事情。
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展望那些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来逃避已经迫在眉睫的现实？
把捉襟见肘的精力分散出去？
还是说，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把自己逼疯？
里贝尔也不清楚，莫比到底是真的嘴臭，还是在以那种方式来挑选、考验，看他有没有资格成为盟友，一同去对抗天谴教会。
但总之，即使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达成和解，至少里贝尔不会再盲目的恼怒于莫比的话语了。
可能也是艾格伊德沉睡之后，没有那令人的判断出现混淆的“艾格哥哥”的缘故。
里贝尔现在终于明确了莫比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她真的是一名老婆婆。
喜欢倚老卖老，下意识的看不起小辈。
但是，她的人生经验、知识等等，都是很珍贵的事物。并且，她也会分享、去提点。
只是，能不能接受她的方式，就是另一回事了。
...
...
“阵列”场地之中。
漫长的摸牌间隔，让里贝尔与莫比有了大量的交谈时间。
首先，里贝尔最关心的，果然还是和“夫人”以及他有关的信息。
“你们自己家的事情，问我怎么可能会有答案？”
莫比显然很不满，但是随即却也给出了许多相关的信息，以文字的形式直接呈现在莫兰教授的书本上。
也不知道这些字迹之后能不能去掉...
总之，里贝尔大概扫了一眼之后，便也知道了莫比确实没有说错。
她提供的情报，无一例外都是里贝尔已经知晓的。
比如，“夫人”千年以来一直都是“夫人”。
再比如，“夫人”疑似是名强大的魔女，曾经轻易的抓走且处死了组织另一支脉的副主教。
等等等等。
还有就是“夫人”的不作为，似乎也颇为有名。
也正是她几乎不会展露出自己的倾向与行事逻辑，所以才让所有人都只想避开她。
但是，这样就有一件事很奇怪。
那便是什么都懒得管的阿尔卡娜，之前却很严格的在管束着里贝尔有关的一切。
里贝尔，一度怀疑过，是家族里还有人假传圣旨之类的，如玛德琳一般借由着阿尔卡娜的威势与怠惰，怀着一些目的针对他这位家主。
可经过了解，里贝尔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这样。
其中一项佐证，便是玛德琳没死，里贝尔还只是纯粹的傀儡时，只能当谜语人的塞巴斯。
如果对于里贝尔的管控并不是阿尔卡娜的意志，塞巴斯显然不至于那般。
还有就是，一些来自梅丽安的讯息。
从小在阿尔卡娜与“坎普雷特伯爵”身边长大的这名曾经的贴身女仆，亲眼见证了“坎普雷特伯爵”是怎么被限制在一座小小的鸟笼之中。
至于莫比这边，有关于里贝尔或者说“坎普雷特伯爵”的情报。
除去那些已知的伯爵大人脾气不好之类，简单来说便是一句话。
他很特殊。
“又是特殊吗？这个特殊里，真是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里贝尔感慨着，又感到了有些头疼。
“记住，小鬼。有些时候，你感受到的矛盾，才是最重要的信息。”
书籍的主题为“全知”，大概和情报这类事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莫比，如此的提点道。
她没有里贝尔的那些信息，也无意去打探这样的私密事情，所以只能简单的为里贝尔提供一些思维模式。
“矛盾之处，才重要吗？”
听着莫比的话语，里贝尔沉下心思考了起来。
他很特殊，对阿尔卡娜而言很重要，所以不作为之名在外的“夫人”，才会试图完全的控制他。
但是，这种控制并不包含着保护，所以他才会总是遭遇各种各样的生命危机。
也便是说...
阿尔卡娜与其说是担心他被危害，更加担心他失控后去危害他人？
还是说，他特殊且重要，但并非唯一。
所以，阿尔卡娜想要操控他完成些什么事情，但是并不介意他的生死。
因为...
有替代品。
想到这里，里贝尔的脑中一条危险的线串联了起来。
会换身体却不会换灵魂的，千年的“夫人”。
可能连穿越者都能召唤的降临仪式。
他的脑中不应该出现的，始终解释不通的初代坎普雷特的命运节点。
...
“坎普雷特伯爵”，该不会真的只是造价很低的消耗品吧？
所以，死了不麻烦，麻烦的是他不按照预设的道路前进...
那天谴教会的“复苏”计划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复苏”计划开始之后，阿尔卡娜的管控就突然泄洪了一般的松弛了下去。
什么都不理会，仿佛超脱了一般的“夫人”，真的就这么卖组织的面子，愿意一退再退？
在“复苏”计划里，他明显只是一个很小的齿轮，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
不行，还是有太多信息上的空白。
果然，不到学院参与“复苏”计划，这些事情就不会有答案。
长叹了一口气，里贝尔倒也没有沮丧或者失落。
就如他又遵照着莫比的要求，切了一张牌一般。
他多少已经习惯这种作为傀儡，在迷雾中前行的感觉了。
而且，这一次他的准备对比以往，可谓十分充足。
所以，这次他一定会亲手解开所有谜团！
...
...
调整好了心绪之后，在新一轮的牌到来之前，里贝尔再次出声提问。
“说起来，组织要我们收集的‘世界树之叶’，又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前往学院（上）
二月时节。
在入学季还有不到十天就要结束的现今，里贝尔一行人必须要前往港口都市。
所谓的港口都市，梅布莱恩境内一共是有两个的，位置的话分别是一北一南，都靠近东岸。
而离旧王都比较近的城市，叫做卡比尔。
如果换做以前，里贝尔大概是不会记住这种只会滞留半天的城市的名字的。而现在，能轻易的记住这种拗口的西式名字，也代表着他又更加近一步的习惯了在这个世间的生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里贝尔就察觉到了，他所认知的“学院”和众人口中的“学院”，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物。
于是乎，他就唤来了他的老管家，询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塞巴斯就说了，“少爷，等您到港口都市，一眼就能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哦...这样啊。”
里贝尔满意的颔了颔首，然后满脸笑容的表示，“你再和我卖关子，我就挖个洞把你埋了。”
就这样，经过了很友好的交流之后，卖关子有些卖上瘾了的塞巴斯，还是招了。
在两年一度的这个时期，人们口中提起的“学院”，其实是指学院空岛。
是的，空岛，一座飞在天空上的岛...
而所谓的入学季，就是学院空岛两年一次，会在一到三月份，停靠在大陆各地的港口都市的时期。
然后，那看地图的话明显在内陆里的港口都市，并不是海港的港，而是空港的港...
本来，里贝尔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见多识广，不会再因为表侧世界的事情而惊讶。
但听闻着这学院空岛的事情，他依旧是呆住了。
空岛，上面还有学院，那得是个多大的岛啊...
不对不对，无论大小那都是岛。
这连飞机都还没造出来的科技树，到底是歪成了什么样，才能让一座岛飞起来？
而且，飞起来还不离谱，离谱的是那岛还会自由的升空降落，简直就像是能操控一样。
还有就是，既然有这么一座岛，为什么要在上面建学院？就没有更好的用法吗？
一时间，里贝尔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定格的世界观，又遭受到了冲击。
回想起来，曾经《魔女在悲鸣》的宣传PV里，无论是哪个场景，只要是有天空的画面就能看到，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
对于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里贝尔也曾经和同好们进行过讨论。
有人说是巨龙，有人说是天空之城，有人说是古拉顿...
但里贝尔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们。猜错了，都猜错了！
那是一座学院空岛。
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惊讶，里贝尔又询问了一番有关于学院空岛，以及他要入学的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事情。
梅布莱恩学院的历史很是悠久，悠久到“学院究竟是直接建立在空岛上，还是建立好了学院空岛才飞起来”这个问题，都能成为研究课题的程度。
从字面意义上来判断，这座学院曾经是梅布莱恩的阿斯特王室所建立的学院。但现在，学院则是完全脱离了王室的掌控。
不仅如此，就连整座学院空岛，近些年似乎也被默认成了大陆上的一片中立区域。
从塞巴斯这里，获得了一些很普遍的讯息之后，里贝尔在四角学会那边又得到了一些虽然大概派不上用场，但很有趣的信息。
那便是梅布莱恩学院，大约在百年之前，还叫梅布莱恩王立高等魔法学院。
但如现在所见，“魔法”两字被去掉了。
梅布莱恩学院倒也不是完全不教魔法了，但是已经沦落为选修课甚至课外研究的程度。而世间也再也没有了那座，专门以钻研魔法而闻名世间的学院。
虽说，纯粹的魔法，在里贝尔看来依旧是很强大的事物。
因为，纯粹魔法可以在领域之类的场所之中照常的生效，也很容易击破一些特殊的“规则护甲”。
但是总体而言，纯粹魔法现今的状况，也只能用“式微”两字来形容。
还有便是，之前对“学院”两字多少有些小觑，以为已然有了绝对力量的自己是去虎入羊群的里贝尔，在得知学院空岛的盛况后，重新评估起了这一次的旅途。
等入学季结束之后的差不多两年的时光里，那都是与地面隔绝的另一方世界。还是聚集了各路心怀叵测之徒的世界。
所以，他是真的不能膨胀。
在心中又一次的督促了自己之后，里贝尔的内心突然浮现起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回想起来，以往，他还如同一个只有石制武器的原始人的时候，他遇到的对手就已经像是满身未来科技的高达驾驶员了。
那以此类推，现在他有了力量之后，又得遇到什么程度的对手...
...
.........
不不不不！
哪有什么以此类推。
《魔女在悲鸣》又不是什么双手能发波的热血战斗的世界观，或者升级换地图的修仙世界，怎么可能那么多怪物，就偏偏全被他遇上？
绝对不可能！
...
...
启程之日。
清晨，无名餐厅的门口，就摆了好几架坎普雷特家族的经典款黑色马车。
总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看着一辆再怎么宽敞的马车也绝对装不下的同行人数，里贝尔叹了口气。
这还是他特意的回绝了一些人同行的情况。
比如约翰，比如格罗菲尔大师，比如塔娅和法安。
约翰暂且不提。
格罗菲尔大师这位至今还是不知道到底是哪条线的重要配角，表示“想要继续追随伯爵大人”的时候，里贝尔是很惊讶的。
这位滚刀肉一般的画家，在他这里可完全没捞到什么好。
但是又想了想，里贝尔便也明白了这位老画家的心理。
自从里贝尔同意格罗菲尔，在魔神卡的角落留下独有的签名之后。随着魔神卡在艾莫教授的推导下，炒的越来越火热。格罗菲尔大师，也终于有了一些名气。
可这些名气到底有多虚，无论谁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格罗菲尔大师，显然是怕失去刚刚得到的这些事物。特别，是在收养了曾经的好友帕拉度的遗孤普利格之后。
所以，里贝尔对于格罗菲尔大师的事情做出了一些安排。保证了他可以继续成为魔神卡唯一的画家，并且受雇于无名餐厅，还能在关键时刻受到坎普雷特家族的保护。
这下，格罗菲尔大师总算是放下了心。
而里贝尔也乐于见到这位简直就和他一样，总是会被莫名的卷入各种事件的老画家，终于可以在旧王都安稳的生活，远离诡秘危险的神秘侧。
至于塔娅和法安。
现在已经掌握了家族的部分权力，可以完全掌控旧王都周边家族势力的里贝尔，是需要一名代行者的。
而里贝尔手头可以信任的，家族之中的可用之人着实不多。
马上就要离开的他，临时去发掘、培养显然来不及。
那与其在那抽盲盒，还不如就直接让塔娅来进行管理，法安来进行辅助了。
而且，塔娅的身份，也便于继续缓和坎普雷特家族与旧王都周边的幻兽们的关系。
到了现在，里贝尔已经彻底了解了塔娅的身世。
塔娅出生于影坎普雷特家族的一个分支，历代都从事于驯服幻兽的研究。塞巴斯的夫人虽然不是出自这个支脉，但是却也很相近。
然后，二十年前坎普雷特家族名下的“幻兽之家”，得到了曾经阿斯特王室有关于幻兽的研究之后，便进行起了赋予人幻兽力量的实验。
塔娅便是最初的那批实验体之一。
虽说，直到幻兽之家被艾格伊德以物理的方式覆灭的前夕，他们对于赋予人幻兽力量的实验，已经有了相当的成果。但在初期，实验却伴随着诸多的问题。
即使挺过极高的死亡率，侥幸成功，被赋予幻兽力量的人，也会面临一个问题。
精神错乱。
由于幻兽本身便是迷途的灵魂与幻兽胚胎的结合，所以人想要获得幻兽的力量，就必须在灵魂之上动手脚。
而灵魂的结合之后，如果幻兽灵魂的部分占比太高，就会导致被赋予者无法分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幻兽。
当时的塔娅，便是这样的状态。
改变即将彻底发疯、失控后、成为“抛弃人形的幻兽”，然后被“处理”的塔娅的命运的，便是“坎普雷特伯爵”。
事到如今，除了塔娅本人，没有人清楚年幼的“坎普雷特伯爵”到底对她说过什么。
但是，在他的话语之下，塔娅最终选择了成为“人”。并且，记下了以后会成为“坎普雷特伯爵”的管家的约定。
所以，时过境迁。
在不久前的旧王都城门之前，里贝尔阴差阳错的直接呼唤出“塔娅”这个名字时，塔娅才会选择在不违背命令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站在里贝尔这边。
对于一度迷失自我的塔娅而言，能被里贝尔喊出，将她定格在“人”之上的名字，就是具备着那般的意义。
只不过...
无需多说，对于里贝尔这位雀占鸠巢的人而言，这又是一笔算不明白的糊涂账。
即使他曾经表示过，自己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当时能喊出名字也是因为旧王都的轮回力量的缘故。
但无论他怎么解释，人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物。
塔娅能看到的就是里贝尔，就是“坎普雷特伯爵”，就是她的少爷...
所以到头来，与塔娅之间的事情，还是不清不楚的搁置状况。
不过，这些事情似乎也没有必要太过担忧。
毕竟，学院之行后，顺利的话里贝尔就要跑路了。到时候，塔娅自然是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而要是不顺利的话，最多两年之后他就会再回到旧王都。
不过是两年的时间而已，他也不是一去不复返。
到时候，再将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应该也是来得及的吧。
...
总而言之，将旧王都的事情整理了一番之后，这一次会与里贝尔一同前往学院的，便是如下的这些人。
依文娜，莱莎，莉莉，破灭，梅璐艾塔，梅丽安，安托瓦奈特，爱丽丝，艾德与芬夫妇，塞巴斯，以及里贝尔装在口袋里的湖光。
当然，还有斯佩西。
里贝尔这次真的没有忘！
绝对不是斯佩西就在他面前瞪他，所以才临时想起来的。
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是不想带上爱丽丝一家三口的。
虽然有种事到如今之感，但是里贝尔还是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过上安稳一些的生活。
但无奈的是，爱丽丝即使没有力量，现在严格意义上也是魔女。而且，很难想象家庭里有个主角活蹦乱跳之余，还怀着一个主角的情况之下，他们一家真的能过上平凡的日子...
悔恨魔女对于旧王都整体的轮回，除了是束缚与隔离之外，一定程度上还是保护。
而这份保护失效的现在，阿斯卡特城不再是“永远和平”的城市。且闻到血味的鲨鱼，最近也在涌入旧王都。
即使真王教会和坎普雷特家族，试图尽力的隐瞒真实，只将旧王都的一切当成第七王女夏洛尔的发疯行径，将夏洛尔的死也归于了“自裁”。
但有些组织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比如说，不断在涌入旧王都的，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会成员。
还有便是，与里贝尔建立起联系的人，以及里贝尔封赏的“魔神”，只有在里贝尔身边时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大概不会有什么地方，会比里贝尔的身边更加安全。
而且，学院空岛上学院很多，其中包括初等学院和中等学院。
所以，已经放假了小半年的爱丽丝，差不多也该去上她最喜欢的学了！
...
在里贝尔等人即将启程的时候，一辆很朴实的马车从远方驶来，停靠在了黑色马车的附近。
那是来自曜金商会的马车，而通过马车打开的车窗，里贝尔看到了几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四角学会的教授，艾莫、莫兰以及哈古。

第三百二十章，前往学院（下）
从曜金商会的马车的车窗之中，猛然伸出来的是这一天也围着一堆围巾，戴了好几重帽子的哈古教授。
只不过，气势汹汹的伸出了头的哈古教授，在看见里贝尔等人之后，瞬间便又再度僵住了。
对于有非常严重的选择困难症的哈古教授而言，里贝尔附近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让他不知道该先和谁交谈，且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交谈。
看到哈古教授，又一次表现出了这种约定成俗般的情景，里贝尔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人好麻烦啊...真亏他能顺利的活到中年呢。
说实话，四角学会的教授之中，其实只有哈古教授，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教授”。
其他的人，艾莫教授醉心于赚钱，费洛教授忙着体验多彩人生。莫兰教授的话，倒是在学者们的业界里，颇有名望。毕竟，她至今以来完成了多项足以推动某项学术的惊人研究。
只不过，只要是认识莫兰的人，大概就都知道，这个小姑娘志不在那里。目前的话，是准备收集齐数以百计的魔神卡...
总而言之，哈古教授是真的在历史研究与考古等等的学术界里，极负盛名。而且，全身心的投入在了自己的行业里。
甚至，四角学会的教授之职，对于哈古教授而言，反而像是副职或者兼职一样的事物。
不过，这位教授书籍主题的“根源”，听着倒是挺唬人的。
而之所以这样的哈古教授，此时看着里贝尔，虽然纠结至极说不出话来，但是面色迫切且狰狞的缘故，是因为他与里贝尔之间的约定与合作。
曾经，为了对抗夏洛尔的势力，为了拉真王教会入局。里贝尔提议，结合空白出的百年历史，为缺少神明的真王教会以及相关联的所有旧贵族的复国势力，凭空捏造出魔神。
然后，在这捏造魔神的计划之中，执行者是以斯佩西的哥哥，代理主祭维迪奥为首的真王教会的势力，以及哈古教授。
而作为哈古教授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充分运用自己的智慧与知识，捏造出历史的交换。里贝尔则是需要提供从命运节点中获知的，一千二百年前的种种讯息。
实际上，在仪式之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的现在，只是作为交换的话，里贝尔与哈古之间已经算是结清了。
但是，里贝尔却想要将继续与哈古教授的合作。
一方面，是即便有许多的利益交换，里贝尔也真的很感激在他深陷泥潭之时，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四角学会。
另一方面的话，命运的节点，也便是说初代坎普雷特的过往记录并没有终结。
而以里贝尔的学识，他在一千二百年前看到的，真的就只是一段故事而已。可将从其中看到的事物，交给王国最出色的历史学者之一的哈古教授来分析、解读、拓展和延伸。或许，就能得到更多更有用的讯息，帮助里贝尔近一步的了解初代坎普雷特，了解自己的家族，了解梅布莱恩王国，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哈古教授那边，得知了里贝尔还愿意提供一千二百年前的真正历史后，自然是兴奋的无以复加。
但可惜的是，自从重新交换合作的约定到现在，里贝尔就没有提供过情报了。
原因的话，有些复杂。
那便是无论是里贝尔还是安托瓦奈特，虽然都与盲目魔女有所关联，有着与命运相关的力量。
但是，里贝尔这残次品般的穿越者特典，像是初期附赠般留下的命运之力，同样也是残缺的不行。所以，让他破坏那枚盲目魔女留下的戒指倒是容易，但是却无法做到完全掌控戒指里的“规则”等事物。
而安托瓦奈特那边也是差不多的状况，不如说那个银之歌姬本身就像是个残次品...
所以，想要更好的探索烙印在里贝尔身体里的那些初代坎普雷特的命运节点，需要他与安托瓦奈特的协力。
以往的话，安托瓦奈特在戒指里，算是被半强迫着只能捏着鼻子配合。
但现在，安托瓦奈特长了双腿，能到处乱跑。并且，之前也一直在忙赫尔曼剧团的事情，所以便也只能暂时搁置。
或许对常人来说，早晚都能获知的事情，是不差那么几天的。
可对于哈古教授这种偏执的人，这段时间的心绪又被里贝尔吊的和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导致他的情绪，变得不是特别稳定...
“早上好，里贝尔阁下。”
将面容可怖的哈古教授拽回车里之后，在车窗边出现的是艾莫教授。
这一天也依旧被艾莫戴着的黑色半透明面纱，在轻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将其下方掩盖着的姣好面容稍微现出一些。
“既然都是顺路，我们搭伴同行怎么样？大型的车队很难遇到盗匪，我也正好可以省下一笔雇佣护卫的费用。”
在面纱之下，是艾莫教授若隐若现的微笑。
“我倒是好奇会不会真有那么不长眼的盗匪，去袭击你们的马车...不如说，你本来就没带任何护卫。也像是恰好抓准时间了一般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根本就是打着一定要和我们同行的计划。”
里贝尔看着艾莫教授，都有点无语了。
连这点小便宜都要占...
他真的好奇，如果他不同意，曜金商会的马车是不是会硬赖着跟上他们。
“说起来，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们没关系吗？这次的行动...”
里贝尔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
这次的“复苏”计划之中，天谴教会的六位神明分支衍生出的组织，分别要收集总计十一枚“世界树之叶”。
其中，
信奉空想之神，灰烬大主教麾下的“白之魔女议会”，负责三枚。
信奉泯灭之神，虹镜大主教麾下的“碎片”，负责两枚。
信奉荒芜之神，腐朽大主教麾下的“进贡者商会”，负责三枚。
而分别信奉双子神明，圣行之神与巡礼之神的，双子主教麾下的“艾格拉之杯”与“艾格拉之石”，总共负责三枚。
也就是说，信奉自然之神，蜃象大主教麾下的“四角学会”...天谴教会已经彻底的不对他们抱有期望了。
但还是那句话，再怎么堕落四角学会也是六支脉之一。
所以，四角学会还是被勒令参与到“复苏”计划之中。总体而言负责后勤、支援、收集情报等等的工作。
而表面看起来，这些衍生组织的工作，是合作收集“世界树之叶”。但其中，却也包含着这些组织们的竞争。
天谴教会，从来就不是什么和谐友爱的地方。
所以，天谴教会只是要求下面的组织收集世界树之叶。至于，执行者是怎么收集的，他们并没有兴趣。甚至，在“复苏”计划之中的贡献越多，计划之中衍生组织在天谴教会的地位便也会越高。
其中，包含着神明的颜面、所属主教的权力、成员能获得的馈赠等等诸多的事物。
于是，在这其他五个衍生组织，说不定会演变成最后互相捅刀子的情况下。本应公平的作为所有计划参与者的后援的四角学会，表现出与某个其他的衍生组织很亲近的倾向，就不怎么合适了。
“没关系的。虽然，无论谁也知道，魔女议会真正的掌控者是谁，也知道鼎鼎大名的坎普雷特家族。但是，组织里的人还是很清楚，坎普雷特家族与魔女议会的区别的。”
艾莫教授解释道。
而里贝尔听着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对。
这是不是艾莫在委婉的告诉他，他自视太高了一些，堂堂学会和他一个小角色在一起，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里贝尔又继续和艾莫教授聊了一阵，大概也知道了四角学会的众人，前往学院空岛后打算做些什么。
艾莫是打算以曜金商会的名义，建立一个为了支援计划参与者而存在的据点，顺便开些“小”店铺做做生意。
莫兰与哈古，则是接受了早前收到的种种邀请，打算以学者的身份登录学院空岛。
哈古倾向于成为一名研究者。毕竟，让他成为教师什么的，可能一堂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
之前，哈古与里贝尔的“交谈”，大部分都是通过书信的。
虽说，哈古教授写封书信用时也是别人的好几倍，但至少是可以写出来的。
而莫兰，则是吵嚷着要当一名讲师。
满脑子都是莫兰侧着身，摆着羞耻的姿势，在讲台上面对大量学员的情景的里贝尔，实在是有些想不出，莫兰到底能教些什么。
不过，他衷心希望，不会在他要前往的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里，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
否则，他、他就退学！
说起来，四角学会的成员之中，只有莫兰是被点名要求前往学院空岛，参与复苏计划的。
由于莫兰本身就散发着一股“不用在意细节”的随便氛围，然后很是轻松的使用着空间传送魔法阵。所以，里贝尔等人多少有些习以为常。
但实际上，纯粹魔法使近乎绝迹的这个时代，能使用那种方便的传送魔法阵的人本身就寥寥无几。像莫兰那般轻松更是连学会的学会长博德都做不到。
所以，从各方各面，莫兰其实都是个很厉害的人。
...
...
将琐碎的事情也都处理完毕之后，里贝尔等一行人，终于到了启程的时刻。
而就在众人纷纷在马车之中落了座的时候，突然间从无名餐厅屋顶的位置，传来了一声呼喊。
“老师——还有大家——”
还有大家是什么鬼...
心中腹诽着，从车窗向外望去之后，发现果然是约翰正在屋顶冲众人招手之后，里贝尔放下了临行前最后的挂怀。
这几天，约翰正在痛苦着的事情，里贝尔自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听闻过的。
但是，他却没有去见约翰，试图去安慰对方什么的。
里贝尔很清楚，约翰其中拥有着非常纤细的内心，并且骨子里有着一股异样的执着。
所以，当约翰的偏执因他而起的时候，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反而还会起反效果。
并且，里贝尔也并非特别的担心。
因为，即使留在旧王都约翰也不是孤身一人。
比如谢丝塔、夜莺琴的工匠琼斯、格罗菲尔大师、塔娅、法安这些曾经无名餐厅的成员。再比如，喜欢约翰演奏的餐厅的客人、观众等等。
即使一时间将自己关进了死胡同，约翰也终究可以自己或者在身旁之人的帮助下走出来。
里贝尔虽然是约翰的老师，却没有什么事都进行掌管、掌控的打算、
而且，他也相信这名“主人公”。
“请、请让我们，为大家献上送行的演奏——！”
约翰虽然显得很紧张，但是整体的气色却很不错。
除了他之外，谢丝塔那总是火红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早已被改成了一座舞台的无名餐厅的屋顶。
很快，一阵平缓的乐声徐徐响起。
宁静、祥和、舒缓、温柔...
里贝尔本以为，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旋律，但是些微的熟悉之感，还是让他想起了这究竟是哪首乐曲。
这是他曾经踏足真王教会的那座图书馆时，正在练习竖琴的约翰弹奏的，他们相遇时的那首曲子。
约翰将其改成了夜莺琴与小提琴的合奏曲。
而显然，约翰改的比较匆忙，所以里贝尔能听出这首乐曲还有许多打磨的空间。
可即便如此，旋律还是深深的烙印且打动了里贝尔的心绪。
在旧王都的不可思议力量，随着仪式之日不复存在的现今。约翰的弹奏，并不能让自己发光，不能招来幻兽，也不能引发令人啧啧称奇的异象。
但是，就如约翰本就不需要完美的弹奏出，那首难度极高的乐曲，才能向自己的老师证明一般。
即使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技巧，即使不是繁琐复杂的乐曲。
仅凭最简单的弹奏，仅凭稚嫩青涩的旋律。
约翰依旧能将自己真挚的情感，传递给聆听这首乐曲的所有人。
...
...
随着一曲渐终，马蹄与马车的车轮滚动的声音，在无名餐厅的门口响彻了起来。
而已然与旧王都的所有暂别，准备前往学院空岛迎接新的挑战的里贝尔，忽然发觉他具备的命运之力在异动。
顽强的闪耀了小半年的，在最初的夜莺琴上的剧情点，终于在这个时刻爆开。
“真是...太晚了！”
已经不会再被降临的剧情冲击意识的里贝尔，看着浮现在自己眼前的文字，忍不住低声自语。
这次降临的剧情，就如里贝尔一直以来的预想，来自于歌姬线。
“双生魔女的破碎之章。”
“第一幕。”
“交错的摇篮曲。”

第三百二十一章，学院空岛
前往港口都市卡比尔的路途之中。
看似只是稍微斜着身躯发呆的里贝尔，实际在观察着眼前可以看到的，降临的剧情画面。
由于命运之力的残次，里贝尔很难主动用这份力量去做些什么。但是，一度降临的画面，现在的他可以随意的进行处置。这也算是，他变强的体现之一。
观看剧情画面的方式很多，可以如虚拟现实一般身临其境，也可以以旁观者的视角从各个角度观察。
但果然，里贝尔还是比较习惯将其弄成一个类似于窗口的形式，以平面放在自己的面前，如同观看一段视频。
如往常一般，“双生魔女”线第一幕的剧情画面，流程很简短。
在一座看起来很陈旧，布满灰尘的仓库里。约翰在月光的照耀下，专注的弹奏着夜莺琴。
夜莺琴的侧旁，坐着一名由金色的光芒组成的小女孩，很专心的在聆听。
而这些只是剧情画面的左半。与约翰的画面并行的右半的内容，是身着着盛装，却不知为什么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坐在墙角的“银之歌姬”，正在观看着面前同样由金色的光芒，大致的勾勒出的小男孩的身形，正在弹奏着竖琴。
虽然，约翰与“银之歌姬”都分别处在一个颇为奇妙的场景之中，但是他们脸上都浮现着同样柔和的微笑。
...
这就是，歌姬线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吗？
里贝尔来回仔细观看了许多次后，内心之中颇多感慨。
剧情画面之中，那有些眼熟的陈旧仓库，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旧王都里的利兹曼乐器店。也便是里贝尔，入手夜莺琴，遇到工匠琼斯的地方。
对了，还是下落不明的杰琪的老家。
想来，家境并不怎么富裕的约翰，是买不起那第一版的夜莺琴的。所以，他只能在月光之下，在昏暗脏乱的仓库里，默默的练习着新式的乐器。
想必，他能有练习夜莺琴的资格，还要归功于店主利兹曼的好心肠，以及工匠琼斯对于音乐的热爱。
而约翰曾经说过，他练习乐器的时候，总是会幻想出一位听众。一位在儿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表示很喜欢他的弹奏的少女。
于是，纯净魔女之力依旧健在的旧王都，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份力量，借由琼斯以强大的执念创造出的不可思议的乐器夜莺琴，帮助约翰将他的乐声，真的将其传递给了当初的那名少女。
而已然长大，已然与当时有着很大变化的那名约翰的第一位听众，不出意外便是“银之歌姬”。
那位“银之歌姬”是安托瓦奈特的可能性，并不是完全为零，因为这样的话可能会引发出一长串很令人胃疼的纠葛感情。
但果然，更多的可能性是玛丽安内特。
毕竟，约翰的儿时，安托瓦奈特还没有诞生。
就这样，一座满是不可思议的城市里，于底层挣扎着的少年与甚至需要诞生第二灵魂来逃避现实的少女，以穿越时空的乐声为线，展开一段互相拯救的故事...
...
确认再也找不到什么细节之后，里贝尔收起了名为“交错的摇篮曲”的歌姬线第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他还是想以“观众”、“玩家”等等的身份，来观看《魔女在悲鸣》的所有故事。
而不是亲历其中，成为一名总是有死亡FLAG在接近的配角...
但事到如今，在身边已经聚集起了这么多的人，已经将各条线都弄得乱七八糟的现在，再去想这些事情也没有意义。甚至，还有种不负责任的感觉。
说起来GALGAME中很是经典的青梅竹马的情节，居然是出现在约翰和玛丽安内特的身上。
里贝尔真是完全没有想到。
而或许是已经对这些人了解了太多的缘故。这似乎略有俗套的联系，里贝尔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只是，玛丽安内特...
在剧情降临的时候，里贝尔有仔细的观察周边，想要看看玛丽安内特是不是也出现在了周边。
但那道明显的主角光柱，却没有出现在外围的位置。
之所以，里贝尔认为他们离开的时候，玛丽安内特有可能在附近，是因为命运之力带来的能看到原剧情的能力，所产生的“矛盾”。
里贝尔遇到约翰和艾格伊德，是在同一天，间隔不过十数分钟。
而当时约翰的主角之光是亮着的，但艾格伊德的主角之光，虽然没到爱丽丝的程度，但却是黯淡的状况。
等到艾格伊德的主角之光亮起，是他从幻兽国度归来之后，然后不久就触发了夜莺，也便是灭亡魔女线的序幕。
换而言之，既然艾格伊德被命运的脉络牵制到“动弹不得”，他触发原剧情的时间几乎不会出现什么差错。那么就证明，主角之光明亮就代表即将到达属于他的剧情线时间。
那么，约翰也便是歌姬线的剧情，应该早在艾格伊德的剧情线时间之前，就已然可以触发。
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明，但总之附在那最初的夜莺琴的剧情触发点，一直都是即将要爆开却始终不爆的状态。
原本，里贝尔还以为无论是约翰的剧情线不触发，是因为夏洛尔彻底搅乱了一切，导致他的剧情线已经没有触发的可能性了。
但既然这个想法是错的，里贝尔便当即转换为了之前他的另一个推测。
回顾梅璐艾塔线，依文娜线和夜莺线。她们最初的原剧情画面降临时，其实是有一个共同点的。
那就是她们与那些剧情触发点离的很近，可以说是同框。
所以，女主角在剧情触发点的旁边，并且被里贝尔所观测到，然后再到原剧情应该来临的时间，就是剧情触发点爆发，剧情画面降临的前决条件...
里贝尔原本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但是，根本没有与有剧情触发点的夜莺琴“同框”过的玛丽安内特，算是打了他的脸。
唉...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剧情触发，真的有规律吗？
这和命运之力的猜谜，到底还有没有个头？
里贝尔发自真心的感到了无奈。
他也不是因为好奇心或者在怄气，才非要解开这命运之力的相关规则。
而是了解这些，对他是有切实的好处的。
当一条原剧情的故事线进行“结算”，不再会继续触发的时候，那条线的女主角就会和里贝尔产生关联，也便是说他可以获得相应的力量。
为什么会产生关联，里贝尔现在也基本想通了。
因为他的缘故，那些女主角彻底改变了命运的轨迹...那类似于“因果”之类的事物，能不粘在他身上吗？
总之，里贝尔现在需要“结算”带来的力量。
他现在就像是有一池水，但是没有足够的水龙头将水释放出去。
光明之力和月之力等等，虽然也很强，但是却太片面。
而他似乎被这个世界的神明们拉了黑名单，反正他这段时间试着去了很多各式各类的教会，然后一无所获。
于是，只能寄希望于“结算”。
说到底，歌姬线都已经那样千疮百孔了，怎么还不结算？
这意思，难道是这条剧情线还能发展下去？
...
又思绪了良久，里贝尔开始头疼了。
他觉得，终有一天自己弄清命运之力的规则之时，大概也就能弄明白“里贝尔·坎普雷特”究竟是谁。
...
...
仅仅花了三天的时间，里贝尔一行人便来到了港口都市卡比尔。
只能说今非昔比。
已然不是坎普雷特家族单纯的傀儡家主的里贝尔，就算赶个路，家族都会拿出各式各样的手段与圣物等事物，进行支援。
再加上，有四角学会在同行。
于是，看着各方大显神通的里贝尔，一路上就只觉得他们坐的马车，真的就是在陆地飞行...
等黑色马车车队驶进卡比尔城之后，里贝尔很快就发现，他记这个城市的名字记的有点多余。
因为，他们并不会在港口都市做任何停留，直接就会登上学院空岛。
从地图上来看，位于内陆的空港卡比尔，是呈月牙般的形状的。
而被那“月牙”环抱着的，便是学院空岛的停留地。
在卡比尔城中，笔直的穿过几条街道，稍微漂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学院空岛的地面，与卡比尔城的地面有着大概五米左右的距离。
而这五米的距离，仿佛将近乎连接在一处的港口都市与学院空岛，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建筑风格而言，卡比尔城与格林沃特城很是近似。不过，要更“新”一些。
往来人流众多的枢纽般的港口城市，或许是王国各种技术最为发达的地方之一。
放眼望去，可以在卡比尔城之中，看到到处都是高楼林立的风景。
但繁华的同时，发达带来的缺点，卡比尔城也一样不会少。
拥挤、逼仄、吵闹，灯红酒绿的光景，令人眼花缭乱。
而与卡比尔城相对的，则是学院空岛之上，风格与旧王都阿斯卡特城颇为近似，并且氛围更加古老的一座边缘城市。
恬静、平和，甚至充满着自然的味道。
虽然，粗看起来那座边缘城市满满都是梦幻之感，充斥着理想的气息。
但只有真正住在那座城市里的人会知道，那些会被粗壮的藤蔓贯穿的房屋与城市，居住起来是多么的麻烦与不便。
卡比尔城与学院空岛的边缘城市，简直就像是两个极端。
而直到亲眼目睹之前，里贝尔都不知道。原来，将两个仿佛不在同一个时代的城市并列在面前，居然会产生一种莫名的震撼之感。
...
“这座空岛，比我想象之中的要巨大...”
在一座卡比尔城的高塔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学院空岛，看着其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缘的领土，里贝尔出声感叹。
他原本以为，一座能飞起来的岛，最多就是那种世界地图上，只有一个点或者连点都不会留下的无人岛的大小。
但从现状来看，学院空岛在世界地图上，至少能有一个豆子的大小。
而学院空岛越是巨大，越是代表，能趋势它常年飞在空中的，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至于这份力量。
名为，炼金术。
里贝尔第一次正式接触曾经盛极一时，现在只能在一些书籍中看到的炼金术，还是在旧王都与夏洛尔交战的时候。
当时，从旧王都的王宫地底站起的，是一个高度可能十五米都不只的炼金巨像。
虽说，炼金巨像本身对里贝尔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威胁。但不可否认的，就是那般庞然大物，对于这个世间而言完全就是奇观般的存在。
而曾经的炼金术，就是一种可以像这般唤来各种奇迹的力量。
这座学院空岛，便是当时的炼金术带来的奇观之一。
只不过现今，这份强大无比的力量，几乎彻底断绝，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哪怕有学院空岛这等最佳的宣传材料在，也基本不会有人会选择成为一名炼金师。
原因是，现在的世界，已经没有施展炼金术的土壤。
曾经，炼金术的衰退要分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肆意的使用着炼金术的炼金师们，忽然有一天发觉自己的力量开始失效。
于是，他们经过研究和发掘，确认到炼金术并非是来自神的馈赠。
使用炼金术，需要消耗一种特殊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其实一直来自于他们脚下的地面。与大地混合的特殊的矿石，默默的成为了炼金师们唤来奇迹的代价。
第二个阶段，则是炼金师们，开始挖掘、提炼那些特殊的矿石，依旧不愿意舍弃炼金术这种神奇的力量。
而第三个阶段...
由于这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并且大部分与空白的百年重叠，所以即使是学者们也得不出确切的答案。
或许，是炼金师们的滥用，终究自掘坟墓，耗尽了所有的“奇迹的馈赠”。
又或许，当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导致所有的特殊矿石，同时失效。
但总之，无法再支付使用炼金术的代价之后，曾经不可一世的炼金师们，从此销声匿迹。
到了现在，也有自称炼金术师的人存在，也有所谓的“炼金术”在流传。
但他们，已经基本类似于里贝尔原本世界之中的“炼金术师”，算是一些走歪了道路的早期化学家。

第三百二十二章，贵族配置
同样是曾经辉煌的炼金术，所创造的奇观。
旧王都地底的炼金巨像，与学院空岛最大的不同点并不是规模，而是后者还能使用。
曾经，就连旧王都被老宰相攻破之时，阿斯特王室也未能启动炼金巨像。直到二百年后，借由能创造万物的魔女夏洛尔之手，那座来自于远古的产物才得以重现天日。
而与之相对的学院空岛，数百年间却一直悬挂在云层之上。
传闻之中，学院空岛的内部，有着一座名为“世界树”的巨大炼金炉。
于是，天谴教会打算在“复苏”计划之中收集且使用的“世界树之叶”，便是那传闻里能支持巨大炼金炉始终运转的能源般的事物。
从魔女议会的那场会议里得到的情报而言，名称众多“世界树之叶”，是一种形态不定的特殊存在。
它会根据不同的影响，变幻为任何形状。
有可能只是一枚石头，可能是一处喷泉，也有可能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世界树之叶的存在，更像是一段传说。
因为真的有那种神奇的炼金炉能源存在，长久以来生活在空岛之上的人群，任凭其散落在空岛之中什么的，心着实太大了一些。
被人取走之后，空岛要是坠落了要怎么办？
但来自于天谴教会的情报中，却明确的说明了，学院空岛上的人心就是那般大，而且世界树之叶切实的存在着。不仅如此，还收集到了许多条有关于世界树之叶的线索信息，最终掌握到了十一枚世界树之叶大致的所在。
其中，白之魔女议会有三份世界树之叶的情报，她们的任务也正是收集那三枚世界树之叶。
对于一个宏伟的计划而言，里贝尔等人做的事情，实在是简单而朴素。
可就像是一座高楼也要从地基开始一砖一砖往上堆一般，他们这样的基石是必不可少的。而他觉得计划有种“就这”的感觉，大概也是地位不够，坐井观天一般无法一展计划的全貌。
里贝尔想起了，莫比的那句话语。
有的时候，感受到的“矛盾”，才是最有用的情报。
而有关于世界树之叶和计划的矛盾之处。便是天谴教会六支脉的成员，无论地位多高也都要做这类似底层般的任务。还有便是，那些世界树之叶经历了以百年为单位的时光，也并没有被学院空岛上的人们收集这件事。
这或许，能从侧面上体现出，收集世界树之叶的难度？
还有说起莫比，里贝尔便想起了他们不久之前的交谈。
他们当时谈及的，是空想之神与自然之神，也便是两人头顶的神明。
一般来说，教会这种组织，神明真正存在，还有主教、副主教以及衍生组织的首领，以及各类的差不多是神职者职能的人存在的情况之下。
所属成员一直被洗脑般的宣扬神明的伟大，必须对神明虔诚才能获得赐福。还经历了有残酷严苛的“规矩”等等的事物进行的恐怖统治。
所以，是很难诞生出“二五仔”这种稀少的角色的。
而且，底层尚存反叛可能。但从中层开始，是必须受到相应的试炼、考验才能获得地位，所以身份越高越难出现叛徒。
但显然，里贝尔和莫比，都是异例。
里贝尔为莫比提供的情报，可能都算不上是情报。只是空想之神大概没醒，以往的幻之祝福或者是疑似幻之祝福的事物，都是坎普雷特家族对于幻兽的研究带来的成果。
而莫比提供的情报，却让里贝尔有些意外。
那便是根据在四角学会之中遗留下来的记录，可以大致的推测出，自然之神很可能便是被称为“大贤者”的，活跃在千年之前的人类的“英雄”。
传闻之中，正是大贤者向人类传授了炼金术。也正是这些炼金术，帮助人类驱逐了魔物，创造了辉煌。
还有便是，有些煞有其事的阴谋论、谣言等等的事物。
比如，说学院空岛其实是大贤者的墓地。
正是大贤者临死之前，聚集世间所有的炼金术能源，制造出了“永动机”。才让空岛至今也可以升空，并且作为代价让炼金术彻底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
不提这些谣言有多扯，真正令里贝尔在意的，是“大贤者”这个称呼。
确认了所谓的大贤者并不是什么可以世袭的事物，历史之中也一直只有一名大贤者之后，里贝尔想起了他在命运节点里的种种经历。
在那宛如炼狱般的一千二百年前，同样有位大贤者。
而正是那位大贤者张开结界，并且创造贤者石柱保护人类。才让人类能从魔物的威胁中苟延残喘。
那这两个大贤者...会不会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那些贤者石柱，其实是炼金术的产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贤者后来会变成自然之神，成为天谴教会的一尊神明。
但自然之神若是大贤者的话，她在长久的岁月之中不进行赐福，只是将知识一代代流传下去的事情，也能理解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神明，分发不了力量。而且就算教了最拿手的炼金术，在这个“炼金气”已经枯竭的世界，也丝毫没有意义。
同时，里贝尔也想见一见这位大贤者。
别人或许不可能，但是初代坎普雷特的命运节点如果不断持续，里贝尔应该能通过其见到真正的大贤者。
毕竟，无论是初代坎普雷特还是大贤者，最后都加入了天谴教会。
那么，双方总会在一个地方有所交集。
只是...
命运节点之中目前的进度，一方是出身于荒野边境，能被灰精一棒子打死的虚假救世主。另一方，则是支撑着人类整个种族的真正的英雄。
...
好吧。
里贝尔只能说，路漫漫其修远兮...
...
...
登录空岛之后，又过了一天多的时间。
里贝尔等一行人，来到了空岛之上，学院区外围的中心都市。
远远看去，整体的学院空岛，地面之上的部分有些像是金字塔的形状。
可以说，只是俯瞰整个空岛的形状，就能感受到这座岛是曾经人为的被“捏”出来的。
根据地形，空岛中心最高点，便是各式各样的学院林立的学院区域。
而环绕着中心，同样根据地形，一环、二环、三环之类的环绕着一圈又一圈各种大小不同的城镇、村庄等等的人们的居住地。
据说，空岛的地形总共有十层的阶梯，而最外围便是里贝尔前些天看到的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的荒凉城市。
只不过，从第四层开始，基本上就只要少数的人群在居住，少数的商人之类的人在往返。整个空岛，几万的常驻人口之中，有七成以上都聚集在包括学院区域在内的前三层里。
...
学院空岛中心部，沃肯城。
环绕着学院总共有七座居民超过千人，各有规模的城市。而这些城市，是由曾经的各大学院的学院长之名来命名的城市。
一路上，目睹着学院空岛之上，与之前居住的几个地方有着不小差距的风土人情，里贝尔再度感慨了一番空岛的巨大。
从边缘到中心，要一天半的时间！
旧王都到港口都市，才用了三天。
虽说，在空岛他们不能像之前那般横冲直撞，但他们一行行进的速度也是不慢的。
总之，此刻。
里贝尔，站在一座华丽的两层带庭院的大宅邸之前。
“这也是坎...呃，我的宅邸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贝尔总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从茫茫的建筑群中一眼就认出，哪座宅邸是他们坎普雷特家族的了。
风格、氛围、颜色、布局等等的事物，坎普雷特的宅邸总是有着一份别致的特色。
“是的，少爷。”
里贝尔身旁的塞巴斯回应着，拿出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虽然只是暂住，但又要委屈您住在这么俭朴的地方什么的...”
“...”
这老头是不是阴阳怪气的？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仿佛，无论走到哪里，里面总是会有记在他们家族名下的宅邸。
他有种即使再怎么去高估，坎普雷特家族的整体规模还是会超出他想象的感觉。
他甚至怀疑，哪天他登了月，都能在月球表面看到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屹立在那里。
嗯...说不定还着着火。
“我们需要在这座宅邸里住多久？”
“回少爷，是两到五天的时间。两天后，便是新学员开始报道的时间。而五天后学院区域便会再次关闭。”
“两天吗...”
里贝尔重复着，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前的宅邸。
希望你能撑住！
...
...
经过了一天时间的休整。
隔天晚餐之后，里贝尔聚集起众人，准备在前往学院之前，开一场会议。
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里贝尔看着很是自然的便一起进入到了会议室里的莫兰教授，感到了一阵无语。
回想着之前在沃肯城的城门口前，莫兰教授自然的被四角学会的马车丢出，自然的和艾莫教授等人道别，自然的登上坎普雷特家族的马车，自然的一直跟到现在...
她是什么时候，在坎普雷特家族里入籍了吗？
如果问莫兰教授能不能信任，那答案肯定是能。
可就算...
算了，不用在意细节。
就当是不小心迷路进来的小孩子吧。
...
不久之后，会议正式开始。
坐在首座上，里贝尔望着左右两派，全是女性的构成，嘴角不禁抽了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男女比例失调的这么严重的？
一直随行的男性，除了塞巴斯就只有爱丽丝的养父艾德了。哦，算上天马的话还有柏塔。
只是，艾德和塞巴斯，都没有参加这次的会议。并且，柏塔也不可能上桌。
所以...
啧。
在简短的一些开场白之后，里贝尔等人谈论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里贝尔前往学院之时的配置。
何为配置？
那便是，贵族需要保持的最低的排场。
一名管家，一名马夫，一名园丁，一名厨师以及一名女（男）仆。
直到塞巴斯再度提起，里贝尔才想起了这经典的贵族配置。
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总体而言是住校制的。但是，由于那座学院里，扔块石头大概都能砸到一名正统的贵族。所以学院的制度上是允许贵族学员，带上最低配置数量的随从的。
管家方面，里贝尔打算带上塞巴斯。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塞巴斯除了当管家或者园丁也干不了什么别的了...
嗯，玩笑就只到这里。
在里贝尔身旁的人中，能将一切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有着出色的能力与见闻，熟悉贵族的礼仪与规则，擅长调度并且有着一定社交能力的人。
就只有塞巴斯了。
再加上，里贝尔掌握了一些家族的权力之后。塞巴斯身上被烙印的誓约，也不会让他再变成一个纯粹的谜语人。
所以，作为管家塞巴斯肯定是合格，且能派上很大用场的。
接下来的选择的话。
马夫和园丁，里贝尔打算分别带上安托瓦奈特和破灭。
“哈啊？马夫？你知道我是谁吗？里贝尔！”
一听到自己要沦为马夫，安托瓦奈特瞬间就爆炸了。
“没错，就只有马夫，你爱当不当。你必须在我的身旁，不能远离我的理由，就算我不说你也清楚吧？”
里贝尔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继续说道，
“我可警告你，我去学院时可是要带上安妮的。而如果安妮向我反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你可以猜一下我到底会不会解雇你。”
“你...你——”
气结之余，嗓音拉的很高的安托瓦奈特，简直就像是下一刻就能开口唱歌。
稍许的时间之后，虽然性格恶劣却并不愚蠢的安托瓦奈特平复了心情，皱眉说道，
“不是我在炫耀。我敢说，哪怕是那传闻之中的贵族学院里，我的名声也不会小。所以，我一旦出现在学院里，定然会引起轰动。而我再以你马夫的身份，出现在学院里的话，你就做好被无数双眼睛注视到动弹不得的准备吧！”
安托瓦奈特冷哼一声说道。
真不是炫耀？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
但是，他也知道，他要是真将广负盛名的银之歌姬带在身边，还是以马夫的身份。那他就真的别想过平静的校园生活了...
虽然，校园生活只是次要。
“没办法，你乔装吧。”
稍微思考了片刻之后，里贝尔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管家、马夫与园丁
该怎么为安托瓦奈特乔装？
里贝尔微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虽说，依文娜很擅长为他人化妆，乔装的效果也极佳。
但是，化妆乔装需要很久的时间来完成。
并且，就如当初她与里贝尔相遇，顺手劫持了倒霉的伯爵时一般。依文娜的乔装是经不起观察与琢磨的。离得远了还好说，离得近了就会露出破绽。
而学院生活里，每日花费大量时间给安托瓦奈特伪装，名义上是随从的她，又不能和他人接触以防被别人看出破绽什么的...
倒也不是不可能做到，只是十分不方便也没有必要。
还有安托瓦奈特极长的银发与颇有辨识度的声音，也是问题。
凝思了片刻，里贝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物。
降临仪式之日后，最先占据旧王都王宫的，是坎普雷特家族。
而虽然王宫大部分的事物，都被夏洛尔的疯狂所摧毁殆尽。但在荒芜与废墟之中，坎普雷特家族的人还是幸运的“捡”到了一些完好的圣物。
其中，有一项名为“百面”，外形与勋章颇为相似。
这件圣物的作用和莱莎的力量相近，但是却远远不如莱莎的力量好用。
首先，“百面”不能改变使用者的体型。
其次，“百面”一次只能生效十二小时，然后需要同等的时间来休整，才能再次的发挥力量。
最后便是与圣物本身并无太大的关系，而是“百面”的完整使用方法，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但这些少数人...
于是乎，现在即使有人佩戴“百面”，也只能变出查理亲王的脸。
“姑且...试试吧。”
去招呼在会议室的门外守候的塞巴斯，将“百面”徽章取来之后，里贝尔将其交给了安托瓦奈特。
而安托瓦奈特虽然嘴上很是不配合，但最后也无可奈何的佩戴上了百面。
淡泊的光芒在安托瓦奈特的身上亮起，然后下一刻本来还有些交谈声音的会议室，变得无比寂静。
“...”
几乎所有人都在愣了一下之后，做出了不同的姿态。其中，包含着忍不住深皱起眉头的，比如依文娜。有干脆闭上了眼睛的，比如梅璐艾塔。还有不禁的在扶额的，比如里贝尔。
就连之前虽然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但总之很开心的爱丽丝和莫兰，也让笑容僵在了脸上。
着实是面前的情景，让众人有些不知该怎么去形容。
只见，身着着一袭浅色的连身长裙（带有蕾丝边的那种）的少女，展示着自身匀称、纤细、曼妙的身材。
然后，脖颈之上，却顶着一张目光深邃、饱经沧桑、不怒自威的国字中年男性的脸。
那高位中分的发际线，亮出锃亮的额头，那浓密坚韧的胡子，环绕在嘴边一周...
“你、你们怎么了？”
不祥之感大起的安托瓦奈特，连忙跑去房间的角落照了下镜子。
之前还在絮絮叨叨的她，顿时如同遭受到了雷击一般石化在了镜子前。
“该、该死！里—贝—尔——！”
好不容易从石化中回转过来的安托瓦奈特，气势汹汹的冲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摘下来，快把这该死的勋章给我摘！下！来！”
虽然，平时很少会表现出来。但身为公众人物的安托瓦奈特，平时显然是很注重且在意自己的仪容的。
而她之所以恼火到了这般还不能自己摘下“百面”，是因为这件圣物佩戴在她的身上之后，就如同纹章一般直接直接印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了实体。
“呃...”
里贝尔沉吟了一下，淡定的喝了口红茶，然后以平复完毕的心绪淡淡的说道，
“十二小时之后，‘百面’的力量耗尽，会自己解开。”
“哈啊？在那之前呢？”
安托瓦奈特逼近了一步。
说实话，虽然安托瓦奈特现在的样子很微妙，但是这样的状况还挺吓人的。
至少，震撼到了里贝尔的心灵。
他总觉得查理亲王的那张脸与浑厚的声音，结合着安托瓦奈特的衣服，直接就自带着一股可怕的气场。
“这个嘛，在那之前想要摘大概也是可以的。但是...说实话，这圣物我也不太会用。所以...”
“所以你就让我戴这种莫名其妙，可能包含危险的垃圾圣物？”
“啧，冷静，安托。我可以保证使用‘百面’不包含任何的风险。”
里贝尔认真的说道。
虽说他很嫌弃安托瓦奈特，也不会拿她当实验小白鼠。
“百面”的无害，是经过了坎普雷特家族以及四角学会等各方认证的。
“不过，你这个形象...确实应该再雕琢一下。”
...
不久之后，安托瓦奈特的新形象便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有变装高手依文娜在，安托瓦奈特的身材很快就有了解决方案。简单来说，就是将肚子夸张的凸了出来，让安托瓦奈特看起来像是一个过度肥胖的中年人。
这样的变装之后，安托瓦奈特前凸后翘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不说，她那比起成年男性矮了一些的身高，看起来也变得合适了许多。
接下来...
“这张脸也应该变一下。虽说查理亲王的名气应该不如银之歌姬，但是贵族聚集的学院里，应该还是有能认出来的人。”
嗯...旧王都的统治者，正统阿斯特王室的代表，竟然还没有一位歌姬出名什么的。
还真是总能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世间的魔幻...
在心中感慨着，里贝尔想了想，查理亲王的这张脸还能怎么改。
其实，更加关键的不是去上学的年轻贵族本身，而是他们的随从之类。
“总之，套个假发吧。这金色的发色，实在是太显眼了。”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无比灿烂的金发，是阿斯特王室正统血脉的象征。
所以，这简直像是在发光的金发本应该是很少见的。
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梅璐艾塔、梅丽安姐妹，以及爱丽丝...
不多时，安托瓦奈特又套上了一团棕色的假发。
由于查理亲王的发际线本身就很高，所以假发戴上去也很合适。
最后便是，同样是金色的胡须了。
“干脆戴个面罩怎么样？”
“哈啊？”
安托瓦奈特的抗议依旧无效，随后她又戴上了黑色的下半边脸面罩。
这有些像是贴脸型口罩的面罩，安托瓦奈特虽然一点都不满意，但是看得一旁的莫兰教授双眼直冒光。
最终，里贝尔的“马夫”，彻底完成。
除了方得过分的脸型，以及特别犀利的目光稍微有些惹人在意之外。安托瓦奈特，已然完全就是个不知道为什么带着面罩的，随处可见的矮胖中年大叔。
“所以，既然用了‘百面’之后，还要做这么多变装的工序。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在我的身上进行变装！”
“...”
这女人说得好有道理！
“这...我只能说，有原因，我解释不了。”
里贝尔一脸深沉的放下茶杯，然后最后补充道，
“别忘了时刻戴着马夫的手套。不然，你纤细到奇怪的手指，会露出破绽。对了，以后你这个形象时，我会叫你托安。”
“等等！别就这样决定，我们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的！”
还是不死心的托安，悲愤的喊道。但显然，里贝尔是不会采取“他”的意见的。
不如说，里贝尔都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以后会新发行的第六十五柱魔神卡，就叫托安。而托安的魔神卡到了七阶后变成人形时，就是这个矮胖的大叔模样。
他倒是要看看，那些抱怨魔神卡的人形怎么那么多女性的收藏家们，这次是不是会开心的在自家客厅滑跪！
...
...
马夫的人选确定之后，对于园丁的人选，倒是没有出什么波折。
被选为园丁的破灭，从始至终没有表态。但也正是因为她不表态，众人才更加能理解，这位依旧只将自己当成一柄剑的少女，里贝尔只能带在身边。
除开无可奈何这件事之外，破灭之剑本身也是里贝尔的重要倚仗之一。
本身，在阿斯卡特城时，破灭之剑轻易的抹消了一名魔人、一名魔女的事情，就让里贝尔感觉这柄剑的攻击力，好像高的有点异常。
而旧王都之后，里贝尔更加确认了这件事。
他现在最好奇的，就是到底有没有人能承受住破灭之剑的全力斩击...
当然，破灭之剑也不是完美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必须要砍中对方才算。砍不中的情况之下，由于重量的问题，其本身可能还不如一柄木剑。还有便是，一些像是幽灵般的存在，不通过特殊的方法，仅凭破灭之剑是无法砍中的。
还有便是，被破灭之剑砍中之后所产生了“破灭”现象，十分之纯粹，不会夹杂着类似于因果、绝对等等很是复杂的规则。
打个比方便是，假如有人被破灭之剑砍中之后，用自己的力量将被砍中的身体恢复到被砍中之前，那么破灭之剑的力量便会失效。
这种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情况，按照常理是并不会出现的。
但在神秘侧，就很难说了。
而说起神秘侧，已然对这些事物有很多了解的里贝尔，果然还是觉得破灭之剑强大到离谱的力量，应该是“规则”的一种。
并且，比起说是神明之力、魔女之力，破灭之剑大概是在诅咒的范畴里。
一方面，是其身上一直散发着只有里贝尔能看到的黑色丨气息。另一方面，则是原剧情里，伯爵归天后破灭之剑会被艾格伊德所使用。而艾格伊德，就像是个诅咒的结晶。
对于神明、魔女、诅咒这三类力量，里贝尔虽然已经理解了它们大概都是出于同一个根源，是很相近的事物。但却没有进一步的领会。
在他比较粗浅的理解之中，他觉得这三种力量，有些像“水”的三种形态。
就如，虽然都是水，但是气体、液体、和固体的水终究都是不同事物一般。
这三种力量，应该也终归有所不同。
只不过，怎么将三种力量相互进行转变的事情，里贝尔暂时还没有很好的头绪。
唯一稍微算得上线索的，就是穿越者特典以及纯净魔女之力了。
光明和月之力，是神明的祝福，而命运之力和漆黑之力，显然是魔女的力量。
但是，里贝尔皆可以使用纯净之力，通过这些力量为媒介，展开领域。
...
收起有些跑偏的思绪，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破灭。
“破灭，让你成为我的园丁，只是我为了让你能和我同行的办法。我并不会真的将你当做园丁，也不会要求你做相应的工作。所以，你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学院吗？”
面对里贝尔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与温柔的话语，一旁的安托...托安气得直跳脚。
而喊了管家，将那位跳来跳去的马夫架出去了之后，里贝尔耐心的等待着破灭的回应。
“诶...诶？我不需要做园丁的工作吗？哦...哦，是觉得我无法做好吧...总，总之我很荣幸！诶嘿～”
虽然与里贝尔的态度有所温差，但稍微歪着头，露出略显勉强的笑容的破灭，还是那般完全不会拒绝里贝尔的姿态。
而看着两人的交谈，感受着互相交织的目光带来的奇妙的氛围，会议室中有复数的人都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根本没有感受到这些的里贝尔，内心之中则是截然不同的思绪。
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让破灭有了一个人身，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秉持着“自己是剑”这种想法的破灭，即使是被教导、灌输也始终无法具备“人世间”中的常识，也无法融入到以普通人为基准的生活之中。
而且，里贝尔也不确定，曾经的破灭之剑分离成了“剑”与“人”之后，剑本身的力量是不是会有所削减。
但是，即便再怎么迷惘，每当看到破灭是在自己的面前，而非那无尽孤寂的空间之中，里贝尔就可以确认一件事情。
那便是，他并不后悔。
...
...
确定了“管家”，“马夫”与“园丁”之后，下一个便是“厨师”的人选。
唉...
“学院吗？真不想和一群不成熟的小贵族们混迹在一起呢。”
略带懒散的声音响起。
而看着仿佛是忽然出现在了面前，一边轻吹着涂好的指甲一边仿佛已经确定了自己便是“厨师”的斯佩西，里贝尔的嘴角不禁的抽搐了几下。

第三百二十四章，厨师与女仆
一想起这一天还被端上来过的兔食哦不斯佩西做的菜，里贝尔就感觉一阵脑袋疼。
更让他脑袋疼的，是斯佩西展现出的“真拿你没办法，离了我连像样的饭都吃不上”的态度。
里贝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斯佩西总是那么的自信。
“虽然我也很希望你可以同行，但是你忘记了，你是王国的通缉犯了吗？”
里贝尔思索一番之后说道。
而斯佩西则是愣了一下，显然是之前真忘了。
实际上，斯佩西一直以来都过着不怎么自由的生活。无论是在格林沃特城，还是旧王都，她都过着几乎足不出户的日子。
虽说，也有斯佩西本身就不喜欢外出的缘故。但是，在有真王教会的旧王都都是这么一副光景，足以可见斯佩西的身份，是真的不能太过高调的。
而明面上，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位于逐渐中立化的学院空岛以及学院区域之中。不过，即使这所谓的“中立”水分不大，学院空岛也不可能让这座学院变成一处收纳各国通缉要犯的场所。
“你也好意思说？不如说，这里就没几个没在被通缉的吧？”
稍微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的斯佩西，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份的尴尬，但还是嘴上不服软的说道。
“...”
本来想说“哪有”的里贝尔，仔细一想，差点脱口而出“还真是”三个字。
除了一整屋子恶名昭著的天谴教会的二五仔之外，差不多就剩同样被广泛的通缉着的怪盗团成员了。也就是这些身份都没有落实，通缉也不会准确到个人。不然，除了爱丽丝之外，大家都无法出门了也说不定。
...
所以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大家不应该都是女主角、正方女配角这类的角色吗？
为什么聚集起来，就变成了邪丨恶组织在开干部大会一样？
按下内心之中很是想吐槽的欲望，里贝尔又劝起了斯佩西，
“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就算通缉犯的身份不暴露，要是被人认出你便是菲尔纳家族的公爵，是亡国的公主的话。那些指指点点，可一点都不会有趣。”
看着斯佩西将话语听了进去，里贝尔趁热打铁道，
“而且，这边的宅邸也需要有人留守，成为据点。留下的大家需要你，需要你的手艺。你说是吧...”
里贝尔环顾了一下四周，从要留守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名特别好说话的，
“梅璐艾塔。”
“哎...哎？是！正是如此，斯佩西小姐。总、总之我每天最期待的，便是用餐时看到斯佩西小姐料理在餐桌之上！”
或许是话语中途，想起了斯佩西的那些黑暗料理，梅璐艾塔的表情带着罕见的复杂，求助般的望向了同样是留守组的姐姐梅丽安。
而梅丽安则是垂着头，似乎注意力并没有在会议的内容之中。
这对姐妹需要留守，只能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以梅璐艾塔现在的学力根本不可能考上任何学院倒是最容易解决的小事。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大量聚集到了学院空岛之中的天谴教会成员。
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其实也不想带着这对姐妹，来雷区左右横跳。
不过，他还是尊重了两姐妹的选择。
而且，一众人以颇为复杂的形式共同成为了“魔女”，共同使用着纯净之力的现在。相距太远，也确实有诸多的麻烦，甚至更加危险。
还有便是，学院之外也真的需要一个据点，用来联络各方等等。
世界树之叶并不是全部集中在学院区域，天谴教会也并非都在同样的地方行动。
所以，他们一行人分散成几个队伍的行动，也有着相应的便利之处。
“真没办法...”
短暂的思绪之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理所应当的占据了“厨师”位置的斯佩西轻叹了口气，勉强的进行了妥协。
而里贝尔也将目光从斯佩西的身旁移开，望向了怪盗团三姐妹的方向，
“跟我一起去学院的‘厨师’，就由你来负责可以吗？莱莎。”
“...诶？”
不知道意识先前在哪里神游的莱莎，反应慢了一拍之后，才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
...
“那、那个，我...我不是说不愿意。而是，我...我真的可以吗？”
会议桌旁，莱莎战战兢兢的问道。
“这次在学院里的事情，对里贝尔还有大家，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我...我怕又将事情全部搞砸掉...”
一边挠着脸颊，莱莎用发虚的声音说道。
“这...我这次一定和你说清楚每件事情。”
看着莱莎的样子，里贝尔的内心也产生了一股不安。
不过没有办法，因为莱莎是最好的选择。
他这次前往学院，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去安安稳稳的学习些什么。
而且，由于他想要叛逃的立场。所以，实际上无论是天谴教会还是坎普雷特家族，对他而言都是“敌人”或者“对手”。
再加上，不仅是组织各个支脉之间的“竞争”。
除了组织外的其他势力，大概也会或是为了阻碍，或是为了渔利而大量的介入到“复苏”计划。导致，局势会更加混乱不堪。
而他又很不幸，是那位人尽皆知、大名鼎鼎的“坎普雷特伯爵”。
哪怕暗面的身份没有暴露，他被盯视、被观察、被关注都是难免的事情。更不要说，对于真正的庞然大物比如冒险家公会、万物教会等等的组织而言，他暗面的身份大概率不会是秘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想要脱身，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唯一的方法，便是找个替身、影武者。
那么，莱莎那除了极罕见的少数手段之外，便无法勘破的变身能力，对里贝尔而言便是必不可少的。
“你...算了，没什么。加油！”
里贝尔心绪中的千言万语，最后都汇聚成了那句“加油”。
他实在是不知道能对莱莎说些什么。
他虽然有些想警告莱莎不要擅作主张、轻举妄动之类的。但这种警告，或许会抹杀掉莱莎的“能力”。她之所以能作为怪盗一直逍遥，除了那近乎完美的变身能力之外，擅长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甚至极为细节的部分，然后能模仿的惟妙惟肖的学习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给莱莎太多的压力和限制，让本就很聪慧的她雪上加了霜，可能才是真的将一切都搞砸掉。
而且，毕竟已经有了一次教训。
他相信...呃，希望就算是莱莎，也会有所成长。
“唔姆...嗯！我会加油的！”
虽说心中还是有所不安，但是莱莎看了眼在一旁淡定的喝茶的依文娜，知道还会有可靠的妹妹在她身旁，于是便也稍微放下了心。
...
...
在厨师的人选定下之后，会议又持续了一阵。
与里贝尔同行的“随从”的行列，只剩下了最后的“女仆”。
只是，发觉里贝尔像是有意一直不提及，只是在谈论其他事情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依文娜，端茶杯的手都不是很稳了。
不可能！
不会是其他人的！
依文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毕竟，原本还有些竞争力的对手，要么已经有了其他的职务，要么就被拒绝或者一开始就排除在外。
梅璐艾塔姐妹要留在沃肯城。斯佩西被拒绝，安托瓦奈特、莱莎、破灭都是其他的身份。
还剩下的，就只有莉莉、爱丽丝还有莫兰教授了。
莫兰这位外援首先可以排除，对方也不可能当一名女仆。
爱丽丝...里贝尔不会有那般的恶趣味。
那么莉莉？
依文娜不禁的深深望了自己的四妹一眼。
平心而论的话，这位曾经以“完美少女”为名被制造出来的莉莉人偶的人形具现少女，外观方面真的是无可挑剔。
以往，依文娜认为她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是曾经的金之歌姬谢丝塔。
但是，在莉莉“诞生”之后，这个位置就被莉莉所代替。
莉莉的身上，仿佛有着少女可以具备的所有的美好，其魅力也高到彷如幻想中的存在。
可正因为如此，依文娜才会认为，里贝尔不会带上莉莉去学院。
毕竟，莉莉的美丽越是容易得到认可，就越是会引发波澜。
而里贝尔如果能容忍身边出现一个骚动源，就不会让安托瓦奈特变成马夫托安。
所以，里贝尔的女仆只能是像她这样面容凶狠，身材瘦弱扁平，不会只因外貌而引发争端的...
“唔...”
不小心被自己的思绪所重创的依文娜，不禁弯曲着身体发出了一声低鸣。好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
“爱丽丝的话，尽量去找一座与光明丨教会有紧密联系的中等学院吧。”
场间，会议还在继续着。
哪怕是对于爱丽丝这样的小孩子的安排，现在的里贝尔也会认真的拿出来讨论，并且争取对方的同意。
“嗯？为什么我必须去学院不可？”
爱丽丝显然满是不愿。
“这个嘛，正是因为你能提出这样的提问？”
里贝尔如此的说着，还是放弃了征求爱丽丝的意见。
否则，他就得去陪对方满世界找巨龙砍了。
唉...
至于里贝尔希望爱丽丝去光明丨教会有关的学院，是经过了各种形式的“接触”，他觉得虽然光明丨教会出了格蕾丝修女这样的异端，但是光明之神应该还是靠得住的...吧？
总之，光明之神至少不会因为别人使用了她的力量，便进行降临什么的。
与之相比，在别的神明的“地盘”里，释放强度有些超常的光明之力，结果更加的不可预测。
在爱丽丝前往学院之后，里贝尔准备将五阶到六阶光明祝福的力量，还给爱丽丝。
这样，再加上坎普雷特家族之人的保护，爱丽丝大小姐的安危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不如说，除了和坎普雷特家族有些关联之外，连姓氏都不是坎普雷特，也没和乱七八糟的组织扯上关系的爱丽丝，上个学都有那么大的风险的话，这个世界真的就没法呆了。
只是，安危不用担心归不用担心，里贝尔还是希望有熟人可以保护或者适当的管束一下爱丽丝。否则，到时候需要担心安危的，就是爱丽丝的同学和老师了。
而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正好将目光投来的莫兰与里贝尔对视一眼，然后发出了哼唧的声音，
“哼哼——为迷途的幼小勇者传道受业...”
“你好好说话我就给你做个面罩。”
“爱丽丝要去的学院定下来之后，我去那里当老师！”
莫兰教授秒答。
“行吧，这样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里贝尔说着说着就觉得哪里不对，眉头皱起之余总感觉内心的不安成倍的在增加...
总之，爱丽丝的安全更加有保障了。之余那座学院其他人的安全...就再议吧！
...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解决了几个议题之后。
就在里贝尔轻舒了口气，打算宣布今天的会议解散的时候。
终于，再也坐不住的依文娜，站起身提出了一直纠结在内心的疑惑。
“里贝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随从配置之中，还缺少了一名女仆？”
面对依文娜很是直接的提问，里贝尔似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呃，这个...魔女议会为我安排了收集世界树之叶的搭档，而她将作为我的‘女仆’，和我一同前往学院。”
不算后续，魔女议会将当天参加会议的六席分成了三组，分别去执行任务。
第五席“女王”与第十一席“黑色幽灵”。
第七席“星河”与第十九席“南瓜爵士”。
而里贝尔，自然是...
“你的搭档，是海拉吗？”
提问的，是在整个会议中一直低头保持缄默，很少出声的梅丽安。
显然，她很在意魔女议会的第十三席，“偏见”海拉。
“嗯，就是她。”
“海拉...她很危险...”
由于平日里，梅丽安还是像以往一般，模仿着里贝尔摆着一张冰冷的脸。所以，里贝尔很难从梅丽安表情的变化，感受到曾经和梅丽安同为被“夫人”发掘，成为“坎普雷特伯爵”的女仆的海拉，究竟危险到了什么程度。
只不过，从当天海拉的一些举动，以及海拉这非常特别的代号“偏见”，里贝尔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异常。
“我知道。”
里贝尔点了点头。
关于海拉的事情，他打算之后再和梅丽安还有湖光好好的聊一聊。
而也就在这时，里贝尔忽然意识到提出这个议题的依文娜，似乎很久没有出声了。
于是，里贝尔扭头望去。
...
怎么说呢？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总之就是依文娜虽然完好的站在会议桌旁，但就是莫名的给人一种感觉，像是“她裂开了”又或者“她碎掉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即将开始的学院生活
前往学院之日的清晨。
正做着出发准备的里贝尔，此时正在镜子之前检视自己的形象。
其他的地方倒也还好说，毕竟里贝尔的这副皮囊，是“坎普雷特伯爵”遗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正面遗产。
只是，脖颈上那深深的印痕，依旧健在。
虽说多少有种事到如今之感，但里贝尔还是很想问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就算问了也是不会有答案的。
不如说，除非是在自己张开的领域之中，否则就连魔女之力都没办法解决的状况，多少已经有些骇人。而就连里贝尔现在认识的几位见多识广的人，也对印痕的事情毫无头绪。
“唉...”
凝视了片刻，里贝尔轻叹了口气，还是将绷带缠了上去。
比起其他的掩盖方式，比如贴颈高领衬衣，特殊的领结等等，还是绷带看起来最正常。并且，里贝尔多少也已经习惯了。
要知道，进入学院之后，里贝尔的伯爵身份便不会再有那种“唯我独尊”般的高度。
所以，与其弄些奇怪的装束，完全被其他学员们当成怪人，连问都不敢问。可以被人担心的询问“怎么了？”且能轻松的回答“稍微受了伤”的绷带，意外是最优选也说不定。
当然，戴的时间长了，可能会在另外的方面被人误解，被当成某位教授的同类...
就在里贝尔检视间，房门突然被敲响。
在里贝尔的应声之后，推门而入的人，是依文娜。
互相道了一下早安之后，里贝尔发现依文娜的神情，这一天也是绝赞的凶恶。
像是在东拉西扯一般，谈论了一些无关的事情之后，轻舒了口气的依文娜转入了正题。
“里贝尔，我准备参加赫林奇高等学院的入学测试。”
“赫林奇高等学院？”
面对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里贝尔从桌旁拿起空岛学院区域的学院列表，在比较接近后方的位置，看到了赫林奇高等学院。
这个学院列表又或者说名录，是学院空岛发行的。
虽说，有所谓的“排名不分先后”，但大多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其实就是学院的排名。
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高高列在榜首，而越是靠下的学院越平民化。
“你...”
未等里贝尔说些什么，依文娜就已经解释了起来，
“这与我们怪盗团的行动有关。布莉姬特姐姐，已然在冒险家学院入学，莱莎姐姐则是在梅布莱恩学院。至于沃肯城的据点，莉莉留在那里也足够了。所以，我与大家分开，加入到赫林奇可以获得更多的讯息。”
“而且，赫林奇学院是著名的医学院，有着最先进的医疗相关知识。”
“我之前在格林沃特城的医学院时的学姐，今年大概也会参加赫林奇学院的入学试验。”
“还有...”
耐心的听着依文娜一大长串，仿佛斟酌了很久才列举出来，且全文背诵出来一般的解释，里贝尔不易察觉的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是个好别扭的家伙...
虽然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相似的话语，但这些话语整个听在里贝尔的耳中，完全就是“我才不是为了你才进入学院”。
而依文娜现在的状况，与其说是不坦率或者产生了什么对抗之类的意识。里贝尔倒是觉得，更像是出于一种近似于恐惧的情感。
依文娜不断的将理由叠加在她的行动之上，像是无比的在担心着，就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遭到拒绝。
“哦？是这样吗？那还真是件好事。”
里贝尔拿过学院的地图，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虽说，在很多事情上，里贝尔是一众人绝对的“核心”，但是，里贝尔从来没有将自己摆在首领之类的位置上，也没有将身旁的人当成下属、仆从的存在，甚至包括塞巴斯。
特别是在旧王都的事件之后，里贝尔更加明确了这件事情。
所以，面对依文娜像是在征求般的话语，他也不会说“可以”、“我同意了”等等的话语。
“从地图上来看，爱丽丝要去的光明圣学院、我要去的梅布莱恩学院、你要去的赫林奇学院正好都在不同的方位，将布莉姬特要去的冒险家学院算上，也同样是这样。那么，收集情报之类的事情，还需要拜托你们了。”
虽然有些想吐槽冒险家学院是什么鬼，冒险家这种自由职业一样的存在，在学院里又能学到什么。但是里贝尔这哪是按下了这份冲动。
“嗯！”
依文娜点着头，像是松了口气，眉间舒展了许多。
“不过，一定要小心，依文娜。即使发现与世界树之叶，或者天谴教会相关的事情，也一定不要太过执着或者牵涉过深。”
回过神来，里贝尔已经不禁的开始叮嘱了起来。
实在是依文娜这名少女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氛围。
这种危险，硬是要形容的话，就是像在悬崖旁金鸡独立的那种感觉。
因为，回顾一直以来的依文娜，就能发现这名少女总是在为了他人的行动着。
至今也是如此。
而也正是出于这个理由，她在行动的时候往往就会将自己的安危等事物放在次要。甚至忘记、忽略自身，变得无比盲目。
所以，不多唠叨一番，里贝尔仿佛能遇见到，依文娜为了他一头扎进与世界树之叶相关的事情中，回过头来发现自身已经步入到了绝境的状况。
就如现在，即使面对里贝尔的叮嘱，依文娜也依旧像是不以为意一般。
于是，斟酌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再度开口，
“其实，这次来学院空岛，是我第一次‘主动’行动起来也说不定。”
在有些沉默的氛围之中，里贝尔的话语缓缓持续，
“以往，包括你可能不太清楚的宅邸的事情也好，格林沃特城的事情也好，还是旧王都的事情也好。对我而言，差不多就是天忽然就塌到了我身上的感觉。所以，我只能承受、去抗争。”
“不过，这样的被动也并非完全都是坏处。毕竟，大祸临头了，竭尽全力去反抗，肯定是不会错的。就算弄错了反抗的手段...但至少不会因为我的盲目与判断失误，而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直接走到底，没入深渊。”
“但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选择权力，自己开始主动行动起来之后...我的感觉，反而有点迷茫。因为事情实在太多，让我在各处都毫无头绪。”
“我的目的看似很明确。那就是想办法在‘复苏’计划之中获利，或是搅黄计划，或是窃取计划的成果，又或者干脆抓住机会直接想办法彻底铲除‘组织’。因为，我的终极目标就是与组织和家族彻底的切割，远离这些我所厌恶的事物。”
“如果说，小一些的目标，便是揪出一直在组织里编织阴谋，试图杀死我的存在。”
“可是，如果要是问我这些目标，准确的落在行动之上，该做些什么...我就会又开始混乱和迷茫。”
“所以，我这次的主动行动，是很靠不住的。而且，没有什么拯救民众，拯救国家之类的正义，仅仅是是出于我个人的目的在行动着。”
“但就是这样不可靠，且只想着自己事情的我...依文娜你，还有其他的大家，居然还是愿意帮助我，愿意和我同行。哪怕，我的目的与你们的人生其实并不会重叠。”
“所以，我真的很高兴，也觉得心中充满了底气...”
默默的听着里贝尔发自内心的感激，依文娜轻声说道，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在帮助我们，里贝尔。”
“嗯...不是这样算的。”
里贝尔摇了摇头，
“世间从来就没有帮助他人一定便会获得回报的规则。不如说，有了这样的规则的话，这件事就会更近似于交易。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得到帮助都不是理所应当...呃，话题有些跑偏了。”
里贝尔顿了顿，然后郑重的望着依文娜，
“总而言之，依文娜。在陪我一起来到这座会封闭两年的空岛的那一刻起，你采取的所有行动就已经是对我的帮助。所以，我最不希望的事情，便是看到你遭遇危险。”
“我希望，你可以将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变得更自私一些。”
“特别是，如果你真的认为在你的心目中，我的事情重要到你可以让自己做出一些牺牲的话。”
“因为，你即使做出牺牲也要帮助的我的心里，没有比你更加重要的事情...”
...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想叮嘱依文娜小心并且要更加珍视自己的话语，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当里贝尔察觉到自己的言语不太对劲时，他已经看到依文娜面色微微发红的点头的样子。
“我会小心的。”
面对里贝尔的话语，即使满满是说教的成分，依文娜也从来没觉得讨厌。反而听着对方的啰嗦，会有种安心之感。
而纯粹的说教话语都是如此，就更不要提其他的种类了。
依文娜抬起头，目光与里贝尔相对。
同样，里贝尔也注视着面容之上，少见的没有阴霾的依文娜。
虽然，依文娜似乎有着莫名的自卑心理，总是觉得娇小的她各方各面都不尽人意。
但是，她的那些“臆想”从来便不是事实。
至少，里贝尔显现面对着如宝珠般晶莹的双瞳，看着面前宛如从梦幻中走出一般的少女的身姿，只是觉得自己呼吸、唾液分泌、心脏跳动等等的功能，都不是很听使唤。
不动声色的，里贝尔轻轻咽了下口水，嘴唇翕动几下之后再次出声，
“我...我其实是莱莎。”
“...！？！？”
顿时间，里贝尔仿佛看到了依文娜的大脑，是怎么在颤抖的。
看着，羞耻难当、恼羞成怒、羞愤交加等等的神情一同挤上依文娜的面庞，让她的神情从前一刻的菩萨变成了下一刻的厉鬼...
里贝尔连忙再度开口，
“只、只是开个玩笑，莱莎正在最后的调试义肢。不过，看到就连你也无法分辨我和伪装成我的莱莎的区别，我就放心...”
“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虽然，之前迅速发红的面色已然开始了冷却。
但是，彻底被激起的依文娜的怒火，却不会轻易的消退。
...
砰！
等到依文娜摔门离去，宽敞的房间之中便又剩下了里贝尔自己。
回忆着依文娜的背影，稍微垂下了头的里贝尔，扭头看向一旁的衣装镜。
“是啊...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呢...”
看着镜子之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里贝尔叹着气，苦涩的自语着，无奈的摇起了头。
...
...
晌午时分。
坎普雷特家族的两辆一大一小的马车周围，围起了要目送里贝尔等人离开的人群。
“把湖光交给你们，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要留守的梅璐艾塔、梅丽安姐妹，里贝尔有些担心的问道。
毕竟，梅丽安曾经差点被湖光杀死，而梅璐艾塔和湖光之间，硬说有恩怨也确实有。
而之所以要留下湖光，是因为学院局势不明的情况之下，湖光小鸟笼要是暴露给了天谴教会，那麻烦可就大了。
“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这一天也微微的低着头，不去与里贝尔直视的梅丽安，用刻板的语气与声音说道。
“我倒也不是担心她...算了。”
里贝尔没有再多言。
“咦？怎么没看到依文娜？”
在另一辆马车之上的里贝尔的厨师，已然变身成了一名短发女性的莱莎不解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而且又不是出什么远门，每个月的月末还能回来，一定要搞这么大的阵势送行才是莫名其妙。”
姑且坐在驾车位上的马夫托安，语气不善的说道。
“嚯嚯，托安先生，每月的短假期能离开的只有少爷和身为管家的我，你们是要依旧留在学院之中的。”
与其他几人同在马车里的塞巴斯指正道。
“哈啊？意思是我一直要当这么个肥...”“既然依文娜不在...莉莉！出发前再让我抱一抱——”
...
看着顿时间便变得喧闹起来的另一架马车，以及从头到尾饶有兴趣的在一人围观一群的园丁破灭，里贝尔一时间又想唉声叹气了。
怎么说呢？
虽然这些人是他亲手挑的，但是将各个职业的专业能力化为数值，她们的平均属性是不是只有二十左右？
...
算了，再想下去这学也上不成了。
总之，就期待一下，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妙人
在历史悠久的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之前，里贝尔一行人看到了一名以巨大的白色大铁门为背景，也丝毫不会显得娇小，反而还有些相称的年轻女性。
远看过去，拥有着自然的微微卷起的桃色长发，身着着黑白相间的女仆装的女性，美丽到如同画中风景。
但一旦有个参照物之类的存在...
这名女性，看着就有些可怕了。
一头白发，身高只比里贝尔低一些的管家塞巴斯，站在这名女仆的身旁，一时间竟然都有些像小孩。
白之魔女议会第十三席，“偏见”海拉。
这位只是站着就颇有种气势的大号女仆，出身自影坎普雷特家族。是从小到大，继梅丽安与塞巴斯之后，与“坎普雷特伯爵”相处的时间第三长的人。
“抱歉，少爷，让您久候了。”
与塞巴斯简短的交谈了一番之后，海拉来到了里贝尔的车旁。
即使，里贝尔等人的马车刚刚行驶到这里，根本不存在“久等”之类的事情，但海拉还是表现着分外的恭敬。
说起来，里贝尔专用的黑色马车，实际上是有着相当的高度的。
以往，里贝尔在车内与车外的人交谈时，都是目光越过窗，呈俯视的角度。
但面对海拉...
这视线最低都是平行，甚至里贝尔想要与海拉对视，还得仰着面庞。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贝尔觉得海拉好像比在会议的时候，又巨大的几分。
还有就是...这人为什么要离这么近？头都快镶在车窗上了...
“那些相关的手续，已经办完了吗？”
里贝尔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冰冷面容，向着海拉提问道。
“回少爷，已经全部就绪了。”
海拉说着，便开始在前方领路，根据里贝尔的要求先代他参观学院，然后再前往宿舍。
实际上，海拉真正与里贝尔一行人汇合，是在沃肯城的宅邸里，是更早前一些的时间。
而想要测试一下海拉对自己的女仆身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的里贝尔，便下达的命令，让她提前前往梅布莱恩学院，办理他的与入学相关的一系列的手续。
从结果而言，海拉的姿态摆得很低，很从顺。且如果办理手续方面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的话，就代表着她在里贝尔的历任女仆里，很有可能是最有用的一名...
但是，仅凭这些里贝尔自然不会放松警惕。
因为，他人对于海拉的风评，很异常。
无论是湖光还是梅丽安，对于海拉的评价，都是那种“虽然她看起来很正常，以往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举动，表现也很好。但她总之就是很危险，需要小心。”
至于塞巴斯的评价，也很奇怪。
他夸赞了海拉很多，说海拉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一直很懂礼节、也很努力。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里贝尔可以更换女仆的人选，远离海拉...
从塞巴斯这么一个谜语人的口中，明确的听到他对一个人的否定，是无比罕见的事情。毕竟，就连某位没事就和塞巴斯摔跤的大厨少女，塞巴斯也从来没有在背地里嚼过她的舌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偏见”？
对于近乎知晓海拉的所有人，对这名巨人般的女性的毫无理由的警惕与疏远，里贝尔想不察觉到其反常反而是件困难的事情。
而里贝尔自然不会认为，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
或许，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也是“偏见”？
...
想法突然开始套娃了起来的里贝尔，逐渐的有些搞不太懂了。
总之，海拉的事情还需要时间再去观察。
否则，只想凭借他人的评价与数面之缘，就断定一个人的全部，才是真真正正的“偏见”。
...
...
在海拉的引领之下，里贝尔大致的游览了一下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所有开放区域。
由于空岛两年才会降落一轮的特殊性，学院区域之中很多学院都是两年制的。
梅布莱恩学院也并不例外。
在总计七十三所学院之中，高高在上的名列榜首，仿佛“贵族学院”集大成体现的梅布莱恩学院，每两年只会招收三百名学员。
三百名学员之中，男女比例不定，会分成绅士院与淑女院。并且每个院都有完备的相应设施，平日里被禁止相互的交流。
不过，据说几乎每日都有各种名目的社交宴会、研讨会等等的事物，不会触犯学院的院规。
虽说，几乎所有院规都有漏洞可钻。但是不钻漏洞的话，院规本身据闻还是很严厉的。一旦有所触犯，处罚起来也颇为不讲颜面。
正是因为，整个学院里到处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王公贵族，所以规矩本身才必须越是严格。
等到转完一圈，里贝尔对于梅布莱恩学院暂时的印象，就是广阔。
至少，如果学院区域的七十三所学院都是梅布莱恩学院的规模，可能整个空岛都装不下那么多学院。
广阔的学院之中，有着许多如豪宅宫殿般的建筑。
其中，有教学用建筑之外，还有着一百座塔状的建筑。这些建筑，似乎是为各个“研讨会”所准备的地方。
总而言之，除了可能要坐马车去赶课之外，宏伟、美丽的学院风景，还是颇为让里贝尔心旷神怡的。
虽然，只是大概逛了逛，但里贝尔已经开始觉得如果没有那么多糟心事，真的在这样的学院里当一名学生，或许也会蛮有趣。
...
学院建筑的内部，里贝尔决定等开学之后再去逛。
于是，午后的时分，在海拉的带领下，里贝尔一行来到了绅士院的住宿区域。
可能是因为步伐幅度的缘故，海拉的走动时的看起来并不是很大，但是移动速度却是飞快，一点都不逊色匀速行驶的马车。
而住宿区域这边，里贝尔只是透过车窗大致的扫了一下，内心之中就发出了“嗯？”这样的疑惑。
然后，等海拉将里贝尔带到他的“宿舍”前时，之前内心的“嗯？”就变成了“真的假的？”
里贝尔的印象里，所谓的宿舍都是四人、八人睡上下铺的那种感觉。当然，好的单人间、双人间也是有的。可即便是“贵族”的学院，宿舍最多也就是个宽敞一些的大屋子...
但是，此时里贝尔面前的是一座别墅般的双层大宅邸。
这间宅邸虽然有些地方，是肉眼可见的古老。但整体，还是颇为豪华的。
“这座...宿舍？该不会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吧？”
里贝尔还是忍不住，向身旁的管家询问了起来。
“回少爷，不是。”
听到塞巴斯的回答，里贝尔稍微舒了口气。
可能，是这座宅邸的十来个房间里，有个房间是他的宿舍...
“学院毕竟是要以学业为主，所以不能太优待学员。所以，这座宅邸，少爷需要与另一名学员同住。”
“...也就是两人住一座宅邸？”
“少爷！请千万不要生气！虽然我知道，和陌生人同住一间宅邸令您很不舒服。但是，这便是学院的规定，无论任何人都没有受到优待！”
塞巴斯激动的劝着里贝尔。
“...”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他哪是在嫌弃要和别人住一间别墅？
不如说，那么大的宅邸，一人和两人住，又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里贝尔没有将他的“随从”们也算上，是因为他看到了宅邸庭院比较偏远的位置，有两排精致的小屋，分别在庭院的两端。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应该就是贵族带来的随从们要居住的地方。
因为，按照礼仪能一直在宅邸里走动的，就只有“管家”与“女仆”。而其他的随从想要入宅邸，是需要得到主人的召唤或者有足够的理由的。
“你...”
刚想出声让塞巴斯别恶心自己的里贝尔，忽然察觉到了塞巴斯的举动，其实有点反常。
别人有可能不知道，但塞巴斯绝对知道他并不在意和并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
毕竟，格林沃特城的时候，他们与爱丽丝一家住在一起时，起初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那这老头是在发什么疯？
还是说，他是故意这么做，将话语说给他人听。想要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经典的暴躁贵族的形象？
那他又是在说给谁听？
在场的，硬要说是外人，就只有海拉。
还有...
“我可是坎普雷特！”
陡然间，面色一沉的里贝尔，面容凶恶的低吼道。
接下来的时间，塞巴斯依旧在不断的劝着“任性”的少爷，而走下了马车的少爷则是不依不饶的发着火，然后抓准机会还踢了塞巴斯几脚。
啊！
虽然这个老滑头像个泥鳅一样，所以里贝尔也没踹实。但是，只是看着那几个脚印，以往总是被塞巴斯背刺的里贝尔，都觉得身心舒畅。
之所以，他突然也开始配合起塞巴斯演戏，让另一辆马车里的“随从”们一头雾水。
是因为，里贝尔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并不是第一个到达这个宅邸的，宅邸里还有人，也便是他的“室友”。
但是，里贝尔之前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
虽说，和他没怎么观察，漫不经心的在想着其他事情也有关。但更多的是因为，先他一步已经住进宿舍的他的“好同学”一行，抹除了马蹄、脚印、车轮印等痕迹，并且将自己的行迹隐藏了起来。
那...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他的这位未曾谋面的同学，想测试一下自己未来室友一行的实力什么的吧？
那是准备藏起来，袭击他们一行？
这概率也很低。
因为，袭击他们图什么？
不说这座学院本身，普通意义上的宵小就根本闯不进来。而就算闯进来袭击了他们之后，他们又打算怎么离开？
这座岛再有几天都要飞起来了。
也就是说袭击他们之后，对方就不跑了？挟持着或者控制他们，达成什么目的？
难度好像也有点高。
而且，塞巴斯这波演技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想让里贝尔配合，顺势发怒转身离开，似乎也挺牵强。毕竟，塞巴斯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少爷经常砍魔女，感觉不对出声提醒一下就足够了。
再不济，就是海拉这般，
“少爷，需要我将他们全部...”
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感慨着真亏海拉能发出蚊蝇般的小声，里贝尔一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总之，继续演演看吧。
...
宿舍宅邸的门口，里贝尔和塞巴斯又是争吵了一阵。
然后，宿舍宅邸的大门被徐徐的推开，从中走出了一名身着着管家服，面容颇为硬朗，眉间还有条刀疤的中年男性。
啪！
一声大气的掌声响起，中断了里贝尔和塞巴斯两人的“争吵”，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刀疤中年的身上。
就在入戏的里贝尔，以不善的目光，冷冷的瞪过去的同时，刀疤中年忽然一个九十度幅度的鞠躬。
“非常抱歉！坎普雷特伯爵阁下！”
“虽然，我们只是先到一步，但是却没有作为任何作为宅邸之主的觉悟！没能在您到来之前及时迎接！当真是失礼之极！”
嗓门格外洪亮的刀疤中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大声的吼着。
而明明是道歉的话语，但是这番话让里贝尔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没有花费时间去仔细品味，又或者说都不用细细咀嚼，这话语的味道就已经不对，是不是就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情？
“住嘴，库哈格。”
伴随着一声颇有色厉内荏之感的呵斥着，从宿舍宅邸之中接着又走出了一名蓝发的青年。
青年身着着一身特别厚重的服饰，披着带白色毛边的红色披风，头顶斜戴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冠冕。
“还望坎普雷特阁下，可以宽恕我这位管家的失礼。他才刚刚成为管家没多久，是名新人。”
脸色极为苍白的青年，微微欠身，然后用着如暗红宝珠般的双瞳凝望着里贝尔，
“还有便是，有失远迎。我的名字，是希恩...完整的，就不多赘述了，想来坎普雷特阁下也没有兴趣。”
希恩的带着微笑，用手指指向自己头上的冠冕，
“如你所见，即将成为你‘室友’的人，是神圣格兰特尔王国的，第三王子。”
...
在希恩王子进行了自以为平易近人的自我介绍时，里贝尔的目光却在看自己的老管家塞巴斯。
希恩出现的瞬间，看着他身上淡泊的命运之光，里贝尔大致便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这，应该是天谴教会某个支脉的成员。是前来收集世界树之叶的“复苏”计划的诸多执行者之一。
而他的管家塞巴斯。
嗯，真的是个妙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经典场所
神圣格兰特尔王国。
这是与新梅王国同在这片大陆之上的诸多国家之一，与新梅王国之间也有着颇为奇妙的缘分。
两个国家邻接，但是邻接部分是一处巨大的裂谷，所以数百年来一直都维持着和平。只不过，在其他方面，两个国家一直处于类似于竞争的状态。
无论是比国家的历史、国家的规模、国民的成就等等诸多方面，神圣格兰特尔王国总是会比新梅王国稍逊一筹。
但有一点，格兰特尔王国算是毋庸置疑的胜出。
那便是他们古老的诺德王室，从来没有被推翻过。
而就是这么历史悠久的诺德王室之中，当今的第三王子希恩·中间一长串·诺德成为了里贝尔的室友。
与希恩王子简短的交谈，作为首次见面的寒暄，又交换了几场互相举办欢迎宴会之类的约定之后。里贝尔便吩咐海拉去安置其他人，而塞巴斯则是跟着他一同来到了宅邸二层最东侧的房间。
确认了一下房间之中，没有被做什么手脚之后，在书桌后落座的里贝尔，从塞巴斯那里要来了一份希恩王子的资料。
这一年入学的三百名学员之中，除了个别少数学员之外，坎普雷特家族已经探明了近乎所有人的身份，并且包括他们可能带入学院里的随从。
“货真价实的第三王子希恩...吗？”
看着资料之上，与之前见到的希恩完全相符的照片，里贝尔感慨般的自语着。
虽然，之前在魔女议会开会时，遇到过货真价实的“女王”。但是，和一名真正的王子当室友，且一国王子还是天谴教会成员的事情，还是令里贝尔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希恩，会是哪个支脉的？”
里贝尔对着塞巴斯提问道。
“回少爷，目前我只能进行推测。而我推测，希恩殿下应该是‘进贡者商会’的成员。”
“果然是‘进贡者商会’的人吗？”
里贝尔重复着，回想起了家族提供的，“进贡者商会”的种种情报。
天谴教会之中，隶属于荒芜之神一脉，腐朽大主教麾下的“进贡者商会”。一直以来，都是组织之中最强盛的一个支脉。
并且，从几十年前起，天谴教会之中就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在说，“进贡者商会”已然完全操控了诺德王室，甚至神圣格兰特尔王国。
而如果希恩王子，真的是进贡者商会的成员，是不是说明这些“谣言”里掺杂了不少事实？
还有就是，天谴教会的规模与格局，真的是一口气就大了起来。
只是，能操控一个国家的进贡者商会，才被要求三枚世界树之叶。那被新梅王国大范围通缉，表侧世界里简直和过街老鼠一样的白之魔女议会，到底是何德何能和进贡者商会对标？
果然是曾经“夫人”的暴行，让天谴教会对白之魔女议会的实力有所错判之类的？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那个希恩王子有问题的？”
对于进贡者商会的思绪之余，里贝尔有些好奇的对着塞巴斯问道。
“回少爷，大致是，看到那些隐藏的不彻底的痕迹的时候。”
塞巴斯出声解释道，
“之所以，少爷的宿舍早已确定，且我们掌握着学员的名单，但是一直未介绍过少爷的室友，是因为这个位置本应是空缺的...”
塞巴斯接着说道。
提前在梅布莱恩学院预订宿舍的位置，必须有着“坎普雷特伯爵”这等较高的身份，也必须和里贝尔一样提前很久就预订要入学。
这种提前预订宿舍宅邸的事情，在学院中并不奇怪。并且，哪怕所有宿舍宅邸都是两人共用，但只要那些宅邸有人提前预订，后来者是不会主动去补充某间宅邸的空缺的。
即使不出于贵族礼仪，这种行径也很好理解。
毕竟，在对方已经“占”了地盘的情况下，未提前沟通还硬是要挤过去就像是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献殷勤。即有可能冒犯对方，也是自降身份般的举动。
而那些没能预订宿舍宅邸的学员们，自然不会以后就露宿街头，宿舍宅邸终究是要变成二人一间的。
只不过，是以学院来进行强制分配的方式。
既然是学院的要求，无论是先预订的一方，还是后搬入的一方，都会以“真没有办法”的形式来接受。
所谓的贵族，又或者说大贵族，就是这般的麻烦。
虽说，这些规则并不会摆到明面上，但就如大部分的贵族礼仪其实本身就是一种贵族间的默契一般，大家都是会选择遵守的。
所以，坎普雷特家族早已预订的宿舍宅邸有人捷足先登，再结合那遮掩得不上不下的行动痕迹，塞巴斯就判断出了许多事情。
首先，宅邸里的先客是瞄准了坎普雷特家族而来的。所以，无论对方抱有什么目的，总归不会存在“巧合”。
其次，对方的身份应该很高，高到了一定程度上可以破坏贵族之间的许多小潜规则的地步。所以，不能与对方发生明面上的冲突与争端。
最后，便是那名先客本人，或者是对方带来的随从，很不适应表侧世界的生活。所以，即使没有必要，也会下意识的做出遮掩痕迹之类的举动。
而即便无法快速的分析出对方的准确身份。
但让这样即使没有攻击性也不会怀着好意的“对手”，对“坎普雷特伯爵”产生错判，也总归不是坏事。
“不过，你还真能确定我会陪你把那出戏演下去。”
听完了塞巴斯的解释之后，里贝尔笑着说道。
一般而言，就算是发现宅邸之中的先客有问题。
正常的主仆，也不会临时起意，试图去做一件对坎普雷特伯爵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名声有所损害的举动。
里贝尔的话，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但塞巴斯以往还算“正常”。所以当时里贝尔才会觉得这老头是个妙人。
“就算少爷不愿意，也不过是我被呵斥或者处罚而已。”
塞巴斯将手轻轻贴在胸口，身躯前倾，
“而且，或许少爷已经遗忘。但是您曾经说过，‘暴躁与贪婪是一个人最好的伪装’。”
“...是吗？”
真的不记得，又或者说不可能记得的里贝尔，只是不经意的侧过头，神情与心绪再度变为沉静。
...
...
这一日的夜晚，在希恩王子的邀请之下，里贝尔和他一起共进了晚餐。
晚餐的菜肴，还是很丰盛可口的。
除了一些比较特别的，格兰特尔王国才有的稀少食材，里贝尔无法认出之外，其他地方基本无可挑剔。
只能说，王子带的厨子有两把刷子。
不过，菜肴再怎么美味，餐桌上的氛围也依旧是一言难尽。
里贝尔和希恩之间，完全就是“我知道你身份，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还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身份”的状态，两人的话语内容也突出一个谜语满满，阴阳怪气。
所幸，与还需要全程赔着笑脸，保持风度的希恩不同。“暴躁”的坎普雷特伯爵，可以适当的表现不耐烦、高傲、轻视等等的情绪。
所以，总体而言是里贝尔赚到了？
总而言之，里贝尔能大致猜测到，进贡者商会为什么安插这么一位王子，来强行成为他的室友。
虽说，他成为了魔女议会第九席的事情，应该还是机密。但就算没有那件事情，坎普雷特伯爵对于魔女议会而言，也是个鲜明的旗帜。
以天谴教会其他支脉的视角来看，在他们不知道除了自身情报确保的世界树之叶之外，还想知道其他叶片的位置。
盯住坎普雷特，肯定是不会错的。
而事实上，有一枚世界树之叶的位置，确实就在梅布莱恩学院之中。
于是进贡者商会，不外乎就是想一定程度的掌握魔女议会的动向，关键时刻想办法用他牵制议会的行动，甚至想要抢走议会负责的世界树之叶。
毕竟，这两个支脉的仇恨，在“夫人”拿对方的副主教投喂湖光的基点起，就注定无法化解。
...
晚餐之后，又一次回到自己房间里的里贝尔，趴在床上感到了一阵由心的疲惫。
面对混乱的局势，明明还需要进行大量的考量，但不得不与一名心怀叵测的王子，各种虚与委蛇感觉，给他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虽然，他现在还有些新鲜感，认为这种勾心斗角还有些趣味。但想必，不久的将来这些都会变成一份负担。
相对的，那名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希恩王子，倒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件事情。
长舒了口气，重新坐起来的里贝尔，就感觉挺郁闷的。
他没有力量，只能期望别人和他来一场不见血的斗争之时，对手会直接掏出硬刀子逼他不得不拼命。而等到他现在有了力量，遇到的又是这种绝妙的软钉子。
直接将这钉子拔了，肯定不行。
这样的状况，哪怕希恩王子出门不小心被一道雷劈死了，账还是要算在里贝尔的身上。
天谴教会以及进贡者商会，可不是什么讲究证据、法律的地方。
而且，在不知道他是第九席并且是收集世界树之叶的实际执行者的情况下，被派来盯他的希恩王子本身，在商会里的地位可能颇为微妙。
本身就挺艰难的希恩王子，只是因为监视了同组织里不同派系的人，就被暴躁的“拔”了，也着实冤。
可是，就放任这个希恩王子，和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也不是个事。
即使无法危害到里贝尔，他们的存在也很恶心人。
里贝尔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能让希恩王子变得倾向于他，是最好的结果。就如，当初在旧王都时的塔娅一般。
只不过，一位是本身就有着一些瓜葛，家族培养出来的管家候补。而另一位，则是陌生的另一个国家的王子...
...
总之，暂时就只能小心然后搁置。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反正，塞巴斯好像很擅长这种感觉的勾心斗角。不如，就将希恩王子的事情，交给他还有莱莎这名伯爵替身来处理。
以往，由于不是突然被卷进魔女相关的事情之中，就是被卷进更大规模的魔女相关的事情里，所以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塞巴斯，这次应该也算是有了个舞台。
至少，在进贡者商会的“仪式”完成之前，不和他们起冲突才是明智的做法。
至于“仪式”。
又一次听到这满是危险意味的词语，里贝尔第一反应是PTSD要犯了。
好在，这次进贡者商会要举行的，并不是那种让魔女降临的仪式，而是收集世界树之叶的仪式。
虽然有许多情报，但是世界树之叶是正体不明，甚至有可能摸不着碰不到的。
那么，这样的神奇事物到底要怎么收集？
十天之后，进贡者商会将会向所有天谴教会支脉的人们，展示收集世界树之叶的方法。
...
...
大概的整理了一番这些天的行程之后，里贝尔为了转换心情，来到宅邸的阳台向着外侧眺望了起来。
梅布莱恩学院绅士院的宿舍区域，位于地势并不高的地方。
但是，在阳台四处张望的里贝尔，还是在有限的范围里，隐约的看到了整整五道主角之光。
“...”
所以，《魔女在悲鸣》到底有多少条线？
就在仿佛是本能般的想逃的里贝尔，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已经不用在逃避原剧情，也不用逃避原主角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
在得知这个世间的命运，是真实存在的事物之后。
里贝尔也做过分析，觉得他这总是能碰见各线主人公的体质，或许不是因为“坎普雷特伯爵”在原剧情之中的表现。可能是因为他改变了其他主人公的人生轨迹，才导致更多的“命运”纷至沓来。
所以，在来到“学院”这种GALGAME的经典场所之前，里贝尔是做好了又遇到新的主人公们的觉悟的。
但是...
看着那道嚣张的主角之光，在天空划过宛如流星，并且极为精准的在朝着他砸来的时候，里贝尔还是没有绷住。
“%**＆＆！！”

第三百二十八章，爱神降临
如果说真的是里贝尔在家族领地时，改变了梅璐艾塔与尼禄这对主人公的人生轨迹的事情，成为了他后续不断遭遇各种主人公的诱因。
那回顾起来，每次里贝尔遇到主人公时的情景，还真就挺离谱的。
在格林沃特城时，一进城就被男主角缠上，被女主角挟持。在旧王都时，则是进城不久参与的一次宴会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目击到了三名男主角。
但是，就算已经见怪不怪，里贝尔还是觉得，有主角从天而降砸向自己的事情，实在是太扯了...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嗯...果然是不怎么办吗？
里贝尔的嘴角抽了抽。
这主角砸过来的位置，真的是妙极了。
和在一些空旷的场地，他还能视而不见或者躲起来不同。对方是直接砸向他的房间的。所以，就算现在避开，事后还是会和他扯上关系。
那既然这样，还不如他直接作为第一目击者，第一时间清理下现场，第一时间控制事态不要扩散。
毕竟，除非有能看见别人发光的能力，否则在这漆黑的夜空之下，一个坠落的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显眼。
不多时...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硬核天降系的主人公，砸入了里贝尔的房间里。
...
...
“啧...”
狼藉一片的宿舍宅邸之中，用手挥散着屋内的烟尘，里贝尔皱起了眉。
放任那个光源落地，多少有些考虑不周。
不过，在不知道下落的光源到底有多少时速的情况下。他展开领域使用光明之力接住对方，和让其直接摔在地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说不定还会让伤员加一。
而且，这明显是主人公首次登场般的场景，对方肯定是不能摔死的，否则这条线的故事本身就无法进行下去。
只是，里贝尔的想象之中，这样的天降系主人公落地时，应该是一种很“魔法”的光景。或者出现以粉色为主的特效，或者出现搞笑作品里那种白云般的烟雾和黄色五角星，又或者地面像是变成橡胶了一般，很神奇的将对方弹起来。更甚至，让某位幸运儿用脸神奇的无伤接住充满梦想的三角形布料所在的区域什么的。
而现在面对这颇为写实的，仿佛球形的宇宙飞船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洞般的光景，里贝尔觉得想隐瞒这件事，大概是不可能了...
不如说，等烟尘散去之后，不会真从里面跳出个赛亚人什么的吧？
就在里贝尔警惕的接近，准备去检查还在嚣张的发光的光源，到底是什么样的主人公时，周边响起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少—爷——！”
伴随着担忧的询问之声，里贝尔看到了赶来的塞巴斯和莱莎，快速的接近事故现场的周边。
之所以只有这两人，是因为“只是一柄剑”的破灭，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骚动便自主行动起来。而托安则是到了“百面”沉眠的时间段，不方便见人。至于海拉，则是之前向里贝尔请示过之后，进行着侦查类型的活动。
此刻，宅邸的损毁状况，远超里贝尔的想象。
光源的坠落，不仅直接彻底摧毁了里贝尔的房间，还顺势摧毁了整座宅邸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区域。而此时的里贝尔，也随着二层的地面的坍塌，来到了一层。
大致的环顾着塞巴斯等人的面孔，里贝尔还看到了从宅邸的另一侧赶过来的希恩王子的身影。
但奇怪的是，希恩王子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位随从。
动静这么大的情况下，希恩的随从都没有现身，或许代表着他们根本就没在宅邸里。
“坎普雷特阁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希恩王子也远远的询问道。
“停步，不要靠近！”
里贝尔出声警示道。虽说，按照以往的经验，“主人公”都是些心地善良的好人，攻击性很低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陌生人。
但经验终归只是经验。
而在众人都闻声停下的时候，只有一开始离得最近，也最为紧张激动的飞奔中的塞巴斯，没有第一时间收住脚步。
等到塞巴斯停下的时候，他已经在距离里贝尔和光源很近的位置。也正是他停下来的瞬间，一声颇有不祥之感的“咔嚓”声，从塞巴斯的脚下响了起来。
里贝尔将目光望去，发觉一脸尴尬的塞巴斯，是踩断之前被沙石淹没而不显的一根箭矢般的事物。
只见这根箭矢，通体呈粉色，只有箭头的部分是赤红的爱心形状。简直就像是如画一般的“丘比特之箭”的形象。
而这样的箭矢，显然并不是里贝尔的东西，也不会是原本摆在宿舍宅邸里的，对这个世间的人还有些早的艺术品。
所以...
“小心！塞巴斯！”
未等里贝尔的话语传到，也未等他做出相应的行动。
只见，塞巴斯踩断的箭矢箭头上的爱心，陡然间发出了夺目的耀光。
随即，一道红色的流光，划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穿梭在与废墟般的光景截然相反，并未遭到破坏的华丽长廊之中，笔直的奔向一脸震惊的在围观的希恩王子。
只能说，希恩王子的反应也很快。
在那可以用刹那形容的瞬间里，还能做出躲避般的举动。
但更加令人惊愕的光景发生，被希恩王子躲过的红色流光，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弯最终还是打向了他。
依旧是在瞬间，希恩王子一股脑的掏出了许多疑似是圣物的事物，并在自己的周身包覆起了一道散发着淡绿幽光的结界。
但这源自圣物的结界，轻易便被红色的流光所粉碎。
爱神的箭矢，终究还是直击到了希恩王子的心脏之上。
“...”“...”“...”
看着这样的一幕，呆住了的里贝尔、塞巴斯还有莱莎面面相觑。
就连总是在状况外的莱莎，看到一国的三王子，被正中心房之后身体朝后腾空，夸张的仰天倒在地下的光景之后，脸色也开始发黑了起来。
...
...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久之后，从之前冲击的一幕回转过来的里贝尔，看着抱着头跪在地上的塞巴斯，也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宿舍宅邸并没有想象中的结实，所以遭受到陨石般的冲击大破之后，现今也在徐徐的坍塌着。
这座宅邸真是连一天都没撑住...这也命运吗？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里贝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与他之前遭遇的各种情景相比，不过是射倒了个外国的王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是主人公带来的箭矢，还是心形形状的，就算希恩倒下的姿势再不妙，应该也不会涉及性命...应该吧。
总之，比起面对的状况，里贝尔觉得自己的混乱有些超常。
实在是全程以颇为写实的画风，遭遇这种无厘头的、破天荒般的乱来剧情，让他很是不适应。
他都快忘记，自己在一个以GALGAME为基础的世界里了。
然后就是，他刚对塞巴斯有些改观，塞巴斯就反手又是一个背刺。
这老头真的不是有什么恶奴系统之类的吗？
“冷静...冷静。”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看向塞巴斯，
“首先...塞巴斯，感谢你多年以来对坎普雷特家族的卓越贡献。”
“诶——？”
看，自己还有和塞巴斯开玩笑的心情！
里贝尔说着，便又小心翼翼的向着只有他能看见的光源走去。
这一次，他小心了很多，以免又踩到那种被沙尘所掩盖的奇特道具。
走到天降系主人公的身旁，里贝尔简单的看去之后，便皱起了眉头。
只见，躺在地上蜷缩着像是在熟睡的，是一名只看面容难以分清性别的身影。
他（她）拥有着一头蜷曲的金色短发，背后生着两枚巨大的白色羽翼，其中一枚抵在他的身下起着类似于枕头的作用，而另一枚则是盖在他的身上，宛如被褥。
从两枚羽翼的缝隙，可以看到这名身形看着比较幼小的身影，身着着一种款式特别简单，就像是找了个白色的帘子披在了身上一般的衣服。
并且，他的头顶上，有着和他的头部平行的金色的光圈在闪耀。
“...”
看着这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仿佛身上都刻着“我是天使”几个字的形象，里贝尔不禁又用手扶住了额头。
勇者尼禄，侦探克里斯，奏者约翰，旅人艾格伊德，魔术师帕拉度之后...是一名天使吗？
为了分开男主角之间的属性，《魔女在悲鸣》的制作组可真的是有够努力的...
而且，作为主视角的主人公之中，也确实需要一名神明阵营的存在，才能更好的展现世界观。
只是，这形象、人设之类的方面，就不能再想想办法什么的？
而且说到底，这位天使真的是男主人公吗？
里贝尔的目光暂时从天使的身上移开，看向周边的地方。
在天使身边的不远处，散落着一把小型的，如同玩具一般的弓。而弓的周边，则是散落着十数支各种各样的箭矢。
其中，有之前被塞巴斯不小心触发的红心箭矢。还有看着就不祥的黑心箭矢，除此之外还有白心和绿心的箭矢。
总体而言，天使看起来呼吸与心跳平稳且均匀，似乎只是在进行优质的睡眠。
虽然不知道，从天上掉下来头着地，然后就能睡得很香是个什么原理，但里贝尔此时无心追究。
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状况需要去查看。
“不妙啊...”
越是接近希恩王子所在的地方，里贝尔就越是不安。
万一，他之前的自我安慰哦不分析出了错，希恩王子真的被一箭射穿心脏凉透了可怎么办...靠莱莎的变身，能不能瞒混一段时间？
深吸一口气，里贝尔弯下身，轻轻的拍了拍希恩王子。
应该说，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希恩王子的随从们还是没有出现。说明，这些大概是来自“进贡者商会”的成员们，八成是去执行任务了。
好消息是就如里贝尔之前的推测一般，希恩王子在组织里的地位很微妙，一如之前在坎普雷特领地时，已经想不起名字的“园丁”都能跳他脸的时期。
而坏消息，就是希恩王子带来的随从之中，很可能有“计划执行者”等级的人。和现在的他，在魔女议会的地位相仿的那种。
“希恩殿下...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虽然还是有呼吸与心跳，但是希恩的身体回馈到里贝尔的手指上的触感无比冰凉。
而又胡言乱语着拍了希恩一阵，就在里贝尔的内心之中已经都做好了与进贡者商会起冲突的觉悟之事，希恩王子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我这是...”
“...”
面对希恩的提问，里贝尔没有回答，只是开始使用起了天赋技能。
想来“地太滑你滑倒了”这样的借口，应该是绝对行不通的...
“在那之前...”
希恩王子直起身，看起来很迷惘且痛苦的用手按在太阳穴上，左右甩了两下头之后，继续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塞巴斯先生...没事吗？”
“...？”
里贝尔愣了一下。
塞巴斯这个“加害者”能有什么事？
是希恩王子这位受害者，想确认塞巴斯的平安之后，亲手去手刃了那老头吗？
下一刻，站起身的希恩王子，看见不远处的塞巴斯之后，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里贝尔本想阻止希恩，不想让他出于愤怒做出些什么暴行。
但是，看着希恩大步前行之余，之前用来保护他的圣物都簌簌的落地，而希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目光之中只有塞巴斯一般的样子，里贝尔就面色古怪的停止了阻止的行为。
此刻，之前觉得自己闯了大祸的塞巴斯，还是抱着头跪在地面上的姿势。
而快速的来到塞巴斯面前的希恩王子，则是用手将身上的披风甩后，然后单膝跪在了塞巴斯的面前。
“塞巴斯先生，你受惊了。”
“？”
看着捧起塞巴斯双手的希恩王子殿下，又看着茫然且求助的望向自己的塞巴斯。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向着四周张望了起来。
有没有？
有没有剧情触发点之类的东西能快点爆一下？
告诉他，胡闹魔女或者生草魔女线的故事，正式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天使圆环
隔天的清晨。
算是姗姗来迟的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副院长，兰希女士看着里贝尔的宿舍宅邸的狼藉，沉默了良久。
“这座宅邸遭到了陨石的袭击？”
“是的。”
面对兰希女士的提问，比兰希女士高了两个头不止的女仆海拉，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海拉看起来心情很差，似乎很在意昨晚少爷“遇袭”时，她却不在近旁。
而伴随着海拉的回答，她身旁的管家塞巴斯则是开始暴跳如雷的，红着脖子开始对“学院”发起了难。其中，有抨击学院的防备太过松懈的话语，有批评学院的宿舍建筑不结实的话语，也有痛诉自家的少爷受到了惊吓已经不能起床的话语。
作为当了十数年的副院长，专门处理这件事情的兰希女士而言。对于这样的无妄的怒火，她只能唾面自干。
空岛升空，学期正式开始之后暂且不提。现在的她，可是拿这些各国王公贵族的子弟，完全没有办法。
兰希女士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戴链的小眼镜，看向了宅邸废墟的方向。此时，已然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宅邸状况的工作人员，遥遥的对着兰希女士摇了摇头。
从外表看起来，只是被撞毁了一半，但实际却是整个宅邸都难以修复吗？
兰希女士在心中判断着，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实际上，以往的时光之中，倒也不是没发生过更大规模的“事故”。毕竟，一群身份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们，又带着各种身怀绝技的随从。有时稍微碰撞一下，那火花就能上天。
只是，学期还没开始就发生这种事，多少在彰显着接下来的两年，梅布莱恩学院可能会有不少麻烦...
“总之，还请坎普雷特阁下，先行更换一间暂居之所。”
兰希女士说着，看了眼不远处的希恩王子的随从们。
比起虽然难缠，但是表现还算正常的坎普雷特伯爵的随从，那位王子的随从们着实给人一种怪异之感。
果然，即使有不少模糊的证言，但有陨石坠落这件事情只是单纯的胡扯？
看来，有必要在开学前多派人手盯住这些人了。
兰希女士的思绪间，从不远处一名黑发的青年徐徐的走来。
看着那张只需要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冰冷面孔，兰希女士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前一秒还在跳脚的管家。
这就是你口中，现在受惊患病，卧床不起，自理都困难的少爷？
而脸皮格外厚的老管家，则是笔直的挺立着背脊，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在尴尬。
“哦，要换宅邸吗？”
显然是听到了之前一些交谈的坎普雷特伯爵，走到兰希女士的面前，面容严肃的接着问道，
“有没有那种，在剧烈的地震中也无恙，被飓风袭击也不会动摇，即使遭受火山喷发和海啸的洗礼还能幸存，即使天月坠落下来，都砸不毁的宅邸？”
“？”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时语塞的兰希女士，只是在心中期望，空岛能早一些升空，早一些张开能阻止这些学员们乱来的结界...
...
...
夜晚时分。
已然换了一座在宿舍区域边缘的宅邸的里贝尔，在一层的大厅中扶着额头，与头痛进行着对抗。
这可如何是好？
不远处，是遵循着管家的职责，立在房门周边的塞巴斯。而在塞巴斯的旁侧，是陪着他在站岗，双目热切且炯炯有神的希恩王子。
看着随从们去执行任务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跑来与塞巴斯相会的希恩王子。看着这对罗密欧与罗密叶，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颤抖。
等一等。
说起来，无论是“射”箭的人，还是中箭的人又不是他，他在这里头疼个什么劲？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里贝尔发现了这个盲点。
可...这可如何是好？
再等一等。
虽说，那箭矢诡异无比，让希恩王子对塞巴斯产生了成吨的好感。但希恩终究是一国的第三王子，从小便接受着严格的教育，有着充足的涵养。
所以，只要塞巴斯不展现出什么倾向的话，希恩所具备的矜持，应该不会让他做出什么冲动或者辣眼睛的举动才对。
里贝尔稍微松弛了紧绷的内心。
于是...这可如何是好？
呼...
真的，真的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
里贝尔安慰着自己。
不如说，这种离谱的状况，对他而言可是有好处的。
之前，他还在愁希恩王子这样的软钉子，该怎么去解决。结果不到半天的功夫，这个问题就已经消失了。
虽说，希恩王子对于塞巴斯的爱...咳，好感，不至于让他不管不顾献出一切，成为塞巴斯的操线人偶般的存在。
但是，塞巴斯的意见，还是可以大幅度的改变希恩王子的意志。
就比如，在塞巴斯的提问之下，希恩王子就“招”了他的随从们，确实是进贡者商会的成员。甚至，还说出了他的管家是一行人中真正的领头人，是商会的干部，是“护卫队”的成员之一。
进贡者商会的护卫队，简单来说便是和魔女议会的席位拥有者，四角学会的教授之类的地位对标的存在。
据闻一共有四十多位。
而除了说出这些本来的希恩王子绝对不会提供的讯息之外，希恩王子还根据塞巴斯的意见，没有再像之前一般，再一次试图强行成为里贝尔的室友。
所以...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塞巴斯才只站了五分钟，希恩王子就痛心的在关怀的情景，里贝尔真的是有点遭不住了。
果然，一切的问题还是在那个家伙...
...
...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贝尔看到了依旧在沉睡的“天使”。
走到天使的身旁，试图触碰对方的里贝尔，果然还是触摸到了一层透明的墙壁一般的事物。
这层透明墙壁，呈椭圆形包覆着天使。除了看不到之外，近乎实体。
所以，之前里贝尔是将天使连带着透明墙壁，一起搬到的新宅邸。
里贝尔出声呼唤了几声，甚至弄出一些怪动静进行了精神攻击。但是，天使仍然还是在熟睡着。
“啧...”
里贝尔倒也想放任这位天使睡个痛快觉，但局势还是比较紧迫的。
别的不说，他可不敢确定塞巴斯对希恩射出的爱心箭矢，有没有什么期限之类的限制。
而如果爱心箭矢的效果突然失效，希恩王子想起这段时间对塞巴斯献的殷勤...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虽说，里贝尔也不怕打不过对方什么的。只是，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
果然还是得用更直接一点的方法吗？
稍作思考的里贝尔，打算试着强行破坏天使周身的那层透明墙壁。
他使用的方法，是张开领域，用魔女的领域去进行碰撞。
实际上，除了这个方法之外，直接用破灭之剑去砍或许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但是，为了避免天使醒来后将他认定为敌人，太过激的方法只能是万不得已之下，最后的保底手段。
在魔女的领域接触透明墙壁的刹那，里贝尔惊讶的发觉，领域本身竟然完全没有受到足够，很是自然的与天使周身的透明墙壁融在了一处。
由于现在并不能十分确认天使的身份，所以里贝尔不能下定论。
不过，天使如果真的是这个世间的神明体系之中的存在的话，这种现象或许能成为，证明魔女与神明的力量是同源的佐证之一。
因为自身的领域已经完全侵入到了天使的周身，所以里贝尔也终于能触碰到天使。
对天使本身，里贝尔还是有些怨念的。
毕竟，他本来呆的好好的，结果突然遇到这种避都避不开的超展开事件，随后将现状弄得一团糟。
不过，看着天使那幼小、天真、无邪的睡脸，里贝尔也实在是下不去手抽他几巴掌。
同样，他虽然对天使的性别也很好奇，但道德限制着他不能上下其手。
就在里贝尔在犹豫，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目光触及到了天使头上的那金色圆环。
说来也是奇怪。
里贝尔能理解一个人长翅膀，但是却理解不了一个人头上生个圈。
于是，怀着这东西可能只是个装饰品的心情，里贝尔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圆环。
手感有些像是颇具韧性的金属，触感冰凉。
而也就是在里贝尔触碰金色圆环的同时，天使陡然睁开了双眼，以很是难以置信的目光瞪视起了里贝尔。
...
...
同一个夜晚，在空岛第三层，一座名为多佩尔的小镇之中。
略显冷清的酒吧的角落，一名淡绿发色的少女，百无聊赖的用小勺搅拌着面前木制酒杯中的饮品。
这位少女，是天谴教会所属，信仰泯灭之神的虹镜大主教麾下，“碎片”特别部队的一员。代号为“末绿”的正义。
一直以来，与正义小姐接触的人，都以为“正义”是她的外号什么的。
而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这位小姐真的就叫“正义”。
时间徐徐流淌。
直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发男性，将酒吧的大门推开，正义小姐的目光才有了些许的神采。
“大叔，这边，这边——”
在正义小姐的招呼之下，被她称为大叔的男性，来到了她的桌旁。
“大叔什么的...所以说，抛开年龄不谈，从外表来看我们其实差不多。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红发的青年，拿起桌上的木质酒杯，将其中的饮品一饮而尽后说道。
“嗯？大叔不觉得‘约书亚’这个名字，语感很让人恶心吗？”
正义眉头一挑说道。
她面前的，正是碎片里，资历第二老的“深红”约书亚。
“适可而止啊‘末绿’，就算我是对后辈很温柔的前辈，我也是会生气的。”
“又忘记不能用代号称呼我们的事情了哟，大—叔——”
正义笑嘻嘻的说道。
平日里总是身穿盔甲的正义，在脱下盔甲之后，便是这么一副比较活泼的姿态。
“大叔，你不坐吗？”
“啊...刚才遇到了点麻烦，大腿稍微受了伤。恢复之前，我就不坐了。”
约书亚摇着头说道。
“哦？”
对于约书亚会受伤这件事，正义显然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深红”的自愈能力，在组织里可是相当出名的。
她只是稍微瞟了眼约书亚的大腿，发现对方的右腿部分异常的肿起，并且伴有液体不断滴落到地面般的声音。
“克里斯那个家伙呢？”
没将约书亚有些异常的状况放在心上，正义又问起了本该和约书亚一起出去打探情报的“浅橙”克里斯。
“我在这里，正义小姐。”
几乎在正义小姐的话语落下的瞬间，克里斯便从约书亚的身后冒了出来。他斜着身子探出上半边的身躯，下半边则是依旧隐藏在约书亚的身后。
“说起来，我是不是不太适合收集情报之类的工作呢？还真是情报没收集多少，命案又遇到了两件，其中一件还让约书亚先生受了伤。”
虽然克里斯的话语是如此，但是语气显然没有丝毫的自责之类的情绪，只像是在说一件趣闻。
而正义也没怎么将克里斯的随意态度放在心上，毕竟对方平时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只是，让正义有些在意的，是克里斯为什么要一直躲在约书亚的背后。他虽然总体而言是个很令人迷惑的存在，但一般也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举动。
还有就是...
“你什么时候换回的男装？”
面对正义的提问，克里斯和约书亚似乎同时顿了一下。然后，克里斯才摇头解释道，
“可惜了，明明那件礼服完成的那么好。但在之前的案件中，被血浸透，变得不能再穿...”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正义虽然还是觉得哪里古怪，但也没有继续深究。
“所以，你们有收集到什么情报吗？别忘了，我们的任务。虽说，魔女议会的成员在这里活动，代表这里极有可能有我们要的东西。但是，跟着对方的成员一路来到这座小镇，完全就是你们公私不分！”
一改之前的亲昵态度，提到公事时的正义，如利剑般的眉毛一挑，凌厉的指责起了另外两人。
“呃...”
“阿哈哈哈...”
约书亚和克里斯干笑道。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两人的声音是呈阶段的。约书亚发出了声音之后，克里斯才开始笑。
“总之，能确定的，是这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极有可能，已然遭到的‘感染’...”
...
轰！
就在克里斯出声解释的同时，突然间一阵炽烈的火焰伴随着爆声，瞬间将小酒吧的一处外壁吞噬殆尽。
陡然洞开的视线之中，正义小姐看到了令她惊愕到了极点的一幕。
只见，墙外与火焰魔人并立的，正是浑身浴血穿着女式晚礼服的克里斯，以及被他单手环抱着的，只剩下了头部的约书亚。
克里斯，面容之上带着少见的狰狞，正在大声的嘶吼些什么。
但是，这些声音仿佛根本传递不到正义小姐的耳中。
因为，脑中一片空白的正义，完全无法想通。
如果在酒吧外的才是真正的克里斯和约书亚。
那在她身边的两人...到底是谁？
...
茫然之间，正义本能般的将手伸入怀中，捏碎了克里斯之前为她留下的，包含着求救讯息的传讯水晶。

第三百三十章，光明圣学院
又是一天经过。
夜晚，在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莱莎、破灭以及一到晚上就会变回原本姿态的安托瓦奈特，都在围观在她们面前飞来飞去，只有孩童般身姿的天使，以及扶着额头在头疼的里贝尔。
塞巴斯依旧在牵制着希恩王子。而海拉，也依旧是到了夜晚便会去执行组织相关的工作。
在天空中飞翔的天使，看到多出来的一圈女性，倒也没有什么怕生之类的迹象，只是不断的开口冲着里贝尔囔道，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
里贝尔平静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就是这样了，你们有谁能听懂他说什么吗？”
自己这边已经束手无策的里贝尔，对着另外的三名少女问道。
前一日，当天使醒来之后，里贝尔就发现了。
对方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印象里，里贝尔记得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个视频。说即使是语言不通，人类只靠着肢体语言就能传达大多数的意思，所以即使孤身到了外国处境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而里贝尔此时对那个视频的评价是，胡扯。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和天使在那里张牙舞爪，完全没有传达到任何事物。
“在那之前，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安托瓦奈特挑起眉，忍不住问道。
虽说，安托瓦奈特本身便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而且自打诞生起便一直在与魔女相关的事情之中，所以也算是对神秘侧的事物见多识广。
但即使如此，里贝尔这个人身边的奇形怪状的事物也太多了。
有什么坐在巨大书本上飞行的妖精，有能自主活动后来甚至变成了人的人偶，有装在笼子里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的半透明少女，有长得和小女孩一样的幻兽统领，有不和陌生人说话的人型的剑，现在又有个飞来飞去的长翅膀的小人...
马戏团的构成，都没有里贝尔这里丰富多彩。
“喔？你看不出来？”
里贝尔有些意外，然后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
在他这个能跳出世界观之外的存在来看，面前这个金发的天使，形象真的是再不能经典，理应谁看都能一眼认出。
但是，对于安托瓦奈特等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的原住民而言，她们甚至都没有“天使”的概念。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八成应该是‘天使’吧。感觉上，有些接近于‘见习神明’？”
夹杂着自己的推测，里贝尔回答道。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便是因为天使的那些箭矢之中，显然夹杂着“规则”的力量。
而且这些箭矢，轻易的便粉碎了希恩王子的圣物展开的防护壁。
能掌管一定程度的神明规则，但又不能完全掌管。所以，才是“见习”。
“哈啊？”
听到面前的小东西是“神明”，安托瓦奈特有些讶异。但是，这种讶异更近似于“你怎么将神明也弄来了？”，而不是对于神明本身的震惊。
同样，莱莎和破灭也有不同程度的惊讶，但也是和安托瓦奈特差不多的状态。
从那些琳琅满目遍布大陆的教会来看，正常来讲这个世间的人们应该是很尊崇神明的。
所以，只能说里贝尔身边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那所谓的天使，又怎么会在你这里？”
“难道莱莎没告诉你，他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里贝尔奇怪的看了莱莎一眼。当时其他人不在场，但莱莎却基本全程进行了目睹才是。
“告诉我了我就要信？不如说，像你这样的家伙，没有针对神明进行什么阴谋，天使就擅自掉下来准确的砸到了你什么的。换成你在我的立场，你会信？”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顿了一下才进行了回应。
他至今都有些弄不明白，在他身边的其他人眼中，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破灭，你能听懂他说什么吗？”
虽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寄希望于和两名古老的魔女有所关联的安托瓦奈特。但里贝尔真正的期望，还是在横跨了千年时光的魔剑之上。
“嗯...我想想。”
破灭的话语间，里贝尔用手势将天使驱赶到破灭的面前，让他对着破灭又叽里呱啦了一阵。
“好像...有些印象，应该是听过。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听过我已经想不起来，也完全听不懂这些话语有什么含义！”
“...”
看到里贝尔的面色微沉，破灭连忙又说道，
“没、没有办法的！我没有脑子嘛。唔...诶嘿～现在好像有了。所以，以后的事情我就不会轻易的忘掉了，有关于坎普雷特的事情，我会全部好好记住的！”
“...嗯，谢谢。”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对破灭的记忆力抱有过期望的他才是没脑子...
不过，至少确定了天使说的，大概是这个世间存在的语言，不是随性的在乱叫。
最后，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莱莎，盯着她看了几秒之后，便放弃了一般的直接摇起了头。
“诶？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看着里贝尔那露骨的嫌弃，莱莎忍不住抗议道。
“那怎么，你听得懂他说的话？”
“唔...虽然不能，但是我能从他的肢体动作里分析出他想说的！”
好像谁不能似的。
里贝尔叹了口气。
虽然，学院还没开学，他已经在怀疑自己带这些随从是图个什么了。
此时，天使又从破灭那里转过来，开始向着里贝尔不断的展示自己头上的圆环。
仔细看去，能看到他金色的圆环，他指着的地方有着一个很淡泊的手指印。这个印记，是当初里贝尔试图唤醒天使时留下的。
而也不知道这印记是不是不能消除，总之天使便一直上下翻飞、义愤填膺的，有机会就向里贝尔展示那块印记。
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弄的”。
这次，天使的展示更加的直接。
只见，他发现里贝尔又一次无视他的抗议，于是直接伸手将圆环摘了下来，双手捧着飞到里贝尔的面前，以快要将其抵在里贝尔脸上的架势，继续的叽里呱啦不停。
带着“这东西原来能摘下来？”的想法，里贝尔伸手试图去抓住天使圆环。
而天使则是尖叫着捧着天使圆环，向后逃开。
“你看看，你又是让我把手印去掉，又不让我碰。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继龙傲天、侦探、演奏家、无敌流类型的主角之后，疑似遇到了碰瓷型主角的里贝尔，满腹无奈的再度问道。
而天使，则是单手握着圆环大幅度摇来摇去，继续控诉着不知名的语言。
“没办法，去拜访一下莫兰教授吧。”
在带来的随从不是怎么靠得住的情况之下，里贝尔的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位“无所不知”的蓝发少女。
...
...
隔天。
一大早，里贝尔便让莱莎试着当自己的替身。而他则是戴着银翼面具，乘着一辆由普通马匹拉乘的朴素马车，暂时离开了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院区。
自“陨石坠落”事件之后，学院方便以“保护安全”为名义，实则是防止里贝尔再生事端为目的，在他的宿舍宅邸周边安排了一批警卫。
不过只要不做出什么看起来有危险的举动，警卫们并不会过多的干涉里贝尔等人的生活，也不会将监视的目光延伸到宅邸的内部。
上个学，还得被警卫包着什么的...
一时间里贝尔都不知道该说梅布莱恩学院乱来，还是该说他们懂规矩了。
大摇大摆的悄然离开了学院的银翼假面，看着马车内还在哭丧着脸抱着自己天使圆环的天使。即使知道语言不通，还是忍不住搭声道，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虽说，天使愿意跟着他，其实是件好事。
毕竟，天使如果突然跑了还解开了红色箭矢的效果的话，希恩王子那边就要出大事。
而且，天使的四色箭矢每色七支，用了一支后还剩着二十七支有神明规则环绕的危险箭矢。所以，放任这种危险性很高的存在，在自己就读的学院里乱跑，多少也是令人不安。
可天使对他形影不离的事情，还是令里贝尔很奇怪。
里贝尔对于天使只保留最基本的警惕，是因为他能看见天使身上的主角之光。并且，以往他所遇到的主角们，将原作主人公的“信誉”刷的很高，让里贝尔天生就会对他们抱有一份好感。
但天使对于他的感官，可不见得有多好。
难道，天使真的是他打趣般的想到的“碰瓷型”主人公。因为他碰了天使圆环，就赖上他了，一定要拿走补偿什么的？
里贝尔面容古怪的看着天使，然后看到之前还很精神的天使，突然面色开始萎靡了起来。
“你怎么了？”
在里贝尔的提问声之中，天使开始用双手捂住了腹部。紧接着，他的腹部响起了经典的“咕——”的声音。
腹声响起，天使依旧将双手按在腹部之上。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羞恼之类的情绪，反而是格外的震惊。仿佛，难以理解自己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一般。
“啧...”
里贝尔咂了咂嘴。
这难道是天使在天界不用进食，但是到了人间界却必须要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之类的设定吗？
如果换个人，还真是一时半会都理解不来。
里贝尔想了想，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包零食。
这本来是他打算当着爱丽丝的面，自己吃光的。但现在，有位天使似乎更需要这些。
里贝尔将零食递向天使，后者只是警惕的挪了挪身位，继续捂着肚子。
挠了挠头，觉得天使大概是无法理解他递过去的是什么事物的里贝尔，便打开零食取出其中的一颗坚果，放入嘴中咀嚼、吞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而大概是明白了里贝尔的意思的天使，等到里贝尔再度递袋子的时候，没有再躲避，只是纠结了一会之后伸手去取出一颗同样大小的坚果吃了起来。
咀嚼了片刻，天使的神情先是惊讶、接着是略微的恍惚，最后变成了惊叹。
一连吃了好几颗坚果之后，大概是心情大好的天使，用大概只有里贝尔五分之一的小手，开怀的拍了几下里贝尔的肩膀，仿佛在说“你这家伙也有做的不错的时候嘛”。
而不久之后，等到那包零食吃光，天使倒替着空了袋子抖了抖，带着无比期待的目光看向里贝尔。
“没有了。”
里贝尔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为了逗弄爱丽丝才带的零食，他带那么多包做什么？
而显然是理解了里贝尔的含义的天使，先是垂下头揉了揉肚子，露出了些许失落的神情。然后，他马上便又开始恼火的摘下头上的天使圆环，不断的向里贝尔展示起了上面的印记。
“...”
看着天使那似乎在期待着自己施压的更用力，里贝尔就能拿出更多食物的模样，里贝尔有些语塞了起来。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所以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但这家伙，该不会是那种特别屑的性格吧？
在里贝尔怪异的注视之下，两人乘坐的马车缓缓的驶入了光明圣学院所在的区域。
...
...
“你现在的样子，果然还是有些显眼。所以，能不能再变小一些？”
在马车停下之后，车厢内里贝尔试图与天使商议着。
比起刚刚降落的时候，现今的天使无疑是小了一大圈的。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原理，但如果天使真的可以缩小到装进袋子的程度，无疑要方便很多。
不然，大街上看到这么个小东西在飞，他就算不是研究者都想将其抓起来写个观察日记什么的。
而里贝尔的比划，天使显然是懂了。
相处了两天，他们也算是心有灵犀。
于是，下一刻，天使隐身了。
“...”
你还有这功能啊...
不过为什么隐身的时候，那天使圆环隐不起来？
虽说完全的隐身，会导致里贝尔也找不到对方在哪，所以也是麻烦事。
在里贝尔腹诽的时候，他感觉到天使大概是落到了他的头顶。
而天使现在是隐身的，所以从外观看起来，是他自己顶了个金色的圆环。
这场景...多少有些不吉利。
不过算了，总归是能以饰品之类的借口瞒混过去。
...
不多时，里贝尔走下马车。
而他的面前，是爱丽丝就读，莫兰就职的光明圣学院。
以及，像是早已在学院门口等候了多时的，几名神职者打扮的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遗物
“恭候多时，尊贵的客人。”
当里贝尔接近到光明圣学院的大门时，修女与神父打扮的神职人员，恭敬的出声道。
“果然是在等我吗？”
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说道。
远远看到这些看着就很反常的队列的时候，里贝尔就隐隐觉得这些人可能是为他而来了。
只不过，他毕竟变了装而且是偷偷前来的，甚至没和爱丽丝和莫兰通过气。
所以，按常理他的行程是不会暴露才对的。
“你们为什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一直在与里贝尔交谈的中年修女摇了摇头，
“我们并不清楚您的行程，我们只是在遵照院长的指示来迎接贵宾。”
“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之执行命令再说吗？
还真有教会的风格。
“既然是说迎接，那你们列在这里，应该不是阻拦我进入学院。”
“是的，院长有请。如果方便的话，贵宾还请移步。”
中年修女微微侧身，做出了引路的姿态。
“如果不方便，我是否可以拒绝会见你们的院长？”
“自然可以，今天是学院的对外开放日。只要不违反学院区域的规定，其余的行动都是客人的自由。”
重新回归双手在胸前轻握的姿态，中年修女面对里贝尔平缓的说道。
从始至终，修女的脸上都是一副温和与安详到达了极致的神情。
听到中年修女这么说，里贝尔还真的就有点想扭头就走什么的。看看这位平和的修女，是不是会破防。
不过，斟酌再三，他还是很好奇所谓的“院长”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行踪。于是，便同意了院长的邀请，和中年修女一同走向了院长室的方向。
...
...
漫步在光明圣学院的区域之中，里贝尔简单的观察着学院内的风景。
总体而言，学院里的建筑模式都是偏教会式的，并且以白色为主，远远看去白花花的一片。
除了中心部位，宛如教堂一般的核心教学建筑之外，学院里的其他建筑都是以简朴为基调。
而即使与贵族为核心的富丽堂皇的各等学院，有着画风上的不同。但是，在学院列表里能排在第十二位，也从侧面彰显出了光明教会的影响力，以及光明圣学院的实力。
据闻，光明圣学院的入学条件颇为宽松，但是对信仰、虔诚这些方面的要求格外的严格。
那之所以唯独缺少了这部分的爱丽丝可以顺利入学，除了坎普雷特家族的运作之外，还有便是里贝尔为爱丽丝留下的五阶水准的光明祝福。
光明圣学院可无法拒绝，只有十一岁的五阶光明祝福的拥有者。
与贵族阶位可以直接划上等号的光明教会的阶位，有了五阶代表着爱丽丝成年的时候，至少能获得准男爵的爵位。
当然，以现在爱丽丝掺和到的事情来讲，爵位可能是最不重要的事物便是了。
既然作为学院，光明圣学院自然有相应的为学员提升光明之力或者光明祝福的方式。而里贝尔虽然觉得，爱丽丝的祝福提升起来基本没有可能，但还是抱有着一定的期待。
想要说明爱丽丝的身上，又或者说以里贝尔为核心共享纯净之力的人们的复杂状况。首先要从纯净之力本身开始说起。
对于做了许多尝试和实验的里贝尔而言，他认为纯净之力，比较像是一种万能且纯粹的力量。
打个比方，就是像游戏里的MP条。
游戏里的魔法使，使用魔法时，无论是什么样元素、什么样性质、什么样规模、什么样种类的魔法，消耗的永远都是同一个蓝条。
纯净魔女之力，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然后，又由于里贝尔那疑似穿越者特典建立的联系，以及“封赏”的规则。
现在的状况，便是里贝尔、依文娜、爱丽丝、梅璐艾塔、安托瓦奈特、莉莉、梅丽安以及破灭，在共同使用着同一个蓝条。
而这个蓝条一旦消耗，想要进行恢复需要各人体内的“魔女之核”自然溢散出的力量。又因为里贝尔等人之中，除了莉莉、梅丽安和破灭之外，身体内都具有着魔女之核。所以，力量的恢复还是比较快的。
不过，恢复的快归快，纯净魔女之力的总量，也便是蓝条的最大值，却是始终无法提升的。
于是，现在里贝尔就很是期待。
万一，被纯净之力堆砌到第五阶的爱丽丝的光明祝福，又说这说是光明之神的“规则”，在专门的训练之下升到第六阶。
那么，他们一众人的“蓝条”最大值，是不是也可以随之提升。
当然，爱丽丝未来的一切，对于里贝尔而言都只是“期待”的范畴而已。是爱丽丝顺其自然的成长的途中，或许能给他带来的惊喜。他不会因为好奇心，便为爱丽丝提出要求，施加压力。
甚至，大概都不会主动去提及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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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贝尔发散的思绪之中，他跟着修女来到了院长室之前。
说来，要不是前行的途中，天使打了个嗝，里贝尔都快忘记他头顶还趴着这么个小东西了。
而面对天使那明显的打嗝声，带路的中年修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之所以，里贝尔愿意接受院长的邀请，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能感受到这些神职人员，并不包含任何的敌意。
不过，他也不会只因如此就放松警惕。
毕竟，全无敌意但却如同恶意结晶体一般的修女，他也不是没见过。
对方，还恰巧同样出身光明教会。
等修女轻轻敲门，得到应允之后，院长室的大门洞开。
中年修女随即告退，并且关上了大门。
而宽敞的院长室里，一直背对着里贝尔的佝偻身影，此时才缓缓的转了过来。
“初次见面，拉·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年迈的圣学院院长慈祥的笑着，接着说道，
“您的英姿，还真是能让我不断浮现起上一代的拉·坎普雷特伯爵大人的面容...我终于，可以完成与那位大人的约定了。”
院长室中，与春风满面的老院长不同，里贝尔的脸上则是满面肃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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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在说些什么？
这是里贝尔内心之中的第一反应。
不提他现在戴着面具，很难看出所谓“英姿”。只是对方说的话语，就让里贝尔很是难以理解。
对于他现在这具身体的父母，也就是上代坎普雷特伯爵以及伯爵夫人的事情，他知道的十分有限。
倒也不是他没有去了解过，而是在整个家族里，对这两位遗留下来的叙述便是寥寥无几。
在他的印象里，上代坎普雷特伯爵，大概和之前的他一样，过着被“夫人”完全所束缚着的生活。所以，想从家族之人的口中，获知他的事情才会无比的困难。
就比如，以前一段时间他的状况来举例。
假设，他未来有了子嗣。而子嗣懂事之后，想要了解他的事情，只能通过塞巴斯等寥寥几人。再如果，这寥寥几人再被“夫人”所打发到远离家族中心的什么地方，那他的一切事情都会变成一个谜团。
总之，本应最清楚前代的塞巴斯，现今完全只是个谜语人。
所以，里贝尔能知道的，大概就只有两人的何时去世等等的讯息。
前代伯爵夫人，是在生下“里贝尔”之后不久便病逝。而前代也同样是病逝，不过是在六年后。
这语焉不详的“病逝”，突出一个可疑。
并且，同期坎普雷特家族之中，还发生过一件大事。
那便是前代伯爵夫人一脉，除了现今成为了“夫人”的阿尔卡娜之外，其余之人全部死去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不是能用“可疑”解释的范畴了。只不过，由于和阿尔卡娜相关，同样也是家族之中探寻不得的禁忌。
而里贝尔，虽然对他这一世的便宜父母的感情极为有限。还从梅丽安口中获知，他以往被称为“莎恩”，是因为原本的“坎普雷特伯爵”，非常厌恶自己的父亲。所以，天然对于上代伯爵有着一丝偏见。
但是，如果有可能，里贝尔还是想查明这件事的。
毕竟，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某一天，与上代伯爵夫妇一样，突兀的“病逝”。
只不过，还是那个问题。
被“夫人”完全把控的家族，根本没有他插手调查的余地。
而现今，感觉像是彻底沉入了水面之下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历史，突然在一个与家族毫无关联的地方，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掀开一角...
里贝尔，是真的有种荒诞到了极致的感觉。
“约定是什么？”
“是将这个盒子安稳的交给您，交给身为这代坎普雷特伯爵的您。”
话语之中，老院长弯下身，从下层的抽屉之中拿出了一个布满灰尘，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棕色小木盒。
“还望理解，这个木盒本身对我而言并非什么重要的事物，所以我并没有太为用心的去保管。”
“这...”
里贝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多的信息，需要他来消化。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去将摆在了桌上的木盒拿起来。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便是，老先生你与前代伯爵，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
看着老院长从始至终没有波澜的神情，里贝尔只觉得愈发的怪异。
如果老院长被前代托付了很重要的事物，并且一直挂在心上。那他认出里贝尔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不激动，把东西拿出来也没有任何的迫切或者松了口气的姿态？
“我只与前代伯爵大人会面过两次，可以说是基本没有任何联系。”
“什么？”
“不过，难道不正是因为是一名完全的‘陌生人’，无论怎么追寻都无法追寻到我与前代伯爵大人之间的联系。所以，前代伯爵大人才会选择，请求我将他遗留的物品，交给您呢？”
“...”
里贝尔轻咽口水。
这名老院长的话语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难道是在说，除非前代伯爵以这种，完全是名陌生人的存在，转交这个木盒。有人就能通过前代伯爵关联着的人与事，察觉到他的举动并加以干涉、阻止？
只不过，前代伯爵是怎么确定，这小木盒一定能被交到里贝尔手上的？
里贝尔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将小木盒拿到了手中。
...
...
走出院长室之后，里贝尔的头脑之中，还是满满的混乱。
追问院长具体为什么知道他会来到学院的事情，以及如何勘破他身份等等的事情，老院长只是摇头不语。
甚至于，里贝尔说出为了答谢转交木盒的事情，想要为光明圣学院进行捐赠，也遭到了老院长的拒绝。
最终，老院长只是在里贝尔离开前，说了一番颇有深意的话语。
那便是光明圣学院，虽然隶属于光明教会之下，但却只是一座纯粹的学院。
所以，无论里贝尔之前与光明教会有什么样的摩擦，圣学院也不会因此对里贝尔抱有敌意。
还有便是，圣学院之中并没有里贝尔“等人”想要的事物，也不想卷进“他们”的争斗之中。
于是，希望“他们”可以高抬贵手云云。
总之，除了得知了老院长自称槐树院长之外，只是收获了一大堆谜题的里贝尔，无奈的游荡在广阔的学院之中。
现在，他需要找个地方安静的分析这天发生的种种怪异的事情。
最好，还能有个聪明人帮忙出谋划策...
所以，果然还是得找莫兰教授！
拦住了一名路过的修女，里贝尔想她问起了莫兰教授的事情。但是，修女却摇头，表示学院之中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教授。
皱起眉，怀疑莫兰用了化名的里贝尔，再度追问了一番，得到了圣学院新晋教员的名单之后，在上面找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名字。
优托博士。
似乎，莫兰之前因为什么重大的研究突破，登上了报纸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时间，在修女的带领之下，里贝尔来到了“优托”博士的住所。

第三百三十二章，巧合
敲了敲优托博士的房门，不多时里面响起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在里贝尔腹诽着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行的时候。房门洞开，出现的果然是那熟悉的蓝发少女。
莫兰教授，之前似乎在忙些什么，而且已经忙了很久的样子。
所以，出来开门的她身上的服饰杂乱，头发也乱糟糟的。面容上更是脏兮兮的一团，眼下盯着厚厚的黑眼圈。除了还穿着那身白大褂之外，一眼看去一时间都难以认出她原本的样貌。
“你...这是在做什么？”
“咕诶！”
面对里贝尔略带着无语的疑问。即使他有所变装，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莫兰教授，像是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怪动静。
...
向莫兰确认了一番，里贝尔确实是她的客人之后，带路的修女离开。
里贝尔，也来到了莫兰在光明圣学院的教职工宿舍里。
说起来，与莫兰也认识了相当长的时间，而里贝尔还是第一次踏入这位教授的私人空间之中。
光明圣学院的教职工宿舍，并不是特别豪华。简单而言便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大厅作为主室，然后连接着几个小型的功能型房间。
而已然被莫兰改造成了自己房间的主室，让里贝尔产生了一种，明明没有看见粉色，却有“粉色”氛围的感觉。
墙壁之上，到处都贴满了星状、水珠、波纹等可爱类型的贴纸。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家具，几乎没有方形，都是圆圆的感觉，并且近乎都是最小的型号。而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还放着几个大型的毛茸茸玩偶。
“你突然跑过来做什么...还有，能不能不要到处张望？”
莫兰又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不好意思般的说道。
“如果有茶的喝的话。”
“嘁...”
莫兰咂了咂嘴，跑去泡茶了。
而里贝尔则是有了更多的空间观察莫兰的宿舍。
连接在正室的几个房间里，有两间让里贝尔很是在意。
一间是半敞开着门，里面正在冒烟的屋子。另一间，则是门被彻底被涂黑，上面用鲜红的字写着“降临之地”的房间。
看来，帮助莫兰教授压制魔神之血、黑炎龙之类的道具，平时应该都放在“降临之地”里。
没多会，泡好了茶的莫兰，将茶盘端了过来。
喝茶技能大概已经锻炼到了十阶的里贝尔，用小汤匙如画般的轻轻搅拌了几下茶杯中的茶，然后优雅的端起茶杯轻轻的品尝了一口。
顿时间，里贝尔的双眼微微睁大，目光也明亮了少许。
哇喔，不愧是自称无所不知的学会教授泡出来的茶。
这...好难喝啊！
要不是看到莫兰从同一个茶壶中倒出茶，并且还由于舌头怕烫而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反复的在折磨自己。不然，里贝尔都以为莫兰是拿了壶馊水来报复他了。
而另一边，莫兰一边喝茶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里贝尔...头顶上的金色圆环！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总归就是好有型！
莫兰在心中再次感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真就是个“深不见底”、“取之不竭”的宝库般的存在。
...
...
喝过茶，又拿出几张魔神卡逗了一会莫兰之后，里贝尔便进入了正题。
“今天，我来到光明圣学院之后，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
里贝尔简短的说明了一番，之前在院长室发生的情况。
“我为什么非要听你说这些不可？”
莫兰微挑起眉头，以古怪的目光看着里贝尔问道。
而里贝尔，只是耸了耸肩。
既然莫兰已经完全将自己当成了里贝尔这一方面的“自己人”，每次里贝尔等人开大会都自然的参与进来。那遇到什么事情时，里贝尔也自然要找这位自己人来商量。
果然，莫兰的疑问只像是在抱怨，接着便又开口说道，
“先说说你的看法吧。你也应该有些推测。”
“我的推测吗？我一开始是觉得，应该和命运之力有关。有人在操弄这些命运的脉络，很早前的时候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化为了‘定论’。”
里贝尔这番，其他人听着可能会觉得太虚幻而感觉头疼的话语，却让莫兰两眼发亮。
不过，莫兰喜欢这样的腔调归喜欢，还是出言进行了否定，
“哼哼哼，你是被命运脉络这种事物，完全束缚住了双手双脚，蒙蔽住了双眼呢，魔神之王。”
“...”
用手狠狠的抓了下脸颊，才绷住的里贝尔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虽然话语有些emmm，但莫兰却说的很一针见血。
自从了解到这个世间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存在，并且接触到了相应的力量、实例之后，里贝尔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但是，仔细想想，命运的力量用起来可并不容易。
不只是拥有残次品般命运之力的他，就连拥有命运之力为规则的盲目魔女本尊，对于这份力量的运用也挺微妙的。
所以，如果真有人能依靠命运之力，做出今天这般准确的预测、预言、预知等等的事情。那这个人肯定已经强大如神明。
而这样的人，会不会出现在这么座学院里很难说。但至少，应该不至于用那么强大的力量，仅仅用来唬住里贝尔。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将“命运”之类的事物全部抛出脑外。
他还是第一次发觉，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反而还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除了之前那个猜测之外，我还有一个猜测。那便是，一切都是假的，伪装出来的。”
“哦？”
莫兰的兴致更加的浓郁。
“简单来说...”
里贝尔开始解释了起来。
由于在圣学院门口接应的人很多，并且当时领路的中年修女，显然并没有认出他。
所以，里贝尔的第二个猜想，就是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一种喜闻乐见的骗术，利用了话术和隐蔽手段的伪占卜。
这场骗术并不只是针对他，而是那些神职人员们会无差别的将每名看起来大有来头的人，引领到院长室。
而由于来客对于圣学院地形的不熟悉，路上要花费的时间是领路人说了算的。
接着，院长等人便想办法探查出来客的身份，然后以相应的话术来应对。
甚至，就连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的木盒都是假的。
根据站在面前的人的不同，院长别说是坎普雷特，雷普特坎先祖流传下来的盒子，也照样拿得出。
“竟然还能这样！”
双眼的光芒更加明亮的莫兰教授惊叹道，
“不过，即使逻辑上说得通，牵强的地方还是太多了。”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
槐树院长营造出这么一种高深莫测、不明觉厉的氛围的目的，他实在想不到。
特别是他还试探般的，要捐赠大笔的金钱，还遭到了拒绝之后。
而且，作为临时的“骗局”，槐树院长知道的太多了。并且，他要是真的大量在发放木盒，迟早会有被揭穿的时刻。
而即使里贝尔连连的拿出了偏离事件本身很远的猜测，但莫兰教授却一点都不想出言讽刺什么的。只是觉得里贝尔的思维方式，那种明明遭遇了那么难以理解、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第一反应是去怀疑一切都是弥天大谎的本能反应，真的是极为的特别。
里贝尔就像是不经意的，在流露出一种对“未知”的藐视，认为没有任何事情是无法用“已知”来诠释。
对于某种病症的重度患者而言，莫兰觉得这样的思维方式，很对她的胃口。
“总之，是不是要先打开盒子看一看比较好？”
像是还没有完全放弃“骗局”论的里贝尔，提议道。
“诶？这可是你的父亲的遗留之物，我...”
“无妨。”
事到如今，里贝尔也没有什么不能给他人看的事物，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要小心一些，这个盒子里说不定会有机关。”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尔在莫兰教授的帮助下，系统的排查了一番盒子里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莫兰拿出的大量的用途繁多的魔导器，让里贝尔一瞬间都怀疑起了对方是不是什么来自未来的猫型机器人。
毕竟，这蓝白相间的配色，还真有那么点像。
等到确认了没有问题之后，里贝尔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盒。
“这是...”
等到木盒开启，小巧的盒内空间之中，除了起防护作用的布料之外，就只有一枚手指大小的蓝色晶体。
又让莫兰拿着魔导器，好生的检查了一番之后。
总之大致的判断出没有威胁的里贝尔，用两根手指夹起仔细观察了起来。
蓝色晶体的触感极为的冰凉，而晶体之内则像是有浅薄的云雾在其中不断的飘动。
“那个，‘无所不知’的莫兰教授。请问...”
“唔！”
像是突然无法压抑体内魔神之血的莫兰，捂着右眼伏到了桌面上。
虽说，在莫兰拿一堆魔导器鼓捣的时候，里贝尔就猜到了这大概又是堂堂的莫兰教授也认不出的神奇物品。
不过，这名少女用来逃避的方式，是不是有点...
摇了摇头，将蓝色晶体放在手心，里贝尔算是彻底放弃了“骗局”论。
毕竟，这连莫兰教授都认不出的神秘晶体。槐树院长如果只是为了行骗而四处发放的话，成本似乎也太高了一点。
只是，如果不是骗局，就代表这真的是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留给他的继承人的事物。
可这么个小石头，又没有说明书，前代特意留下来是想传达什么？
嗯...难道，这东西要吃下去才有效果？
就在里贝尔的疑惑，开始向蓝色晶体转移的石头。伏在桌面上的莫兰，好像终于压制住了沸腾的“魔神之血”，然后再度开口。
“我似乎明白，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哦？”
“是你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魔神之王。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莫兰顿了顿，站起身将一条腿踏在小矮凳上，摆了个姿势之后开始讲述了起来。
“首先，槐树院长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行程。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有人出卖了你。”
“...”
在里贝尔的无言之中，莫兰的讲述在继续。
之所以用“出卖”这样的字眼，是因为这个人对里贝尔，无疑是抱有着恶意的。
因为，在将里贝尔的行程告知槐树院长的同时，这个人大概还说了另外两件事情。
一是里贝尔身为天谴教会的成员，曾经袭击且覆灭了格林沃特城的光明丨教会据点。
二则是里贝尔同样作为组织成员，觊觎着“世界树之叶”，此行的目的是为光明圣学院带来危害。
也便是说，出卖了里贝尔的人，给了槐树院长一个充分的理由，对里贝尔发动攻击。
“什么？”
里贝尔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他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他今天只是来拜访莫兰这么简单的行程背后，还隐藏了这般的危机。
但是，回想起槐树院长最后那几句别有深意的话语，对方好像确实在直指这些事情。
“不过，槐树那个家伙，可精明的很，和只老狐狸一样。”
似乎对于槐树院长颇为熟悉的莫兰，以对方的熟人的口吻说着，
“所以，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挑唆，他当然不会中招。反而，他还要将这件事告诉你，来表明自己无意参与到你与那个‘出卖者’的事情之中。”
莫兰一个侧身，或许是之前那个支撑脚太累有些顶不住了，所以换了个姿势，
“不过，槐树也不怎么了解你...”
说到这里，里贝尔也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从始至终，槐树院长只是想要表明，自己在恪守的“中立”。
可是，这份中立表明起来也不容易。
因为，只是告知里贝尔有人在针对的事情，同样也是一种“告密者”般的行径。
在里贝尔看来，槐树院长终归是知道自己的行程，也有与自己敌对的理由，完全是敌方阵营不说，还做出了这种“告密者”般的行动。其信誉程度，真的是低到了极致。
于是，为了摆脱这简直是无缘无故泼到了自己身上的“脏水”，为了提升里贝尔对自己的感官，槐树院长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拿出一个与这次的事情完全无关的，前代坎普雷特伯爵遗留下来的木盒什么的...
“所以，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仅仅是出于一个巧合？”
“不，这件事情既是巧合，也是一定程度的必然！”
莫兰兴致勃勃的说着这种不明觉厉的话语，然后飒爽的用手指一指里贝尔的手中，
“你仔细看那个蓝色晶体，上面有一切的答案！”

第三百三十三章，前代伯爵遗留的谜题
“一切答案？”
里贝尔依旧是满面疑惑的望着手中的蓝色晶体。他反正是无法从这不规则的方块之上，看出任何事物。
难道，是之前还认不出蓝色晶体是什么的莫兰，突然认了出来？
“哼哼哼，是切面！”
莫兰说着，也没有再卖关子，开始解释了起来，
“你看到那颗结晶之上的大量切面，显然是经过特殊方式精心切割的，每道切面都光滑无比。而且，又因为切面的众多，可以猜测出是有人刻意将一块原本比较大的晶体，刻意的切割成了大量的块数。”
莫兰顿了顿，
“又不是要拿去做首饰什么的，没事将这种稀有到了极致的晶体，切出那么多块做什么？”
“你管他切出来做什么...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果然还是太牵强了。”
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唔...”
莫兰教授像是纠结了一阵，然后小声的说道，
“其实，木盒的底部写着数字...”
“...”
里贝尔一阵无语。
这么重要的讯息，莫兰竟然打算先藏一阵。
算上之前那些台词，莫兰难道是想将自己展现得，像是能从最微小程度的细节中推导出一切事实之类的形象吗？
这...
虽然里贝尔觉得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对于体内流淌着魔神之血的少女而言，这种氛围感应该挺重要的吧。
莫兰教授，有时还真的挺迷惑的。
不过，要不是她里贝尔也不知道，木盒里还有这样的讯息就是了。
重新将木盒拿起，里贝尔再次感叹，那被莫兰称为“数字”的纹样，真的是浑然天成与木盒本身近乎融为一体，就像是木头自带的一种纹路。
由于旧王都的事件，以及与学会教授们的相识。所以，里贝尔在空闲的时间里，对于这个世间存在的，已经淡出人们视线的各种各样的古文字，进行过一些研究。
只不过，短时间内他的成就有限。所以，被莫兰教授点出之后，他也只是有种眼熟之感。
“数字的内容，是三十七。也便是说，这样的晶体和盒子，很可能至少有三十七份。”
“至少三十七份？”
里贝尔愣了一下之余，脑中一些信息像是连成了一道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既然是和莫兰教授一起破解的谜题，里贝尔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分享了出来。
难怪，前代坎普雷特伯爵，会敢于将盒子交给近乎是陌生人的存在进行转交，也不怕他的遗物到不了里贝尔的手里。
难怪，莫兰说今天的遭遇是巧合之中的必然。
因为，本身前代有可能就弄出了三位数的这种木盒，都交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让他们将来有机会转交。
而且，这些人大概是有个共同性。那便是他们都是这个时间点，会在空岛上的人。
前代早就洞悉了组织的“复苏”计划，会在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学院空岛上进行。也确信里贝尔，肯定会参与到计划之中。
而他既然发放了那么多木盒，木盒持有者遍布于学院空岛。那么，即使里贝尔今天不来光明圣学院，恰巧从槐树院长手中拿到木盒。之后，也可能会从松树、柏树院长之类的人手中，得到木盒。
“还有便是，这颗蓝色晶体，哪怕只有一颗大概也是有足够的意义的。它应该会帮助你，找到另外的蓝色晶体。”
赞同着里贝尔的推测，莫兰补充道。
“怎么帮？”
“我怎么知道！想必，是只有你们‘坎普雷特’才能具备的钥匙。特殊的力量、血脉、灵魂什么的。有空你自己去试啦。”
比起对里贝尔追问的厌烦，莫兰显然对她不得不说出“我怎么知道”这句话的事情，更加的不满。
“收集，至少有三十七颗的晶体吗？”
里贝尔感到了一阵头疼。
他下意识是不想去收集这些东西的，他身上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但是，前代坎普雷特费尽心思留下来的事物，对他也确实有吸引力。
或许，他能从这个意外来临的渠道，去解开“他究竟是谁”这个谜题，并且了解到“坎普雷特”这个家族之中，还存在着什么样的异常。
只是...
即便蓝色晶体上有什么指引般的力量，并且还会有像槐树院长这般主动送出木盒的人存在。但收集齐晶体这件事，难度还是太高了
而就像是看出了里贝尔的纠结一般，莫兰教授再度开口，
“或许，你并不需要将晶体全部收集。”
“哦？”
“虽然只是个猜测啦。但我觉得，这些晶体可能收集一半，不，更少...差不多有个两成左右，应该就能达成将什么信息传递给你的目的。”
莫兰说着，大概是身体实在已经僵直的厉害，于是便放弃了做奇怪的姿势而是坐了下来。
“本身，这些蓝色晶体可能就只能由你来收集，别人收集不到太多。所以，对你没必要设下太高的门槛。并且，这些木盒的耗损率可是很高的。有可能，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原本该在空岛上的人无法再登岛。也许，有人会将这神秘的晶体占为己有。除此之外，还有丢失、遗弃、带进坟墓、售出转让以及被你们家族的人发现的种种可能性。”
“换而言之，收集齐蓝色晶体，本身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如果前代明知这点，还设下必须收集齐的条件。那只能说他根本就不配留下这样的布置，绕开你们的家族对他的封锁，还试图将信息传递给你。”
里贝尔听闻，点了点头。
根据莫兰的话语发散，里贝尔愈加觉得前代坎普雷特的这些布置，看起来泛而杂并且变数很多，但确实会汇聚成一个精妙“必然”。
并且，前代留下遗物以及这代的里贝尔在收集那些遗物的事情，从某个时点起肯定是会暴露给坎普雷特家族的。而且，还是在收集到要求数量之前。
而从前代不得不以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来留遗物来看，家族很不希望里贝尔得到这些。
所以，暴露的时刻，也有前代为里贝尔留下的一个底线。
如果届时他的力量足够，能抵抗家族的阻挠，违抗“夫人”的意志。那他自然有资格知道前代想要传达的事情。
而如果他没有力量，那么这些晶体也不过是被家族夺走。还未来得及知晓家族“禁忌”的他，也不会被家族迁怒，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如果真的和你的猜测一样的话，前代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啊...”
至此，基本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整理完毕的里贝尔，长吐一口气感叹道。
只能将木盒托付给陌生人的基点起，就已经证明当时前代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了极致。而如果在那种状况下，还能将自己的希望托付到“未来”的话...
前代坎普雷特伯爵，还真是拥有着强韧无比的意志。
“前代什么的，那不是你父亲吗？”
莫兰眉头一挑，一副“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吹嘘自己父亲”的神情。
“呃...”
里贝尔也不好解释什么。
总之，此时的他，对于“坎普雷特伯爵”特别厌恶、甚至有些憎恨的前代伯爵，有了崭新的认识。
...
...
解开了疑惑之后，里贝尔和莫兰开始谈论起了他身边的“出卖者”的事情。
期间，里贝尔不禁的在唏嘘。
没想到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因为掺杂进了一段复杂的“必然”，导致整体都变得神神秘秘、布满疑云。
要不是有莫兰教授在旁提供才智，里贝尔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想通这些事情，不再继续对“命运”和“骗局”疑神疑鬼。
“之所以用了‘出卖者’这样的词汇，是因为你觉得，这个人就在我身旁很近的地方吗？”
“嗯。”
莫兰扬着下巴说道，
“不然，也不会连你临时决定的行程，都加以掌握。并且，抢先一步试图给你设下陷阱。”
“既然，那个人与槐树院长有所接触，那我去拷问一下那位院长，能不能获得有用的信息？”
“拷、拷问什么的！别用你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语啊！”
莫兰身体滞了一下用略尖的声音回道，
“我要是那个出卖者，并且很了解你的话，肯定不会亲自与槐树老家伙碰面。而是，写封信之类的。”
“原来如此。直接亲自去执行这些阴谋，那这个出卖者也太蠢了。不过，这个人真觉得，仅凭一封信就能煽动、挑唆槐树院长，倾圣学院的力量来对付我吗？”
里贝尔微皱着眉说着。
虽说从结果来看，这个出卖者的尝试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但是，对方也必须有几分把握，才会开始行动才对。
“简单。他可能抓住了那个老家伙的把柄什么的。不过，显然那个把柄的分量还不够。”
大概真的和槐树院长很熟的莫兰教授，摆出了一副颇为嫌弃的面孔。
说起来，倒也确实。
如果莫兰与槐树院长不熟，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便成为光明圣学院的教员，还有空来陈设自己的房间。
毕竟，进入一座学院，以学员的身份和教员的身份，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难度。
“嗯...”
里贝尔点着头，又想通了几件细节。
比如，为什么他来临时有一排神职人员在迎接。
简单来说，答案就是槐树院长想要展示给威胁他的人看，“我并不是单单迎接伯爵大人然后告密哟，我迎接的是所有的贵客哟”之类的。
而槐树院长和里贝尔说谜语，则是在表达着，他也不会站在里贝尔的一方揪出那个“出卖者”。只想维持那所谓的中立。
莫兰还真就没说错，那个老头着实滑头的厉害。
说不定，那些神职人员们一个个还都是身怀绝技的圣学院的最高战力。
所以，迎接里贝尔时风向稍有不对，变成冲突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真是只有结果是万幸，途中其实惊险无比。”
里贝尔感叹着，稍微想了想后说道，
“这是不是代表着，那个‘出卖者’有着非常畅通的情报网，且有着相当迅速的情报传递方式。并且，他很焦急？”
里贝尔说完，回想着他的身边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
说起背叛之类的字眼，里贝尔果然还是不禁想起了身边意志最“坚定”的莉莉。不过，莉莉他根本没有带到学院来。而带到学院的人几乎全是可靠无比的自己人，唯独有出卖他的可能性的，便是海拉。
那，就是海拉？
“焦急吗？可能确实吧。毕竟，再有两天学院空岛就要升空了。接下来两年的时间里，大家都要在高空之上生活，想离开十分困难。所以，他可能有不愿意留在空岛的理由。又或者，难以忍受和你在相对狭小的世界之中丨共处两年吧。”
“啧...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恨我。”
里贝尔自然而然的将“出卖者”和屡屡将他逼入死地的那名潜藏着的黑手，划上了联系。
而两者真的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个组织的话，比起前几次几乎绝体绝命的危机，这一次只有这种程度的“阴谋”，也彰显出对方已经多少有些黔驴技穷。
还有便是，如果对方真的是距离里贝尔很近的人的话。
都动用这么粗浅的手段了，也不试图去激发希恩王子一行，也便是进贡者商会与他发生冲突。
是不是说明，对方本身就是和进贡者商会特别不对付的人？比如，魔女议会的成员什么的。
...
啧啧，海拉还真是越来越可疑了。
“总之，你的疑惑都解开了，就赶紧出去吧。去找爱丽丝也好，去收集晶体也好，不要再来打扰我。”
见里贝尔的“要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原本似乎就在忙些什么的莫兰教授，便下达了逐客令。
而里贝尔也只是“嗯”了一声，打算起身离开。
然后，他就发觉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特意来找莫兰教授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来着？
还未等里贝尔想起这件事，一直趴在他头顶的存在，主动给出了他答案。
...
在莫兰教授的视野之中，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就见已经站起身的里贝尔伯爵大人的额头上，突然开始流下了一串好像有些格外粘稠的透明“汗水”。
而岿然不动的伯爵大人，任凭汗水在脸颊上划过，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把自己头顶上的光环“揪”下来，甩到了桌面之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偏差
被里贝尔扔到桌上之后，天使身上的隐身也随之解除。但是，仰卧在桌面上的他，还是睡得和只死猪一般，嘴角还流淌着幸福的口水。
“...”
“...”
里贝尔和莫兰对视一眼，皆是陷入了短暂的无语之后，是莫兰先打破了沉默。
“这又是什么...‘东西’？”
另一边，少见的用上了胸前口袋之中的手帕的里贝尔，一边黑着脸擦着天使的“馈赠”，一边答道，
“大概...是天使？”
一直以来很笃定天使的“天使”身份的里贝尔，现在因为对方的种种表现，不是那么确定了。
“里贝尔！”
之前总是以“魔神之王”等等令里贝尔有些发痒的称号来称呼他的莫兰，忽然很直接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是不是和我有什么仇恨！”
“咦？怎么这么说...”
里贝尔有些不解的问道。
“唔...就是，就是...算了！”
莫兰气鼓鼓的说道。
以往，四角学会的莫兰教授，会在他人前自称“无所不知”，可不仅仅只是膨胀或者中二病之类的缘故。
莫兰的主题为“无限”的书籍，有一项能力便是可以抄录其他人书籍的内容。
而又由于四角学会颇为友爱的氛围，其他教授包括学会长以及离开学会的前任学会长，都乐于将自己的书籍内容分享给莫兰。
由于书籍内容的抄录，并不是复制粘贴那般的轻松，也有着诸多的条件与限制。所以，莫兰目前还未能全部消化学会中其他人提供的内容。
可即便如此，她的博学，也早已到了常人哪怕穷尽一生都无法匹敌的程度。
只是，在“知识”方面无往不利的莫兰，自从遇到里贝尔之后，仿佛就是在处处碰壁。
莫兰发现，里贝尔向她提出的种种问题，她除了在最开始的古阿斯特语问题上起到了一些作用，其他的就完全束手无策。
有关于爱丽丝，但却完全看不懂的书信。
有关于前代坎普雷特伯爵，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事物的蓝色晶体。
以及，现在被摆到面前的，号称是“天使”的奇妙生物...
这个里贝尔，真的和她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吗？怎么就像活在无尽的未知里？
“既然让你产生了困扰，那我果然还是离开吧。非常感谢，今天你帮了我很...”
看到莫兰的状态不太对劲，里贝尔便表达了谢意，然后打算先行离开。
但未等他说完，莫兰就拦住了他，
“等一下！”
像是莫名的燃起了对抗心的莫兰看向桌面的小家伙，
“说吧，这个所谓的‘天使’，又怎么了。”
...
...
不久之后。
里贝尔依旧在试图唤醒天使。
虽然，完全认不出天使的基点起，他对莫兰能懂“天使语”的事情，就不太抱有期望了。
但是，以莫兰现在的气势，里贝尔觉得自己要是转身走了，对方可能会翻脸。
“所以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能睡的这么死啊...”
推、拍、掐、拧。甚至抓起单个的四肢在头顶进行大回环，天使竟然都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无奈之下，里贝尔又将手伸向了天使圆环。
为了防止又被碰瓷，里贝尔这次用手帕盖在手指前隐蔽了指纹。
啧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心中腹诽着，里贝尔在莫兰“原来这东西能拆下来？”的目光之中，将天使圆环捏了起来。然后，用其在天使的额头上敲了敲。
天使终于醒了。
他一把夺过天使圆环，一脸委屈的将其抱在怀里，一边检查着一边，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一边感受着天使的抗议情绪，里贝尔一边做出了个“你看”的姿态，
“就是这个情况，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我...”
像是挣扎了一番，但莫兰教授还是叹着气，摇起了头。
“如果说是线索的话，那便是他使用的可能是神明之间在流通的语言。不知道你对神明的语言有没有研究...”
“不可能有研究的吧？”
“说的也是。”
说完，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里贝尔之所以找莫兰，是因为在他心目之中，莫兰算得上是最博学的人之一。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即使自己并不是强制的非要让莫兰找出答案。对于莫兰教授这种自尊心颇高的人而言，仅仅是询问的行径，也会成为对方的负担与压力。
于是，现在面对这种很差的氛围，里贝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安慰或者说“算了”的举动，很有可能会被莫兰认为是瞧不起她，近一步的触怒她的神经。
就在里贝尔决定将莫兰的这些复杂的心绪，笼统的归为“少女的心思”，然后追加感慨一句“真难懂啊”的时候，莫兰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
听着这刻板的笑声，里贝尔就知道接下来的对话，那方面的浓度绝对会很高。
“我知道了，魔神之王。这些，都是试炼，对不对！”
“呃...”
“说是试炼！”
在莫兰教授发出的莫名的气势的震慑之下，里贝尔带着些许的尴尬，凝声说道，
“没错，这便是给予你的试炼...”
“既然是试炼，那我肯定会全部通过的！”
从随身的口袋之中，将一张纸拍在桌上后，莫兰意气风发的说道。
里贝尔大致的看了眼，发现那张纸是有关于爱丽丝身世的内容。不过，并非原件，只是抄录了上面的内容。
竟然，会将这些事物随身带在身上。看来，莫兰还是对这件事颇为上心的。
总之，看到莫兰再次的“振作”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里贝尔便也放下了心。
...
...
达成了“为莫兰教授添加新的难题”的这一天的主要目标，并且还顺手拿到了重要物品“前代伯爵的遗物”，还得到了身边藏有出卖者的情报之后。
算是圆满的度过了大半天的里贝尔，也打算离开光明圣学院。
在槐树院长那边身份彻底暴露的情况之下，他也不打算没什么要事却刻意去见爱丽丝一面什么的，以免节外生枝。
对于爱丽丝的安全问题，里贝尔和莫兰进行了一番探讨。
面对里贝尔袒露出的，惊弓之鸟般的紧张。没有经历过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也无法体会当时爱丽丝被“艺术家”控制时，里贝尔那份无助之感的莫兰，自然是无法理解。
她只是觉得里贝尔，当真是个怪人。
还说了和完全将她放养的她的祖父相比，恨不得把爱丽丝含在嘴里的里贝尔，真的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所以，莫兰的祖父又是谁？
里贝尔试着追问了一下，被莫兰以“我是从混沌之中诞生才没有什么祖父”的话语瞒混了过去。
只能说，莫兰的祖父听到这番话语，一定是会很欣慰。
最终，两人姑且还是得出了光明圣学院更加安全的结论。
在里贝尔没有和天谴教会撕破脸的情况下，针对他并且有可能辐射到他身边之人的，就只有一直在暗中的那只黑手。
而这支黑手，已然伸到过光明圣学院，还急迫到进行了一番大概率会失败的挑唆。但是，却始终没有触及到过爱丽丝。
无论是对方不清楚里贝尔与爱丽丝之间的联系，还是并不认为爱丽丝会是里贝尔的死穴。这样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很多问题。
并且，基本可以推断出对方是组织成员的情况下，身为这次“复苏”计划的后援的四角学会，可是个动不得的存在。
所以，里贝尔不能时刻将爱丽丝带在身边的情况之下。有槐树院长这样一个虽然滑头，但是却是真心诚意的在运营学院的院长在，还有莫兰教授这位教师，时刻的关注着爱丽丝。爱丽丝的安全，确实是有所保障的。
“既然你这么担心，就干脆把她关在笼子里，埋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爱丽丝继续留在圣学院，但是面对里贝尔没完没了的唠叨，莫兰忍无可忍的说道。
“呃...”
里贝尔不禁的露出了苦笑。
他也发现，明明大家都在某种程度的危险之中，但他只有对爱丽丝的担心，明显的有些过火。就仿佛，爱丽丝都快成为一件风一吹就会碎掉的脆弱物品。
可能，这就是类似于那种为人父母的心理。
一边期望自己的孩子能过上美好的，属于自己的人生。一边又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能参与甚至决定对方人生中的每一个细节。
“好吧好吧，我不啰嗦了。”
里贝尔说着，一边想着去寻找一些能即时联络的手段。
毕竟，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必须会面或者写信，太不方便了一点。
“走了走了，天使。”
里贝尔招呼道，但是天使自然不可能回应。
此时的他，正在折纸...
嗯？折纸？
看到天使一边折着之前莫兰放在桌面上的那份抄录的信件，还不断像是很不满意的扭着头的情景，里贝尔上去一把就将天使薅了过来。
在天使很生气的开始叽里呱啦的同时，里贝尔发觉莫兰似乎突然来了什么灵感一般，死死的盯着桌面被折了起来的纸张一言不发。
等了片刻，发觉莫兰好像进入了入定般的状态之后，觉得不该打扰的里贝尔便带着天使离开了。
反正，就算莫兰真分析出了什么，解析一门完全陌生的言语，也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
...
傍晚的时分，里贝尔回到他的宿舍宅邸里。
长舒一口气，坐在房间的沙发里，摘下银翼面具，并且丢了点吃的给天使之后，里贝尔开始沉思了起来。
无论是离开还是回来的时候，他的行动都挺小心的。
所以，果然是他身边，又出现了“叛徒”吗？
“那个...我可以变回去了吗？”
打断了里贝尔思绪的，是莱莎的声音。
而里贝尔将目光望过去，看着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却发出着女声的光景，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怪异。
在他不在的期间，莱莎一直在扮演着他。
“嗯，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先等一下。”
里贝尔稍微皱起眉头，站起了身。
除了声音与形象的不协调之外，里贝尔觉得莱莎的变装本身，也有些奇怪。
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他”，是坎普雷特伯爵，但是他总感觉有种微妙的不同。
简单来说，似乎莱莎变身后的形象，比他更好看、更帅气一些？
甚至，就算没有莱莎身上的配角之光，此时她变成的坎普雷特伯爵，也有种完美到在发光的感觉。
“这真的是我吗？你是不是擅自的进行了一些小修饰什么的？”
“怎么会，没有没有！”
莱莎连连摆手说道。并且又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变身能力。
总体而言，她可以变身成自己看到的人。而在变身后的基础上，她虽然能做出一些补正之类，比如改变胖瘦高矮等等。但是这种微调会很废力，所以莱莎很少会使用。并且，不得不进行微调的情况之下，她会更倾向于变身成另外的人。
“错觉吗？”
里贝尔站起身，到镜子前将镜中的自己与现在的莱莎进行相互比较。果然还是觉得，莱莎这边更加英俊一些。
而即使让莱莎重新变成他的姿态，连试了几次结果也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就是，这种觉得别人的变装比自己本身要好的情况，应该是算他自卑还是自恋？
不断的往返在“两个”里贝尔之间，看得有些眼花了的里贝尔自己，最后只能决定叫来旁人，客观的评判一下他和莱莎变身后的姿态，究竟是不是有所区别。
除了需要防着的海拉，以及大概不是在锁希恩王子就是被希恩王子锁了的塞巴斯。能做评委的就只剩下了破灭与安托瓦奈特。
面对同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里贝尔，并未被告知答案的两人，大致的看了一眼后便有了答案。
“嗯，这区别不是很明显吗？只有真的坎普雷特，与我有着灵魂上的联系。”
破灭理所应当般的说道。
“不都是张倒霉脸？有区别吗？不如说，在之前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你长什么样子。”
安托瓦奈特则是不耐烦的说道。
“...”
稍微低下头，不禁无语的里贝尔，再次的有了一种“他带来的人或许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预感。

第三百三十五章，课业
时值冬日的末端。
在最后一座港口完成了招生，结束了招生季之后。学院空岛，正式的升空，学院区域也暂时的封闭。
等待滞留在学院空岛上的人们的，是为期差不多两年的高空生活。
在诸多的院校之中，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入学式是较晚的一批。并且，入学式也相对的简单。
甚至于，学院都没将学员们全部聚集起来。他们只是通知了时间，并且当天在学院主楼上方投放了一段学院院长的立体影像般的事物。
想必，梅布莱恩学院也知道，他们再怎么费劲，学员们不可能对学院本身产生什么归属感。所以，形式上的事物才会一切从简。
说起来，里贝尔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立体影像。上一次看到，还是在旧王都。
当时，里贝尔就觉得有种既视感，但是想不起来。而这次，他则是想到了。
差不多就是某部以虚拟现实游戏为主题的作品里，开场部分设计了游戏本身的天才科学家，出现在新手广场的上方宣告“你们被困在游戏里了”之类的场景。
果然这个世间的科技树有点问题啊...
再次的感叹着，里贝尔联想到了炼金术。
从旧王都的下方有着炼金巨像以及这座学院空岛的特殊环境来看判断。这样的立体影像，极有可能便是炼金术的杰作。
也便是说，一些用途有限的古代炼金术遗物，学院空岛上的人们已经找到了用别的方式代替其能源的手段。
所以，里贝尔现在比较需要的“电话”般的事物，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着从炼金术遗物方面着手？
还有便是，打扫旧王都的王宫时收获了大量“战利品”的坎普雷特家族旧王都势力，应该可以将之前进行幻兽研究的那些研究员，直接转到研究炼金术上去了吧。
在里贝尔的思绪完全飘到了远处的时候，简短的入学式与学院长的讲话，也到了尾声。
最后，学院长着重的讲了一番有关于学院区域与空岛的结界的事情。
总体来说，便是包围空岛的整个结界，有着抵御外部攻击，隐蔽行踪以及调节内部天气等等诸多方便的力量。而学院区域的结界，则是会屏蔽神明的力量。不过，如果学院有供奉圣物的话，在圣物范围内还是可以使用相应的力量。
只是，非常的遗憾，梅布莱恩学院没有供奉任何神明的圣物...
这些规则倒也不是临时加上的，入学时的手册以及空岛的守则之类，提前发放下来的事物中都已经事前进行过声明。
而在空岛升空后，学院长又强调了一次，感觉上是在警告这一整个学院的大少爷大小姐们。
到了空中，以后便是学院说了算。
说起来，学院区域内有着所有学院共用的警卫，或者执法队之类的存在。
通称“天平队”。
嗯...里贝尔之前还以为，他们会叫“风纪委员”什么的。
总而言之，随着空岛升空安稳的隐进云层，里贝尔的“学院生活”正式开始了。
...
...
“这...也太宽松了一点吧？”
在入学式的当晚，正式开课的前一天，里贝尔看着学院的课表，忍不住对身旁的塞巴斯说道。
由于那位“罗密欧”被自己带来的“随从”们盯住，所以难得有了闲暇时间的“罗密叶”，面容上带着难掩的疲惫，为自家的少爷出谋划策。
塞巴斯的这一生，也算是波澜壮阔。而他本身也是见多识广。
但是最近的这些...他还真就没经历过，也没什么经验。
仿佛忘记了那根爱神之箭是自己不小心踩折的塞巴斯，只能感叹，在少爷的身边，真是什么样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遇到...
“如果觉得宽松，少爷可以多选几门课程。”
“那还是算了吧。”
里贝尔摇了摇头。
梅布莱恩学院的课表，大致是这样的。
每周的前两天，是自由课业。后两天，是研讨会活动。剩下三天，是休息...
一周就上两天课，还是所谓自由课业...这就让里贝尔挺迷惑的。并且，自由课业之中，最低要求是两天上四节课，每节课是半小时。
“以往这座学院里，自由课业选最低限度的学员有几人？”
“回少爷，每届的学员都有所不同。但平均起来，应该有三分之一的人，选最低限度的课程。”
“...”
好家伙，还真是大伙都不是来上学的。
不过，想来也是正常。
这本身就是一座对身份地位的门槛很高，并且年龄要满十七岁成年才能前来“进修”的学院。原本，应该就倾向于“除了知识什么都能学到”的范畴。
“那就随便找几门课，先递上申请再说？说起来，如果选择的课业没有完成，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吗？”
“回少爷。最严重的后果，在于每季度学院进行的公示。上面，会根据学员通过的课业的数量，进行排名。而排在最下面的学员...”
“哦，也就是会很丢人，会给家族蒙羞。”
那对他这样恨不得被家族除名的便宜家主而言，四舍五入之后是没有后果。
好嘛，这哪是来上学，简直是来风景优美的空岛度假来了。
稍微按下想随便找两门看着简单的课程报上去的想法，里贝尔耐心的看起了可选的基础课业列表。
虽然，这座学院不太像是供人学习的场所。但并不代表着，这座学院没有提供知识的功能。
甚至于，因为学院中，有着大概是学员三倍的各类教职人员，以及由时间的沉淀积攒的大量底蕴存在。所以，对渴求知识的人而言，这座学员同样是天堂般的场所。
于是，既然有些时间是注定要浪费的，那不如浪费在有意义的地方。
里贝尔开始思考，现在的自己还能学些什么。
事到如今，他去学习基础剑术、魔法之类，好像多少有点那什么...
而梅布莱恩学院的底蕴再深厚，大概也不会教人怎么提升魔女的力量之类。
那，果然还是讯息或者情报之类的事物更有用吗？
里贝尔想着，在课表中先填上了一门“古代研究”。
接着的话，最好是能学一些只有在这座学院，或者说这座空岛才能学到的。
于是，他又在另一个空栏中，填写了“基础炼金术”。
除了这两门能直接敲定的课业之外，里贝尔就陷入到了纠结。其他一些他比较在意的种类，都是可是可否的状况。
而又想了一阵，他恍然的想了一件事。
“去把莱莎叫来。”
他扭头，对塞巴斯说道。
...
不久之后，莱莎来到了里贝尔的房间。
“怎么了，里贝...呃，少爷。是有什么想要享用的菜肴吗？”
这些天，倒是颇为融入了厨师这一身份的莱莎，见到里贝尔后如此的说道。
虽说，莱莎看起来挺用心了，但还是挺微妙的。
不说不小心直接叫出里贝尔的名字，进房间之后直接毛毛躁躁的和里贝尔搭话的基点起，作为随从的话她就已经算是“出局”了。
只能说，没有一个真正的贵族的随从厨师，摆在莱莎的面前让她每天观察，她的扮演还是挺容易出现漏洞的。
不过，里贝尔倒也没有开莱莎会的打算，只是和他说明了一下学院的课程。
“所以，就是这样了。周一之外的课程，就由你来决定吧。”
“诶？”
莱莎先是呆了一下，接着似乎对自己能选课程挺开心，然后转之又变回了苦瓜脸。
“既、既然有一半的课程都由我来选，是不是代表着，学院里有半数的时间，我要成为你的替身？”
听着莱莎的疑问，里贝尔摇了摇头。
“太保守了，莱莎。七天里我只选了一天，代表着我大概只会在学院里呆七分之一的时间。”
“诶——？”
莱莎不禁的发出了惊讶的喊声。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她只需要在里贝尔出去忙的时候，扮演坎普雷特伯爵。没有想到，里贝尔会一直在忙...
“当初可是你主动说要帮我忙的，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里贝尔耸了耸肩说道。
“没有没有，不是后悔，只是有点惊讶...”
“所以，姑且选择几门你比较喜欢的课业吧。至少，可以让你少囤积一些压力。也并不需要只选择两门，除了周一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可以交给你自己分配。”
“嗯！”
莱莎点了点头，开始认真的寻找了起来。
稍晌之后。
“总之，我也先选两门在周二的课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里贝尔接过莱莎递来的申请书，看到上面有着莱莎完美的模仿着他的笔迹，写上的“艺术”以及“魔导机工研究”两门课程。
“‘艺术’吗？”
里贝尔有些意外。
“不、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
里贝尔摇头说着，
“那就将这份申请书，先呈交上去吧。”
里贝尔将申请书交给了塞巴斯。
虽说，申请书上研讨会方面的部分，还是空缺。但这是正常的现象。
毕竟，研讨会属于学员自发组建的范畴。而刚刚入学，学员们并没有什么交流的现在，研讨会也组建不起来。
而且，研讨会的活动也是开学后第三个星期，才会正式开始。
“对了。”
解决完申请书的事情之后，里贝尔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和布莉姬特她们，应该有进行联络的方式吧？”
等到莱莎点头作为回应之后，里贝尔便拿出了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留下的小木盒。
他提起那位怪盗团的大姐，除了对方作为怪盗的能力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她在与尼禄等冒险家一同行动。
所以，他想拜托他们，寻找蓝色晶体的踪迹。
“虽然总体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物，但是其中还是有风险在，并且一定程度上算是隐秘委托。所以，委托的时候，我希望可以找一些信得过，或者他们认为信得过的人。还有，除了不能将这件委托相关的事情传开之外，我也不需要他们直接将木盒或者蓝色晶体拿到手，只需要相应的情报就算委托完成。”
关于酬劳的部分，里贝尔打算等塞巴斯回来后定一个相当高额的数值。
反正，（）不缺（）。
“好！我现在就给布莉姬特姐姐写信！”
“还有...不，算了，没什么。”
里贝尔本来想让莱莎，顺便也给依文娜写封差不多的信。但里贝尔总觉得，这封信还是他亲自写，又或者找个时间去见依文娜一面时，直接说比较好。
每座学院，在学期时都是封闭的。不过，每个月的月末三天，整个学院区域都会进行开放。
而这个月，离月末就只有几天时间。
...
...
又是平稳的一夜之后，这一天一大早，里贝尔就从莱莎那里拿到了布莉姬特的回信。
“效率好高！”
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之后，里贝尔拆开了布莉姬特的回信。
信的开头，是充满了布莉姬特风格的对妹妹莱莎的发病。有好多文字都不堪入目...里贝尔都怀疑这信是布莉姬特拿舌头写的。
“你给我信之前，应该先自己看看的...”
将信件的第一页交给莱莎，而莱莎看完之后脸“腾”的直接红了起来。
“布莉姬特姐姐真是的...”
重整心绪之后，里贝尔开始继续阅读了起来。
虽然还夹杂着时不时的对妹妹的发病，但信的内容本身应该是面向里贝尔的。
对于里贝尔的委托，布莉姬特大包大揽的表示没有问题，会在下次的开放日来确认一下木盒以及蓝色晶体的样式。
然后，在接受了委托的同时，发出了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如果里贝尔阁下感到不便或者麻烦，直接无视了我这段请求也可以。毕竟，总体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并且，大概也不会造成什么糟糕的后果...」
「呃，说了这么多，我好像还没说我的具体请求，唉嘿嘿嘿——」
「简单来说，本应该在这座学院空岛上，并且和我进行汇合的，我们怪盗团的老师...好像不小心走丢了呢～☆」
「所以，看在同为怪盗团成员的份上，希望里贝尔阁下也能在闲暇时间，稍微、顺手帮忙找一下她...」
“...”
轻舒了口气，默默的折叠布莉姬特的信件，里贝尔用通彻的目光遥望向了远方。
这怪盗团...当真是“人人如龙”...

第三百三十六章，两封书信
“真没办法。如果有遇到的话，我会尽可能帮忙。”
轻叹了口气，总觉得和怪盗团较真都是在浪费情绪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说起来，怪盗团两姐妹的能力，其实是很强大且具备实用性的。虽说，正面的战斗无疑是会吃亏，但是在背地里编织阴谋，挑唆诱导什么的，当真是防不胜防。
同时被怪盗两姐妹针对，身边的人一个是次女变身而成的，其余则是长女在控制等等的场景，只是想象一下都令人毛骨悚然。
而在怪盗团中，最为BUG的还要数能轻易的将这等强力能力赐福给他人的“老师”。
有这样的老师存在，有这样的强大力量作为倚靠。如果换个团队，想来“怪盗”绝对不会是仅仅在新梅王国混成流量明星的程度。
还真是能从各种意义上感慨一句，“不愧是她们”。
“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的老师，大概是什么样子？对了，你可以直接变身成她的样子。”
里贝尔对着身旁的莱莎说道。
“唔，我没法变成老师的样子。”
“哦？”
“因为老师，该怎么去形容，唔，就是...一条这么大的蛇。”
莱莎说着，比划了一个大型蟒蛇的轮廓。
“？”
里贝尔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又在说什么胡话？”，而第二个反应则是“说胡话也不至于这么离谱”。
“你们的老师，是一条蛇吗...”
“呃，也不是吧？老师说过，她并不是蛇只是长得像蛇的森林精灵。”
莱莎纠结的说着。
“...”
她绝对就是条蛇！
“真亏你们能一直和那位老师正常的相处。”
里贝尔扶了扶额，这怪盗团的情况，当真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光怪陆离，
“既然都问到这里了，那你介意我再询问一下怪盗团的具体情况吗？”
“当然可以！里贝尔你现在也是我们的成员！”
似乎是对里贝尔终于对她们的事情感兴趣而格外高兴的莱莎，略显激动的说道。
“好耶，我好开心...”
总觉得在不知不觉的被拉上了一艘贼船的里贝尔，有气无力的贫了一句，然后开始默默的聆听起了莱莎的讲述。
怪盗团的大本营，又或者说是那位蛇身老师的据点，在距离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不远的一处古代森林里。
在丛丛的树木王国之中，“老师”开辟了一处小小的领土，建立起了几间简陋的木屋，用栅栏圈起，然后又种上了一棵怪异的苹果树。
听到自己的老家周围还有这种怪盗团安营扎寨的鬼地方，里贝尔的眉头不禁皱起，心中感叹“坎普雷特伯爵”当真是名天选之人。
蛇老师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据点，时间已经不可考。因为，这位蛇老师本身就是个稀里糊涂的性格，会在冬眠时忘记绝大部分的事情。
总之，当怪盗团的大姐布莉姬特，因为天生的残疾被家人遗弃，然后被蛇老师捡到时，据点就已经存在。并且，老师和古奇也已然在那据点里生活了很久。
“这位古奇又是？”
对于这个之前也经常能从怪盗团成员中听到的名字，里贝尔产生了好奇。
“唔。里贝尔应该知道，蛇一般是有头尾的吧？”
“嗯...”
面对这个好像把他当成了傻子的提问，里贝尔只是很友善的进行了回答。
“但是老师，两边都长着一个头...而老师的另一个经常在睡觉的头，就叫‘古奇’。”
“原来如此。”
虽然又是件听着就很奇妙的事情，虽然说实话挺难理解的。
但反正就是，“原来如此”。
莱莎继续讲述着。
捡到布莉姬特之后，蛇老师便将她的据点改名为了“摇篮”。而这个名字，一直沿用到现在。
等到布莉姬特渐渐长大之后，蛇老师便交给了她一个使命。
帮她寻找一位，能解开“谜题”的，世间之中最具智慧的人。
具体的“谜题”，怪盗团的成员们并不知晓。因为，蛇老师表示这“谜题”并不能宣扬出去，因为解开的瞬间会根据状况发生一场奇迹或者灾厄。
所以，蛇老师最多只是定期给出一些小谜题，然后让布莉姬特在人类社会散布。一旦，有了能接连解开小谜题的人，他就会被布莉姬特带到“摇篮”，尝试去解开那最终的“谜题”...
“然后呢？”
听着听着，发现莱莎的讲述戛然而止的里贝尔，不禁的出声问道。
“唔，然后就是现在了呀。”
“嗯？”
“布莉姬特姐姐觉得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开始招收怪盗团的成员，先是招收了我和依文娜。然后，我又招收了莉莉成为成员，而依文娜招收了里贝尔你成为成员。”
莱莎解释道。
而里贝尔也明白，为什么之前在格林沃特城与布莉姬特相遇时，他好像是一种“协助者”之类的身份，但最近完全被视为怪盗团的一份子。
原来是依文娜。
除了他本人完全不知道这码事之外，其余倒也没什么...
总体而言，从蛇老师开始的“寻找最具智慧之人”的事情，虽说有些抽象倒还在可理解的范畴。但从布莉姬特接到使命，创办“怪盗团”后，这群人的画风就全部偏了。
问题主要出在布莉姬特这位长女的身上啊...
“所以，那所谓的‘谜题’已经解开了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莱莎摇了摇头。
“根据之前我们的行动，我们找到过几位解开了小谜题的人。不过，邀请他们前往‘摇篮’之后，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样。”
里贝尔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以往的时光里“怪盗”为什么总是在偷一些不论价值，只论影响的宝物。并且大多时还会将其还回去，并且留下各种晦涩难懂的谜题。
看来，虽然画风偏了，但是怪盗团本身还是有在做正事的。
只是...找聪明人非要用创造出一名怪盗，这样的方式不可吗？
“那解谜失败后会怎么样？”
里贝尔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虽说，莱莎等人毫无疑问都有着善良的心灵。但是，在她们头顶的，可是“只想解谜的双头蛇”这种很容易联想到不好的事情的形象。
“他们现在都是怪盗团的协助者。只是数量不多，并且分散在整个王国里，且一般没有强制性，所以只有偶尔能碰到。唔！我好像知道里贝尔你在担心什么了。老师不会做过分的事情的。来到‘摇篮’的都是老师的客人。老师最多只会以不能泄密为要求，拿她的苹果和对方进行交换。”
莱莎连连摆着手，维护自己的老师，然后未等里贝尔追问苹果的事情，便继续说道，
“这个苹果说的是老师的那棵奇怪的苹果树结出的果实。只要吃下苹果，就能获得一种神明祝福。”
“真的假的？”
里贝尔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只要吃苹果就能获得神明祝福？
如果是刚刚来到这个世间的他，肯定会对如此充满童话风格的故事，感到无比的兴奋。
但现在，已经开始了解了这个世间的构成之后，他只是感到了不可思议以及诡异。
而莱莎以及布莉姬特两个鲜明的例子在前，里贝尔自然知道莱莎的话语之中并没有掺杂谎言。
只能说，那条双头的蛇老师，有大问题...
由于怪盗姐妹们理所应当的在他的身旁，所以里贝尔之前完全都没有意识到，怪盗团的事情本身可能是个很麻烦的事件。
等等。
里贝尔忽然想起了一个曾经在格林沃特城时，便产生过的疑惑。
那便是原剧情的走向。
如果没有他的介入，原剧情应该是格蕾丝修女成为了灰之魔女，依文娜成为了白之魔女。而依文娜即使成为魔女也无法与格蕾丝对抗于是败退，而格蕾丝则是彻底毁灭了格林沃特城。
那问题就在这里。
强弱对比已经如此明显的状况之下，原剧情的后续里，依文娜又是怎么翻盘的？
还有就是，克里斯是不是完全没有了存在感？
到了魔女等级的纷争，克里斯是不是再怎么以寻常的方式练级，也只能在战场里当炮灰？
而现在，答案似乎出现在了里贝尔的面前。
既然“摇篮”里，那名蛇老师守护着的“谜题”被解开时，有唤来奇迹或者引发灾厄的强大力量。那么，解开这个谜题的人，会不会正是克里斯？
思考之后，里贝尔带着复杂的目光看向了莱莎。
“总之，我会试着找找看的。还有就是，既然我现在也是怪盗团的成员，那我也可以找那位老师要颗苹果吗？”
“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莱莎说着，有些不解的看着里贝尔。像是在问“你真需要吗？”一般。
而内心之中默默的回答“我真的需要”的里贝尔，则是决定将寻找蛇老师的优先级，放得高一些。
想来，既然蛇老师在原剧情之中就是重要角色，那一条会发光的蛇，应该也不怎么难找。
...
...
因为一封信，又在身上背了一个微妙的支线任务之后，打理好形象的里贝尔走出房门，准确去学院里上课。
按照规定，贵族学员上课时是可以带上管家的，所以这一天塞巴斯会随行。
等到塞巴斯备好坎普雷特的黑色马车，并且将缰绳套在了对他一脸嫌弃的天马安妮的身上之后，打算启程的里贝尔，看到有位不速之客正在他的宅邸大门外闲晃。
“库...”
看清了在转悠的人之后，正准备坐到驾车位的塞巴斯，发出了一声仿佛被箭矢突然射中了膝盖的声音。
而里贝尔只是绷着脸，没有笑出声。
“早上好，希恩殿下。你也正打算前往学院吗？”
“早上好，坎普雷特阁下。既然如此巧合，我们可以同行。”
希恩王子和里贝尔远远的打着招呼，然后目光全程炽热的停留在塞巴斯的身上。
只能说，幸亏从角度上，希恩的便宜管家不知道这位王子正在露出什么样的目光。否则，说不定他能看出希恩王子正在发生着的不对劲。
“放开...放开我——”
就在交谈之后，里贝尔听见了一阵来自院墙外的，女性的尖锐声音。
“这是？”
让马车行驶到大门的附近停下之后，里贝尔疑惑的看着希恩王子提问道。
只见，几名里贝尔有些眼熟的希恩王子带来的随从，正架着一名灰发的少女。而少女则是在不停的挣扎。
“因为她一直在坎普雷特阁下宅邸的周边，做着可疑的行径，所以我让随从先将她抓了起来。”
希恩王子带着柔和的微笑回答。
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是没有校服这样事物的。
不过，为了在这大量学院混杂的区域，进行学员的区分。所以，学院发放了印有学院纹章的单边披肩一般的事物。男性学员盖在右肩之上，女性学员则是左肩。
而这名少女虽然也有着披肩，但是却披在右侧。
说明，这名少女不是冒失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就是不知道这些规矩的外校人员混了进来。
“你、你就是坎普雷特伯爵？”
虽然还是在被压制的状况，但是两名身材高大，且还是“进贡者商会”成员的彪形大汉都不能彻底控制住的少女，冲着里贝尔喊道。
“...”
在外人面前，是冷漠傲慢的纨绔子弟的里贝尔，自然是连回应都不会回应。
而就在这时，灰发的少女将试图控制她的两名彪形大汉，陡然的摔了出去，然后一个箭步便来到了里贝尔的马车前。
“我、我是克里斯的女人！这是他给你信！”
在一阵怪异的沉寂之后，灰发少女冲着车窗丢出了一封信，然后转身逃走。而被勾起怒火的希恩王子的两名随从，则是不依不饶的追了过去。
至于马车这边。
随手将信件接过的里贝尔，则是心中浮现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不久前还在想克里斯的事情，这位已经失联了小半年的侦探，便突然寄信给他了？
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到？

第三百三十七章，讲师
在前往学院的马车之中，里贝尔准备拆开克里斯这封，信封上画着个大号爱心的信。
已知，灰发少女自称是“克里斯的女人”。可以得出“克里斯”大致是一名男性的结论。但这位“克里斯”却又给里贝尔寄了一封粉色信封，画着赤红爱心的信件...
反正之前，希恩王子满是一副“贵圈真乱”的感慨神色，还对塞巴斯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担忧。
而对于脑中还能浮现起，克里斯在格林沃特城时的形象的塞巴斯和里贝尔，则是对灰发少女那句自称，都感到了怀疑。
总之，还是先看看克里斯到底写了些什么吧。
里贝尔拆开信件，拿出信纸，然后全程皱着眉大致的扫了一遍信中的内容。
只能说，这是一封仅仅读了文字，就仿佛能看到克里斯在自己身边跳来跳去的信。
首先，克里斯对于自己突然的离开再度表达了歉意。其次，便开始天花乱坠的描述起了他对“里贝尔先生”的思念。
像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感觉到里贝尔先生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都蕴含着深意。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直到如今才隐隐又领会了许多。
像是多亏了里贝尔先生的指导，有了与里贝尔先生共同行动的那段时间，才有了现在的自己。否则，他还是那名仅仅因为一些小案子就沾沾自喜的侦探。
像是虽然他最近又侦破了不少的案件，但是在那种里贝尔先生一眼就能勘破的案件上，浪费多余的时间的基点起，他就感受到了自己还是有诸多的不足。
不愧是里贝尔先生...不愧是伯爵大人...不愧是！
...
“呼——”
里贝尔打开车窗，缓了好一会。
本来，他觉得早前看到的布莉姬特对妹妹发病的信，应该就是这个世间最不堪入目的信...
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这封信，仿佛在这冬季，让冰冷的马车里都充斥起了燥热。
捂了捂脸，里贝尔总觉得克里斯的性格，好像在他失踪的几个月时间里，又变得不妙了几分。
又或者，是信件这样的媒介，让他丢掉了本就为数不多的羞耻心。所以，他连那最底线处的一丝委婉也没有了。
里贝尔放弃了这场对他的试炼，选择跳过了这些赞颂他的部分。
说起来，现在回想起格林沃特城的那些事件。里贝尔总觉得，即使克里斯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与行径，但实际上对方对他的尊敬，可能连豆粒的大小都没有。
摇了摇头，里贝尔跳了几张信纸之后继续看了下去。
只能说，跳过信件的“精华”部分，就剩不下多少内容了。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一件事托付给里贝尔先生。」
以这样的话语为开头，克里斯之信的最后部分开始了。
信中表述，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克里斯一直在追逐真正的“肢解者”的踪迹。
而虽然遭到了一些阻碍，但他还是一路不依不饶的追击，将对方“逼”到了这座封闭的学院空岛之上。
然后，接下来，他将前往一座名为“多佩尔”的小镇，试图去抓捕肢解者。不过，关于那座小镇，有着种种怪异的传闻，所以他才先行留下了这封信件。
“日期是...”
里贝尔轻声自语着将目光拉到最下方，看到克里斯写信的时间差不多是十天之前。
就算克里斯不会写信后马上进小镇，会拖上几天时间，现在他应该也在小镇之中呆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那之所以灰发少女，会将这封信交给自己，果然是因为对方判断克里斯遭遇了什么危险？
先收起疑惑，里贝尔继续读起了信件的内容。
克里斯在信中，倒是没有说他遇到了危险，请里贝尔赶紧去救他。
而是说，如果里贝尔今后有机会收敛他的身躯的话，希望能将他的骨灰倒进正牌爱森斯皮尔家族的水井里。
“...”
如此混沌...
不愧是你，克里斯。
里贝尔不禁回想起，在格林沃特城决战之日前夜，克里斯少见的对他进行的一番倾诉。
就算是死，也要去恶心一下爱森斯皮尔家族什么的。
看来，克里斯实际上对正牌爱森斯皮尔家族与他的父亲之间的纠葛，还是相当在意的。
又重新大致的扫了几次信件，确认并没有什么遗漏之后，里贝尔陷入了沉思。
虽说，克里斯全篇信件都没有写任何一个“救”字。但这无疑是一封，求救的信吧？
还特意将“肢解者”的踪迹也写入了信里什么的。克里斯又不是不知道，听到这个名字，里贝尔以及怪盗团肯定会行动起来。
几月不见，克里斯仿佛还掌握了“茶艺”...
而抛开这些事情不谈，里贝尔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的地方。
别的不说，克里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遭遇危机的时刻，“里贝尔先生”一定会帮他，并且一定能帮上忙？
与格林沃特城时的情况不同，里贝尔在学院空岛可做不到将所有势力聚集起来，全员听他的指挥行事。
那如果克里斯最后的指望并不是只有他，而是提前写了很多封求救的信的话。克里斯又为什么不得不踏入危险到了那种地步的多佩尔小镇不可？
对于“肢解者”，克里斯真的有执着到那般的理由吗？
而且，既然有所预料会将“里贝尔先生”卷进来。那为什么克里斯不直接提前邀请他，和他一同去危险之地捕获凶残的罪犯呢？
如果换成是莱莎，可能是她脑子一热就直接冲进去了。
可那可是克里斯...
不知为何，里贝尔的脑中突然浮现起了原剧情里，“怪盗”戏耍克里斯的那个章节。
里贝尔连连挥手把这剧情画面打散，以免影响他的判断。
总而言之，里贝尔觉得自己，大概最终还是会去多佩尔小镇的。哪怕，真的是去为不幸遇难的克里斯收敛身躯。
毕竟...
算了。
里贝尔连理由都懒得给自己找了，反正他就是这么个人。
只不过，前往多佩尔小镇之前，提前的准备一定是要做足的。
说起来，多佩尔小镇...
对了！
里贝尔猛然想起，多佩尔小镇好像是白之魔女议会的三个收集点之一。星河和南瓜爵士的组合，就负责的那个收集点。
有魔女议会，又或者说是天谴教会，以及世界树之叶卷入了其中。
看来，多佩尔小镇的情况，可能比想象之中要复杂的多。
这样的话，在前往那里之前，里贝尔有必要去见一见议会的第五席“女王”。对方，是议会这一次收集世界树之叶任务的总指挥般的存在。所以，手中的情报应该也比里贝尔掌握的要多出很多。
做出了这些决定之后，里贝尔还从克里斯的信里，找到了一个很令他在意的地方。
那便是克里斯说，“肢解者”可能比他们想象之中的更加危险。因为，她很有可能已经“羽化”了...
所以，这“羽化”又是什么鬼？“肢解者”之前是在修仙什么的吗？
而且，既然掌握了对方那么多的信息，你倒是写在信里！
对于隐隐有向着谜语人的方向有转职倾向的克里斯，里贝尔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轻舒了口气，已经看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行程都被堆满的里贝尔，内心之中泛起了一阵无奈之感。
选择课业时，和莱莎交谈的那些话语还真是一语成谶。
他大概，是真的没有余裕，来享受轻松的校园时光了。
...
...
日上三竿的晌午时分。
历史悠久的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开始了新学年的第一堂课。
位于二号教学楼三层，“古代研究”学科的教室里。
年轻的教师赫拉·古伊，踏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了进来。
获得了教授的资格，又整整实习了四年之后，赫拉终于成为了梅布莱恩学院之中的一名正式讲师，她会负责与历史相关的四门课业。
知道自己的年龄，以及形象都缺乏身为讲师的威严的赫拉，只能从装扮以及神情上做文章。
这一天，她身着着一身漆黑的宽大连身长袍，并且刻意戴上了装饰用的眼镜。
然后，在走入教室的第一时间，她便以无比冷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教室之中、
她倒也不是需要震慑选择她负责的课业的学员。而是在这满是王公贵族的学院里，如果被学员轻视、小瞧的话，接下来的两年时光里，她的教师生涯会变得异常艰难。
如得到的申请书一般，已然在教室之中，选择“古代研究”这门课程的总共有八名学员。
在课业种类繁多的梅布莱恩学院之中，八名学员这个数量，虽然赶不上那些大热的课业，但也并不少了。
毕竟，整个学院就只有三百名左右的学员。
而在无比肃静的氛围之中，赫拉的目光扫到了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一名学员的身上。
随即，她只觉得全身都僵了一下。
倒不是她认识这名学员，而是这名学员...露出的神情比她可冷厉了太多。
明明，这名学员的样貌还是颇为英俊的。但为什么...人可以露出这么冰冷的神情？
而且，微微蹙起眉头的对方，目光已经彻底的锁定在了赫拉的身上。
一时间，赫拉觉得自己的背脊都开始流冷汗了。
是...是她装饰的太过火，所以触怒到了这位学员吗？
不然，对方的眼神怎么会冷漠凶恶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变为尸体，或者已经在看一具尸体一般？
不...不行，赫拉！不能输，赫拉！
要振作起来，至今以来的努力研究是为了什么？
现在这个清闲的职位，可是你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
内心之中，所有的想法，几乎都被染成了“想要回到宿舍缩起来”的色彩的赫拉，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勇敢的...
将目光移开。
好在这名学员坐在教室的角落。
否则，赫拉人生之中的第一堂正式授课，就会遭遇称得上是“惨案”的大失败。
...
...
随着年轻的讲师总结般的话语之后，里贝尔在梅布莱恩学院上的第一堂课，便正式的告一段落。
坐在宽敞得不像话，就算称之为礼堂都不过分的教室之中。里贝尔一边好奇那位讲师，是怎样将声音清晰的传递过来，一边感慨他没怎么报指望的课程，竟然给了他一些惊喜。
“古代研究”学科的八名学员，大多都来自不同的国家。
但是，他们彼此的交流并没有什么障碍，因为大家都用的同一门语言。
而为什么来自大陆各处的人们，都在用同一种语言？
这便是，古代研究第一堂课的内容。
由于“空白的百年”的缘故，千年以前的历史，有着极为明显的断层，所以很多事情只能进行推测。
可从种种的迹象之中，依旧可以判断出，在千年之前，这个大陆上曾经存在过一个近乎统一了大陆全部区域的国度。
而正是因为这个国度大力的推行了，传闻由大贤者所创造的现在这门语言。
所以，在历史延续、沉淀到的现今，虽说各国也都对这门语言进行了不同程度的修改与扩充。但总体而言，除了少数的区域之外，大家的交流基本都不会出现障碍。
只不过，这个“统合国度”理论，现今也有许多反对的声音。
因为，学者们都认为，整个大陆的人们全部统一团结起来，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而“前往”过一千二百年前的里贝尔，则是大概的知道当时的残酷环境。
在魔物当时，即将要绝灭整个大陆的威胁之下。不要说是人类之间的团结了，如果哥布林主动投诚，人和哥布林之间或许也都是可以团结的。
总而言之，里贝尔对于来到这个世间之后上的第一堂课颇为满意。对于那名讲师，也很满意。
当然，
如果那位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特别有性格的讲师，身上没有发出女主角的强光。
那里贝尔，就更加满意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意料之中的重逢
怎么说呢？
里贝尔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主人公这样的事物，出现一名就代表不久之后，相应的配角啊，龙套啊会成群结队的出现一窝...
呃，这个形容似乎并不怎么恰当。
里贝尔甩了甩头。
实际上，一直以来所有的主人公都没有危害过里贝尔，更不要说是刚刚相遇还没有认识的主人公了。所以，他对于主人公的这份怨念，其实是颇为没有道理的。
刚来学院的第一堂课，就遇到了一名女主角。嗯...同一个教室里还有位散发龙套光芒的。
在这茫茫多的课业之中，准确的找到这门“光芒万丈”的古代研究，里贝尔只能心道不愧是自己。
再怎么说，这种状况也多少有些过于异常了。
里贝尔都怀疑自己站在学院的楼顶，随手往下面扔块石子，都能准确砸中主人公的脑门。
这座学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他人有问题？
只是稍微思考了一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之后，里贝尔便转而思考起了其他的事情。
那位讲师，会是哪条线的女主角？
果然，是天使线的吗？
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断，并非是因为两人出现的地方离得近。而是里贝尔跳出了这个世界，在《魔女在悲鸣》上进行的思考。
虽然没有实际的玩过，但是从之前的种种可以推断出，《魔女在悲鸣》是一款特别“讨巧”的GALGAME。
那这样的游戏，既想避开“师生恋”这样敏感的话题，又不想失去“讲师”属性的女主人公的话。最好的方式，便是从天而降一名可以避开所有争议的“天使”。
果然“天使”就是这条线的男主角，又或者说他果然是男性吗？
那么，按照之前的推论的话。接下来，再找到相关的剧情触发点，里贝尔就能看到天使线的相关剧情画面。
可这剧情触发点...
仔细想想，这东西好像比主人公或者重要配角更加难找。
唯一的线索，就是剧情触发点一般都会出现在主角们的周边，又或者说“必经之路”上。
而天使这边应该是没法指望了。
所以，只要一直跟踪那位讲师，就能找到触发点。
...
这完全就是犯罪者的思维方式了吧！
唉...
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果然还是想避开这些剧情。
但无奈，那语言不通的天使终究是个未爆弹一般的存在。
所以，为了多了解一些对方。有时间的话，里贝尔还是得去尝试着，跟踪一下那位讲师女主角。
...
...
晌午的课业结束之后，距离下午的课业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有了闲暇的里贝尔，其实是很想早些前往那座多佩尔小镇，确认克里斯的安危的。
以往的时候，里贝尔一直以为这个世间里的“主人公”们的命都很硬，无论遇到什么险境都会化险为夷，不会轻易的死去。
但是旧王都之后...
里贝尔就不是很确定这件事了。
不过，越是焦急就越是不能变得盲目。
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前往多佩尔小镇也只是卷入复杂的局势之中，把自己也搭进去。
再怎么说，也要熬到这一天的夜晚，他和海拉悄悄离开学院，去找“女王”了解情况之后才可以。
对于海拉的事情，里贝尔感到了有些头疼。
之前，同意和海拉共同行动的时候，里贝尔其实并不觉得对方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障碍。至少，在收集到世界树之叶之前，海拉还能提供许多正面的帮助。
但是，得知身边很可能有“出卖者”，并且种种迹象都表明只有海拉有可能性的现在。里贝尔，就觉得海拉的存在，有种处处掣肘的感觉。
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里贝尔想趁这次一起前往多佩尔小镇的机会，好好的了解一下海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身份立场。
...
既然光是着急也没用，里贝尔只能抚平心绪，游览一下学院内部的各方区域。
由于时间临近正午，所以第一站自然是餐厅。
一般而言，上午的课程之后再乘马车返回宿舍宅邸，时间也绰绰有余。并且，贵族学员们普遍都是带了自家的大厨来上学的。所以，学院餐厅的利用率是很低的。
但或许是开学第一天，学员们都像里贝尔一般抱有好奇心的缘故。
还没到达餐厅的前方，里贝尔就远远的看到一座硕大无比如同剧院般的建筑前，有大量的马车列成了队列。
不多时，里贝尔带着自己的管家，进入到了餐厅之中。
而他刚一进去，餐厅管理者一般的老年绅士，便一脸紧张的凑了过来。
根据这位管理者与塞巴斯的交谈，里贝尔大概得知了餐厅现在的情况。
问题，还是今天“客人”太多了。
餐厅里常设的有二十间单间，以及大厅中五张长桌、十张圆桌与二十张方桌。
正常而言，这些座位对于只有三百名学员的学院而言是绰绰有余的。但今天，餐厅有些超载了。
所以，里贝尔想要用餐的话，必须要等待一段时间，等大厅的座位空出来。而如果不喜欢被别人看到用餐时的姿态，需要单间的话，便要等待更久。
听闻之后，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
他倒也不是打算像如画般的娇贵大少爷一般，因为不想排队便当场撒泼。只是觉得，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继续在学院里逛逛，找些剧情触发点什么的。
而就在里贝尔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眼角瞟到了两个略略熟悉的身影。
对方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稍微想了想之后，里贝尔便走到了那张距离餐厅的大门比较近的方桌旁。
“你们好，两位女士。如果不介意的话...”
“伯爵大人！啊...”
未等里贝尔说完，便兴奋的喊出声的少女，自然遭受到了来自餐厅各处的目光。
而这名少女发觉不对劲，急忙用双手捂住嘴的同时，在她身旁的同伴则是一脸“你又来了”的神情，摇起了头。
...
现在回想起当初在旧王都经营餐厅时的时光，里贝尔的内心总是很复杂的。
无名餐厅看似获得了成功。
但是他创办餐厅的原因不纯粹，是为了组织的任务。在餐厅经营的过程之中，也是将更多心思用在与歌姬阵营的对抗之上。并且，最后他还将多少灌注了自己心血的无名餐厅，轻易的就转让了出去...
只不过，在这对于里贝尔而言的，诸多无可奈何之中，还是存有着一些美好的回忆的。
比如，与无名餐厅的第一名客人，一直在尽力的支持着无名餐厅与其相关的一切的贵族少女，布兰达·罗斯，以及她的好友，依文娜的热情单推人克洛伊·佩蒂的，相逢、相识。

第三百三十九章，仪式与宴会
“好久不见，两位。”
与布兰达与克洛伊拼桌，解决了学院餐厅暂时的座位不足问题之后，里贝尔使唤管家去拿料理，自己则是和两名少女交谈了起来。
对于两名少女会在梅布莱恩学院入学，里贝尔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倒不是他小觑只比坎普雷特家族的爵位低一级两个子爵家族。而是想起了在旧王都之时。两个家族都没有使用王家大剧院的贵宾室的资格。
也便是说，在这所学院入学的难度，远比在一座剧院获得贵宾室使用资格要简单吗？
嗯...也算是个魔幻场景吧。
除此之外，发育比较好的布兰达暂且不提，里贝尔一直认为克洛伊是比他年幼很多的。
从外观上来看，克洛伊与她所单推的依文娜相比，年龄方面看起来也差不了太多，实在不像是已经成年的十七岁。
嗯。
幸亏这些话没说出来，不然就是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虽然听闻了伯爵大人，也是为了在梅布莱恩学院进修，才转让了无名餐厅的。但是，真的在学院里见到伯爵大人，果然还是像在做梦一样！还有就是...”
与里贝尔的印象之中如出一辙，布兰达的兴致总是那般的高涨，并且略略的显露着一丝的毛躁。而同样与印象之中一般，一旦布兰达流露出了不像是贵族大小姐的言行，那位似乎是叫做威廉的管家，就会很是挣扎的开始用手帕擦汗。
记得这名管家，本应是老罗斯子爵的管家。但是，既然都被布兰达带到了学院，那就只能说罗斯子爵不幸被“抢”了。
之所以，里贝尔对于布兰达的事情颇有了解。是因为以往偶尔相遇并且交谈的时候，布兰达便是这么一副什么事情都和人讲的性格。往褒义的方面说，便是开朗。
而与布兰达相对的，克洛伊的事情里贝尔了解的就比较少了。印象最深的，就是无名餐厅周边的花基本都被她一个人买了下来，送给了依文娜。
并且，与有些任性且愿意和长辈撒娇的布兰达不同，克洛伊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文静少女。
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做出和老佩蒂子爵抢管家之类的举动。带到学院的，也是一名陌生且年轻的女性管家。
“叫我里贝尔就可以了，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一直被称呼‘大人’我反而会不自在。”
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进行品尝之余，耐心的听完了布兰达一大长串话语的里贝尔，随意的说道。
似乎以前里贝尔也对布兰达说过差不多的话，只不过布兰达喊着喊着，就又变回了“伯爵大人”。
“说起来，伯爵...啊，里贝尔先生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布兰达再度出声，带着一丝期待、一丝紧张、一丝不安问道。
“自然是记得的。”
里贝尔平静的说出了两人的名字。
虽说，她们应该也有中间名、教名之类，并且里贝尔也忘了她们在家族之中排行第几。但主要的部分，他还是记得的。
而大概是确认了里贝尔是真的记得自己，布兰达露出了无比开心的神情，而面色一直保持着清冷的克洛伊，只是露出了些许的意外。
接下来，里贝尔与两名少女又进行了一番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寒暄似的交谈。
然后，等到塞巴斯推着餐车走过来的时候，有的没的的说了半天的克洛伊，忽然图穷匕见般的问道。
“依文娜小姐...也和里贝尔先生，一起来到了学院之中吗？”
“没有。”
里贝尔摇了摇头。
稍微思绪了片刻之后，里贝尔还是决定隐瞒一下依文娜同样在学院区域之中的事情。
毕竟，依文娜都为了潜伏做了一定程度的变装。
那依文娜的情报，结果是从他的嘴里漏了出去，可真就是他在恶心队友了。
“喔？明明依文娜小姐，是里贝尔先生的女仆...”
面对克洛伊的疑惑，里贝尔继续摇头。
“因为是现在，所以说出来也无妨。之所以，当时依文娜以女仆的身份在我的身旁，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的。实际上，她一直都没有受雇于我。我们之间应该算是一种对等的同伴之类的关系。”
话音落下，里贝尔看到像是在自我保护一般，散发着“刺刺”之感的克洛伊，面容与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记住克洛伊的名字，让克洛伊对他的好感度增加了两点的话。他说依文娜并不是仆从的事情，让克洛伊的好感度至少加了三十五点。
啧。
单推人可真可怕。
三人的话语之间，塞巴斯已经将里贝尔要求的料理拿到了桌上。
学院餐厅的料理，还真是隔着相当远的距离，都能闻到其浓郁的香味。
只能说，除了某位差点以大厨的身份跟来的危险人物之外。这个世间，能自称厨师的大部分人，做菜还是挺好吃的...
在里贝尔用餐的时间之中，交谈也还在继续着。
不过，两名贵族出身的少女，都很好的将里贝尔需要回答的时机，放在了他进食之间的一些间隔里。
“不久之后，研讨会活动便正式开始了。里贝尔先生，已经找到了心仪的研讨会，又或者有创立研讨会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
里贝尔回应着，然后有些奇怪的追问道，
“不如说，现在才是开学第一天的上午。你们难道就已经物色好目标了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布兰达和克洛伊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笑容，
“我们与‘魔神会’的大家已经商量好了，等到可以开始申请之后，便创立‘魔神研讨会’。”
“咳...”
不小心被噎了一下的里贝尔，连连咳了几声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里贝尔先生这...莫非是在激动吗？”
激动个鬼...
“如果里贝尔先生也加入的话，大家会很开心的。”
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加入的！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调整好情绪试探般的问道，
“之前，你们说‘大家’。也便是说，那个‘魔神会’里有很多成员，都进入了梅布莱恩学院吗？”
自从和四角学会达成合作关系之后，里贝尔就将“魔神会”的事情，全部推给了四角学会的那边。而确定组织的任务达成之后，他就没怎么再关注。
而那个有些迷的任务，作为复苏计划的一环，理应是有后续的。
不过，由于里贝尔身份的改变，在魔女议会之中拥有了席位。所以原本应该由他负责的后续任务，也变更成了现今的收集世界树之叶。
“很多...倒也没有吧？”
布兰达将目光投向克洛伊，两名少女开始小声的合计了起来，
“学院里算上我们，一共有六位‘魔神会’的成员。”
“呼...”
里贝尔轻轻舒了口气。幸亏只有六个，要有六十个，他说不定要拒绝登校了。
“不过，研讨会的规则上，是允许招收其他学院的学员的。所以，聚集起来应该会有不少。”
“这...”
里贝尔一时语塞，然后不死心般的继续试图阻挠这奇怪的研讨会的建立，
“只不过，就算建立了‘魔神研讨会’，你们的活动内容应该也会很匮乏吧？毕竟，只有那些魔神卡...”
“请不必担心，里贝尔先生。”
两名少女又是感情很好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有条有理的一人一句的说道，
“我们魔神研讨会的活动，自然不会仅限于魔神卡片的收集与交换。我们的宗旨，是围绕着‘魔神’的创作活动。”
“以各位魔神为主题，我们可以创造出大量不同形式的文学、绘画、音乐方面的作品。”
“除此之外，夜莺琴与阵列牌的研究与学习，也是研讨会活动内容的一部分。”
“并且，我们联系到了几名认同魔神卡片与历史相关的教授。所以，探索、研究、寻找魔神在历史之中的真实痕迹，同样也是研讨会的终极目标。”
“...”
最后哑口无言的那个是里贝尔。
别说，光是听这番说辞，这所谓的魔神研讨会好像还挺有吸引力的。
怎么说呢？
就算是宗旨在可疑的组织，如果传教的是两位谈吐优雅的可爱少女的话，说不定都会稀里糊涂的拉进去许多人。更不要说，这魔神研讨会听起来是如此的靠谱了。
再加上，整个学院大部分学员都是闲着没事蛋疼的不行的王公贵族的大环境...
不！不可能！
这么莫名其妙的研讨会，肯定不会有人气的。
而且，就算有人气，他不加入不就好了...
不对，既然魔神卡片的制造者，从始至终都是他这位坎普雷特伯爵。就算他不加入进去，他的名字也会像是“至圣先师”一般的挂在研讨会的中心墙壁上。
说到底，魔神卡先且不提，为什么这两人会有夜莺琴以及阵列牌，这种显然能吸引到人的无名餐厅限定的东西？
...
哦！
是他办抽奖活动的时候送出去的！
而且办这个活动的时候，他还为了照顾餐厅的常客而黑幕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那...”
里贝尔嘴巴张合了几下，本想说些什么阻止这可怕的研讨会诞生。
但是，看着两名少女兴致勃勃的在探讨的样子之后，这样的想法就逐渐散掉了。
在这样信息匮乏的世界里，想找到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想来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反正，到时候每次登校都会尴尬的不行的人是莱莎...
就由她们去好了。
“虽然我可能并不会参加，但是我会支持你们。”
最终，在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说出的话语变成了这样一句。
“诶～？我果然还是希望里贝尔先生也能一起加入...”
布兰达有些遗憾的说着。
“那三天之后‘魔神会’的宴会，里贝尔先生会参加吗？”
克洛伊也略略露出遗憾的神情之后，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宴会吗？”
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是里贝尔的面色其实是凝重了一些的。
所谓宴会的事情，里贝尔是听说过的，而且是从天谴教会的三个不同的支脉。
第一个，是四角学会。
艾莫教授给他寄过信，告诉了他旧王都的组织任务的下一步，就是在三天后将事先笼络的那些人聚集起来。
于是，艾莫教授便以宴会的名义，对魔神会成员们发出了邀请。
第二个，是进贡者商会。
他们向所有支脉进行了通知，表示会在三天之后展开仪式，展现世界树之叶的收集手段。
第三个，便是白之魔女议会。
议会的指令倒是很简单，就是要求里贝尔和海拉前往仪式进行观摩，了解世界树之叶的收集方法。
毫无疑问，三天后的夜晚，是天谴教会在空岛升空后的一次大动作。
而且，仪式这个字眼，让里贝尔感受到了十二分的不祥。
“你们呢？已经确定了要参加宴会吗？”
里贝尔反问两名少女。
“当然！大家都会去的。我们都很期待，在这座远离地面的空岛之上，也能像在旧王都里一般的举办活动。”
布兰达满怀期待的说道，而一旁的克洛伊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也会去参加的。”
思绪了片刻之后，里贝尔如此的回答道。
本以为，艾莫教授是通过送新卡之类的手段，聚集魔神会成员的里贝尔，意外的感受到了魔神会成员之间的凝聚力。
原本，思绪被克里斯的信大量占据，心思都快飘到了多佩尔小镇的里贝尔，现在算是回想起了他还有这场宴会又或者说“仪式”必须面对。
而前往空岛第三层的救援活动，显然难以在三天之内完成。
看来，他需要想些其他的方法。
...
...
傍晚时分。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取银翼面具的里贝尔，刚刚打开房门，就被蹲守多时的他的马夫“抓”住了。
“你今晚，也没有时间？”
托安...不，已经变回了原本姿态的安托瓦奈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第三百四十章，增援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正在更换脖颈上的绷带的里贝尔，皱着眉头听着来自安托瓦奈特的抱怨。
“你差不多一点，里贝尔！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玛丽安的事情，才愿意在这种地方的。但过了这么多天，什么该死的原初魔女不是完全没有出现吗？”
指着里贝尔，安托瓦奈特愤愤的说道。
“她不出现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自己去找？”
里贝尔眉头一挑语气不善的回应着。
“原初魔女的事情...就算了！”
滞了一下之后，安托瓦奈特果断的说道。
“放弃的好快...”
“我知道你非要我跟着是为了什么。你是想要借助我的力量，来探寻那些命运节点。但你每晚每晚，都在折腾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那我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劳的每天都变身成那该死的肥猪吗？”
“呃，尽量还是对已经过世的查理亲王殿下尊敬一些比较好？”
里贝尔的气势稍微的弱了一些。
他倒是可以理解安托瓦奈特现在的心情。
明明有诸多的事情需要解决，但是只能干坐着徒劳度日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而且，作为自诞生之后，一直被所有人高高捧起，沐浴在光芒之中的银之歌姬。安托瓦奈特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有着较强的“忍耐力”。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先是从天上掉下了一名天使，现在又是有我曾经的同伴，身处于危境之中。”
里贝尔出声解释道。不过，解释着解释着，他就在心中“嗯？”了一声。
“就知道拿那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家伙来搪塞！”
安托瓦奈特继续抱怨，但是内心也同样“嗯？”了一声。
而看到里贝尔的安托瓦奈特似乎吵了起来。之前还在房间的书桌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翻着幻兽大图鉴乐个不停的天使，飞到了两人的身旁，开始叽里呱啦叽里呱啦个不停。
“吵死了！”“闭嘴！”
被两人同时呵斥之后，天使又垂头丧气的飞了回去。
“呃...”
看到这既视感强烈的一幕，里贝尔知道自己刚才感受到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安托瓦奈特的交谈，简直就像是遭遇了中年危机，激情褪去，还在育儿等方面都有所分歧的老夫妇一般...
同样有了既视感的安托瓦奈特，也面色古怪的扶起了额头。
“总之，别像怨妇一样抱怨个不停。”
轻吐了口气，里贝尔平静的说道。
“哈啊？”
“你应该是感受到了寂寞...”
“才没有！”
虽然安托瓦奈特这明显是“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台词。但里贝尔知道，对方应该是真的“没有”。
“可能这些天，我都会没有时间去探索命运节点。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无聊。正好，月末的开放日快到了，我这里有一份今天获得的，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信息。”
里贝尔说着，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叠起的纸张。这是他今天在和布兰达与克洛伊交谈时，得到的。
将纸张摊开，只见其中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着“SOS”三个字母。
“这是...”
安托瓦奈特盯住这几个字符，露出了严肃的神情。虽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但是她确定她有看过这样的记号。
“这是一种求救信号。本应只有我和夏洛尔这样的先知才会知晓的记号。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魔神会’，总之魔神会的成员里，有人在学院区域里发现了这样的记号。”
“什么？”
安托瓦奈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也就是说那个该死的...不，我想起来了。这不过是旧王都到处都能看到的一种涂鸦，并不能代表什么。”
“嗯，就是如此，在旧王都的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这样的图案。”
里贝尔点了点头。若非在旧王都“SOS”涂鸦并不罕见，那位魔神会的成员也不会在学院区域里，看到图案之后，出于好奇与不解，将其记录下来。
“当然，这有可能仅仅只是旧王都出身，目前在学院里的某个人。在不知道图案意义的情况之下，单纯的在进行涂鸦类型的恶作剧。不过，反正你寂寞的不行，不如就去调查一下。说不定，会有能联系到玛丽安内特的收获。”
“所—以—说——才—没—有—寂—寞！”
拖着长音再次强调之后，安托瓦奈特最终还是一把夺过了里贝尔手中的纸张，并且仔细的询问了一番图案出现的学院的所在位置。
“对了，要进行调查的话，记得和莱莎同行。”
在最后，里贝尔又一次的叮嘱道。
身为怪盗团的主力成员，对于调查方面的事情，莱莎其实是颇为擅长的。
而安托瓦奈特自己调查，里贝尔不放心。莱莎自己调查，里贝尔也同样如此。
那正好，让两个单独行动令人担忧的人组合在一起，里贝尔就...
怎么感觉更加担心了！
...
里贝尔压下内心的不安，默默的戴上了银翼面具。
总之，将调查“SOS”图案的事情交给安托瓦奈特之后，他该去见“女王”了。
...
...
深夜时分，里贝尔来到了空岛列表上，排名第四的学院，费列罗王家礼仪院。
所谓的费列罗，是一个曾经在大陆上颇为鼎盛，但是已然灭亡了近三百年的国家。而费列罗王国虽然覆灭，但是他们的学院却依然屹立在空岛之上的情况。让里贝尔产生了一种天上与天下，仿佛时间的流逝都有所不同，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感想。
身为一名伯爵的里贝尔，能入学排名第一的梅布莱恩学院。而身为一国女王的伊万，却在排名第四的学院什么的。
看似是伯爵大于女王的样子，但实际上，里贝尔只能在梅布莱恩学院当一名普通的学员。但女王伊万，则是成为了费列罗学院的荣誉院长。
飞到约定好的宅邸之前，里贝尔和海拉跳下了飞毯，又或者说是飞布。
这个飞行用的圣物，平时会被海拉当成斗篷，披在身上。
而对于普通人有些庞大的布料，对于海拉而言则是恰到好处。
由于，早就通过书信等方式与伊万以及议会的第十一席“黑色幽灵”简，打好了招呼。
所以，里贝尔和海拉，直接轻轻推开宅邸的门便走了进去。
穿过寂静的大厅，两人听到在宅邸二层的深处，仿佛有女性在嬉闹般的声音传来。
于是，一路走向声音传来的位置，两人在古朴的双扇大门上敲了几下之后，便径直的走入了其中。
只见，敞开的是一处被淡红与粉色点缀得满满的房间。这样的房间，配合着甜腻的香薰的味道，以及昏暗的灯光，还有特别巨大且带有帘子的床铺...
氛围怪怪的。
里贝尔和海拉，还是在敲门之后，给房间里的人留下了一些准备时间的。
不过，显然这时间并不太够的样子。
已然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女王”伊万倒还好。另一名议会成员的“黑色幽灵”简，则是连迎接用的衣服都还没有穿好，身上穿着透光性特别强的丝质睡衣，身体各种泛红的痕迹也没有褪去...
只不过，简依旧戴着那大号的海盗船长帽。不知道是急忙之中戴上的，还是一直就没取下。
怎么说呢？
在白之魔女议会之中，第五席和第十一席的友谊好像有些越界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据某位资历很长的永远少女所言，伊万早在成为女王之前，就加入到了议会之中。而即便有了天谴教会作为助力，她在漫长岁月的争斗之中，在自己的国内也占不到什么优势。
而简，则是从小便出生在经常袭击伊万国家的一个海盗团里。
之后发生的事情，永远少女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但大致便是相爱相杀之类的情节。
最终，长大的简成为了那个海盗团的首领，并且帮助伊万坐稳了女王的位置。
嗯...
故事梗概里贝尔虽然早已知晓，但现在的画面，真的是他能看的吗？
这俩人该不会是忘记了，魔“女”议会之中混进了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吧？
唉...
...
稍微给了两人一些整理时间之后，议会的小型会议正式开始。
这一次收集世界树之叶的任务，已经明确了总计会有至少十五名议会成员先后参与到其中。甚至，包括已然是真正的魔女的第四席。
在整个计划之中，虽然成员们基本都是自由行动，但是总指挥一般的存在还是有所必要的。而这个人，便是伊万。
从外表上来看“女王”伊万，像是一名已然抵抗不住岁月在身上留下痕迹的中年女性。但实际上，她似乎已经颇为年迈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近年逐步将权力交给了自己的女儿，顺利的培养出了下一代的女王。
所以，她本人才有时间，在这座空岛上花费两年的时光“休假”。
“在最开始，我想问一下，第七席‘星河’与第十九席‘南瓜爵士’的近况。”
会议开始，里贝尔便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而在首座的伊万，则像是完全忘却了之前的尴尬，只是带着端庄且具备威严的神情，像是审视般的注视着里贝尔。
“无谓的试探就省略掉吧。虽然，我不能说明我的情报来源，但据我了解，两人执行任务的地点‘多佩尔’小镇，似乎发生了远远超出掌控范畴的异变。”
里贝尔接着说道。
“嚯？你倒是对她们颇为上心呢‘银翼’。我们议会，是这么团结的组织来着？”
同样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已经穿好了衣服的海盗团长，将双腿交叉着搭在长桌上，倚着身躯摇晃着椅子，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我可以认为你现在的行为，是挑衅吗？‘黑色幽灵’。”
将声音压得略微低沉的海拉，凝视着简质问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习惯将心里想的话直接说出来而已。如果觉得被我冒犯，我道歉也是可以的哟。”
虽然有些嚣张的姿势没有变更，但是简连连摆着双手说道，
“啧啧，真可怕真可怕。‘偏见’你是这样的家伙来着吗...”
简的话语似乎并没有说完，但是伊万已经轻轻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噤声。
“从我这里所掌握的讯息，议会成员里，还未有人触发‘立方体’。”
伊万缓缓的说道。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这个标志，是所属于白之魔女议会的象征。
而标志本身，其实是蕴含有力量的。
最基础的纹章，会在持有者濒临死亡时触发，效果是在其周边形成一道坚固的结界，持续一段时间。
而到了席位拥有者这个地步，不只是立方体中间会出现相应的数字，拥有着更加强大的基础功能，纹章还能将“召唤”魔女。
也便是说，在议会上有席位的成员濒死时，“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会将其保护起来的同时，会将信息同步传递给魔女议会的前三席或者“夫人”。让她们随机的降临到那名成员的周围。
这也是当初在旧王都时，议会前第九席玛德琳战死之后，“夫人”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的缘故。
事到如今，里贝尔都不知道当时降临的是阿尔卡娜，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在于能降临的魔女之中，阿尔卡娜无疑是最强大的一名。而幸运在于，阿尔卡娜算是唯一一名还能用言语说通的魔女。
又或者说，这种思考本身都是多余的。
因为，其他三名议会的魔女，不见得会降临到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这种特殊的场所。
“不过，一直会定期给我传讯的南瓜爵士，也确实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断绝了联络。并且，议会追加派遣到多佩尔的成员，也同样没有了音讯...”
伊万陈述着，做出了思考的姿态。
而里贝尔则是从对方不经意的流露中，获知了外表那么离谱的“南瓜爵士”，似乎意外的是很认真的性格。
“我同意对多佩尔小镇方面，进行侦查与增援。”
思考片刻之后，伊万直接拿出了结论，只是她说到一半顿了顿，
“不过，并不是现在。”

第三百四十一章，“贝恩与犬”
“‘银翼’以及‘偏见’。虽然，我没有干涉你们执行任务的想法。但是现阶段，你们最重要的事情是等待并且亲自去查探‘进贡者商会’的仪式。”
身为一名还未退休的真正的现役女王，伊万即使不刻意的板起面孔营造严肃，即使话语内容本身并没有包含情绪，也依旧展现出了一股不容置疑般的威严，
“即便‘星河’与‘南瓜爵士’的任务彻底失败，关乎的也只是一枚世界树之叶。而了解商会的仪式，关乎所有世界树之叶的收集。”
伊万简单明了的陈述着里贝尔等人，亲自前往多佩尔小镇的利害关系。
换做是其他人，伊万或许不会进行解释。
不过，面对陌生的新第九席，伊万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那种很关怀同伴的性格。特别，是议会之中也有传闻，说“银翼”出身于坎普雷特家族，是“夫人”的继承者云云。
短时间内，白之魔女议会已经更换了四席。而已然与“夫人”相处了许久的伊万能感觉到，即使阿尔卡娜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对方的心情大概是很糟糕的。
“...”
另一边，里贝尔听着伊万的话语，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也无法再说什么。
毕竟，他从来就不是站在魔女议会的角度，而是打算去救援克里斯。
而在里贝尔皱眉思索的时候，海拉则是悄悄的观察着他的态度之后，出声说道，
“总之，今天就先将多佩尔小镇相关的所有情报交给我们，‘女王’。”
“...可以。”
稍微思量了一番之后，伊万点头答应了海拉的要求。
“除此之外，我想知道现在多佩尔那边，已经有几席参与到其中。”
海拉的话语间，里贝尔不禁稍微将目光投到了这位大号的女仆身上。
与里贝尔不同，海拉从始至终并没有对于增援多佩尔小镇，展现出强烈的倾向性。并且，也没有像“银翼”这般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所以，有些问题由她来提问，才会显得像是议会成员之间的正常交流。
不如说，海拉之所以没有展现出倾向性，是因为她大概本来就对是否支援多佩尔没有多少兴趣。
也便是说，这些问题她都是在替自己的少爷来进行提问。
“从我这边收到了信息来看，除了我们六席之外，在空岛升空前第六、第十、第十四、第十五、第十七以及第二十席都进入到了空岛。而与定时封闭，多少有些不便的学院区域不同。位于第三层的多佩尔小镇往来较为方便，所以第十、第十四以及第十七席前往了多佩尔小镇。从时间来讲，他们应该已经和‘星河’与‘南瓜爵士’汇合，并且同样没有进行后续的联络。”
“也就是说，已经有至少五席陷落在了多佩尔？”
里贝尔忍不住出声道。
虽说，有“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作为保底。但是，五名议会成员在多佩尔下落不明的状况，真亏指挥官伊万，还能如此的淡定。
又或者说，这才是白之魔女议会之中的正常画风？
对于伊万提到的那些成员，里贝尔有着从湖光那里掌握的一些信息。
第六席加入议会的时间并不长，代号是“贝恩与犬”。据湖光所言，是个怪人。
第十席是议会几名陈年的老成员之一，代号是“黄沙”。据湖光所言，是个怪人。
第十四席则是属于加入议会的时间不短不长的成员，代号是“回音”。据湖，怪。
第十五席也是老成员，代号是“贤者后裔”，名为利兹莉。由于湖光曾经多次与利兹莉一同完成任务，所以湖光才会对她有着较深的了解。
但当然，“贤者后裔”也是怪人。
不如说，议会里的成员，在那位一片湖变成的永远少女眼里，就没有不怪的。
至于现在的第十七席和第二十席，湖光并不知晓。因为，这两人都是近期更换或者加入进议会的。
不止是湖光，就连海拉也不清楚第十七席和第二十席的状况。
白之魔女议会之中，想要了解其他成员的途径，通常只有不定期的会议。而被“夫人”认可具备足够实力之前，即使是赠予了席位，“夫人”也不会为她们开放前往会议厅的“大门”。
“加上你的情报，现在我已经将多佩尔的危险等级，划为了极高。不过，正是因为那里有着未知的危险，我们才更不能轻举妄动。”
话虽这么说，但从神态语气等等的方面，里贝尔依旧看不出伊万的倾向，
“在进贡者商会的仪式开始之前，我会安排好救援计划，并且将具体内容传递给你们。”
伊万像是总结般的说道，似乎是不愿意在讨论这些事情。
...
...
不久之后，小型会议告一段落。
拿着伊万临时准备好的多佩尔小镇相关的情报，里贝尔和海拉起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两人即将离开之际，伊万突然出声叫住了里贝尔。
“‘银翼’，稍等一下。”
“有事？”
里贝尔侧过头问道。
“最近，你有没有遇到过‘贝恩与犬’？”
“...”
里贝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贝恩与犬”是议会第六席的代号。
不得不说，在诸多奇奇怪怪的代号里，这第六席的代号真的是最生草的那一个。
又或者说，这个代号完全代表了一人一狗两个生物吧？光看称号这第六席养的狗，也算议会的成员之一吗？又或者说，那个叫“贝恩”的人和狗加在一起，才称得上完整的第六席？
如果真是那样...他能不能辞职不当这第九席？
“没有。”
里贝尔稍微想了一下之后便答道。
本身这个世间中，单纯的动物狗就是比较少见的存在。而到了空岛之上后，里贝尔更是连一只都没见过。
“果然吗？”
伊万轻叹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会议已经结束，所以心态比较随意的缘故，伊万的态度也不像之前一般宛如一尊雕塑。
“前些天，我收到了来自‘贝恩与犬’...第六席的一封奇怪的书信。信中说，‘银翼’你是议会的背叛者...”
！
这简直是一场，完全无法预料到的突然袭击。
一瞬之间，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凝固，思维仿佛都要炸开。
好在一丝冷静犹存，以及银翼假面的帮助之下，他才没有在这一瞬间，展露出来自于本能的失态，冲动的直接展开领域。
“你在胡说些什么！”
还未等里贝尔开口说些什么，他身后的海拉已然“砰”的一声，将会议桌的一角拍成了散碎。
些许的烟尘，遮蔽着海拉巨大的身影。
平时海拉那颇为好看的桃色长卷发，此时则是多少有些可怖。
“冷静...冷静，伊万不是那个意思。”
本来还将腿搭在会议桌上的“黑色幽灵”简，在受到波及之后干脆跳到一旁，连连摆手劝慰道。
“抱歉，是我的陈述有问题。”
伊万似乎也不想起冲突，于是先道歉了一句之后继续说道，
“第六席在信中声称，遭到了‘银翼’的出卖，害她被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会抓捕。不过，从方位来看，她和你们不可能有所交集。所以，大概是她又一次的误解了一些什么。”
伊万说着，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已经无法再使用的会议桌。而海拉之前涌起的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
“少...啊，‘银翼’，我...”
海拉有些局促的说着。
将双手文静的交叉在身前，扭扭捏捏的她，完全不像是前一秒还拍碎了一张桌子的“娇柔”女性。
而从事情的经过来看，海拉只是因为自己的少爷，被莫名其妙的污蔑，所以稍微有些生气，稍微有些激动的程度而已。
然后，一不小心她就给周边的场地造成了一些“小”破坏。
“我...没什么，总之误会解开了就好。”
心中长舒了口气的里贝尔，保持着不变的面容说道。
虽然，伊万是在会议之后，以说趣闻般的气氛，来说这起第六席相关的事件。但很难想象，代号为“女王”的人，会闲来无事与并不熟悉的第九席，进行一场联络感情般的闲谈。
所以，这无疑是一次试探一般的行为。
里贝尔不知道伊万为什么要进行这一次的试探。是出自她的好奇心，还是能获得大量情报的她，从侧面猜测出了一些什么。又或者，干脆是被人所被指示。
但结果，海拉的这番行径，可以说让伊万的试探，完全没有了收获。
要知道，和其他的魔女议会成员不同。实际上，真的脑后有反骨的里贝尔，是真的试探不得的。
...
...
在清晨的时分，借助海拉的飞毯，里贝尔来到了一座在学院空岛上，算是新兴的学院之前。
赫林奇奥秘研究学院。
这座学院在学院列表上的排名，是较为靠后的。不过，这是与第一位的梅布莱恩学院相比较的情况之下。
实际上，位于第三十一名的赫林奇学院，是非贵族的平民能选择的，最优秀的学院之一。所以，学员们一旦从赫林奇学院获得结业证明，那回到地面之后，就会变得尤为的抢手。
特别，是医学科的学员。
在魔导技术兴起的近年，很多行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便包含着医学行业。
以往，必须依靠某些教会的大祭司的疾病或伤势，现在医生也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应对。
“临时报考，还能通过测验，考上这样的学院吗...”
里贝尔远远的看着赫林奇学院气派的大门，不禁小声的感慨。
依文娜，或许是远超他想象的，很厉害的少女也说不定。
之所以，在旧王都的时候，依文娜的医生身份没什么存在感。是因为，神秘侧的冲突总是很极端。
胜者大概率完好无损，所以不需要医生。而败者直接化了灰，别说是医生，就连专业团队看了都直摇头。
...
...
在学院周边等候了一阵，里贝尔便看到了轻盈的从学院院墙翻了出来的依文娜。
作为一名没有神秘侧力量时，就能以怪盗的身份活跃的少女，小小的院墙自然是完全关不住她的。
而之所以两人提前约好了时间，自然是因为里贝尔有寄信的缘故。
在这信息流通很是困难的世界之中，只要是有一定规模的组织和家族，都会培养专门的“信使”。
所以，无论坎普雷特家族，还是白之魔女议会又或者怪盗团，都有特殊的寄信件的方式。
而这次，里贝尔用的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寄信手段。
也就是，通过幻兽。
即使幻兽之家已经覆灭，但不代表家族有关于幻兽的研究成果，也同样被湮灭。
而也正是因为坎普雷特家族过往的种种恶行，让里贝尔有些怀疑，现在专门为他寄信的，很是有灵性的“信使鸟”。曾经会不会是人什么的...
“几天不见，依文娜。”
等到依文娜靠近，里贝尔轻轻的招了招手，打招呼道。
“嗯。”
依文娜淡淡的回应道，然后转过身先是稍微抬头看了里贝尔一眼，接着又大幅度抬头看了眼海拉。
里贝尔总觉得，这一天的依文娜表情比往日还要凶恶三分，并且还流露着些许的幽怨。
...
可能是起床气吧。
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里贝尔等人便换了一个场所。
虽然说是“学院区域”，但区域里肯定不能只有学院。否则，日常运营都会出现问题。
能像梅布莱恩学院一般，完全独立的处于某个区域，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学院是少数。大部分学院区域里的学院，都接邻着不同规模的街道、村庄、小镇甚至于城市。
从规定上而言，与所有学院无关的人，在非开放日，会被学院区域执法者定位的“天平队”驱赶。
但是，里贝尔很怀疑这项规定的执行力度。
总而言之，里贝尔和依文娜找了一间赫林奇学院周边小镇中的一处偏僻的酒吧。
而就在依文娜推门，走进酒吧的时候。
忽然间，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醺醺的身影，迎面一把抱住了依文娜。
“咦～这不是娜娜——我...我难道已经到、到家了？”
看着这名右手上拿着大概残有三分之一的酒液在晃荡的酒瓶，简直是醉汉经典形象般的蓝发年轻女性。
里贝尔在内心之中“嗯？”了一声。

第三百四十二章，古怪的学姐
在小酒吧的角落之中，里贝尔疑惑的看着意外的加入到他们交谈之中的女性。
虽然因为酩酊大醉，所以头发看起来乱糟糟，动作的扭动也很奇怪。并且，神情方面也格外的松弛且朦胧着双眼。
但是，姑且还是能看出，她平日里应该是名颇为美丽的女性。
“请放开我，瑟钦学姐。”
坐在小圆桌之旁，感受着被称为“瑟钦”的蓝发女性的胳膊，简直就像是条蛇一般柔软的环绕着自己的肩膀，依文娜凶着面庞说道。
只不过，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凶恶神色，但是里贝尔却能看出，依文娜的态度之中少了几分嫌恶，多了几分无奈似的感觉。
这人就是那位“瑟钦学姐”吗？
里贝尔，将观察的目标，总体放在了瑟钦的身上。
关于瑟钦的事情，以往里贝尔也通过依文娜的讲述和信件之中，了解到了不少。
瑟钦比依文娜年长三岁，只不过由于在格林沃特城时入学医学院的时间较晚，所以只比依文娜大一届。
曾经在格林沃特城时，里贝尔就发现过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骑士团聚集起全城的名医，对案件分析、探查等工作提供助力。但是，一度进度很微妙。
等到医学院的学员以及研究生加入到行列之后，相应的工作则是进展飞速。
其中，依文娜的这位学姐就提供了不少的助力。而里贝尔当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除了能力出众之外，瑟钦现在还是依文娜在赫林奇学院之中的室友。
与夸张到了极致的贵族学院不同，赫林奇学院的学员宿舍，是两人一间的。
原本，里贝尔对于瑟钦的事情，并没有多少的挂怀。最多，只是觉得依文娜在这学院空岛还能遇到以往的熟识，在赫林奇学院之中也能得到学姐的照料，是件好事。
但实际见到瑟钦之后，里贝尔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瑟钦在发光。
而且，还是重要配角的那种，颇为强烈的光芒。
表面上，瑟钦由于参与到了格林沃特城的事件里，所以发点光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横向对比依文娜原剧情线里的几名重要配角，瑟钦的发光就显得很没道理了。
修女格蕾丝等重要反派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己方阵营之中，能确定的两名重要配角是怪盗莱莎，以及骑士团团长的秘书，真正的银翼假面，琳。
琳这边，似乎在剧情中的占比不高。但是，从降临的剧情画面可以看到，琳从第三幕左右开始，便一直在主角团之中。甚至可以说，是《魔女在悲鸣》中，主角团里玩家可以操控的自机角色之一。
那瑟钦，只是在幕后之类的场所，为主角团提供了医学方面的援助的话。她真的可以重要到，发出配角的 光芒吗？
总觉得，瑟钦似乎不像是依文娜剧情线里的角色。
有多名主角出现的旧王都，无疑是个如同漩涡一样的地方。
但实际上，早在旧王都之前，格林沃特城也是一个十足的漩涡。
不只是爱丽丝这位另一条线的主角在格林沃特城里，另一名主角帕拉度和配角格罗菲尔大师，同样是在那段时间里居于格林沃特城中。
只不过，天天有连环杀手出现的城市，给人的感觉太过强烈了一些，才让人容易忽略掉这些事情。
而如果按照原剧情发展，格蕾丝成为魔女降临之后，格林沃特城会发生大惨剧。除了依文娜与克里斯两名主角之外，甚至他们主角团里的人都没法幸免。
那如果瑟钦是其他线的角色的话，她是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呢？
是和之前提到的爱丽丝等人一样，如果没有里贝尔这个蝴蝶，她会在魔女降临之前便离开格林沃特城吗？
还是说，瑟钦所在的那条故事线，先于格林沃特城的故事线。她会在原剧情里的格林沃特城逝去，但即使逝去也已然完成了身为重要配角的任务之类的...
银翼面具之下，里贝尔的眉头越皱越深。
突然出现的一名身负颇多古怪的“配角”，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绪。
这样的瑟钦，一直处在依文娜的身旁，让里贝尔无法不担忧。
因为，和注定是正面角色的，散发主角之光的主人公们不同。散发配角光芒的人里，是有可能出现大反派的。
“嘿嘿嘿嘿——小娜娜也来喝点，喝点嘛...”
里贝尔沉思的期间，另一边的瑟钦真的就像是一名经典的醉汉一般，揽着依文娜恶劣的劝起了酒。
不过，还未等依文娜有所回应，瑟钦又把递过去的酒瓶抽了回来。
“啊！我真是的，忘记没有成年的小娜娜是不能喝酒的了——”
“我早就已经成年了。”
依文娜有些恼火的说着，用眼角的目光悄悄的看了一眼里贝尔之后，咬了咬牙，
“拿来，只不过是喝些酒而已。”
“嗝...不给，不给～”
瑟钦一边躲避着，一边将右臂伸长抵在依文娜的额头之上。
关系颇好的两人之间的打闹，自然是不会用上什么蛮力。于是乎，短胳膊，不，因为整体比例，所以胳膊的长度略有遗憾的依文娜，无论怎么伸长手臂，也完全抢不到被瑟钦护在了另一旁的酒瓶。
这两个家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在一旁围观的里贝尔默默的摇起了头。
明明身形那么娇小，但总是在营造一股成熟般氛围的依文娜，还真是少见的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而酒桌一边的两人，又是争抢了一会之后，瑟钦的动作忽然静止了下来。
然后下一刻，瑟钦发出了一声呕声之后，脸颊像是仓鼠般鼓了起来。
顿时间，瑟钦身旁的依文娜额头上布满了黑线，连连的拖着瑟钦前往了酒吧里的卫生间。
也不知道，是酒吧的卫生间隔音一般，还是瑟钦的声音太大了。
总而言之，很快一阵令酒吧为数不多的客人直皱眉头的声音响了起来。
虽说，瑟钦的年龄略有超标，并且形象多少有些那什么。
但勉强的话，也能算在美少女的范畴之后。
所以，她应该只是吐了些彩虹之类的事物吧...
里贝尔在心中，如此的想着。
...
...
不久之后。
将已经如同烂泥一般瘫着打起了呼的瑟钦交给海拉带回赫林奇学院之后，里贝尔重新回到了酒吧。
怎么说呢？
将身上有着刺鼻的酒味以及，呃...彩虹的味道的瑟钦背在背上时，海拉的身影明明依旧是那么高大，但是却显露出了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微微垂着头，露出的无比萧瑟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说着“没办法，身为女仆我只能遵从主人的命令”。
而海拉背着瑟钦踏上回学院之路的背影，更是特别适合响起一些颇为凄美的背景乐。
...
总之，支走了两名“多余”的人之后，里贝尔总算可以和依文娜谈论些正事了。
里贝尔先是拿出一个外观看起来很像铃铛的圣物，“寂音”摆放在了酒吧中的小桌之上。
这样，周边的人用寻常手段，便无法偷听两人的交谈之声。
在思绪了片刻之后，里贝尔觉得自己还是稍微提醒一下依文娜。
“之前那位瑟钦学姐，身上可能有些古怪。她有可能掌握着一些，即使是在魔女的庭院里，还能保全自己的手段。而这样的人，在这个时点出现在这座空岛之上...”
里贝尔看到依文娜的面色，沉了一些，于是便出声解释道，
“我并非是有意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只是...”
“没关系。”
其实只是里贝尔坐下后，第一时间便在开口就在谈瑟钦的事情。所以，也没听完后面的内容，面色就出于警惕而下意识的沉了下来的依文娜，连连摇头，
“我不会认为你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依文娜说着，又低头思考了片刻，
“不过，我认为瑟钦学姐，至少并不是因为我、我们的事情，才接近我的。因为，她并没有主动联络过我，也表露出过什么倾向。都是我主动找到她，主动接近她，申请和她成为室友等等。”
“这样。”
里贝尔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叮嘱了依文娜要多加小心。
而依文娜则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瑟钦，表示她的履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是从小在格林沃特城长大的一位平民。
但她，还是会多加注意。
就这样，在有些别扭的氛围，和颇为拐弯抹角的关怀与接受关怀之中，两人继续着交谈。
里贝尔先是和依文娜交流了一下，怪盗团的蛇老师的事情。他倒不是认为，布莉姬特会只告诉他这件事，而不告诉自己的妹妹。只是想知道一下，依文娜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而依文娜只是对那位脱线的老师，和乱糟糟的怪盗团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无奈。
说起来，依文娜算是怪盗团里，最正常的一名成员了。
虽然没有线索，但是依文娜提及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与令人担心的蛇老师不同，和老师共用一个身体的另一个头“古奇”，极为的狡猾。
所以，蛇老师本身大概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只是，古奇一旦想要藏身，那找到她们就是一件格外困难的事情。哪怕，里贝尔有一双可以看到他人发光的双眼。
也便是说，想要找到这两尊“大神”，最好的方法是多留一些信息之类的事物，等她们主动现身找上门来。
接下来，在讨论完怪盗团的事情之后，里贝尔便拿出了木盒和蓝色晶体。
“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的...遗物？”
依文娜将晶莹如同宝珠一般的蓝色晶体放在手中，一时有些失神。脑中浮现起的，是一枚镶嵌了这颗晶体的小巧戒指被戴在自己的手上，又或者以这颗晶体为主的美丽项链被挂在自己颈部的画面...
然后，接下来另一旁的里贝尔，就看到了自己对面的少女，疯狂的在甩脑袋的奇景。
“...”
“我似乎见到过相似的蓝色晶体。”
“喔？”
原本，只是希望依文娜平时可以多加留意的里贝尔，算是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我们学院里的一名讲师，好像有戴过这样的项链。”
说完，依文娜自己都舒了口气。
就是说嘛。
如果不是之前见过差不多的项链，她的脑子里怎么会出现那种奇怪的幻想？
“果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里贝尔轻叹了一声。
无论依文娜说的那颗蓝色晶体，是否是同样的事物。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像光明圣学院的院长一般，仅仅将前代坎普雷特的遗物收存起来，也是必然的事情。
那现在，该怎么去拿到赫林奇学院讲师手里的那颗蓝色晶体呢？
如果是那位讲师或者其家属，擅自的将蓝色晶体打造成项链并且占据，倒还好说。直接“回收”即可。但如果她也是从别人的手中，高价买来的蓝色晶体。那所谓的“回收”就会变成纯粹的盗窃。
反正，坎普雷特家族也不缺钱，直接上门收购也是个办法。
但是，多少会引起家族的注意。
即使，里贝尔在收集蓝色晶体的事情暴露给家族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刚收集两颗就暴露，多少也太过辜负前代坎普雷特的一片苦心。
“对了，就用怪盗团的方式吧。毕竟，我现在也是怪盗团的成员了。”
里贝尔一敲手，来了灵感。
“里贝尔，关、关于怪盗团的事情...”
依文娜的头压得更低，有些局促的说道。
虽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里贝尔和怪盗团早已成为了无法分割的命运共同体一般的事物。而且，怪盗团的招新，普遍不怎么重视对方的意见。
但无论如何，她没有征求里贝尔的意向，便拉他进入了怪盗团也是事实。
“没事的，我并不介意。”
里贝尔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过，让我和你们一样，互相称呼姐姐、妹妹什么的，就饶了我吧。”
即使里贝尔不排斥怪盗团，他也排斥称呼莱莎、布莉姬特这些不太正经的家伙们为“姐姐”。
而依文娜的话...
里贝尔脑中浮现的是，她一副要吃人般的表情，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哥哥”两字的情景。
嗯...果然还是算了。
至于，“怪盗团的方式”。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用昂贵的材料重新打造一枚与那位讲师的项链极其相似的仿造品，然后悄无声息的将其调换。
这样一来，谁都没有损失不说。万一哪一天坎普雷特家族也发现了那位讲师的项链，发现其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高价湛蓝水晶之后，也能避免对方卷进奇怪的事件里。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个谁也不会受伤的“世界”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里贝尔与依文娜，探讨了一番蓝色晶体交换计划的种种细节。
里贝尔算是第一次以“怪盗”的身份，进行商议。
说实话，还蛮有趣的。
从旁观者的角度，惊叹于怪盗的神迹。与亲自筹备，感觉上是截然不同的。有些像是魔术表演时，魔术师与观众的视角的差异，只不过放大了很多倍。
而等到蓝色晶体的计划商讨完，两人之间的交谈也到了最为重要的部分。
里贝尔，简短却不失详细的，说明了一下现在多佩尔小镇的复杂状况。
“虽然难以推断出具体事物，但是多佩尔小镇现在很危险，是可以确定的事情。而我必须要参加‘进贡者商会’的那场仪式。并且，仪式之后也不能保证很快就可以脱身。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去查探一下这个小镇的状况，了解一下克里斯到底在遭遇怎么样的危险。”
讲述完毕之后，里贝尔说出了他的请求。
“克里斯，也就是那个侦探吗...”
里贝尔一大长串的叙述之中，似乎最令依文娜在意的，是“克里斯”三个字。
只不过，这份在意里，嫌恶的成分显然有些超标。
自离开格林沃特城之后，多多少少变得容易接近了一些的依文娜。一时间仿佛又变回了那名，曾经在罪恶都市里伪装成肢解者的地下暗医。
“也没有必要那么讨厌克里斯。那个家伙虽然有些...嗯...但终究，是因为我们的事情，才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里贝尔出声劝解道。
他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依文娜这位女主角，会对克里斯这位原本的男主角厌恶到如此地步。
即使他改变了剧情的走向，但克里斯在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之中，也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或许，他其实没改变那么多？
原剧情里，这个阶段依文娜也同样不怎么待见克里斯？
毕竟，按照原剧情的流向。克里斯这位混沌的男主角，真正开始蜕变是在魔女降临之后。
而另一边，依文娜不知是因为听进了里贝尔的劝解，还是单纯的因为里贝尔不经意间的“我们”的字眼，总之阴云密布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而且，与之前的盲目追逐不同。克里斯这次算是确切的将对手逼入到了绝境。结合克里斯的情报，以及议会之中的种种，例如加入的时间...很有可能，同样陷在多佩尔的魔女议会新招收的第十七席，就是那名真正的‘肢解者’。”
“！”
双眼不由自主的睁大的依文娜，紧握的双拳上，可以看到已经在发白的指节。
“肢解者”这个名字，唤起了依文娜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试图去淡化的种种事情。
依文娜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肢解者”的愤怒与仇恨。
她放弃的，只是自己亲自去追讨，去审判而已。
曾经的她，认为自己已然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事物。所以，才选择了最为暴烈的方式，试图亲自揪出“肢解者”，亲自为她的两位父亲报仇。
但经过了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之后，依文娜却明白了，她其实并非一无所有。
她的身边，还有许多愿意支持她、陪伴她、保护她的人。而她的人生，也远远不到划上休止符的时候。她不能将自己的一生，全部徒劳的耗损在一名罪犯的身上。她需要回报亲近之人们给予自己的帮助，回应他们寄于自己的期待，也需要偿还自己的盲目而造成的罪业。
再加上，修女格蕾丝这个真正的恶之源头，轰然坍塌之后。当时的众人，都只认为“肢解者”，不过是受到了蛊惑，被修女格蕾丝所操控的小角色。无论是克里斯，还是布莉姬特，都表现出了可以将对方抓捕，并且绳之以法的信心。
所以，依文娜才决定与过去做出了断。
既然，“肢解者”终将受到应得的制裁，这个制裁者并不是她自己，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反而，以她当时的能力，她加入到追捕之中，且随时有可能丧失理智，反而才是给另外的人添麻烦。
但是，“肢解者”成为魔女议会第十七席的事情，则是彰显了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即使与修女格蕾丝这个幕后的黑手割离，“肢解者”本身也是巨大的威胁。
“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我有些不放心让你去了...”
“没事的！”
依文娜反射般的低喊了一声，然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一般，又小声重复了一句，
“没事的...我会克制自己，不失去冷静。”
依文娜说着，与里贝尔四目相对，试图用目光来传达自己的决意。
而被依文娜这么盯视了片刻，里贝尔也只能认输般的将脸微微侧开。
说起来，他本来就是想拜托依文娜去调查多佩尔小镇的状况的。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进入多佩尔小镇的范围里。白之魔女议会其他的不说，拥有席位的成员的强大，是有所保证的。所以，有多名议会成员陷落的现在，即使你能发挥出与魔女相当的力量，也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我的建议，是在周边了解多佩尔小镇的相应信息，然后等我汇合。”
“嗯...不过这样的话，那位侦探的安危？”
“他的安危...”
里贝尔说着，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情，
“一开始我看到他的求救信时，确实很焦急。但经过了一天，特别是从议会那里获得了情报的现在，我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克里斯，很有可能是‘碎片’。也就是说，他是天谴教会的人。”
“他？”
依文娜露出了十二分意外的神情。
虽说，她与克里斯很不对付，内心之中也很嫌恶对方。但是，却也从来没有试图将他，与天谴教会这个横跨大陆的巨大黑暗组织划上联系。
而里贝尔，则是将他至今以来积累的疑惑，讲述了出来。
在格林沃特城时，那具突然出现，并且只出现了一次唯独救下了克里斯的火人。还有，在魔女仪式的途中，克里斯下意识的对布莉姬特说出的讯息。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这个纹章，在新梅王国，普遍被认为是天谴教会的象征标志。并且，还通过报纸等媒介，以悬赏、通缉等方式大肆的进行了“宣传”。
所以，身份尴尬的里贝尔，在观察期里，几乎完全无法得到组织相关信息的时候，也曾经误以为这象征着白之魔女议会的蓝色方块，是天谴教会的象征。
但这样的情况之下，克里斯却知道那个蓝色方块，是魔女议会的事物。
而最后的疑惑，便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评估者”。
由天谴教会之中，虹镜主教麾下的特别小队成员“碎片”来担任的这个职位，里贝尔一度是觉得对方是并不存在的。
但是，随着在旧王都里，与妖精族的老婆婆莫比的相处，里贝尔确认了这个人确实存在。并且确实的观察、评估了他相当长的时间，且对他的评价很高，还擅自的在组织里散播各种“谣言”。
于是，几相结合之下...
“那名侦探，便是‘碎片’的成员之一，曾经负责观察你的评估者？”
依文娜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般，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与口吻。
她的脑中，浮现起的满是克里斯那副穿着女装，要么窝窝囊囊，要么躲在里贝尔的身后不停进行吹捧的姿态。
而如果这样的人，其实早就是天谴教会这样的组织里的干部级成员...
克里斯以往的滑稽举动，就再也好笑不起来，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之感。
这个人，也太能隐藏自己了一些。
并且，依文娜还想起了布莉姬特曾经寄来的信里，附上的一些抱怨的话语。
简而言之，便是布莉姬特等人，其实一开始和克里斯一起追捕“肢解者”。由于，进度相近，所以在一座小城市里不期而遇。
只是，克里斯故意的放出了一些错误的信息和情报，“戏耍”了一番怪盗团的长女。导致，布莉姬特失去了再追索“肢解者”的途径。最后，才无奈的和尼禄等人灰溜溜的返回了家乡。
“克里斯究竟是不是‘碎片’成员。去了多佩尔小镇，或许就能有答案。在魔女议会的诸多成员都无法脱身的险境里，真的只是一介普通侦探的话，克里斯大概是无法支撑到我们的支援的。”
“嗯。”
依文娜点了点头，再次的理解了，为什么之前里贝尔再三叮嘱，不要进入到多佩尔小镇之中。
哪怕，小镇本身并无异常。有这么多复杂的事物掺杂其中，估计也会变成一处一旦进入，便难以脱身的漩涡。
“准备一下之后，我就前往多佩尔小镇周边...”
“等一下。”
里贝尔打断了依文娜的话语，
“你该不会又要一个人去吧？”
“...”
依文娜听闻之后，不禁的呆了一下。因为，她的思维之中，单独行动几乎是理所应当般的事情。
“沃肯城的据点里有那么多闲人，你可以带上几个的。一个人行动，一旦变得盲目或者迷失在错误的道路上就麻烦了。”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在座位上稍微直起背脊的依文娜，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说的也是呢...”
她险些又一次的忘记了。
虽然有很多比较靠不住，但是她现在有许多同伴。
“不过，梅璐艾塔和梅丽安小姐的话，如果在多佩尔附近被魔女议会的人发现，应该会很糟糕吧？”
“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判断了。”
看着依文娜认真的思考起该和谁一同前往的样子，里贝尔彻底的放下了心。
看来，与格林沃特城时相比起，依文娜的改变，并不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所以，他可能也不必在去操一些多余的心了。
...
...
差不都到了正午的时分，里贝尔与依文娜的交谈才结束。
中途，由于酒吧老板那股“你们什么都不点，只是在那占座位？”的眼神，实在是太烦。所以，里贝尔拆了自己衣服上，一颗作为纽扣的黑色宝石扔给了对方。
没办法，坎普雷特家族的大少爷，自从上吊绳上掉下来以来，就没有过身上带钱的习惯。
而不要看两人交谈的时间很长，但谈论的都是正事。
直到在搓着手的酒吧老板的谄媚目光之中，走出酒吧大门驻足在路边。沉寂了少许时间的里贝尔，才终于说起了一些偏近“私事”的事情。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很抱歉。只让你的平静生活，持续了短短几天。还影响了你的学业...”
相对而立，看着比自己明显的矮了很多的依文娜，里贝尔挠着脸，轻叹着气说道。
“我看起来像是为了进修，而进入赫林奇学院的吗？”
依文娜微微抬起头，望着里贝尔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有种时隔许久，又听到了依文娜这种莫名有些别扭的说话方式的感想。
“而且，不用担心。入学之后，我和瑟钦学姐就申请了自由研究。不只是我，学姐也有充足的自由行动的余裕。所以，别看学姐是那副样子，她其实是很注重遵守规定之类的事情的。和我不一样，她是从正门走出学院，来喝的酒。”
“真的假的...”
实在无法和那个醉醺醺的骚扰少女，还口吐彩虹的瑟钦，与“遵守规定”联系在一起的里贝尔，忍不住说道。
而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之间充斥着的是一股怪异的沉寂。
直到相对无言的状况持续了许久，依文娜才轻声的说了一句“那我走了”，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依文娜的身影逐渐远去，里贝尔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的忽然出声，喊住了对方。
“依文娜。”
被喊住的依文娜转过身，而她的长发则是微微飘荡起，
“现在的发色，很适合你...”
作为最基础的乔装，依文娜将白发染成，又或者说染回了本应的天蓝色彩。
据说，当初瑟钦之所以会缠上依文娜，就是因为两人的发色相近，就像姐妹一样。
“谢谢。”
冬末的时节，正午的阳光也不会太过刺眼。
而在明亮的光芒之下，依文娜少见的舒展开眉间，露出笑容回应之后，再度转身走向了远方。
依旧留在酒吧门口的里贝尔，面上神情则是逐渐的变得萧索，杂乱的挠了挠头之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
依旧是正午时分，依旧是在叹气的里贝尔。
他在酒吧门口已经站了很久。
扭头张望了一番周边陌生的环境，里贝尔陷入了沉思。
...
海拉呢？
她是不是已经乘着飞毯飞回去了？
那如果她真飞回去了...自己岂不是要徒步走回梅布莱恩学院？
...
海拉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占星术士之塔
转眼间，两天的时间流逝。
“进贡者商会”的仪式之日，如期到来。
夜幕降临的时分，里贝尔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两天的时间里，里贝尔依旧没能解决自己身上肩负着的任何问题。
天使，仍然语言不通。
蓝色晶体，收集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
还有，身边的告密者也无从找起。对于SOS图案的探查进度也着实有限。
像个定时炸弹的希恩王子还是定时炸弹，而学院里获得的线索，就只有那名发光的讲师的名字。
更不要提，大概还没到第三层多佩尔小镇的依文娜等人的情况了...
看着镜中自己的形象，里贝尔轻吐了口气。
那种做什么事都一点不顺利的糟糕感觉，仿佛又来临了。
话说回来，他是不是有些太过焦急了一些？
这学院开学，还不到一个星期。想要将所有事情都解决，应该才是奢望吧？
而且，与以往不同，这次他面临的不是大难临头，天仿佛都已经在塌下来了一般的情况。
就算组织的复苏计划，顺利的进行甚至完成，只要湖光的事情没有暴露，他也不会遇到什么本质上的危险。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他身上现在所具备的束缚，真的很少。甚至于，空岛两年不会落地，所以会被锁在岛上的情况，在里贝尔身上也是不适用的。
以他现在的力量，只要保持集中力，就算从空岛上直接跳上去，落地时也会毫发无损...
自我检讨之后，里贝尔发现现在的自己与在刚入旧王都时，好似在两个极端。
刚入旧王都时，他变得极为的膨胀。而现在，他则是变得极为的畏缩。
突然的变强，让他暂时无法拥有相应的强者心态，也很难快速的适应强者的身份。
总之...
先去看看，商会要在所谓的仪式之中，做些什么吧。
要知道，复苏计划虽然没有时限，但是世界树之叶的数量是有上限的。
虽说，对于任务失败后的事情，白之魔女议会的会议中的描述不详。但尽量还是不走到那一步比较好。
毕竟，里贝尔的目的始终只是摆脱组织与家族，而不是妄想以自身的力量将它们统统扳倒。
...
...
“所以，你真的没进行些加工什么的？”
宿舍宅邸的大厅，里贝尔看着已然化身为他的身姿的莱莎，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果然，他还是觉得莱莎的变身，看起来哪里不对。不如说，好像比起上一次更加过分了一些。
他都有种分不出现在的莱莎身上的光芒，到底是配角的光芒，还是过于英俊的伯爵的面庞带来的幻觉特效。
“真的没有啦...”
莱莎很是委屈的说道。
她现在也有种之前里贝尔的感觉。无法判断这位伯爵大人，到底是在自恋还是自卑。
“在我看来，莱莎小姐的变身，连真正的少爷的万分之一的英姿都无法展现出...”
“你再啰嗦，我就把你送到对面那座宅邸。”
双眼一闭，就开始硬吹的人，自然是老管家塞巴斯。而里贝尔所指的对面的宅邸，则是希恩王子一行的宅邸。
这一天的仪式，希恩王子等人似乎是并不前往的。
至于原因，里贝尔并不认为是商会为了对自己隐瞒希恩王子的身份，才做出这样的指示。毕竟，他们见面的时候就基本算是明牌的状态了。
所以，应该是希恩王子以及他的随从们，都不够格参加这场仪式。又或者，商会有其他的任务需要与仪式同时进行。
“算了，反正戴上面具也没差。”
里贝尔摇了摇头，再次的确认了自己的随从们，到底是有多靠不住。
这一天，里贝尔在莱莎的帮助下，乔装成了一名中年绅士的样子，并且也戴上了一副能遮蔽近乎整张脸的面具。
之所以，他明明要去参加仪式，还要弄出这么多繁琐的操作。
是因为，他总觉得今晚的仪式里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而他如果以一介参加“魔神会”聚会的路人的身份采取行动的话，多少会方便一些。
要知道，无论是白之魔女议会第九席的“银翼”，还是坎普雷特伯爵的身份，都是会遭到诸多的盯视的。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带上破灭。
“破灭...”
“嗯？啊...我、我也认为是真正的坎普雷特比较好看！”
一直静静的坐在大厅之中的破灭说着，还稍微露出那锯齿般的牙齿，带着微笑冲里贝尔举了下大拇指。
“不是在说这个...”
里贝尔有些头疼。
“那是...唔，是这件吗？”
破灭说着，举着大拇指的手臂，整个忽然变成了锐利的剑刃。而且，像是在为里贝尔展示一般，破灭变完还挥了挥“手臂”。
本身站位离得很近的塞巴斯，当即吓得不轻。里贝尔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能跳一米多高。
“先收起来吧，有必要的时候...”
“嗯，交给我吧！”
破灭点了点头说道。
已经有人身的破灭，为什么能将身体的一部分变成剑刃。
这其中的缘由十分复杂...好吧，其实里贝尔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简单来说，旧王都的事件之后，里贝尔阵营里共享着纯净魔女之力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种类。
一种，是里贝尔、莉莉、梅丽安以及破灭。
他们可以使用纯净之力，也可以张开领域。但是，他们力量的本质，是以纯净之力作为能量之类的存在，在增幅自己原有的力量。
另一种，自然是爱丽丝、依文娜、梅璐艾塔以及安托瓦奈特。
她们除了一样可以用纯净之力，增幅自己原有的力量之外，张开领域时还能让她们独有的规则在领域内生效。
因为，虽然与原初魔女以及衍生魔女都有所差别，但是她们确实是通过仪式，收集力量让自身的魔女之核开花结果的存在。
所以，严格意义上她们都是“魔女”。
那么，问题回到起始。
并非魔女，只是被里贝尔借用依文娜的规则，“封赏”之后才拥有了人身的破灭，即使用了纯净之力，也只能增幅自己原有的力量。
里贝尔一直以来，也只是认为破灭能用上纯净之力的地方，就是让人身的她也拥有那种沾者即死，疑似是强大诅咒的“破灭”的力量。
而虽然看起来这种增幅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是除了剑身之外，强大的“破灭”力量又有了个人形的载体，无疑也是巨大的强化。
可就是前些天，在一次不经意的对话之中，里贝尔对破灭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你还是觉得自己只是柄剑，那应该能变出剑刃什么的吧？”
然后...
然后破灭就真的变了。
虽然，破灭无法做到整个人都变成剑刃什么的，但是可以同时将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变成不同程度大小的剑刃。并且，用些本来作为食材的幸运家畜、观赏用的幸运盆栽等事物做了些小实验后，破灭变出的剑刃与真正破灭之剑的效果，几乎看不出区别。
对此，里贝尔真的是无法拿出确切的解释。
唯一算得上是解释的，便是破灭之剑或者破灭之剑的剑中灵魂，可能本身就有着类似于变身的力量。所以，纯净之力增幅的也只是简单明了的增幅了那个能力而已。
只不过，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没有脑子”的破灭，将这件事也忘掉了...
这么说来，破灭之剑本身也还是颇为神秘，并且有很多值得探索的点的。
虽说，以里贝尔的“见识”，他会觉得剑里有个剑灵甚至老爷爷，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其实，这件事应该是怪得不得了吧？
而且，破灭之剑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探寻的方法。
就算问塞巴斯、梅丽安、湖光以及海拉等对坎普雷特家族颇有了解的人。她们对于破灭之剑的了解，也只是上代或者上上代坎普雷特伯爵，用它完成的种种事迹，以及久远到不可考，只能在传说故事中出现的一些逸闻而已。
唉...
虽然，里贝尔不是很想再给自己追加需要调查、探寻的事情了。但是有机会，他还是会试图去了解有关破灭之剑的事情。
而且，即使并非出于里贝尔的本意，但是现今少女姿态的破灭，其实能给他提供诸多的帮助。
这柄传说之剑，在天谴教会之中可一点都不默默无闻。
谁都知道，“坎普雷特”有一柄只有他才能使用的，什么都能杀死的可怕的剑。
所以，以这次仪式打比方。
如果坎普雷特伯爵或者说“银翼”，大摇大摆的拿着破灭之剑往仪式会场一站。无论里贝尔的手脚做的多么巧妙，发生了事件之后，一切的问题大概也都会被算在他的头上。
但是，少女破灭却不一样。
一名大贵族，带着一名不爱说话的文静少女去参加宴会，再正常不过。
就如“女王”伊万那番“背叛者”的试探，换做别人无妨但是用在里贝尔身上，就容易变成一场灾难一般。
“拿着家传之剑防身”这样的理由，哪怕再合理，里贝尔也经不起组织的怀疑与查探。
因为，他或许真的会破坏这场仪式。
...
...
各种准备妥当之后，里贝尔等人便准备出发，前往“宴会场地”。
正值二月的月末，学院区域的开放日。
于是，宴会场地定在临近学院区域的城市，沃肯城。
乔装后的里贝尔，也懒得想名字，随意的化名为了“约翰”。
由于，在他的建议之下，艾莫教授召集“魔神会”成员的宴会，改成了化妆宴会。所以，身份方面的事情，他倒也不必考虑太多。
前往沃肯城的道路上，里贝尔与莱莎等人倒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虽说，坎普雷特伯爵路遇一名赶往化妆宴会的“魔神会”成员，便热心的载了对方一程...这样的借口，稍微有些牵强，但倒也并非完全经不起推敲。
毕竟，在“魔神会”成员们的眼中，坎普雷特伯爵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里贝尔想着，看了眼就在他对面的扮成了他的莱莎。
要在“魔神会”成员的面前，展露出一个平和的坎普雷特伯爵。同时，又要在梅布莱恩学院相关的人面前，展露出一个暴躁、傲慢的坎普雷特伯爵什么的。
里贝尔还真怕，以莱莎的脑容量，哪天脑袋会真的烧起来...
...
一路上众人也没进行什么交谈。
自出了宅邸之后，里贝尔便一直在很好的扮演着“约翰”。
虽说，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于可能潜藏在身边的“告密者”有没有作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说起来，今天在驾驶马车的人，是海拉。
与依文娜见面的那一天，里贝尔又在酒吧门口等了一会，便等到了返回的海拉。
据闻海拉之所以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是将瑟钦学姐送回宿舍，照顾了一番之余，还替她们全方位的打扫了一番宿舍的缘故。
而海拉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是少爷的熟人。所以作为女仆，她必须精心对待，不能给少爷抹黑，影响少爷的风评。
这...
里贝尔只能说，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正常。
因为，一直以来他的女仆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总之，在里贝尔的各种思绪之中，在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之后，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高级马车，来到了位于沃肯城的宴会会场之前。
...
...
占星术士之塔。
进入学院前，在沃肯城的据点暂居的时候，里贝尔就遥遥望见过这座城内最大规模的建筑。
这座塔本身，虽然只有六层高，但是占据的面积十分之庞大，特别是第一层。
而以曜金商会的名义，负责筹办化妆宴会的艾莫教授，自然是不可能大方的将整个一层都包下来。哪怕，宴会的筹办成本大概是可以报销的...
总而言之，“魔神会”的宴会场地，在占星术士之塔的西厅。
走入宴会厅的过程之中，里贝尔多方观察，发现有很多显然并不是来参加化妆宴会的人群，也集中到了占星术士之塔的周边。
可能是其他的宴会厅，又或者塔的其他几层都在进行活动。
仔细想想，“复苏”计划的前置任务，确实也不可能仅仅派给白之魔女议会和四角学会。
所以这一天，整个天谴教会的附属组织们，聚集起来的大量人群，或许齐聚在了这里。

第三百四十五章，污染仪式（上）
“魔神会”的化妆宴会正式开始。
作为主办者的艾莫教授，这一日亲自到场。而且，她似乎在“魔神会”之中混到了很高的位置。
于是，在她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没有了拘束的宴会，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宽敞的场地之中，有一处阵列牌的空间。而这动辄要几十人才能开始的“运动”，算上围观者，瞬时就聚集了近百人。
而同样是“魔神会”特色的，架设了两架夜莺琴的位置，也聚集了不少的人。
除此之外，不仅是魔神卡片的交换，不少参加宴会的人员三三两两的围在舞池边缘的小桌旁，热切的在谈论着什么。
明明是化妆宴会。
但也不知是即使化妆、戴着假面，彼此都能认出对方，还是这些成员们都不需要认识就能聊得来。
诸多的宴会参与者们之间，仿佛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像里贝尔这样孤零零的只身站在宴会场地角落的人，才是少数之中的少数。
随意的望着周围，里贝尔忽然有种“这些事物都和他无关就好了”之类的想法。
因为这样的话，他大概也可以融入到“魔神会”颇为祥和的氛围之中，一起去收集魔神卡片、试着弹奏夜莺琴、玩阵列牌之类的。
可作为各种“创始者”，他只是想象了一些这样的画面，就有种全身发痒般的感觉。
里贝尔有些无法理解，那些“文抄公”类型的穿越者，到底是怎么过自己心里的这一关的。
自己的诗词什么的被人颂唱，本身就是一种特别羞耻的事情了。而这基础上，那些诗词如果再是抄来的话...听见别人夸赞时，真的不会有一种想死一般的感觉吗？
嗯，果然还是他自己的性格比较别扭吧。
如果能获益，些许的羞耻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改天出版本曲谱集什么的好了...
内心中的思绪一如既往的发散之余，里贝尔大致数了一下宴会场里的人。发觉参加这次化妆宴会的人，似乎轻易的超过了三百之数。
不知不觉，“魔神会”的规模已经这么大了？
还是说，因为是化妆宴会，所以大摇大摆的混进来不少奇怪的人。
里贝尔比较倾向后一个猜测。
毕竟，“魔神会”的创立本身，其主要原因就是应对天谴教会下派的任务。
所以，即使艾莫教授再是那副样子，大概也不至于在能交付差事的前提下，还扩大这个前途不祥的小团体。
而就在里贝尔想着艾莫教授的时候，对方也恰好走了过来。
这一天，艾莫依旧也穿着那身如同丧服般的服饰，头上戴着黑色的面纱。
虽然是化妆宴会，但艾莫完全没有化妆的缘故，大概就是平时她差不多就是在参加化妆宴会般的感觉吧。
“这位客人，看起来是第一次参加‘魔神会’的聚会呢。总之，欢迎您来到这一次的化妆宴会。”
艾莫向乔装后的里贝尔打招呼道。她的声音，辨识度还是比较高的。里贝尔也不能很好的形容，硬是要找个词语的话，就是“柔软”？
“晚上好，美丽的女士。”
里贝尔很有绅士风度的摘下礼貌贴在胸前，微微颔首。
他并没有直接表明身份，是想看看艾莫教授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您是通过何种途径加入的‘魔神会’。但是，既然加入了‘魔神会’，我认为您肯定不能错过，在众多成员之中，非常流行且风评极佳的‘四曜基金会’...”
“咳...咳咳，喂喂...”
虽然里贝尔此时并没有在喝茶，但是却有种险些将茶喷出口般的感觉，
“你确定，要骗到我头上来吗？艾莫亲。”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只能说，艾莫教授还是那副老样子。又或者说，不过几天不见，对方要是变了性格才吓人。
虽然，他不知道艾莫教授是猜出了他，还是单纯的逢人就推广所谓的“四曜基金会”。但总之，他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原来是...您还真是很好的融入进了这场化妆宴会呢。”
通过里贝尔说出的独特称呼，艾莫教授显然一瞬间就辨别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但是，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讶异或者动摇，面纱之下依旧保持着若隐若现的微笑。并且，还顾及着里贝尔之所以乔装的原因，所以刻意的没有用话语直接点出他的身份。
“您...”
“约翰。”
“所以，约翰先生要投入多少资金到基金会之中呢？投入的越多，回报的比率就越高喔。”
“请差不多一点...”
里贝尔带着些许无奈的目光，望向艾莫。
艾莫这番姿态，颇有种让人无从下手的感觉。
被直接点出时，她会以“之前只是在开玩笑”的态度瞒混过去。但如果不点出，她应该也不介意去占些便宜。
他之前那疑似口头占便宜的行为，和艾莫教授一直以来的行径相比，段位还真是差太多了。
“曜金商会，真的那么缺钱吗？”
虽说，周边除了艾莫教授身后的两名护卫般的人之外，就没有人在偷听。但是，里贝尔还是学着艾莫的谨慎，没有提及四角学会。
“金钱这种事物，无论有多少都是不够的。”
艾莫并没有正面进行回答。
“这样...”
里贝尔想了想，
“你看，我的家族是比较富裕的。而现在，我能动用的部分也比较多。所以，我这边能不能直接收购商会，成为你的雇主之类的存在？”
“可以倒是可以。”
艾莫教授的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排斥，
“不过我的商会的溢价比较严重，所以可能需要两到三个您那般规模的家族加在一起，才能成功的收购到商会的全部吧。”
“啧...”
就和艾莫平日里的口胡，里面也有几分认真一般。里贝尔这看似随意的提问，其实同样真有几分倾向的。
不过，
“果然还是算了吧。现在只有一个家族，就已经够我受的了。”
摆了摆手，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
...
化妆宴会顺利的继续着，而里贝尔和艾莫则是在宴会场地的一处小隔间里，进行着交谈。
不得不说，来自坎普雷特家族的名为“寂音”的圣物，虽然能力并不起眼，但十分实用。
“即使‘魔神会’的成员，都做了一定程度的变装，你也能认出他们吗？”
透过小窗望着宴会场地，里贝尔对着对面的艾莫教授提问道。
即使真正的情报强者莫比不在场，作为她的侄女的艾莫教授，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毕竟，四角学会在“复苏”计划之中，担任的是整体后援般的存在。所以，除了真的有种与世隔绝之感的“艾格拉之杯”与“艾格拉之石”外，其他的附属组织想要获得四角学会的援助，或者获得援助的同时，多多少少会将相关的情报，泄露到艾莫教授手中。
“大部分是可以的。化妆宴会的‘化妆’，其实本质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般的事物。所以，很少会有人像里贝尔阁下一般，真的以改变身份为目的而乔装。而且，通常也不会有怪盗在旁协助，让乔装的质量变得极高。”
“原来如此。”
听着艾莫的解释，里贝尔点了点头。
“那应该，有不少人，混进来了吧？”
“粗看之下，不少于百名呢。”
艾莫教授平静的说着，
“其中，大部分可能是万物教会的‘异端审判会’的人。”
“‘异端审判会’？”
里贝尔稍微皱起了眉头。
他的第一反应，坎普雷特家族家主是白之魔女议会成员，这件事在异端审判会那边，也是一种明牌的状态。
但是，回顾起之前在格林沃特城的事情，他和异端审判会的短暂合作里，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所以，大量招来异端审判会成员的状况，果然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一方面，‘魔神会’这般多少有些可疑的组织，突然进行集会，多少会引起异端审判会的重视。要知道，异端审判会虽然基本只在追逐魔女，但本质上他们要处理的对象是所有的‘异端’。”
艾莫解释之际，里贝尔则是几度欲言又止。
他复杂的目光，简直是在无声的质问，“你是怎么将一个本来挺好的团体，经营成这德行的？”
“另一方面的话，应该要归功于贵议会的第六席。”
“‘贝恩与犬’！”
里贝尔瞬间便能想起这个代号，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代号足够有个性。
不如说，光是想起这个代号，他就头疼。
“是的，那位的光荣事迹，都已经传到学会这里了。据闻，她被第九席‘银翼’欺骗，除了被异端审判会抓住之外，还顺势的透露出了今天的这场仪式。所以，才能准确的招来诸多的异端审判会成员。”
知道里贝尔便是第九席的艾莫，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说道。
“和‘银翼’一点关系都没有...该死，那个第六席真是莫名其妙。”
回想起来，前几天“女王”伊万进行试探时，要不是海拉拍碎了那张桌子，心虚的里贝尔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真的是人在家中坐，“贝恩与犬”从天上来...
正好，今天白之魔女议会组织了一场营救行动，所以来观摩仪式的人只有里贝尔和海拉。
那如果“贝恩与犬”成功得救，到时候里贝尔说什么也得抽她两嘴巴，让她以后少在那胡说八道。
而从异端审判会的成员，出动了不少混进宴会的状况来看，监牢变得相对空虚的情况下，营救计划的成功率应该不低。
“不过，今天‘外客’如此之多，‘进贡者商会’的仪式可能无法执行了。”
将自己的书籍放到桌面上，翻看了几眼之后，艾莫教授接着说道。
除了“魔神会”的宴会，有大量异端审判会成员混入之外。另一边“进贡者商会”举办的集会里，也混入了大量的冒险家。
新梅王国的邻居神圣格兰特尔王国，是少数的在刻意针对冒险家公会的国家。格兰特尔的冒险家虽说不至于灭绝，但基本也属于被套上重重枷锁的状况。
而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进贡者商会”自然难辞其咎。
所以，进贡者商会和冒险家公会之间的敌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白之魔女议会和异端审判会的敌对程度。
只能说，是天谴教会里，最“跳”的两个支脉，招惹着大陆上最不该惹的两大巨头。
而之所以只有这两个支脉这么跳，应该就是他们的神明还健在的缘故。虽然，白之魔女议会的空想之神的健在，可能只是谎称。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希望‘进贡者商会’的仪式顺利进行？”
里贝尔有些意外的问道。
虽说，他与艾莫教授的相处，可以说是越来越愉快。但他从来不会认为，对方是什么好人，又或者说好半妖精。
所以，重视利益的艾莫，就算希望借由仪式，除掉已经被她骗，哦不，劝诱进四曜基金会的冤大头，里贝尔也不会觉得奇怪。
“里贝尔阁下，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呢。”
艾莫说着，在桌上支起双臂，将修长的手指有序的交错在一处，轻轻支撑她沉下来的下颚，
“我从来不会希望任何人死去，因为人只有活着，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艾莫顿了顿，
“而且，我意外的会对自己亲手建立起的事物，付诸感情呢。”
“...”
如果换做是他人，里贝尔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番发自真心的认真倾吐。
但对象是艾莫的话...
里贝尔选择保留自己的意见。
...
...
转眼间，便到了深夜的时分。
化妆宴会，基本也到了散去的时刻。
不知是不是真的由于“贝恩与犬”意外的情报泄露，导致“进贡者商会”投鼠忌器。
总之，在数小时的时间里，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另一边...
莱莎，又或者说“银翼坎普雷特”正在谈夜莺琴，然后旁边围着一圈又一圈双手在胸前紧握，双眼的眼神好似都能出现各种特效图案的贵族女性。
果然，莱莎的变身应该是有什么问题吧...
怎么戴着面具，还能散发出异常的吸引力？
而且，艾莫教授也真的没有说错。所谓化妆宴会，便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于是，平日里大概连和伯爵大人交谈都不敢的少女们，这一晚一个赛一个的大胆，将莱莎直接簇拥到了夜莺琴的旁侧。
若不是，在“魔神会”中颇有名望的布兰达和克洛伊，在配合里贝尔的随从阻拦狂蜂浪蝶。
否则，里贝尔应该能亲眼看到“他”被大量女性所淹没的情景。
艾莫在一旁，调笑着说“里贝尔阁下还真是受欢迎”之类的话语。而里贝尔...总之先把这笔账记在了莱莎的身上。
嗯。
即便能理解莱莎不得不“露一手”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并且对方在很兢兢业业的扮演着“银翼伯爵”的角色。
但总之，全怪莱莎！
...
总体而言，莱莎的夜莺琴技艺，自旧王都以来，既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
所以，她能弹奏的，都是一些比较简单或者经过了简化的乐曲。
但即便如此，里贝尔遥遥的听着一段又一段颇有久违之感的熟悉旋律，依旧得到了短暂的心灵上的安宁。
而就在里贝尔认为，化妆宴会会平稳的结束的时候。
忽然间...
伴随着一阵阵轰隆的声音，整座占星师之塔开始了剧烈的地震。

第三百四十六章，污染仪式（中）
“哗啦啦啦啦——”
书本快速翻页的声音，在顿时乱成一片的宴会场地之中，给予了里贝尔少许安心之感。
里贝尔的目光，投在莱莎等人的周身。然后看到，海拉第一时间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铃铛放在手中开始摇晃。而铃铛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外观极其像是钟的大号铃铛骤然从半空出现，将莱莎一行人连带周边的几人一起罩了起来。
刹那间便确保了同伴的安危与自身的安危不需要担忧之后，里贝尔便压抑住了想要顺势张开领域的思绪。
虽然，里贝尔有想到过，这次的化妆宴会绝对不会“简单”。但是看到宴会场，几乎在异变的同时，泛起十数道各类圣物所泛出的光芒之后，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进贡者商会”到底有什么作为倚仗，继续他们的仪式？
在里贝尔凝重的面色之下，整座占星术士之塔，继续着变化。
这一刻，仿佛支撑这座建筑的每一个石、每一段木，都像是拥有了自主的意识。
伴随着剧烈的地面震动，大量的地面、墙壁、天花板与柱的砖木，漫天飞舞。
它们在混乱之中，保持着怪异的秩序。先是分离成最基础的部分，然后快速的开始着重新的搭建。
“分解...与炼成？”
喧嚣且充斥着奇幻色彩的宴会厅之中，里贝尔只是隐约的听见了身旁的艾莫教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语。
随即，由砖石沙尘卷起的风暴愈演愈烈，整座占星术士之中的全部光芒，也如同被剥夺了一般瞬间灭却。
...
...
仿佛无穷无尽的漆黑，以及诡异到了极致的寂静。
若非还有五感在运作，里贝尔都会怀疑自己陷入到了“漆夜规则”在运作的魔女庭院之中。
呼！
一声飘忽的声响之后，一道火光在远处的墙壁上点燃。
而以那道火光为起始，两侧循序的不断亮起同样的火焰，不久便照亮了前一刻还是漆黑的大厅。
像是在被这些火光所簇拥一般，这片空间中心的高台之上，出现了大量统一打扮的身影。
宽松的灰色长袍，褐色的腰带，以及在头部束起的头巾。
他们，正是“进贡者商会”的众人。
在“进贡者商会”的阵列之中，唯独有三人看起来很是格格不入。
尤其是在中心的一名，漂浮在半空的少女外观的女子。
她的身上，穿着一身偏粉色彩的睡衣般的打扮，头上戴着同样颜色的睡帽。
和她一起飘在空中的，是一个呈半球型的，棕色为主的摇篮睡床般的事物。
睡衣打扮的少女，稍微抬起像是还未从困乏中醒转过来的双眼，扫视着下方。
她看向里贝尔等人所在之处，看向莱莎等人所在之处，看向已经集结起来的大概是异端审问会的队列，看向冒险家们嘶声集结的地方。
“明明，睡着了才不会痛苦...”
夹杂着叹息，面带着悲哀的神情，少女感慨般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彻着。
...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在发生些什么？
完全一头雾水的里贝尔，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艾莫教授。
这场所谓“仪式”的细节，他几乎一无所知。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旧王都的任务的后续，全部丢给了四角学会。
以“白之魔女议会”与“进贡者商会”之间糟糕到了极致的关系。商会或许不会明目张胆的对议会下手，但是像这样在其他地方，为议会设置障碍、恶心议会，他们还是乐于去做的。
只不过，艾莫教授现在显然不会有回答的心情。
在现在的空间之中大致的张望一番，就能看到，天花板在极其遥远的上空之处。
占星术士之塔重组之后，像是直接打通了一到六层。于是乎，原本位于各层的人员，也纷纷落到了一起，聚集在这片如同广场一般的广阔空间之中。
而粗看之下，经历了异变时砖石卷起的风暴之后，这广阔空间的状况，简直糟糕的如同一片乱葬岗。
除了少数用各种手段保持了清醒的人外，其他绝大部分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一处。
如果说，此处便是“进贡者商会”提前预备好的仪式场地的话，那他们便是用了最粗暴的方式，将场地之中的人集中了起来。
而事发突然，艾莫教授也无法做出最完美的应对。所以，有许多充当了宴会工作人员的学会学员，也被古怪的力量所直击，陷入沉眠并且埋到了“乱葬岗”之中。
“可以请问，贵商会的行为，到底包含着怎么样的含义吗？”
继仍然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古怪少女之后，在这充斥着诡异与寂静的空间响起的第二个声音，来自艾莫。
平时总是带着柔糯之感的声音，这一次满怀着清冷。
咚！
像是在回应艾莫的质问一般，响起的是一声拐杖敲击地面上的洁白石板的声音。
“你又是谁？学会的人？”
带着一份仿佛来自骨子中的傲慢，一名腿脚似乎有所不便的秃顶中年冷哼一声之后，质问了回去。
这名秃顶中年，便是“进贡者商会”的阵列之中，与浮空少女同样没有身着商会制服的三人组之一。
“这这...请冷静，冷静一些。容我介绍一下，那位是学会的艾莫教授。这位，则是近年加入了商会之中的炼金术大师，斯卡·雷戈。”
三人组之中的最后一人，同样是有些微秃顶的中年男子，满面赔笑的前走几步挡在所谓的炼金术大师斯卡·雷戈的面前，算是隔开了变得剑拔弩张的两人。
“而我，是‘商会’的铜之代表，波尔德曼。可以轻松的称呼我为‘波尔’。”
默默的听着这番对话的里贝尔，在波尔德曼进行自我介绍的同时，不禁稍微睁大了眼。
就连，刚刚集结好的冒险家们的阵营里，也传出了一阵骚动声。
实在是“铜之代表”几个字，具备着极大的分量。
就如同四角学会有学会长，魔女议会有第一席兼任的议会长一般，进贡者商会自然也是有身份在组织之中仅次于副主教的首领的。
而他们的首领并非商会长，而是商会代表。
只不过，与其他组织不同，进贡者商会的首领也便是商会代表有三位，分别是金、银、铜。
从排位方式也不难看出，铜之代表波尔德曼比起其他两位，各方各面可能都会逊色一些。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是商会里响当当的大人物。
“那么，波尔代表可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有什么好解释...”
“嘛、嘛...”
保持着营业式的笑容，保持的眼睛都快没有了的波尔德曼，连连推手制止着暴脾气的斯卡大师。
“一切，都是为了组织的计划，艾莫教授。”
先拿出“大义”来震慑了一番之后，波尔德曼接着说道，
“我们之间的沟通有所障碍，是因为担心某些支脉，又不小心泄露出重要情报，所以故意进行了一些隐瞒。”
波尔德曼说着，难得的睁开了眼，不着痕迹的瞪视了“银翼”，也便是变装中的莱莎。
而只要进入角色，基本就无懈可击的莱莎，一点也没有躲避波尔德曼的目光，冷冷的瞪了回去。
不过，虽然莱莎的表现很完美，气势上完全不输。但里贝尔莫名有种，莱莎的魂魄都从身躯里飘出来一些，正在向他大喊“里贝尔，救我！”的感觉。
“简单来说明一下，便是占星术士之塔，其实是...”
与“银翼”进行了一番眼神交锋之后，显然是想继续和四角学会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波尔德曼，温声的解释着，
“其实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绝大炼金锅‘占星’。”
“什么？”
由于，同样的反应太多，里贝尔都有些分不清，在场到底有多少人在说这句话语。
就连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事实，具体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但是，原本可以作为六层高塔运作的建筑，居然只是口炼金锅什么的。这样的事情，就已经令人惊叹。
而且，更加令里贝尔面色凝重的，是这口古代黑科技般的炼金锅，先前明显是运行了起来的。
也便是说，那位看起来很冲动的炼金大师斯卡，并不是浪得虚名。
“而将各个支脉，按组织的要求聚集起来的人群，投进炼金锅里。自然是因为他们...便是上好的素材。”
陡然间，随着波尔德曼的笑容有所收敛，一股悚然的氛围在广阔的空间之中扩散。
“具体的步骤，与其由我来讲述，不如直接请斯卡大师亲自为我们展现。”
说到这里，波尔德曼才像是终于想起了话题的开端一般补充道，
“与贵学会的沟通出现问题，我们商会也有相应的责任。所以，贵学会准备的‘素材’，就在仪式的最后段使用吧。我们会为学会提供足够的时间，以让贵学会有足够的时间，将‘成员’与‘素材’进行区分...”
波尔德曼的话音落下。
另一边已然沉默了许久的艾莫，则是稍微垂下了头。她算是默认了波尔德曼的提案，也放弃了继续的追究。
在她随后的轻声指挥之下，占星术士之塔异变时，被她保护下来的学会成员，开始去堆积起的人堆处，营救起了同伴。
说起来，占星术士之塔在变化之时，准确的将各方带来的人，按照阵营分在了不同的位置。
也便是说，斯卡大师对于这口绝大炼金锅的操控程度，可能比想象之中的要精细。
里贝尔，应该算是第一次看到，艾莫教授疑似吃瘪般的姿态。
平时总是笑吟吟的她，面对这种无从对抗的情况，面对同样笑里藏刀的“同事”，也只能默默吞咽苦果。
而里贝尔稍微想了一下之后，也混进学会的队列之中，和他们一起营救起了同伴。
一方面，是这么做不容易起疑。另一方面，是为了能靠莱莎等人近一些。
将一些学会成员从“人山”中挖出来，将堆积的人群分开的时候，里贝尔看到有些人在挤压或者坠落之下，受了很可能会致命的重伤。
但即使如此，这些人也依旧是静静的在沉眠着。
看着这些彻底卷入了无妄之灾，只能任人宰割的熟睡的人们，里贝尔不时将目光投向冒险家以及异端审问会成员们的聚集处。
他们虽然早已做出了临战的态势，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行动起来。
波尔德曼，是那般肆无忌惮的诉说着“进贡者商会”即将要进行的事迹。
冒险家公会眼中的“仇敌”，异端审判会眼中的“邪魔”，就这般清晰的摆在他们的眼前。但他们，却还是在观望着。
或许，以“进贡者商会”展露出的有恃无恐的姿态，进行观望并不会是错误的选项。
但果然...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压下了内心之中的“双标”。
既然他也在观望，自然也不能强求背负起正义旗帜的两方势力，毫无迟疑与畏惧的直接开启战端。
而另一边，进贡者商会，似乎也像是在刻意无视着这两方不安分因子。
像是在有怪异的默契在维持的情况之下，铜之代表波尔德曼，将目光转向了空间的另一方位。
那方位置，同样有着两个泾渭分明的阵列。
两批人，分别身着着黑色与白色的长袍兜帽，并且以尖头的兜帽完全遮住了面部，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长袍兜帽的胸口位置，分别用反色刻画着被复杂的纹路所包拢，中心分别是倒立的酒杯与椭圆之石的图案。
波尔德曼，看着这群黑白兜帽人阵列最前方，单手举着火把像是领队者一般的两人，开口说道，
“可以，先从你们带来的人开始吗？‘艾格拉之杯’以及‘艾格拉之石’。”
面对波尔德曼的提问，两名举着火把的领队微微欠身，然后退到了己方阵列的最后处。

第三百四十七章，污染仪式（下）
在天谴教会的支脉之中，“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也是较为神秘的存在。
只不过，只要问组织之中的人，对于这两个支脉，她们总是能给出一个词语，进行概括。
那便是，“狂信者”。
看着这两个支脉的服饰，里贝尔总有种似曾相识般的感觉。他们的衣服，似乎与旧王都的“贤者秘仪会”有那么几分相似。
只是不知，究竟是贤者秘仪会参考了一番这两个支脉的穿着，还是说单纯只是这样类型的神秘组织，大家穿着的兜帽本来看起来就差不了太多。
“请问，哪些是你们带来的人？”
“进贡者商会”的铜之代表波尔德曼，稍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已经退到阵列最后方的两名领头人，出声问道。
巨大空间的整体形势，虽然混乱但是却也已然有了一些秩序。
几批人分别是中心部位的“进贡者商会”一行，南侧大量沉睡着的，数百名被商会带来仪式的人。而这批人的近侧，是近百名没有陷入沉睡的冒险者的阵列。
再往东侧一些，便是异端审判会的人群。
到了差不多北侧的方位，便是里贝尔和艾莫教授之前所在的位置。而自他们稍微西侧一些，则是化妆宴会的客人与四角学会的学员们堆积在一处的“人山”，再西侧一些才是莱莎等人。
最后到了正西侧的方位，便是“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的阵列。
由于“碎片”似乎并没有参与到复苏计划的前置任务之中，所以他们也没有出席仪式。
这便是位于绝大炼金锅“占星”之中的所有人了。也便是说，表面上“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并没有带来前置任务要求的人选。
而面对波尔德曼的提问，分别出自两个支脉的两名领头人，依旧一言不发。并且彼此像是拥有着无比的默契一般，整体的动作同步且对称。
他们用手势，将他们身前的，同样穿着两个支脉制服的所有人，“展示”向了波尔德曼。
“原来如此，倒也算是你们的风格。”
伴随着波尔德曼的话语，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明白了。
“艾格拉之杯”与“艾格拉之石”带来的祭品，就是他们在场的所有成员本身。
“那就开始吧。”
波尔德曼侧过头命令道，而炼金大师斯卡则是从他的贴身包裹之中，拿出了一团晶莹的球体，交给了已然停悬在了他面前的睡衣少女。
无色透明的球体，看起来有些像是水晶球。
而睡衣少女就是拿着这项事物，徐徐的飘到了“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的阵列的正上方。
水晶球之中，看起来好似有波浪在涌动。这样的情景，令佯装解救学会学员之余，一直在关注局势的里贝尔，突然浮现起了一股既视感。
这颗水般材质的水晶球，他好像有在哪里见过。
未等里贝尔回想起这个既视感的来源，双艾格拉的阵营处，已然开始产生起了异变。
睡衣少女如巡视般缓缓在天空行进的同时，下方忽然毫无预兆的倒下了几名艾格拉的成员。而最开始的几名倒下之后，就像是引发起了什么连锁反应一般，不断的艾格拉的成员直愣愣的栽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里贝尔看到了。
像是有什么雾气一般的事物，从倒下的艾格拉成员们的身体之中泛出，徐徐的被吸入到睡衣少女的水晶球之中，令其中透明的波浪逐渐凝视并且沾染色彩。
“呀——！啊——！”
陡然间，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声响了起来。
而响彻这声好似在经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般的悲鸣之声，不偏不倚正好来自睡衣少女手中的水晶球。
像是同样不堪忍受这持续不断的噪音一般，睡衣少女用空闲的手做出了掩耳的举动。
惨叫声，听起来是那般的绝望...
这些声音，不出意外便是来自于那些倒下的艾格拉的成员。
由炼金大师斯卡所拿出的，大概率是由自古老岁月的炼金道具。
只是，这个世间的炼金，与里贝尔印象之中的炼金，实在是有着太大的差距。
如果水晶球是炼金道具的话，它到底在凝练着什么？
那些雾气，难道是灵魂？
依旧响彻不停的哀嚎之声，令整个空间的氛围都添加了一份惊悚。
而倒下的人明明已经展现出了被“炼成”的后果，而且睡衣少女的前行明明是那般的缓慢。
但是，双艾格拉的阵列之中，没有一人出现崩溃或者转身逃走的情况。
方阵，始终维持着从始至终从未有任何波荡的秩序。
随着睡衣少女的前行，不断倒下的艾格拉成员，数量已经多达数十人。
而就在睡衣少女抵达了方阵的最末尾的时候，再次令里贝尔感到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
就见，之前像是领队般的两名艾格拉的成员，竟然同时倒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双艾格拉的阵列里，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感情的色彩。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伤心、没有反抗，什么都没有。
仅仅只是有两名离得稍微近一些的艾格拉成员，弯下了身躯。
而他们也并非是在检查两名领队的状况，更不是在为他们收殓。他们仅仅是拿起了两名前领队持有的，看似是令牌的事物，成为了新一任的领队...
...
...
在并不漫长的时间过后，睡衣少女拿着哀鸣之声已经平息的水晶球，回到了“进贡者商会”的阵列所在的仪式场中心。
难以言喻的恐惧气氛，在场间蔓延着。
那颗水晶球一般的炼金道具，像是死神的镰刀一般，毫无抵抗的收割着诸多之人的灵魂，试图在炼成什么事物的情景，固然恐怖。
但对于里贝尔而言，他更加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
行为到了这样的程度，里贝尔都无法确定，仅仅用“狂信者”这样的词语，到底能不能来形容那仿佛全部都由行尸走肉组成的阵列...
“居然只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人能提供‘源质’？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波尔！”
商会的阵列之中，炼金大师斯卡检查着水晶球之中的样子，恼火的冲着铜之代表咆哮道。
“别急、别急...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你确定，真的要责怪他们吗？”
波尔德曼看着斯卡，用眼色瞟了一下双艾格拉所在的方向。
而斯卡大师则是一时语塞，显然对于他们展示出的疯狂，略有从心。
“而且，不是还有我们的‘素材’吗？而且，学会与议会提供的‘素材’也不差。虽然数量比不上我们，但是质量却很高。”
波尔德曼说着，面带友好的微笑望向艾莫教授，紧接着又冷冷的瞪视了莱莎一眼。
里贝尔这边，则是没有心情去参与到这样的勾心斗角。而是在内心分析起，斯卡大师因为内心的激动，而不小心说漏嘴的信息。
“源质”？
以及之前就有提过的“素材”？
后者倒是很好理解，天谴教会为了复苏计划而下达的前置任务，可能整个便是为“进贡者商会”的这场仪式，提供大量的活体素材。
至于所谓的“源质”，大概就是为了让世界树之叶显现并加以收集，所必不可缺的事物。来源，便是通过水晶球收集灵魂的行径。
只是，素材与素材之间的差别在哪里？
为什么，双艾格拉的数百人里，只有十分之一能作为素材，让斯卡大师恼怒到那种地步？而又为什么，里贝尔和艾莫教授带来的“魔神会”成员们，会是优质素材？
里贝尔的思索间，进贡者商会的行动却不会专门停下来等他想完。
波尔德曼已然将目标，放到了冒险家的阵列旁，也就是同样如同乱葬岗一般，堆积了大量他们带来的“素材”所堆砌起的人山的位置。
“接下来，就先炼成我们带来的‘素材’吧。毕竟，我和艾莫教授已经约好，要先等待她将学会的学员救出。”
即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一如既往般的示好话语之后，水晶球再度被交到了睡衣少女的手上。
而睡衣少女，则是飘向了商会带来的“素材”囤积的位置。
或许是与先前不同，这些“素材”早已昏睡多时的缘故。又或许，是这些“素材”的质量较高的缘故。
只见，还未等睡衣少女完全的飘到囤积地的上空，已然有大量雾状的事物飘入了水晶球之中。
并且，那仿若来自灵魂深处般的凄厉悲鸣，以之前十倍、百倍的幅度剧烈的响彻了起来。
之前，由于双艾格拉的成员们，都身着着连脸都不会露出的兜帽，所以看不到。
实则，被当做“素材”的人，被引出那雾状事物的同时，身体就会快速的进行干涸、干瘪。仅仅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被水晶球吸取了灵魂的人们，看起来就已经在梦中彻底失去了生命。
或许，是有大量的干涸尸躯作为对比的缘故，此刻那水晶球之中传来的噪音，不再像是哀嚎，更像是咆哮与控诉。
...
...
“我已经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在嘈杂到绝望的环境之中，里贝尔还是敏锐的听到了这样一句坚定的话语。
他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不仅是因为对方是可以在如此的形势下，还愿意挺身而出的“勇者”。更因为，他的声音里贝尔似曾相识。
话语，来自于异端审判会的阵列之中。
而说话之人，依旧戴着参加化妆宴会时的伪装与面具。
“勇者”的身旁，似乎有几人试图在阻拦他。些微的争执之下，甚至碰掉了他的面具。
而等到面具脱落，只见那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被紧密的用绷带包拢起来的面孔。
瞬时间，里贝尔便想起了这名“勇者”究竟是谁。
他是曾经在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中，与他并肩而战的异端审问官，雷牙。
小规模的争执，很快便是雷牙占了上风，而他也已然拿起了那根可以操控雷电的长枪。
陡然间，一声雷鸣炸响。
那是肉眼根本无法追逐的速度。
一道闪雷准确的击中了远处，正在收集“素材”的睡衣少女。
雷霆，瞬息之间就将她手中的水晶球泯灭成灰，而随着雷电一同瞬移的雷牙审问官，则是已然将长枪准确的刺穿了睡衣少女的心房。
一切，都只在刹那之间。
吸气、吐气...
就是，这样的转瞬之间，前一刻还如同死神一般的睡衣少女，便被从天空中刺落，如同雷牙审问官的战利品一般，被挂在长枪的尖头。
...
...
“还在等些什么！”
虽然是与多少有些可怖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稚嫩声音。
但是，雷牙审问官的战吼，已然点燃了在场代表着正义的势力的火焰。
顿时间，战争掀起。
早已蓄势待发的异端审判会，和冒险家们的阵营，同时涌向仪式场中心的“进贡者商会”。
一时之间，进贡者商会仿佛乱了阵脚，面对从两个方位同时涌上的数百名战士，几乎没有像样的反抗就被直接冲到了阵型之中。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掌控着一切的铜之代表波尔德曼，几乎在被数名异端审判官包围后的瞬间，便被乱刃斩杀。同样，像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的炼金大师斯卡，也被纷飞的战火所波及、淹没，变成了一具残缺的尸体。
异端审判会与冒险家们，就像是在进行丰收后的收割一般，轻而易举的斩杀着进贡者商会的成员。
一切都很顺利...
但在后方以旁观者的目光，全程目睹了“进贡者商会”的阵列被攻陷的里贝尔，则是只觉得背脊在发凉。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就像是，在回应包括里贝尔在内，诸多并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的人们的疑惑一般。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批‘素材’了。艾莫教授，请问你已经撤走了所有学会的成员吗？”
从议事会场的中心，响彻起了铜之代表波尔德曼游刃有余的声音。
顿时间，里贝尔就觉得他眼前的所有光景，都在发生剧烈的扭曲。
在这场剧烈的扭曲之后，只见本以被屠戮殆尽的“进贡者商会”的阵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仪式场的中心。
而异端审判会的成员，以及冒险家们，包括点燃战火的雷牙审问官，此时也是纷纷回到了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
并且，表情皆是达到了极致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都是一副好似做了一场噩梦般的表情？”
伴随着慵懒的语调，本应被雷牙审问官所斩杀的睡衣少女，也同样完好无损的出现。
她收集素材的行动，像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而已经完成了收集的她，将悲鸣之声已经平息的水晶球二度交还到了，面上露出了些微喜色的斯卡大师的手中。

第三百四十八章，圆舞
绝大炼金锅的空间之中，莱莎望着面前的情景，以全力压制着指尖即将泛起的颤抖。
此时此刻，她再一次的确信，自己或许真的不太聪明。
以往，她虽然知道里贝尔极为渴望脱离天谴教会，与坎普雷特家族进行切割。并且，也觉得自己能了解理解对方的心情。
但她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了解过。
自己的原生贵族家族，虽然对她这位小女儿，有些偏心的过了头。
但是，和那就连家主，没有力量也只能沦为傀儡的坎普雷特，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而她加入的组织“怪盗团”也是同样如此。
即便“盗贼”这份职业，并不怎么光彩。即便，她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新梅王国数一数二的悬赏犯。即便，她也多多少少浮现起过，想要离开只能在黑暗之中前行的“怪盗团”，回到光明世界之中的想法。
可是，终究有姐妹与老师相伴，也不需要手上染满鲜血的组织，又怎么可能可以与天谴教会相比？
她与里贝尔的共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不如说，天谴教会这个组织真的如她想象之中那般，所有的不满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程度。里贝尔想要离开组织的这一动机本身，都会显得可笑...
所以天谴教会，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
...
仪式场的中心，重新完好无损的现身的铜之代表波尔德曼，向着四角学会以及双艾格拉的阵营，分别略略欠身。
“这便是‘进贡者商会’最新的主推产品。结合了炼金术后的，新式人造魔女，‘幻梦’。”
“她的能力，如诸位所见，可以将发生的一切，转化为一场梦境。”
波尔德曼的话语之中，“魔女”两字像是彻底点燃了异端审判会的怒火。
瞬时之间，雷鸣之声再度响起。作为先锋之人，依旧是那位无比憎恨着魔女的雷牙审问官。
一如之前的一幕，只是这一次凭空出现的雷霆直接打在了睡衣少女，又或者说是幻梦魔女的身上。
与雷霆同时现身的雷牙审问官，再度用手中长枪挑起化为一具焦黑尸块的幻梦魔女。
而下一刻，只见与之前如出一辙的空间扭曲再度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
再扭曲过后，异端审判会冲向仪式会场的所有成员，并没有像之前一般被送回原地。而是纷纷被立在地面上的长枪般的事物刺穿身躯，并且挂起。
大量挂着异端审判会成员的枪矛，简直就如同血腥的栅栏一般，环绕着仪式会场的中心林立。
“明明，是为了对抗魔女而建立的异端审判会。但是，遇到真正的魔女时，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还真是件讽刺的事情。”
始终稳稳的立在仪式会场中心的波尔德曼，看着瞬时间基本全灭的异端审判会，摇了摇头。
而异端审判会的百余名成员，没有一人可以为斯卡大师手中的水晶球输送灵魂的光景，更是让他不禁叹气。
“如众位所见，我们‘进贡者商会’提供的商品，是足以媲美真正的魔女。”
“与某个议会的劣质商品不同，幻梦魔女可以轻易的展开‘庭院’。而只有在‘庭院’之中，魔女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的完美兵器！”
伴随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慷慨激昂的话语之后，波尔德曼意味深长的将目光投向冒险家们的阵营。
他仿佛看不见，冒险家们面上那充满着愤怒与狰狞的神情，只是微笑着继续说道，
“如有心仪的组织，欢迎向‘进贡者商会’投交订单，商会随时恭候诸位的驾临...”
...
...
天谴教会，到底是怎么样的组织？
莱莎只有一些粗浅的见解，但却也已经足够了。
那是一个，肆无忌惮的聚集上千之人，毫无顾忌的在文明社会之中，进行大规模献祭的野蛮的组织。
那是一个，甚至可以心平气和的将同组织的成员，也纳入祭品范畴的组织。
那是一个，嚣张到可以当着冒险家公会与万物教会，也依旧不改变自己计划的组织。
那是一个，甚至无法无天到，将献祭的会场当成了销售展会，将世间之中代表着正义的组织玩弄在股掌之中，将其当成宣传材料一般对待的组织。
只是为了所谓的“复苏”计划。
仅仅，只是出于一道指令。
天谴教会之中的人，便可以做出任何泯灭人性的事情。
为什么，里贝尔会想从中脱离？
因为，那里便是位于这人世间的地狱。
而只有地狱之中的恶魔，才会期望继续留存下去...
仪式会场的中心，水晶球被再度交到了幻梦魔女的手中。代表着，最后的“收集”即将开始。
莱莎，第一次感受到了魔女带来的，绝对的压迫感。
只要身在对方的“庭院”之中，自身的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任何常理、常识与逻辑，都不会生效，作为审判者的就只有魔女自身的规则。
这种，绝望到无从反抗的差距，会唤起人的内心之中，本能的恐惧。
看着幻梦魔女的逼近，莱莎的眼角、嘴唇等位置的颤抖，似乎再也压抑不住。
而这时，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正蜷缩在一处，互相抱着颤抖的两名少女。
她们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过大的压力，仿佛让莱莎的思维都产生了运转障碍。
她只是隐隐想起，两名少女之所以会没有陷入沉眠，是因为海拉摇响铃铛之时，她们就在自己的近侧。
只是，当时她们为什么会在近侧？
对了，是因为之前她们一直在张开手臂，奋力的抵挡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到夜莺琴旁的贵族女性。
这些像是胡闹般的事情，明明是不到一个小时前刚刚发生的，但却好像已经隔了很久很久...
想必，当时她们那么奋力，是因为她们本身是里贝尔的友人。所以想要保护，变身成了里贝尔的她...
陡然间，莱莎有些涣散的目光，变得集中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事无成的“莱莎”，而是“里贝尔·坎普雷特”。
虽然，她并不能真的像里贝尔一样，解决一切。但是，却可以通过话语，与里贝尔同样时刻的为身旁之人带来安心之感。
“不必慌张。”
莱莎开口，口中发出的是低沉没有一丝动摇的镇定的声音，
“只需站在我的身后，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们。”
语毕，莱莎保持着冷酷的神情，微微抬头与缓缓飘来的幻梦魔女对视。
而她的声音，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
就像是，在黑暗之中为绝望之人闪耀的，为数不多的光芒。
身为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贵族大小姐，这一夜却在经历着颠覆她们世界观的可怕遭遇的布兰达与克洛伊，稍微克制住了身体的战栗，艰难的将身体移动到了“坎普雷特伯爵”的身后。
真的要说的话，伯爵的女仆从体型上显然更适合遮风挡雨。
但是，此刻在两名少女的眼中，伯爵大人的背影，高大到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可以进行比拟。
...
...
整个炼金锅之中，虽然人数众多。
但是该沉睡的沉睡，该被抽魂的抽魂，该陷入死寂的死寂。
于是乎，莱莎那番话语，颇为明晰的在整个空间里回荡了起来。
又在做多余的事情...
已然就在莱莎等人近侧的里贝尔，稍微皱了下眉头。
不过同时，他也在感慨，真亏在那种境地之中，莱莎依旧能扮演着“坎普雷特伯爵”。
只是...
就像是莱莎的变身与扮演总是主观的一般，里贝尔也总是主观的认为，莱莎的举动并不像是他会做的举动。
算了，怎样都好。
里贝尔，将手伸入怀中，捏起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不如说，他都已经谨慎过头了一些。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然变得明朗。虽然展现的方式不同，“进贡者商会”在进行的无疑是一场活人献祭。
而“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的人员伤亡，里贝尔并不关心，甚至希望他们能多死一些。至于“进贡者商会”带来的那些人，虽然大概都很无辜，但可惜的是里贝尔并不会像圣人一般，将所见到的所有人的安危，全背负在自己的肩上。
只是，最后这一批“魔神会”的成员。
里贝尔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他们成为所谓的炼金素材。
虽然，他还没有看到“世界树之叶”的显现，也没有完全了解到那颗水晶球的使用方法。
但是，也该到此为止了。
...
陡然间，以里贝尔为中心的黑暗，转瞬之间便充斥在了整座空间之中。
如果说幻梦魔女的力量，是一。那瞬时间，便将散出去的力量集中回来的里贝尔的力量便是十，甚至于百。
即使只有半数左右，旧王都的那份曾经让无数人困于轮回之中的力量，也绝对不是区区的人造魔女可以相提并论的事物。
绝对的力量上的差距，让幻梦魔女的领域，瞬间便被覆盖。
而生效的“漆夜”规则之中，唯一保有着五感的里贝尔，迅速的行动着。
他先是来到破灭的身旁，牵起了她的手，并且随手拍击了有些混乱的莱莎。
为两人解开“漆夜”规则之后，里贝尔便带着破灭，开始了快速的“收割”行动。
这一天，配合着化妆宴会，破灭穿上了与那赤红发色颇为相配的深紫色圆裙晚礼服。
而在“进贡者商会”的阵列之中旋转的她，像是在舞起一段绝命的华尔兹。
最初被破灭的剑刃斩杀的，是幻梦魔女。
或许，是认为在自己的庭院之中，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又或许，是因为太过于了解魔女之间的战争，所以明白当自身的领域被瞬间侵蚀时，当确信双方的力量差巨大到如此难以置信时，自己再有任何行动也只是徒劳。
总之，只是突然从半空坠下的幻梦魔女，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
火红与深紫相间的身影，轻盈的从她的身旁划过，她便永远的倒在了地上。
其次，被里贝尔与破灭重点关照的，是炼金大师斯卡。
虽然没有五感，虽然许多力量都在失效，但是斯卡依旧为自己的周身套起了一身圆球型的护身壁垒。
只是，这壁垒在破灭的剑刃面前，是那般的脆弱，如从纸张一般。
而最后，则是铜之代表，波尔德曼。
或许名中有“商会”的组织，不会是实力至上主义。
但波尔德曼同样也没有反抗的举动，也很奇怪，
并且，利刃切割时的感触也不对。
无论是抱着破灭的身躯，以其化为剑刃的腿部懒腰斩断对方的里贝尔，还是被抱在里贝尔的怀中，亲身泯灭掉了对方的破灭，都浮现起了同样的想法。
只是，他们也没有时间与手段，去寻找“触感正确”的波尔德曼。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黑暗。
在行云流水般的行动与契合到了极致的默契之下。
里贝尔和破灭，就像是在晚宴的途中，乱入到舞池之中一气呵成的完成一支舞蹈之后，返回舞池之外的不速之客。
而黑暗只是短暂的，光明终会到来。
重新降临的光芒之中，已然扯下外套，捡起地面的假面，恢复了原本身份的里贝尔，扭头望着身旁依旧牵着手的“舞伴”，微微颔首。
而以宽大的拖地圆裙，遮盖了微微沾在脚部的血迹的破灭，也以同样的动作进行回应。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
...
黑暗散去。
嘈杂之后，仪式会场的中心，忽然爆发出了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剧烈惨叫之声。
惨叫声，像是在传染。
又或者说，先前还以为自己被调皮的幻梦魔女，拉进了恶作剧般的噩梦之中的“进贡者商会”成员，逐渐也都察觉到了真实。
直到一分钟前。
还不可一世，如同世间一切都尽在掌握般，可靠且令人安心的站在他们面前的三人。
幻梦魔女，炼金术师斯卡·雷戈，以及铜之代表波尔德曼。
全部悄无声息的在地面之上，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化为了一滩又一滩的灰迹。

第三百四十九章，黄雀
短短的时间里，“进贡者商会”的阵列，便完全变成了无头苍蝇。
而本来还打算竭力克制自己情绪的里贝尔，则是发现他意外的很平静。就连心跳的速度，都趋近于平缓。
追根究底，杀死幻梦魔女、斯卡大师和波尔德曼三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再简单、轻松不过。
由于，一直以来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卷进魔女级以上的事件之中。里贝尔，都已经忘记魔女本身，在这个世间是多么罕见的存在了。
其他的不提，光说每次有魔女现身，都会如同大灾害降临一般，令大片区域沦为死地。
那么，魔女真的随处可见，这个大陆应该早就不能住人了。
或许，在里贝尔与破灭的面前，人造魔女幻梦，如同一碰即碎的事物一般。
但如果没有里贝尔这般异常的存在，能展开庭院的魔女，轻而易举便可以为整个沃肯城带来一场无法阻止的浩劫。
所以，都有一名魔女在护身了，铜之代表的行径自然是肆无忌惮。
...
自己拥有的，居然真的是足以掀掉棋盘的力量...
带领着己方阵营的人，缩到仪式会场的边缘，已经褪去变装的里贝尔，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或许要感谢一下幻梦魔女。如果不是幻梦魔女所展现出的无力，他或许至今还处于对自身力量的误判状况。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里贝尔过分的敏感与谨慎。但另一方面，也只能说魔女的力量，真的很少有机会加以衡量与比较。
原来，旧王都的纯净之力如此之强。
难怪，某种意义上通晓一切的夏洛尔，会精准的选中这份力量，并且不惜一切代价的渴望得到它。
或许，原剧情里，便有以纯净之力降临，强大到无以复加的魔女吧。
哗——
在里贝尔的思绪之中，仪式会场已然彻底爆发了战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手却很明确的冒险家与异端审判会的阵营，一边解救伙伴一边袭击着“进贡者商会”的阵列，试图将他们全部无力化。
至于商会的反抗，只能说微乎其微。
几名商会成员，拿出了一个外观泛有铜制品色彩的小箱子。而随着这小箱子被打开，箱子中就会发出一阵强烈的震荡波般的事物，攻击周遭的对手。
只是，明明很多商会成员都被分发了这威力颇为强大的道具，但是真正用上并且令其攻击波及到对手的人，却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的商会成员，只是胡乱的丢着铜箱子，试图落荒而逃。
即使作为战场主力的冒险家公会有所收敛，但仪式会场之中进行的，无疑是一场满斥血腥的杀戮。
而里贝尔则是发现，自己对于这样的场景，几乎不会产生什么感想。
说起来，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从杀死格蕾丝开始，里贝尔先后又杀死了命运节点中的修女、村长甚至于整座村庄的人，之后更有夏洛尔。
只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感觉。
杀死格蕾丝的时候，他可以说那只是“告死”规则的幻影进行的事情，不算他亲手。
命运节点之中，他更是可以将理由全部甩给梦境。
到了夏洛尔，他才像是终于没有了什么借口。并且，到了幻梦魔女等人，里贝尔算是终于确信。
他大概，对亲手杀死他人，不会产生任何感觉。
这种现象，说奇怪，倒也挺奇怪的。
毕竟，他应该只是名被迫来到了异世界的普通人。
“真不愧是，能杀死那位疯王女的英雄呢。对我们而言，根本无法企及的‘魔女’，竟然会被无声无息的化为灰烬。”
打断里贝尔思绪的是来到了他身旁的艾莫教授的声音。
艾莫的声音，又恢复到了那“柔软”的状态。
“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疯王女，不应该是在试图唤醒阿斯特王室的古遗物时，失败并且卷入了一场不幸的自毁事故吗？”
里贝尔稍微挪过目光看了艾莫一眼，如此的说道。
“确实是如此，是我记错了。”
艾莫带着微笑说着，然后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其事，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我都需要感谢这场‘奇迹’。”
“哦？”
里贝尔有些意外的看着艾莫。
他自然知道，艾莫的道谢是为了那些“魔神会”的成员。
而也正是知道这些，他看向艾莫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些许的同情。
某种意义上，艾莫教授可能是在场的人中，最为煎熬的那一个。
冒险家公会和异端审判会都有明确的目的和敌人，“进贡者商会”也有明确的计划，并且是加害者本身。而双艾格拉，是些仿佛没有情感的狂信者。就连同阵营之中，里贝尔一直都称得上底牌的事物。
但只有艾莫教授，可能什么都没有，并且立场与内心想法的矛盾也最为激烈。
虽说天谴教会始终没有告诉过里贝尔与四角学会，令他们聚集这些旧王都的“上流人士”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既然里贝尔都能从“仪式”两字之中，大概的猜出不会有好事。消息更为灵通的艾莫教授，知道的只多不少。
她不想让“魔神会”的成员们遭到危害，但也一样不能违抗天谴教会。
既然四角学会在孱弱到那般地步，几乎无法对天谴教会有所贡献的情况下，依旧得到这组织的庇护。那这份代价，便迟早有付出的时刻。
天谴教会并不是慈善组织。
而组织之所以不将细节转达给四角学会，并不是隐瞒、欺骗之类，单纯只是“没有必要”。
四角学会，只需要作为一个必要时刻需要派上用场的工具。而工具连为数不多的用途都失去的话...
“你们，差不多该撤离了。”
在心中轻轻叹息之后，里贝尔收起了同情的目光。
不如说，他和四角学会的立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哪有什么同情的余裕。
“稍微观望一下，时间是来得及的。万一逃不掉，我们也只是一介被裹挟的小小商会而已。”
艾莫教授回应道。
现在的局势，基本上是一面倒。
等“进贡者商会”的人全部失去反抗能力之后，冒险家公会和异端审判会，大概就会将目光盯在天谴教会的其余几个组织上。
由于“进贡者商会”本来应该没打算留这些人的活口。等幻梦魔女展示完能力，展现出作为商品的价值，就进行杀戮或者“收集”。所以，面对一些“死人”，铜之代表波尔德曼的话语，显然太多了一些。
于是，除了一直没有进行回应的“白之魔女议会”，也就是里贝尔等人之外，其余的人应该全部进入了抓捕名单之中。
这样的情况之下，双艾格拉的阵营没有任何举动。
可能，他们是抱着全部成为祭品的心思，来参加的这场仪式。所以本来就没想回去。
在里贝尔与艾莫谜语人般的交谈途中，忽然间地面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仪式会场四边的墙壁，仿佛传来了剧烈的轰击之声。大概，是绝大炼金锅“占星”的外侧，也有人想要突入进来。
之前，可能是因为幻梦魔女展开的庭院，导致他们的攻打仿佛泥牛入海。但幻梦魔女已经死去的现今，仅仅是一口不知道什么年份的炼金锅，完全无法阻挡“援军”的炮火。
“看来，再不抓紧时间离开，就要来不及了。”
艾莫教授轻叹着说道。
外面试图打进来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接应冒险家与异端审判会的成员的。
也便是说，经过了一场对她而言只是煎熬的仪式之后，她还需要迎接一场追捕...
而也正是趁着骚乱逐渐扩大的期间，有冒险家参与的花里胡哨的战场之中，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只见一名冒险家架起魔导炮忽然发射，而这炮弹谁都没打中，在空中炸开，洒下了大量粉末般的事物。
粉末的扩散范围极大，几乎笼罩了“进贡者商会”的所有成员。
多少有被波及的冒险家们，谩骂着寻找这名简直是在背后捣乱的冒险家时，却发现那名打魔导炮的冒险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
在混乱的战场之中，这一幕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小插曲，也没有多少人铭记。
只是，里贝尔全程看着这些场景，面色有些微妙。
总觉得，莱莎的这个方法，有些乱来...
不过，最简单的手段，或许意外的好用？
里贝尔思索之间，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炼金锅“占星”的外壁再也不堪重负，被外侧之人打出巨大的空洞。
冒险家与异端审判会的援军，鱼贯而入。
而这些后来者虽然是援军，但一时间不知道内部的情况。并且，战局本身也不需要这么多支援。
于是，一时间后来者的加入，反而加剧了仪式会场的混乱。
就在这些混乱达到了极致之际，仪式会场的中心，陡然有一名穿着商会制式制服的身影，腾身而起。
一跃数米的身影，自然是引起了大量的瞩目。
这个身影就像是早有预谋一样，在天空中摘下了一样若隐若现的在散发荧光的事物。紧接着，跃起身影在半空之中，通过空闲的手扔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镜框般的物体。
而几乎是转瞬之间，镜框便扩大了十数之倍。
“艾莉大人！”
仿佛在空中定格了一般的身影大声的呼吼道。
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但这是一个深深的印入了诸多之人心中的声音。
铜之代表，波尔德曼。
他果然没死！
里贝尔凝视着，半空中的波尔德曼然后看着他身旁的镜框，像是一扇门扉一般洞开，然后漆黑的门扉彼端伸出一条手臂将其拉入其中。
...
...
波尔德曼，在众目睽睽之下逃掉了。
而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抱怨。
虽说波尔德曼的行动，真的很迅捷。从通常人的视角来看，就是有人突然跳起短暂悬空了一秒钟左右后，便被一只从怪异的门扉中伸出的手臂拉走。
并且，堂堂的铜之代表视为最终保命手段的事物，应该是有些东西。不如说，里贝尔和破灭之前也只是砍了一具分身般的东西。
但是，冒险家和异端审判会的人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他们的头顶离开吗？
也就是波尔德曼也急了，不然多停悬两秒，说不定还得朝下吐几下口水。
唉...
不过，也没有办法吗？
毕竟，“正方”阵营里，速度最快的雷牙审问官，之前被挂在长枪上，现在还生死不明。
...
算了，本来也指望不了这些人。
而且，波尔德曼跑掉也不见得是坏事。
之前，在里贝尔动手的时候，是一同破碎了那颗彷如蕴含着水流一般的水晶球的。而那颗水晶球破碎之后，灵魂并没有返回之前被当做“素材”的人们的体内时，里贝尔便隐隐有预感。
或许，这场被中断的仪式还不是完全的失败。或许，“进贡者商会”还有手段去获取世界树之叶。
而里贝尔的预感应验，波尔德曼临逃时摘走的事物，大概正是世界树之叶。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里贝尔倒也不是因为波尔德曼的行动太迅捷而没看清，而是世界树之叶本身，很难以形容。
当时那个瞬间，被波尔德曼抓在手里的东西，像是一片扭曲的空间、空气。而且，似乎还和波尔德曼的手融合在一起，让他的手本身也出现了怪异的扭曲现象。
总之，里贝尔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世界树之叶”这件事物，诡异到就算知道其在哪，里贝尔也没有获得它的手段。
甚至于，之前看似波尔德曼似乎是徒手摘走了世界树之叶，一切流程简单且直接。但实则，换个人来，大概率是做不到的。因为，波尔德曼肯定在过程之中，使用了只有“进贡者商会”才知晓的隐秘。
但既然波尔德曼已经获得了世界树之叶，情况就全然不一样。里贝尔不用头疼于世界树之叶的诡异，只需要抓到波尔德曼就可以了。
而波尔德曼带走世界树之叶的行为，也避免了里贝尔再度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领域强行夺取。
望着波尔德曼消失的位置，里贝尔的目光变得凝实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位铜之代表，知不知晓什么叫做“黄雀在后”。

第三百五十章，天谴神官
“艾莉大人！”
沃肯城外，一处偏僻的荒山之中。
铜之代表波尔德曼，没有任何一丝之前的意气风发，近乎匍匐的趴在一名少女之前。
这名之前在众多的目光之下，救走波尔德曼，此时正背对着他的少女，身穿着一身神职者样式的长袍。只是长袍本身是淡粉的色彩，彰显着一股不协调的氛围。
“波尔德曼先生！”
刚刚转过身，被称为艾莉的少女，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你这不是受伤了吗？身体的状况，还好吗？”
艾莉的声音之中，满是浓浓的关怀。而她自然的眯着双眼的面庞，也满满都是柔和的味道。
只是，面对这样的艾莉，波尔德曼始终连抬头都不敢。他确实受了伤，其中有一部分是在之前的战场之中，受到了一些波及。而另一部分，则是环在他手臂上的“世界树之叶”，正在徐徐的扭曲着周遭的事物。
“这就是，‘世界树之叶’吗？”
少女艾莉，再度对波尔德曼提问道。
“是、是的，艾莉大人。”
“嘿诶～世界树之叶原来是这种样子...这完全不是‘叶’嘛。”
艾莉像是自然的在感慨着世界树之叶古怪的姿态。
但是，波尔德曼则是全身都震了一下。因为，他从艾莉的话语之中，听到的只有“质疑”。
“是这样的...世界树之叶，必须要被‘源质’所‘污染’，才能在这个世界之中显现。而根据污染形式的不同，它的姿态也会随之变化...”
“这样呀...可真是麻烦。”
艾莉轻轻叹了口气，
“想来，收集这么复杂的东西，你们一定是很努力，也受了很多苦吧？”
艾莉像是衷心的共情于波尔德曼的艰难，除了眯着的眼睛依旧之外，脸上露出了充足的感伤。
只不过...
“所以，你们今天收集到的世界树之叶，不应该是两枚来着吗？另一枚呢？”
艾莉的话锋一转，以不带有丝毫攻击性与诘难的语气，很是温和的问道。
“这！这不能怪我们！”
陡然间，像是突然便被巨大的压力所击垮一般，波尔德曼直起身保持着跪姿，失态的胡乱挥舞着双手，
“为了保证这场仪式的成功，我和斯卡大师亲自前往，还带上了幻梦魔女...那、那可是能展开庭院的魔女！”
“诶～？魔女不是应该本就都有庭院的...”
艾莉的小声嘟囔，立刻被波尔德曼诉苦的声音盖了过去。
“连那样的，那样的幻梦魔女，都在一瞬间...说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连魔女都会被那么轻易的杀死，那无论如何，今天的仪式都不可能成功不是吗！”
也不知是不是在激动之中，忘记了手臂上还缠绕着世界树之叶。做出双手抱头举动的波尔德曼，半边脸也开始扭曲，与他脸上原本的狰狞完全糅合在了一起。
“对，是魔女议会，一定是魔女议会干的！只有她们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一名魔女无声无息的消失！是‘银翼’，是‘偏见’，是他们因为和商会的私人恩怨，在干扰组织的大计划！”
波尔德曼嘶吼道。
“嗯...嗯嗯。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艾莉的一只手搭在了波尔德曼的肩膀上，暂时的平息了他的失控，
“虽然我没有参加仪式，但是多少也能猜到。仪式变成那样，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也很努力，也很尽力，做到了能做的所有的事情...真的，只是太不幸了。哪怕运气稍微好那么一些，一切都会有所不同。我真的，完全理解你们。”
艾莉的脸上，出现了感同身受般的哀愁与悲痛。
而波尔德曼终于有胆量，去注视艾莉标致的面庞，原本黯淡且带有癫狂的双眼，也闪出了一丝光芒。
“所以...第二枚世界树之叶，是被你装在口袋里了吗？”
“？”
波尔德曼的目光之中，满是不敢相信。
“艾、艾莉大人，我之前说的话...”
“嗯，是在左边的口袋还是右边的口袋呢？不要再藏啦，别看我这样，我其实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将手从波尔德曼的肩膀上拿开，轻轻抚着面庞，艾莉很是困扰的说道。
“艾莉大人...”
“该不会，除了左右，你的衣服上还有其他的口袋吧？正常情况下，可用不了那么多...”
“艾莉大人！”
“嗯？你这么激动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拿不出第二枚世界树之叶？”
就如同艾莉骤然冷下来的语气一般，由于焦急、愤怒而变得火热的波尔德曼的头脑，仿佛也被泼了一盆凉水。
“呐，你拿不出第二枚，是不是代表你的任务失败了？”
“不、不是的！第二枚世界树、世界树之叶只是在仪式会场那里。或许，由于污染程度不够无法显现，但是如果是艾莉大人的话，肯定能去将其取...”
“哎？不对吧，铜之代表先生。我的任务，只是从你的手中，拿到约定好的世界树之叶。像现在这样救了你，已经是任务外的福利了。”
身材虽然并不娇小，但也依旧在小巧女性范畴内的艾莉，在波尔德曼的身前蹲下身，一副要好好和他讲道理的姿态。
同样是不知何时，艾莉的一根手指已经点在了波尔德曼的额头之上。
“是你保证，一定能交上两枚世界树之叶，我才同意了你的提案。与组织交涉，向其他支脉也派遣了收集‘素材’的任务。所以，你的这次失败，可不只是你一个人。是连带着‘进贡者商会’与教会除‘碎片’之外的所有支脉，还有我这位‘天谴神官’一同的失败。”
艾莉轻轻歪了下头，露出了一丝微笑，
“所以，我也总不能一句‘哦，原来如此’就放过你，不让你付出任何代价吧？你的失败，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这可是很经典的‘背叛’行径喔。”
“不、不是这样的！等、等一下...等一下！”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遗憾。波尔德曼先生，你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色，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尽心...我认为，你是组织最不可或缺的重要财产之一，但是...但是...”
“艾莉！”
听着艾莉已经在说起了悼词，波尔德曼骤然发狂想要扑向艾莉，想要用手臂上的扭曲沾染对方。
但是，他扑空了。
艾莉就像是很随意的，很轻松的稍微扭动了一下身躯，就避开了波尔德曼的飞扑。
近乎是贴着艾莉的身体“飞”了出去的波尔德曼，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之上。
而下一刻，那片地面便成为了波尔德曼的永眠之所。
...
“啊～啊...怎么会这样，组织未来的支柱，怎么能默默无闻的死在这样荒凉的地方...”
依旧是在荒山之中。
天谴神官艾莉，望着地面上波尔德曼的尸骸，看着在尸骸下逐渐扩散的血泊，面带着忧郁如歌唱歌剧一般，夸张的叹息着。
她盯了一阵，然后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呈现出了一种“算了”的氛围。
艾莉之所以想将波尔德曼的尸体带走，是因为她也不想沾染到诡异的“世界树之叶”。
只不过经过简短的思考，她显然想到了比带走尸体更加简便的方法。
咔嚓。
艾莉“摘”下了波尔德曼的手臂，然后将其轻盈的抖了抖。
“抱歉～波尔德曼先生，我还没到带男人回‘家’的年龄。”
单手在胸前合十，向“波尔德曼”表达了歉意之后，艾莉轻吸了口气。
“请问——你观赏够了吗——？”
轰！
伴随着艾莉的话语，陡然间将漆夜照亮到如同白昼般的火焰，猛然在天际扩散。
...
...
沃肯城内。
自波尔德曼逃走，外侧之人攻破绝大炼金锅“占星”的外壁之后，事态迅速的得到了控制。
冒险家公会和万物教会，是一如既往的作风。行动之前，与学院空岛的掌控者做好了协调，以近似于官方的立场参与到事件之中。
于是，仪式会场的周边也出现了许多空岛“天平队”的成员。
里贝尔还是第一次看到大规模的“天平队”。
总体而言，光是从外观，天平队分为白制服与黑制服的状况，也是比较独特的。
在事态得到控制之后，自然便到了收尾的部分。
虽说，里贝尔等人表面上是“被卷进事件”的人。但是，他们还是少不了问讯之类的程序。
而且，坎普雷特家族的面子，在空岛之上打了不小折扣。
但好在，里贝尔等人被带走之前，他们遇到了被担架抬着离开的雷牙审问官。
不得不说，雷牙审问官的战绩堪忧，但是命还是挺硬的。
于是，在雷牙审问官对万物教会与天平队的人们，说了些什么之后。里贝尔等人，获得了先行离开的特许，日后再去天平队的据点进行补录。
此刻，里贝尔等人在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之中。
然后除了他们之外，马车里还有诸多翩翩飞舞的蝴蝶型幻兽。
这些蝴蝶型幻兽，也是坎普雷特家族的研究成果之一。
虽然有所局限但是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嗅觉，而且对于坎普雷特家族特制的花粉情有独钟。
所以，一旦沾染上那些特殊花粉，天涯海角倒是不至于，但至少二层以内蝴蝶还是能找寻到目标的。
之前，莱莎将这些花粉通过魔导炮击的方式，洒落到了几乎所有参与仪式的“进贡者商会”成员的身上。其中，也包括波尔德曼。
这也是里贝尔觉得他们一方能当“黄雀”的原因。
当然，波尔德曼如果被接应到范围之外，里贝尔的旗就立的很尴尬了。
但本身，黄雀也不是狩猎成功率百分之百的存在对不对？
而且，花粉的味道会持续散发近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即使一度在范围之外，只要还在空岛而非一口气回到了地面，那多少也有追寻的余地。
而如果问莱莎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装满坎普雷特家族特制花粉的炮弹，是因为她本来想将其用在她的“老师”的身上...
只能说，怪盗团的师生关系，也挺融洽的吧。
“越是简单，越是容易生效吗？”
马车之中，响起的是艾莫教授的声音。
只不过，艾莫教授本人早就趁乱带着学会的学员们溜之大吉了。所以，现在的她以“纸片人”的方式，被里贝尔捧在手里。
之所以，艾莫教授确认了里贝尔的追缉会有效果。是因为马车之中的还没有返回幻兽国度的蝴蝶们，展现出的行动轨迹。
大部分蝴蝶，都在试图向着差不多的方位前行。
那个方位，就是大量被散了花粉的“进贡者商会”成员，与参战的冒险家与异端审判会成员集中所在的位置。
但也有少数蝴蝶，正在飞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个方向所指向的，无疑便是波尔德曼的所在。
“只不过...救走波尔德曼的那位，真的很危险。”
艾莫教授提醒道，而里贝尔也凝起了面孔。
天谴教会之中，存在着与“审查者”同样，直属于两位教皇的精锐，名为“天谴神官”。
可以将教会的“天谴”之名背负于身的天谴神官数量虽少，但每位都是能踏足魔女领域的强者。
而如果与天谴神官相比，审查者都算得上是“表”侧的存在。
救走波尔德曼时出现的那道门，是某位天谴神官的标志。
之所以，神秘主义的天谴神官的标志，会在支脉组织中广为人知，是因为这位天谴神官曾经做过一件事情。
白之魔女议会，在第三席湖光成为审查者后，继任的第三席。
进贡者商会的上一任银之代表。
碎片特别部队，至今空缺的“幻青”。
四角学会里，主题为“恶”的教授。
艾格拉之石中的“艾格拉之剑”。
艾格拉之杯中的“艾格拉之盾”。
突然有一天，她们同时辞去了自己的职位。
因为，她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不明原因，只是单纯的游走在六个支脉之间，像是在戏耍所有人来取乐的这个人。
正是“不诚之白”，艾莉。
...
“这种人，比起实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思维才是最危险的。”
马车之中，里贝尔回应着艾莫教授的提醒。
之前，他听艾莫教授讲述这位“不诚之白”时，着实感受到了一股悚然。
如果在这一天之前，面对天谴神官这样的存在，里贝尔大概会选择继续带着同伴龟缩起来。
但是，既然他今天选择破坏仪式，就代表他已经下决心阻挠天谴教会的计划。而既然他下定了决心，那有些事情终归是避不开的。
并且，纯净魔女之力的强大，也给予了里贝尔“面对”的信心。
“不过，大概。不，是完全不必担心。”
里贝尔的脑中浮现起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因为，我们这边前往追击的，可是最强的‘魔神’。”
...
...
沃肯城外的荒山。
“不诚之白”艾莉，抬起头望着天空。
之前她的攻击不仅没有奏效，现在反而变成了她被大量炽白的烈焰所环绕的状况。
“嘿诶～飞在天空的女仆小姐？”
在艾莉的注视之下，挥动着一对苍蓝火焰组成的羽翼，停悬在半空之中的梅丽安，维持着冰冷的面孔缓缓开口，
“将‘世界树之叶’，留下。”

第三百五十一章，魔女与女魔（上）
天空之中，炽白烈焰照亮着夜空。
半空之上，身形娇小，明亮的金发遮住了半边面孔的女仆，扇动着足足有她身躯至少五倍大小的苍焰羽翼。
荒山如同白昼一般，因为以梅丽安为中心展开的领域之中，一切事物仿佛都在剧烈的燃烧着。
唯有例外的便是地面，一处还没有阵列牌场地大的范围里。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四道巨大的石制门扉。而被门扉所包围的天谴神官艾莉，依旧眯着眼睛，笑吟吟的望着上空。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只因为女仆小姐说‘留下’，我就说‘好呀，没问题’，然后真的留下世界树之叶，灰溜溜的逃走吧？”
即使看起来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被梅丽安的领域包拢，艾莉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紧张，
“说起来，女仆小姐看起来越来越眼熟了呢。这小小的姿态，这女仆装，这来自幻兽并且极有可能是不死鸟的火焰——”
陡然间，一缕苍蓝的火焰如同长戟一般划破天空，直击艾莉。
“诶～？这就已经焦急到想要将我抹杀了吗？”
就如之前轻而易举的躲避波尔德曼临死前的反扑一般，艾莉又是稍微抬起一只脚，以另一只脚的脚跟抵住地面为轴心，不紧不慢的转身一周。
而就在她这玩耍般的行径出现的同时，梅丽安的火焰便彻底从艾莉的身旁擦了过去。
“总觉得，女仆小姐你好像背负着许多事物呢。想必...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艾莉的话语之间，来自于梅丽安的远程攻击再度到来。而与之前像是“先试试手”一般的攻击不同，这次苍蓝的火焰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袭向艾莉。
只是，艾莉依旧保持着最低限的运动轨迹，游刃有余的完全闪避着倾盆而来的大量火焰。
也并非梅丽安的攻击，本身就像是为了让人可以躲避一般，发起之时就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而是火焰的攻势在临近艾莉一定距离之时，会自主的发生一定程度的扭曲，转变成艾莉最好躲的“形状”。
从扭曲发生的位置来推断，致使这种状况出现的，应该是环绕着艾莉的四道石门。
在无处不在的火焰之中，那四道大门“框”起的艾莉的领地，在梅丽安眼中是那么的不自然。
不如说，艾莉那一直维持着的不知是睁眼还是闭眼的面孔，那淡泊的蓝色长发以及浅粉的神官服，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一股怪异的不自然。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作为天谴教会的一员，梅丽安已然隐隐的认出，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不诚之白”。
只是，梅丽安却不愿意用代号、姓名或者身份来代指艾莉，哪怕只是心中所想。
她能从“这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诡异的违和感。这份违和感，虽然只是出自梅丽安的感官。但同样可以说，这份感官来自一名正在展开庭院的魔女。
思维运转与行动近乎同时进行。
梅丽安扇动羽翼，高举右手。
而周边炎炎燃烧着的炽白火焰，开始在她的手上集中，转瞬之间便凝聚成了一个比她身形还要庞大的火球。
下一刹那，火球，冲着艾莉砸下。
火球的行进速度颇为缓慢。但对于在魔女庭院这等环境里交战的，特殊的双方而言，“速度”本身就不具备多少意义。
从火球的规模，将艾莉框起的小小领地全部泯灭，绰绰有余。
而就在炽白的巨大火球，即将覆盖艾莉的领地时。骤然间，半空中平白出现了一道双扇大门。
伴随着大门的敞开，火球居然被门后如同漆黑漩涡一般的光景，全部吸入了进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
看到面前的一幕，梅丽安虽然也完全没有使出全力，但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保护艾莉的诸多的“门扉”，并非是规则般的事物，将其圈起来的位置，也不是魔女的庭院的特殊领域。
但是那些事物，却能将梅丽安的攻击，全部无效化。
在领域成功展开，在领域之内，魔女便是“绝对”。
而现在这“绝对”，似乎碰见了一名无法处理的对手。
“我？我叫艾莉喔。可以亲昵的称呼我为‘艾莉大人’。然后...”
艾莉陡然间伸手一指梅丽安，
“差不多到我的回合了。”
瞬时间，梅丽安便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在自己的身体上炸裂。
只见，就在那一刻，她的双眼、脖颈、心脏以及身体上的诸多要害上，同时开启了一道道大小不同的门扉。
“！”
未等梅丽安做出反应，她的身躯便彻底爆散而开。
...
...
“原来如此。”
战场之中，艾莉抬头望着天空。
此刻，天空之上弥散的苍蓝火焰，在徐徐的重组。
梅丽安的身躯包括她的女仆装，此刻都已然重组了半数，而还未重组完成的身躯则是由仿佛在舞动般的火焰代替。
“既然，火焰有两种颜色，认为你拥有两种不同的能力，应该是比较合理的推测吧？那这蓝色的火焰，应该是用来复生的，所以叫‘苏生之焰’怎么样？”
看着梅丽安的重组，像是知道自己的攻击，大概即使奏效也不会有收获的艾莉，笑吟吟的说道，
“还有就是，我能问一个同样的问题吗？你，到底又是什么？这份力量，果然是不死鸟对不对？但是不死鸟原来可以成为魔女的吗？然后呢，你身为魔女的规则又是什么？还是说，你是不死鸟魔女？”
艾莉满怀着好奇，接连不断的提问。
而梅丽安自是一点回应的打算都没有。
她再次举起了手。
如果说，之前梅丽安的身躯彻底爆散时，放出了十分的苍焰。而这一次的重组，梅丽安只用上了五分的苍焰。
至于剩下的五分，则是在梅丽安的驱动之下，成为了白焰。
此刻，或许是有了新的白焰加入的缘故，梅丽安领域中的白焰，整体都发生了一个阶段的转变。
只见，火焰本身像是有人在墨笔从中勾画了火焰的纹路一般，成山成海的白焰外观上，近一步的脱离了现实。
并且，只要稍微观察就能看到，与之前完全不同，此时的天空也在燃烧着变化后的白焰。并且白焰并非一瞬即逝，而是长存兼有吞灭一切、愈演愈烈之势。
黑夜，已然彻底被驱逐殆尽。
放眼望去，无处不在的白焰，已然将梅丽安的庭院填充成了满是白色的“净土”。
“喔？空气、不、连空间都在被燃烧吗？这能烧净一切的火焰，就取名为毁灭、不，‘净化之焰’吧。”
“少在那擅自取名字！”
陡然间，梅丽安重组后的身影急坠而下。
只见，她的双腿变成了两只粗壮的鸟爪，而锐利的爪尖直刺艾莉的咽喉。
面对梅丽安突然发起的近身战，艾莉显然也有些意外。
但意外并不妨碍她的闪避，而梅丽安的下坠飞踢直撞地面，造成了夸张的声响、空洞与裂痕。
而在泛起的沙石烟尘之中，一道道火光被大量点亮。在梅丽安重整体态之时，她身后的羽翼将一根根由苍焰组成的羽毛，密集的射向了艾莉。
应对避不开的攻击之时，又是一道门如约出现，收纳梅丽安的攻势。
而哪怕艾莉召唤门扉只需要用手指点一下，那个时间也足够梅丽安发动新的攻击。
凌厉无比的踢技，不断的绽放而出。一直以来躲避任何攻击都显得游刃有余的艾莉，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更不要说继续说出满怀煽动与挑衅的话语。
与刚刚获得不久的纯净之力相比，以天赋的强大身体能力，再加以运用不死鸟的力量进行的战斗，才是梅丽安最为拿手的事物，也是让她一度成为“白之魔女议会”候补的倚仗。
而艾莉自战斗起，未被命中任何一下的状况，固然唬人。
但是，在近乎舍身一般，运用身体直击对手的怒涛般的攻势之下，艾莉最终还是难以招架。
轰！
两人交战的短暂间隙，梅丽安的身上再度出现了大量的门扉。也近乎同时，梅丽安的身躯也二度爆散而开。
只是，面对梅丽安的“遗骸”，艾莉的神情却丝毫不见轻松。
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召唤出门扉摧毁梅丽安的身体，甚至梅丽安进行最开始的下坠踢时就可以。
但她不这么做，明显是有理由的。
只见，四道石门范围外的场所，一缕青焰袅袅颤动。
随即，庞大数量的青焰，猛然以其为核心迸发而出。
而从青焰中走出的，是又一次重生的梅丽安的身影。
...
...
“每次重生之后，还会变强。看来不死鸟的‘再诞’能力，也有好好的在生着效呢。不过，普通不死鸟的‘再诞’有这么快吗？”
与梅丽安隔了一段距离之后，艾莉便又有了开口的余裕。
就如先前的重生一般，梅丽安“再诞”时带来的苍焰，又有半数转化为了白焰，让空间内的“白昼”近一步加剧。
梅丽安与艾莉，呈现出了一场即使是在“魔女”之间，都很异常的战斗。
本应是梅丽安绝对有利的，她的领域之中。艾莉通过召唤四道石门的方式，圈起了一处庭院般的“领地”。
而在这片艾莉的领地里，梅丽安通过纯净之力增幅的力量几乎失效，梅丽安的所有战斗都是作为纯粹的“不死鸟”在进行着。但艾莉，却依旧能释放她那简直不讲道理的，凭空招来门扉的能力。
可就在这种通常状况之下，魔女也只能灰溜溜的逃走的境地之中。
梅丽安却通过“不死鸟”的特殊性，仍然紧逼着艾莉，通过主动去找对方“再诞”的方式，不断强化白焰。
虽然，梅丽安无法分析出，艾莉通过四道石门圈地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但她却相信，那份力量是有极限的。
艾莉，终归在她的魔女领域里。
所以，只要白焰的威力得到不断的强化、进化，等到某个地步之后，白焰终究会将那四道石门泯灭。
届时，艾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无幸免的可能。
“啰啰嗦嗦，也差不多一点！”
虽然，如果从旁人的角度看来，不断被打散身躯的梅丽安，对比从始至终完好无损的艾莉，显然是身处劣势。
但是，在一切的事态都按照梅丽安的想法发展的现今，到底谁真正占据上风，是很难说的事情。
伴随着梅丽安的喝声，她干脆化为了不死鸟的姿态，展开双翼俯冲向地面的艾莉。
“嘿诶～虽然看起来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女仆小姐好像意外的并不是无口角色呢。真正的无口角色，无论面对任何煽动，也绝不会回任何一句的喔——”
轰——！
在半空之中，梅丽安的身躯就已然爆散而开，
“之前我只是想玩一玩而已，不会真的觉得，我是因为忌惮...”
未等艾莉的话语落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这一次，不死鸟的“再诞”并没有开始。
临场经验也足够丰富的艾莉，瞬间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梅丽安并不是真的变成了不死鸟的形态，而是在周身缠绕着青焰，将不死鸟状的青焰完全包裹在她的身上，如同一层外套一般。
所以，艾莉以不死鸟的体型，为其要害之上开启的门扉，并不能一击致命。
只见，残肢断臂甚至身躯与面部都被轰掉了一小半的梅丽安，仍旧笔直的冲向艾莉所在的地面。
而就在艾莉再度将手指向梅丽安，打算开启门扉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之前总是被用来遮住右半边面孔的，梅丽安的那一缕金发不见了踪影。
被烧掉了？
再怎么说，拥有不死鸟力量的梅丽安，也不可能遭遇这等愚蠢的事情。
也便是说，那即使身躯两度爆散，也一直遮挡面庞的头发，是梅丽安自己刻意烧掉的。
陡然间，梅丽安露出的右眼，在半空之中圆睁。
而从她晶莹的瞳孔之中，闪耀起了第三种颜色，绿色的火焰。
也正是看到这绿色火焰的同时，艾莉发出一声哀鸣，跪伏在了地面之上。
只见，她的双眼在瞬时之间，一同燃烧起了透明虚幻，且同样是绿色的火焰。

第三百五十二章，魔女与女魔（中）
“为什么说，梅丽安是我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
自仪式会场，回到了沃肯城作为据点的宅邸之后。里贝尔阵营的一行人，除了去和“白之魔女议会”进行联络的海拉之外，其余人全部集中在二层的大厅里，等待着梅丽安的消息。
而此刻，里贝尔正在对提出这项疑问的莱莎，进行着解答。
他总觉得，自己之前应该解释过这件事。但也无所谓，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提问的人毕竟是莱莎...
“你也知道，自旧王都之后，我们几个人算是成为了较为特殊的‘命运共同体’...”
里贝尔所指的“我们”，自然是分享着纯净之力的那些。
而话题既然开始，里贝尔便也系统的开始讲解了起来。
就如之前所说过的一般，里贝尔、梅璐艾塔、梅丽安、依文娜、莉莉、安托瓦奈特、破灭以及爱丽丝这么一大批人，现今属于是在共享同一个“蓝条”，也便是纯净之力的状况。
只不过，其中有两名比较特殊，便是莉莉与破灭。
她们特殊的地方在于，她们没有和里贝尔建立起“关联”。也便是，里贝尔无法用那疑似穿越者特典般的力量，从她们身上夺取力量。或者，借用封赏的规则，没有距离限制的将力量输送过去。除非，她们在里贝尔展开的“领域”之内。
不过，好在两人基本长时间处于安全的地方，本身也不需要太多的力量来维持。所以，临战状态时，里贝尔可以瞬间聚集起来的力量，至少在九成。
而只要不是那种多点同时开花的混乱状况，里贝尔会将集中起来的力量，输送给被卷入战斗的人。
以现在为例，便是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梅丽安的身上。
换而言之，只是从纯净之力的“量”来说的话，战斗时除开特殊的两人之外，无论是里贝尔还是爱丽丝，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那么，梅丽安究竟比别人强在了哪里？
首先，新生魔女的规则，是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时间还有种种其他的要素来进行调整的。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于是，本质上是魔女的梅璐艾塔、安托瓦奈特、爱丽丝与依文娜，除非用“借”来的规则，比如梅璐艾塔身上，来自于高洁之神的“月之祝福”，以及爱丽丝身上，来自于光明之神的“光明祝福”。那么，她们在规则与领域对撞的魔女之间的战争之中，面对“老手”就会吃亏。
不过，梅丽安就不会有这种担忧。
并且，梅丽安对比起众人，还有一方面的优势。
那便是，她无比擅长鲨...战斗。
这个世间，虽然是神明之力满地跑的奇幻世界。但是，那些奇幻元素并不完全与生活划上等号。
所以，不用担忧生计之类的烦恼，能一味的将自身的一切付诸在训练、锻炼、掌握战斗、厮杀技巧等事情上的人，依旧是少数中的少数。
并且，和那种厉害的人都是通过修行修上去的世界不同，这个世间的神秘侧与表侧的割裂是很严重的。
就如格林沃特城的那名格蕾丝修女一样。
并不是一直醉心的“修行”的人，最终会成为拥有绝对力量的魔女或者神明。而成为了魔女或者神明的存在，也不会事到如今，试图通过以那种最“笨”的方式去提升自己。
换而言之，即使是强大无比的魔女与神明，也不见得有千锤百炼出的战斗技巧。
“至于，那些看似很基础，很不起眼的战斗技巧、经验，以及能自然的适应各种形式的战斗甚至战争的心态，在魔女等级的战斗之中，到底会不会有作用...”
里贝尔说着，回顾了一下自己以往经历的几场战斗。
他对于自己以往经历的训练之类的事物，基本全部忘了个一干二净。但是，面对危机时刻，也能像是本能般的做出各种各样的应对。
这可不是作为人的本能，人的本能面对危险时，大概率会陷入僵直状况。
所以，那些便是同样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
而里贝尔觉得，即使是无意识的战斗本能，都对他有过很多的帮助。
那对于可以冷静的分析战斗中的一切，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来运用自己经验的梅丽安...
“或许，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会产生作用。但一旦起效的时候，对于她对手而言，肯定是一场灾难吧。”
“更何况，她身为不死鸟的能力，也足以让她有许许多多‘试错’的机会。战斗经验丰富，再加上可以不需顾虑的在战斗中收集对手的情报...所以，我真的无法想象，现在的她会败北的情景。”
虽然自己都有一种，在给梅丽安立旗般的感觉，但里贝尔还是郑重的说道。
而一直在认真的听着的莱莎，则是看到了与自信的话语不同，里贝尔组着的手臂一直在用手指敲打肩膀的情景。
看来，无论话语的内容如何，此刻里贝尔最真实的情绪，还是“担忧”。
...
...
荒山的战场之中。
之前短暂跪伏在了地面上的天谴神官艾莉，缓缓的站起了身。
而战场的另一侧，则是正在“再诞”的梅丽安。虽然，她成功的攻击到了艾莉，却没能顺势进行追击。原因便是在她的攻击生效的同时，她的身上又被开启了那些怪异的门，爆散了她的躯体。
重组之中的梅丽安，微微皱着眉头。
倒也不是在可惜这次的攻击失效，而是她不得不又听艾莉在那边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
“第三种火焰吗？这好像是直接对我的精神、心灵、灵魂灼烧的火焰呢！就取名为...啊，算了。叫什么都好。不如说，作为魔女，能力之中包含这么多分支，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一些？”
“而且，女仆小姐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在用双眼开启那些门扉的呢？明明，我每次都特意指了一下作为伪装...”
“明明之前表现出了一种即使被‘杀死’也无所谓，反而希望通过重生来增强火焰的威力，而主动送死的样子...但是，在送死般的表现里，设下陷阱什么的，是不是太狡猾了一些？”
“因为我是通过目光开启的门扉，所以平时我都是有在注意的。除了不被发现，还有目光的调整之类...目光这种事物呢，意外的可不怎么好捕捉喔。”
“但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果然还是会本能的试图直接将门扉开到中心的位置...这也是你能准确的抓捕到我的目光的缘故吗？”
艾莉说着，用手指用力的撞击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只见，与一直都在展开的各式门扉不同，她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黑幽幽的漩涡般的事物。
像是有吸力在传出的黑色漩涡，将仿佛没有实质的半透明绿色火焰，全部吸入了其中。
看到这样的一幕，梅丽安的面色又是凝重了少许。
一直以来艾莉展示的门扉，其实有两种形式。
一种便是张开之后，像是有同样的黑色漩涡在运作的门扉，负责如同防护壁在艾莉的身前张开，吸收来自各方的攻击。
而另一种，则是直接开在梅丽安身体上的种类。
这种门扉与其说是门，更像是一道巨大的伤口。
也便是说，梅丽安每一次身体的爆散，实际上是她身体内部的事物，通过数道门扉同时向外喷涌而出的光景。
只能说，幸好时刻保持着不死鸟的力量的梅丽安，身体的构造都转变为了苍焰。否则，定然会出现一副格外血腥的光景。
就如同，死状格外不安详的铜之代表波尔德曼一般。
而这一刻，梅丽安一时无法分析出，艾莉的头部“开启”之后，是一片黑色漩涡的光景，到底代表什么。
是代表艾莉敢将那吸入一切的漩涡放在自己的头上？还是说，艾莉的头部之内，就是那深渊般的景色。
总之，这名“不诚之白”，无疑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啊——真的好痛呢...就是因为我怕痛，所以才会选择避开所有的攻击。也正是因为我在避开所有的攻击，我才没有对痛感的耐性...女仆小姐，你倒是体谅我一些。”
下方，艾莉的连绵不断的话语还在继续着。
就好像，那黑色的漩涡开启的不只是她的脑壳，还有她的“城府”一般，她正在将自己内心所想一字不漏的、源源不断的倾诉出来。
“总觉得，女仆小姐，我们的相性好像并不好呢。就如我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将你消灭一般。你的火焰也始终无法攻入我的领地之中。”
艾莉的话语再度响彻。
虽说，她刚刚遭遇了绿焰的攻击，但实际的战况确实如她所言。
不如说，正是因为梅丽安的绿焰，在进入艾莉的领地时，附加上的纯净之力被完全磨灭，只留下了最基础的部分。所以，艾莉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而且，之后艾莉会刻意的避免再度与梅丽安对视。于是，绿焰的威胁本身也会大幅降低。
“不过我相信继续下去，我们终归是还能分出胜负的。女仆小姐，你多多少少能伤害到我。而我也认为你的重生，不会是无穷无尽的。又或者说，即使重生可以无穷无尽，每次你被杀死时，总有一些无法‘再诞’的事物。”
此刻，天空之中已经再诞完毕的梅丽安，并没有将内心的想法付诸于表情。但她内心却知道，艾莉的话语并没有错。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获知的，但是却也着实抓住了不死鸟的力量的弊端。
“这样的厮杀之后，就算是胜者也会是奄奄一息呢...”
“你如果愿意留下世界树之叶，我可以放过你。”
“放过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陡然间，艾莉开始发狂般的大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有趣的一句话语！”
瞬时间，凌厉的目光从梅丽安的身上划过，刚刚重组的梅丽安便再度爆散而开。
只见，一直眯着双眼的艾莉，此刻已然睁圆了双目。
而艾莉的双眼极为的特殊，通常眼白的部分，是漆黑一片，而瞳孔的位置反而是纯粹的白色。
伴随着艾莉展露自己的双目，她又一掌拍碎了离她最近的一道，圈起着领地的石门。
随即，从损毁的石门之中弥漫而出宛如黑泥般的事物，在地面像小溪般流淌，徐徐的汇聚在艾莉的手中，逐渐的组成了比她的身形还要巨大的，战镰的形状。
忽！
骤然，艾莉用力的挥舞手中的战镰。而等到战镰的斩击挥出，斩击的轨迹与规模竟然递增般的扩大了十数倍。
而另一侧，原本一直以静止的姿态，进行着“再诞”的梅丽安，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察觉到了这一斩击的危险，及时的挥动苍焰组成的羽翼，将斩击躲避而开。
只是，大部分的位置都没受到波及，但只有形状实在过于庞大的羽翼，有一小部分未能幸免。
扭过头，望向被斩击的羽翼的位置，梅丽安不禁露出了动容的神情。
只见，那部分被斩掉的羽翼的缺口，那黑泥般的事物与苍焰缠绕在一处，不断发出着“嗤”的难听声响。
而梅丽安不仅无法甩掉那些微的黑泥，就连用苍焰再生那部分的羽翼也无法做到。
“你...”
“终于露出了可爱的表情呢，女仆小姐！”
艾莉高举手臂大喊道，
“没错！就如你所看到的一般。我自己毁掉了自己的领地，所以你的净化之焰，正在不断的烧进来喔！同时，我的攻击也能真正的杀死你。”
“所以...”
“所以！我们就来比较一下，到底是我先被这些净化之焰烧死，还是你先被我斩杀吧！”
依旧睁着双眼的艾莉，开始举着战镰原地旋转。
而在她旋转的同时，周边的各个方位，开始密密麻麻出现起了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各式各样的门扉。
“来吧！女仆小姐！只有双方都背负上相应的风险，双方都有可能在瞬间死去，才是真正的厮杀，真正的乐趣！”

第三百五十三章，魔女与女魔（下）
战场之中，艾莉刺耳的笑声不断响起。
接着，刚刚停止通过自转的方式召唤门扉的她，开始双手抓住战镰的柄，又开始转了起来。
“女仆小姐看起来好像很擅长战斗的样子，所以普通的斩击肯定是打不中的吧！那这样又怎么样？”
如同一个陀螺一般的艾莉，其扩散的斩击开始肆虐周遭。
而只见，有些斩击在打中某些门扉之后，斩击被门扉暂时的吸收，然后通过天空中的另一道门扉猛然斩了出来。
天空之中，梅丽安面对完全来自视野死角的斩击，险之又险的将其避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一次的斩击到底会来自哪里呢？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喔！”
艾莉依旧笑着，疯狂的旋转着、旋转着，而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被门扉“折射”的斩击，在战场之中四处乱飞。
也并非所有的斩击，都会被门扉所转折。
有些艾莉召唤的门扉，直接就被她自己所懒腰斩断。也有许多的门扉，在被召唤出来的同时，便被覆盖在整个领域里的白焰所吞没，焚烧殆尽。
就连那些可以稍微在白焰之中支撑，并且能转折斩击的门扉，也最多只能承受两到三次的斩击，便破碎或者消散在烈焰之中。
只不过，比起门扉的消失速度，艾莉召唤门扉的速度也丝毫不慢。
而也正是这近乎于“敌我不分”的阵势，才让天空之中的梅丽安，更加难以判断斩击的轨迹。
只是，面对可能会一击致命的，快速、不可预测且密集的攻势。面对只要拖延时间就能获胜的战局，梅丽安的双眼之中仿佛也有火焰在燃烧。
只见，再度将双腿变为鸟爪之后的梅丽安，竟然俯冲直接冲向了艾莉。
她的全身都在燃烧着炽热的苍焰，只是时不时某些位置的苍焰会加剧燃烧一些，以推进力帮助梅丽安在天空之中也能自由的快速转换方位。
近乎可以说是一头扎进斩击的密集网格之中，梅丽安几乎是瞬间便受到了十数处的伤势。
在不死鸟的力量之下，简直就像是每个细胞都由火焰构成的梅丽安，此刻身上出现了诸多在汨汨流淌鲜血的伤口。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些伤口都不深。并且，即使有些伤口影响了梅丽安通过身躯的行动，也无法彻底封住通过火焰推进来进行的行动。
而随着梅丽安在如骤雨般密集，且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之中，越闯越深。艾莉，这种连自己都无法预测的斩击的缺点，也稍微展现了出来。
就比如，当半空中的梅丽安，遭受到斩击时，即使只是擦过她也会出现一刹那微妙的僵直。但是，由于艾莉也不知道攻击的落点在哪，所以她无法抓住机会进行追击，便也无法找寻到一个契机便紧追而上一口气解决掉梅丽安。
“真没想到，我的攻击模式里居然会有这样的缺陷！普通，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到真的让这样的缺陷体现出来吧？所以，你真的让我很开心呢，女仆小姐！”
伴随着艾莉的又一次呼喊，梅丽安敏锐的察觉到，艾莉的攻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之前，艾莉的攻击虽然也基本无迹可寻，但是却有一些可以称之为“安全点”的位置。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艾莉需要避免自己的斩击，斩到还在守护她的三道石门，并且也不会将门开到自己的身边。
因为，那样做攻击有可能会砍到她自己。
但是，在梅丽安的步步紧逼之下，她似乎真的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再无顾及的将门扉开到了她目光能看到的所有方位。
于是，她的斩击变得更加的无序、混乱，且真的不再有任何规律可以遵循。
“哈哈哈哈——”
艾莉的笑声再度响彻着，一度都逼近到石门所在之处的梅丽安，只得如撤离一般再度拉开了一些距离。
身躯之上到处都被黑色浸染，已然遍体鳞伤的梅丽安，之前通过拼命来获取的成果，被削减了大半。
但是，艾莉这边也同样不好受。
真的有斩击，擦着她的身躯飞了出去，让她也挂了彩。
并且，随着剩下三道石门也开始摇摇欲坠，已然快成为场地背景的白焰的侵攻，也在飞速的推进着。
由于她的笑声所以很难注意道，其实艾莉也同样是在拼命。
只是，艾莉拼着拼着...
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一直在她脚边，附在波尔德曼之臂的世界树之叶，正在发生异变。
艾莉可以肯定，无论是她的力量还是梅丽安的力量，都绝对没有触及到世界树之叶。
但世界树之叶，偏偏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像是闪烁一般不同幅度的扭曲了几下空间之后...
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
就算是在战斗的途中，艾莉也不禁的愣住了。
她现在如此的拼命，在和不知哪里来的奇怪魔女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枚世界树之叶？
但是...世界树之叶呢！
艾莉难以置信的瞪圆着双目，她身体的旋转也不由的停止，举着战镰的手臂也不住的停下。
然后...
然后她就被梅丽安的飞踢，直接踹出了数米远。
她的旋转停止，不代表梅丽安的攻势也会停止。不如说，反而给了梅丽安上佳的机会。
而就在梅丽安也看到了，地上那条似乎只是变成一条单纯的干涸着的断臂的事物，也不禁产生了一时的失神。
“？”
轰！
梅丽安的身躯，再一次的爆散而开。
实际上，就算梅丽安没有那一瞬间的分身，她同样也逃不过艾莉那根本不讲道理的，直接将门扉开在她身躯之上的攻击。
而明明这才是艾莉的最强攻击，但艾莉之前一直在旋转并没有使用的原因。是因为，通过门扉爆掉梅丽安的身躯的话，梅丽安就会开始“再诞”。
于是，再诞的梅丽安，会重新变为完好无损的姿态，艾莉好不容易通过不惜身的攻势为梅丽安造成的伤口，都会清零。
双手抱着头，又被痛楚所淹没而跪伏在地上的艾莉，抬起头恼火的看着再诞之中的梅丽安，又像是泄愤般的爆散了对方数次。
但她的行径，除了让白焰愈演愈烈，让其近乎烧到自己身边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不如说，从梅丽安的伤势被清空的那一刻开始，这场“厮杀”的天平就已经向着梅丽安大幅度的倾斜了。
“该——死——！”
恼火的吼了一声之后，艾莉站起身轻舒了口气，重新眯上了双眼，像是恢复了平静，
“没办法，我还要去追世界树之叶。所以，这场就算女仆小姐赢好了。嗯...从你也没有收获来看，这场战斗女仆小姐就算赢了也没有战利品就是了。”
话语之中，艾莉重新将战镰举起，然后对着周边一挥。
陡然间，三道一直以来都在守护着艾莉的石门，同时爆开。而与之前的那道石门相同，爆开的石门中也纷纷流淌出了那种黑泥般的事物。
没有了阻碍，白焰瞬间呼啸着逼近艾莉。而天空之上，梅丽安也完成了不死鸟的再诞。
一时间，艾莉看似绝体绝命。
但她则是从容不迫的双手呈托起状。而近乎同一时刻，包括变幻成战镰的黑泥在内，四道石门里的黑泥集中在艾莉的双手之上，与她的双手呈现一段距离浮空，变成了一个挑不出任何缺陷的球体。
“这种程度，女仆小姐应该是不会死的吧？可别死了喔，我还是很在意胜负的，所以下一次，我一定会赢回来。”
已然是在白焰中伫立的艾莉，在身躯即将燃烧起来的时刻，抬起头面对空中的梅丽安露出了一抹笑容。
紧接着，她手中的黑球猛然散发出了无比激烈的强光。
下一刹那，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声响，黑球彻底炸裂而开。
...
...
空中。
在艾莉宣言要逃走的时候，梅丽安自然是不想就这样放过对方的。
她可不会如同艾莉的话语那般，认为这是一场属于自己的胜利。
所以，她不想放走这浑身都是怪异，强大到让她不愿意再战任何一场的天谴神官。
但是，她的速度无法快到去阻止艾莉，引爆那颗黑球。
而就在黑球爆裂的瞬间，屡次生效的直觉，告诉梅丽安...
她会死。
瞬时之间，梅丽安调动起了自己身上全部的力量，宣泄而出。
只见，她的周身出现了以苍焰构成的巨大树干与树枝，而白焰则是快速的集中成为了这颗巨大树木的树冠，并且能直接对灵魂生效的绿焰，也在巨树之上化为了诸多的果实。
轰！
在三色火焰组成的巨大树木生成的瞬间，黑色的海浪拍打而来。
那是一颗十米只是基础单位的参天巨树，但是在黑球爆裂后声称的黑色泥海之中，竟然只像是一艘在大海中飘荡的小小木筏。
但终究，参天巨树还是抵住了层层的巨浪。
许久之后...
使学院空岛第一层的地图，都发生了变化的黑色泥浪散去。
闪耀着夺目光芒的火焰巨树，也快速的枯萎、消散。
只留下之前被巨树包裹的梅丽安，瘫坐在地面上，不断的喘着粗气。
...
...
结束了吗...？
战场的遗址之中，梅丽安拖着近乎虚脱的身躯，艰难的化出双翼，尽快的撤离这是非之地。
不死生命树。
这便是梅丽安之前所召唤出的事物。
传闻，幻兽国度之中，有着一颗连通各个世界的不死生命树，而不死鸟便是在其上诞生。
作为一名没有自己规则的“魔女”，梅丽安能使用的，始终只有不死鸟的力量而已。
在天空中，梅丽安放眼望去，发现那座曾经在沃肯城周围的荒山，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不止如此，连带着荒山周边的其他山脉、树林以及沃肯城的西侧城墙，也彻底被那黑色的海洋所抹去。
只是看着普通的天灾都无法造成的狼藉，梅丽安便觉得心有余悸。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名天谴神官的全力攻击，会有如此的威力。
至于艾莉本身，也在那场浩劫般的黑海之中，消散殆尽了吗？
大概不可能吧...
也便是说，就在那种状况之下，艾莉也有逃走的方法。
最容易想到的，便是开一道门自己也离开。
只是，既然随时都能开门逃走，艾莉其实没有非要留下与梅丽安战斗的理由。
只不过是因为玩乐...应该也不可能。
也便是说，艾莉想穿过自己的门，可能有苛刻的条件、巨大的代价、无法承受的损耗之类。
那么，这一场的战斗之后，她也绝对不会好受。
...
.........
这好像，不能算是安慰吧？
飞在空中，梅丽安有些懊恼的抱住了头。
世界树之叶遗失，还近乎耗尽了纯净之力什么的...
这明明是来自“莎恩”的，时隔许久的任务。
她竟然...竟然...
盲目的在空中打转的梅丽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没有颜面回宅邸的心情。
...
...
深夜时分。
就在沃肯城外的荒山，在进行一场魔女级的战争之时。
学院区域，排行第三的学院之中。
一座高塔的顶层，一名跪在由天窗洒进的朦胧月色之下的金发少女，脸上露出着满负哀伤与痛苦的神情。
她之所以无法流出眼泪，是因为眼泪大概早就已经流干了。
“到底为什么...姐姐大人...摩根姐姐...乔治...”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它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少女，又或者现今正在被“贤者秘仪会”监禁的伊丽莎白王女，悲痛的呢喃着。
以最虔诚的姿态保持着跪姿，少女双手紧握的并非十字架，而是一张卡片的残骸。
这是她的那位被称为“疯王女”的姐姐，曾经送给她的礼物。
由于，疯王女便是造成伊丽莎白现今悲剧的源头之一，所以伊丽莎白才会几度泄愤般，破坏这张一直很珍视的魔神卡片，令其变得支离破碎。
但是，最终的最终，她还是无法将其舍弃。
因为，这是现今的她可以拿在手中的，唯一的寄托。
这一夜，本应是伊丽莎白王女，又一次徒劳的进行祷告的夜晚。
但是，异变发生了。
只见，她的房间又或者说监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团无声无息的扭曲着空间的怪异事物。
而像是在跳动的怪异事物，如同被吸引一般飘向了伊丽莎白手中的残破卡片，与其融为了一体。
等到伊丽莎白再度睁开眼时，她看到了令她无比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是一名，只有手掌大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漂浮在她的面前。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名老人的形象正是魔神卡片中，第二柱阿加雷斯的七阶，人形态。

第三百五十四章，战果
清晨。
一直在沃肯城的宅邸里等待的里贝尔，望着蒙蒙亮起的窗外，觉得学院空岛上的黎明，似乎比地面之上要早很多。
这一晚，沃肯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因为，前半夜沃肯城之中，出现了一场规模愈千人的“异端仪式”。而后半夜，则是很突然的，一声爆裂之后巍峨的西面城墙连带着城外的几座山和平原一同不见了...
所以，“陪”里贝尔熬夜的人并不少。又或者说，只有心大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在这个混乱的夜晚中熟睡。
里贝尔张望了一下...
嗯，就在同一个屋里找到了几名心特别大的人。
莱莎和斯佩西...
几乎能作为心大代表的莱莎，此时趴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睡着的情形，里贝尔倒是能理解的。
毕竟，莱莎昨晚也陪着他做了不少的事情。
变身需要付出的代价虽然极少，但是体力与精力的消耗是不可避免的。而作为里贝尔的替身，自身明明没有力量，却屡次要直面来自各方的恶意。想来也消耗了莱莎不少的精神。
不过，斯佩西这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能睡这么香？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一侧的脚耷拉着，一点都没有淑女的形象。
呃...
怎么说呢？她醒着应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不如说，睡着的时候她看起来反而更有存在感一点。
因为走（划掉
从熟睡的两人身上移开目光，里贝尔看到了正在自己的对面，正襟危坐着的梅璐艾塔。
她这一天身着着白色为主体的服饰，面上是闭上眼的肃穆神情，再结合其背后初升的阳光顺着窗户照洒进来的光芒。
梅璐艾塔的周身，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圣洁氛围。
说起来，虽然称号本来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落教会，但梅璐艾塔也确实是“光之圣女”来着。
在里贝尔如此感慨的时候，就那么静悄悄的...一丝口水从梅璐艾塔的嘴角流出，在她的嘴边留下了一行显眼的痕迹。
“...”
原来你也睡着了啊！
不如说，能保持着如此标准的坐姿睡着，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
前世是长颈鹿什么的吗？
一时间，在心中腹诽之余，里贝尔想起了他扔在旧王都的那名格罗菲尔大师。
如果他在的话，肯定能将这副有着莫名的美感与喜感的一幕，完美的记录下来吧...
照片的话，多少少了些味道。
轻叹了口气，就在里贝尔觉得差不多该去亲自找寻梅丽安的踪迹时，一道身影从窗外飞进了屋中。
...
...
“那个...你这是什么情况？”
宅邸的二层大厅里，里贝尔疑惑的问道。
对于一名刚刚经历了激战回到据点的同伴，这样的话语绝对是最糟糕的问候。
里贝尔也不想这样，更加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句。
实在是...
梅丽安又变成了小黄鸡，哦不，不死鸟雏鸟。
扑腾着小到几乎快看不见的翅膀，半空中的梅丽安目光稍微飘到了里贝尔的肩膀之上，但是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在梅璐艾塔的头顶着陆。
“我、我没有在睡喔！”
被梅丽安的降落弄醒的梅璐艾塔，说出了一句经典的台词。
“怎么说呢...是哪里受伤了吗？梅丽安...”
挠了挠头，里贝尔看着小黄鸡化的梅丽安，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虽说，梅丽安的纯净之力耗尽的话，确实有可能变成现在这样的姿态。但是，里贝尔能感受到，纯净之力的消耗虽多，但也不至于到达枯竭的程度。
而其实看不太出表情的梅丽安，神情黯然了一阵之后，开始讲述起了昨晚的事情。
不久之后...
“诶——？原来城外的情况，是姐姐和那位神官的战斗，所造成的吗？姐姐竟然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情！”
梅璐艾塔惊讶之余，满是担忧的将梅丽安从头上取下，放在手心之中。而梅丽安似乎想挣脱，但是她刻意变成的这个姿态，反而让她自掘了坟墓。
“原来如此...”
里贝尔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微妙。
一方面，虽说他感受到了纯净之力在异常快速流逝，但是也着实没有想到，那位“不诚之白”的强大，如此的超规格。
想来，梅丽安在讲述之时，已经刻意的弱化了自己在战斗之中遭受的危险。但即使如此，战斗的过程听起来也足够的惊心动魄。
那种一击致命的攻击，无数次擦身而过的惊险，可不是仅凭讲述就能感受到的。
另一方面的话，里贝尔也明白了梅丽安，为什么又变成了小黄鸟。
梅丽安觉得自己，用力众人的力量，却并未能彻底击溃“不诚之白”，也未能拿回世界树之叶，所以感到了无比的愧疚。
于是，为了让众人消耗的力量早些恢复。她便主动变成了比较“节能”的小黄鸟姿态。
只是，在里贝尔看来，现在的梅丽安比起节能模式，更近似于自闭模式。
“总...”
总而言之，你平安回来就好。
里贝尔本想说这样的安慰话语。但是，临说出口时才意识到，这样的话语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话语本身，不仅在表现着他对梅丽安的期望本身就不高。甚至，是在否定梅丽安这一晚的拼尽全力。反而，是在近一步的伤害有些受挫的梅丽安。
“总体而言，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算是达成了。”
“？”
在里贝尔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语的同时，梅丽安疑惑的看向了他。
“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测试出我们的力量，现在究竟在哪个范畴之中。在我们决定对组织举起反旗的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并非是制订计划或者策划谋略。而是确定我们的力量，与组织的力量。而今晚的这场遭遇战，也算是一定程度的测试出了这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收集世界树之叶，本身便是次要的。”
“毕竟，那项事物有着诸多的怪异，除了专门的炼金术大师，无人对其有明确的了解。所以，我们就算获得了它，也有可能像今天一般毫无预兆的将其遗失。甚至，即使拿回来，其诡异的力量也有可能对我们造成伤害，或者引来更多的灾祸。”
“最主要的是，我们就算入手也没有明确的作用。我们的阵营里，可没有精通炼金术，能对其进行研究的人。”
“反正，我们只要能阻碍组织的计划就好。所以，世界树之叶下落不明的结果，和被我们拿到手的结果，本质上是没有差的。”
里贝尔板着脸，将这番话语说完。
他也不知道话语有没有起到安慰梅丽安的作用...因为，那张鸟脸实在是太令人迷惑了。
“而且，因为是你，才能完成这项任务。换做是其他人，哪怕是我，面对那位天谴神官，可能都无法活着回来了吧...所以，欢迎回来，梅丽安。”
里贝尔依旧没有从梅丽安的神情上，看到什么。只是看见她稍微低下了一些头，对他的一些话语像是在回应一般的发出了微不可见的呢喃声。
倒是一旁的梅璐艾塔，将一只手贴在嘴唇上，眼眉弯成月牙状，露出了莫名有种贼兮兮感觉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家伙居然还能露出这么欠揍的神情？
内心之中，浮现起一股恼羞成怒般感觉的里贝尔，在心中不断的腹诽着。
...
...
经过了一番系统的交谈，梅丽安虽然还是坚持着大家的力量恢复之前，要“节能”。但总之，自闭的气场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了。
说起来，梅丽安与魔女议会的第三席，真是相性很差呢。
最开始第三席湖光，差点杀死了梅丽安。而继湖光之后的第三席艾莉，则是即使败北也给梅丽安留下了心理阴影。
那现今的第三席，是不是也会和梅丽安八字相冲？
在这有各种奇妙力量的世界里，里贝尔决定信一次邪。
以后要是真与现魔女议会第三席发生冲突时，一定要让梅丽安稳居后方。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里贝尔沉思了片刻，决定联络一下艾莫教授。
虽说，他之前用来安慰梅丽安的话语，确实有七成以上是出自本心。能确认他们现今的最强战力，不亚于天谴神官，着实能让他们今后的行动减少无畏的顾忌，变得大胆许多。
但果然，他还是更希望，能让危险的敌人“不诚之白”就此退场，并且拿到一枚世界树之叶，卡着组织也好作为样本也好。
如果说里贝尔的期望，是最好的结果的话。现在的结果，便是比较好的结果。
而他联络艾莫，则是希望借助对方灵通的情报，尽量将这微妙的“胜利果实”，扩展一些。
联络用的书页，艾莫其实在离开旧王都后的路途之中，便给了里贝尔不少。但由于学院区域在非开放的时间里，会开启结界。所以，里贝尔才无法在学院里联络艾莫。
而不只是里贝尔无法联络到艾莫，在学院区域里的莫兰教授，同样也无法向外侧联络。
说起来，四角学会一起来空岛的教授...是不是有三名来着？
剩下的那位呢？该不是也丢了吧...
在联络用书页上，像是进行视频邀请一般，留下了几行文字之后，里贝尔耐心的等待着。
不多时，书页上的字迹开始动了起来。艾莫教授，那一如既往美丽的面庞，浮现在了纸面之上。
与往常稍有不同，艾莫教授看起来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
一直将这种状态下的艾莫，当成了“纸片人”的里贝尔，看着这副倦怠的面孔，颇有种解锁了表情差分般的感觉。
在艾莫教授出声打招呼之前，里贝尔就如先发制人般的开口，
“我们，获胜了。”
在艾莫面容上的睡意快速散去，凝结为惊讶的同时，里贝尔再次强调道，
“我们，战胜了那位‘不诚之白’。”
...
...
稍许时间之后。
里贝尔的房间里，他与艾莫的交谈在持续着。
他简单的描述了一番战斗的过程。虽然，他的讲述里省略了很多，但也同样没有夸大有些微妙的“战胜”结果。
“这...能算是获胜了吗？”
静静的听完之后，艾莫略带质疑的问道。
“连那个女人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自然是算的。”
里贝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这么相信‘不诚’小姐，可是会吃亏的。”
艾莫教授微笑着说道，然后接着问道，
“里贝尔阁下，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呢？”
“那是因为，在昨晚的时间里，我深刻的感受到了你对于组织的不满。所以觉得，稍微加把力，说不定能将你转化为一起举起反旗的伙伴。”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呢...”
艾莫说着，语气很平缓但是却在摇头。
“而且，我可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关联，是学会对我进行了‘投资’。而作为接受了‘投资’的人，时不时需要拿出一些成果与反馈，也算是正常的回报行为。”
“‘投资’吗...我承认，当时我没有想到，里贝尔阁下可以那么快便具备，足以改变许多事物的强大力量。虽然，还很微弱，但是里贝尔阁下的阵营，现在确实可以做到撼动‘组织’这一庞然大物。”
艾莫教授感慨道，
“‘不诚之白’艾莉...在莫兰教授，还只是一名刚懂事的小孩子的时候，她曾经是我们学会的未来与希望。”
艾莫像是打开了话匣般的，开始诉说了起来，
“而等到忽然有一天，她像是懒得在奉陪我们这些‘凡人’一般，自己吐露天谴神官的身份并且离开时，我不知道其他的支脉是怎么样的感受，但我则是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惧。”
艾莫深深的叹了口气，
“或许，只是我想得太多。但我当时真的觉得，‘不诚之白’就像是为组织上层带来了一句话语。‘如果我们真的想，将你们覆灭完全就是轻而易举’。”
从艾莫的话语之中，里贝尔听到了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奈。
作为一名近乎完美的商人，艾莫或许是第一次对里贝尔，流露出内心中的情绪。
而里贝尔，也大致能明白四角学会的处境。
在这神明与魔女在共舞的世界里，依旧固守着几近断绝的古老体系的四角学会，整体战力只能说是...很有上升空间。
“所以，即便莫比大人、我还有学会之中的许多人，都希望组织的覆灭。也希望看到里贝尔阁下，可以继续让我们看到那份可能性。但是，现阶段的话...还请谅解学会还无法全力支持里贝尔阁下的行动。”
听着艾莫的话语，里贝尔漠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没指望就因为他们展现出了能战胜天谴神官的战力，他身上的王霸之气就突然觉醒，能让所见之人纳头便拜。
“只不过，作为昨晚里贝尔阁下救下‘魔神会’成员的答谢。我可以，尽量的提供我所掌握的讯息。”
“嗯！”
里贝尔，等的就是这句话语。
“想来，里贝尔阁下会在这个时间联系到我。也是觉得，仅仅让‘不诚之白’受挫的战果，有些难以接受吧？”
之前宛如谈心般的氛围，忽然一扫而空。
艾莫教授的面庞之上，重新浮现起了那股特有的狡猾气质。
“不过，还请不必担心。或许，里贝尔阁下阵营里的成员，只是一番无意的行径。但是，你们所收获的事物，其实比想象之中要丰盛许多。”
“因为，‘不诚之白’，某种意义上是这场‘复苏’计划之中的一个重要核心。”

第三百五十五章，千载难逢的良机
“核心？”
虽说，“不诚之白”是目前里贝尔见过的，在天谴教会之中地位最高的存在。但他还是觉得，艾莫教授的形容有些过。
“嗯...究竟该从哪里解释起比较好呢？”
艾莫有些踌躇的望了一下旁侧，然后思绪了片刻后接着说道，
“似乎距离麻烦事到来，还有一阵时间。那么，我就从头开始说起吧。”
里贝尔也不知道艾莫所指的“麻烦事”是什么，不过也没有去追问。他倒也不是没有头绪，而是艾莫教授的“曜金商会”有可能遇到的麻烦事，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这是只有身为空岛的组织后援的四角学会，才能获得的绝密情报喔——”
“...”
艾莫教授，那种只要听了她的话语，仿佛就承了她的情一般的话术，无疑又开始发动了起来。
对此，已然颇有经验的里贝尔，自然是选择了无视。
“具体的部分，我即使想说明，一时间也无法说得很详细。总之，从物资、人员等等的诸多流向，我们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那便是，‘复苏’计划可能正在多处同时施行。”
听到这里，里贝尔有些意外，也有些能理解。
本身，作为庞大的组织筹谋了多年的计划，最终施行起来时只集中在空岛这么一处“小”地方。并且，即使只是计划的一环，任务的主体也只是收集一些莫名其妙的叶子，着实有些微妙。
还有便是，支脉的参与程度，也令里贝尔产生了疑惑。
如果昨晚的仪式顺利，“进贡者商会”本应可以收集到两枚世界树之叶。也便是说，以他们商会能控制一个王国的巨大体量，他们在计划之中担任的职责，实际上只有收集一枚世界树之叶。
这种情况，无论怎么想也不自然。
若是说天谴教会对进贡者商会的掌控有限，所以无法让他们出力倒也说得通。
但是，从天谴神官简直就像是杀死只虫子一般，肆无忌惮的杀死商会的三大代表之一的状况来看，很难认为商会敢对组织阳奉阴违。
并且，“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两个支脉，共同才收集三枚世界树之叶的状况，也很古怪。
除了主教级的人物之外，只有六人的“碎片”，都被命令了收集两枚叶片。
所以，能轻易的拉出几百人献祭，明显也是规模不小的双艾格拉，显然是大材小用的状况。
就连白之魔女议会，虽说有许多席位拥有者来到了空岛。
但是，在里贝尔看来，真正能体现议会实力的。其实，是前四席的魔女。人造魔女军团，以及拥有幻兽之力的兵团。
这还只是支脉方面的异常，组织的主脉还没有展现过大规模的举动。
而现在的话，里贝尔之前的许多疑惑似乎得到了印证。
空岛上目前聚集的力量，之所以似乎有些薄弱。是因为，组织在其他地方也同时开辟着“战场”。
“只不过，即使是在复数的计划执行地之中，学院空岛应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空岛上的力量有限，一方面是因为收集世界树之叶的任务，并非加大人手就能快速完成。并且，收集任务也才刚刚开始。还有便是，‘不诚之白’的存在。”
艾莫教授稍微停顿了一下，
“在里贝尔阁下看来，‘不诚之白’在空岛之上最大的意义是什么呢？是她无与伦比的战力吗？我觉得并非如此。因为，天谴神官有很多位。但是只有‘不诚之白’可以通过开启门扉的方式，随时让组织的人手，来到这座在云端之上的孤岛。”
“空间移动...”
低声的说着这个词语，里贝尔有些恍然之感。他再次想起，他身处的虽然是一个奇幻的世界，但是空间移动也依旧是稀少且实用的一项技能。
莫兰教授之所以被学会视为未来的希望，其掌握的空间魔法阵，想必也占了不少的比重。
而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程度，但是在仪式之中，“不诚之白”确实展现了将人进行空间移动的手段。
只是，刚刚有些信服的里贝尔，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对，议会也有远距离空间移动的方法。”
“嗯。有自然是有的。不只是贵议会，其他的支脉想必也有相似的方式。但是想不支付高昂的代价，便填补天空与地面的距离，可并非那么简单。”
艾莫摇头说道，
“而且，或许是里贝尔阁下身为议会的一员，所以才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
艾莫将一个图案浮现在了书页上，
“只有具备其中含有数字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纹章的人，才能通过议会特有的传送方式，进行空间移动。”
“居然是这样...”
里贝尔是真的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实在是他将穿过那道黑色裂痕就能传送的事情，当成了理所应当。并且，他的知识与旁人有所偏差。因为有成为魔人的经历，所以明确的知晓那种传送方式，是通过穿越“间界”来达成。
“我还有问题。那便是，照之前的战斗之中获取的情报，开启门扉对于‘不诚之白’而言，似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那么，哪怕她在之前的战斗之中耗损的很严重，也不至于长时间无法开启传送用的门扉吧？”
“里贝尔阁下，忘记了吗？‘不诚之白’，被逼入了自己的门扉之中。”
“倒是没有忘记，不过这能代表什么吗？”
“‘不诚之白’之所以很少自己通过门扉传送，并不是她不想，而是这么做后果会很严重。她的传送，如果分解成具体步骤的话。便是首先打开门，接着让想要传送的人进入门所连接的不知是何处的‘混沌’之中。最后，再从另一端打开门扉，她在门外进行接应或者引导，令对方通过后开启的门离开混沌...也便是说，如果没有那个‘接应’职责的人，陷入混沌之中的人，是很难从中脱离而出的。包括，‘不诚之白’自己。”
听到这里，里贝尔终于解开了今天那一场古怪战斗的所有疑惑。
为什么，“不诚之白”不在接走波尔德曼之后，立刻转移到安全的位置再进行后续。之后，也为什么不拿着世界树之叶，第一时间离开。
因为，她一旦进入了“门”，就没人能制作出口，让她从中离开。
“你...对‘不诚之白’还真是了解。”
“这难道是试探吗？里贝尔阁下。不过，我并不介意的。只能说，与其他完全隐藏了起来的天谴神官不同。正是因为‘不诚之白’曾经在各个支脉之中，进行了那一番玩乐。所以，她的情报才更容易泄露出去。”
艾莫教授解释完，然后继续说道，
“也便是说，现在的情况，是本应能带来大量组织增援的‘不诚之白’。在大概耗损到了力竭的状态下，不得不进入了她全盛期也难以脱身的混沌之中。所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大概是无法现身了。”
“对于组织而言，这或许是个麻烦事。但是对于里贝尔阁下而言，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呢？”
“这段时间里，里贝尔阁下大可以清理掉空岛上残余的组织势力，也可以尽情的做妨害计划的举动。”
“对了，因为只有贵议会还可以以专属的传送方式登岛。所以，只要方法得当，彻底清理掉里贝尔阁下想要清理的事物，也并非绝无可能...”
听到这里，里贝尔实际已经在感觉艾莫教授的声音，在渐渐淡去了。
因为，目光逐渐变得危险的他，开始了自己的思绪。
如果说，艾莫教授的信息真的值得信任的话。对他而言这段时间确实是处理各项事件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
...
同样时值清晨。
费列罗王家礼仪院中。
学院的荣誉校长，来自北国的女王的房间里，有几位身形各异的女性前来造访。
房间的大门洞开，正在处理一些文件的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五席“女王”伊万，稍微抬起头望向来者。
最前方，是一名身上沾满斑斑血迹，只有头顶的海盗帽洁净无暇的年轻女性。
“顺利吗？”
伊万出声问道。
她没有问是否成功，只问是否顺利。
是因为她对那名海盗帽女性，议会第十一席的“黑色幽灵”简，就是信任到了这样的地步。
“顺利顺利。不如说，顺利过头了。这两个家伙，完全就不是‘两位数’的水准嘛。”
“呀嚯～伊万，好久不见。”
简口中的“两个家伙”里，一个家伙一直贴在简的身后，随着简的话语落下，就有些俏皮的冒了出来。
这名女性，做着吟游诗人的打扮，手中拿着竖琴，右肩披着单肩披风。
拥有着灿烂的金色短发的她，容貌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极为美型的少年。只是，隆起的有些夸张的女性的某些特征，破坏了她天然的“伪装”。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呢，我可以亲吻一下你的手背吗？”
凑到伊万的桌前，将双臂拖在桌面上，金发女性带着飒爽的笑容问道。
“你也是一如既往的精神与轻浮，‘贤者后裔’。”
正如伊万所言，金发女性便是议会的第十五席，“贤者后裔”利兹莉。
在满是女性的议会之中，利兹莉的古怪之处除了这份外貌与轻浮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她在议会中，多次拒绝了提升席位的建议。
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喜欢“十五”这个数字。
就在作为熟人的“女王”与“贤者后裔”随意的寒暄之时，之前简口中的“两个家伙”里，另一个人也走入了房间之中。
那是一名身材娇小的银发少女。其身上的服饰，粗看起来是一身漆黑的礼服，但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那件礼服的大多部分，都是由金属制成。
“想必，这位便是新加入议会的第二十席了吧。我是议会的第五席，‘女王’。能否也请第二十席小姐，也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呢？”
将纠缠上来的利兹莉推开之后，伊万显出着女王的庄严，对着第二十席提问道。
“魔剑。”
银发少女稍微抬起暗红色的双瞳凝视了伊万一眼，淡淡的吐出了这个词语，作为自我介绍。
然后，第二十席“魔剑”在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
“你就是第五席？那么，你就静静的守着那个位置，等着我代替你成为第五席吧。”
“...”“...”“...”
对于新人的猖狂，另外的三席只是简短的沉默了一下，就继续该聊什么聊什么了。
就连对于伊万感情最深的简，也懒得去和“魔剑”计较。
因为，就算她几乎无时无刻的戴着海盗帽，但在议会之中也姑且算是个正常人。所以，她知道和这些议会成员较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没完没了。
“那么，那一位呢？”
“嗯？不就在后面吗？真是的，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面对伊万的提问，简叹着气回应道，然后便转身去揪今天的“正主”了。
“说起来，‘异端审判会’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弱了？虽说，可能分了不少人手去仪式那边，但是去营救的时候，简直没有遭到任何阻碍呢。”
“贤者后裔”随意的拨弄着竖琴的琴弦，如此的感叹道。
“说到底，为什么能被那种程度的对手轻易抓住，无法自己逃脱的废物，会有那么高的席位？”
“魔剑”小姐，也丝毫不掩饰着她的轻蔑。
而话语间，简揪着对方的后衣领，拖着一名满脸不情愿的少女，走进了房间。
那是一名拥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身着着一身白色为主体的华丽洋装，就连头顶作为装饰的小圆帽，也满是轻飘飘的蕾丝边。
这名装扮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少女，左手之上戴着一个可爱画风的犬型套手玩偶。
看到这名少女的时候，伊万先是反射般的抬起手轻轻的扶了下额头，然后又轻叹了口气才开口问道，
“所以，请你讲述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第六席，‘贝恩与犬’。”

第三百五十六章，里格村庄
在沃肯城，陷入巨大的动荡之时。
学院空岛的第三层。
两名少女，缓缓的走下了一辆质朴的马车。
走在前方的，是依文娜。
此刻的她，做了许多的变装。
除了身高和身材之类的地方，由于变装起来太麻烦，所以没有进行大多更改之外。光从容貌与气质，她已经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从设定上，她是倾尽资产来到学院空岛上，准备在空岛上大展手脚的年轻商人。
她的面前，是空岛的第三层里，距离多佩尔小镇最近的一座名为里格的村庄。由于里贝尔的给予的任务，是对这片地区的侦查。所以，依文娜不打算进入多佩尔小镇。于是，里格村便是未来一段时间，她们活动的据点。
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村庄之后，即便村庄本身有着祥和的气氛，但是依文娜却略略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低下头，像是透过外套注视起了小心的藏在身前的小包裹。
如果问为什么藏在身前，绝对不是因为那个位置有很多空闲。
她稍微回忆起了，当日里贝尔将这包裹交给她时的情景。
里面包裹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箭矢，分别是黑色、绿色以及粉色。
根据里贝尔所言，黑色的箭矢代表着“毁灭”，具有巨大的破坏力。而绿色的箭矢，代表着“生命”，具有极强的再生之力。至于粉色...
在里贝尔解释粉色箭矢的效果期间，观察着箭矢模样的依文娜，随意的拿起粉色箭矢，稍微的掰了掰，想大致了解一下其强度。
而这个画面，可把里贝尔吓的不清。依文娜还是少见的从里贝尔的脸上，看到了那么惊慌的神情。
接着，依文娜便从里贝尔那边继续听说了，由这粉色的箭矢所酿造出的“惨剧”。伯爵管家与异国王子之间的爱恨情仇。
对于塞巴斯的遭遇，依文娜只能表达同情。不过同时，她在心中也有所遗憾，之前掰的时候为什么不大点力。
明明塞巴斯的时候，粉色箭矢是一踩就断了的！
“已经到了嘛～依文娜姐姐。”
在依文娜暗自惋惜的时候，另一名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下马车的人，正是怪盗团的四女，曾经的人偶，莉莉。
早在里贝尔提醒依文娜不要擅自行动的时候，莉莉就是依文娜心中唯一的人选了。
虽说，现在依文娜对梅璐艾塔和梅丽安姐妹，已经没有了多少争斗的意识。不过，正如里贝尔所说的一般，两姐妹还是尽量不卷进与魔女议会相关的事情比较好。
而为期三天的短暂旅程，让依文娜了解了当初，里贝尔为什么最先将莉莉排除在了随从人员之外。
只能说，“简单”程度的变装，完全无法压制作为“完美少女”而精雕细琢出的莉莉的倾世外观。
而且，莉莉的身上具备着一股“魔性”。
一路上，哪怕莉莉身着厚实的兜帽遮住面庞，甚至在面上刻意的弄一些影响观感的痕迹。但仅仅只是莉莉周身无自觉的散发出的氛围，并没有刻意修饰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或者一声轻吟，就足以招来各式各样的狂蜂浪蝶。
几天以来，“击退”了一波又一波“浪潮”的依文娜，真的是苦不堪言。
这份异常的魅力，或许真如里贝尔的分析一般，是莉莉作为“完美少女”的一部分与体现。所以，是她的能力本身，是无法控制的“被动”技能。
再加上，里贝尔为了能让莉莉遇到危险情况时可以自保，临行前多为莉莉分了一些纯净之力。就导致这份被动技能的效果，也被增强了不少。
头疼之余，依文娜不只一次的想过，干脆让莉莉返回，她再次独自行动。
现在的话，依文娜似乎能理解一直以来，里贝尔所面临的困境了。
虽然，他们身边的人员看似众多，并且有许多能力出众。但是，由于各方各面的原因，真的需要助力时，大家只要不添乱，就已经是较好的结果了。
“唔...”
依文娜的思绪间，身旁的莉莉，突然发出了一声在忍痛般的声音。
“怎么了？莉莉。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有些...”
莉莉按着和依文娜形成鲜明对比的某个位置，突然像是恍然一般的“哦”了一声。
随即，她便从传来疼痛的那个部位，取出了有些像是卷轴般的事物。
将卷轴打开之后，一名身形半透明的虚幻少女，跃然于两人之前。
她正是，天谴教会的审查者，湖光。
...
...
“你竟然，把她藏在那种地方...”
看着莉莉在变自己大概永远变不了的戏法，依文娜带着不只是哀怨还是羡慕的口吻说着。
之前刚刚从沃肯城出发的那一天，莉莉从随身的口袋里，将湖光如同刚刚抓住的兜虫一般展示的时候，依文娜着实吓了一跳。
但后来知道是里贝尔的建议之后，她便放下了心。
在湖光依旧被坎普雷特家族的圣物“牢笼”封禁的状况之下，她是无法为他人带来任何威胁的。
再加上，由于这次的侦查也与魔女议会的任务、成员有关，湖光也乐意出一份力。
所以，带上一名无论对于天谴教会还是神秘侧都很了解的“向导”，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小湖偶尔也需要被带出来散散步，放放风。呐～”
似乎在这段期间，与湖光相处得很好的莉莉，对着湖光歪着头亲昵的说着。
“呐～”
湖光也歪着头露出着可爱的笑容，
“如果再把我比喻成宠物，等我从这里出去第一个就宰了你。”
“诶...”
相对于湖光灿烂的笑脸，莉莉则是满头黑线。
接下来的时间，在湖光抱怨“和约定不同，自己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的话语声中，莉莉将圣物“牢笼”变成了一只差不多有小指大小的耳环。
将装有湖光的耳环，戴上的依文娜再次低声的警告道，
“记得，要好好的配合我们完成这次的任务。不要试图去做可疑的举动。”
“是是～”
湖光拖着长调说道，
“只有我好好表现，才能在里贝尔那里获得‘点数’。和他相处的方式，我可比你们了解得多。而且，我是知道的喔。你们之间的力量是互通的。所以，你也和里贝尔一样，随时能像捏死一只虫子一般捏死我。”
“我身上的力量，现在所剩无几。或许是里贝尔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
依文娜平静的说道。
而顿时，响起了莉莉和湖光同时发出的惊疑的声音。
“心动了吗？”
依文娜沉声再度问道。
“啧啧...差点差点。总觉得你这家伙和里贝尔有些像呢，看似是坦诚、耿直的话语里，到处都是试探与陷阱。一旦稍微被诱惑，等待的是什么？惩罚吗？所以说，不要把我当成宠物什么的。这种驯兽般的方式，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湖光的不满从依文娜的耳旁倾撒出来。
“这样。既然你对自己的现状足够明确。那么，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们可以相处的相对愉快一些。”
依文娜停下话语，用手轻轻拨了一下耳环。
不动声色的神情之中，依文娜略有所思的稍微皱起了眉头。
...
...
不久之后，依文娜一行人，进入了里格小村庄。
“先去酒馆之类的地方吧。你的能力，终于能派上一些用场了。”
走在并不宽敞也并不平整的乡间小道上，依文娜对着已经重新戴上了兜帽的莉莉说道。
“交给我吧，依文娜姐姐！对于可爱这一方面，我还是有自信的。”
双手叉腰挺着胸，稍微扬起面庞的莉莉得意洋洋的说道。
“是我的视野有限的原因吗？总觉得，这座村庄里，人好像少得不太自然。”
依文娜的耳边，响起了湖光的声音。
“并不是错觉，我们也没有见到多少人。”
依文娜并没有做出大幅度张望的举动，不过一路上倒也大致的扫视了村庄的大片区域。而至今以来，她们总共也只见到了不到十人。
并且，这十人都离她们远远的，像是在刻意躲避。
之前，莉莉就连对其中一人招手致意，对方也只是在无视之后匆匆离开。
“还有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一提醒。”
“是是～”
依文娜一行人又在乡间小路上行走了一段时间。
而依文娜大部分的时间只是在紧锁眉头的沉思之中。
因为，这座里格小村庄，给依文娜一股莫名的既视感。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熟悉这个地方。
...
...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面对出现在面前的两条道路，莉莉出声询问道，
“依文娜姐姐，酒吧会在哪一边？”
“就算你问我也...”
依文娜轻声回应着，忽然怔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般的说出了两个字，
“右边。”
“诶？”
莉莉有些疑惑的将目光投向右边小路通往的街道。
只见，一整排街道旁的房屋，看起来都是民宅的样式，并不像是有酒吧般的地方存在。并且，之前明明说不知道的依文娜，突然有了答案的事情也很古怪。
就在莉莉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看到依文娜竟然牵着马匹，径直的走向了之前所言的右侧街道。
“依文娜姐姐？”
“‘镇上可以没有我的家，但是不能没有酒吧！’”
“啊？”
在莉莉的眼中，依文娜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连带着马车快速的通过右侧的街道，然后停靠在了一间与周边并无明显差距的民宅之前。
而只见民宅的墙壁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
临时酒吧。
“咦？这里还真是一间酒吧？”
莉莉惊讶的看着这间民宅改成的酒吧。然后顺着窗户看着内部通明的灯火，听着其中不断传来的喧闹。
哪里有不自然。
莉莉环顾四周，发觉周遭一大片的民宅之中，好像就只有这间临时酒吧在亮着灯光，也只有这间酒吧里在传来声音。
“依...”
“怎么...怎么会是...”
就在莉莉想要提醒依文娜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却突然大声的爆发。
只见，依文娜正死死的盯着这间临时酒吧，然后单手按着太阳穴，像是在承受着痛苦。
“不可能，这里不可能是奥瑞特！！！”
依文娜大声的嘶吼着。
“依文娜姐姐！”
看到依文娜疯癫的样子，莉莉担心的连忙上前，抱住了对方。
但是在抱住依文娜的瞬间，莉莉猛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抱起来的感触...有哪里不对！
她的依文娜姐姐，明明应该是小小的、软软的...
几乎刹那之间，莉莉便后身一跳，与依文娜拉开了距离。
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件事不对劲。那便是，这段时间湖光一直没有出声。
换而言之...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替换的！”
虽然得出的结论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一直以来都根据着自己的直觉行动的莉莉，又惊又怒的质问着面前的“依文娜”。
而“依文娜”则是面对莉莉，忽然“裂”嘴一笑。
陡然间，从“依文娜”裂开的头部，涌出了无数黑色触须般的事物。
...
...
近乎同一时刻。
在之前的岔路口，选择了左侧道路的依文娜，皱着眉头看着面前，已经被切成了十几块的“莉莉”。
轻轻的将短剑上的血液甩落，依文娜阴沉着面孔出声，
“你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被替换走的吗？”
“...完全没有。”
湖光的声音，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强壮”，
“不如说，你突然开始肢...切这个怪物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忽然发了疯。”
只能说，幸亏湖光在魔女议会之中，见惯了喜怒无常的怪人。否则，依文娜一声不吭突然宰了“莉莉”时，她可能都叫出声了。
“能...问你一下，是怎么发现了她是假冒的吗？”
“无法解释。”
依文娜依旧不放松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只能说，擅长伪装的人，也擅长看破伪装。”
话语之间，依文娜用力一踩，将蠕动到身边的“莉莉”的一方肉块，踩成了碎末。

第三百五十七章，湖光的使用方法
“啧啧，只是因为发觉到了一点，甚至是难以说明的程度的异样，你居然就能杀死可能是你妹妹的人...”
在依文娜警戒的同时，湖光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的声音再度轻飘飘的响了起来。
“无声无息的替换掉了真正的莉莉，且还费尽心思的伪装成莉莉的样子。你该不会是说，这样的存在不具备恶意吧？”
确认了周边没有了敌人的依文娜，一边收起短剑一边说着，
“倒是你，居然在说这么天真的话语。该不会...”
“没有没有，我可没有被替换。”
湖光都没有时间去解释自己刚才是在讽刺，并不是同情那堆肉块。只是连连否认道。
“该怎么说呢？人设，对，我需要保持‘永远的少女’的人设嘛。所以，面对这样的场面，发出几声可爱的尖叫之余，事后还要表现出痛心。对了对了，里贝尔还建议过我，每次表现痛心之后，接着感慨这个世间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是越来越糟糕...”
听着接连不断在耳旁响起的湖光的声音，依文娜又开始了头痛。
这个湖光，不应该是大型神秘组织的高级干部之类的存在吗？怎么叽叽喳喳的这么吵？
是因为被关得久了，所以有些“反弹”的缘故？
“总之，要先找到真正的莉莉...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替换掉的。”
深深的蹙着眉头，依文娜像是在对湖光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等一等，先别急。”
“怎么？”
刚刚踏出两步的依文娜，便被湖光叫停。
“你该不会真的认为，里贝尔特意让我跟着你们，只是在你们遇到难以理解的状况时，在旁也同样一脸天真的附和一句‘我也不知道’吧？”
湖光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知道你最大的用处，是提供那些稀少的情报与知识。但是，我们面临的情况与你的所知并不重合，你又能怎么样？”
“哼哼～那你认为，我的那些知识到底又是怎么获得的呢？难道，单纯的活得久、见得多且善于学习？”
“...”
依文娜算是发现了。她越是附和湖光，对方就越是会来劲。
而果然，她保持沉默之后，湖光也不再卖关子出声指挥了起来，
“你先将‘牢笼’化为正常的大小，然后捡些地面的肉块给我，小依依～”
“不要用奇怪的称呼来叫我。”
依文娜都不需要刻意摆表情，她的脸上就出现了基本已经是常态化的险恶神情。
不过，她还是解下了耳环，将圣物“牢笼”放大，让其中的湖光变成了正常人的大小。
只是，捡起地面曾经是“莉莉”的肉块之后，依文娜在鸟笼般的“牢笼”前，有些犹豫了起来。
“放心啦，只是吃点东西，我是恢复不了什么的。不如说，你也太小看坎普雷特家族的圣物了。就算我在全盛期，被关在这里面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湖光出声道，接着又开始抱怨起里贝尔的过于谨慎。竟然用这么强的圣物，关她一个存在都快保不住了的废人。
而依文娜略微思索了一番，觉得虽然湖光的表现有些迫切，但对方的话语本身却并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便将两个肉块，越过牢笼的栏杆丢给了湖光。
由于湖光之前说到了“吃”，所以依文娜还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一些令她不适的情景。
但实际上，湖光只是将手按在两个肉块之上，然后闭上了双眼。
很快，她的双手仿佛变成了水泡一般的事物，将肉块包裹在内。并且，肉块本身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在水泡之中融化、分解。
“原来如此...”
等到肉块全部消解之后，湖光睁开眼，轻声的感慨。
“有什么收获吗？”
“这东西的味道有够糟糕的！”
“...”
看到依文娜的神情愈加的危险起来，湖光连忙再度出声，
“所以说不要急啦，小依依——只有那么少的样本，能分析出什么东西才像是我在信口胡说吧？”
“要我再捡几块给你？”
“肉块倒是不用，你捡些附近有的东西。比如那边的石头，那株杂草。对了，地面的土也来一些。”
“你...确定？”
听到这些完全不像是食物的东西，依文娜也有些踌躇。毕竟，她又不是特意带湖光出来进行欺凌的。
不过，看着湖光毫不介意的在点头的样子，依文娜也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去收集这些周边的杂物。
说起来，除了石头着实有些离谱之外。杂草、泥土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被呈上过伯爵宅邸的餐桌...
不多时，之前的一幕重现。湖光，快速的吞噬且消化了这些事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次总该有收获了吧？”
“只能说味道还真是一样的糟糕...不是开玩笑喔。在我解释之前，如果你那柄短剑有备用的话，能不能把它也丢过来？”
湖光接着要求道。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依文娜觉得湖光的表情，似乎变得凝重、严肃了一些。
本身，依文娜之前用来切伪装者的短剑，便并非什么珍贵的事物。只不过是作为行商的一种乔装装饰品。
于是，依文娜也没多做思考，便将短剑扔给了湖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又是片刻之后，将短剑也吞噬殆尽的湖光，再度开口说道。
“你该不会，单纯只是想说这句话吧？”
“当然不是，分析结果有了哟。”
湖光说着，停顿了一下后沉寂了稍许，像是在整理语言。
“从结果而言，那个伪装的怪物和周边杂物的味道很近似。是一种很陌生的味道。然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与短剑的口感差不多...”
“就这些？”
在湖光的话语之后，寂静了良久确认了没有下文的依文娜，皱着眉质问道。
折腾了这么半天，她想要的可不是湖光的试吃报告一样的东西。
“喔？我明明说了这么多信息的。你什么都听不出来吗？”
看到湖光又卖起了关子，已经有了经验的依文娜，只是默默的将“牢笼”重新变回了耳环。
而在她的耳旁，湖光果然擅自的开始了解释。
“首先，怪物与周边杂物的味道相似，但味道很糟糕。说明，这些事物是在同样的某种力量的影响之下，诞生出来的。而味道很陌生，则是代表，即使是以我的阅历与见识，都无法大致的进行判断。说明，这些大概是这座空岛上，才具备的特殊的什么的。”
听着湖光的话语，依文娜很快就将之前掌握的一些信息，一同串联了起来。
只有空岛才具有的特殊力量。
与古代的炼金术相关的，世界树之叶...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的诡异状况真的源自世界树之叶。说明，这座里格村庄也如同多佩尔小镇一般，成为了一处“沦陷地”。
换而言之，她正在遭遇原定的计划之中，最糟糕的状况。
在探明情况之前，她们也“陷落”了。
“其次，就是口感的问题。不如说，那些肉块和杂物，有‘口感’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事情。”
在依文娜思索的同时，湖光的话语也在继续，
“现在你遭遇着的这种常理无法解释的情况，你认为到底是什么呢？是幻觉？幻境？是遭到了精神、灵魂方面的攻击？”
“答案全部都是否定的。”
“因为，我切实的‘吃’到了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是有实体的。也便是说，你...嗯，我们正在遭遇的这一切，都是现实。这片怪异的空间本身，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的。”
湖光的话语重重落下。
她其实，还隐瞒了一件事。
那件事才是她可以想要吃下依文娜的短剑的理由。
之前她在吃肉块和杂物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吞噬那些之后，她用来消化的时间很短...而大致的感受了一下消化那柄普通短剑的时间之后，湖光更是近一步确认了这一点。
她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只是推测的话，很有可能代表着，这片空间的存在，或许与她有相近、相关联之处。
“这是一片真实的空间？”
依文娜话语间，忍不住望向远处。
之所以，之前她觉得她所见到的光景似曾相识。是因为看到了远方山丘上的一座古朴宅邸。
由于本身只是有几面之缘，并且宅邸本身也与她的印象之中有所区别，所以她将其分辨用了些许时间。
而现在，她可以确定，她看到的远处的宅邸正是旧王都的“人偶公馆”。也便是莉莉人偶的诞生、陈列之处。
本应在旧王都的建筑，被移到了空岛。这样荒诞的一幕，竟然并非海市蜃楼？
“所以，我们应该是麻烦大了。至少，我是完全无法理解。在我们全程保持着清醒，并且从未陷入幻境的情况之下，小莉莉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替换掉的。而且，伪装者又是怎么做到，在极短的时间里，拿出了一个与小莉莉几乎没有区别的‘真家伙’...”
湖光的话语之中，依文娜则是取出了空岛的地图。
虽说，里格村庄距离多佩尔小镇很近，但也有着大半天的车程。
而来自世界树之叶的诡异，如果能向外扩张，很快整个第三层都会变成危险区域。
所以，将第三层用圈划起，在地图背面写上了这片空间的异常之后，依文娜将信件通过幻兽信使寄了出去。
她希望，自己的警示还来得及。
...
...
在依文娜，轻而易举的将“莉莉”切成肉块的同时。
里格村庄的“临时酒吧”之前，莉莉面对“依文娜”却陷入了苦战。
面对已经不再隐藏自我的伪装者，面对不断攻向自己的触须，莉莉正在做的事情，是逃跑。
倒也不是出于，“就算外表是那样也是姐姐”，所以无法出手反击之类的理由。
单纯的只是，莉莉不想消耗自己的纯净之力。
因为莉莉并没有魔女之核，所以她身上的纯净之力消耗时，是无法自己进行补充的。
而由于莉莉本体的特殊，所以纯净之力一旦消耗殆尽时，她便会变回人偶。并且，在离开了旧王都，她也不再是“不可思议的人偶”。于是，变成人偶对于莉莉而言，基本就等同于死亡危机。
再加上，莉莉本身也曾经一度近乎耗尽过力量，险些变成纯粹的人偶。所以，内心之中“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的心情，也会让她格外的注重纯净之力的消耗。
好在，拥有良好的体能大概也是“完美少女”的一部分。所以，快速的在街边巷间穿梭的她，躲避起攻击倒是没有太大的压力。
只是...
“你这家伙是不是跑得有点太快了？！”
现今整个头部都变成了又粗又壮又长的触须的伪装者，明明应该是头重脚轻难以掌握平衡的状态，但是移动速度却是飞快。它那与依文娜本体大概没多少区别的小短腿，摆动的飞快，近乎有了残影。
啪！
这是一根触须打到莉莉身旁的地面，在地面打出一道裂痕的声音。
砰！
这是一根触须打到莉莉身前的房屋，将整个房屋直接打塌的巨响。
只能说，在保持飞驰的同时，触须的命中率难以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虽然，在不断泛起的飞石沙尘之中，莉莉游刃有余的逃窜着。但是，她也知道这么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不知疲倦般的怪物，或许会追她追到天涯海角。
而就在莉莉体感，自己的跑动距离早就应该脱离了里格村庄的范畴之时。她居然，看到了一个特别眼熟的岔路口。
怎么会？
一时间，莉莉的脑中有些混乱。
她明明应该是背朝着之前那条岔路所在逃窜的。因为，她觉得她就是在岔路口弄“丢”的三姐。并且，再怎么说也不能把一直紧追不舍怪物，扔给依文娜。
可是，岔路就那么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
就在莉莉有些迟疑是不是该转身换个方向逃的时候，突然间从右边的岔路口飞出了一团橘色大石块般的事物。
只见，那个事物陡然的罩在了在莉莉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的头上。而此时，莉莉才看清，那是个勾画着五官的南瓜头。
明明，只应该是件装饰品的南瓜头，套在怪物的头上之后，面部的表情竟然开始了变化。
那空洞的双眼与嘴，纷纷作出着无比痛苦的神情，并且怪物嘶声的咆哮也不断的在震响。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罩在怪物头上的南瓜头，仿佛就彻底驯服了其下方的身躯。
逐渐不在痛苦扭动的怪物，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随即，大量的鲜血不断从南瓜头的各个缝隙之中涌出，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夸张的血泊。
“这又是...”
或许是因为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难以理解的事情，莉莉的反应除了惊愕之外，还出现了些许的麻木。
不禁呆愣在地的莉莉，稍微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然后便看到了从南瓜头飞出的岔路里，缓缓的走出了一名看似是少女的人。
“既然，你、你在被那个怪、怪物追。你...你应该，是、是真人吧！”
少女扯着嗓子，看起来比莉莉更警惕的与其保持着距离，扯着嗓子断断续续的喊道，
“该、该不会是，这、这些该死的怪...物，又进化了，已、已经会演戏了吧！”
“...”
听着少女的呼喊，莉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她只是一脸古怪的望着这名就在不远处，一直死命的用双手捂着脸的少女。
虽然对于刚刚救了自己的人这么腹诽，多少有些不厚道。
但莉莉真的很想说一句。
你才更像是个怪物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四方云集
被古怪的少女救下之后不久。
莉莉正蹲在一处河畔，一脸生无可恋的用河水清洗着，内部一团糟的南瓜头。
如果问她，为什么在洗，莉莉只能回答“她其实也不太清楚”。
这还要追溯到稍微前一些的时候。
首先，莉莉不得不说的，便是救下了她的那名少女，真的是十足的怪人。
虽然紧迫程度并非绝体绝命的程度，但是莉莉想着怎么说也是被人搭救。并且，还是被一名完全没有交情，也没有义务的陌生人搭救。所以，需要姑且进行一番道谢。
只是，她刚刚靠近那名少女，那名少女就骤然蹲下了身，尖声喊起了“不要过来”。
由于身在这种诡异的村庄里，再加上少女之前说过“怪物似乎还会进化，变得越来越像人”之类的话语。所以，莉莉是可以理解对方的警惕的。
但她不能理解的，就是蹲下之后，少女忽然崩溃了一般的大哭了起来。
“...”
少女哭了好一阵，才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了“我的南瓜”几个字。
“你是想要我帮你将南瓜取回来吗？”
得到了几声呜咽算是回应之后，莉莉便去取南瓜头。
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将南瓜头，从怪物的尸体上取下来之后。倒是对这种血腥场景颇有免疫力的莉莉，稍微观察了一下怪物那不堪入目的残骸。
总体而言...
莉莉的感想，是这怪物虽然外貌和人类有着明显的差别。但是构成它本身的血、肉、筋之类的事物，倒也并不怎么特殊。
将南瓜头送到少女的面前之后，少女哭的更厉害了。
理由是南瓜头变得太脏，所以不能套在她的头上...
莉莉打量了少女几眼，发现她身上的衣衫以及套着的长袍都破破烂烂的，甚至就连鞋子都没了一只。
都这种状况了，南瓜头脏一点就脏一点呗？
虽然莉莉的想法是如此，但是少女显然是无法凑合的。
于是，莉莉便和少女一起，从岔路口折返，寻找起了能洗南瓜头的地方。
其实，对于这样的行动，莉莉是觉得有些古怪的。
因为，她明确的说了她刚刚来到这座村庄，所以对地形并不熟悉，找河流可能要用很长的时间。
而与她相对，南瓜头少女明显已经在这古怪的地方滞留了一段时间，所以理应更熟悉一些。
但无奈，少女一直坚持了不能去她出现的那条岔路。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段话语。
有新空间的时候，一定要去新空间，不要前往旧空间。
挠了挠头，也没怎么听懂的莉莉，只是硬着头皮的找起了河流。
她的想法相对简单。
虽然那名少女很古怪，也很难沟通，并且仅仅一次的出手就展现出了其危险。
但对方既然愿意救她，便说明短时间内不会与她为敌。
而在这陌生、怪异，还有可能被怪物追的环境里，有这么一位“保镖”无疑是利大于弊。并且，说不定对方还能帮她找走失的依文娜姐姐。
一路上，莉莉又接连发现了一些少女的怪异之处。
比如，一直用双手几乎牢牢遮住了脸庞所有范围的少女，居然像是能看清前方的路。
而找了小半天，终于在荒山的侧旁找到了一处河流的莉莉，接着便开始洗起了南瓜头。
少女看起来倒是想自己洗，但无奈她的双手不能离脸，然后脚又没那么灵活...
稍许时间之后，将南瓜头来回冲了几遍莉莉，将其交还给少女。
背对着莉莉，少女将南瓜头扣在了头上。
回忆起，之前里面有不少凶险之物的南瓜头，宛如铁处丨女般的表现，莉莉一时间有点想阻止。但未等她出声，南瓜头就已经就位了。
接着，顺着南瓜头的缝隙，河水夹杂着先前未洗干净的血水，哗啦啦的打湿了少女的全身。
于是乎，将南瓜头摘下的少女，又开始痛哭了起来。
那名少女，哭的是那么的伤心，仿佛遇到了这世间最悲痛的事情一般。只是哭了一会，喘息的声音都变得奇怪了起来，像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你要戴上去...”
被无比凄惨的哭声刺激到了一般，有些抓狂的抓着自己头发的莉莉恶狠狠的接着说道，
“你也差不多一点，你以为就只有你会哭吗？如果我也蹲在你身边一起哭，场面可是会很难看的！”
放完狠话...莉莉到头来，还是重新洗起了南瓜头。
这一次，她将自己的衣袖撕了下来，特别耐心的擦拭了起来。
一开始，将手伸进南瓜头，莉莉还有些抗拒。但后来，她则是发现南瓜头竟然完全是中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它到底是怎么处决掉那只怪物的？
在思虑的同时，莉莉敲了敲南瓜头，感觉南瓜头的材质坚固得不可思议，与其轻盈的重量似乎并不太相符，无论怎么想也不太可能是普通的南瓜改造而成。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让莉莉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就是她敲南瓜头的时候，南瓜头的表情似乎有些恼火。而它开始从内部擦拭南瓜头的时候，南瓜头的表情则是有些...嗯，猥琐？
“你该不会是活的吧？”
在莉莉的提问之后，南瓜头又变成了一脸肃容。
“...”
轻叹了口气，莉莉放弃思考了。
不就是怪人和怪南瓜头？
更奇怪的人和更奇怪的物件，她又不是没见过。
不说别的，通常人肯定没见过虽然能喝茶，但却会以“自己只是柄剑”这种理由，不和人说话的怪胎。
漫长的洗刷南瓜头的过程之中，少女也慢慢慢慢，一步一步蹭到了莉莉的附近。
“你是那种，嗯...冒险家吗？”
自然发现了少女的行动的莉莉，主动提问道。
还在捂脸的少女连连摇头。
“可惜了...”
莉莉也摇起了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伯爵大人的阵营里面，满满都是迫害冒险家的风气。
“我的名字是莉莉。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一下我，这里究竟在发生些什么事情吗？”
莉莉说着，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她只是路过的商人”这样的借口。
毕竟，再怎么想，那个借口也太牵强了一点。
而少女这边，则是一副似乎很想回答，但是回答不清楚的状况。
她的言语有些混乱，句式也比较跳跃，其中还夹杂着抽泣等等，并且似乎天生便有些结巴。
这满载的DEBUFF，再加上答非所问、谈话不在同一条线等等的状况，听得莉莉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姑且，她听出了少女似乎是想警示她。告诉她一些，在这古怪空间里活下去的正确做法。
简单而言，这个空间里，每天会出现两只“怪物”。
白天出现的怪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理会的，一旦理会就会发生各种不好的事情。
而夜晚出现的怪物，则是攻击性很强，并且很狡猾、灵敏、具有耐力。所以，一般只有将其杀死这一种选项。
只是，无论是白天的怪物，还是夜晚的怪物。都会随着出现次数的增多，越变越强。
唯一能限制这种问题的状况，便是在岔路口进入“新的空间”。
少女大概就是因为她原本所在的空间，怪物实在变得太强，难以招架。所以，才一直守在岔路口的位置，等待着新空间的出现。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种奇妙的空间？”
虽说，少女的信息还算挺有用。但是，感觉实在没有接近问题核心的莉莉，忍不住追问。
而这一追问之下，少女又一次的崩溃了。
“是、是是...是我...都、都怪我。都...都怪我，没有遵守约、约定...所以，所以...”
又开始嚎哭起来的少女，仅仅是片刻就进入了发声都开始困难的阶段。
一旁的莉莉，则是一边忍受着噪音，一边最后的再擦了南瓜头一遍，最后直接扣在了少女的头上。
只能说，南瓜头下方的空隙还是非常宽敞的。所以，少女即使捂着脸，将南瓜头罩上也绰绰有余。
这一次。
虽说南瓜头里还有一些河水淅淅沥沥的流出，但少女的反应并没有之前那般巨大。
随着南瓜头上的面部表情，逐渐变得平稳，少女也徐徐站起了身。
而见证着这一幕的莉莉，则是不禁的倒退了几步。因为，那种感觉很难以言明，就像是面前的人从头到脚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体的气质氛围，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谢谢，嗯...莉莉？”
沉稳的声音顺着南瓜头传出，
“至于我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南瓜爵士’。”
...
...
同样是某片空间的岔路口。
一个狼狈的身影，猛然的从岔路的另一端飞奔而出。
那是一名遍体鳞生，到处都是血迹斑驳的少女。也不知，她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战斗，她身上的盔甲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几乎没有大片完整的连接着的位置。
这具盔甲已经损毁到了这种地步，都让人产生一种“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穿？”的疑惑。
而就是这样的少女，跑进岔路之后，脚下一滑，在地面翻出了极远。
翻滚的途中，盔甲又碎裂了一部分，甚至还有残片深深的扎入了少女的身体之中。
但是，少女的脸上却满是喜色。
“大叔！这里好像是新的空间！”
“喔？那还真是个喜讯，咔哈哈哈。”
只见，被少女搂在怀中，被为数不多的盔甲部分尽可能的保护着的一个破烂布兜之中，传来了显然是来自男性的爽朗声音。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不如说，大叔你的伪装怪物，是不是强的太过了一点！”
盘坐在地面上，少女抱怨着看向之前她跑过来的方位。
只见，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但始终没有追到少女所在的位置。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大叔我很强的...”
“既然强，就不要第一时间就被人干掉啊！”
少女恼火的说着，然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拔掉扎入肉里的盔甲残片，长舒了口气。
“‘末绿’...就算这里是一片新空间，至少有两人的状况之下，怪物也会快速的变强。所以，反正我也没机会找回躯体。不如，就直接将我扔到那边的岔路口吧。”
布兜里的声音，以平静的口吻，向着被称为“末绿”的少女提案道。
“说得我好像想要你这个累赘一样。呆会我就找个地方把你扔了。”
“末绿”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道。
而布兜中的声音则是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末绿”的口中听到了相似的话语，但每一次“末绿”也没有扔掉他这个累赘。
“不知道，‘浅橙’那边...”
“少跟我提那个没有良心的家伙！竟然拿着‘火焰魔人’自己跑掉什么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布兜中的声音，似乎激怒了“末绿”。
少女，将布兜狠狠的摔在地上，又踹了两脚。
但最终，还是将其捡起，开始了在新的空间的，艰难求生。
...
...
同一时刻。
在一座“白之魔女议会”的成员们，会无比惊讶的空间之中。
一名身材略微矮小的少年，正在调整着自己脸上的单片眼镜，仰望着面前的石像。
与议会的会议厅如出一辙的空间里，空想之神的石像之上，挂着一具只剩下了半截的尸体。
“魔女议会第十四席，‘回音’...竟然，这么轻易就死去了吗？也不知道，正义小姐和约书亚大叔，是不是还活着。”
看清了尸体之后，将单片眼镜摘下的克里斯，轻轻的叹息道。
而他的背后，一只宛如由纯粹的火焰组成的巨人，正在将一只怪物焚烧殆尽。
“正义小姐真是的，居然因为紧张就发出了求援信号。明明，这里是这么有趣的地方，有着这么多令人情绪高涨的谜题的...”
“‘他’来了，可就要全部化为乌有了。”
克里斯摇着头，继续自言自语着，将已经杀死了对手的火焰巨人招致身旁。
随着他在火焰巨人的肩膀上坐下，火焰巨人腾空飞起，烧开与魔女议会会议厅完全相同的空间顶端，向着遥远的天空飞翔而去。
...
...
依旧是同一时刻。
魔女议会的第十三席“偏见”海拉操控的飞毯，听落在了空岛第三层的某处。
从飞毯上轻盈的跳下，议会第九席“银翼”，深深的皱着眉头。
他的心情很糟糕。
因为...
跟在他身后从飞毯上跳下来的人，叫“贝恩与犬”。

第三百五十九章，真假银翼
“所以，有关于你被异端审判会抓获，以及‘银翼’的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魔女议会的第五席“女王”，庄严的向着第六席“贝恩与犬”提问道。
而穿着一身轻飘飘的洋装的贝恩，则是有些尴尬的开始讲述了起来。
时间，还要回溯到贝恩刚刚来到空岛的时候。
作为“援军”来到空岛，帮助白之魔女议会收集世界树之叶的贝恩，第一站自然是去寻找“女王”这位空岛上的指挥官。
而就是在这前去和议会其他人汇合的路途上，贝恩遇到了这么一件事情。
那是一座位于第四层的小镇。
事到如今贝恩都忘了小镇的名字。
不过，她记得，她一到小镇里就看见了一张特别大的告示牌。
起因，是小镇的周边，有一只大概是魔物的鹰型怪物，一直在骚扰小镇，让小镇损失惨重。
并且，这只魔物还颇为狡猾。每次，冒险家们或者空岛天平队的人们，组队前来讨伐的时候，魔物就会消失一段时间。而等到讨伐队的成员解散，它就会卷土重来。并且，由于它的巢穴在危险的山林深处，所以追捕计划也多次的遭受了挫折。
于是乎，小镇便在无奈之下，为魔物开出了高额的悬赏。希望，有路过的强者，能顺手收拾了那只魔物。
对于这件事，贝恩自然是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之所以，她会了解颇多的细节，是因为由于小镇开出的悬赏数值很高。于是，有关于鹰魔物的事情便是镇里最火热的话题。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有人在大声谈论。
而隔天，在小镇里暂住了一晚的贝恩，打算离开时。她发觉小镇之中有开始喧闹了起来。
正值，鹰魔物又来小镇捕猎。而小镇原有的自警队与低阶的冒险家，完全不能阻止与对抗可以自由自在的飞在天空的对手。
就在鹰魔物肆虐，并且俯冲向一名仓惶间跌倒在地面上的少女之时。
一道身影，近乎化为残影闪过。
那是一名身着着黑色管家服，有着飒爽紫色短发的年轻女性。
在那一刻，那名女性高高跃起，甚至越过了俯冲还在半途的鹰魔物。并且一记下踢，犹如重斧一般劈下。
轰！
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般的剧烈声响之后，展翅之后身形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鹰魔物，落在地面的陷坑之中奄奄一息。
由于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突然，场间寂静了一阵之后，才响起了镇民们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而踩在鹰魔物的身上的那名紫发女性，自然是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被镇民们簇拥。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是平和的性格。这名击坠魔鹰的女士，显然很讨厌被人纠缠。
于是乎，最终这名女士连赏金都没有取，只是留下了“银翼假面”这个名号后，便匆匆离开了。
从头到尾，在旁目睹了这一切的贝恩，则是双眼发亮。
她想起了，议会之中新来的第九席，就叫“银翼”。
“银翼”平时戴着那么一张面具，紫发女士也戴着面具。
“银翼”在空岛上执行任务，紫发女士也在空岛之上。
“银翼”既然能成为议会成员，绝对强得超乎常理，紫发女士的强大也毋庸置疑。
“银翼”因为是组织成员，所以性格应该不怎么好，也不喜欢露风头，紫发女士也不喜欢被纠缠！
这...这这这。
竟然有这么多条线索相互印证，贝恩立刻认定了紫发女士便是“银翼”。
她甚至都产生了一些幻觉，觉得紫发女士击落魔鹰之后，在拉紧手上白手套的动作，是为了掩盖大概是印在手部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本来，事情只到这里也就算了。
人生无处不相逢。
贝恩在陌生之地恰巧遇上了和自己同样的议会成员，除了巧之外也代表不了什么。
但是，看到那名紫发女士走向了一辆看起来颇为豪华，有两匹健壮的马在拉着的马车之后。贝恩，决定去“认亲”。
因为她之前弄错了“降落”的位置，所以才跑到了四层之外的区域。
而只有实际在空岛上徒步走了好几天之后，她才承认了空岛确实远比她想象的要宽阔。
总之，她不想再徒步赶路了。于是，既然遇上了似乎很有钱的“银翼”，自然是要上去让她载自己一程...
贝恩的话语一度落下，“女王”的房间之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静。
只是听到这里，“女王”似乎像是犯了偏头痛的病一般，手一直按在太阳穴和额角附近的位置，始终不曾放下。
“请问，之后呢？”
“之后？之后自然是我跑过去，和‘银翼’那个家伙表明了身份。‘银翼’那个混蛋性格好差劲的，一路上问我那么多事情，却从来不答我的问题！最后...最后还把我骗进了异端审判会的据点！她是叛徒，快，‘女王’，派所有人去抓她！”
之前还有些尴尬神情的贝恩，在讲述之中显然是来了火气，气冲冲的对着“女王”要求道。
然后，“女王”深深的叹了口气，犹豫了好一阵后，委婉的问道。
“那个...你所见到的那位‘银翼’是女士，没错吧？”
“当然！”
“可，真正的‘银翼’是一位年轻的男士。”
“...哎？”
...
只能说，当时“女王”的动作，便是此刻里贝尔的动作。
由于这些天事物繁多，所以面上疲态尽显的里贝尔，干脆摘下了银翼面具，用手不断的搓揉起了眼眶。
之所以，不在场的他会知道当天发生了“女王行宫”的事情。
是因为，此时正在他面前的“贝恩与犬”，正在模仿当天她与“女王”的那番对话。
她的右手，套着一个画风有些卡通的犬型套手玩偶。
然后，那个套手玩偶扮演着“女王”，贝恩本人自然便是在重现当天的贝恩。
怎么说呢？
看着这场正在面前上演的玩偶剧，里贝尔真的是心里在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人就不能正常的和自己解释吗？
就算要用玩偶剧，你用点心行不行啊？
就不说学腹语术之类的技巧了，至少把声线变一下好不好？
也就一开始，玩偶那边的声音被刻意的压了一些，像是在体现“女王”的威严。而之后，贝恩就像是完全忘了她在扮演两个角色。所以，在里贝尔看来，眼前仿佛有个长了两张嘴的小家伙，在不停的叽叽喳喳。
“所以，我们不是魔女议会吗？为什么你是男的？”
里贝尔的桌前，正坐着演完了玩偶剧的贝恩，顺势问道。
“...”
嘴角抽了抽，里贝尔自然是没有回答。
嗯，说白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其实他是个女的，只是遭到了诅咒变成了男性，只有月圆之夜才能变回女人？
...
还是算了。
里贝尔怕贝恩当真。
长舒了口气，里贝尔在心中大致的过了一遍这件闹剧。
他还以为，又是一直试图杀死他的那只黑手，在背地里整了什么活。结果...就这个。
唉...
只能说人的智慧是有极限的。
正常人谁能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会发生这么愚蠢的事情。
所幸，他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做贼心虚的做出一些不打自招般的行径。
至于贝恩碰见的那个“银翼假面”...不出意外，应该是格林沃特城时，骑士团团长的那位秘书小姐，琳了吧？
说起来，琳才是正统的“银翼假面”来着。
而既然琳来了空岛，那位已经卸任的艾哈德团长应该也在空岛之上。
说不定，还是为了躲避家族里的催婚之类的事情，才来到这一旦起飞，就要两年后再见的鬼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按原剧情发展，格林沃特城的故事里，琳应该是主角团的武力担当之类的存在。所以，实际应该是挺强的。
不过，事到如今，即使琳愿意相助，她的力量也无法对空岛上的现状产生什么影响就是了。
...
...
距离沃肯城事件一天之后，里贝尔、海拉和贝恩三人，便启程前往了第三层。
其中，海拉只充当“交通工具”般的作用，将里贝尔和贝恩送到之后，就要立刻返程。
因为，作为沃肯城仪式的实际参与者，她需要向议会进行相应的报告等工作。
所以，里贝尔在这么比较特殊的时期，还是硬要去多佩尔小镇“救人”，实际上是有些奇怪的。
不过，之前里贝尔就表现出过对议会成员的格外关心。且现在还有第六席作为援军，战力上得到了增强，不再是徒劳去“送”的状况。所以，逻辑上还是能说通的。
不如说，即使会被怀疑，里贝尔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因为，他已经在思考，找机会对白之魔女议会，露出“獠牙”。
之前，在“不诚之白”战后，与艾莫教授的交流里。里贝尔确实获得了很令他动心的信息。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现在对天谴教会举起反旗，还是不现实的。
或许，天谴教会之中，“不诚之白”确实是最好的传送担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并不会拿出别的牌。
所以，现阶段将天谴教会逼急，让他们的大军上空岛，对于里贝尔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不如说，由于体量相差的实在太大，就算他主动给天谴教会找麻烦，也找不出什么有效、有力的。
即使公开和组织对抗，他能阻碍组织的方式，大概也只是悄悄收集世界树之叶不上交，让“复苏”计划受挫。
那他继续隐藏起来，做的事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但是，将目光从组织上移开之后，艾莫教授的另一个提升“白之魔女议会”，让里贝尔觉得或许大有可为。
魔女议会里，其实一直有个很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无情的招募机器“夫人”。
之前里贝尔对这样的状况，仅仅是腹诽，但是冷静分析之后，便觉得其中是有蹊跷的。
“夫人”一直都在招募或者去招募的路上，并且不会让席位空缺很久，还有一旦席位出现空缺，就会明显的“心情不好”。
以及，一旦席位拥有者遭遇危险，她就有不小的概率亲自降临。
这样的状况，里贝尔一开始觉得好像挺正常的。
毕竟，拿公司打比方的话，哪个老板会希望手下职员，今天没一个明天少一个呢？
可“白之魔女议会”终归不是公司，甚至是个很奇妙的组织。
平时，议会的任务，基本都是由“下面的人”来做的。
比如附属的幻兽兵团，人造魔女等等。
除了像这次这般避不开的“复苏”计划之外，“夫人”是不会轻易的对席位拥有者下达指令的。
那问题就来了。
既然“夫人”其实用不上这些席位拥有者，那组建这个议会的目的是什么？
就仿佛，席位拥有者都不需要什么，只是存在就已经足够了一般。
而就是这样没什么用途的席位拥有者，最近还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发展到了第二十一席。并且，这些人还越来越强了。
就比如湖光和“不诚之白”担任第三席的时候，虽然她们却是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但显然她们都不是魔女。
可现今，议会的前四席，都是切切实实的魔女。
简单而言，以往都是由对“夫人”的尊敬等情感为系带的魔女议会，现今的招募条件，只剩下了单纯的“强大”。
其他的差不多的支脉，招募的时候可能还会根据职务，选择具备智慧、统率力、身份、交际能力、特殊力量等等的人才。
但加入魔女议会，只需要“强”就足够了。
联系之前里贝尔所感觉到的怪异。
他觉得“夫人”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怕席位拥有者出现什么意外？
还真就是，“进入议会之后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负责好好活着就行？”
总之，无论“夫人”的魔女议会，存在本身到底有什么含义。但里贝尔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这些席位拥有者本身很重要是必定的。
于是，现在就有一个屏蔽了外界，包含着凶险，有大量魔女议会成员陷落在其中的场所。
里贝尔很好奇。
如果，这些议会成员大量的死在了那里，“夫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直接破防。
在庞大的天谴教会，短时间内难以介入空岛事务的难得的时机里。
里贝尔想要尝试一下，直接将“白之魔女议会”与“坎普雷特家族”与自身的种种纠葛，彻底清理干净。

第三百六十章，茉莉
完成类似于司机般的工作之后，海拉便乘着飞毯离开了。
看着海拉离开的背影，里贝尔不禁感慨，这名“偏见”还真是任劳任怨的女仆。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在旧王都的时候。当时的家族派来的管家塔拉，显然就比塞巴斯有能很多。而且，这还是塞巴斯以往多少在做管家工作的情况之下。
至于女仆方面...
算了，不提也罢。
当然，里贝尔也不会被海拉的表现完全蒙蔽双眼。
毕竟，他身边有心怀叵测的“告密者”是事实。并且，嫌疑者的栏里，目前就只有海拉。
倒也不是里贝尔不想去了解海拉，去调查她的行动是否有问题。而是，他真的没有时间。
此时，他身上背着的事情，姑且有这么几件。
探查世界树之叶的真实，妨碍天谴教会顺利收集叶片。
将一直在致他于死地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解决白之魔女议会以及坎普雷特家族和他的纠葛。
救出克里斯，解决多佩尔小镇的事件。
探寻“SOS”符号在空岛重现的原因。
找到怪盗团的“老师”。
收集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的遗物晶石。
去戒指中的“命运脉络”里，获取情报。
对了，还有“天使”与那位发光老师的事情，也需要跟进...
唉...
想着想着，里贝尔就不禁长叹了一声。
虽说，这些事件之中有些是有所重合的，但终究都是已经点亮的“主线任务”或者“支线任务”。
他有些理解，一些RPG游戏里，为什么在紧迫的剧情之间要给予一段时间仿佛不会在流动的“间章”。因为，不这么做，主人公真的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么多的事物。
现在，他就有些恨不得能分身成五、六个自己，同时将挤压的所有事情一齐解决掉。
原本，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的。因为，空岛会升空整整两年，他有足够的余裕。
但是仪式场的种种“意外”，为他带来了难得的机会的同时，也为他增加了一道无形的时限。
只不过，梅丽安击退“不诚之白”的事情，让里贝尔看到了一线曙光。
虽然他不能分身，但是力量可以共享的情况之下，那些与他产生了“连接”的少女们，或许也能帮他解决掉许多的事情。
就比如，多佩尔小镇交给依文娜解决。“SOS”图案交给安托瓦奈特解决。梅丽安与梅璐艾塔姐妹，负责在校园区域外的事情，如寻找怪盗团的“老师”以及收集遗物晶体等等。至于爱丽丝...算了，爱丽丝就负责好好长大吧。
这么一来，里贝尔身上的重担无疑是会减少很多，并且可以专心去做只有他才能做的事情。
像是去探索“命运脉络”，或者通过命运之力寻找主人公，看看天使的故事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等等。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
就如现在的里贝尔，还需要时间去掌握身上的纯净之力一般。他的这些同伴们，也是需要时间去成长的。
轻轻的摇了摇头，里贝尔望向远处。
与还需要磨炼的同伴不同，有一名很有可能成为同伴，且天然就会被卷进这些事件之中的人，大概是近乎于“满级”的状态。
“你可不能擅自的死掉...”
里贝尔低声的自语着，脑中浮现起的是克里斯的身影。
他认为，克里斯绝对不知道。他比想象之中，更了解与信任克里斯这名“主人公”。
并且，与格林沃特城时的状况不同，现在的“侦探伯爵”，急需一名助手。
...
...
落在空岛第三层的中部区域之后，里贝尔和贝恩两人，毫不停歇的走向最近的村落，开始调查起了多佩尔小镇的传闻。
虽说“贝恩与犬”是议会的第六席，但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还是“银翼”。
一方面，是由于“贝恩与犬”的乌龙，对“银翼”造成了影响。所以，贝恩到来的目的除了是增援之外，还有一项就是和里贝尔道歉。于是，主动权自然而然就到了里贝尔的手上。
另一方面的话，大概是议会在空岛上的总指挥“女王”，也不信任贝恩的智商吧...
看着贝恩在前方，近乎无忧无虑的大幅度前后甩着胳膊，踏着近似于跳步的步伐前行的姿态。看着对方丝毫没有防备，将后背漏给自己的样子。
里贝尔的眼中，贝恩的身上仿佛出现了一个红点，然后下面写着一行“点击进行处决”。
但里贝尔甩了甩头，将多余的想法赶了出去。
虽然，他的目的是想让魔女议会短时间内出现大量空缺，但动手也不是现在。
首先，他有些判断不来贝恩的实力。
说她强吧，她能轻易被异端审判会抓住，还必须要被营救才行。
但说她弱吧，明明被憎恨魔女的审判会关押了那么多天，身上却丝毫被拷问之类的痕迹都没有，连衣服都是崭新的样子。显然，是身在敌营却让敌人们完全束手无策。
再加上，梅丽安耗损的纯净之力，也没完全恢复。
距离那场让空岛第一层的地图都发生改变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而四（个魔女之）核驱动之下，纯净之力的恢复大概也只有两成多一些。
而且，随着力量的充盈，恢复速度还会逐渐减慢。
所以，里贝尔大致的推测出，以现在他们的力量。一度耗尽纯净之力之后，大概七天可以恢复到七成左右，然后再有七天才能恢复到满状态。
对于之前根本无从测试的他们一行来说，这次的经历也算是次宝贵的经验了。
而他们四倍的恢复速度，都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修复，是不是代表“不诚之白”的恢复只会更慢？
嗯...
还是不能太乐观比较好。毕竟，对方好像和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体系的。
从梅丽安对于战况的描述来看，里贝尔暂时无法想出，那凭空创造门的能力，是什么原理。不过，“不诚之白”睁眼之后，对梅丽安都产生了生命威胁的黑泥，里贝尔却似曾相识。
那些，该不会是夜莺剧情线的男主角，“死神”艾格伊德展示过的“诅咒”的力量吧？
一直以来，里贝尔对于“诅咒”这种力量也没有太过深究，了解也只停留在它的本质与魔女之力和神明之力都很相似。
而原因，是因为觉得也就那位简直就像是系统产生出来的BUG一样的主人公，才能使用诅咒的力量。
但现在诅咒之力使用者出现了复数，里贝尔需要了解的事物就又变多了...
一想到，那位深爱着艾格伊德的情报强者莫比老婆婆，都对诅咒只是一知半解。里贝尔，就开始头疼了。
总之，探明贝恩的力量之前，动手无疑是下策。即使成功，“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也可能招来里贝尔无法战胜的对手。
还有就是，“贝恩与犬”是近年才加入议会，成为第六席的。
换而言之，议会平时不下达任务，且招募条件只有“强”的情况下。贝恩，很可能单纯只是被“骗”进议会的傻孩子，和那些肆无忌惮的作恶的成员们完全不同。
虽然，在旧王都之后，里贝尔觉得再称自己为“好人”有些困难。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在未探明这些事情之前，便对一个只表现出了天真的，看起来和爱丽丝差不多同岁的少女痛下杀手。
里贝尔的思绪间，他听到贝恩有些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顺着声音望过去，里贝尔看到贝恩正在纠缠着一名路过的中年大叔，非要问他知不知道多佩尔小镇的事情。
像是有什么急事的中年大叔，就这么被揪住，一边粗鲁的说着否定的话语，一边展露出些许的抓狂。
“...”
里贝尔想了想，好像他有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粗糙且直接的“调查”手段。
说实话，里贝尔觉得他身边，稍微在思维能力上有所欠缺的人，并不是没有。
总得来说，梅璐艾塔、爱丽丝、莉莉还有莱莎，都不太聪...都有很多上升空间。
只不过，他认为梅璐艾塔是出于单纯，爱丽丝是出于纯真，莱莎是脑子太一根筋，莉莉不熟。
总体而言，都不是病理上的缺少些什么。
但这个贝恩的表现出的种种迹象...
不不，再怎么说，也是在新梅王国被日夜通缉的组织里的干部，再怎么可能也不是真傻。
装的。
对，就是装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傻，收益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但肯定是装的。
“贝恩...”
在中年大叔动手打人前，里贝尔将贝恩拖了回来。
扫了眼中年大叔骂骂咧咧的快步离开的背影之后，里贝尔将目光投向贝恩。
然后，看见贝恩依旧在背对着自己，只是横着胳膊将套有犬玩偶的手对准了他。
一时间，望着贝恩手上的犬玩偶，莫名有种和它目光对上了的感觉。
“你看‘银翼’，刚才那个人都说完全不知道什么多佩尔小镇。所以我才说，我们降落的地方太远了。你没有实际走过所以不知道，这空岛可是很大的，每一层也特别广阔。‘偏见’走了的现在，因为你的误判，我们要花大量时间和体力，在徒劳的赶路上了！”
“...”
里贝尔沉默着摸了下额头，想要看看自己的青筋是不是有爆出来。
这...
他不会是在被指责，在说教吧？
他面前的，明明不过是个弱...咳，对方居然还用以玩偶对着他，让玩偶的嘴一张一合的可笑的方式，用这种“我什么都懂你反而是不行”的语气...
里贝尔自认，自己脾气还是挺不错的。
但现在，他真的好上火啊！
“之前...我有派人到多佩尔小镇周边。不过，她们也和之前的人一样，都没有了回信。”
长吐了口气，里贝尔保持着克制，对着贝恩解释道，
“所以，我才选择了这片比较远的区域作为起始点。否则，直接陷入到了危险区域多少会有些麻烦。你要知道，之前已经有包括第七席在内的五席成员下落不明了。而我们，只有两人。”
“哦...”
玩偶像是恍然了一般的长着大嘴，
“你该提前告诉我的。”
“...”
里贝尔沉默的在贝恩身上找了找，想看看那个处决点还在不在。
同时，他的心绪飘向了依文娜的那边。
按照时间，依文娜、莉莉和湖光至少应该抵达了多佩尔小镇周边一天以上。而幻兽信使，不存在不小心错过之类的状况。所以不出意外，她们也陷入了无法脱身、无法联络外界的状态。
但所幸，里贝尔还能感觉到依文娜那边纯净之力的流动状况。所以，能粗略的判断她大概没有遭遇危机。
“总之，贝恩...”
“嗯？”
重新呼唤贝恩的名字，里贝尔刚想叮嘱她不要再擅自行动的时候，却发现一度转回去的犬玩偶，又转了回来。
一时间，又与犬玩偶那对毫无生命迹象的黑黝黝的双眼对上的里贝尔，突然浮现起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该不会，你才是贝恩吧？”
“诶？你之前难道不知道吗？”
玩偶的嘴一张一合，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扶了下额头，说了句“原来如此”。
虽然，什么都没有明白，但是却说出了“原来如此”，代表着里贝尔已经懒得和面前的人计较了。
既然一脸“犬”的玩偶才是“贝恩”，那说明一脸“贝恩”的少女，其实是...
能不能别起这么容易混淆的名字，弄这容易让人误会的造型？
“那，这位又叫什么名字？”
里贝尔面朝少女向着玩偶提问的情景，颇为的魔幻。
“犬咯。”
玩偶理所应当般的回答。
“一般来说，就算是宠物，也会进行命名，而不是直接用物种名来代替。就比如，你可以叫我里贝尔，而不是‘人’。”
“这样，还真是个崭新的想法。”
玩偶“低”下头，像是沉思了一阵，
“那她就叫‘茉莉’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黑水
来到一个新的场所，想要最快时间获取情报，最佳的做法是什么呢？
去酒馆，冒险家公会？
答案，都不是。
是直接去找镇长。
虽说，坎普雷特家族的面子在空岛上，没有在新梅王国那么好用。但是，贵族制度几乎是全大陆共通的。
所以，有“贵族的双翼”，能证明自己伯爵身份的家徽，里贝尔还是打算让它发光发热的。
怀着如此的想法，里贝尔和贝恩又或者说茉莉，在简短的询问了一番之后，走向了镇长的房子所在的地方。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件，总是突然发生的。
就在里贝尔进入小镇的那个入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哀嚎之声。
寂静的小镇里，突然响起这么一段仿佛在被钻心剜骨的声音，多少还是有些吓人的。
还没从入口位置离开多远的里贝尔与茉莉，都驻足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便看到了一个跪倒在地的身影，不知什么出现在了小镇入口的位置。
时近黄昏时分，夕阳的光辉将地面的影子拉的格外的修长。
只见，那名跪伏着还在吼叫的是一名中年男性。他浑身浴血，面容扭曲，身上处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怪物...怪物要来了！”
哀嚎的间隙，中年男性如此的咆哮着。
他的一条手臂在用力的捂着腹部，仿佛不这么做，里面就会有东西漏出来一般。
虽说，里贝尔并不甚了解医疗、人体构造方面的知识。但他也能看出，这名中年男性处于一种活着都很了不起的状况。
里贝尔的身旁，茉莉似乎很见不得这样有些血腥的场景。用没有套玩偶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将“贝恩”伸向前方。
至今还有些搞不清，贝恩终究是不是单纯的玩偶的里贝尔，也不知道她的这番行径算不算是迷惑行为。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年男性哀嚎之中夹杂的话语也发生了改变。
“疼...我好疼啊...”
虚弱伴随着绝望的声音，让所听之人都多多少少产生着动容。
也正是这时，茉莉动了起来，走向了中年男性的方向，似乎是想提供帮助。
“等一下，茉莉...贝恩。”
叫出两个名字的同时，就莫名产生了一股“输了”的感觉的里贝尔，轻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看周边，情况有些奇怪。”
话语间，里贝尔也继续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在小镇的入口周边，此时并非只有里贝尔、茉莉以及中年男性三人。
小镇的原住民，也有大概十人左右分散在各边。并且从街边小屋的窗中，也能看见一些人。
而这些人，几乎都在做一个动作，那便是背对着血淋淋的中年男性。
镇民们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或是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的恐惧。或是神情肃然的紧张。或是紧闭双眼，双手捂耳的煎熬。还有一些人，对里贝尔和茉莉露出了警告、威胁的目光。
总之，这些人显然是刻意的在对濒死的中年男性，视而不见。
“救、救我...我好冷...我，我要死了...”
已然，近乎趴伏在地的中年男性，发出了像是临终悲鸣般的声音。
而终于，茉莉像是无法忍耐了一般，快步跑向了中年男性所在的方向。
“你这家伙，没事吗！”
一边跑，一边响起的声音，里贝尔无法判断究竟来自茉莉还是贝恩。
也正是这时，街边的一处房屋的门，陡然被洞开。冲出了一个看起来比茉莉还要小上一些的男孩子，猛然从背后抓住了向前奔跑的茉莉。
“你在做什么啊！你想死吗！”
接下来，里贝尔就看到了令他不禁皱眉的一幕。
因为，白之魔女议会的第六席，正在被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男孩拖着走...
“可是，他...”
“不能理会‘黑水’！那是只怪物！”
小男孩愤怒的咆哮道。
也正是这时，里贝尔看到之前还奄奄一息的中年男性，像是锁定了茉莉，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骤然间，中年男性的身形一下子扩大了数倍，变成了一座漆黑的小山般的事物，冲着茉莉以及拽着他的小男孩压下。
所幸，与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陷入僵直的两人不同。里贝尔及时的行动了起来。
于是，最终如同黑色的海浪般打来的攻势，并没有命中两人。
而一手提着一个小家伙的里贝尔，则是面容凝重的看着就在面前的怪物。
将两人松开之后，里贝尔抽出随身携带的破灭之剑，一剑划向行动速度并不算快捷的怪物。
随着锐光一闪，怪物如同以往被破灭之剑所斩击的对手一般，不多时就化成了灰烬。
只是，怪物的灰烬落下的地方，彻底被染黑。
就这样，在小镇入口的方向，出现的一片漆黑之地。
...
...
“我叫里贝尔，这位是茉莉，嗯...还有贝恩。你叫什么名字？”
不久之后，在小男孩的家中，里贝尔向面前小男孩如此提问道。
或许，是里贝尔的沉静，感染到了对方。之前，还一副“天塌下来了”般神情的小男孩，支吾了一番之后回答道，
“吉米...”
“那吉米，如你所见我们是刚刚来到这座小镇的外来者。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座小镇里，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只是名普通小镇少年的吉米，完全被里贝尔展露出的上位者气质所压倒。不仅一直垂着头，连看里贝尔都不敢，不知不觉间还开始听从起了他的要求。
在吉米的讲述之下，里贝尔才知道这座小镇，近期正在发生的怪事。
差不多在五天之前的傍晚，被称为“黑水”的怪物，第一次出现在小镇之中。
当时，它扮演的是一名濒死的妇人。
而总体而言，民风还算淳朴热情的小镇住民，看见那样伤痕累累的人出现在小镇入口，都是纷纷前去表示了关心。
然后，悲剧便发生了。
如今天的场景如出一辙，那名妇人突然暴起，变成了漆黑的巨大怪物，将周边的七人全部吞噬了进去。
被“黑水”的人，先是血肉消解，最后连骨头都被吞噬殆尽。
像是心满意足之后，“黑水”便离去了。
而小镇之中的人还未从惊悚与悲伤之中缓过劲来，第二天傍晚，浑身血迹的人又出现了。
已经大致猜到这人也是怪物变成的小镇中人，自然没有人会接近。只是，有几名前一日失去了亲友的镇民，像是丧失理智的叱问、怒骂那怪物化成的伤者。
结果，这些人都被“黑水”所盯上。当天，这些人也被“黑水”所吞噬，“黑水”也心满意足的离去。
接着，第三天与第四天。
镇中开始流传起了对付这只“黑水”怪物的方法。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背对着对方不要理会怪物的伪装就可以。
并且，这种单纯的方式意外的行得通，小镇连续两天都没有出现受害者。
直到今天...
“原来如此。”
大致的了解了小镇的状况之后，里贝尔也一时想象不出，那个被称为“黑水”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如果作为魔物，那个怪物的行径也太诡异了一些，并且还遵照着特有的逻辑。
那么，难道是多佩尔小镇的世界树之叶带来的难以理解的事态，已经扩散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倒也不是里贝尔喜欢将未知都往世界树之叶上推。实在是，那东西就在那里，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总之，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茉莉。”
里贝尔真诚的对着吉米表示着谢意。
虽说，他还真的有些好奇，堂堂的第六席，会不会被那种程度的怪物吞噬殆尽。
但是，这与他们是否能解决危机无关。
由于吉米的家，在小镇入口周边。所以，他极有可能是亲眼看到过，被怪物吞噬后的人们的惨状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顶着危机与心理阴影，选择走出房门去救一名素不相识的人。
要不是吉米的身上没有在发光，里贝尔都觉得自己可能是遇上了哪条剧情线的主人公了。
“也、也没什么危险的。只要我不理‘黑水’，它本身也不会攻击到我...”
吉米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脸回道。只是，他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双脚，显然出卖了他的硬撑。
“那就不谢了，说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向别人传达什么的。本质上是这个小镇里的人不对！”
一旁传来了茉莉不太服气的声音。
不过，由于玩偶的嘴在一张一合，所以出言的大概是贝恩。
“你...你这家伙！”
贝恩的话语，像是又点燃了吉米的怒火。
两个小家伙，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有些头疼之余，里贝尔则是确实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或许，从地理上，这座小镇确实很少有外客到来。
但这并不是他们不进行通知的理由。
就算，不需要做到在小镇入口派人蹲守，向每一名来客转达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单纯的立个木牌之类的事物，进行警示，应该并非难事。
“不过，既然我已经解决掉了那只‘黑水’，小镇应该也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吧？”
“才不是！”
吉米否定着里贝尔的话语，
“那个‘黑水’是不能杀死，也杀不死的...你看到那黑色地面了吗？只要到了晚上，那片地面就会钻出无数的‘黑水’，袭击镇上的每一个人。”
“什么？”
里贝尔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有些不信，连魔女都能轻易杀死的破灭之剑，会杀不死一只孱弱的怪物。
但是，他现在有些立即，为什么当时周边的人并没有人叫好或者欢呼。只是瞪视着他，匆匆的躲回自己的家。并且，从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吉米，也是第一时间拉着他们到自己的家中。
“不过，只要记住不要理会它，不要与它对上目光，要背对着它这几件事。即使是夜里遇上了‘黑水’，它也是不会对我们造成危险的。”
吉米再次叮嘱道。
而姑且点了点头的里贝尔，内心之中依旧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
...
夜幕很快就已经来临。
晚餐的餐桌上，菜肴虽说并不是太过丰盛，但里贝尔也能看出这近乎是一个小镇家庭，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极限了。
事总是很多的茉莉，也少见的没对食物发出抱怨。
当然，她那狼吞虎咽的姿态，让人依旧无法从其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智慧的光辉就是了。
而在用餐前后的一些简短交谈之中，里贝尔更加理解了这名名字比较大众化的少年吉米。
吉米的发色，勉强还算是金色。
但是，无论是从其乱糟糟的样子，已经好似褪色般的没有光彩，都让他的头顶像是在顶着一个鸟窝。
由于，一直都没有见到吉米的父母，再加上吉米较为热情的性格，以及居住地。
里贝尔一度认为，他的父母可能丧生在了前几日的“黑水”袭来之中。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吉米的母亲，按照他的原话，是“早就去了远方”。
这套说辞，大概是吉米的父亲，用来修饰妻子过世的话语。
而吉米的父亲本身，则是一名行商。这段期间，也是出去跑生意，所以才没有留在家里。
至于，吉米表现出的热情，则是父亲一直以来的教诲。
据说，吉米的父亲有一次在外行商时，遭遇了强盗。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损失了一切财物，甚至连遮蔽身体的衣服都被抢走。
这样的情况，在荒郊野外本来是无法生存的。但是，一路上他却遇到了许多的好心人，帮助他成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从此之后，吉米的父亲便总是在教导吉米，一定要友善的对待遭遇着困难的人。
“就算如此，将两名陌生人招待到家里，也是有些过火了。”
里贝尔冷着脸，用汤匙搅着菜汤客观的说道。
“是、是看在天要黑了的份上...”
吉米为自己辩解道。
而正如吉米所说，外面的天色已然彻底的暗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汤匙回顾四周时，里贝尔发觉房子里的各处，都已然被类似于黑色雾气般的事物包围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被吞噬的小镇
看着几乎无孔不入的钻进屋内的黑雾，里贝尔便明白为什么对付“黑水”，通常就只能用背对着硬抗的消极手段了。
这根本就不是封好门窗，就能阻碍对方入内的等级。
“别忘了，千万不能理会它们...”
在黑雾逼近前的最后时光，吉米还不忘叮嘱道。
而里贝尔，则是有些佩服起吉米的勇气了。
因为，哪怕有纯净之力作为保障，里贝尔现在还是一种全身都在发凉，恐惧遍布全身的感觉。
被未知所笼罩与环绕，是种颇为令人绝望的感受。
作为外力的力量，并没有连里贝尔的精神都加以强化。
所以，现在他能保持冷静，他就已经认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还有闲心去关怀别人。
他身旁的茉莉，看起来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无论是少女本身还是手上的玩偶，都快抖成了筛子...
只是，里贝尔几个月前还是普通人，所以精神方面的抗性有些差还能理解。这个第六席...
短暂的思绪间，屋内已经彻底被黑雾所占领。
而里贝尔，则是悄然的张开了领域。
既然，他是怀着处理议会纠葛的目的，那么他的力量会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与其为了伪装，将自身暴露在正体不明的威胁之中。不如，将这件事也同样当做是对于茉莉的试探。
张开领域之后，里贝尔瞬间又感到了安心许多。之前已经都抵达了指尖的冰冷，也完全散去。
他有些能理解，魔女们为什么要将领域称呼为“庭院”。在这领域之中，还真有种到了家一般的安心感。
而随着“庭院”的规模不断的扩散，不久便将整个屋子包括屋外的区域也笼罩了进去。
里贝尔在心中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由于，有关于“黑水”的事情，颇有些规则的味道。所以，里贝尔一度也曾怀疑过，他是不是不知不觉间踏入了哪名魔女的庭院之中。
但是，他的领域顺利张开并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且没有相关的感知，代表这个可能性近乎为无。
也便是说，果然这座小镇的异状，是和神秘的“世界树之叶”相关。
不多时，在一片寂静的屋内，又或者说整个小镇之中。“黑水”的侵袭，已然全面开始。
而里贝尔等人，此时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事物，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里贝尔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总之他听到了一阵幽怨的求救之声，不断的传进自己的耳中。
这个声音来自年轻的女性，而女性本身似乎也没遭到什么痛苦。只是，她的声音之中有着像是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到了失望般的颓丧之感。所以，并不怎么尖锐的求救之声里，更多的是令听到之人也同样感到揪心的挣扎。
谁啊？这是...
对于声音之类的事物，也算比较敏感的里贝尔，皱起眉头，大致确定这是第一次听到的声音。
而伴随着声音不断的响起，里贝尔惊觉自己的意识，竟然有些不稳定，仿佛在逐渐的远去。
将领域内的规则，瞬时间转变为“月之祝福”的规则之后，摇曳的意识快速的被修补。里贝尔一度昏沉无比的头脑，再次变得清明。
陡然间，里贝尔转过了身。
然后，他便看到了。
包括他的身后在内，在被黑雾环绕的小屋之中，三只仿佛影子被扩大了数倍的黑水组成的怪物，正在张着血盆大口，面容狰狞的试图袭击面前之人。
几道锐光闪烁。
下一刻，里贝尔便将这些怪物全部的斩成了灰烬。
...
...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会害死大家，害死所有人的！”
不久之后，黑暗的小屋被里贝尔用胸针外形的魔导器所照亮。
而像是脱力了一般瘫坐在地的吉米，望着里贝尔，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说道。
“我是在自救，也是在救你。”
将破灭之剑收拢，松了松颈前领结的里贝尔，漠然的回答道。
“哪里有人需要你救，只要无视‘黑水’，谁都不会遭遇危险的。说到底，就是因为你们做了多余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吉米抱着头，看着自家出现的三片黑色地面，不停的斥责着里贝尔。
“哦？就算它的口水，都差点滴在了你的身上，你还是觉得只需要无视它们，就不会受到危害？”
听着里贝尔的再次质问，吉米还没说什么，茉莉便像是心有余悸般的先颤了一下。
“你...你在说什么？可是，可是那都是规矩...”
“我为什么非要去遵守别人的规矩？还有便是，这些规矩又是谁定下的？”
里贝尔直视着吉米，再度追问道，
“仔细想想，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们小镇连续两天被吃了镇民之后。第三天的应对，只是无视它，而不是奋起反抗？”
“这...”
“还有就是，既然从来没有反抗过。那没杀死‘黑水’的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一旦杀死它就会出现黑色土地，导致夜晚黑雾大举侵袭。”
连番的追问，吉米只是连连摆头。
“我，我也只是听说的...”
“是吗？是听谁说的？谁的话语，有如此的信服力，能让你轻易的相信并且执行。甚至，能让你产生，面对怪物时不要做出任何逃走、对抗的行为，只需要乖乖的背对着它被吃就好？”
面对逐渐表现得像失了魂一样的吉米，里贝尔继续追问着。
而这时，茉莉突然上前挡在了里贝尔和吉米之间。
“你这家伙在干嘛啊，他不是都说不知道吗？”
“...”
里贝尔眉尖抽搐了一下，再度希望起这名少女的身上出现处决提示。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想了想之后，问道，
“是镇长吗？这是我能想到的，这座小镇里最值得镇民们信赖的人了。”
听到里贝尔的提示，吉米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
不过，点头之后，他又悲观的说道，
“但是，就算解决掉了所有的‘黑水’也没有用...只是杀死了一只‘黑水’，整个小镇都会遭到黑雾的袭击。可现在都已经至少死了三只...”
“黑雾只是晚上才来袭击，你白天的时候逃离小镇不就好了？不如说，连着五天发生那么诡异的事情，小镇里早就跑的没有人影了都不奇怪。”
“...对啊。”
吉米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而里贝尔看着这样的吉米，默默的沉寂了片刻之后，微微抬起头闭上了不禁的会有同情与怜悯会流露出的双眼。
已经大致明白了小镇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他，只是长舒了口气。
“总之，我现在要去镇长那里，你大概给我指个方向。”
“等一下，银翼。”
就在里贝尔与吉米交谈的时候，茉莉又一次插入到了对话之中。
“又怎么了？”
里贝尔也懒得纠正茉莉的称呼。
连最简单的称呼，三番五次都无法改正过来，也算是智力有限的特征了吧。
“我也想做点什么！你看，小镇里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吗？他们要是也像之前的我们一样，只是背对着怪物等死的话，不是很糟糕？所以，现在去示警说不定还来得及。”
“...”
里贝尔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茉莉，欲言又止了一番之后，说出的话语是，
“你打算怎么做？每家每户去通知，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交给我！”
茉莉说着，然后开始挽起了袖子。
接着，里贝尔便在茉莉的手臂上，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她的手臂上布满着各类缝合的痕迹。而且只是从皮肤就能看出，缝合出她手臂的诸多“部件”，显然并不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一直以来，表现的像是名正常少女的第六席，终于展现出了她的异常。
明明只是一条无比纤细的手臂，但其附带的视觉冲击力，却给里贝尔带来一种被震慑到的感觉。
就在里贝尔微微发愣期间，茉莉用套着贝恩玩偶的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来...你、你用你的剑划个伤口。我、我不敢自己划...”
一时间，里贝尔又沉默了。
一方面，是想问她这仿佛被十来条蜈蚣缠住一般，到处都是缝合痕迹的手臂，哪里有下手的余地。
另一方面，则是她居然在要求用破灭之剑划...
这已经不是“点击进行处决”，而是“对方正在发送处决邀请”。
“你、你划了吗？是已经划了吧？还是没划？告诉我划没划，算了，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不不，告诉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不不不，不告诉我我就能在没感觉到痛的时候就...”
“好—痛——！”
最终，里贝尔还是没有尝试破灭之剑到底能不能斩了这名少女，而是用胸针上尖锐的部分，稍微加了些力气找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划了下去。
接着，茉莉的手臂就像是顺利成章般的滴出了血液。
而她的血液，竟然散发出了一股强烈的甜香气息。
未等里贝尔为这股香气寻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他就感受到了。
以那血液滴下的位置为中心，竟然有魔女的庭院，正在扩散而开。
面前之人，竟然是魔女？
里贝尔不禁的惊愕之际，他又发觉茉莉展开的庭院，有些古怪。
一般而言，两名魔女的领域同时在一处展开，相撞相冲突的状况是无法避免的。
因为，领域之内有着不同的扭曲世间原有秩序的“规则”在生效。
但是，茉莉的庭院与里贝尔的领域完全没有出现相碰撞的情景，自然的绕开里贝尔领域向外扩展而去。
“这下，应该可以了...”
等到庭院快速的展开，将整座小镇包拢进去之后。茉莉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声喊道，
“不要再傻傻的背对着怪物不动了！怪物会吃了你们的。所以，快逃——”
瞬时间，茉莉有些破音的喊声，震响在整座小镇之中。
...
...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待到茉莉发出警告之后，里贝尔便出发去讨伐“镇长”。
他张开着领域，却在茉莉的“庭院”内畅通无阻。而他要是有心，想要破坏茉莉的庭院，想必比当初那位“进贡者商会”的人造魔女的庭院，还要简单许多。
怎么会有，这种魔女庭院？
而且，他明明在茉莉的身旁展开了领域，茉莉却丝毫不知晓的样子。
难道，茉莉是一名没有“规则”的魔女？
这样的魔女，真的存在吗...
还有她身上那夸张的缝合痕迹...以及只将庭院用来扩音的做法...
以往，里贝尔一直很好奇这位“贝恩与犬”，想要知道她能成为议会第六席的理由。
但对方的力量展现出冰山一角之后，里贝尔的疑惑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多了。
比起强，茉莉似乎更多的是“异常”。又或者说，既强又异常。
轻吐了口气，快速的在街道之中穿梭的里贝尔，看到小镇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迹。而这样的情景，更是像在确定里贝尔内心之中的猜测。
一旦发生就无法再改变，所以悲剧才会是悲剧...
伴随着感慨，里贝尔来到了镇长的宅邸。
远远看去，里贝尔就有种“嚯，你都懒得装了”的感觉。
只见，镇长的两层豪宅，此刻被一棵巨大黑树般的事物，从底部贯穿。
之所以说是“黑树般”，是因为这棵黑色巨树作为树木有些奇怪。比如，树冠上的枝叶非常稀薄，形状也极为古怪。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棵树的树枝被截取下来，竖着插到了地面之中。
而就在这棵黑色巨树前，里贝尔看到了一个勉强还保持着人形，但是已经膨胀成了近乎球体，浑身漆黑身形超过两层宅邸的怪物。
这大概...就是镇长了吧。
既然镇长都长成了这副样子，里贝尔也放弃了与其沟通。
他稍微望向天空，发现即使黑色雾气弥漫，天空上的圆月还是足够明亮。
于是乎...
下一刻，一柄巨大的光芒之剑，散发着皎洁的光辉，凌厉的将镇长连带宅邸连带巨树，彻底的一刀两断。

第三百六十三章，不错的家伙
“隔天”。
迎接着初晨的阳光，里贝尔与茉莉，在小镇的出口处，与吉米送别着。
全程，里贝尔都是颇为复杂的神情。
因为，现在实际距离他斩杀“镇长”，还不到一个小时。
在他破坏那棵不明正体的黑色巨树时，黑雾就开始快速的散开。而只是黑雾散开也就算了，就连笼罩着的黑夜也一同散开，清晨就那么瞬间的来临了。
刚刚入夜不久，天就又亮了。
都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再怎么说，想要察觉不到不对劲也太勉强了一些。
但是...
看着一脸欣喜的望着明亮天空的茉莉，里贝尔隐隐觉得，她可能真的没发觉哪里有不对。
“非常感谢，里贝尔先生还有茉莉小姐，以及...呃，贝恩。”
“嗯哼～”
面对吉米的道谢，玩偶贝恩又开始展示起了自己的存在感。
“还有就是，非常抱歉，里贝尔先生...那、那个，明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我却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语。”
吉米对着里贝尔低下头，弯着腰诚挚的道歉道。
“无妨，我并不介意。”
里贝尔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大人。”
已经多少有些当惯了伯爵的里贝尔，基本忘记了奉承他人是什么感觉。于是，他对于吉米的夸赞是出于真心的。
他确实在吉米的身上，看到了许多难能可贵的品质。
比如勇敢、友善、真诚等等。
并且，即使一度被情绪吞噬了理智。但冷静下来之后也能分辨是非，直面自己的过错。
不如说，作为一个小孩子，吉米给人一种过于出色的感觉。
里贝尔是真的有些想看到，未来的吉米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可惜...
在里贝尔心中感慨之时，他看到茉莉在眼巴巴的看着他，并且时不时对他使眼色。
思绪了良久，里贝尔才隐约理解了茉莉的意图，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枚坎普雷特家族的徽章交给了吉米。
“拿着这枚徽章，一路上找一些大点的城市寻求帮助吧。如果能拿着它抵达第一层的沃肯城，会有人帮你找到你父亲的踪迹的。”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大概也了解了那枚徽章的贵重的吉米，再三的想要婉拒。
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茉莉。
再度的道着谢，将坎普雷特家族的徽章装入口袋之后。吉米背起准备好的行装，向两人招着手离开。
在里贝尔和茉莉温和的目光之中，吉米走向镇外。
但就在他的脚即将要踏到镇外土地的一刹那，他停了下来。
刹那间，少年的表情变得无比的阴暗与难看。
静止在小镇出口的他，全身都剧烈的颤抖着，然后艰难的回头望向了里贝尔和茉莉。
“我...我不能离开这里...”
带着一副像是即可就能哭出来的表情，吉米用力的抿着嘴，颤声的对两人说道。
...
...
“果然是这样吗...”
小镇出口处，看着失去了魂魄般的吉米，里贝尔叹息道。
“什么？到底是怎么了？快、快解释给我听，银翼！”
即使再迟钝，也发觉面前的场景不对劲的茉莉，缠着里贝尔的手臂急迫的提问道。
“虽然只是猜测，我觉得发生在这座小镇上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里贝尔缓缓的讲述了起来。
与吉米当初的讲述，里贝尔的分歧点在于第二天之后。
按照常识去推断一座正常小镇们的住民，遇见诡异怪物的反应。
第一天的时候，他们可能真的遭受了惊吓，泛不起反抗之心。
但是，第二天怪物被近乎失去理智的受害者亲朋们攻击之后，他们应该能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是，怪物并非想象之中的那般强大，并非是无可对抗的存在。
再加上，镇中应该也有冒险家、自警队之类的存在。于是乎，他们便在之后杀死了那只带来悲剧的怪物。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悲剧才刚刚开始。
杀死“黑水”之后，会出现黑色的地面。而黑色的地面，则会招来更多的“黑水”。
至于原理，或许与一些特殊的昆虫相似。
有些昆虫就是会在濒死时用气味标记自己的敌人。然后，虫群或者会前来报复，或者会吸取经验避开危险。
那黑色地面，大概便是那个“标记”。
之后的事情，细节方面里贝尔自然是不可能知晓的，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时间。
但从结论而言，这座小镇早就在里贝尔和茉莉到来之前，就已经彻底被“黑水”的群落所吞噬了。
所以，包括吉米在内的，这座小镇的所有镇民，其实不过是“黑水”为了捕猎而制造出的一个陷阱而已。
“黑水”本身，并不强大。而越是弱小的捕猎者，便越是会埋下复杂的陷阱或者制订复杂的计划，来进行更多的捕猎。
也便是说，所谓“必须背对黑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无视”，本身就是方便“黑水”捕食，方便让猎物失去顽抗能力的，捕猎者制订出的规则而已。
甚至于，当初在小镇入口的那起事件，也不过是捕猎者为了将里贝尔等人引入陷阱的，一场“戏剧”而已。
只不过，既然是戏剧，想要真正的骗到人就需要“真实性”。
于是，便有了“吉米”这样的角色。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为了引诱猎物而存在的，无比美味可口的“饵食”。
...
“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真的是这样吗？吉米！”
听完里贝尔的推测，茉莉只是不敢相信的喊着，跑到吉米的身旁摇着对方的手臂，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里贝尔则是扶了下头。
不是都说了，“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吗？
能问出来才怪了...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吉米崩溃般的抱头蹲在地面上咆哮着。
而里贝尔，则是默默的拿出了破灭之剑。
里贝尔的心里，其实是很唏嘘的。
他也希望，他的猜测全部都是错误的，吉米并非是吞噬了小镇的诡异存在的造物，能自由自在的离开小镇，顺利的长大成人。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
“你想做什么！”
看到里贝尔那柄无往不利的古朴长剑离开剑鞘，茉莉紧张的质问道。
“...”
“我、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接着，茉莉便张开双臂，拦在里贝尔面前，将依旧在抱头痛哭的吉米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又是想做什么？茉莉。那只是个噬人的怪物，是我们的威胁。”
“唔...不、他、他才不是！你忘了吗？他救了我，还、还招待我们去他家里，拿出了他家里最好的食物款待我们。而且，就算方法是错误的，但是一直叮嘱我们无视‘黑水’，也是想要保护我们。”
茉莉据理力争的说道。
“这...那些不过是假象而已。那些，都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仅仅只是他受到了那些黑色事物的影响后，如同被操纵的人偶一般，做出的行径罢了。以专门的目的被创造出，意志也被扭曲着。现在的他，甚至都不是真正的‘吉米’。”
里贝尔微微皱起眉头说道。
“不、不是！只是受了些外力的影响，像是被引导一样浮现起了原本没有的想法。就算被操纵了吗？就算不是真正的自己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比如。对了。之前我在吉米家里吃饭的时候，因为那菜汤实在太难喝，所以产生了一定要好好喝一盘美味菜汤的想法。直到之前，我都是没这个想法的！所以，你能说我是被难喝的菜汤操纵，我被扭曲了想法，我不是我自己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里贝尔开始感到了头痛。
说起来，明明是现在这样的状况。茉莉在说吉米做的菜汤难喝时，吉米也还是不禁回过头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在说“我那么款待你，你居然还好意思抱怨难吃？”
总之，或许是吉米颇为人性化的举动，让里贝尔对他的看法从“没有自我意志的怪物”上发生了转变。
又或许，是里贝尔本身那种斩草除根般的想法也没有多么强烈。
最终，他还是重新将剑收了起来。
说到底，这鬼场面是怎么回事？
他顶着那一年有三百六十多天都像反派的冷酷面庞，非要斩杀一个半大少年。然后，同样看起来是半大少女的茉莉，一边打哆嗦一边一副拼尽一切都要保护身后之人的模样...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氛围上，完全就是他在做什么错事吧？
放在少年漫画里，他一巴掌将拦路的茉莉打飞之后，吉米说不定都要开仙人模式暴打他了...
“算了，算了...”
在茉莉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神情时，里贝尔无奈的摇头说道。
...
...
不久之后，真正的离别时刻来临。
与之前不同，在镇内的是吉米，镇外的则是里贝尔和茉莉。
“我之所以会放过你，是觉得你或许能继续保持着自我。而‘黑水’在攻击你，说明你或许很特殊，是群落中的异常，有观察的价值。并且，这片区域里有数不清的杂鱼，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但你要记住，即使这座小镇很是偏僻，少有外客。可万一有人来时，你也不许做出试图伤害他们的举动。我，随时可以回来让你化为灰烬。”
里贝尔沉声警告着吉米，接着说道，
“至于生存方面...你或许可以尝试着，吞噬一下小镇之中残留的那些‘黑色的事物’。”
虽说，吉米本质上，大概是那些“黑水”的同类。
但既然，攻击吉米的“黑水”觉得他能吃。那他理应也能反过来吃了对方才是。
而在里贝尔警告的同时，茉莉则是在旁边一直用力的啪啪拍着他的后背，
“银翼你这家伙，明明人还蛮不错的，为什么非要故意说这种话嘛。是因为害羞吗？”
“...”
深吸了口气，里贝尔才让又被点起火的内心平复了下去。
害羞个鬼，他说的完全就是心里所想的话语。
他们和吉米才认识几个小时，能产生多少感情才是怪事。
不如说，他和茉莉也就多认识了那么一天，这家伙怎么就一副很熟的样子了？
“再见，吉米！我们一定想办法，将这片区域的异常状况解决掉。到时候，说不定你就能自由的离开小镇了！”
用力的拍完里贝尔之后，茉莉又用力的冲着吉米挥起了手。
而小镇内的吉米，则是强打精神一般，挤出了一丝微笑，同样对两人招手。
然后，逐渐的注视着两人远去。
...
...
离开那座已经为时已晚的小镇之后，里贝尔和茉莉穿过悠长的林间小路，来到了空岛第三层的一条主要大道。
而在大道上，里贝尔和茉莉出现了一些分歧。
里贝尔想要向深处前行，茉莉则是想要撤退。
“喂喂，那个诡异的状况应该是从多佩尔那里蔓延出来的吧？它都已经蔓延到第三层中部了，面对这种程度的力量，我们应该回去叫‘女王’多派点人才对！”
“啧...”
听着茉莉的话语，里贝尔不禁咋了下舌。
偏偏这种时刻，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家伙，居然说出了自相遇以来唯一的一句正论...
但是，里贝尔并不想再耽搁更多的时间。
一方面，是不想让更多的议会甚至天谴教会的成员参与进来徒增变数。
一方面，是他担心已经陷落在危境多日的克里斯，以及前几天同样陷进去的依文娜等人。
一方面，是与孱弱的黑树、黑水、黑雾、黑地等事物交手之后，他有了一些解决事件的底气。
“不行。我们需要深入。”
里贝尔一边否定着茉莉的提案，一边想着借口，
“呃，是这样的。多佩尔小镇的世界树之叶造成的侵蚀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我们去求援、返回等一系列的麻烦之后，说不定整个第三层都会沦陷。也就是说，像吉米那座充斥着悲剧的小镇，还会诞生无数个。所以，我们需要尽快的解决问题。”
“放心吧，我已经有对策了。”
“而且，你不是还和吉米约定好了吗？”
里贝尔一边说服着茉莉，一边自己心里都没底。
虽说，他已经对茉莉有了不少了解，但再怎么说这套说辞，是不是也很难影响她的想法？
就在里贝尔，做好了将茉莉打晕套进麻袋扛走之类的打算时，低头沉默了片刻的茉莉抬起了头。
“有道理，你说得对！我们得赶紧解决这起事件才行！”
“...”
“银翼，你果然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在里贝尔内心之中腹诽“真的假的？”的同时，茉莉又开始笑着拍起了里贝尔。

第三百六十四章，强力组合
在里贝尔带着茉莉，前往多佩尔小镇的同时。
短暂的月末结束，作为替身的“莱莎”，以里贝尔的形象，回到了学院之中。
虽说，沃肯城这些天完全乱了套。沃肯城的事件，也被誉为空岛十年来最可怕的一场灾难。
但这一切，仿佛都和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没有丝毫关系。贵族学员们，依旧过着优雅的学院生活。甚至，经历了那场“仪式”之后，以“幸存者”的身份回到学院的魔神会成员们，在学员们之中获得了英雄般的待遇。
对于一直过着枯燥乏味生活的贵族学员们而言，魔神会成员们的“冒险谭”实在是太有吸引力。
哪怕，因为这些魔神会成员们，除了布兰达与克洛伊之外，仪式全程处于昏睡的状态。于是，他们吹...讲述的故事，完全就是一人一种说法，根本互相印证不上。但是，缺少刺激的大少爷大小姐们，依旧对此乐此不彼。
连带着，刚刚成立的“魔神研讨会”，也收到了大量的加入申请。一举跃过诸多历史悠久的研讨会，登上了最热门研讨会的行列之中。
当然，这些和远在多佩尔小镇的里贝尔，没有一点关系。
他也不可能知道，莱莎收到布兰达与克洛伊联名以友人的身份，给他写了一封邀请函。
更不知道，莱莎在向一项很为少爷着想的塞巴斯征求的意见之后，同意了两名少女的邀请。
所以，现在里贝尔·坎普雷特，是“魔神研讨会”的名誉会长。
...
里贝尔的宿舍宅邸之中。
他不在的时光，房间已经彻底被安托瓦奈特所占领。
此时，安托瓦奈特也在书桌后翘着腿，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仪式之日已经过了几天。
而在那场仪式之中受创的，可不只是没了城墙和山林的沃肯城。
作为举行者的“进贡者商会”，这段期间的处境也极为的不妙。
商会的糟糕状态体现在多方面，与学院里相关的，就是里贝尔的邻居，新梅王国邻国的王子希恩，带来的那些商会之人充当的随从。这些天，完全不见了踪影，只将希恩王子自己丢在了学院里。
有了难得的“自由”，安托瓦奈特本来还以为，希恩王子会肆无忌惮的来与他心爱的某位管家幽会。
但实际上，希恩王子将自己关在了屋内，即使去上课的时候也散发着一股阴郁、忧伤的氛围。
显然，是确认了他自己这“弃子”身份之后，对于自己的人生都产生了诸多的感慨与迷茫，没有闲心与余裕去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
对此，安托瓦奈特想起了里贝尔曾经给出的忠告。
天使的红色箭矢虽然很强大，但却并不是绝对和万能的。
因为，除了少数的恋爱脑之外，恋爱感情并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
“真是个可怕的组织...”
安托瓦奈特轻声的感慨。
当初，她在旧王都时，虽然多多少少有和四角学会有所接触。但却也没有想到过，学会的背后会是天谴教会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无论是一国的王子也好，还是历史悠久的伯爵家族也好。
没有一定程度的力量，在那个组织眼中，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小石子般的存在而已。
而暗中和这样的组织作对什么的...
轻叹了口气的安托瓦奈特，实在是有种被裹挟上了艘大贼船的感觉。
将目光从邻居的宅邸旁移开，安托瓦奈特看到了在庭院里的破灭。
由于里贝尔离开前，破灭提问“我该做些什么？”的时候，里贝尔答了一句“做些园丁该做的事情？”
于是，园丁破灭便真的开始修剪起了庭院。
拿着一个大号的剪刀，对着观赏用的矮树胡乱剪了一阵之后，或许是觉得大剪刀不太顺手的破灭，低头望了自己的双手一阵，将自己的双臂变成了剑刃。
咔嚓——
下一刻，那棵观赏用的矮树，变为了灰烬。
看了眼矮树消失的位置，破灭静止着一动不动，不知道考虑了些什么。
总之，不久后她就又拿起园艺剪，继续去“照顾”起其他的植物了。
同样的循环，不断的在上演着。
放眼望去，看着已经秃了一大片的庭院，安托瓦奈特不禁的摇起了头。
那个家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这就是，这艘大贼船上的同伴吗？也太靠谱了吧？
再次叹着气从窗外收回目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的安托瓦奈特，觉得嗓子有种发痒的感觉。
由于学院的商会小队的撤离，不再被频繁监视且没有外出打算的她，自然也不用变成那个“托安”的形象。
只是，她的声音太有标识性与穿透力。
所以，想要自由的放声歌唱，还是很困难的事情。
以往，无论是练习还是登台，对于安托瓦奈特而言都是工作的范畴，她也多是能敷衍就敷衍、能应付就应付的态度。
但是真的远离了这些事物之后，她反而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一开始她还能将这些归咎在“养成的习惯无法改掉”之上。但是随着时日的增加，她则是切实的发觉。她原来，是很喜欢登上舞台这件事的。
身着盛装，放声歌唱，沐浴在光芒之下，让他人聆听自己的声音，牢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成为一切的中心...
安托瓦奈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不起眼的方式，了解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这种感触，让她很是不快。
以往的时候，安托瓦奈特其实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什么人，想要做些什么，内心深处在渴望什么，未来会是什么之类的事情。
因为，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玛丽安内特为了逃避现实，才诞生出的第二人格之类的存在。
所以，她只需要去做玛丽安内特不想做的事情，就足够了。这其中，也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意愿什么的。
但是，随着越来越深刻的感受到，她与玛丽安内特并非一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之后。安托瓦奈特的内心，便也有着更多的迷茫与不安，以及紧迫。
咔嘣...咔嘣。
房间之中，清脆的咀嚼声，打断了安托瓦奈特的思绪。
稍微转过目光，她看到了在房间里的另一名“住户”。
被里贝尔称为“天使”的小家伙。
对于天使这个概念，安托瓦奈特还是不甚明了。因为，里贝尔也解释不太清楚。
不过，从那个小家伙平时的行动，基本就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的状况来看。安托瓦奈特觉得，天使可能是猪魔物的一种分支什么的。
看到安托瓦奈特的在看自己，天使也注视了安托瓦奈特一阵，然后叽里呱啦一堆。
“...”
安托瓦奈特有些能理解，里贝尔平时面对天使时的无奈感受了。
看着叽里呱啦完，又开始埋头吃东西的天使。安托瓦奈特想了想，凑过去将他喜欢的点心类食物，全部抢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天使用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望着她，像是石化了一般的一动不动。
安托瓦奈特之所以这么做，是以往看见里贝尔，经常抢那个叫爱丽丝的小家伙的零食。然后，爱丽丝气得跳脚的样子，既可爱又有趣。
但是，对着天使做出了同样的恶作剧之后，安托瓦奈特才知道，即使同样是小家伙，反应都是有所不同的。
该怎么形容现在天使的状态呢？
就仿佛，他在目睹着世界末日的来临，脸上的神情是超过了悲伤的绝望，甚至他的人生似乎从此都只有晦暗一般，手指轻轻一碰他都有可能化成一滩灰烬的状态。
“我...我知道了，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就算是颇为喜欢看到他人不幸的安托瓦奈特，也实在无法顶住这样的眼神，然后就将食物又递了回去。
然后，她看到她每递一片饼干状的事物，天使就会快速接过去，咔嚓咔嚓的快速吃掉。
莫名的对这样的场景有些触动的安托瓦奈特，便继续了她的喂食。
虽然手上的东西在不断减少，但是天使接过自己递过去的东西吃下去的情景，还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治愈之感。
于是，回过神来，安托瓦奈特就发现自己已经翻箱倒柜，几乎将宅邸里的所有吃的，全投喂给了天使了。
并且，看着天使已经快吃成了一个球状，她也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仔细的观察着又开始昏昏欲睡的天使，安托瓦奈特的心中又浮现起了那个想法。
虽然，里贝尔认为天使应该是男性，但安托瓦奈特还是觉得，天使应该是位可爱的女孩子。
...
...
傍晚时分，上了一天课的“坎普雷特伯爵”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宅邸。
“伯爵”，管家还有大号的女仆，对于自己的宅邸好像遭了奇怪的贼一般，连食材都全部失踪的情景，不禁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总体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宅邸里还有座基本三天就需要重新移植全部的庭院。
在菜肴的种类格外匮乏的晚餐之后，安托瓦奈特堵住了想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的莱莎。
“明天开始，就只有研讨会和休息天了吧？”
“嗯...”
面对安托瓦奈特的提问，莱莎有些迟疑般的点头道。
之所以她的表现不太自然，是因为她的心态有些微妙。
她本以为，需要全程扮演里贝尔，去学院上课，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又要重新经历在旧王都那阵，简直就像是牛马的时光。
但实际上...
这学院也太轻松了。
刚开学没两天，就是月末的开放日连着周末的假期。
然后，由于在魔神研讨会挂了个闲职的缘故，莱莎两天总共上了两小时的课，就又要休息五天...
即使，她花费了一些时间，遵照里贝尔的叮嘱去调查了一下基础炼金术的赫拉讲师。但总体而言，也是闲到不行。甚至，由于太闲，几乎用不掉什么体力，感觉不到疲惫。莱莎这两天晚上，都有点失眠了。
“那就和我一起去调查那个来自旧王都的涂鸦的事情。”
安托瓦奈特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口吻说道。
她对莱莎的观感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之所以语气不善，只能说是天生如此。
“倒也不是不可以...”
莱莎有点不安的说道。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里贝尔等人回来之后，再去从长计议这件事情。
“那出发吧。”
“嗯...诶？现在？”
莱莎慢了一拍才惊讶的问道。
“怎么？我们之间也语言不通吗？”
“哎？那个...我只是觉得也没必要那么急...你看，你们的力量，也没有完全恢复对不对？”
实际上，安托瓦奈特早就想去调查“SOS”图案的事情。但是由于仪式之日的意外，导致纯净之力需要时间恢复。所以，她才一直忍耐着没有去行动。
而也正是由于这段期间一直在忍耐。所以，多种情绪积攒着的安托瓦奈特就像是个火药桶一般，让莱莎不得不小心翼翼。
“如果我们的立场对换一下，你会不急吗？我可是知道，在旧王都的时候，你出于急躁做出了什么蠢事的。”
“唔！”
就像是被会心一击命中的莱莎，不禁的捂了下胸口，
“好、好吧...不过，事先声明。这里总体来说是‘学院’，而不是普通的城市。所以，晚上是很难打探、调查到什么情报的。”
轻舒了口气之后，对于这种调查与打探已经颇有心得的莱莎，挠着头无奈的说道。
而就在两人即将离开宅邸的时候，像是睡醒后又在觅食的天使，从里贝尔的房间之中飞了出来，开始围着安托瓦奈特转来转去。
“我这边可没有食物...哦？你难道是想和我们一起去吗？嗯...或许你也能派上用场。”
经过了一番比划之后，最终天使落到了安托瓦奈特的头顶，隐去身形只留下了天使圆环。
就这样，莱莎、安托瓦奈特以及天使三人组成的，令人安心的组合正式出发，开始调查起“SOS”图案相关的事情。
...
...
同一时刻，在已经距离多佩尔小镇相当接近的异变核心地区。
在板车上小憩的里贝尔猛然惊醒，连续打了好几个寒颤。

第三百六十五章，克罗辛格家族
在第三层行进数日，里贝尔与茉莉，理应已经到了地图上距离多佩尔小镇相当近的位置。
但是，看着面前还是山山水水景色的荒野，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他们不认路，一直在一定的范围内不断兜圈子。那就说明，第三层的地形距离地图有着巨大的变化。
除了会以相当有迷惑性的方式，捕猎人类之外，世界树之叶的力量还能改变地形？
不，不只是改变地形这么简单。
第三层显然变得辽阔了。也就是说，这片地区的空间可能都遭到了扭曲。
所以，世界树之叶，是这么危险的事物？
对于未知的不安，再次的蒙上了里贝尔的心头。
“银翼！换班的时间还没有到吗？”
“快了，快了。”
茉莉的声音，稍微打断了里贝尔的思绪。
此时的情况，简单的来说明一下，就是里贝尔躺在一个板车之上，然后茉莉在拉板车。
“我已经听你说了十多次了！”
茉莉很是不满的抱怨道。
“没办法，我们的约定就是天黑之后我负责拉车。”
轻轻耸了耸肩，里贝尔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
“可是，这、这已经有至少三天，天都没有黑了不是吗？”
“那只是你的错觉。感到疲惫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到时间过得很缓慢。”
“原来如此！”
茉莉恍然大悟，然后又卖力的拉起了板车。
真的假的，这家伙居然信了...
在内心之中腹诽着，里贝尔实际上也觉得时间应该至少过了三天。而三天都没有天黑的情况，便代表了这片区域完全乱七八糟的状况。
而另一方面，连续拉了近三天的板车，看起来也只是有些累程度的茉莉，显然也是比外表看上去要强壮很多。
“说起来，之所以找了个板车，是因为我贫血差点晕倒的关系吧？为什么，反而变成了我在拉车的情况？”
当然，虽然体力方面的问题不大，茉莉的抱怨也不会停下就是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命运？”
“诶？不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扯上那种了不得的东西！而且我才不要一直拉车的命运！”
又喘了两口粗气，一口气将板车拉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茉莉接着抱怨道，
“仔细想想。当初你既然已经确定，那座小镇大概已经沦陷了。那我通知全镇的人逃走，是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确实。”
“才不是‘确实’！既然你都确定，就阻止我啊。不那么做，我也不至于贫血！”
也不至于现在拉板车。
里贝尔在心中，为茉莉补了这么一句。
他自然是不能说，他想打探议会第六席，到底有什么能力，才故意没有提醒的。
“嗯...当时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并不是完全的确信。所以，怀着‘万一你能救下一些人’的想法，才没有说出来。”
“哦！”
茉莉又是一副了然之姿，
“果然你是个不错的家伙。”
又一次收到茉莉发的类似于“好人卡”的事物。
里贝尔忍不住出声问了起来。
“你硬是想让我成为那所谓的‘不错的家伙’，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这个嘛...”
茉莉稍微停下脚步，沉吟了一下，然后身体冲着前方戴着“贝恩”的手臂则是侧过来对准了里贝尔，
“其实，我也知道那件事本身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被那个假‘银翼’骗，被异端审判会抓起来，果然还是很让我火大...”
“...”
严格来说，大概并不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里贝尔，陷入了沉默。
“你应该能理解吧，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只是看到你的那个面具就...”
“呃，我并没有戴面具。”
里贝尔提醒道。
“只是打个比方！比方！总之，我是对你有意见的。但是，你如果是个不错的家伙的话。我就可以放下成见，和你正常的相处了。”
玩偶贝恩的嘴，不断的一张一合，
“而且，总的来说，说一个本就是不错的家伙的家...啊，好痛，咬到舌头了。咳，说一个本就是不错的家伙的家伙是不错的家伙，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
与贝恩的那黑洞洞的双眼四目相交，里贝尔在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像是转变了心态般的轻舒了口气。
这个“贝恩与犬”，说不定能拿去煲汤...
...
...
在像是打发时间般的闲聊之中，里贝尔和茉莉的面前，又出现了一座新的小镇。
与接近多佩尔小镇后，途径的数座小镇一般，这座小镇也是一副荒凉没有人迹的状态。
“停，茉莉。”
“嗯？”
伴随着一阵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嘈杂响声，本打算一如既往的绕着城镇拉着板车疾驰而过的茉莉，停下脚步疑惑的扭头望向里贝尔。
“因为在野外大概也获得不了更多的讯息，所以差不多也该进城镇了。”
“获得不了更多？难道之前你就有所收获吗？明明只是一直在板车上躺着？”
茉莉疑惑的问道。
“嗯，也算获得了一些吧。茉莉，你还记得你的前辈吗？”
“哈？”
“就是那只长得像牛的生物。”
里贝尔提醒道。
当时，他们刚刚离开吉米在的那座小镇不久，茉莉就出现了贫血要晕倒的迹象。而里贝尔的内心，浮现起既然茉莉的本质是“犬”，所以是不是该找个项圈栓上绳在地面上拖着走，这种不太当人的想法时。他在远处看到了一辆有些破旧，但是似乎还能使用的废弃板车。
而堂堂的伯爵大人，自然是不可能亲自拉车的。
所以，他便在周边的山林里，抓了一只长得有点像牛，但是短腿圆身又有些像野猪的，空岛特有的生物来拉车。
至于那只特色生物现在去了哪里...
答案是由于它不太服驯化，并且里贝尔也饿了。所以，茉莉的“前辈”只是拉了不到半天的板车，就被烤着吃掉了。
“呜诶...是那个不怎么好吃的家伙。还有，它才不是我的‘前辈’！”
茉莉显然也想了起来，
“不过，它和讯息有什么关联吗？”
“自然是有的。”
里贝尔整理了下语言之后，和茉莉解释道，
“首先，我们通过短暂的旅程，确定了第三层的大片区域，都陷入了世界树之叶带来的诡异之中。”
“其次，这些诡异产生的‘黑水’之类的怪物，是要进行捕猎、进食的。”
“最后，便是这些荒郊野岭出现的生物是可以正常食用。”
“那这个状况，不就很奇怪了吗？明明，在那些怪物的‘领地’里，有更容易抓捕食用的生物存在。但为什么，这些诡异没有去侵蚀这些荒野山林，只是偏偏占据了城镇，非要捕食人类？”
如果是没有奇幻力量的世界，人类的身躯可能无法比拟凶猛的猛兽。所以，相对孱弱的“黑水”，才会利用人类具备智能这一点，试图以设下陷阱之类的方式进行狩猎。
但是，在这个神明之力基本成为了常识，且还有冒险家、自警队这种组织存在的情况下，狩猎人类的性价比显然不高。
“唔...因为人类更好吃？”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茉莉像是苦思凝想之后拿出了这么个答案。
“喔？你吃过？”
“才没有！”
“我也没吃过，所以也不能完全否定。但我觉得，作为生物而言，人类和其他生物比起来同样都是血、肉、筋、皮、骨的组成。本质上，不会有特别的差距才对。而且，就比如我吃过的肉类里，最好吃的是一种来自‘雪鸟’的肉。但即便我有那份能力，也不会每天去抓雪鸟，每顿只吃雪鸟。”
里贝尔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以我认为，‘黑水’或许有必须捕猎捕食人类的理由。”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茉莉的嘴张成了“哦”的形状，
“难怪‘女王’让我听你的指挥，不要擅作主张。”
茉莉出声感慨道。
但里贝尔倒是认为，“女王”伊万不许这位问题儿童自主行动，是因为其他理由...
“不过，知道了这些对现在的我们有什么帮助吗？”
唔！
一个直击核心的问题，简直贯穿了里贝尔的心房。
但是，里贝尔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所以，面上表情岿然不动，淡淡的说道，
“根据我们后续从这些城镇里获得的讯息，结合起来之后，或许会有大用。”
语毕，里贝尔便走下板车，不给茉莉追问的机会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面前的小镇。
...
...
走在荒凉的不知名小镇之后，里贝尔用目光扫视着周边，脑中思绪飞转。
虽然有些像是废话，但是这座小镇真的很诡异...
除了几乎没有人烟之外，更加诡异的地方在于小镇本身是有生活痕迹的。
就像是那些幽灵船的怪奇故事一般。
从痕迹上来看，这座小镇里的人，像是一瞬之间集体蒸发掉的。
大街上，甚至还有一些步行到半途，突兀的中断的脚印。
还有就是，持续了好几天的大白天，在两人踏入小镇之后，便变成了黄昏。
在里贝尔稍微身后一些位置，是情绪有些低落的茉莉。
刚刚抛弃了板车，天就要入夜了，所以她在失落...？
里贝尔认为大概不是的。
之所以，里贝尔之前要求茉莉避开一路上的小镇。理由有两方面。
一方面，是小镇之中存在的未知，让里贝尔不得不提防。
另一方面的话，里贝尔也不想再看到显然已经陷落了的小镇之中，再出现吉米那样的“虚假存在”。
虽然，里贝尔也不会付诸多少感情进去。
但是，确切的得知一座原本安详平和的小镇，突然遭受无法反抗的诡异侵袭，被整个吞噬殆尽...再怎么说也是件令人不舒服的事情。
嗯，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就是了。
而茉莉显然有着与里贝尔相似的情绪，并且那份伤感远比里贝尔要强烈。
自从坚定的认定自己并非“主人公”之后，里贝尔便已然不再有那种痛恨“我为什么没有早些来，早点来就能拯救一切”的想法。不会将与自己无关的悲剧，也揽到自己的身上。
而虽然仅仅只是感觉，但里贝尔觉得茉莉或许便是“那种人”。
思索间，里贝尔展开了自己的领域。只能说，在茉莉的身旁，他已经颇有些肆无忌惮了。
在展开领域的同时，里贝尔也像是顺势一般的，提出了一直环绕在他心间的一个疑问。
“茉莉，又或者贝恩。你是魔女吗？”
“诶？为什么这么问？不是喔。”
茉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我只是由一些魔女的身躯缝合起来诞生的...”
...
诶？
诶——？
里贝尔不禁的驻足，难以置信的看着茉莉。
倒不是，茉莉身体的一部分是魔女，这件事有多么惊悚，多么令人震撼与恐惧。
单纯只是...
她就这么随便的说出来了？
在里贝尔的愕然之中，茉莉依旧是毫不介意的继续在说着，
“在组织里，有个和我们议会的坎什么的...”
“坎普雷特？”
“对，就是和我们议会相关的坎普雷特家族很要好的家族。好像是叫克罗辛格家族。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就是专门当黑医师，医治费用是死后躯体的那个。”
“...”
里贝尔不禁呆然。
他还真知道...不只是坎普雷特，还有那个黑医师。
不如说，他死后的身体，已经有挺多部分，都约出去了。只是，他不知道那些黑医师居然是个家族，并且名为克罗辛格。
“反正就是，克罗辛格家族收集的躯体里，有一些是魔女的躯体。然后，东拼西凑的凑了一堆魔女的躯体，最后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人...”
“就是我了。”
由于里贝尔的驻足，所以走到了前方的茉莉，回过头望着里贝尔，
“所以，虽然只是一些些。但是，我可以使用魔女的力量。”

第三百六十六章，真假里贝尔
难怪，之前茉莉展开的庭院，会那般古怪。并且，展开方式也极为的特殊...
嗯，好像不是“难怪”的问题。
说起来，有关于自己的这些事情，是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来的程度吗？
至少也要是决战前夜，因为内心有诸多心绪防线变得脆弱、松弛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大浴场里坦诚相待...
呃，后面那个情形也挺奇怪的。
总而言之，由于茉莉太过于坦诚，导致里贝尔反而有些猝不及防。
而茉莉给里贝尔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事情无所谓”，所以才随意的说出有关于自己的隐秘情报。
那茉莉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里贝尔有些疑惑。
但是，在那之前，他知道现在应该是探听一些绝密信息的绝佳机会。
“所以，严格来说，你是克罗辛格家族的人吗？”
“才不是。”
茉莉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恼心事一般，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情，
“那些戴着黑面具的家伙们，说着什么‘这不过只是失败品，随你们处理’之类的话语，就把我丢给了议会。什么失败品嘛，真的是莫名其妙。银翼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让人火大？”
“...”
里贝尔无言以对。
因为他也觉得，茉莉大概真的是“失败品”。
魔女议会和克罗辛格家族，显然是想通过缝合魔女尸骸的方式，诞生出一名新的魔女。但茉莉...
不如说，茉莉的反应也挺“平淡”的吧。
换个人，怕是要怀着“莫欺少女穷”之类的想法，将丢弃了她的克罗辛格家族当成仇敌，一生致力于讨伐那个家族。
“咳，所以你就加入到魔女议会之中了？”
“差不多吧。”
茉莉目光像是望着远方，进行了短暂的回忆，
“阿尔卡娜将我丢给了第二席，就是那个叫逆行魔女的家伙。那家伙也挺讨人厌的，把所有家务都丢给我，自己从来都不做，还总挑三拣四的！”
说着，茉莉就开始抱怨起了有关于第二席逆行魔女的事情。
对于这位湖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加入议会的第二席魔女，里贝尔还是挺好奇的。
只不过，听了半天，茉莉在说的都只是生活中的一些琐碎事而已。
逆行魔女似乎是被“夫人”委托，来开发茉莉的潜能。显然，与克罗辛格家族不同，“夫人”没有放弃让茉莉直接成为魔女的可能性。
而从现在的茉莉的状况来看，逆行魔女的养成工作，显然是大失败。
又随声附和着，试着套了一阵话，里贝尔的收获还是甚微。
应该说，如果茉莉真的掌握着什么不能泄露的核心机密的话，无论是议会还是“夫人”应该都不敢让嘴这么严的她，在外面到处乱跑...
总之，了解到“逆行魔女”并非议会中的什么都市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魔女。并且，“贝恩与犬”之所以是第六席，是因为她很接近魔女，且她不擅长使用自己的力量等等的信息，也算是有所收获。
还有就是，坎普雷特家族是真的不当人...
光是里贝尔知道的人体相关的实验，坎普雷特家族就已经进行了四个种类了。
并不是四起而是四个种类，因为按起的话确切计量的数字太多，真的数不过来。
...
...
“说起来，你对‘夫人’的称呼，是阿尔卡娜呢。你们关系很好吗？”
重新开始在小镇内前行的两人之中，依旧不愿意放弃打探的里贝尔，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套话的方式。
“倒也没有，我也只见过她几次而已。”
茉莉摇着头，仍然像是浑然不觉里贝尔别有心思，只是随意的回应着。
而且，与之前比起来，茉莉还更加愿意进行回应。
因为，这座仿佛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的小镇，实在是给人太大的心理压力。
所以，哪怕是为了心安，茉莉也更想听到除自己以外的人的声音。
“别人都在称呼她为‘夫人’的时候，只有你的称呼很特殊，不会不自在吗？”
“有什么不自在？本身也没有叫错吧？而且，我已经将她记成‘阿尔卡娜’了，就和我将你记成了‘银翼’一样，所以事后和我说她其实还是‘夫人’，你还是里什么的，我也完全记不住，也不想记。”
茉莉不以为意的说道。
而里贝尔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来，茉莉看起来不太聪明，可能是克罗辛格家族在缝合她的脑子时，手滑了一下什么的...
说起来，这个缝合实验的具体逻辑，是什么样的？
由于魔女的身躯，本来就很富有生机。甚至，到了原初魔女的程度，身躯近乎于不死不灭。所以，将一些尸骸缝合起来，就能当成一个正常的躯体来运转，虽然听着不可思议，但也并非完全不能了解。
而从里贝尔曾经亲手将体内的“告死魔人”斩杀的情况来看，这些成为衍生魔女之后产生的额外意识之类的事物，并不是寄宿在躯体之中，而是寄宿在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地方。
原来如此...
难怪克罗辛格家族会和坎普雷特家族合作。
因为坎普雷特家族通过幻兽的研究，在灵魂领域的涉猎很深。
所以，茉莉整体而言，是克罗辛格提供了躯体，坎普雷特提供了灵魂的构成吗？
那她的灵魂又是哪里来的？
是坎普雷特想办法让魔女的身躯里，诞生了新的灵魂？
还是说，他们又不当人的将某个人的灵魂...
“茉莉，你还记得你诞生之前的事情吗？”
“哈？不可能记得的吧。难道你就记得吗？”
茉莉的反问，又将里贝尔问住了。
根据诞生的定义，他说不定真的记得。
“那你就没觉得奇怪？你应该是一诞生，就具备成熟的意识、意志之类的事物。毕竟，听你的讲述，你在逆行魔女的身旁时，似乎也没有经历过婴孩时期。”
“嗯，确实没有。不过这很奇怪吗？”
茉莉不解的歪着头。
行吧...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看来，对茉莉的探究大概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话语间，穿过了小镇主街道的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条岔路口。
岔路口的左侧，里贝尔远远看到了一处有些熟悉的光景。
小镇简陋的土石小道，延伸着延伸着，竟然变成了整洁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而顺着铺在地面上的红毯向着更加深处望去...
里贝尔看到的是一间古朴宏伟的大殿，大殿的正中有着大型的会议桌，并且大殿的最内部有着一座面容模糊的雕像。
这是...魔女议会的会议厅？
不禁愣住的里贝尔，又盯了左岔路的远方许久，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茉莉，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远处的议会会议厅...”
带着提问里贝尔的目光转向了茉莉，而近乎同一时刻他皱起了眉头。
看着依旧是一身整洁繁琐的洋装，面容上浮现着一股呆气的幼小少女，里贝尔只是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什么东西？”
...
...
虽然不清楚“白之魔女议会”到底是在哪条线被打包送走的。
但总之，在里贝尔的眼中，至今遇见的所有议会成员，都是散发着龙套的微弱光芒的。
“贝恩与犬”同样不例外。
而此刻，里贝尔身旁的，则是一个不发光的茉莉。
虽然一时间，里贝尔也整理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面前的人，绝对不是之前的茉莉。
“咦...真是...奇怪...怎么...会...暴露的...这么...快...”
茉莉的伪装者，几乎一字一顿的说着，并且嗓音低沉浑浊，就像是在水底之类的地方进行呐喊一般。
而下一刻，伪装者的双臂忽然变成了触须般的事物，猛然的攻向里贝尔。
可惜的是，触须根本来不及触及到里贝尔。
因为，一柄古朴的长剑已经插进了伪装者的脑袋之中。
“果然不怎么强...”
提着破灭之剑，里贝尔注视着伪装者化为灰烬，然后四下张望。
荒凉的小镇，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而议会会议厅依旧在远处伫立。
不，不能依靠视觉。
里贝尔想着，干脆闭上了眼，拿出了黑鸦的羽毛。
瞬时间，漆夜降临在里贝尔早已张开的领域之中。而在领域的内部，里贝尔感受到了有片空间的位置，像是在扭曲着，并且在扭曲的彼端也能感受到同样的漆夜之力。
于是，里贝尔便走向那处扭曲，接连踏足三回收回步伐三回。
直到第四次，感觉到“正确”的里贝尔，猛然前倾身躯，将整个身体都投入到了扭曲空间里。
漆夜之力散去，里贝尔面前的场景骤然剧变。
只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下的这片空间里。黯淡的星月光辉之下，不远处，茉莉正在与一个外形轮廓与里贝尔极为相似的身影，并肩而行。
...
...
“茉莉！”
在新的空间里，对于目前的状况依旧不甚了解的里贝尔，望着发出着淡泊光芒的第六席，大声的喊道。
目前姑且也算是同伴...所以，先救下来再说。
“嗯？怎么好像有银翼在喊我？”
茉莉歪侧着头，看向身边的“里贝尔”，又发了下呆才转身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而看到第二个里贝尔的瞬间，茉莉睁大双眼，嘴巴也大幅度张开。
“诶——？”
“啧...”
只能说有些时候，看一个人的举动就能看出这人聪不聪明...
“总之快离开他，那是...”
里贝尔喊到半途，伪装者也转过了身。
而一看到伪装者，里贝尔就陡然气不打一处来，短暂的忘记了接下来想说什么。
原因无他，单纯只是因为这个伪装者的“伪装”，实在有点太过分了。
不只里贝尔那张英俊的面庞，伪装的又长又方，脸上还戴着银翼面具。
要知道，里贝尔这次出门就根本没带上那个面具的。
“你这蠢货到底是怎么上的当，你到底是看哪里认人的！”
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的里贝尔，不禁的直球骂出了声。
“啊！你你你你...你这假货竟然骂我！”
从之前突然出现第二个里贝尔的震惊中回转过来的茉莉，跳着脚用贝恩指着里贝尔怒道。
“我是假货？”
里贝尔难以置信的说道。
虽然他的伪装者戴着面具，但是露出的半边脸已经在看到里贝尔后，狰狞的几乎要“现形”了。
无论茉莉是在说气话也好，还是真的傻到认不出也好。里贝尔这时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就如百万富翁不会和菜贩砍价没砍到而气急败坏一般，他本来就不需要将自己的水平拉到茉莉和伪装者的那个等级，来证明自己。
深吸一口气，里贝尔将自己的领域瞬时间扩张数倍，将伪装者彻底笼罩了进去。
而月光之下，里贝尔手中的破灭之剑，骤然化为了一柄十数米长的光芒巨剑。
比起怕伪装者逃走，更担心茉莉会傻到张开双臂试图将对方护在身后的里贝尔，行云流水般的顺势将巨剑劈下，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余地。
光芒绽裂。
根本来不及展现自己的真躯，里贝尔的伪装者便彻底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所以，谁是假货？”
将巨剑的光芒收束，里贝尔对着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茉莉质问道。
...
...
不久之后。
围在一滩灰迹的旁侧，里贝尔有些头疼的扶着额头。
他也不好说，这滩灰是那怪物被巨大光剑劈成的粉末，还是破灭之剑的特性造成的。
总之，想要审问变成了灰的怪物...应该是有点小难度的吧？
虽说，既然都是怪物了本身可能也很难问出什么，但万一呢？
在里贝尔检讨自己的冲动的时候，茉莉冲上去对着那滩灰迹就是一顿狠踩。
“你...还好意思发火？”
里贝尔愕然的问道。
“可恶，又是‘银翼’，又被‘银翼’骗了，该死，果然‘银翼’是个讨厌的家伙——啊！你干什么...”
之所以茉莉中途发出惊叫，是因为里贝尔抬起腿踢了她的小腿一下。
“我脚滑了。”
里贝尔面无表情的回应着，又踢了茉莉一脚。

第三百六十七章，异空间
经历了一场 “惊心动魄”的“大”战之后，一滴汗都没有流的里贝尔，开始分析起了现状。
“你觉得，这片空间看起来像是什么地方？”
“嗯...”
茉莉沉吟了片刻，望着远处难得的思绪了一番，
“有点眼熟...喔！是吉米的那座小镇。”
“你也这么认为。”
里贝尔也望着远方，轻轻颔首。
“是我们不小心又转回来了吗？”
茉莉不解的问道。
“没那种可能吧？小镇周遭的地形都完全不同。”
里贝尔摇头说道。
“那我们快去找找吉米在哪里...”
“都说不是了。”
里贝尔皱眉望向茉莉，而茉莉则是警觉的一个后撤步与里贝尔拉开距离，然后警惕的扫视着里贝尔的下盘，像是生怕他又抬起一脚“滑”向自己。
“你果然也是个脾气不好的家伙吧！”
茉莉愤愤的说道。
而她嘴中的“也”字，让里贝尔稍微有些在意。
看来，她应该挺擅长将身边之人的耐心消耗没的。
“说来，之前岔路的时候，我那侧的空间是出现了魔女议会的会议厅。你怎么看这件事？”
“会议厅！”
似乎很喜欢议会会议厅的茉莉，有些激动的复述了一遍，然后便歪头问道，
“所以呢？”
“...”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调整了一番心绪。
怎么说呢？
本身他就不该指望茉莉能分析出什么。
所以，以后还是少提问验证什么的，直接说出结论就好。
“无论是吉米的小镇，还是会议厅，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之前接点并不多的我们，都前往过的地方。而且，更准确一点，是对于我们而言印象深刻的地方。”
里贝尔解释着，而茉莉又露出了那看着就不太聪明的“哦”的表情。
“只是，这种事情是很奇怪的。因为，那些都不是基于我们自身产生的幻觉之类的事物，都是切切实实的‘现实’。而想要做到这点，就代表这片区域能摄取我们的记忆、思想等等的事物，然后再将其变为实体呈现到我们面前。”
一边说着，里贝尔一边也在感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的超规格。
就算是魔女的力量，想要完成这样的事情，也需要通过一些特别乱来且复杂的规则才能实现。
难怪，天谴教会会觊觎这项事物。
又或者说，这等事物，天谴教会居然仅仅只是交给支脉来处理。所以，他们的本部到底还在编织着什么庞大计划？
里贝尔的面色很是凝重。
当初，刚刚在宅邸醒来，决定放走梅璐艾塔的同时脱离天谴教会的这个想法，现在看起来是那般的无知与武断。
越是了解，越是能感受到天谴教会的深不可测。
不如说，甚至都到达不了天谴教会的境界。里贝尔努力了这么久，连对于白之魔女议会都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呼...”
收回发散出去的思绪，里贝尔继续说出之前得出的一些结论，
“所以，我们的伪装者，大概也是基于那些摄取的信息，而构成的。也就是说，我们或许并不能指望于那些伪装者，会和之前遇到的‘黑水’那般孱弱。”
“因为，现在的伪装者是有着明显的缺陷的。但是很难想象，可以创造出一部分与原本的世界重叠的新空间的力量，连那等微妙的瑕疵都修补不了。”
“于是，我有一个假设。那就是这片危险的区域，也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彻底汲取我们携带的所有信息。一切都要循序渐进。”
“那么，结论就是。之后的伪装者，会随着可参考的信息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与真正的我们近似，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最糟的情况...最终或许会出现和我的力量相仿，甚至更加强大的伪装者。”
里贝尔的话语落下，茉莉的神情也终于变得紧张了起来。
...
...
“银翼...你是真的吗？”
不久之后，走在新生成的“吉米”小镇上的大街上，里贝尔听着从身边传来的疑惑声。
“是真的。不如说，就算我真的被替换了，也会回答我是真的...还有，你能不能别三步一问？”
“哪有三步一问！”
茉莉不服气的说道，然后又走了两步，
“银翼，你...应该没被替换吧？”
“...”
以往，除了最后解决事件的时刻外，里贝尔是很少像现在这般自主行动，进行“冒险”的。
倒也不是他喜欢躲在后面运筹帷幄。而是，那时他真的没什么力量。并且，有时候还会被人错估能力。所以，基本上是一种“见光死”般的状态。
而终于有了力量，可以自主行动去改变一些什么，开始冒险的时候...他遇上了茉莉这么个活宝。
“既然你那么怕，那你就回去...”
里贝尔叹着气说道。
对茉莉有了诸多了解的现在，里贝尔都已经不打算将她当成议会的第六席，也不打算排除或者利用她做些什么了。
反正放着不管，这个小家伙大概也是人畜无害的...
“不，都到这里了，不救出大家怎么能就那么回去！还有就是，想回去现在也回不去了吧！”
茉莉的后半话语，倒是真话。
起初，里贝尔打算回到那个岔路口，再从长计议。至少，想要探索也没必要探索已经没什么信息可言的“吉米”小镇，而是与魔女议会息息相关的会议厅。
但是，他们一回头，就发现哪里有什么岔路？望过去，就只有无边无际的荒野。
或许，向荒野的方向才是正确的选择？
体感上，在小镇已经行进了数个小时都没有收获的里贝尔，如此的想着。
在阴风习习，似乎随时都能从阴影里钻出些什么的夜间小镇里，两人唯一的明亮光源便是里贝尔的胸针。
“银翼...”
“从现状来看，不到之前那样的岔路口，应该是不会出现替换现象的。所以，真的别再问了...”
大概是出于恐惧，所以茉莉的声音之中难免有些怯弱之感。
但平时，这是怯弱之感，但在空无一人的怪异小镇这样的环境里，这就是幽幽之感了。而且，里贝尔发现茉莉走路也不怎么老实。她就像是有多动症一样，一会蹿到左边一会蹿到右边，一会又蹿到后边。
总之，几次思考都被茉莉从不同方位发出的声音中断的里贝尔，心里也多少有些发毛。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外强中干。
“银翼...”
“怎么了——茉莉——”
“！”
又是一次茉莉的例行纠缠。但这一次，回应茉莉的声音，从远远的后方响了起来。
顿时间，在里贝尔转身的同时，茉莉跳到里贝尔的斜后方，用手指着远处，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
而里贝尔则是看到了，在微弱的光芒下伫立的，依旧是方长脸的他的伪装者，以及俏皮的从他的伪装者身后探出头来的茉莉的伪装者。
咯咯咯咯。
声音方面的伪装依旧很令人惋惜的茉莉伪装者，发出了一阵好似在用指甲抓玻璃般的笑声。
笑声之后，两个伪装者猛然的冲了过来。
...
...
不久之后。
里贝尔和茉莉，对着地上的又一滩灰迹，相对沉默了良久。
“银翼，你不是说过，下次出现了伪装者，要活捉审问的吗？”
“...没有必要。”
里贝尔淡淡的说道。
他才不会告诉茉莉，实际上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之前那两个伪装者就像是连体婴一般，连在一起的。所以，挡住里贝尔伪装者的同时，他的背后茉莉伪装者的头就像是蛇一样的伸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着实给了他不小的精神冲击。
所以，也忘记什么审问不审问，直接把它们痛快的宰掉了...
呼——
之所以里贝尔被危机与不安的感受吞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将纯净之力的大部分，暂时的转移到了梅丽安和梅璐艾塔两姐妹的身上。
他也不清楚，随着这片区域汲取的信息增多，最终会不会出现连纯净之力都拥有的他的伪装者。
不过保险起见，里贝尔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力量。所以，到时候就算出现了最糟的情况，他也能马上取回力量，利用这份力量差碾压自己的伪装者。
“他们...有变强吗？”
“嗯...有，吧？”
里贝尔也不是很肯定。
说起来，破灭之剑这把剑好用归好用，砍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谁都只需要那么一下。
但也正是破灭之剑展现出的绝对，对里贝尔的判断产生了一些困扰。
“总之...嗯？这里之前有这么一条岔路口吗？”
就在里贝尔想说些什么总结般的语言时，他忽然看到了。
穿过两间紧贴的房屋之后，就会出现在面前的，看起来有些突兀的双方向岔路口。
“银翼...”
由于之前的事情，对于岔路口似乎多少有些阴影的茉莉表现出了踌躇。但是，看到里贝尔浑然不顾她般，走向岔路口之后，茉莉也只能紧随而去。
...
...
重新站在熟悉的岔路口之上，里贝尔开始运用自己现有的知识，分析起了面前的状况。
对这个世界而言，“异世界”是存在的。
当然，并不是说那种必须要穿越才能去的异世界，而是重叠于这个世界本身的世界。
白之魔女穿行时经过的“间界”，以及幻兽们所在的“幻兽国度”，都是异世界的一种。
以往里贝尔虽然知道“异世界”的概念，但基本处于“哦，这真厉害，不过这有什么用吗？”之类的状态。
而这一次，对于异世界的理解，似乎能稍微派上用场了。
因为站在岔路口，里贝尔开始扩展、收缩领域，然后也不断发动然后取消漆夜规则。
这样的尝试之下，他基本确定了，这岔路口大概是节点一样的地方。而通过这个节点，他可以前往重叠在一起的复数的异世界。
难怪，之前茉莉会被无声无息的替换。
因为，两人并没有在岔路口停留，而是做出了前行的举动。于是，他们两人便被瞬间送入了不同的异空间里。
根据之后两人的遭遇来看，里贝尔踏入的是以茉莉的信息构成的崭新的异世界之中。茉莉踏入的，则是属于他的异世界。
而这样的异世界，都是根据两人记忆之中印象深刻的共同点搭建。大概，是为了进行迷惑，让他们无法快速的发觉身边之人的异样，方便伪装者进行捕猎。
“不要擅自行动，然后抓住我的手臂，以免失散。”
“哦...哦！”
“...”
里贝尔之所以又陷入无语的状态，是因为他本来以为茉莉最多只是抓他的衣袖或者牵个手什么的，完全没有想到茉莉几乎像是个考拉一样环在了他的手臂上。
“也行吧。比走丢强。”
小声的嘀咕着，里贝尔继续的做起了尝试。
他先是找到了几处可以通向其他异空间的空间扭曲，然后以厘米程度的精细测试起了这些空间扭曲的范围。
因为根据之前的经历，他们要是完全穿过了空间扭曲，整个人都到达了其他的异空间的话，作为节点的岔路口大概率会消失。
但是，里贝尔想要找个明确的可以和同伴汇合的异空间。
里贝尔开始不断的将身体的前半部分，深入异空间，扫视之后没有收获就返回。
通常，无论是这样刻意选择目的地，还是粗略的扫看一眼的行为，不仅是正常手段无法达成，更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放在里贝尔的身上，却截然不同。
因为，现在无论哪片异空间都是没有灯光的夜晚...
所以。
“找到了！”
伴随着夹带着欣喜的话语，里贝尔拉着茉莉，一同的通过空间扭曲，来到了一片新的异空间之中。
...
...
站稳脚步之后，里贝尔张望着面前像是一滴墨水在清水中扩散开一般，逐渐展现在他眼前的城市的光景。
这是一座整体风格与学院空岛的古朴氛围截然相反，高楼林立的城市。
“格林沃特...”
不禁的低语着这座城市的名字，里贝尔看着不远处近乎冲天的强烈主角之光。
那是克里斯，还是依文娜？

第三百六十八章，重逢
行走在“格林沃特城”的街道之上，闻着这座城市特有的不太好闻的气味，里贝尔内心之中浮现起久违之感。
现在回想起来...
嗯，格林沃特城里也没什么太好的回忆。
不过，就和旧王都时期一般。
无论面临着多么危险的境地，无论外界环绕着怎么样的阴谋。
至少，那两间“无名餐厅”对于里贝尔来说，也是温暖的避风港一样的地方。
当然，里贝尔跑来这片格林沃特异空间，并不是怀旧的。
里贝尔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主角之光，期待着与同伴的重逢。
...
...
“格林沃特城”最高的时钟塔。
这又是一处满怀回忆的地方。
也正是在这个地方的事件之后，里贝尔稍微理解了当时一直伪装成“肢解者”的依文娜，实际上是名怎么样的少女。
所以，这片空间之中的主人公是依文娜？
...
嗯，大概是克里斯吧。
里贝尔抬头望着时钟塔的顶端。
总体而言，依文娜是内敛且低调的性格。所以，她应该不会驻留在虽然不到中二的程度，但是多少有些张扬的钟塔顶端这种高处。
于是...
“克里斯！”
里贝尔突然发出的喊声，着实将一直紧紧抓着他胳膊的茉莉吓了一跳。
在茉莉有些气恼的抱怨声之中，钟塔的顶端忽然浮现起了一阵剧烈的赤红火光。
然后，一个全身都由火焰组成的巨人，在塔顶缓缓站起。
下一刻，火焰巨人轻身一跃，从塔顶跃下落在了距离里贝尔等人大约十数米的广场的位置之上。
随着火焰巨人落地，并且以单膝跪地的方式蜷起身躯。
一直以来，被火焰巨人保护在掌心之中的身影，展现在了里贝尔和茉莉的面前。
身着着那一身棕色为主体的服饰与披肩，戴着单片眼镜，单手压着侦探帽以免其不被强风吹走的少年，正是克里斯·爱森斯皮尔。
“呀啊～好久不见，里贝尔先生。”
站在广场的中心，以炎炎燃烧的火焰巨人为背景，稍微扬起面庞的克里斯，微笑着打招呼道。
...
...
“里贝尔先生，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呢。不愧是里贝尔先生。果然，我的真实身份，在你的眼中连谜题都算不上。”
广场之上，克里斯遥遥的与里贝尔进行着交谈。
而里贝尔也驻足，没有继续接近克里斯。
虽然，他的内心颇为信任有着“主人公”标签的克里斯。但实际情况，他与克里斯之间的关系，其实挺微妙的。
一方面，克里斯是“碎片”的成员，他是“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九席。
这两个支脉虽然不至于像“白之魔女议会”和“进贡者商会”一般水火不容，但是关系也绝对称不上是友善。
再加上组织给予的世界树之叶的指标，他们某种意义上还是竞争者。
而抛开组织里的身份不谈，克里斯在格林沃特城的举动，也着实称不上值得赞扬。
至少，对于里贝尔而言。克里斯是有欺骗以及利用的行径的。
所以，里贝尔表现的太过热情，或许反而会引起想法总是很多的克里斯的怀疑。
“嗯。而且，暴露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说漏了嘴而已。比起破解谜题，你似乎并不擅长制造谜题。”
“是这样吗？”
克里斯说着，像是自我解析一般的继续说了起来，
“我之前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骗过了所有人...但仔细想想，与组织相关的人差不多就只有里贝尔先生一位。所以，连里贝尔先生都没能瞒过的我，看起来还真是不擅长这种事情...”
“确实，如果换成是我。会直到最后都试着垂死挣扎，哪怕觉得自己暴露了，也不会将那火焰巨人拿出来。”
里贝尔望着大小差不多，可以比拟旧王都王宫之下的炼金巨像的火焰巨人，继续说道，
“这就是雾夜的那一晚，救下你的那个火人吗？”
“嗯，基本算是。没想到里贝尔先生还记得。”
“准确来说，并不能算是救下你。因为，这本身就是你的力量。”
“确实是这样，里贝尔先生什么都看透了呢。”
“...”
一时语塞的里贝尔，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起了自己的言语。
总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克里斯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交流越来越困难了...
“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你的破绽比想象之中的要多。在同时具备‘博爱之神’与‘智慧之神’的祝福之下，你既没有加入万物教会也没有成为冒险家的理由，仅仅只是‘无趣’是有些牵强的。毕竟，你在武力上也吃过亏，遭遇到过危险。所以，你之所以不选择提升神明祝福的原因，是因为你本身就有着更强的力量？”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克里斯稍微思考了一下后才回答道，
“确切而言，我只是看起来遭遇了危险...所以，本身也没有增强自身力量的理由。不过，结论和里贝尔先生的差不多就是了。”
里贝尔和克里斯，都在不紧不慢的交换着言语。
但由于，对话的过程似乎都是里贝尔在进行单方面的质问，所以场间的氛围像是莫名的糟糕且剑拔弩张了起来。
而打破这种氛围的，自然是...
“银翼，不要在那一直在那自己聊自己的，倒是介绍一下！”
“...”
里贝尔无言的看了一眼还在考拉化的茉莉，轻叹了口气。
虽说，茉莉有些不看场合，但确实也应该介绍一番。否则，让本来就不甚聪慧的她，一直看他和克里斯在那打谜语，应该也挺难受的。
只是，要怎么介绍克里斯呢...
“‘银翼’？原来如此，里贝尔先生，已经成为议会的正式成员了吗？虽然借用自琳小姐，但是从‘雏鹰’成长为‘银翼’，倒也着实是个不错的代号。恭喜你，‘银翼’先生。看来通过了组织的评估之后，你在组织之中的道路很是顺利。”
“...”
同样无言的望着克里斯，里贝尔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说，有克里斯不知道内情的原因，但这番话听起来还真是十足的讽刺。
并且，可能是由于说法方式、语气、措辞用句等原因。克里斯的话语，听起来还是那么的阴阳怪气。
“而且，里贝尔先生又带着...依文娜小姐也好，爱丽丝小姐也好，难道里贝尔先生真的和传闻之中一样，偏爱...”
“绝对不是！”
里贝尔断然的否定道。
说着，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无论起初与过程如何，不过经过了一阵完全偏题的交谈之后，他与克里斯之间的气氛便没有那么糟糕了。
由于比想象之中更轻易并且更早的遇到了克里斯，且克里斯的状态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诡异空间的影响，所以里贝尔现在有些踌躇。
原本，他是怀着救出危难之中的克里斯，顺势让他成为自己伙伴的想法，没有考虑太多。
但克里斯真正站在面前时，里贝尔才察觉。出于立场、身份、目的等等各方面的原因，想要让克里斯成为同伴其实是件有难度的事情。更不要说，让他和自己一起举起对抗天谴教会的反旗了。
不过，既然克里斯在危机时刻向他寄出了“遗书”般的信件，他们之间至少应该处于“友好”的状态。
而思绪间，里贝尔望着不远处的克里斯，忽然明白了这次再会，他为什么总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是女装啊！
这克里斯，穿的怎么跟个男人一样！
“你...应该是伪装者吧？”
里贝尔望着克里斯，突然沉下脸这么说道。
实际上，他是在之后补一句“因为你没穿女装”，然后展露亲和力极强的微笑的。
这也算是一种“伯爵式”的玩笑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克里斯身份的真假。因为，连茉莉的龙套之光都无法模仿的世界树之叶的力量，自然无法模仿那道强大的主角之光。
但是...
呼——
陡然间，原本因为火焰巨人的存在，而颇为炽热的周边温度，瞬时之间阴凉了下来。
只见，在那一瞬间，足以照亮小半座城市的火光，同时熄灭殆尽。
黑雾，快速的在场间蔓延。而之前的火焰巨人，短时间内便成为了仿佛由黑色泥沼组成的，正在不断滴下粘稠液体的巨大怪物。
“咦？真是奇怪...”
依旧在泥沼前的克里斯，没有一丝血色的面上露出着无比空洞的神情，以通常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程度，大范围的将头歪斜，
“怎么...可能...会...暴露...”
“不愧...是...里贝尔...先生...”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黑沼巨怪猛然一拳打向里贝尔。
“你在发什么呆啊银翼！”
一时发愣的里贝尔，被茉莉用力的扑开，两人堪堪躲避了巨大怪物的袭击。
“你到底在干嘛！”
“你才是在干什么！”
里贝尔恼火的反吼道。
他确实，之前完全被难以置信占据了心扉，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但是，他也不至于傻愣愣的任由对方进行袭击，他的领域一直展开着。
所以，要不是茉莉捣乱，他现在都把怪物的手臂砍下来了！
在地上翻滚又站起的茉莉，显然没时间与里贝尔进行理论。
她感受到了，现在站在面前的黑沼巨怪，是与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绝对强大。并且，更加令人心悸的是，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叫克什么的家伙，还没有动手。
于是，说时迟那时快，茉莉摘下套在手上的贝恩玩偶，露出了那只手上一根指甲磨得无比尖锐的手指。
带着不忍直视般的神情微眯着眼睛，茉莉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尖锐的指甲划出了一道伤口。
随着她那股散发着甜香气味的血液流淌，她的魔女庭院开始展开。
而另一旁，里贝尔再次的感受到，他的领域与茉莉的领域融合在了一起。
暂时他还弄不清到底是什么原理，但显然他的领域被增强、扩大，也便是他能施展更强的力量。
无论克里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里贝尔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快速的将分散出去的纯净之力转回身上，里贝尔的所有力量借由“光明祝福”为媒介，化为庭院之中的规则。
骤然间，再次展现而出的光芒巨剑，与又一拳击来的巨型黑沼怪物对撞。
无比夺目的光芒绽放，彻底照亮一直都是夜晚的异空间。而黑沼巨怪的半边身躯，也仅仅是在这一击之下，如同装满水的水球一般纷纷破裂而开。
大量的黑泥散在半空，却始终没有落地，而是像黏在了周边的空间之上。
而这样的行为，仿佛“固化”了周边的空间。并且，这些空间在依旧不曾锐减分毫的光明规则的强力冲击之下，纷纷破碎展现出了一道又一道漆黑的裂痕。
大量的裂痕出现，广场周边的大片空间，竟然出现了大范围的破碎。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异空间的崩毁。
放眼望去，仿佛有一阵能摧毁一切的飓风不断在整个空间中卷起。而出现在异空间里的每一道空间裂痕与空洞，都在散出着无比强烈的吸力。
即使是具有强大力量的里贝尔，在这样真正意义上的“末日”场景里，也无法自由的行动，只能任由着摧毁一切的飓风和空间空洞的牵引力，让他消失在这片狼藉与纷乱之中。
“克里斯——”
再即将被吸入空间空洞之际，里贝尔最后嘶声对着那道被牵引向截然不同方向的主角之光吼道。
接着，他便紧紧的环抱着瑟瑟发抖的茉莉，被如同深渊一般漆黑没有任何一丝光点的空间空洞所吞噬。
...
...
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某处异空间的天空，抱着茉莉的里贝尔的身影出现，并且在不久后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
“哈...哈——该死！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躺在地上，顾不得翻身站起，里贝尔便任由着内心的情绪，用力的将拳头砸在了身旁的地面之上。
他既能选择要前往的异空间，又能看见他人看不到的命运脉络带来的光芒。
他本以为，解决多佩尔小镇的事件并不是难事，甚至这片诡异的区域简直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但显然，世事依旧是那么的不顺利。

第三百六十九章，猎手
与里贝尔等人所在的空间，截然不同的另一处异空间之中。
逃窜之中的依文娜，面对突然到来的地震，微微皱起眉头。
“这也是她的进攻吗？”
“应该不是，她大部分的时候只会用一些奇怪的星体砸人而已。”
在依文娜的耳边，湖光的声音响起，
“而且，据我看来这与其说是一场地震，不如说是整个空间在震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湖光的声音之中满满都是悠哉。
依旧在圣物“牢笼”变成的耳环之中，即使依文娜再怎么险象迭生，湖光也未遭遇过丝毫危机。
从体感上，两人判断她们已经来到这片古怪的区域五天有余。
而这五天以来，差不多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会被新出现的伪装者追杀的她们，几乎没有余裕去做些什么探查。最多，只是掌握了一些这片区域的“规律”。
一开始依文娜所在的异空间里，出现的伪装者，还是莉莉的模样。但是在第四次开始之后，出现的伪装者便是依文娜本人。
而且，自从伪装者变为依文娜的姿态开始，对方就变得格外的难缠且强大。
所幸，又艰难的击退了几次依文娜外形的伪装者之后，岔路口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而虽然漫无目的，但是两人的运气不错，踏入了伪装者还很弱的异空间之中。
但是多次辗转不同的岔路口之后，幸运不能一直维持的她们，也终于撞“鬼”了。
依文娜与湖光的交流之下，又是一颗小型的彗星般的事物，从天际闪耀拖着长尾直坠而下。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彗星般的事物在地面引发剧烈的爆炸，炸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而依文娜即使躲避的很及时，也依旧被冲击力卷入，身体在地面翻滚了几周之后，才堪堪重新站稳。
可根本不给依文娜过多休整的时间，又一颗彗星再度从天际砸了下来。
在不断的爆炸之中，依文娜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中不断的逃着，将一切希望寄于快点找到下一个岔路口。
倒也不是依文娜不想反击，而是她现在对手实在是太特殊，她根本攻击不到。
魔女议会第七席，“星河”。是不亚于湖光的神奇的存在。
她除了那曼妙的轮廓之外，一眼望过去完全就是一片夜空。而她竟然还能将唯一能证明她可能是人的轮廓隐去，也就是彻底与夜空融为一体。
所以，依文娜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对手在哪里。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就算她能找到，她也没有办法飞上天空将已然与星空合体的“星河”击落下来。
“可恶...正在攻击的，到底是那个‘星河’还是她的伪装者？”
通过少有的间隙，依文娜一边逃着一边向湖光提问。
“应该是双方吧？你没发现这些星体攻击的大小，有很明显的区别吗？比较小的，应该就是伪装者，大的就是‘星河’本人。”
“本人为什么也要攻击我！”
“谁知道呢？从能和夜空合体的基点起，她就不可能是正常人的思维了吧？可能，是出于地盘意识什么的？又或者说，魔女议会的成员攻击别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湖光继续说着风凉话，
“不过，我多少也和她有写交情。不如放我出去和她谈一谈？”
“休想！”
依文娜断然的说道，又险而又险的避过一次大爆炸。
她此时都弄不清这片异空间原本是什么样的场景，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大型陨石坑。
即使不具备真正的魔女之力，“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七席“星河”，也当真是一个如行走的天灾般的存在。
“说到底，是你太弱了小依依。既然你和里贝尔在共享力量，那你应该也具备身为魔女的基础能力吧？为什么不展开庭院，使用你的规则？‘星河’虽然强，但是与魔女相比，还是差着整整一个层阶...”
依文娜凶着面孔，没有回答湖光的疑问。
身为魔神王麾下的第一席魔神，依文娜作为魔女的规则，是“封赏与剥夺”。这种规则，着实不适合独自的战斗。
而本来她特意将莉莉带上，就是为了关键时刻，将那份有些特殊的规则，通过莉莉发挥作用。但...
不提也罢。
“小依依，是不是开始后悔起，自己选择了错误的规则？据说，很多魔女一开始都会...”
“我一点都不后悔！”
坚决的喊着，像是在证明即使没有好用的规则，自己也照样可以度过危机一般。依文娜以远超之前的灵敏接连躲避着从天而降的陨石与不断的爆炸。
而幸运似乎再一次眷顾了依文娜。
岔路口，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前方。
...
...
“呼——”
来到了新的异空间之后，依文娜看着身后无论是伪装者，还是阴魂不散的星陨都没有追来，禁不住的长舒了口气。
她的身上，被里贝尔称为“强韧程度堪比战斗服”的长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并且，身上虽然没有重伤，但是细微的伤痕与擦伤，已经遍布在了身体各处。
虽然，以她一位医学院学员的目光来看，很多伤都是不抓紧处置就要擅自痊愈的程度。
但是，一直持续这样紧绷的状况，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迟早会有崩溃的时候。
轻轻的叹息着，感觉自己大概是最狼狈的一名“魔神”的依文娜，开始尽量平复心情考虑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继续这般肯定是不行的。
即使能从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中一直幸存，但只是这样不具备任何意义。
无论是她想为里贝尔收集有用的信息，还是想和分散的莉莉以及陷落在了这片区域的克里斯汇合，她也必须想办法腾出些余裕。
轻轻的将手掌抵在耳环上，依文娜思考起了与湖光合作的可行性。
风险，无疑是很大的。
即使，摒弃湖光会逃走，会与魔女议会的成员们接触的可能性。
一旦湖光走出“牢笼”，根据经验，同一片异空间里大概会逐渐出现与她越来越相似的伪装者。
这种情况之下，湖光都不需要背后捅刀，只需要稍加敷衍，依文娜就定然会遭受之前成倍的压力。
虽然自己说出来有些微妙，但依文娜觉得自己的伪装者，即使一直进化，最终应该也是很“弱”的。
因为，她从战斗方面，仅仅遭受过怪盗团长女布莉姬特的一些基础训练而已。又因为布莉姬特是那副不靠谱的样子，七成以上都是自学的。
所以，比起能飞到空中隐身然后砸陨石的伪装者。没有特别能力，只是稍微比通常人了解一些人体结构，稍微了解怎么样才能快、准、狠的将他人切成块的，她的伪装者，无疑好对付很多。
就在依文娜思绪着和湖光交涉的时候，忽然从街角的位置跑出了一名中年的男性。
说起来，依文娜现在到达的新异空间，是一处看起来颇为简朴的小镇。而这座小镇般的光景，依文娜之前也见过数次。
根据她的推测，这些异空间应该便是原本的多佩尔小镇的模样。
还未整理出异空间的出现规律、条件、根据等等事物的依文娜，却可以依照经验判断这样的异空间，往往都很安全。
因为，只有异空间之中有人活着，其中的伪装者才会不断的增强。
但是，与依文娜等人不同。大部分是普通人的小镇镇民，是很难抵挡伪装者的第一次捕猎的。
“喂——你也是幸存者吗？”
大幅度的摇着手臂，穿着颇为质朴的小镇原住民般的中年男性，凑到能与依文娜正常交谈的位置，
“没有见过的面孔呢...所以，你肯定不是伪装的。那要不要去我们的幸存者聚集地？因为这个空间很安全，有很多其他岔路的幸存者都来到...”
嗖！
还未等依文娜打算对这名无论怎么看怎么可疑的伪装者动手，还未隐去的岔路口周遭，就射出了一支无比迅捷的箭矢，正中靶心，贯穿了中年镇民的头。
而也几乎是同时，伴随着狰狞的表情，被戳破的伪装者开始怪物化。
但是，又是嗖嗖嗖的接连几箭，未等其冲上来，它就已经彻底的被箭矢所射杀。
依文娜转过头，看到从另一个岔路与她同时来到这片异空间的，是一名有健康小麦色肌肤的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的大部分打扮都比较普通，但是作为点缀的装饰，多是由兽皮、兽骨等事物构成。
而年轻女性同时背着六个箭筒，拿着一把长度超过了依文娜身高的长弓的造型，一时让依文娜判断不出对方到底是不是一名熟练的猎手。
“虽然不知道你已经来了这鬼地方多久，但是我送你一个忠告。不要相信任何的镇民。因为，除了我之外...那些镇民都应该是怪物化成的。”
飒爽的射杀了一只怪物之后，这名女性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只是略带哀伤的说着。
然后，她似乎也没有和依文娜多寒暄的打算，只是转过身选择与她截然不同的方向，缓缓离开，只留下一道寞落的背影。
而依文娜这边，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些道谢的话语，便目送对方离开了。
她又不是那位第七席“星河”，有什么古怪的地盘意识。所以，她自然不会介意她所在的异空间里，多出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可能会招来伪装者。
...
从始至终，依文娜只将这次与那名女性的相遇，当成了一件这片区域里的稀少事件。并且，内心唏嘘于难得碰见了名正常人，她却没能更好的与对方进行交流。
只是，依文娜并不知道。
在转过身之后，这名女性的面容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她的双眼，几乎瞬时便被名为兴奋的情感所占据，面容也古怪的泛起了潮红，强硬的抿起的嘴唇，更像是在压抑着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叫声。
“长大了呢...依文娜...”
直到走出许久，猛然转身望向远处，几乎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依文娜的年轻女性，才终于开口呢喃出了这么一句话语。
...
...
同一时刻，某片异空间之中。
莉莉...还是在洗南瓜头。
倒也不是她从几天前起，一直洗到了现在。而是每次遇敌之后，她就得洗一次。
“那个什么...虽然由我这个完全没有出力的人来说，好像并不是很对劲。但是，除了南瓜之外，你就没有其他对付那些怪物的办法了吗？”
莉莉轻叹了口气问道。
而已经颇为熟悉的河流，倒映着河边又在拿双手捂脸的“南瓜爵士”。
“对...对不、起...”
“也不用到道歉啦。虽然这南瓜头洗的我的手都快磨的起泡了，但是我天生丽质，让几只手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也不知道究竟在竞争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放谁水的莉莉，骄傲的说道。
“对、对不起——！”
莉莉的身旁，南瓜爵士又开始哭了起来。
“...”
就算是莉莉，面对南瓜爵士的时候，她也只能眼角和嘴角抽搐。
现年二岁的完美少女，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还没开始撒娇呢，她旁边的大婴儿就已经在放飞自我了。
不过，南瓜爵士不戴南瓜头的时候，也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弱气到了极致的她，连说谎的余裕都没有。
就比如戴南瓜的时候，两人即使并肩作战了几次，彼此间的了解也没有丝毫的进展。
南瓜爵士询问莉莉的来历时，莉莉便用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和姐姐一起行商的时候不小心被卷进了事件。
而莉莉问南瓜爵士，她的来历时。
南瓜爵士的回答是这样的。
她只是田边被种下的一颗无忧无虑的南瓜，回过神来就已经在事件里了..
...
怎么说呢？
莉莉就觉得这南瓜爵士挺过分的。
虽然都是撒谎，但她至少撒的有诚意。而这南瓜爵士为了撒个谎，连人都不当了。
只不过，南瓜爵士的强也是真的强。
或许是由于南瓜爵士的伪装者没有南瓜头，并且莉莉自身的基础数值也很低的缘故。
她们这些天已经击杀了十多次伪装者组合不说，有空还能在镇边的小树林里打猎改善生活。
但当然，莉莉是不可能在这里和南瓜爵士过一辈子的。
所以，趁着南瓜爵士在虚弱期，莉莉决定尽量套些情报之类的事物。
“记得我们刚见面的那一次，你曾经说过，之所以这片区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都怪你’。所以，我能问一下，当时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吗？”

第三百七十章，出色的大人
与疑似是克里斯伪装者的怪物激战之后。
摔落到了另一片异空间的里贝尔，大概用了十分钟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与心态。
这让里贝尔自己都不得不感慨起了自己抗压能力之强。
实在是来到这个《魔女在悲鸣》的世界里后，他遭遇了太多的失败与不顺利...嗯，好像也没那么多。其中大部分，还集中在命运节点之中，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
不过，由于现实里的每次失败都有可能葬送一切，每次的不顺都带来一种寸步难行之感。所以，里贝尔才有了自己仿佛一直在失败的感觉...
总而言之，重整旗鼓之后，里贝尔干脆盘坐在地上思考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由于克里斯在这片区域陷落了太久，自身的一切信息和情报都被伪装者所掌握。所以，他连克里斯的主角之光都能重现？
...
皱眉沉思了许久，里贝尔觉得他或许需要测试一下。
站起身，里贝尔先是走到了茉莉的身旁。
之前，从天空掉落的第一时间，里贝尔就检查了一下茉莉的状况。
以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像翻铁板上的鱿鱼一样，把她来回翻了几下，确定了没有严重外伤。然后又通过聆听呼吸、确认心跳等方式确定了茉莉没有大碍。
所以，此时的茉莉，正处于昏迷之后的熟睡状态。
“...”
沉默之中，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茉莉。
只不过是穿过空间裂缝就晕了？
还是说，穿过那样的空间裂缝，居然只是晕了就算了。
无论是从力量还是身体的强度来客观的讲，茉莉确实不是正常人。但是，她的表现，真的就只像个正常人。
事到如今，茉莉的能力，里贝尔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除非茉莉之后还能表演切换人格爆发潜力，又或者愤怒之下变身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她就只是这样了...
而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延伸到了茉莉的席位之上。
里贝尔的心中，不断有“不愧是第六席”，和“这也能当第六席？”的矛盾想法，在不停的打架。
在对于茉莉的短暂感慨过后，里贝尔决定姑且的叫醒她。
连续喊了几声，茉莉没有醒来的迹象。
于是，里贝尔又用了对付他宅邸里的几个傻...呃，几名专精于非头脑类工作的人员的方法。
比如“吃饭了”，“你妹妹丢了”，“这坚果是我的了”之类。
但茉莉并没有醒。
觉得只能用专属方式的里贝尔，将茉莉手上的贝恩玩偶解了下来。并且还把自己的手套进去，一张一合的冲着茉莉来了段腹语术。
可这样的结果，除了显得他有些弱智之外，依旧没对茉莉产生什么效果。
也就是说，这贝恩还真就只是个纯粹的玩偶...
最终，里贝尔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
他用手指掐着茉莉的脸颊，将其拉得老长。
于是乎，半途吃痛的茉莉就大叫着醒了过来。
...
...
“银翼，你这家伙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不久之后，与里贝尔一同行走在陌生的小镇之中，茉莉双手捂着右边的脸颊，气鼓鼓的说道。
“相信我，我有试过其他方法的。”
里贝尔说着，目光则是默默的移到了依旧戴在他手上的贝恩玩偶的身上。
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他有些好奇，“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贝恩”丢了。
在茉莉絮絮叨叨的抱怨之中，两人又走了一阵，直到里贝尔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场所。
“差不多了，就在这个地方吧。”
站在小镇中心的区域，一片周边视野极为开阔的广场上，里贝尔望着四周说道。
“嗯？我们要在这里做什么吗？”
“等伪装者出现。”
里贝尔平静的说道。
“诶——？”
茉莉的脸色，瞬时就垮了下来。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所以打算留你在这里作为路标。只不过，我不在的时候出现了伪装者，你应付起来会很困难的吧？毕竟，你似乎并不擅长战斗方面的事情。而根据至今总结出来的一些规律，伪装者的出现是有间隔的。”
里贝尔解释道。
他想确认的，是这片异空间到底有没有边界，是不是真的无边无际，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异世界。与白之魔女用作为通道的间界与“幻兽国度”一样。
如果放在旧王都之前，里贝尔可能就认为之前他遇到的真的只是克里斯的伪装者，伪装者真的什么都能重现。
但是，现在基本已经确定那些所谓“主角之光”，其实和命运的力量相关之后。里贝尔便认为那些光芒，基本就是不可能能被复制的事物。
除非，这个世间也同样有着统管着一切的“命运”，并且这个世间的“命运”也与里贝尔原本世界的“命运”相同。然后，里贝尔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依旧生效。
从理解上而言，这样的状况出现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但毕竟也是有可能性的。
而比起“命运”之类很难短时间内探明的事情，只是大致的探索一下这个异空间到底有多广阔，还是比较简单的。
如果，异空间的范围有限，还未衍生成异世界的等级，那随后的一切也没什么好谈的。虽然不明原因，但是那个人就是克里斯。
但反之，里贝尔现在站的地方，真的是一个完整的异世界，伪装者连命运的光芒都能复制的话...
他觉得，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强大的都能创世了，他还解决什么事件？干脆回家种红薯算了。
当然，前提是，世界树之叶大人能大发慈悲的放他回去。
...
“说起来，银翼你只有第九席，是不是很奇怪？”
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伪装者出现的时间里，在广场之中燃起一簇篝火，坐在火旁简单的烤制着一些从旁边民宅之中收集的食材的两人，随意的交谈着，
“你也是和那个吟游诗人一样，不喜欢提高席位的家伙吗？”
面对茉莉的提问，里贝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想起她口中的吟游诗人，大概是第十五席“贤者后裔”。
“她很强吗？”
不放过任何了解议会信息机会的里贝尔，顺势问道。
虽然，他自我评估后觉得自己看起来好像有点急，像咬饵的鱼。
但另一方是茉莉，所以应该没有大碍。
“大概是很厉害的家伙吧。之前营救我的时候，我看她一弹琴，很多人都排成队到她面前，随着她跳舞来着。我也跳了！”
“...”
这是什么值得自满的事情吗？
“而且‘女王’那个家伙说过，之所以她还能当第五席，是因为吟游诗人那个家伙，对第五席没有兴趣。”
“真的假的...”
里贝尔忍不住出声。
虽然还没到彻底掀牌的时刻，但白之魔女议会还有隐藏的强者，终究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且，和“贤者后裔”有交情的湖光，完全没有提及过这件事。
看来，湖光还是住的太舒服了。
“怎么说呢？我只有第九席并不奇怪。因为，我只有第九席程度的实力而已。”
并没有什么和人虚空比战力的欲望的里贝尔，在话题彻底扯远之前，淡然的回应一开始的问题。
“你才是真的假的！之前你不是都把空间都打得裂开了。连‘逆行魔女’那个家伙，都做不到这件事！”
“嗯...”
里贝尔沉吟了一番，
“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我打碎的空间。一方面，是那个怪物的力量很古怪，导致那片空间本身就变得脆弱。另一方面，是这些异空间本身强度就有限，和我们居住的完整世界根本无法相比。所以，当时不要说是我了，任何一名议会成员，大概都能做到轻易打破那片空间。”
里贝尔本来是随口搪塞茉莉的话语，但是说到半途竟然差不多说服了他自己。
确实，他之所以能破碎那异空间，是因为那片空间本身就容易被打破。但是，那黑色的怪物也着实有点像是在“配合”他。
“诶？我也可以！？”
“你...”
里贝尔望了茉莉一眼，然后沉默的低下了头。
“我也是议会成员好不好！”
“你，那个...呃，比较偏辅助...”
里贝尔委婉的说着，同时想起了与“克里斯”遭遇时的状况。
当时，茉莉先是试图“救”下他而将他扑开。接着，又毫不犹豫的划伤自己，滴出鲜血来继续试图帮忙。
如果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伴关系，茉莉危急时刻下意识的这些举动，说是理所当然也算是理所当然。
但他们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道德、仁义可言的组织里的，两名不久前还素不相识的人而已。
里贝尔自己都不确定，在同样的境地之中，他能不能做出和茉莉同样的举动。
于是，
“现在才说可能有些晚了。不过无论如何，之前在那片异空间里，你确实是想要救我。所以...谢谢。”
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里贝尔，面部表情看起来比往时更加的冰冷。
而像是不擅长被人道谢的茉莉，脸上的表情大幅度的变幻了一阵，才转自由心的开怀笑容，
“你这家伙，长大之后肯定能变成出色的大人！”
“...”
无语了一阵之后，里贝尔才回道，
“我已经是出色的大人了。”
...
...
仿佛永远都会持续的夜空之下。
经过了短暂休整的里贝尔与茉莉，终于等来了伪装者。
街道的另一侧，出现了两道不怀好意的身影。
“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要说喔！”
快速的躲到了里贝尔身后的茉莉，出声叮嘱道。
这是之前他们商议好的事情。
虽说，茉莉不介意用自己的力量帮忙。但是，她还是尽量不想刀自己放血。
所以，以后只有里贝尔主动要求，或者茉莉判断里贝尔想要求救却发不出声的情况下，才会使用自己的力量。
而也正是这件事，令里贝尔有了新的想法。
首先，茉莉的定位是“辅助”是可以确认的事情。所以，即使本身战力有限，她也能通过出色的功能性位列议会第六席。
换而言之，她的力量是泛用的，至少对于魔女议会的成员是如此。
可对于里贝尔而言，茉莉的力量增强的是他的领域。但是按照常理而言，除了前四席、他以及茉莉之外，议会的其他成员是不应该能展开领域这项事物的。
所以，茉莉的力量，到底强化了她们的什么？
这些共同点，是“夫人”选择议会成员的标准，还是如同“完美无缺的立方体”带来的穿梭间界裂痕的能力一般，是加入议会之后才赋予的？
里贝尔总觉得，他又探查到了一份相当有用的讯息。
而关于这些情报，加以整理之后能得出什么，显然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里贝尔看到远方的黑影逐渐接近，然后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两个特征都非常明显的身影。
一名身穿着亮银色的全身盔甲，就连面部也隐藏在头盔之中，前进之时身前也立着一柄纤细的刺剑。
而另一名则是在一身黑色为主体的贵族服饰外，身披着一个血红披风。
他的外表，看似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年轻男性，有着与披风相同的赤红短发。
或许是因为，他的下巴偏尖锐，五官也颇有这种感觉，特别是双眼的眼角高高吊起，稍微咧开的嘴里也展露着几根尖牙。
所以，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这名年轻男性非常的“邪恶”。
在看到这两人的瞬间，里贝尔便皱起了眉头。
倒也不是他认出了两人，而是...他居然完全不认识他们。并且，脱口而出“谁啊？他们”的茉莉，也不认识对方。
显然，这两人并不是根据里贝尔或者茉莉的讯息，出现的伪装者。
也就是说，这片异空间里还有别人？
怎样都好，总之先制伏了再说。
怀着这样的想法，里贝尔完全不理会似乎想要上前搭话的两人，聚集起巨大的光剑便拍了过去。
而夺目的光芒闪过。
获得纯净之力之后，一直以来无往不利的里贝尔，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几乎就是光芒本身的巨剑，被即使穿着全身盔甲依旧也显得很瘦小的盔甲怪人，举重若轻的用手中刺剑，轻盈的抵挡，无法再延伸丝毫。

第三百七十一章，第九席的水准
“奇...怪，怎么...会暴露...”
伪装者被识破之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经典的台词，从盔甲怪人那边瓮声瓮气的传出。
而听到了声音，里贝尔才讶异的发觉，这名盔甲怪人竟然是名女性。
不过，无论对方性别如何，确认了对方是伪装者之后，里贝尔便也不会再有所留手。
别看，之前的光之巨剑声势浩大，但实际上更多的是以试探为目的。
不提能在这片鬼区域一直存活的人，多少会有些斤两。就算对手真的弱小，且完全不做抵抗，在真正击中对手之前里贝尔也是会停手的。
没有了内心的负担之后，里贝尔的再次展开光芒巨剑。
这一次，里贝尔的大剑与之前有着明显的不同。
粗看起来，光芒似乎黯淡一些。但是，仔细看就能察觉，与之前有些溢散所以才显得颇为膨胀灿烂的光芒巨剑不同，新的一柄其光芒更加的内敛与凝实。
嗡！
伴随着彷如空气都在颤抖的声响，又是夺目的光芒笔直的劈砍向两名伪装者。
而这一次，站得相当近的两名伪装者之中，红发男性敏捷的侧跳直接试图避开攻势。而盔甲女性，则是弯曲身体，做出了迎击般的姿态。
下一刻。
只见在盔甲女性手中刺剑的刺击之下，迎着她的正面袭来的光芒，再次出现了类似于折射的现象，彻底被其用细微无比的剑刃打偏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红发男性也开始袭向里贝尔。
他的速度，已然不是肉眼可以捕捉的等级。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半空化为了一道笔直的红色直线。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红线”几乎瞬间就逼近到了里贝尔的周侧。
而下一刹那，红发男性竟然对里贝尔发起了最原始等级的攻击。
啃咬。
眼见红发男性尖锐的牙齿，已然要刺入里贝尔的脖颈。
陡然间，“砰”的一声。
一只握剑的手收回的里贝尔，打爆了将令他很是不愉快的温热吐息，吐在他面部旁侧的红发男性。
但即使打爆对方的声音不小，但里贝尔却莫名有种没有实感的感觉。
而果然，红发男性的身躯骤然化为大量的蝙蝠状黑影四散而开，快速的集结在高空的位置重新的组合。
一时间，战场陷入了短暂的静止。
深深皱起眉头的里贝尔，望着不远处的盔甲女性，和高空上的红发男性，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对手。
...
...
如果问里贝尔现在的特点是什么，那可能就是“信邪”。
若是换做其他拥有绝对力量的人而言，在两击光芒巨剑的劈砍都没有生效的情况下，出于恼火也好还是碍于面子也好，他是绝对会继续砍出第三剑的。
可里贝尔却完全不会，即使盔甲女性在折射掉第二次斩击之后，一直没有动过，仿佛是被力量方面的碾压打出了大幅度的僵直。里贝尔，也依旧不会再砍第三下了。
对自己的评价有限的原因也好，其他的原因也罢，里贝尔并不会对某一份力量有着什么特别的执着与执念，更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坚持与自信。
所以，一种力量不适用，换一种便好。
来自于光明之神的光明之力很简单，也很强。
但也正是因为其规则的简单，导致有可能遇上一些被天克的能力。
就比如现在。
可以一定程度进行远程攻击的强光，会被盔甲女性以不知名的力量进行折射，所以算是被封住。
而对于速度奇怪的红发男性，里贝尔被规则强化的身躯倒是能跟上，甚至发挥出更快的速度。但是，他的意识却跟不上他强得离谱的躯体。
所以，既然光明之力的规则，现在并不好用。
那...换一种就好了。
对于能力的种类颇多的里贝尔而言，他那种没有丝毫执着的随意，反而意外的在发挥着他在战斗方面的潜能。
陡然间，本就是夜晚的异空间小镇广场，陷入到了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在他人完全失去五感的漆夜规则生效的领域里，里贝尔快步前行打算先解决掉盔甲女性。
但这时，他忽然看到，即使是在漆夜规则生效的领域之中，依旧准确且迅速的俯冲向自己的红发男性的身影。
即使不需要五感，这个伪装者也不会迷失？
里贝尔的心念飞转之际，红发男性的鼻息又再一次出现在了里贝尔无比近侧的位置。
尖锐的獠牙，猛然刺向里贝尔的脖颈。
而光明之力的规则并不生效的现今，里贝尔的身体能力即使比普通人强出很多，也无法再做到瞬间爆掉颈边头颅之类的夸张举动。
转瞬之间，红发男性的獠牙彻底渗入到里贝尔的颈部。
但是，此时里贝尔的颈部并没有任何一滴鲜血流出，而是...苍蓝火焰从两个洞形的伤口喷涌而出，刹那间便让红发男性的头燃烧了起来。
只见，此时的里贝尔手中除了握有黑鸦的羽毛之外，还握着一根不死鸟的羽毛。
既然，之前梅丽安在与不诚之白的战斗之后，心怀愧疚的不愿意变回人形。那里贝尔，自然也不介意从她身上摘根毛下来。
而本身就产生了关联的两人，依文娜还一度将不完整的“幻之祝福”的力量“送”给过里贝尔。所以，通过梅丽安的羽毛，里贝尔自然是可以重现不死鸟的力量。
一时间，头部剧烈燃烧的红发男性，又以起傲人的速度逃向了天空。
由于不死鸟的苍焰本身便是偏向治愈的火焰，于是即使看起来燃烧的很剧烈，但显然还无法到一击致命的程度。
不过，好消息是红发男性大概失去了化身为大量蝙蝠的能力。因为，他分散之后会变弱不说，还会加速火焰的蔓延。
一闪即逝的火光短暂照亮漆夜之后，漆夜的规则再度在领域中展开。
而或许是已经在那短时间里，确认了红发男性无法支援自己，盔甲女性开始了为同伴争取时间的逃窜。
可惜的是，漆夜规则是远比想象要可怕且绝望的规则。
漆黑一片的领域里，盔甲女性大概自认为自己是在逃走。
但实际上，她没跑出几步就已然倒在了地上。由于没有了触感，没有了来自身体的反馈，她的身体就像是完全不听使唤一般的胡乱摆动着。
并且，更加令漆夜规则之中的人感到恐惧的是，痛感还会残留下来。
所以，规则之中的人其感受就是，自己明明在逃，但是却不知道逃出了多远，并且也不知为什么身体各处都在痛。
等到里贝尔已然逼近到盔甲女性的身侧之时，天空中的红发男性，状况似乎好转了许多。毕竟，里贝尔切换规则的时候，苍焰也很快便消去了。
他再度笔直的如箭头般的头部冲下，像是下一刻就要俯冲袭击里贝尔。
想来，以之前的方式想让红发男性再度坠入陷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里贝尔暂时也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快速的解决红发男性。
不要看对方所展现出的事物很简单，就是纯粹的“快”。
但就如魔女的规则往往也是越简单越强一般，在一些纯粹的事物上攀升到了一定境界的对手，才是最棘手的存在。
看着已然就在面前，除了恰好可以折射光芒之外，其余部分并没有什么亮眼表现的盔甲女性，里贝尔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仅仅是在几个呼吸之间，红发男性的俯冲袭击再次到来。
就在对方起势的同时，里贝尔几乎以撕裂的方式，抢先一步解决掉了盔甲女性。
而伴随着里贝尔酷烈的手段，伪装者的鲜血，也便是“黑泥”状事物，大量飞散在周边。
无论这二人组的伪装者伪装的再好，展现的力量再强大，表现也再像人。他们，依旧也是黑泥般的事物组成的怪物。
而有了这些黑泥一样的东西，一定程度的固定住了这片区域的空间，里贝尔便可以重现之前上演过的情景。
只见，里贝尔领域之内的规则，再度切换到了最直接也是最强力的光明之力的规则之上。
随着里贝尔近乎全力的反手一击，一如之前疑似克里斯伪装者的怪物，与里贝尔的光芒之剑激撞时的场景再现。
道道的裂痕之后，一个空间空洞陡然出现在了里贝尔捶打的位置。
新出现的空间空洞，陡然间散发出无比巨大的吸力。
拥有被规则强化的强悍身躯的里贝尔，完全可以抵抗那份吸力。但是，已然俯冲到里贝尔周身，就在空间空洞近侧的红发男性却不然。
下一瞬。
面对狰狞着表情，竭力的挣扎，却根本无法摆脱吸力的红发男性。
里贝尔，只是漠然的手起剑落。
在破灭之剑下，又一只怪物变成了一滩灰迹，被吸入到了空间空洞之中。
...
...
“银翼，你还说你只有第九席的水准！”
战后。
远离了孜孜不倦的散发着吸力，像是要将一切都吸走的空间空洞之后，茉莉指着里贝尔大喊道。
“这...”
里贝尔沉默的从怀中掏出贝恩玩偶套在手上，用腹语术接着说道，
“你看，与之前整个异空间都破碎的状况不同，我这次用尽了全力才打出那么个小洞。这不就已经代表我的能力有限了？不过是个小空间空洞而已，大家都是能随随便便就砸出一个的。当然，辅助除外。”
“真的假的...”
茉莉一脸狐疑的看着一张一合的贝恩，随即陷入了沉思。
...
怎么说呢，这个家伙是不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贝恩不见了？
没了“贝恩”，你的代号可就是单纯的“犬”了啊，很难听...嗯？好像位格反而更高了？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忽然面色稍微凝重了起来。
“等等...”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那红发男性和盔甲女性的二人组伪装者，虽然多少有些克制里贝尔的光明之力规则的嫌疑。
但如果，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并不是这片区域智能的故意而为。
那会不会，这片异空间里其实是有四个人。另外两个人的伪装者随机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他们的伪装者...
不妙。
这异空间的伪装者，显然经过了很多轮所以很强了。
而虽然不知道复制了他多少的力量，但总之他的力量加上伪装者茉莉的辅助。
里贝尔立刻急忙的开始在整座小镇搜索了起来。
由于里贝尔只能在领域内变出不死鸟的翅膀获得高空视野。
所以，战斗的时候都没划自己的茉莉，战后却不得不弄疼自己。
只不过，一如既往散发着烂好人气息的茉莉，一听说是为了救人，哪怕只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毫不犹豫的放起了自己的血。
很快，天空上的里贝尔便似乎找到了对方二人组的所在。
之所以他不是很确定，是因为他没实际看到两人，但是却看到了一道亮度有些微妙的命运之光。
总之，第一时间跑奔过去的两人，在一片矮山的山脚下，看到了这么一副情景。
夜空之下，“里贝尔”正单臂掐着一名穿着破破烂烂盔甲的少女的脖颈，将其高高的拎起。而“里贝尔”的身旁，则是看起来在窃笑的“茉莉”。
与之前遇到的长脸“里贝尔”不同，这个伪装者的外貌颇为的精细。就连面部上的表情，也是里贝尔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冷酷。
至于茉莉的伪装者的样子，看着就多少有些诡异了。
无论她的衣服看起来再轻飘飘、再可爱，她也依旧像是那种鬼故事里才会登场的小女孩。
在里贝尔和茉莉出现的瞬间，两个伪装者四道目光，也齐齐的转向他们。
战斗，一触即发。
...
...
不久之后。
里贝尔看着地上的一滩灰迹，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
他好像...挺擅长鲨自己的？
是因为真假之间，差了一整柄破灭之剑，并且他至少有七成战力倚仗那柄神奇的剑的关系吗？
他砍自己的伪装者可轻松得太多了。完全不用发展到还要打破空间的程度。
至于茉莉的伪装者。
就连那完全辅助的性质，仿佛都复制了过去的伪装者茉莉，成为了里贝尔第一次成功活捉到的伪装者。
另一边。
再次成功从伪装者的袭击中幸存下来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处不带伤的年轻女性，只是在获救的第一时间便跑向了周侧的一处巨石后。
接着，她从巨石后拿出一个在里贝尔眼中会发光的布兜，紧紧的抱在怀中脱力般的瘫坐在地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神情。

第三百七十二章，克里斯的真实（一）
确认了来自伪装者的威胁，暂时彻底消除之后，恰巧出现在同一处异空间的两个陌生队伍，也临时汇合在了一处。
表面上，两个队伍加起来是三个人。但是，拥有特殊视野的里贝尔却知道，盔甲少女一直紧紧的守护着的布兜状的事物里，也有一个“人”。
布兜里的光芒本身是非常微弱的。但是，考虑到这是不能穿模的命运之光，通过布兜细小的缝隙透出的量。所以，光芒的主人应该是重要配角的等级。
从先前的遭遇来看，与盔甲少女同行的应该是红发的男性。
只是，将一整个红发男性塞进个能抱在怀里的布兜里...是不是有点难？
也就是说，布兜里只有一个头？
然后，这名盔甲少女，自己的状况明明已经宛如风中残烛了，但却仍旧像是在保护最珍重之物一般，抱着一颗男性的头...
...
！！！
天啊，这人该不是病娇吧？
顿时，一堆黑线就爬满了里贝尔的面上，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将身旁的茉莉推到了身前。
虽说，从战力方面而言，盔甲少女即使有着病娇BUFF，大概也不会是里贝尔的对手。
但是遇到这种状况，和打不打得过是无关的。
就如去乡下的时候，遇到那种很凶的大鹅。即使明知自己打得过，也不会去招惹...
嗯，比喻的不是很恰当。
与发憷的里贝尔不同，对一切都浑然不知的茉莉，主动和盔甲少女搭起了话。
“你是住在这个鬼地方的家伙吗！”
“...”
没那种可能吧？
秉着不拆队友台的心理，里贝尔吐槽只限于心中。
“你们...”
盔甲少女则是无比警惕的看着里贝尔与茉莉，皱起眉头丝毫没有回答茉莉提问的迹象。
要里贝尔来评价的话，这名盔甲少女显然很不识相。
因为，他杀死了伪装者，首先可以证明他和茉莉非伪装者的身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诡异区域，还有着名为伪装者的共同敌人，哪怕是有所戒心，最低限度的情报交换也是不会有坏处的。
其次的话，里贝尔也算是救了盔甲少女，并且展示出过远远凌驾于她的力量。
这样的情况下，还表现的和只受惊的刺猬一般什么的...
这名少女着实看起来不太聪明或者明智。
“我叫茉莉哟！然后，它叫...咦？”
与思绪甚多的里贝尔不同，只是纯粹的与盔甲少女搭话的茉莉，在准备介绍自己的好伙伴贝恩玩偶的时候，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顿时露出了面前有道高数题的小学生的神情。
而里贝尔则是沉吟了一番之后，决定了自己与盔甲少女进行沟通的方式。
“你们...应该是‘碎片’吧？”
里贝尔的话语中，特意的加重了“们”字。
之所以，里贝尔会觉得面前的陌生人和陌生头，会是“碎片”。其实也没有特别严谨的逻辑，大部分是猜的。
毕竟，在这片无比危险的区域里，能活下来的必须是有些手段的人。
而已经可以确认一定在区域里的三批人之中，两人既不是里贝尔阵营，也不是魔女议会的成员。那她们身为克里斯的同伴的可能性是不低的。
并且，就算猜错了也无妨。
错了，这就是一次成功的试探。而猜对了，就能给对方施加莫大的压力，营造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你在说些什么？”
盔甲少女皱起眉头回应道。
而她虽然没有很经典的不打自招，说“你怎么知道的？”之类的话语，但是在里贝尔看来其实也差不多。
如果，盔甲少女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更合理的应对应该是保持沉默。
特别是之前与茉莉的简短对话，已经多多少少彰显出了她的处事风格。
“你们是在寻找克里斯？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里贝尔凝着神情，近一步质问道。
他已然确定之前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毕竟，和他现在的状况差不多。既然克里斯也是“碎片”的成员，那能和他一同行动的，也只有“碎片”。
只是，他不知道这两名“碎片”成员确切的称呼与名字，所以只能将话语的主动权抓在手中，以免暴露自己的虚张声势。
“我...完全不知道你...”
性格显然偏耿直的盔甲少女，脸上的面色变幻剧烈，但还是试图否定。
而这时候，忽然从布兜中传出了声音，
“咔咔！还是算了吧，‘末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就是‘浅橙’一直在和我们提及的那位‘伯爵大人’。那可是只凭借一张纸，就能抓住逍遥多年的罪犯，剿灭一整个犯罪组织的人。我们在他眼里，大概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所以，就没必要徒劳的再献丑了。”
来自男性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场间回荡着。
而面对这个声音，最先有反应的是...茉莉。
只见，真的吓了一大跳的茉莉，又开始像考拉一般死死的环抱起了里贝尔的胳膊。
...
...
稍许时间之后。
里贝尔等一行人就近升起了一个篝火。
在近乎感受不到文明灯火的黑夜之中，果然还是要点燃些什么，才能让人平静下来。
此刻，里贝尔和茉莉的对侧，是正襟危坐的“末绿”正义，以及被放在树桩“深红”约书亚的大头。
约书亚能发声，里贝尔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毕竟，他的头是近乎贴着下巴被斩下来的那种感觉，所以没有丝毫喉咙般的部位。
但是，面对这即使是在魔幻世界之中，也是最特殊人群的存在，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认真大概是徒劳的。
“原来，你就是大叔和克里斯总在说的‘伯爵大人’。”
“你可以称呼我为里贝尔。”
面对正义小姐的话语，里贝尔回应道。
与完全被克里斯荼毒的约书亚不同，正义小姐的中毒幅度显然小了很多。
不过，或许是里贝尔之前的虚张声势起了作用，再加上约书亚不断的搭腔，导致她现在也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里贝尔。
这份目光之中，质疑的成分很少，更多的是紧张、警惕和略微的恐惧。
想来，面对一个一眼看过去就能看透一切的人，压力确实是很大的。
而比这样的正义小姐压力更大的，大概就是其实内里根本没有那么强的洞察力的里贝尔自己了...
“说起来，我明明记得‘浅橙’说过，伯爵大人自身具有的力量是有限的。而正是即使不依靠这些外力，也能解决一切，所以才格外值得尊敬...”
约书亚开始兴致勃勃的高谈阔论的时候，久违的感受到了被尬吹的尴尬之感的里贝尔，则是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哦！原来如此。”
就连这突然的恍然大悟，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我现在终于了解浅橙之前离开那座城市时，对我说过的话语。咔咔，难怪他说他也是直到最后，才了解到伯爵大人的另一层真意。‘里贝尔先生的高明之处，在于通常的‘侦探’只会破解谜题，抓捕犯人。但是，里贝尔先生却能在做到以上两点的同时，再借由对手的谜题与计划，让自己成为最后的获益者...’想来，伯爵大人，应该是获得了那场仪式中，魔女的力量...”
“...”
虽然错的离谱，但是微妙的有些地方能对上，是颇为不可思议的地方。
里贝尔无语了一阵之后，对约书亚也说了句“叫我里贝尔就可以”。
“真是可惜，里贝尔大概已经成为议会的成员。否则，‘碎片’里空出的位置，真希望可以由你来进行补充。实在是最近加入的小家伙们，一个比一个靠不住。对了，组织里也没有规定，不能兼任。之前那个家伙就是...总之，有没有兴趣加入碎片？里贝尔。”
里贝尔以沉默进行了应对。
说来，克里斯之所以会尬吹里贝尔，其有很大的理由，是为了将里贝尔立做一面鲜明的旗帜，自己则是彻底隐藏起存在感，置身事外。
但约书亚显然没有这样的需求。
于是，里贝尔产生了“这个人或许是真的想拉自己上贼船”的想法。
“哈？不可能给你们的吧，银翼可是我们议会重要的第九席！”
茉莉愤愤不平的说着，还用挑篝火柴火的长棍戳了戳约书亚的额头。
而里贝尔则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轻易就将各种讯息泄露出去的第六席。
“住、住手！末绿，你倒是阻止一下她...你，你把我的头发塞进火里做什么！”
场间顿时闹腾了起来。
虽然身处于如此怪异的场所，虽然各自都背负着沉重的情绪，虽然正义小姐还带着一身的伤。
但总之，此刻场间的范围却是比较欢快的。
可能是因为，就算只剩下了一个头，约书亚也一直表现的十分开朗的缘故。
...
...
又是闲聊了一阵，尤其是约书亚又一次“科普”了里贝尔在格林沃特城的种种事迹之后，话题也逐渐进入到了正题。
里贝尔的身旁，是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将嘴张大张圆的茉莉。
别说是茉莉了，听着克里斯魔改出的，仿佛所有事情都是里贝尔孤身一人解决一般的故事，他也想把嘴张的像是能塞进鸡蛋。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进入多佩尔小镇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里贝尔直接的提问，前一刻还在侃侃而谈的约书亚略微沉寂了下去。
而正义小姐则是眉头一挑，没好气的说道，
“你不是能只需看上几眼，就能看透所有事情吗？猜一下如何？”
即使有克里斯这样一个混沌的存在，作为联系双方的桥梁。但身在不同支脉的四人，想立刻便建立起信任关系，毫无保留的携手合作，果然还是很难的事情。
一般而言，这样的状况会导致双方都莫名的开始端着，并且互相说谜语。结果，就会导致各种“误会”，“错过”之类的事情。
但好在，里贝尔很擅长破坏这种奇怪的均衡。
“我们没有互相警示的必要。作为诚意，我可以先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你们。首先就是，在不久前我其实已经遇到过克里斯，又或者说他的伪装者了。”
里贝尔说着，便简单的说出了之前的遭遇。
而听着里贝尔的讲述，正义小姐和约书亚的回应却很奇怪。
特别是正义小姐，她表现的极为的愤怒。
就仿佛即便知道那个克里斯是伪装者，但也依旧将对于克里斯的怒火，迁怒到了对方身上一般。
“还有便是，我来多佩尔小镇的目的，其实就是因为克里斯向我投递了求救的书信。所以，至少要让我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我才能进行下一个决定。”
“已经足够了，里贝尔。”
轻舒了口气，大概是感受到了里贝尔诚意的约书亚，整理了一番语言之后，不顾依然不想合作的正义小姐的劝阻，开始缓缓的诉说了起来。
“说起来，我们的遭遇其实，也并不是很复杂，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约书亚说着，又用那颇为特殊的笑声，笑了一阵，
“当初，我们一开始是跟着克里斯前往的多佩尔小镇。事到如今，瞒着也没有意义。里贝尔你可能也知道，克里斯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一直在追捕的某位罪犯，就在多佩尔小镇之中。”
里贝尔点了点头。
“肢解者”虽然并非一切事件的起因，但是却起到了将所有人串联到这片区域的作用。
在里贝尔的感官之中，格林沃特城的一系列事件似乎已经过了去很久。
但是，当初与那起事件相关的他们，却依旧像是被修女格蕾丝的亡灵般的存在“肢解者”，所束缚住了一般。一旦“肢解者”的消息传来，就会为之牵动所有的心绪。
“一开始来到这个那座小镇的时候，那座小镇虽然也发生着诸多诡异的事情。但比起现在这样的鬼地方，只能说还算正常...”
夹杂着唏嘘与叹息，约书亚带着一种不愿提及般的口吻，继续的说道，
“可自从克里斯，将那个女人逼到绝境，真正的与其开始对峙时起。事态的发展，就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握与想象。”
约书亚苦笑着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克里斯的真实（二）
“‘羽化’？”
时间倒回到十多天前，“碎片”的三人组，刚刚来到多佩尔小镇的时期。
将小镇之中的酒馆作为临时的据点，留下正义小姐待机之后，去探查情报的途中克里斯和约书亚，随意的交谈了起来。
而提到有关于“肢解者”的事情时，克里斯之前也提起过的“羽化”这个词语，引起了约书亚的注意。
“是的，‘羽化’。当然，在别的组织或者研究者的口中，可能会有更加正式且更被公认的词汇。又甚至，这‘羽化’现象本身，只不过是一种臆想也说不定。”
穿着自制的礼服，优雅的走在街旁的克里斯，微笑着说道，然后做了一个用手指在太阳穴旁转圈的动作，
“约书亚先生也知道，我的父亲，晚年这里出了些问题。”
“呃...‘清橙’确实是因为老了，所以才...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的。”
总是能开朗的笑出声的约书亚，面对这样的状况，也只能面露尴尬的稍微为“清橙”，也便是上一任代表着橙颜色的“碎片”成员，克里斯的父亲进行辩解。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大部分的时候，“碎片”是个世袭制的组织。
而作为“碎片”里资历相当老的“深红”，几十年前约书亚也曾与克里斯的父亲共事过。
“这个词，实际上出现自父亲的一个案件记录。”
对于约书亚的说辞，表现出了不以为意神情的克里斯，继续解释道，
“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案件记录。里面，证言、证据、推理过程、作案手法之类真正与案件相关的事情，大部分是一笔带过。只是着重记录了一个格外强悍且凶恶的罪犯。”
克里斯放慢脚步，做回想状，
“然后记录的最后一页，是这么写的。‘我看到了，那名犯人在最后的时刻展开了忽然出现在背后的洁白羽翼，徐徐飞上天空，最终消失于天际之间，成为了天空之上的一尊真正的神明...’”
“咔咔，‘清橙’这记录的都是些什么？也难怪，你会觉得那像是个臆想故事。”
对于这般离谱的内容，之前还试图为老同事辩解的约书亚，也忍不住倒戈了。
“确实，父亲在晚年时留下的记录，其中疯话居多。有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也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当然，年轻时的记录也不能全信就是了，毕竟也有许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而进行的编造。”
“...”
“不过，我仔细看了这份记录之后，却觉得有些事情是可信的。”
克里斯说着，轻叹了口气，
“无论他具体做的如何，但他的一声想要解开一个惊世谜题的执念，倒是切实的。”
克里斯说着望向约书亚，
“约书亚先生，你觉得人类的语言，是怎么诞生的？”
“这...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我虽然有些老，可也没老到那种份上。”
“那约书亚先生，你不觉得语言的诞生，是件很不合逻辑的事情吗？假如，有最初创造了语言的这么个人存在。那请问，在让第二个、第三个心甘情愿使用这个语言之前，他又要怎么将语言的含义，告知给对方呢？”
克里斯继续提问道，而约书亚也是继续着头大。
“这个嘛，比如用手势、动作？”
“那既然手势与动作已经可以传达正确的含义了，那发明语言的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创造的语言？不如说，语言这样的事物诞生的原点就很难令人理解。因为，语言的目的是用来沟通，而所谓的沟通必须是要至少有两个人才能成立的...”
“停停，你还是说结论吧。”
稍微举了下双手，做投降状之后，约书亚无奈的说道。
曾何几时，约书亚觉得智慧这样的事物，是与年龄挂钩的。每天多增加一份见识便能增加一分智慧。所以，长年累月之下，他也算是名智者。
但是，随着与这年龄连他的零头都没有的“新人”的相处，约书亚经常会觉得自己的过去的人生活的似乎很徒劳。
“我的结论，又或者说父亲的结论。是因为‘神明’。”
“‘神明’？”
“这里所说的‘神明’，定义会与我们广泛认知的‘神’有所不同。准确应该是创造了人类的那种，创造一切的神明。而人类，则是看到了创造出他们的‘神明’在说出语言的同时，引发出了各式各样令人震撼的‘奇迹’。懵懂时期的他们，才会心生向往主动试图去使用一门共同的言语。也就是说，并非是一门言语知道其含义的人众多，才会扩展而开。而是有一门语言众人都在用，所以其含义才会后面才被赋予上...”
“等等。”
约书亚打断克里斯，目光中闪耀出智慧的光辉，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自然产生语言是件不合理的事情的话。那那些‘神明’使用的语言又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呢。”
克里斯说着俏皮的耸了耸肩，
“我是人类又不是‘神明’，‘神明’的事情难道不该是他们自己去研究的吗？”
“好...吧。”
“那约书亚先生，我要继续说我的结论了。我认为‘神明’的语言，是有力量蕴含在其中的。所以，才会引得最初的人类大量的进行模仿。只是，就如我说的，人类其实并不知道神明的语言的含义。含义本身是人后加上的，也便是方式不对，也就很难发挥其中的力量...”
克里斯停顿了一下，
“但是，人类应该是有使用那份力量的资质的，又或者在使用那种语言的过程之中，逐渐获得了力量。所以，少数的人才会变得如同神明那般强大。当然，最初的那份来自于创世神般的神明们的力量，现在应该已经很少有人能使用了吧。”
“这又是为什么？”
也着实被克里斯的话语引起了兴趣的约书亚，兴致满满的追问道。
“约书亚先生难道忘记了吗？提示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有一切都是与言语相关。”
“啧...”
约书亚还是挺讨厌和克里斯猜谜的。
但无奈，他确实对两代“橙”得出的一些结论颇有兴趣，于是便硬着头皮想了半晌。
然后，他还真就想到了。
“哦——我知道了。语言...那个叫大贤者的最强炼金师，曾经统一了人类的语言。”
“是的。大贤者的强硬举动，不仅导致了许多古语言的断绝。而且，说不定大贤者所带来的，也就是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本身，就具备着一些特殊的功能。例如，抑制自己获得那些古神明的力量，甚至逐渐抹消掉自身的资质。”
“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嗯...大贤者的时代距离我们现在，也就千年多一些。”
克里斯举起手，对着约书亚比划了一个“一点”。
“所以说，我还没那么年老。咔咔。”
吐槽着，或许是自己都觉得好笑，约书亚一点也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但从现在看来，大贤者这么做，或许并不是为了巩固自身的统治之类自私的理由。反而是在保护人类，又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克里斯说着用手指转了转自己的一缕侧发，
“说起来，约书亚先生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们一开始在谈的，其实是‘羽化’。”
“对啊，话题是怎么被拐到这里的？”
“嘛，其实也并没有偏出太多就是了。因为，之前的谈论只是为了大致解释一些事情...又或者说做出一定的猜测。言语的起源，解释了那些人群，为什么会逐渐获得凌驾于一切的强大力量。而大贤者的事情，则是解释，为什么这些人群会少到极致。”
克里斯说着，这次没有卖关子，
“我说的，就是拥有魔女之核的那类人群。”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约书亚稍微驻足，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准确而言，他也是偏离了正常的人类很远的那种存在。但是，即使活了再久，约书亚也依旧没有单独面对“魔女级”对手的自信。
他们是从“肢解者”的事情开始，谈到现在的。而“肢解者”又是“白之魔女议会”的成员...
“想必，约书亚先生也知道，神明祝福与神明之力，达到相当高的阶段后，会与魔女的力量颇为的相似。而除了力量的体现方式之外，双方也有诸多共同之处。”
“具体的流程，我也不清楚。毕竟，大部分的信息都是基于我对父亲的‘遗物’的整理与推测。”
“总之，我认为‘魔女之核’是存在分支的。或是，具备资质之人‘羽化’失败之后，便会产生‘魔女之核’。又或者‘魔女之核’存在两种孵化方式。一是‘羽化’成为近似神明的存在，二是通过‘仪式’成为魔女。”
“而无论是‘羽化者’还是‘魔女’，她们的下场显然都并不美好。与庞大的力量作为交换，他们大概也付出了绝大的代价。不然，我们也不会只是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而很少有机会看到她们。”
“这也是，我认为大贤者的作为，或许包含保护性质的小小理由。”
克里斯至此讲述完，由他的父亲发起，到他这里补充完整的诸多推测。
而正是这起交谈之后不久，两人遭遇了“羽化者”。
...
...
篝火旁，众人都静静的听着约书亚的讲述，直到他的话语告一段落。
“所以，你们当时收集情报的时候，居然是在讨论这样的事情？”
正义小姐说着眉头一挑，
“那为什么之前不讲出来让我也听一听！”
面对正义小姐的恼火，约书亚只是干笑了几声。
“深红”大叔，自然是不会直说，这样的讯息就算告知了正义小姐这样的小家伙，也没有意义。又或者说，他与克里斯的交谈里蕴含着的信息量，本身就只对极少的一部分人有价值。
而里贝尔，显然便是这“极少部分”。
“‘羽化’原来是指这样的事情...”
里贝尔凝着神情，略略沉思。
从约书亚的转述中可以听出，克里斯其实并没有多少能佐证这些推测的证据。
只不过，需要严谨、客观是学者与研究者的事情，克里斯显然不在这一行列之中。
所以，更加大胆的推测，将似是似无的诸多事物结合在一起的他，或许意外的更加接近真实也说不定。
只是，克里斯是怎么判断“肢解者”，可能已经“羽化”的？
“你们遭遇‘肢解者’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提问的同时，里贝尔感觉到了奇怪。
如果“肢解者”真的在羽化之后，成为了近似于神明的存在。那克里斯和约书亚，哪里是将对方逼入了绝境？完全是跑去作大死...
“这个，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带着几分纠结，约书亚说道，
“或许是瞬间遭受了绝大重创的缘故，我那段期间的记忆十分混乱。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体去了哪里，为什么‘浅橙’说无法将其取回来。但是，从一刻起一切都彻底改变，我是记得的。”
“...”
里贝尔不禁沉默。
他还说约书亚明明一副要对“肢解者”大谈特谈的样子，但一张口居然只是和克里斯的谈话内容。
感情，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无法取回来？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取回去！那个混蛋，就是纯粹的背叛者！”
正义小姐恼火的说道。
她像是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而在她的控诉之下，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变得颇为明了，
“他就是在觊觎‘元素巨人的遗骸’，从一开始，就想着从我们的手上将其抢走，才故意将我们带到了这片鬼地方！”
“‘末绿’！”
一直都是以颇为祥和之感待人的约书亚，难得的以厉声呵斥了正义小姐。
“就、就算他不是怀着那样的想法，他也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混账！将我们最后的倚仗也抢走，他倒是可以在这片危险的区域横行。但我们又要怎么办？”
“只要自称一句自己是‘侦探’，自己是‘爱森斯皮尔’，就可以为了追捕犯人什么都不顾吗？什么该死的侦探！”
这次，之前还试图维护克里斯的约书亚，也没有了声音。
正义小姐这具没有倒下都像是奇迹般的身躯，真的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无论有什么原因，克里斯这一次的行径也着实太过恶劣。
即便里贝尔不知道正义小姐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也大概能猜出，那是“碎片”成员身上的最后的底牌。与“白之魔女议会”成员身上的立方体纹章相似。
所以，一直认为克里斯即使看起来像一名“愉悦犯”，但内心深处依旧恪守着善念的里贝尔。面对着伤痕累累的正义小姐与只剩下了一个头部的约书亚，也不禁的产生了动摇。

第三百七十四章，克里斯的真实（三）
混沌·善良。
里贝尔一直觉得，这个阵营的关键点，并非是“混沌”而是“善良”。
所以，即使承认着克里斯的混沌，里贝尔也愿意相信他的善良。
但现在，里贝尔已经全然陷入了迷惘。
就如之前与疑似克里斯的伪装者相遇时，内心之中的那番思绪一般。他与克里斯，其实是一点都不熟的。甚至，他心目中的克里斯，从来就不是真实的克里斯·爱森斯皮尔，又或者说“浅橙”。
更加令里贝尔纠结的是，克里斯变成现在这副姿态，很有可能正是因为他的缘故。
如果没有他改变了克里斯的命运，克里斯还按照原本的命运所发展的话。即使残酷，即使令人悲伤，但克里斯也同样能从事件中改变、成长。而不是单纯的躲在他的身后，变成只要能解开谜题便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扭曲的“侦探”。
“银翼，你这家伙是在沮丧吗？”
忽然间，响起的茉莉的声音，将里贝尔从越陷越深的思绪之中拉扯了出来。
先是摸了摸脸，确认自己的脸还是那么僵硬之后，里贝尔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了茉莉，
“真的假的？明明贝恩被拿走了都发现不了的你，居然能看出来我的情绪波动？”
“你还好意思说！”
茉莉像是要摆出一个凶脸，然后拿贝恩玩偶不断对着里贝尔张合。但是，由于她外表的原因，以及动作自带的傻气。所以，里贝尔真的很难感受到她的恼火。
此刻，里贝尔和茉莉正围坐在一簇篝火旁。
当然，这并不是之前的那簇，而是换了一簇。
之前，在互相交换了一番情报之后，里贝尔与茉莉便和“碎片”的二人组，组建起了临时的联盟，一起共同行动。
客观的评价的话，组成这样的联盟对于里贝尔和茉莉而言，无疑是很吃亏的。毕竟，“碎片”二人组对于他们的帮助，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即使是面对这样的状况，正义小姐还是不识相全开，好生抱怨了一番一起行动的人越多，出现的伪装者越会危险等等的话语，最终还是约书亚打了圆场才勉强应允。
而此时，正义小姐又将约书亚的头装进了布兜，抱着其沉睡着。
睡着前，正义小姐还气势汹汹的警告里贝尔，说她的睡眠很浅无时无刻都会保持警惕，所以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异动。
但实际上，她已然睡的和只死猪一般。
能在这片空间幸存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超人类”的范畴。可就算是超人类，也终究会有精疲力竭的时刻。
看来，换班警戒什么的，应该是指望不上了？
里贝尔注视着正义小姐的睡脸，心中如此的想着。
正义小姐的态度，毫无疑问是非常恶劣的。
但或许是一直以来恶劣的人，他着实也见到了不少的原因。
又或许是，他的心态不再是那位只能在穷途末路中，对着区区的一些话语跳脚的无能伯爵的缘故。
现在的他，是不会和正义小姐计较的。
而且，有些时候态度恶劣的人，也会随着时间渐渐软化...
不，准确来说并非如此。
恶劣的人依旧是恶劣着的。只是，里贝尔会渐渐的理解她们的“恶劣”，能做到某种程度上的共情。
“可不要趁别人睡觉，对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到里贝尔盯着正义小姐一动不动了好一阵，茉莉出声警告道。
“...我很没信用吗？”
“完全没有！居然趁我睡着的时候，把贝恩带走什么的。我都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做不出来！”
茉莉气鼓鼓的说道。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玩偶对她有多重要呢！
在里贝尔心中腹诽之时，茉莉突然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真的是为了，救那个叫克里斯的家伙，才特意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的吗？”
“当...我...不知道。”
本来想顺势回答“当然”的里贝尔，说到途中却摇起了头。
抢夺世界树之叶，阻碍复苏计划，谋划将魔女议会解体，帮依文娜复仇...
里贝尔前来多佩尔小镇的理由，着实是太多。而其中，最为冠冕堂皇的，应该就是救克里斯。
说起来，和茉莉谈这些没问题吗？她好歹也是议会的成员。而他屡次向“女王”提出前往多佩尔小镇的要求，理由可是解救陷落的议会成员。
所以事后她们一交换信息，说不定他的一些事情就会暴露出去...
...
无所谓，反正她是茉莉。
“那那个克里斯，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吗？”
果然，完全没发现里贝尔总体的言行里，存在着的诸多矛盾的茉莉，继续稍微抬起头看着里贝尔提问道。
“我...还是不知道。”
而里贝尔，则是继续摇着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怪，你这家伙总要思考！”
“我倒觉得什么都‘知道’，不需要思考的你，才是不可思议。”
“你是在夸我？”
茉莉狐疑的问道。
“当然。”
“总觉得...算了，就当你是在夸我吧。倒是你这家伙，有事没事总是思考那么多，活着不会很累吗？”
听着茉莉的提问，里贝尔沉默了片刻，嘴角出现了一丝忍俊不禁的微笑。
如果放在一段时间前，被问这样的问题，他说不定是会破防的。
届时他会暴怒的把茉莉按在墙角，质问对方“你到底知道我的什么？”之类小丑般的话语。
但现在，他的心态是真的不错。
“挺累的。不过，至少还活着对不对？”
耸了耸肩，里贝尔轻松的回道。
“你这家伙...平时都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你不是大贵族吗？怎么，在这样黑漆漆的鬼地方，坐在篝火旁边，看起来反而有点惬意！”
“有吗？”
里贝尔想了想，觉得离真正的惬意可能缺了点什么。
比如红茶。
这次出门居然没带全套喝茶工具，真是坎普雷特伯爵一生的失策！
“可能确实有吧。毕竟，在这个地方想要活下去的话，规则很明确，只需要定期杀死伪装成我的怪物就可以。”
里贝尔说着叹了口气。
确切来说，是到不久前是如此的。
而现在，除了会越来越强，甚至会超越本体的伪装者之外。他还需要注意隐藏在这片区域，很可能已然羽化的“肢解者”。
“总觉得继续问下去，会被卷进不得了的事情里...”
在奇怪的地方意外的敏锐的茉莉，如此的嘀咕道。
而里贝尔自己也发觉，自己似乎对茉莉确实说得有些多了。
这对他这名，只会根据相处时间的不断增长才会敞开心扉的别扭的人而言，是颇为罕见的事情。
“总之，你还是少想些复杂的事情比较好。”
茉莉语重心长的忠告道。
“那你，则是偶尔也试着多思考一些比较好。”
里贝尔也建议到。
于是，接下来里贝尔便真的看到了，茉莉稍微歪着头呆呆的望着星空，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的情景。
只要正义小姐略显粗重的鼻息声，与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响彻的静谧时间，持续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发自内心的好奇起，茉莉这个各种意义上都头脑空空的家伙，到底会思考些什么事物。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顺势想要回答的茉莉，有些鬼鬼祟祟的张望了四周一番之后，冲着里贝尔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耳朵贴过来。
而将耳朵贴过去的里贝尔，则是在茉莉的口中，听到了一个颇令他无语的答案。
“这...有什么非要以悄悄话的方式传递的理由吗？”
“当然有！”
茉莉有些不满于里贝尔的随意。
至于里贝尔，则是再度感慨起，他们的第六席好像真的只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家伙...
而也就是在感慨的途中，里贝尔忽然怔了一下。
因为与克里斯相关，所以似乎又陷入了奇妙的“侦探领域”的他，还真的是在意外的地方有了灵光一闪般的感觉。
这一刻，里贝尔似乎瞬间想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
...
“睡得好吗？”
不久之后，篝火旁。
里贝尔看着睡醒后，舒展身躯的正义小姐提问道。
“我...”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强硬话语的正义小姐，像是明白现在的情况下，说什么都只是嘴硬，于是便含糊的将话语带了过去。
“我想和约书亚谈一谈。”
“不可以！”“想谈什么？”
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的话语，从正义小姐的身上与布兜里传出。
接下来，正义小姐与约书亚稍微起了一番争执。并且，在经历了一番“末绿！”，“叫我正义！”这种经典的对喊之后，正义小姐像是败下阵一般的将布兜丢给了里贝尔。
“咔咔，真是让你见到了丢人的一幕。总之，你想和我谈些什么？”
里贝尔接过约书亚的头，看了眼不远处怄气一般的背对着他们的正义小姐，斟酌了一番之后问道，
“克里斯，大概是什么时候加入的‘碎片’？”
“大约，六、七年前吧？还真是有些抱歉，我活的时间真的有些久了，所以对于时间的观念本身变得有些模糊，越小的数字越容易混淆，实在是记不清具体。”
约书亚说得有些啰嗦，让里贝尔有些怀疑起，他并不是不记得，而是出于防范才适当的隐瞒克里斯相关的信息。而约书亚接着的提问，像是证实了这一点。
“事到如今，知道这件事对现状会有什么帮助吗？”
“那克里斯，是‘碎片’目前为止最后的一名‘新人’？”
仿佛没听见约书亚的后一句提问一般，里贝尔继续面无表情的提问道。
“那倒不是，最近加入的是‘末绿’。说是最近，也有几年了。”
“这样...”
里贝尔点了点头，
“那像你这样的前辈，去带领新人，是‘碎片’的传统？”
“也不算是...很久之前，‘碎片’里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大家近乎分崩离析。我是亲历者，并且很哀痛于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为了今后能让大家多多少少可以友好、愉快的相处，我才会刻意去照料、引导新人。”
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一般，约书亚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过，你的努力似乎作用有限。正义小姐与克里斯之间的关系，着实称不上友好..”
“就算之前他们的关系再好，经历了那种事情，也会变成现在这般的。”
约书亚叹着气说道，
“以往的时候，他们虽然不能算是形影不离，但是大部分的时刻都是在互帮互助...”
话语说到半途，约书亚却发现里贝尔好像并没有在听了。
而他看着又陷入沉思状的伯爵，总觉得对方的神情，不时的展现出一股悲哀般的氛围。
...
“已经可以了。我们...出发吧。”
从思绪中回转的里贝尔，轻舒了一口气，稍微加大声音对着众人说道。
“出发？”
提出疑惑的人，是正义小姐，
“是...已经遭遇过新一批的的伪装者？”
由于这片异空间的伪装者已经很强了，所以大家其实都是想尽快离开的。
可是，能离开异空间的岔路口，并非想要找到就能出现。而目前，关于这神奇的岔路口，众人得出的唯一一项或许有用的结论。便是每次伪装者出现之时，岔路口就会变得好找。
“不需要岔路口，我也有可以离开的方式。”
里贝尔说着，望向了不远处。
那里，有着被用绳子捆在了一棵树上的，另一个“茉莉”。
之前，他们虽然成功活捉了茉莉的伪装者。但就如预想一般，他们未能从基本变成了一个复读机，只是在说“奇怪，怎么会暴露？”的伪装者身上，审问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而里贝尔本想看看，在旧的伪装者没有死光的情况下，会不会刷新新一批伪装者。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现在的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克里斯。
“你...你要干什么？虽然，虽然她是伪装者，但是她可是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啊！银—翼——！”
在茉莉捂着眼睛不禁发出的尖叫之中，里贝尔以特有的方式，开启了稍微有些小特别的“岔路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克里斯的真实（四）
“似乎，又没有抽中。”
通过空间空洞，来到了一片新的异空间之后，环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那显眼的主角之光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距离里贝尔开始再度寻找克里斯，也已经过了几天的时光。
而这期间，他带着三名基本只是啦啦队的同伴，穿梭了不知道几处异空间。但是，始终一无所获，甚至都没有碰上过区域里本应有的其他人。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判断这种事情的？”
一旁，正义小姐不禁出声问道。
虽说，还是保留着最低程度的警惕，但是正义小姐已然不再是那种刺刺的感觉。
或许是她自己也已然想通了。能做到打破异空间进行带人空间穿梭的里贝尔，已然不是她保持距离和警戒，就能起到什么作用的存在。
“很难说明，算是独门技巧吧...”
里贝尔稍微看了正义小姐一眼，只能这么含糊的解释一句。
“咔咔，是观察力，‘末绿’。”
正义小姐怀抱中的布兜里，响起了约书亚了然于胸般的笑声，
“‘浅橙’说过，‘银翼’的观察力已经到达了神明的领域。而只要有人活动，就会不知不觉的在周边留下各种痕迹。就如一流的猎人只需要走进森林就能轻易的找到猎物一般。当然，神明领域的观察力可不是一流猎人的等级可以比拟的。‘银翼’应该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甚至在诸多的痕迹里，发现只独属于‘浅橙’的痕迹...”
由于长年以来更习惯以代号来称呼相识之人，所以在听到茉莉称呼里贝尔为“银翼”后，约书亚也跟着叫了起来，
“当然，‘银翼’的这份能力也并非没有缺陷的。由于这本身并非来自于神秘侧的超凡力量，只是基于他的头脑。所以，最大的缺陷便是视野的有限。想来，他即使基本能确定一片异空间之中并没有‘浅橙’的踪迹，但却还是出于保险让我们去探索一番。就是因为担心，视野的死角里或许遗漏了什么！”
“...”
好烦啊这个人。
里贝尔的嘴角不禁的抽搐了一下。
他只是因为那些命运之光不能穿模，担心克里斯在封闭的建筑物里会不小心错过，才保险起见再探索一番的。除此之外，他在异空间中打出空间空洞，也是有所消耗的。所以，这些探索的时间也算是变相的在恢复力量。
“原来如此...总之我去北侧的方向探索。还是照常一样最后在最高的建筑物上汇合吗？”
在约书亚一路不断的尬吹与“我明白了”之下，一开始还是对里贝尔抱有各种狐疑的正义小姐，脱口而出的话语也从“真的假的”变成了“原来如此”。
如果可以，里贝尔真想把那不说人话的人头找个地方扔了...
这人头简直成为了克里斯的代行人一样的存在。
即使一路上里贝尔完全没有找到克里斯的踪迹，却总有种克里斯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不停的在说“不愧是里贝尔先生”的错觉。
总而言之，将北侧的探索交给了正义小姐之后，里贝尔便叹着气留在了水塔的上方。而临走时，也算是出于对约书亚的保护。正义小姐，将约书亚交给了里贝尔“保管”。
看着正义小姐远去的身影，里贝尔轻轻叹了口气，将约书亚摆在了一旁。
其实，正义小姐一直把约书亚放在布兜里，实在是她在各种区域的上演极限生存的时候，每次都险之又险。所以，才为了尽量不拖自己后腿，选择了最方便的携带方式。
但之所以，现在有了余裕，约书亚还像是行李一般被装起来的理由...是茉莉怕人头。
“没想到，‘白之魔女议会’已经强到了这样的程度。总觉得无论是那个羽化了的‘肢解者’还是‘银翼’你，都是‘碎片’的成员们加在一起都抗衡不了的强大了。”
约书亚有些唏嘘的说着，
“硬要说你们的缺点，应该就是并不怎么团结？”
面对约书亚有些像是试探的话语，里贝尔不置可否的随意应了几声。
他才不信“碎片”这个支脉，现状会和“四角学会”那般的垂暮。
明面上，“碎片”最多只会有七人。但是，其下还有“碎片备选人”这样的组织。
就如，“白之魔女议会”不看幻兽兵团和人造魔女军团，也只不过是二十多人的组织一般。“碎片”真正的力量，大概也隐藏在那些不起眼的底层组织里。
而且，“碎片”是个世袭味道很重的支脉。所以，其中必然是会有“坎普雷特”这般格外庞大的家族的。而且，世袭、家族等等的关联越是深刻，越是代表即使从“碎片”被选到天谴教会本部，那些“审查者”甚至“天谴神官”也会始终更加倾向于自己的家族。
四角学会只有一名审查者“终页”莫比在暗地里帮衬。但碎片，可能会有大量这样的存在。
并且，从“世界树之叶”的收集指标，某种程度上也能看出“碎片”隐藏着的真正实力。
里贝尔思绪之间，茉莉则是缠上了约书亚，不断的质问着“我们哪里不团结？”，“我还是第六席，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提我！”之类的话语。
只能说，这个家伙自爆真的有一手。
“‘银翼’，有件事我想问一下。那便是即使你找到‘浅橙’，又想怎么办？”
被茉莉纠缠了一阵之后，语气之中多出了一些疲惫的约书亚，对着里贝尔问道，
“现在‘浅橙’拥有着一份完整的‘元素巨人的遗骸’。他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确实如此。”
里贝尔点了点头。
“碎片”支脉与其虹镜大主教，信奉的是天谴六神之中的泯灭之神。
而就如其名一般，曾经的泯灭之神是为世间带来灾厄的一名神明。只不过，这位神明也不至于亲自下场，而是会派出“元素巨人”。元素巨人，在“碎片”支脉里，算是仅次于泯灭之神的，神明的代行者。
虽说，不知道泯灭之神沉睡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元素巨人也相继死去的状况来看，或许会是一场惨烈的神战。
之后，能一定程度上使用元素巨人力量的其遗骸，便成为了“碎片”组织的支柱。并且，泯灭之神的祝福，也很容易理解。便是操控这些已死的元素巨人。
往时，元素巨人的遗骸会被分成数份。而其理由与其说是担心某些碎片成员掌控了一尊元素巨人的全部力量，会强大到难以控制。不如说是即使身死，元素巨人的强大，也不是仅凭一人便可以加以操控的程度。
而象征着火焰的元素巨人的遗骸，往时是被分成了四份。其中，“末绿”正义小姐和“浅橙”克里斯这两位相对的新人，拿着一部分。而“深红”约书亚则是拿着两部分。
但现在，所有的部分都被克里斯所抢走。
“哪怕我有办法可以和那所谓的元素巨人抗衡，他如果想要逃走我也是无法阻拦的。我比较擅长那种阵地战。”
里贝尔如此的说着，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面色变幻少许，接着拿出了一支粉红色的箭矢。
“不过，我这里有能对付这种状况的道具。只要被这根箭矢击中，就能扭曲对方的意志，让其对我产生难以抑制与抗拒的强烈好感。对于捕获、审问等等事情，再方便不过。”
布兜的缝隙并不是非常的严密，所以约书亚也能看到里贝尔手上的箭矢。
至于里贝尔手上为什么会带着。只能说，这么方便的道具，他既然会给依文娜一份防身，自己自然也会带上一份。
他总是处于自信不太足的状态，所以神奇的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还有这等道具？不过，仅仅只是带有一些神明之力程度的道具的话，在这种等级的战斗里...”
“会生效的。虽然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上面带着的应该是‘规则’之力。”
“规则！”
约书亚不禁的发出一声低呼。
而比起那根箭矢所附带的强大力量，更令约书亚惊疑的，是为什么里贝尔会将其拿出来，并且还要解释其能力。
另一边，里贝尔则是像猜测出了约书亚的疑惑一般，继续解释道，
“虽然这根箭矢很强，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弱点。因为我没有相应的弓，只能以投掷的方式使用这根箭矢。所以，想要击中对方需要一些门槛。”
里贝尔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根箭矢只要没能击中，就没有任何意义。而稍微拿些东西，就可以轻易的挡住它不说，对于伪装者这类非人的怪物并不会起效。于是，我希望届时你们可以尽量的分散克里斯的注意力，特别是开始交战之后，以方便我能确保将这根箭矢用在他的身上。”
里贝尔的话语落下，约书亚沉寂了一阵之后，才给出了正面的回应。
虽说，扭曲意志的规则什么的，被用在身为同伴的“浅橙”的身上，让约书亚多少有些抗拒。但是，只是克里斯对里贝尔产生难以抑制的好感的话，约书亚觉得是可以接受的。
并且，现状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总而言之，除了解释箭矢的弱点之外，约书亚还觉得里贝尔坦白，是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到时候很多事情已成既定事实后，再出现一些无谓的争端与纠结。
这种作风，倒也像是从“浅橙”嘴里听来的，伯爵大人的一贯风格。
“诶——？说起来，银翼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对伪装者无效的？”
在里贝尔和约书亚的交谈结束之后，一旁的茉莉才加入到了对话之中。
“当然是因为我对伪装者用过，为了试试看能不能审问出什么。”
里贝尔理所应当般的回答道。
“哦...不对！你抓到的伪装者不都是我的伪装者吗！你对她们用这种、这种能改变意志的东西，是不是对我...”
“绝·对·不·是！”
不等茉莉说完，里贝尔就断然的否定道。
“什么嘛，也没必要说的那么绝对吧！”
茉莉有些不满的将贝恩对准里贝尔抱怨道，
“说起来这个东西也是议会发的吗？”
“...嗯。”
懒得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天使”这个存在的里贝尔，干脆的应声道。
“那我为什么没有！”
“这...”
里贝尔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用悲伤的目光看向茉莉，
“或许你自己没注意到。其实...你被议会的大家排挤了。”
“...哎？哎哎哎哎哎！？”
在茉莉信以为真的惊呼之中，里贝尔则是一脸深沉的摇起了头。
...
...
稍许时间之后。
里贝尔等人，又分别通过岔路口，以及献祭又一次生擒的“无能的茉莉型伪装者”的方式进行空间穿梭之后。一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场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以往，大部分的时光，里贝尔等人来到的都是多佩尔小镇的异空间。
据约书亚和正义小姐而言，多佩尔小镇里应该有千名以上的住民。
所以，在大部分多佩尔小镇镇民们遗留下的异空间，都会是各式各样的“多佩尔小镇”的情况下，这个场景重复出现的几率无疑很高。
里贝尔本以为，他可能真的要一直“抽”到异空间也给他一个保底为止。
但显然，之前他的一些举动，招致了这片区域的一些黑幕。
“这里...是汉纳特！”
就在里贝尔例行的四下张望的时候，他身旁的正义小姐忽然轻呼道。
“汉纳特？”
面对里贝尔的疑惑，正义小姐解释了起来。
港口都市汉纳特，是正义小姐以往作为据点，一直生活且活动的城市。
但无论是正义小姐和约书亚，当时面临的为了捕食他们而出现的异空间，都并不是汉纳特。又或者说，他们遭遇异变时，还属于事件的早期。还没有生成，现在这样的诸多规矩与相应的异空间。
“果然...”
得知这片空间与正义小姐有关之后，里贝尔低声的呢喃。
也近乎同时，他看到了远处那道在没有灯光的夜晚，无论怎么做都难以掩饰的夺目的主角之光。
“克里斯就在这里。”
“他！”“真的？”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正义小姐和约书亚都在第一时间带着颇为复杂的神情与口吻，给出了回应。
“总之，要先去找他？”
“没有必要。”
对于正义小姐的疑问，里贝尔只是摇了摇头，
“他会，主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里贝尔说着，提了一口气，大声的呼喊，
“克里斯——！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虽然或许不是你的本意，也同样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已经解开了你遗留下来的所有‘谜题’。”
里贝尔喊着，看到远处的主角之光并没有立刻行动起来，于是便吸了口气，继续喊道，
“看来，不到最后，你依旧不愿意进行面对。那好，我便将一切都展露出来吧！克里斯，你并不是伪装者，也没有成为伪装者。而真正伪装者...”
里贝尔的话语说到这个部分时，陡然间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仿佛整片异空间都在为止战栗、颤抖一般。
像是在阻止里贝尔继续诉说一般，一个身形数十米，完全由火焰构成的巨大身影，在远处展开自己蜷曲的身体站起，伸展着双臂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号。
只是，即便如此，也已然太晚了。
因为，里贝尔的手指已经指向了一个人。
...
“而真正的伪装...其实是你，正义小姐。”

第三百七十六章，克里斯的真实（五）
火焰燃烧的声响，火焰元素巨人咆哮的声响。
明明是无比嘈杂的城市之中，只有里贝尔的周边，仿佛在弥漫着一股寂静。
着实是因为他语出惊人，所以无论是约书亚还是茉莉，都陷入了短暂的发懵状态。而这样的状态，同样也出现在了被里贝尔点出的本尊，正义小姐的身上。
只是，“犯人”被点出之后，经典的痛哭流涕的场景没有出现。更没有出现“伪装者”们一贯的，仿佛坏掉了的收音机般卡壳的话语。
正义小姐也同样茫然的愣了片刻之后，仅仅稍微皱起了眉头。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什么的？”
将装着约书亚的布兜拿到较近的位置，正义小姐以极低的声音，带着略微的不爽向着约书亚询问道。
虽然，当初拿出“爱神之箭”的时候，正义小姐并不在场。但是，她之后也听说了里贝尔等人，想要用这枚箭矢控制克里斯的计划，知道里贝尔会以一些方式，配合着约书亚让克里斯失去警惕。
而这一切都看在了里贝尔的眼中，让里贝尔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如果正义小姐露出狰狞的表情，跳着脚恼火的吼着“你在说什么胡话”之类的话语，倒也能证明她在心虚。
但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符合“正义小姐”这名存在了。
虽然略显稚嫩，她也依旧是“碎片”之中的正式成员。有着身为秘密组织干部的干练与冷静。
所以，她面对里贝尔这样的揭露，心中再不爽也会为了计划能继续，而仅仅稍微皱起眉头，语气略微不善。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位“正义小姐”，大概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是伪装者。
再次从正义小姐的身上，收回不禁流露出的悲哀的目光，里贝尔继续的大声诉说着真相。
“你们之间的时间，其实是对不上的！从克里斯你和约书亚，一起遭遇‘肢解者’。再到正义和不知为何只剩下了一颗头的约书亚，被‘伪装者’们的袭击，你出手抢夺‘元素巨人的遗骸’，其中应该是相距了相当一段的时日，不是吗？”
大地的轰鸣还在持续，本在远处的火焰元素巨人，此刻高高的跃起，猛然的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动作，带来的冲击与涟漪，就已然近乎吹散周边几条街道的绝大部分房屋。
热浪之中，茉莉紧紧的环抱着里贝尔，才没让自己被吹飞。
而已然思绪有些混乱的正义小姐，也只是艰难的扶着一处未被吹飞的殘壁，保持住了自己的身形。
来到了众人面前的火焰元素巨人，依旧在嘶声的咆哮着。
只有正面面对这种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时，才能切身的感受到从其身上传来的毁灭气息。
“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吧！里贝尔...先生...”
与火焰元素巨人一同出现的，自然是克里斯。
依旧是侦探打扮的少年，仿佛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的用力拿手按压着左半侧的面庞，如同伪装者一般，断断续续的说道。
“约书亚的话，因为遭到了重创，甚至丢失了绝大部分的躯体。所以，不记得这段记忆，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段时间的空白倒是可以理解。但这里的‘正义’，为什么会不记得那段空出的时间？”
“已经...已经够了——！”
依旧带着无比狰狞的神色，克里斯嘶声的喊道。
时至至今，就算看不到命运之光，约书亚和正义小姐大致也已然判断出，面前的这个近乎被火焰元素巨人包拢在怀中的人，即使表现的再像伪装者，但他也切实的是真正的克里斯。
“还有那段空出的时间里，你又看到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一件事。那就是那段空白的时间里，你确切的看到了正义的死，确切的确认了她已然逝去，确切的明白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闭、嘴！”
猛然间，一直只是在发出噪声的火焰元素巨人，陡然对里贝尔发起了攻击。
而里贝尔也不会坐以待毙。
在茉莉熟练的划伤自己，强化后的领域之中，足以与长度以十米记的巨人的手臂相抗衡的光芒巨人，骤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又一次因为强力的攻击对撞所产生的余波之中，不远处的正义小姐却直直的被吹飞了出去，约书亚的头也在布兜摔落地面后从中滚出，在废墟中翻滚。
很快便被吹飞到战场外侧的正义小姐，看似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势。
但是，她起身的速度却极为缓慢。
以近乎可以称之为瘫坐的姿势坐在地上，正义小姐望着已然是在远处的里贝尔和克里斯，用手扶着稍微渗出血的额头，露出了带有着困惑的空洞神情。
...
...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吉米的事情。”
这是不久之前，在刚刚遭遇正义小姐和约书亚的二人组后，疲惫的正义小姐睡去时，里贝尔与茉莉的一段对话。
而一开始，里贝尔只是照例的感慨，心地善良的茉莉着实与“白之魔女议会”这样的组织格格不入。但之后，他忽然却有了一切的线索串联起来了一般的感觉。
由于吉米的事件，是在被侵蚀地边缘的位置发生的事情。并且，连日以来里贝尔都在这片古怪的空间里，和诡异无比的“伪装者”们厮杀着。所以，也难免淡忘又或者说，完全没有将这件事当做已经收集到的“线索”。
但在茉莉意外的提醒之下，他重新审视之后，便找到了通向真相的“钥匙”。
以现在的目光来看，吉米其实也是这片区域之中，诞生出的“伪装者”这等诡异的存在。
而与寻常的伪装者不同，吉米有两个特征。
一是他的本体基本可以确定已然逝去。
二是直到里贝尔点出，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伪装者。
再结合里贝尔一直以来，觉得有些奇怪的一件事，他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正义小姐的身上。
一直以来，虽然里贝尔总是在腹诽自己这能看见别人发光的力量，又鸡肋又没用。但实际上，这份能力其实是给了他不少的帮助的。
这次也是同样。
虽然事到如今，与克里斯和依文娜相关的“哀伤魔女线”，具体会是什么样的完整剧情，已然不可考。
但是从已然降临的诸多剧情画面里，里贝尔有着许多推测的余地。
首先是约书亚这个发出重要配角光芒的角色。
在哀伤魔女线的前半段，也就是格林沃特城的一系列事件之中，原剧情里他显然是并没有登场的。又或者说，悄然登场也不会重要到能成为重要配角的程度。
所以，他定然是在哀伤魔女线的后半段活跃。
也便是格林沃特城因为魔女降临毁于一旦之后，克里斯肩负起消灭修女格蕾丝化为的欢愉魔女，以及拯救化为哀伤魔女的依文娜等职责后的时期。
即使，身为“浅橙”的克里斯，基础能力比想象之中的要强很多。但他，也必然需要得到诸多人的帮助，才能解决与两名真正的魔女相关的事件。
那么，极有可能哀伤魔女线的后半程，“碎片”组织会成为主角团的情况下。
明明关系一直都和克里斯很好。并且，现实也已然证明其大概率会和克里斯一起行动的“末绿”，完全没有散发出任何一丝的命运之光...
这件事，本身就是无比重要的线索。
最终，里贝尔便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看起来并非克里斯的存在，实际上却是真正的克里斯。
而看起来完全就是正义小姐的存在，却并非正义小姐。
而一旦有了结论，再倒推其过程，实际上是很简单的事情。
之所以，在格林沃特城时，“侦探伯爵”的名声会传遍大街小巷。其中，固然有某些人恶意鼓吹的理由在内。但最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信服。正是因为，每次都可以从特殊的渠道获知最终答案的里贝尔，总是能拿出那些倒推出的“过程”。
只不过，比起以往，这一次里贝尔事先得出的答案，并不是十分的可靠。
其中，有着一个最大的前提。
那便是克里斯的“善良”。
只有克里斯依旧是他心目中那名虽然混沌，但是善良的少年，那他的行为才算是有着常理无法解释的矛盾。而这些矛盾才会成为重要的情报。
一旦克里斯真正只是名追寻乐趣的愉悦犯，里贝尔推导出的一切，都只是笑话而已。
但最终，里贝尔还是选择了相信克里斯的“善良”。
并非，他是在盲信所谓的主人公，坚信主人公这一“理想的化身”。
与身份、目的、立场等等的事物全然无关。
他愿意相信的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没有任何一丝虚假的克里斯。
因为骑士团的好友殉职，而悲伤到不知所措，茫然的站立在雨中的克里斯。
因为与父亲之间的种种，在决战前夜，迷茫与后悔着的克里斯。
因为依文娜的悲伤过往，因为格林沃特城诸多的悲剧，立志要揪出犯人，让其全部落网的克里斯。
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里贝尔的“相信”是正确的，所以他得到的结论是正确的，推导出的过程自然也会是正确的。
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无论多么残酷，但真相便是真相。
“你这‘否认’阶段，未免也太长了一点！”
展开的领域之中，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情绪的里贝尔，怒号着奋力挥动着手中的光芒巨剑。
...
...
“克里斯——！”
“既然你依旧不愿意面对现实，那就让我继续吧！”
“想来，‘正义’也同样隐瞒了事情！”
“因为，她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你的行径里，有着其他的缘由。只是单纯的表现出了对你的极端愤怒。”
“其中的理由，是你袭击了她！”
“毕竟，本应已经死去的，本应已经是具尸体的重要的同伴，却大刺刺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不可能保持得住冷静！”
“只是，中途你却发觉，她的表现完全就和真正的‘末绿’如出一辙。根本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暴露自己伪装者身份的，纯粹的怪物！”
“她不会哀求，也不会讨饶，只会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质问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发自真心的劝告你‘现在住手她还是可以当做一切都只是玩笑’...”
里贝尔的话语之中，光芒巨剑与火焰元素巨人的攻击不断的进行着激撞。
而语言能力似乎变得颇为有限的克里斯，只是一味的操控着火焰元素巨人，并且不断的怒吼着“闭嘴”。
“所以，你逃走了！只是拿着‘元素巨人的遗骸’，仓惶的逃走了！因为即使知道自己面对的‘正义’是虚假的存在，不可能是真的。但是，你却没有面对她的勇气，也无法对认为自己便是真正的‘正义’，坚信着你是重要的同伴、好友的她，痛下杀手。”
“之后？”
“你向这片区域的怪异，出现在你面前，伪装成你的怪物主动献出了自身！”
“没错，没有人知道败给那些伪装者，被伪装者所吞噬之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主动和这样的怪物融合，说不定反而能获得这片诡异区域的情报，从中找出救出正义的方法。”
“但真的是如此吗？”
“你真的是考虑到了这些，才做了这样的举动？”
“在我看来，你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完全的失去了判断能力。”
“你在进行的，只是一场无谓且愚蠢的殉葬！”
“恢复清醒吧！”
“既然是在‘碎片’这样的神秘组织之中，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
“没有任何规则，可以复活彻底死去的人！”
比起光芒巨剑凌厉且沉重的斩击，里贝尔的话语显然更加让克里斯以及其操控着的火焰元素巨人感到痛苦。
连“闭嘴”都喊不出的克里斯，只是不断的发出着野兽般的单调吼声。
而彻底迷失了自我的他，身体上也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剧变。
只见，黑色的淤泥般的事物，迅速的开始淹没、吞噬着他的大半身躯，而火焰元素巨人也开始转变为曾经出现过一次的漆黑姿态。
机会！
看到克里斯的身上发生着的变化，里贝尔在心中如此的喝道。
而在虽然只有双方，但是因为规模的巨大而变得颇为纷乱的战场上，一颗并不起眼的人头，不知不觉间悄然的滚到了以克里斯的视野，绝对无法看到的死角位置，并且趁乱接近到了相当近的距离。
即使，场间在发生着令自身也无比震惊、愕然的事情，即使自己的内心也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询问。但仍旧可以按照原定的计划施行突袭，便是“碎片”特别部队的成员，“深红”约书亚所具备的素质。
只见，约书亚的头颅无声无息的化为了数只蝙蝠，簇拥着中心的红色箭矢，骤然向着身躯不断变黑，痛苦无比的甩动着躯干的克里斯，疾冲而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克里斯的真实（六）
之前，里贝尔等人遇见约书亚的伪装者时，其可以将全身化为蝙蝠的能力，自然并非是伪装者们的原创。
而虽然只剩了头颅，约书亚也依旧可以幻化成为蝙蝠。
只是无论数量，还是强度都远远不及全盛期。
但是，作为偷袭却也足够了。
就见那“爱神之箭”在半空中，近乎化为一道赤红的幻影，划破修长的轨迹从克里斯的侧身身后直击他的背脊部位。
无比迅捷的速度，常人甚至都无法将其准确的捕捉。
而粉红色的箭矢刺中克里斯，仿佛也已然成为了定局。
刹那之后。
战场的正中心，爱神之箭似乎已然与克里斯的身躯完全重合。
可是，化身蝙蝠的时间到达极限之后，重新变为一颗头颅的约书亚。其面部却露出了绝望般的神情。
只见，克里斯与粉红色的箭矢之间，出现了一层由黑泥般的事物组成的薄壁。
而爱神之箭击中的，也只是那层薄壁而已。
下一刻，黑泥组成的薄壁迅速组成了一只黑色的手臂，将对它极有威胁的爱神之箭抓在了手中。而克里斯此时也转过身，已然被侵蚀了大半的面庞上，露出了讥笑般的神情。
“不...起...”
不起作用呢。
或许，与克里斯融合中的伪装者，是想说这么一句话语。
但是，它却没有机会将话语说完。
因为，只见夺目的光芒如闪电般骤然一闪。
而几乎瞬时之间，一柄古朴的长剑便已然将那握住爱神之箭的黑泥之手彻底洞穿。
“幸亏，你还无法将克里斯的智慧化为己用。”
近乎以瞬移般的速度，出现在克里斯身旁的自然是里贝尔，
“否则，这么直的钩，还真不好钓到鱼。”
...
...
在多佩尔小镇周边的这段时日之中，有一件事是只有里贝尔自己知晓的。
那便是，他在“成长”。
与诸多伪装者的战斗之中，里贝尔逐渐的掌握着本不属于他，无比陌生的光明之神的“规则”。并且，同时他像是在唤醒这具身体，本就拥有着的战斗素质与经验等等的事物。
只是，他将这一切都没有表露出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遭到了“监视”。
之前，与克里斯第一次遭遇时，光芒巨剑与黑泥巨人的攻击相撞，导致异空间破碎的状况，里贝尔曾经认为是意外。
但是，随着他逐渐决定相信自己、相信克里斯，他便觉得这样的情况或许并非巧合。
如果克里斯不想伤害他的话，那次的异空间破碎的缘由，便并不是他的强大。而是克里斯的意志，在刻意的做这件事情。
里贝尔想起当时与克里斯的对话之中，对方像是有意的在确认他身为“白之魔女议会”成员的身份，并且也借由此确定了茉莉也是议会成员。
如果是换做他人，掉进空间裂痕之类的场所，是极为危险的。但对于所属于“白之魔女议会”的成员而言，她们穿梭于间界，则是家常便饭般的事情。
所以随后，克里斯便以打破异空间的方式，“放”走了两人。
而从这件事，能看出的不仅是克里斯还保有着自我意志。还能推测出的一件事，便是试图融合克里斯的怪异存在，有着一定程度上操控这些异空间的力量。
并且，随后里贝尔等人多次穿行，却始终不见克里斯不说，也没有相遇区域内其他幸存者的事情，让里贝尔多了几分确信。
那么，既然与克里斯融合中的怪物，能决定他们前往的异空间。说明，对方至少对他们的方位了如指掌。那近一步，那个怪物是不是可以更确切的掌握着他们的状况？比如，连对话内容都能听到。
于是，里贝尔决定设下一个“陷阱”。
毕竟，如果那个怪物将一些异空间当成了自己的庭院般的事物。那么，里贝尔总是在暴力的制造空间空洞的事情，它肯定会觉得很碍眼。
对于解救克里斯这件事情，其实有两个很大的难点。
第一个难点，是怎么保证将那已经在和克里斯融合的怪物“除根”。以免它表面上看似被消灭，日后却突然从克里斯的身体之中冒出。
第二个难点，则是在于杀死怪物的同时，怎样才能保住克里斯。
经过一番思考，里贝尔还是将目光锁定在了破灭之剑之上。
从过往的经历来看，虽然或许因为所谓“誓约”的缘故，破灭之剑绝对无法杀死他的缘由在内。但是，破灭之剑也依旧是可以做到，单单杀死“告死魔人”，却不会将他一同杀死，这种颇为精细的事情的。
那接下来，需要做的就只是引导怪物了。
由于“爱神之箭”不会对人类之外的存在生效，所以怪物会汇聚出“零克里斯成分”的姿态，来应对那支箭矢。
而这时，破灭之剑就能准确的只将其破灭掉，而不会波及到克里斯本身。
至于里贝尔的这些猜测并不准确，他的陷阱只是在架设给空气又怎么办？
也没有什么大碍，因为他对“爱神之箭”的描述没有任何一句谎言。所以，到时候它扎在克里斯的身上，对他们也只会有利而已。
...
...
战场之中，随着除了“坎普雷特”无法破灭之外，至今以来未曾有任何失手，能破灭一切事物的古老长剑再次的展示它的锐利。
只听，一阵像是风声般的声音一闪而过。
缠绕着克里斯的身躯以及火焰元素巨人的黑色，快速的消退殆尽，最后变成大量的灰烬散落到了地面之上。
“你...”
侧趴在地面上的约书亚的头，看着面前的情景，心情简直就如过山车一般。希望，绝望，再次燃起希望...
而不仅是因为内心的动摇，里贝尔的行径也让他一时间只能说出那么一个字。
“不久前学到了一件事情。”
里贝尔一边将破灭之剑收入剑鞘，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所谓的‘计划’，总是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失败。所以，必须要加上一些作为应对的预案。”
“...”
约书亚还是处于语塞的状态。
因为他觉得，里贝尔实在是太能藏了。
明明，可以爆发出那种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但以往应对伪装者时，却总是拿着一柄笨重的光芒巨剑，艰难的进行着“阵地战”。
而围绕爱神之箭的计划，显然是后面才制订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稍微露出些歹意，里贝尔的“预案”可能就要用在他们身上了。
“我...不，在那之前，‘浅橙’...‘浅橙’！”
将目光转向克里斯方向的约书亚，陡然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因为，就像是有时间差一般，前一刻仿佛还正常的克里斯，忽然跪伏在了地面之上。然后，其之前被黑泥怪物缠绕的半边身躯，像是轻微的爆开了一般，俨然成为了筛子般的事物，不断的大量喷出着鲜血。
“克里斯！”
里贝尔也不禁发出了喊声。
他的预想之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克里斯的身体，之前显然有一部分被那怪物的身躯所融合、替代。所以，怪物已然化为灰烬的现在，他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突然被抽走，受到了致命等级的重创。
“我...没事的...”
面色惨白的克里斯，如此的说着。
下一刻，火焰元素巨人的手掌压了过来。
火焰元素巨人的手临近之后，其食指间燃烧起了一团跳动的火焰。
而这团与其巨大的手指相比，几乎可以称之为不值一提的小小火焰，却与它全身燃烧着的火焰有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性质。那便是，可以灼烧到身为操控者的克里斯。
只听，火焰灼烧躯体的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克里斯竟然用火焰灼烧自己身躯上大量伤口的方式，止住了不断喷涌着的大量鲜血。
而作为火焰元素巨人遗骸的持有者之一，本身对于火焰有着大量的抗性。但是，在这样的灼烧之下，克里斯也逐渐变成了一副，上半身连带面部被烧掉了半截般的可怖姿态。
并没有任何治愈他人的能力的里贝尔，只能带着无奈的心绪看着这样的一幕。而战后跑到了里贝尔身旁的茉莉，也是不敢看一般的躲在里贝尔的身后，用头顶着里贝尔的后腰。
里贝尔想象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但是，却有些震撼于除了狰狞的面容之外，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反应，将一切都忍耐了下来的克里斯。
想必，曾经在格林沃特城的那位“侦探伯爵”，绝对无法想象到，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名面容清秀到难以分辨性别的少年，看似娇弱的身体之中，隐藏着如此的狠劲。
不多时，身上还冒着烟的克里斯，似乎已经结束了他的“治疗”。
在与其他人对话之前，克里斯迎面遇上的，是刚刚才走近过来的“正义”。
克里斯，与“正义”远远的相望。
正义小姐，双眼之中带着空洞与迷茫，用力的抿着嘴唇，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绪。
而克里斯则是，向前走了一步之后一个踉跄前倾的倒在了地上。
里贝尔，拦住了下意识的想要跑过去搀扶克里斯的茉莉。
因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原因...”
用额头抵着地面，用残余的手臂无力的捶打着地面。
之前，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也没有发出任何哀嚎的克里斯，此时却是在声嘶力竭的痛哭着，
“真的对不起...正义小姐...”
直到，元素巨人的火焰熄灭，身体之中再拿不出任何一丝力气的克里斯，倒在地上彻底的昏死过去。
...
...
“红茶的话，在那边柜子最上方的第二个抽屉里。”
不久之后，里贝尔等一行人，来到了一间小屋之中。
小屋本身并不宽敞，门厅和客厅都很小，并且只有一间卧室。
而且，小屋之中的摆设有些奇特。一部分是颇有少女感的浅色壁纸、圆边家具等事物。一部分，则是挂着的骑士剑、战斧、甲胄等等。
“你对这里还真是熟悉。”
照着约书亚的话语，从柜子的抽屉里，翻出了一罐看起来还蛮高级的红茶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我们在这座城市里时，这里就像是...据点一样的地方吧。”
虽然约书亚尽量想保持着平静的口吻，但是语气之中还是难掩悲伤与无奈，嗓音也时不时的在发梗。
此时，他们一行人在正义小姐的家中。
又或者说，这片异空间复原出的，正义小姐的家。
“来，给你。去帮我泡茶。”
里贝尔说着将茶罐丢给了一旁的茉莉。
而茉莉“哈？”的嘴型都做出了一半，但却抑制住自己没发出声。
除了真的脑子缺根筋的人之外，是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与氛围中大喊大叫的。
连着瞪了里贝尔好几眼，摇了几下戴着贝恩玩偶的手臂，做出了“小心我打你哦”这样的威胁之后。茉莉，最终还是气鼓鼓的去泡茶了。
由于正式成为议会成员前，茉莉一直被“逆行魔女”当骡子使唤。所以，她的家务技能意外的点的很高。
于是，很快便喝到泡的还不错的红茶的里贝尔，开始思索起要不要将这个好像很容易诱拐的家伙，拐回去当女仆了。
“作为‘碎片’的一员，这个家倒是蛮俭朴的。”
久违的喝到茶，感觉身体里力量都开始充盈的里贝尔，随意的说道。
此刻，正义小姐的房间里，屋子唯一的单人床上摆着重伤昏睡的克里斯。而“正义”则是拉了张椅子坐在了床铺旁。
里贝尔也不好形容，但总觉得那里弥漫着一股不好去打扰的氛围。所以，就只能和约书亚有一茬没一茬的聊道。
反正，在克里斯醒来之前，再急也是徒劳。
“咔咔...”
约书亚奇怪的笑声，听着也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伯爵大人可能不知道，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样的家已经很豪华了。”
约书亚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苦涩，
“不过‘末绿’确实能住更好的屋子。只是，她想成为受人爱戴的城主。所以，想要从底层的时期开始，向人展示自己朴实、亲民的一面。”
“...”
里贝尔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段莫名的很有信息量的话语。
就在里贝尔和约书亚轻声交谈的时候，从正义小姐的房间之中，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了少女的询问之声。
“大叔，里贝尔先生...”
正义小姐的叹息不断，
“我真的，是那些黑泥组成的怪物...？”
“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我就是我
红茶的热气，在房间之中弥漫。
面对正义小姐的提问，小屋又一次的陷入到了寂静之中。
事到如今，里贝尔倒不觉得，茉莉与约书亚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显然他们的目光都向着他在集中。
或许，里贝尔是真的很适合当“坏人”。明明，约书亚那张脸，长得也蛮邪恶的...
“嗯...你已经死了，本质上和那些伪装者并没有区别。”
里贝尔顿了顿，
“又或者说，你并没有死。死的是‘末绿’正义，而你只是继承了她的一些记忆与躯体等等事物的存在。”
“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正义小姐不禁的叹了口气，接着问道，
“那真正的‘正义’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这种事...等克里斯醒来之后，自然就会知晓了。你现在问我，我也只能说出一些推测而已。”
里贝尔说着，却看到了众人投过来的希冀的目光。于是，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帮人，是真的把他当成是先知之类的什么吗？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居然反而要问他什么的...
“再次声明，我不确保准确。”
像是败了一般的叹了口气，里贝尔硬着头皮说了起来，
“首先，‘正义’应该并不是被‘肢解者’杀死的。从约书亚的记忆就能看出，遭遇‘肢解者’的就只有他和克里斯两人。还有一点，就是从‘肢解者’的代号也能看出，死在她手中的人，大概很难保持躯体的完整，就如约书亚一般。所以遭遇‘肢解者’的事情，很可能与‘正义’无关。”
“‘正义’完全就是死在了那些伪装怪物的手中。”
“如果是初次遇见那种伪装者，想要完好无损，其实是比较困难的。”
里贝尔舒了口气。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着一眼就能看到别人发光的双眼。不如说，茉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与她共同行动的人不是里贝尔，现在茉莉的状况无疑是会凶多吉少。
“而且，那还只是在外围的时候。像多佩尔小镇那种异变的中心部位，想来伪装者也会更强。”
“而当场被杀死也好，受了伤之后接连又遇到伪装者，最终饮恨也好。”
“‘正义’最后应该是死在了克里斯的面前。”
“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克里斯的行动里，有些古怪之处。”
“正常想，如果自己的同伴被那些怪物杀死。即使有着类似于殉葬的心态，最开始浮现起的想法应该也是复仇。所以，没有理由的话，克里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放弃抵抗一般，任由自己被那些怪物融合。”
“那我的推测就是，‘正义’不仅死在了克里斯的面前，还被他目睹了其尸骸被那黑泥般的怪物所吞噬的过程...”
里贝尔说着，哪怕稍微代入一下当时的克里斯，就已然有崩溃般的感受在浮现。
而更令他内心沉重的，是“之后”。
“之后...大概是过了几天时间吧。克里斯，就遇到了...像是证明他的无力一般，死在了他的身前，甚至连尸骸都无法夺回的同伴，居然像是完好无损一般的重新出现在他的身前。”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可能甚至会出现欺骗自己、逃避现实，找一些无比牵强的理由，认为同伴实际没死的情况。但是，克里斯却不行...”
“无论是他的头脑，还是一直以来醉心于解开谜题、找寻真相的人生，都让他无法对面前的‘真实’视而不见...”
话语说到这里，之后就可以和约书亚和现在的正义小姐的记忆连上了。
当时的正义小姐，其实也是相当的莫名其妙的吧。
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的同伴，但是克里斯却像是发了狂一般攻击她，并且一度试图杀死她。只是最后，克里斯还是无法下手。于是，只是抢走了一直和“正义”的身体绑定在一起的“元素巨人的遗骸”。
约书亚恢复意识，大致也是这期间的事情。
所以，面对克里斯仿佛要将同伴全部推下悬崖，只想一人苟且偷生般的行径。他虽然会觉得里面有所隐情，但是隐情太过复杂与不可思议，于是他也始终是无法想通。
“既然‘末绿’...那‘浅橙’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把我也丢给她？”
约书亚有些不解的问道。
而里贝尔很想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因为他讨厌你吗？”
但是，觉得他的“伯爵玩笑”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是太过地狱，也便作罢了。
“这个...你可以想一想，克里斯把你丢下之后，接下来做了什么。”
照着里贝尔的思路想了片刻之后，约书亚便想通了。
克里斯，是打算去找那些黑泥怪物，主动被其吞噬，与它们进行融合。这种基本可以说是十死无生的行动，自然不可能带上自己的同伴。
“‘浅橙’这个家伙真是...”
“而且，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般。克里斯即使再情绪化，也会保持着一份理智。所以，如果他真的认为现在的‘正义’，单纯只是杀害原本的‘正义’后雀占鸠巢的怪物。那他内心再难以承受，也定然是会下手的。而正是因为‘正义’在当时与克里斯的冲突中，表现出了她与那些怪物的截然不同，展现出了她与原本的‘正义’的完全相同。所以，克里斯才会觉得与其将约书亚继续摆在自己那艘迟早会沉没的船上，不如托付给至少自己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正义’。”
交谈之中，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正义”，其实是相当容易混淆的。
但是，里贝尔也着实无法再给现在的正义小姐，起个别的名字或者代称什么的...
就连身为好友、同伴的克里斯，都做不到从内心分辨前后两名正义小姐的，究竟有什么不同。
里贝尔，自然也是做不到的。
这仿佛就像是一个融入了伦理问题的哲学思考。
而就在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简直就像是...亲眼看到了所有的过程呢，里贝尔先生。不...不如说...就算真的亲眼看到，也无法连我的思绪都能掌握吧...”
诸人的目光齐齐的转向卧室之中，在单人床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现在像是要挣扎着直起身子的克里斯，
“真不愧是...里贝尔先生。”
以往，里贝尔的印象之中，他总是能在相对欢快的氛围里听到这样一句，来自克里斯的又像是夸赞又像是讽刺的话语。
但现在，久违的听到这句话时，里贝尔的内心却满怀着无尽的伤感。
...
...
“你这家伙，真的没事吗！”
克里斯醒来不久之后，也凑到了床铺边的茉莉，看着克里斯上半身触目惊心的烧伤，忍不住问道。
克里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而作为他的代替，约书亚强撑着发出高昂的声音回应道，
“咔咔！没事没事，我们‘碎片’，总体而言都命硬的很。”
作为只剩了一个头还能这么精神的存在，约书亚的话语自然是很有说服力。
但是，他说这话的同时，显然忘记掉了一件事。
那就是...
“...”
正义小姐，无言的望了约书亚一眼。
而自己也意识到了约书亚，又陷入到了沮丧与哀叹之中。
“咳咳...”
沉默之中，克里斯轻咳了几声后看向茉莉，
“茉莉小姐，能帮我一些忙吗？”
面对提问，茉莉一脸“为什么你也在使唤我”的神情，但最后还是郁郁的接受了。
在克里斯的指挥之下，茉莉从正义小姐的房间之中，拿出许多药物之类的东西，经过不同程度的处理之后混杂在一起交给了克里斯。
而将刚刚特制出的药剂敷在伤处之后，克里斯的面色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
虽然，这些异空间是基于他人的记忆而被创造出的，有限的世界。但是，异空间里的事物本身却并非梦幻而是真实的。
“总之，非常抱歉...里贝尔先生、茉莉小姐、约书亚先生还有...正义小姐。”
“都是因为我的幼稚，真的...真的为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克里斯垂着头说道。
他没有像之前那般，崩溃的放声痛哭。
但是，在场不会有人因此就觉得，他的内心已然调整了过来。
正义小姐的存在，就像是在不断的提醒，不断的在揭着约书亚和克里斯这两人的伤疤。
“如果要道歉的话，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你为我追捕‘肢解者’，所以...”
“不是这样的...”
克里斯摇了摇头，
“以这样的逻辑的话，今天的悲剧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若是曾经的阿斯特王族没有建立梅布莱恩王国，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这种是叫什么来着？
滑坡理论？
里贝尔如此想着，心中还是觉得克里斯说得有些夸张。
“里贝尔先生从来就没有委托过我抓住‘肢解者’。都是我擅自的在暴走着...而且，我早早就迷失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仅仅是享受着与难缠的罪犯的对决。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将调查出的事物，和你们共享...”
总是跳脱的克里斯，就像是一下子成长了很多...不，苍老了很多一般徐徐的说着，
“并且，推测‘肢解者’已然羽化时，我就应该停下脚步的。特别是，她还进入了这座同样有未知事物在肆虐的小镇里...但是我...我...”
克里斯用双手捂着面庞，竭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哽咽。
“少在那哭哭啼啼的！”
陡然间，正义小姐严厉的喝声响起，
“‘羽化’的事情，以及‘世界树之叶’的事情，我们都是在有所了解的前提下，还是决定和你一同来到这座小镇的！有什么办法？组织要求收集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只有来到这里是捷径！”
正义小姐站起身，蹙着凌厉的剑眉接着斥道，
“而且，天谴教会是那种欢迎他人手牵着手玩什么友情游戏的地方吗？加入这种组织的基点起，这些觉悟我早就做好了，不要说你们没有相应的觉悟！”
正义小姐扫了一眼克里斯，又扫了一眼约书亚，
“所以，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不过是...我死了而已...”
说到最后，就算是满口正论的正义小姐，气势也难免的衰减了下去。
不过，里贝尔觉得，一直弥漫在约书亚和克里斯头顶的悔恨、悲伤等等诸多的负面情绪，在正义小姐的一顿吼声中稍微减弱了一些。
想来，是正常的像这种既是“葬礼”又是“追悼会”的场景之中。被追悼的本人，是无法像精神十足的鬼混一般，活蹦乱跳的变相的要求“不必替我伤心”的缘故。
“你们这些家伙啊～其实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突然再次打破沉静的，还是茉莉的声音，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在伤心什么，我是知道的。是因为那个叫‘正义’的家伙死掉了对吧？不过，现在她又复活后回到了你们的面前，这不是件好事吗？”
“这其中的缘由，是很复杂的...和你的想法，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所以...”
里贝尔伸手去拽拉茉莉，想要将这个大放厥词的小家伙拉回来捂住嘴。
但是，这次茉莉却很是灵巧的躲过了里贝尔的擒拿，跳到了床的另一边。
“我——”
茉莉说着，将她的一边袖子拉了上去，展露出满是缝合痕迹的手臂，
“我是由很多魔女的遗骸，缝合起来的人造魔女试验品！有那——么多魔女的身体，组成了我，但我偏偏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管他呢！哪怕经常有奇怪的记忆飞进来，也无所谓，我从来没有迷茫过。因为，我就是我，是茉莉。”
茉莉跳上床铺旁的小凳上，然后居高临下的指着正义小姐，
“那既然你外表是‘正义’，记忆是‘正义’，性格是‘正义’，意志是‘正义’，自己也认为自己是‘正义’！”
“那你们这些家伙到底还有什么弄不懂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古铜”与“理想世界”
“茉莉”，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真的探讨起来，着实太过复杂了一些。
就如现在的场景一般，简直是“自爆达人”的茉莉，从来不会吝惜自己的相关信息。所以，里贝尔自然已经打探出了许多许多。
虽然茉莉自己本身可能都不知道，但里贝尔认为因为有坎普雷特家族加入到了实验之中。所以，不仅茉莉的身躯是拼接品，她的灵魂可能也是经过缝合再塞入那奇美拉般的身躯里的。
所以，“茉莉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有很多。
她可能是组成身躯的诸多魔女其中的一名，也有可能是组成意志的诸多灵魂中的一人。
里贝尔始终不觉得，茉莉会是莫名其妙诞生出的，与组成她的事物完全无关的存在。
毕竟，以煮汤为例，加进一堆食材之后，最后得出和那食材没有一点关系的料理，怎么想也不可能...
嗯，里贝尔又一次确信他果然还是不擅长比喻。
或许同样是作为坎普雷特家族的“作品”，里贝尔觉得茉莉的情况，与湖光颇有几分相似。
她们都是诸多的事物最终凝结出了一个人格。
只是，湖光很想知道她的这个人格的一切，想要追根溯源的探明自己究竟是谁。
但茉莉却截然不同。
就和她的话语一般，她觉得“我就是我”，不是除“茉莉”之外的任何人。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里贝尔觉得或许是出于一种保护机制。因为，很多的存在构成茉莉是已然既定的事实，但茉莉却只是其中一人的话，那其他的那些存在又要怎么办？她的身躯严格意义上，只有一小部分属于自己，其他部分都属于“他人”。
所以，最遭的情况下，这样的认知会形成一种严重的自我否定，最终让茉莉的人格都崩溃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又或者...
茉莉只是单纯的没有想那么多。
...
...
“还真是...完全无法进行反驳呢。”
房间之中，茉莉纯粹的话语，引发了众人的沉思。
在场的所有人，大概不会有脑筋比茉莉还差的。但是，此刻却有种茉莉才是真正的“智者”，而其他人都只是愚钝之人的氛围。
想要反驳茉莉的论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但茉莉展现住的气势，却仿佛压倒了一切。
“啰啰嗦嗦的真是烦人...”
另一侧，正义小姐如此的说着，然后轻叹了口气，
“反正，是因为本来该死的我又活了起来，所以才将事情弄得这么麻烦的吧？那是不是，我只要再死一次就能什么都解决了？里贝尔，你那柄剑是不是只要斩一下，就能让人直接化灰消失？感觉上好像连痛苦都不会有。所以，你干脆杀死我算了！”
听着正义小姐的话语，里贝尔微微抬起目光，注视起了这名少女。
怎么说呢？
他觉得自己的情商还可以，所以能确切的感受到，正义小姐只是在做“说气话”之类的行径。她确实很烦，因为自己和周边之人的纠结弄得头大无比。不过，也不至于自暴自弃的想要寻死。
只不过，里贝尔眉毛稍微一挑，觉得这或许是个解决面前问题的好机会。
于是乎，里贝尔亮出了最拿手的冷酷面容，
“可以。”
话语之间，像是完全不给反应的机会一样，里贝尔的破灭之剑已经被抽了出来。
而顿时间...
“里贝尔先生！”“银翼！”“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啊！”
房间之中的骚乱完全爆发而开。
只有头颅的约书亚嘶声力竭的吼着，克里斯拖着重伤的身躯横档在正义小姐之前，茉莉则是扑了过来。至于正义小姐本人，则是一下跳到了房间的角落，缩起身子冲着里贝尔伸直手臂，就差脱口而出一句“你快住手”。
“看来，这就是你们的答案了。你们都很清楚，她到底是‘谁’。”
轻轻的摇着头，里贝尔将破灭之剑重新收入剑鞘中，然后将顺手拍落的茉莉摆正。
...
...
稍许时间之后。
房间内，基本已然没有了纠结的情绪。
因为，在“患难”之下，“碎片”的三人组，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心目之中，“正义”究竟是什么。
正义小姐，依旧不认为自己是怪物，所以不愿意徒劳的献出自己的生命，斩断同伴的迷惘。
而克里斯和约书亚，则是认为面前的人，就是“正义”。所以，想要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同伴。
人的意志，其实是颇为容易被情势所左右的。所以，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于是，这种下意识般的行径，才会有很多参考价值。
“原来如此...还真是个绝妙的试探呢。毕竟，现在这样的情况，只凭话语，想必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己找到一个答案，或者说自己说服自己。而竟然能根据正义小姐的气话，瞬间想出这样的试探。不愧是精通于人性的里贝尔先生。”
“...”
面对一听就是来自克里斯的话语，不知什么时候精通了人性的里贝尔，只能沉默以对。
“虽然结果上来说，完全打散了我心中的迷雾。但是...也太吓人了一点！银翼，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不要开玩笑之类的？这样的试探，真是对心脏不好...”
约书亚也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与似乎还有些纠结的克里斯不同，约书亚的面貌与之前有着巨大的变化。
显然，他已然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无论面前的正义小姐，本质上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也依旧打算将其视为真正的“末绿”。
而同样望了约书亚一眼，以无言应对的里贝尔，只是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你哪有心脏？
“不过...想要就这样接受正义小姐。我觉得，还有一件事情是无法避开的。”
克里斯说着，分别望了屋中的所有人一眼。
而除了茉莉一头雾水，拉着里贝尔的胳膊不断在问“到底是什么？”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秒懂。
确实，想要接受正义小姐，有一件事是必须要确认的。
那就是，现在的正义小姐，是不是杀害了原本的正义小姐的怪物。
如果是以此为前提的话，即使现在的正义小姐再与原本的正义小姐相同，她也同样只是克里斯与约书亚的“仇敌”而已。
“可以，不用在意我。我也想确认这件事情。”
之前本能般的缩到屋中角落蜷起的正义小姐，干脆也不站起来了，直接以正坐的姿势坐在房间的地面上，面容上带着决然看着在场的其他人，俨然一副在等待着“审判”的状态。
“首先，我认为并非如此。”
与怪物一度进行了融合，探查到了许多有关于这片空间的隐秘的克里斯，主动开口说道，
“只是，我无法客观的判断我掌握的讯息，是否足够证明这一点。所以，我希望可以交给你们来判断。”
随即，克里斯便开始缓缓的讲述了起来，
“在最初，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多佩尔小镇的事情。那座小镇，表面上只是第三层偏远处，一座寻常的小村庄。但实际上，是一处大型的实验场。”
“实验场！”
茉莉惊呼到，然后被里贝尔拉走，捂住了嘴。
“那是一个人数众多的炼金术师的团体，名称是‘古铜’。并不是我有所隐瞒，而是我本身对这个组织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他们大概与掌控这片空岛的势力相关。而‘古铜’的炼金术师们，在研究的事物，正是‘世界树之叶’。”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轻轻点头。
既然克里斯融合的，是“世界树之叶”产生的怪物。那以“实验体”的视角，克里斯能了解的事情不多，并不奇怪。
“哦？明明是炼‘金’术师的团体，却名为古‘铜’吗？”
约书亚随口说道。
而他这句像是无心调侃一般的话语，落在克里斯和里贝尔两人的耳中，却引发了深思。
这个世间之中“名字”这等事物，并非是全然没有意义的。
特别是越向久远的年代追溯，便越是明显。
里贝尔甚至认为，以往梅布莱恩王国的平民们，不要说是没有姓氏，连名字都没有，正是因为这些理由。
“总之...‘古铜’在多佩尔小镇研究着的‘世界树之叶’，总共有四枚。”
思绪了一阵，觉得再想下去话题可能会跑题的克里斯，将走向修正回原轨。
而另一旁，稍微有些发怔的里贝尔，不小心让茉莉挣脱。
于是，房间之中又响起了那清脆声音带来的惊呼。
“四枚！”
...
...
正义小姐的小屋之中。
虽然无论是克里斯还是里贝尔，都不想在确认正义小姐是否是“怪物”之前，对“古铜”与“世界树之叶”的事情展开讨论。
但无奈，很多事情都无法跳过或者简洁的说明。
于是乎，里贝尔也和克里斯分享了一番，在空岛第一层的沃肯城，“进贡者商会”举办的那次污染仪式中的见闻。
分享的同时，里贝尔忽然回忆起他离开沃肯城前，“四角学会”的艾莫教授，给予他的一些忠告。
那便是“不要小看‘天平队’等维持着空岛秩序的组织，所以最好等到他们的问询结束后再行动，以免引起怀疑被针对。”
但当时，里贝尔觉得多佩尔小镇的状况比较紧急，便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而且，他也不好说，内心是不是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这些势力的心态。
毕竟，“进贡者商会”完全没将他们当人，几乎在他们的老巢里进行了一番丧心病狂的仪式。而全程，也没见“天平队”之类的存在，发挥过什么作用。
可了解到“古铜”的存在之后，里贝尔觉得需要正视一下空岛的原生组织，而不是闷头的和天谴教会斗智斗勇。
毕竟，被要求收集最多“世界树之叶”的商会和议会，指标也才三枚。
克里斯与里贝尔两人的情报，相结合之下，他们立刻对于以往神秘飘忽的“世界树之叶”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
总体而言，世界树之叶是一种孕育着无比强大力量的事物。它据说可以创造万物，甚至崭新的世界。
实际上，从多佩尔小镇现今的状况，其实已然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从“污染仪式”时的情景，可以推断出，想要运用“世界树之叶”必不可缺的事物，便是一种叫做“源质”的东西。
这些东西，似乎需要从人类的身上进行提炼。并且“古铜”的存在，证明了或许很多炼金术师都掌握着，提炼源质的手段。
总而言之，具体从何处来不好查探，但“古铜”有足够的源质，来进行运用上四枚世界树之叶的实验。
他们，实验的最终目标。是利用“世界树之叶”，创造出一个“理想世界”。
“...”
听到这里里贝尔的内心有些微妙。
创造一个理想世界。
这明明是一个很宏伟、远大、美好的梦想。
但不知为何，一听这句话就大致能猜测到，有这种梦想的人，大概是反派。而确实，有着大量“源质”的古铜组织，想来应该也是相当的邪恶的。
不需多说，“古铜”的计划，肯定是失败了的。
从人的身上提取，且大概与灵魂相关的“源质”，往往是有很多杂质的。
所以，想要捕获世界树之叶的进贡者商会，才会将源质用在世界树之叶上的行径，称为“污染”。
而些微程度的“污染”，是无关紧要的，还能让原本无影无形的世界树之叶现形，成为可以拿到手中的事物。但是，想要利用世界树之叶力量的时候，源质严重的将其污染，问题就大了...
“古铜”的炼金术师们，就是这样失败的。
被完全污染的世界树之叶，并没有创造出理想世界，反而创造出了诸多诡异无比的异空间。
“但是，世界树之叶有四枚。每片世界树之叶被污染之后，呈现出的情况是不同的。”
“所以，我的观点是。最初那枚被污染的最严重的世界树之叶，创造出了这片黑泥般的怪物横行的世界。”
“而其中，有其他的世界树之叶，在以截然不同的规则，引发着完全不同的异常光景！”
克里斯的话语落下，然后带着夹杂一丝希冀的目光，看向里贝尔。

第三百八十章，“审判”
房间之中，不只是克里斯。
茉莉、约书亚还有始终在正坐着等待“审判”的正义小姐，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里贝尔的身上。
面色依旧不变的里贝尔，心绪则是颇为的微妙。
茉莉也就算了。
“碎片”的这三个人，真的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吗？
某种程度上，里贝尔说出的话语，便是“决定”。
而让他这么一个外人，来决定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太合适的。
固然，在三人的脑中，坎普雷特伯爵可能已经妖魔化了。但这也并不是他们将如此重要的权力，交给外人的理由。
或许，是现实实在太过于纠葛。
不提那些意识、伦理方面的思考，只说他们的身体状况。约书亚只剩下头，克里斯身受重伤，正义小姐也是伤痕累累。
这样的“碎片”成员们，大概是真的心力憔悴，真的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我也觉得，现在的‘正义’是不同的世界树之叶所创造，不同的规则之下诞生的存在。”
里贝尔的话语落下，所有人都浮现起了期待的目光。
“首先，她的身体构成，和那些伪装者便是截然不同。进食也很普通，不像那种怪物一般必须要‘吃’人类。”
到了现在，里贝尔差不多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黑泥怪物，会放过那些野兽，只针对人类。
它们想要吃的，大概从来就不是人类的血与肉，而是只能从人的身上提炼出的“源质”。
“其次的话，那些攻击人类的伪装者，和‘正义’显然是对立的。”
之前的观点也好，这个观点也好，都能从正义小姐的身上，诸多没有愈合的伤痕中看出。
“最后就是...她不是个例。在来到核心区域之前，我和茉莉也见过相似的存在。”
说完，里贝尔便开始讲述起了吉米与那座小镇的事情。
讲到半途，他便将话头交给了茉莉，让她继续讲述下去，他只在一旁补充。
并非伯爵大人，连讲故事都懒得讲。而是，他想为三人组展示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关于与正义小姐相似的吉米的事情，并非是他为了安慰他们而编造出的故事，而是真正与茉莉两人经历过的。
“真...的...？”
抬起头，望着里贝尔，正义小姐像是激动得难以控制自己的神情。
虽然，一直以来她表现的都很强势，也表示着坚信自己就是“正义”。但是，如果说她的内心没有迷茫，没有恐惧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她确实的确认了，她或许是世界树之叶创造出的“亡灵”，但却不是那些袭击他人，吞噬他人的怪物。
“所以，太过复杂的事情，我也理不清。不过，我赞同茉莉的说法。”
里贝尔也望向正义小姐，
“无论你是如何诞生的。既然，你的外观、内在、记忆、意识、灵魂都与‘正义’一致，并且你也认为自己便是‘正义’。那你，便是‘正义’。”
里贝尔的话语落下，他身旁的茉莉，就像是在说“你这家伙很上道嘛”一般，用力的拍起了他的后背。
而克里斯，则是看着如释重负般的正义小姐，嘴唇不断蠕动之余，最终还是无法忍耐的流出了泪水。
垂下头，像是不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丢人的一面一般，用单手挡住眼眶，克里斯断续的说道，
“非常...感谢...里贝尔...先生...”
“不客气。”
里贝尔平静的回答道。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些什么。
他拿出的这些所谓的“证据”，或许可以糊弄其他人，但是对于身为侦探的克里斯而言，应该是牵强且不充分的。
所以，从始至终克里斯只是想要一个借口，又或者说“契机”，仅此而已。
...
...
花费了一段时间重整旗鼓之后，“回收”了克里斯的里贝尔一行人，又开始了在“污染区域”的征程。
“银翼！你这家伙为什么也在车上躺着！”
征程刚开始不久，响起的便是茉莉恼火的声音。
原因，是在仿造着港口都市建立的异空间里，里贝尔又找到了一款经典的人力板车。
然后，重伤之余直起身体就是极限的克里斯，以及身上诸多小伤的正义，只剩了一个头的约书亚和完好无损的里贝尔，都在板车上。
而负责拉车的，自然是茉莉。
其中，要数里贝尔的姿势最为惬意。他又没有伤处，也不需要抱着颗大头，所以以一副颇为嚣张的姿势翘着腿躺着，占据了板车小半的区域。
“我也是受了伤的好不好！而且之前战斗又耗了血，又有些贫血发晕了！”
茉莉所谓的受伤，大概就是自己划自己划出来的伤，以及稍微被战斗余波波及的擦伤之类的。
“其实，我也是耗损的比较严重的。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身体内其实已经消耗一空，连动根手指都很勉强了。”
面对茉莉的抱怨，里贝尔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是、是这样的吗？说的也对，战斗起来你这家伙都不像个人，确实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
呆了一下之后，恍然大悟的茉莉擅自的为里贝尔诠释着。
“所以，茉莉，茶。”
“我现在不可能腾得出手给你这个家伙去泡的吧！”
茉莉的怒号中，克里斯带着一副“里贝尔先生还是老样子”的神情，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真是抱歉，里贝尔先生。又给你添了些麻烦...”
微笑之后，克里斯轻轻的叹息着说道。
而里贝尔自然是知道，对方指的“添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为外人的他，为“碎片”三人组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某种程度上他便也不再是外人了。
特别是从一些方面来看，他也算是现在的正义小姐这么一个特殊存在的，“保证人”般的立场。
以往的里贝尔的话，或许会避开这些事情。
毕竟，和那些和空气斗智斗勇不同，这次是真的百分之百会卷进后续的诸多麻烦之中。
但是...
“无妨。”
现今的里贝尔倒也不是特别在意。
因为，他现在不再是那见光死般，外强内干的光杆司令。他多少，是有些底气的。
而且，
“你们欠下的这些，我会找机会让你们还回来的。”
里贝尔也少见的展露了一下“友善”的微笑。
“唔...”
不仅是克里斯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约书亚和正义小姐的脸上，也同样出现了“不妙！”的神情。
只能说，里贝尔真是太喜欢这些重感情的“主角团”了。
“说起来，你好像一直除了道歉之外就是在道谢。就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吗？”
里贝尔看向克里斯问道。
“这...还真是抱...咳咳。那我们，还是继续谈论些正事吧。”
吞回道歉的话语，克里斯轻舒了口气。
之前在小屋的时候，由于确认“正义小姐”的阵营比较重要，所以其他的事情算是一笔带过。
而现在，是时候去试着解开，环绕在多佩尔小镇上的所有谜题了。
“在之前，我们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正义小姐可能已经不记得，在你...呃，遭遇不测之前，你其实发出了求援信号。”
“求援信号？”
正义小姐愣了一下之后，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不记得那一刻的事情，但是结合之前的记忆很快就想了起来，
“是向‘否定’前辈的？”
“没错。”
克里斯点了点头。
“否定？”
里贝尔顺势的问道。
“‘否定’前辈，是上一代‘碎片’之中的‘重紫’，名为柯特·格尔温。他在被天谴教会本部邀请之后，成为了审查者，代号是‘否定’。”
克里斯解释道，而约书亚则是在旁补充，
“一般来说，‘碎片’里，紫色一直充当着首领般的职责。而格尔温家族和‘碎片’的关联又很深。所以，即使成为了审查者，‘否定’也对碎片的事情颇为上心。刚加入碎片不久的新人，都能收到来自‘否定’的圣物。可以在危机时刻呼唤他。然后，他又是那种特别死板的性格...”
“所以，无论天涯海角，在正义小姐发出信号的现在，‘否定’前辈也肯定会赶到这里。”
克里斯的话语，作为对“否定”柯特的简单介绍的收尾。
“那不是件好事吗？有可靠的前辈，作为助力。”
里贝尔奇怪的问道。
虽说事到如今，在天谴教会的构造逐渐明晰，天谴神官、各支脉的顶尖强者、魔女以及正、副大主教也开始登场的现在。以往，代表着天谴教会战力的“审查者”，多少有些退了环境的感觉。
但是，里贝尔回顾了一下至今遇到的两名审查者之后，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这样。
湖光是遇到了“死神”艾格伊德，那位简直是无敌流主人公的存在。碰见艾格伊德，想来这个世间很少有人能做到不退环境。
而抛开对艾格伊德的败绩，湖光的奇特与神秘其实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另一名审查者“终页”莫比，更是如此。
里贝尔没有实际和她比试过，所以无法探查出其真正的实力。而在轮回之中，不知被对方击杀了多少次的事情，大概会一辈子为里贝尔留下深刻无比的印象。
“‘否定’前辈，该怎么说呢...是那种某种意义上，与我正好相反的人。简单的说明，就是遇到一个谜题，我会想尽办法将其解开。但是‘否定’前辈，会直接破坏谜题本身。”
“说的是啊...‘否定’那个家伙真的一点都不懂得变通。他的耿直，从他的代号就是能力本身，应该就能看出一些。他的能力，就是结合格尔温家族强大圣物，对他不满意的一切事情进行否定...”
在克里斯和约书亚的另一段解释之下，里贝尔隐约的明白了三人组到底在惧怕些什么。
而克里斯接下来的话语，也点明了这点，
“想来，‘否定’前辈会对这片实验场，整体的进行破坏。所以，如果不在那之前找到好办法，托生于这片区域的正义小姐...”
“原来如此。”
看来那位“否定”柯特，是个相当不听人话的人。
所以，到时候如果说明正义小姐的特殊性，对方说不定不仅不会有所收敛，反而会干脆连正义小姐一起干掉了事。
啧啧。
这审查者里，还真就没个正常人...
“那么，还是抓紧时间说一下如何解决现今的事态吧。”
与多少有些事不关己，所以紧迫感不足的里贝尔不同，接受了现在的正义小姐，于是为其紧张起来的克里斯，开始继续讲述起了，他通过与黑泥怪物融合获知的这片地域的讯息。
“从之前的讲述，大家或许已经知道。想要驱动‘世界树之叶’，‘源质’是必不可少的。那么，有一件事情不是很奇怪吗？‘源质’既然是消耗品，那它在不断减少的同时，‘世界树之叶’带来的异变也应该不断减弱才是，并不是像现在这般不停的进行扩张。”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而一直以来表现得有些糊涂的约书亚，这是却露出了一个想到了什么般的神情。
“难道...”
“是的，就是约书亚先生所想的那般。‘世界树之叶’之所以会不停的在运转，是因为有人在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源质’。”
“通过里贝尔先生经历的污染仪式，可以看出‘源质’这种事物，本身就并非每人都拥有的稀少存在。且及时拥有，也只是少数...但世间之中，或许有一类极为特殊的存在。而他们之所以特殊，便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无比大量的源质。”
“他们正是...‘羽化者’。”
“整整四枚‘世界树之叶’，以及能为其提供足够源质的‘肢解者’。”
“在这座小镇里，出现了一场最糟糕的相遇。”
“所以，想要阻止这场异变，便必须要斩断这一源头。”
克里斯的话语之间，里贝尔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了起来。
...
...
同一时刻。
复原了“肢解者”诞生地，十六年前的奥瑞特小镇的异空间中。
依文娜，艰难的躲避着，来自猎手的追捕。

第三百八十一章，可靠联手可靠
在里贝尔与克里斯再会的同时。
学院区域之中。
距离里贝尔离开，已然十数天的时光。
而这段期间，学院区域倒也还是老样子。
魔神研讨会的热度已过，带着大量的成员趋近丨平稳。
身为伯爵邻居的邻国王子大人，依旧是被遗弃的状况，所以自顾不暇的每日在屋子中叹息。
海拉倒是参加了一次魔女议会的会议，并且参与了搜寻“世界树之叶”的一次行动，但是收获甚微。
而与相对平和的学院区域相对，沃肯城始终处于乱成一片的状态。
不只是污染仪式当晚的余波，至今未平息。还因为，“进贡者商会”在搞砸了绝对不能失败的仪式后，显然有些焦急了起来。再加上，他们的行动本来也不算隐秘。所以，经常可以看到天平队、异端审问会以及冒险家们和各式各样的商会成员，从物理上打成一片的状况。
又由于商会潜伏到空岛上的人数，远比想象之中要多得多。所以，一时间整个空岛的一、二层都隐隐陷入了到了一定程度的动荡之中。
期间，异端审问会的雷牙审判官，倒是来拜访了几次“伯爵大人”。
好在，莱莎多多少少也接触过这位审判官，并且有里贝尔留下的详细预案。再加上，同样经历了格林沃特城事件的雷牙审判官，对于伯爵大人有着先入为主的好感。于是，几次拜访，两人只是交换了一些情报，并没有衍生出称得上是意外的事件。
又是一次临近休息日的傍晚，累...呃，完全不累的度过了一天校园时光之后，莱莎回到了宿舍宅邸之中。
而毫不例外，她又被安托瓦奈特缠上了。
“今晚，明白？”
看着安托瓦奈特微微扬着下巴，在楼梯的上方俯视着自己的样子，莱莎轻叹了口气。
被拉去当苦力倒是无所谓，就是安托瓦奈特的态度能不能好一些？
换做常人，说话的语句越来越简短，代表着越来越亲密，越来越信任。但放在安托瓦奈特的身上，基本就代表着她越来越看不起对方。
“明白明白，不过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这东西放起来。”
说着莱莎就快步上楼，前往了里贝尔的房间。
一进房间，莱莎便看见了又在闷头吃东西的天使。而早已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的莱莎，就只当天使是背景板，然后便拉开了里贝尔书桌的抽屉。
里面，散乱的摆放着七、八颗蓝色晶体，而莱莎又从口袋中取出了两颗，将它们放在了一起。
“所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就像是怕莱莎逃跑一般，以监视的目的跟了过来的安托瓦奈特，随意的瞟了一眼那些蓝色晶体之后，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
莱莎摇头回答道。
“不知道你收集它们做什么？”
“唔，因为里贝尔让我收集...”
莱莎稍微歪头想了一下之后答道。
“嘿诶～那里贝尔让你去死你就会去死吗？”
听着安托瓦奈特一如既往攻击性极强的话语，莱莎连连摆手。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啦。不过，我相信里贝尔不会让我去这么做的。”
“哼。”
安托瓦奈特冷哼一声，本来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注意力忽然被吸引到了其他的地方。
“嗯？那些石头，是不是在发光？”
“它们本来不就在发光吗？”
莱莎也说着回过头去，然后便发现安托瓦奈特觉得奇怪的理由。
原本，那些蓝色晶体的表面只是散发着一股特别淡泊的荧光，哪怕是在夜里，不够暗都难以察觉。
但现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那些蓝色晶石居然在齐齐的发出能见度相当高的荧光，并且彼此间的光芒似乎融合在了一处，照亮了整个抽屉之内。
“这...难道是因为数量到了一定程度的缘故？”
莱莎想要伸手去抓那些蓝色晶体确认自己的猜想，但是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应该更谨慎一些。
于是，从怀中拿出特制的布料钩织成的手帕，用其小心翼翼的包裹了几枚蓝色晶体。
而果然，被莱莎拿走几颗之后，那些蓝光忽然就散去了。
“真亏你能收集那么多。”
看着暂时没看出蓝色晶体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姑且只是打算将其分开放置的莱莎，安托瓦奈特难得有些叹服的说道。
“其实也没那么难的。里贝尔走之前就给我提供过一些思路。这种蓝色晶体，外观很美丽，材质不明，所以很难估价。而这种很难流通起来的稀少品，容易出现在收藏家的收藏之中。而收藏家往往都是些贵族，所以通过‘魔神会’，即使无法直接拿到实物也多多少少能获取相关的讯息。”
莱莎复述着里贝尔曾经说过的话语。
当然，嘱咐是如此，执行起来就是另一件事。
毕竟，里贝尔也不可能预计到，莱莎会成为魔神研讨会的荣誉会长。而魔神研讨会又能迅速的膨胀起来。
于是在魔神研讨会中，比起说权力更像是研讨会象征的“坎普雷特伯爵”。只需要佩戴着与那种蓝色晶体极为相似的首饰，表现出对其的推崇与喜爱。
结果，就是都不需要莱莎可以去询问，大量信息就会滚滚而来。
“再加上，布莉姬特姐姐也提供了不少信息，我偶尔也会去潜...咳，拜访一些学院区域内的收藏家们的家。所以...”
“哼嗯～”
听着莱莎像是做出了什么大业绩一般，兴致勃勃的讲述，安托瓦奈特则是发出了一声不太耐烦的声音，
“你不觉得，现在的你，简直就像是里贝尔的操线木偶一样吗？我知道你曾经的那些失败，但也不至于反噬得让你卑微到，仿佛失去了自我吧？”
“我倒觉得，我是根据自己的意志，才主动选择为里贝尔做这些事情的。”
面对安托瓦奈特有些像是挑拨的话语，莱莎却表现的格外平静，
“或许，有些惧怕的心理是有的。毕竟，只有真正后悔过才会知道，那是一种多么难以承受的情绪。就像是，无时无刻在从高空坠落，或者一直不断的在被漩涡吸入一般吧。”
听着莱莎的话语，安托瓦奈特只是稍微挑起眉头，显然并不能领会莱莎的描述，
“不过更多的是，那次失败之后，我看到了里贝尔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又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与代价。”
莱莎说着，用笔直的目光注视着安托瓦奈特的双眼，
“虽然，我知道你和里贝尔之间，以前有着很大的不愉快。不过，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里贝尔就像是一棵很巨大的树木，在为我们遮风挡雨。所以，难得有棵即使天塌下来，都愿意为我们撑起的树木。那我们也不能真让它折断吧？”
莱莎的话语之间，安托瓦奈特也和她进行着对视。
然后，过了大概两、三秒，安托瓦奈特就像是起了大量鸡皮疙瘩一般，浑身轻颤了一下。
“真是烦，一天天里贝尔里贝尔的，就没听过你说里贝尔以外的事情！”
莫名的发了一下小脾气之后，安托瓦奈特便提着这一天穿着的不怎么方便走动的大圆圈，嘟嘟囔囔的走出了里贝尔的房间。
...
...
不久之后，做好了出门准备的安托瓦奈特与莱莎，在宅邸的大厅汇合。
这一次的出门，天使也依旧跟了过来，趴在安托瓦奈特的头上隐身，变成了一个圆环。
莱莎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只有天使，和安托瓦奈特的关系格外的要好。
或许是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所以天使并不能理解安托瓦奈特的恶语相向？
又或者说，抛开了说话难听以及性格恶劣的部分的话，安托瓦奈特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嗯...这“不错的家伙”的门槛多少有些低了。
“喔！安托瓦奈特小姐以及莱莎小姐，你们是要出门吗？”
两名少女迎面遇上的是刚从宅邸大门往里走的管家塞巴斯。从手上的信件来看，他之前显然是出门取了信。
可能是由于这段时间那位邻国王子都没有再纠缠的缘故，塞巴斯看起来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如果并不是紧急的事情的话，出门之前还请莱莎小姐，看一下这两封信。”
塞巴斯说着，便从手中拿出两封信交给了莱莎。
莱莎接过两封信，发现一封来自怪盗团的大姐布莉姬特，另一封则是来自四角学会的艾莫教授。
先拆开布莉姬特的信，大致的扫了几眼之后，莱莎的脸红一阵又红一阵。
好吧，一点都不出乎她的预料，又是来自她那位有些怪的姐姐的骚扰信。而且，还是那种纯粹的骚扰，正事含量基本为零。
叹了口气，想着需要烧掉的东西又增加了之后，莱莎拆开了另一封来自艾莫教授的信件。
信件本身，除了艾莫教授在向里贝尔报平安之外，还带来了另一个讯息。
那便是四角学会的另一名教授，莫兰教授对于天使的言语以及有关爱丽丝身世的信件的破译，有了很大的进展。
用艾莫教授转述的莫兰教授的原话，是“史无前例、革命性的重大进展”。
收起信件之后，望着安托瓦奈特头顶的圆环，莱莎思考起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莫兰教授了。
如果说不去，天使的事情说重要还挺重要的。
而如果说去，她无论以什么身份都比较微妙。
...
既然想不通，那改天再说吧。
收起了两封信后，莱莎看到了塞巴斯的手上，其实还有第三封信。
而未等莱莎发出疑惑，塞巴斯就已然将信递了过来。
看到信封上的名字，莱莎不禁感到了意外。
这封信，居然来自远在旧王都的约翰。
虽说，空岛升空之后，地面的人想要飞上来是有些困难。但是稍微送些信件之类的小部件，还是可以做到的。空岛本身，也有着专门传递和收信的部门在。
“约翰？他寄信来做什么？”
对于当初参加了“终日表演会”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丝好感的安托瓦奈特，凑过来看见了约翰的名字之后，就蹙起了眉头。
“这...”
莱莎有些踌躇。
她知道塞巴斯为什么没第一时间将信交给自己了。
因为，里贝尔离开时虽然授权了很多，所以莱莎可以拆艾莫教授的信。但是，这封里贝尔估计都没预料到的来信，自然是没能顾及到的。
既然莱莎又不是真的变成了坎普雷特伯爵，那么有关里贝尔私事的信，最好还是搁置较好。
“要我说...我们拆了它吧...少爷不会介意的...”
在莱莎的耳边，简直就像是在进行恶魔的耳语般，悄悄发声的自然是塞巴斯。
而莱莎则是无言的看了塞巴斯一眼。
只有“成为”了伯爵才知道，伯爵大人的这名管家，是真的不怎么称职...
...
...
离开了宅邸之后，莱莎和安托瓦奈特确认了一下今日的去处。
“亚兰蒂贵族学院。经过几次的探查，不是基本肯定了，写下那些符号的人，就在那座学院里吗？”
这些时间，除了抽空去收集情报和源头之外，安托瓦奈特还托莱莎做了一些实验。
让很多魔神研讨会的成员，不用太拘谨，肆意的多写几次“SOS”这三个字符。
而结果就如安托瓦奈特所料，除非像是她们，被里贝尔告知了这些字符的特点。否则，仅仅是三个简单的符号，不知道其含义与特点的人，也只会将它们写的越来越变形，完全脱离原本。
这样的实验，一方面看出了研讨会中，来自旧王都的成员们也不知道“SOS”字符的含义。
另一方面，可以确定在只有“亚兰蒂贵族学院”周边的符号，并没有脱离原型的状况下。那知道这些字符含义与特点，将其涂鸦在各处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学院里。
“但是，学院很大，还是不太好找...”
莱莎有些消极的说道。
“这种事就只能碰运气。恰好，最近这座学院附近，不知道为什么涂鸦变多了，次数还颇为频繁。所以，说不定能直接碰到对方在制作涂鸦的现场。”
“那...如果碰不到呢？”
“天天来。”
安托瓦奈特不容置疑的说道，而莱莎则是又开始无奈叹气。
不过，比起以往，莱莎今天的还是有些比较期待的事情。
因为，这一天，她喊了一些外援。
...
...
“哦？这就是贵族们的学院？这外墙，啧啧，看起来很容易打碎的样子。”
“呵呵，不要真的打碎喔...”
“今晚，真的会有怪盗出现在这里？”
“真的真的！”
在莱莎与安托瓦奈特赶往亚兰蒂贵族学院的同时，学院的周边出现了坐着轮椅、背着炮管、头发像刺猬的三个外观看起来有些奇特的三人组。

第三百八十二章，自由
在里贝尔等人与克里斯汇合的稍许时间之前。
另一处异空间之中。
“小依依，这片空间的怪物是不是有些多过头了？”
“你也有些啰嗦过头了。”
依文娜与湖光，进行着一番没什么营养的交谈之余，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些残留着一些小镇住民外形的黑泥怪物。
时值至今，依文娜已经被困在这片空间数日的时间。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寻找离开的岔路口却一无所获，反倒是遇到了一批又一批小镇住民外形的伪装者。
虽说，这些伪装者成群结队，随意便是十数个一起行动。但是，由于个体战力偏弱，所以即使他们的力量对比起起初变强了数倍，但也仍然无法对依文娜构成任何威胁。
短暂的战斗时间之后，依文娜蹙起眉头进行着思考。
比起一直以来穿梭的异空间，这片空间无疑是很特殊的。不仅是怪物的数量、无法找到出口等等的原因，还有一项便是这片空间居然会迎来天明。
只是，天空的阳光，照洒在空无一人的小镇街道，一点都不会驱散那份诡异感就是了。
“小心！”
忽然间，一声提醒的声音响起。而依文娜则是本着本能，做出了一些闪避的动作。
而她马上就看到一支利箭突然从一旁的小巷之中射出，从她身边颇为接近的位置掠过，然后正中了她身旁的什么。
一瞬即逝的危机之后，依文娜望向身后的方向。只见，她之前斩杀的大量黑泥怪物，其尸骸竟然再聚合了起来。而利箭杀死的，便是这个“复生”的缝合怪。
依文娜将目光望向射出箭矢的方向，看到的是这些天偶有遇见的那名猎手打扮的女性。
“呀，又见面了。”
猎手打扮的女性，对着依文娜招了招手，露出了一丝友善的微笑。
而依文娜只是保持着蹙着眉头的神情，平静的回了一句感谢的话语。
...
...
夜幕落下的时分。
依文娜，与猎手打扮的女性，在镇外的一处森林边缘，燃起了一簇篝火。
“我的名字是安格，嗯...从正式的方面来说，就当初次见面好了。”
将从森林里猎来的一只野兔，放在篝火上炙烤，自称安格的女性如此的说道。
“莱莎。”
依文娜淡漠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显然，即使与安格遭遇了多次。并且，基本能确认对方并非是这片异常空间里诞生的怪物，而是类似于原住民。但是，她也不会对陌生人放松丝毫的警惕。
“嚯诶～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
“谢谢。”
话语之间，安格将已经烤好的半只兔子递给了依文娜。
依文娜将其接过，却只是垂在身前，并没有动嘴食用。
“不吃吗？”
“暂时没有胃口。”
依文娜说着，做出了一副百无聊赖的拿出匕首，随意的切割烤兔打发时间般的举动。
然后，趁着安格不注意，悄然的将一小块兔肉藏在手心，做了一个撩头发般的动作，将其喂给了耳环之中的湖光。
“嗯...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似乎没有加入奇怪的东西...喂喂，不要拿我试毒啊小依依——”
以微不可见的声音，湖光抱怨道。
“莱莎，你有说什么吗？”
“什么？”
即使有风声、柴火的噼啪声以及森林中的虫鸣声的掩护，湖光的声音似乎也被敏锐的安格捕捉到了一些。
但是，在依文娜面不改色的装傻之下，对方也没有再进行追究。
“说起来，莱莎你是从外地来的吗？”
稍许的沉默之后，又烤好了半只兔子的安格，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而依文娜只是不置可否的稍微点了点头。
“真好啊——我一直没有离开过第三层...又或者说连多佩尔小镇都没怎么离开过，所以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安格说着，略微抬起头，用显露着一丝呆滞的目光望向远方，
“我呢，似乎是‘恶魔之子’。”
“恶魔之子？”
依文娜疑惑的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似乎就是因为我诞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而去世，同一天身为老练猎手的父亲，莫名的被野兽杀死。然后，我就被那么叫了。”
安格轻轻叹着气说道。
“那些...不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吗？”
依文娜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如此的回道。
“是这样吗？我也不太清楚，也没人和我说过这些。”
安格摇了摇头说道。
“除了父母之外，你还有别的亲属吗？”
“有倒是有，不过也很早就死掉了。所以，也更让别人又或者说我确定了，我就是‘恶魔之子’吧？不过，至少他教会了我怎么狩猎。让我即使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不过，我狩猎来的东西，每次都只能在小镇里换一点点东西！所以，我一直在找机会，想要离开这座小镇。但是又怕去到陌生的猎场之后，我唯一会的狩猎，也派不上用场...”
安格叹着气说道，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这种烦恼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突然间小镇里出现了好多的怪物，将那些讨厌的家伙全吃掉了。好在，那些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只会在小镇里，不会出到外面。所以，反正想逃也逃不走，一直住在这片森林里也不错。”
安格说着，露出了笑容，然后对依文娜伸出了手臂，
“莱莎。这些天你在小镇里应该也感觉到了，想要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与其冒着危险和那些怪物接触，不如和我一起一直住在镇外怎么样？再怎么说，一个人也太寂寞了一些。”
听着安格带着真挚的邀请，依文娜抬起头望着对方。
“这么突然，很难轻易同意的吧？”
依文娜摇头说着，但是眉间的紧蹙却是基本散去。
话语间，依文娜将匕首再度拿起，很是随意与自然的像是要继续去切烤兔的肉。
但是，下一瞬间锐光一闪。
坐在依文娜对侧的安格，不禁的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因为，依文娜的攻击完全没有任何一点预兆，她的动作始终都是那么的自然。
但偏偏，安格自己那伸出的手臂，已然被切割之后飞了起来，不多时便“咚”的落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安格看着像是慢了一拍后，才开是鲜血喷涌的断臂，像是很疑惑的歪了下头，
“奇怪，为什么会暴露？”
...
...
“所以，小依依你是怎么看出那个家伙有问题的？”
依旧是夜幕降临的异空间里，快速的奔逃着的依文娜的耳边，传来的是湖光的疑惑。
“她的破绽太多了。明明知道镇里危险，却偏偏要去镇里，还是多次。而且，不会有人对陌生人突然表露心迹。并且诉说有关于自己的，不愿提及的过往。”
“就只因为这些？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吧？毕竟，她不也说了自己在森林里很寂寞？所以，去镇里查看有没有其他活人也不是不合理。而且，她也不能说和你完全是陌生人...”
“就是因为不完全是陌生人，所以她给人的感觉才太过刻意。默默的在暗中保护、救下我多次，试图引发我的同情，迫切的想要取得我的信任，解释的太多。”
依文娜说着，停下步伐紧张的回头张望，确认着对手没有追来之后，轻轻的松了口气，
“而且，她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上，一开始她的态度还很正常，但是我报出了名字之后，她才变得想要讨好我一般。就好像，她知道我报出的是假名。知道即使她之前铺垫了那么久，我也依旧没有对她放下警惕。”
听着依文娜的话语，湖光稍微回想了一番，发觉好像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过这些细节。就只觉得一直以来，依文娜都像是个全副武装的豪猪，自身的防御简直高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湖光现在，甚至都有些好奇。依文娜的性格如此的极端，怪盗团以及里贝尔，到底是怎么突破她的防线，获取到她的信任的。
“但再怎么说，直接攻击也不好吧？虽然，结果上来说你是正确的。是不是平时大街上有人和你搭讪，你都要砍他？”
“...我们正处于一个诡异危险的世界。”
“哦，平日的话，你最多打他一顿。”
湖光佯装恍然答道。
而意识到湖光只是没正经的和自己在说些有的没的的依文娜，便皱着眉头不再回应这些问题。
“说来，你为什么要逃走？你识破了她的伪装，还取的了先手的优势。不应该是乘胜追击？”
“我唯一能伤害她的手段是斩击，但是斩击是没有效果的。”
依文娜阴沉着脸陈述着事实，作为答案。
实际上，之前那一瞬间的开战之后。面对那名自称“安格”的猎手，依文娜又进行了几次追击。
但是，接着她便看到，她的斩击造成的伤势，快速的愈合，就连断肢也重新长出，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安格就恢复了完好无损状态的情景。
于是，依文娜便当机立断的逃走了。
由于城镇与森林都是安格的出现范围，所以依文娜选择逃向的是荒野的方向。
“喔？真的仅仅是如此吗？我倒觉得小依依你似乎有个不好的习惯呢。该怎么去说来着，逃跑癖...”
就在湖光事不关己般的进行评价的同时，忽然间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小依文娜——”
在晃动的地面稳住身形，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的依文娜，看到的是一副令她格外震撼的情景。
只见，夜空的上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了大量的乌云，而这张乌云呈现出了一张无比巨大的安格的面庞。
安格的面庞用目光在地面扫视了片刻之后，就准确的捕捉到了荒野中的依文娜。
“我—其实—是—很—失望—的——连你—也变得这么—自私——没有—成为—我的—同类——”
“喔？她在说些什么？不如说，她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完全不同呢。会不会，是幕后黑手什么的？”
湖光依旧轻松的话语之中，陡然间从天上的巨大乌云之中，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的密度，就如同瀑布在倾盆。而雨水原本只覆盖在小镇的上空，但很快水势就堆积了起来，形成了大浪向着四周扩散。
天空的巨大面庞依旧在咆哮些什么，但是依文娜根本无心去理会，只是转身继续开始了逃窜。
只是，身后有血红雨水组成的血红色的浪潮，蔓延速度远超依文娜的逃走速度。
仅仅是片刻的时间，浪潮就已然在依文娜身后不远处开始了翻腾。
眼见着，自身的吞没已然无法避免，在被浪潮卷进的最后一刹那，依文娜将手伸向了耳边...
下一刻，宛如天变地异般的巨大浪潮，彻底吞没了在其规模之下，就如同一颗小石子一般渺小的依文娜。
也正是同时，之前遍布在这片空间之中的血红也彻底消散殆尽，天空中的乌云和巨脸也不见了踪影。
除了依文娜的消失之外，浪潮没有对周边景观造成任何的破坏。
一切，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
...
稍许时间之后。
地面之上，一个反射着星光的小小耳环，在左右颤动了片刻之后，从中陡然冒出了一个幽灵般的半透明少女。
“终于，出来了——”
代号为“永远的少女”，但基本不会将其使用的湖光，站在久违的“监牢”之外，用力的伸展了一下身躯。
伸了一阵懒腰之后，湖光望着周围发出了“哼嗯～”的声音。
她不清楚，在最后，依文娜为什么会选择将她丢出来并且解开圣物“牢笼”的束缚。
沉思了许久之后，终是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答案的湖光，耸了耸肩摊了摊手。
“管她呢～”
简短的自语之后，带着开怀的笑容，湖光飘向了空中。
无论如何，她自由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湖光的探索
自由了，但是接下来又要怎么办呢？
飞在天空，湖光又一次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即使距离当初与“死神”的遭遇，已然有了小半年的时光，湖光身体的恢复程度只能说是不甚理想。
湖光的自愈能力是相当强悍的。当初，中了艾格伊德的诅咒之血之后，湖光是干脆的抛弃了自己的全部实体身躯。但经过了数月的现在，她也凝聚出了一部分，不然也不会有“进食”的能力。
只是，就算不提这种自愈会在自愈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停止。光是时间，也不是湖光耗得起的。
所以，湖光想要快速的恢复力量，只能通过“吞噬”的方式。
只不过，这种吞了什么都能变强的能力，也不是想象之中的好用和万能。
简单来说，便是吞噬太强的事物，湖光就需要大量时间消化，甚至还有可能消化不了。而吞噬弱小的事物，她也恢复不了什么。
并且，吞噬的东西本身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的沙石树木等等东西，湖光吃进去就得不到多少营养，效率很低。而生物的效率也高不到哪去，只能提供一些维持身形的营养，算是聊胜于无。
所以，以往湖光比较喜欢且经常吞噬的，是有能量集中在一处的事物。比较常见的，就是“魔石”。
那种原产地是各处的迷宫，能让人快速的强化神明之力的神奇事物，算得上是湖光的三餐一样的存在。
但这看起来鸟不生蛋的鬼地方里，上哪去找迷宫、魔石？
而且，这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即使暂时还没有危险，但是那些伪装者再度出现就不好说了。
不要看依文娜对付那些伪装者，简直就跟砍瓜切菜一样，但湖光自衬以自己目前的状态，除了飞在空中躲避之外，她没有任何方法进行应对。
更加关键的是，从之前的种种可以看出，这片鬼地方还会诞生和进入者极为相似的伪装者。
湖光觉得之所以自己的伪装者，之前完全没有出现，是因为“牢笼”的缘故。
那她自由了的现在...
出现了现在的她的劣化版还好，但如果伪装者是根据全盛时期的她而现身的话，她已经看到那些和她同性质的伪装者，好似饿死鬼一般扑过来要吞噬她的情景。
所以，现在的首要，是逃出这片诡异区域。
但是，想要逃出去谈何简单？
别说是整个区域了，这片空间就已经困住依文娜和湖光两人很久了。
并且，在陌生的空间里容易遭到各种意外。
不要看湖光曾经是魔女议会的成员，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了解议会中的成员，大多都是什么德行。
根本不管其他，只是一味的袭击进入领域的所有存在的第七席“星河”的举动，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所以，到时候湖光觉得，自己应该是很难得到她们的帮助的。更甚至，由于她出现在这片区域完全没有道理，且她的外形就脱离常理，而诡异区域之中脱离常理基本就等于威胁。于是，她没有被人直接攻击，应该就算那些议会成员脾气好。
那到头来...
半空中，俯视着整座小镇的湖光，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她自由了但又没完全自由。
她现在的选项，其实只有一个。因为，这片区域里，目前依文娜无疑是最可靠的。无疑是从力量层面，还是从关系上的层面。所以，她只能想办法找到之前被安格用怪异的力量带走的依文娜。
难道，依文娜就是想到了这一层，当时才会选择释放她？
湖光想了想，觉得还是挺有可能的。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湖光觉得依文娜或许并不具有超脱常人的智慧。但是，她的思维很是缜密，且直觉异常敏锐，经常能做出那种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结果无疑是正确的举动。
总之，想办法收集些信息吧...
甩了甩头之后，重新打起精神的湖光，开始飘向小镇的方向。
当然，她的内心是怀揣着一股火气的。
说到底，变成现在这样，都要怪依文娜将她带到了这里。不过，她现在需要依文娜，所以只能将气撒在上一层。也就是派依文娜来到这里的里贝尔。
可是，湖光发觉她拿里贝尔同样没有办法。不如说，她现在已经基本看不懂里贝尔了。只觉得，他越来越神秘，掌握着连“夫人”都不清楚的种种隐秘，且强大的程度也逐渐深邃了起来。而且，里贝尔是一个中心，而以他为核心扩散出的诸多人，也有许多她惹不起的...
那里贝尔不行，再往上一层，将怨念归咎于让她落到里贝尔的，那个艾格伊德？
嗯...冒险公会里的活传说吗？
还是聊聊更上一层吧。
害她不得不成为“死神”显耀战绩一部分的那个叛徒，梅丽安？
好像，来之前有说现在的她已经能让天谴神官都吃大亏。
.........
要不，算了吧？
谁让她是名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所以不记仇的呢？
重新飞回了地面，进入了小镇之中的湖光轻舒了口气，如此的想到。
...
...
漫无目的在空无一人的小镇之中晃荡了大概半日，小镇之中又出现了大量的伪装者居民。
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伪装者居民的视线，藏身在一处似乎废弃了许久的小屋之中，湖光叹了口气。
她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虽说，伪装者们普遍都是心怀歹意。但是，基于这个目的之上，他们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进行沟通的。
无论暴露的再怎么彻底，伪装者在最低限度的试图进行迷惑之后，才发动攻击，是一直以来他们所展现出的一种特性。
但是，之前湖光想要利用这份特性，稍微想试试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打探情报的时候，令她意外的一幕就发生了。
只见她刚刚一现身，大量伪装者居民们就像是发了狂一般的，用尽一切的方法试图杀死她。
万幸，这些住民们面对能上天入地的湖光没有太好的办法。
到底这些伪装者们为什么会出现反常，湖光暂时没有头绪。
毕竟，可能性很多。不说远的，近的就是那自称安格的，做出的反常举动，就可能导致了其他伪装者们的暴动。
无奈之下，湖光只能试着换其他的方法进行探索。
...
许久之后。
从小镇的外围逛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小镇再次躲藏起来的湖光，整理自己的收获后，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当初自称安格的猎手伪装者，并没有说谎。
这些原住民们的伪装者，真的是完全不会离开小镇。
而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
因为，从伪装者至今以来展现出的目的来看，他们是要迷惑对方后进行捕食的。
但是，将自己限定在有限的区域内，首先就先用一种规则束缚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看起来格外的不正常。那他们的伪装，有什么意义？
感到了古怪之后，湖光便开始尝试了起来。
她利用住民伪装者看见她就会发狂的特性，开始不断的“勾引”了起来。
而经过十数次的尝试之后，湖光更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这些住民伪装者即使是在小镇里，也只能在一定的区域活动。准确而言，就是以镇中的一座广场为中心的周边场所。
一旦离开了这些范围，伪装者们就会露出悚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的惊恐神情，然后仓惶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竟然还有这种事...”
湖光自言自语着，不禁摇了摇头。
之所以，这么容易打探且明显有古怪的信息，之前却完全打探不出来。无疑是因为，依文娜这名少女太凶太狠，这些伪装者一照面就全被切开了的缘故。
不过，既然这些伪装者只能在一定范围行动。那他们离开这个范围很久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湖光的心中又浮现起了新的疑惑。而这疑惑，自然不是光想就能想明白的。
于是，湖光行动起来了。
她依靠自己可以自在的穿梭天上地下的灵活身形，一次又一次的在伪装者聚集地的周边游弋，不断的寻找着上佳的机会。
而经过了漫长的尝试之后，就在伪装者们都疲惫于奔命的时刻。湖光终于找到了一名落单的中年人外表的伪装者，硬生生的将他脱离到范围之外，最终将其关到一处小屋中。
只见，被关起来的伪装者，很快就进入了暴走的状态，甚至都放弃了人形，以黑泥怪物的存在在屋里大闹不停，最终撞破墙壁然后匆匆的返回了原点。
“原来如此...”
从头到尾进行着观察的湖光，又收获了许多信息。
首先，离开既定的范围并不会让伪装者丧命，或是出现什么其他状况。所以，他们不离开，与其说不能，不如说是不想又或者不敢。
而每名伪装者几乎都展露出了类似于恐惧和急迫的情绪。
会不会，是这些怪物，在守护着些什么？
湖光微微蹙起眉头。
由于依文娜每次清理的都很干净，所以那片广场一样的地方，她们曾经在上逗留的时间可一点不短。但她们显然没有在那里找到过什么。
所以，那里恰好有离开这片空间的可能性，也近乎没有。
等等。
湖光，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广场的上方她们搜寻过，但是地下的部分，她们却没有。
不如说，除了她这种能穿越地形的存在，正常的思维里地下的部分都是会被略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些伪装者们要守护的东西，在那片广场的地下？
湖光思绪着，开始犹豫了起来。
实际上，她的诸多能力看起来神奇，但是实际用起来限制还是很多的。往日里，她只是刻意的没有将这些表现出来，才会显得她仿佛有种无所不能的强大。
就以穿墙为例，仔细观察就可以发掘，她一直以来穿的都是相对薄的墙壁，并且从来没有像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一般，在大地的下方大范围的游动。
即使，钻地的隐蔽性远胜过飞天。
其主要理由，就是因为穿墙的时候，湖光其实是会“迷失”的。
她被夹在墙壁之中，既看不见前方也近乎听不到声音。而且，即使不是那种被挤压的痛苦，但是在土中的感觉也仍然不好受。
所以，如果不是有必要，她是不会钻到地下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
赌一赌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潜入广场的地下看一看？
还是再寻找别的线索？
稍微想了片刻，从来就不优柔寡断的湖光，就做出了选择。
依文娜被红色浪潮吞没，已经差不多是一天之前的事情了。所以，即使对依文娜的力量有信心，事情也不能拖太久。
湖光已经不想再耗费时间，去获取不知道在何处的新的情报。
做好了决定之后，湖光便开始了行动。
一如之前，利用幽灵化状态下，自身的体力消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优势。湖光不断的“勾引”，使广场上数十名伪装者，皆是陷入到一定的疲惫状态之后。她抓住时机，飘到了广场的正上空。
下一刻，禁闭气息的湖光，头冲下猛然的重向了广场的地面，转瞬之间便没入到了地面之中。
...
...
“噗...哈——”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真的就像是窒息了许久的人，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力一般，身边已然不再是各种沙石岩壁的湖光，大口的做着呼吸的动作。
而呼气吸气了数下之后，湖光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口鼻。
实在是...她现在身处的这片区域，正在弥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让湖光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强烈不适。
只能说，作为几乎什么都吞噬过的一片湖幻化成的生灵，能让湖光都如此不适，真的是一件极为稀少的事情。
周边黑漆漆的一片，于是湖光闭上眼动用自己的能力，幻化出有着实质的身躯，并且近一步让身躯散发起了光芒。
光芒本身很淡泊，只能堪堪照亮周边。
但仅仅是这些光芒，倒也已经足够了。
因为，湖光已经看到，这片地下空间之中的主要景象。
咕咚...
看着面前的景色，见多识广的湖光，也不禁的轻咽了一下口水。

第三百八十四章，湖光的“身世”
在昏暗的荧光之中，放眼望去，湖光依稀可以从面前这片空间里，看到一些曾经被人使用过一般的文明痕迹。
只不过，这片空间里的事物，让湖光觉得颇为奇怪。
因为，不只是房间里的所有布置，八成以上都显得颇为圆润。例如，桌子是圆桌，柜子是圆柜，以及这些事物上的器皿也多是呈圆形。并且，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湖光，也几乎无法叫出陈列在这片空间里的大部分道具的，准确的名字。
这里，最多的是一种看起来大概原本是透明的，轻薄的圆盘一样的事物。除此之外，也有许多同样材质的像是一根根手指一般的空心容器。而最吸引目光的，无疑是差不多在空间中心位置陈列着的，几个看着完全就是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之上开了个口子一般的，不知是何用途的摆设。
当然，这些道具看起来都很奇怪，但这并不是让湖光不禁的精神紧绷，甚至生出退意的主要原因。
之所以，湖光现在觉得背脊发凉，是因为这片空间，已经被“占据”了。
只见，空间几乎每个角落，都堆彻着伪装者死去时，会化成的那种黑泥。无比难闻的气味以及潮湿感，大概就是来自这些黑泥。
以往，那些伪装者死去后化为一滩黑泥，落在身前，湖光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这黏黏稠稠满是不洁感的事物，很容易引起生理上的不适。
但是，看到这些黑泥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堆积在面前时，她还是感到了震撼以及畏惧。
而且，仅仅只是在堆积着倒还好。更令湖光觉得不适的，是这些黑泥里，密密麻麻的堆积着成百上千的黑色肉瘤般的事物。
这些肉瘤状的东西，和黑泥有着明显的不同。
它们微微的反射着湖光发出的荧光，代表着它们本身的质感是与其他黑泥完全不同的。而以这些黑色肉瘤为中心，环绕着黑色肉瘤，又聚集着大量呈现出不同形状的事物。虽然这些事物彼此之间的形态各不相同，圆方皆有，但最多的还是呈那种触须的姿态。
其中，最让湖光感觉到窒息的，还是这些黑色肉瘤、黑泥竟然都不是静止的。
它们很有规律的，以一秒左右为间隔，进行着同步的颤动。
就好像，这些黑色肉瘤都是活着的一般，在进行着呼吸...
不，应该是心跳。
湖光如此的推测着。因为她觉得，那些黑泥围绕着黑色肉瘤的行径，就像是在为一个心脏组成躯体。
但很快，湖光的推测就被推翻了。
如果问为什么。
那是因为，陡然间，成百上前的黑色肉瘤同时“睁”了开来。
原来，那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特别是距离湖光相当近的地面上，一颗足有湖光数倍大小的圆眼，骤然睁开。其腥黄、浑浊的瞳孔甚至做出了下移的动作，紧紧的盯住了湖光。
一瞬之间，在被这大量眼球盯住的时刻，湖光只觉得自己的精神遭到了莫大的冲击，意识都像是要在飞散。
而这并非是因为这些眼球发动了什么攻击，仅仅只是出自于一种最为本能的恐惧。
下一刻，根本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湖光近乎反射般的钻进墙壁里，飞速的逃走了。
...
...
不知道“土遁”了多久之后，终于又找到了一片开阔空间的湖光，从墙壁中钻出一口喘着粗气。
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
一边在心中呐喊着，湖光一边做搓揉自己手臂的动作。
虽说，灵体形态之下的她，什么都摸不到包括她自己。不过，不做这些动作的话，她就无法压抑从身体各个角落涌现出来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至今，她都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新来到的地下空间，又是那群怪物的巢穴。
稍微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杂乱之后，无声的舒了口气的湖光，才终于恢复了冷静。
刚才那些情景...该不会是她误入了伪装者的“生产工厂”之类的地方吧？
毕竟，那些黑泥是伪装者们很重要的一个标志。
那样的话...会不会之前那些眼球的苏醒，并不是因为她发了光，而是那些怪物和外面的伪装者们一样，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才会如此？
如此的想着，认为在黑暗之中，没有光源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湖光，咬了咬牙之后继续开始散发起了荧光。
这一次，她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相对狭小的屋子之中。并且，值得庆幸的是屋内，并没有黑泥以及怪物们的痕迹。
与现在相当宽敞的地方不同，湖光这次来到的小屋，颇具生活感。
桌椅床榻，生活所需的最基础用品，小屋之中一应俱全。只是，看起来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
而桌椅以及床铺那偏圆的造型，让湖光认定了，她所在的是和之前的地方连接着的，同一个地下设施里。
只不过，这地下设施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以之前的行程来看，地下设施应该是相当广阔了，甚至说声地下世界都不夸张。
思绪了片刻之后，湖光便在小屋之中搜寻了起来。
总体而言，这座小屋更像是一处暂居之所。虽然有居住的痕迹，但显然只有最低程度的必要部件。所以，湖光也没能从这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湖光，也尝试着“吃”了一下，这些圆的都很有特色的摆设。但是，发觉这些东西的材质都很普通，就只是外形有些特立独行。
大翻特翻却没有收获的湖光，只能将目光无奈的投向门口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不想离开这间安全屋一样的地方，去往可能有黑泥怪物存在的场所。
但无奈，她又不是来休假的。也不能一直呆在着旅馆租屋一样的地方。
不需要将门敞开，再次转换为灵体的湖光，小心翼翼的只从门口探出了半边脑袋，观察了一番外侧的景象。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颇为奇特的现象。
那些令人不适的黑泥，一点都不出意外的在门外的走廊陈列着。只不过，那些黑泥都在相当远的位置。
整个一条颇为漫长的长廊，就像是被什么事物所切割了一般，一半属于黑泥另一半则是除了陈旧之外并无异样。
湖光所在的位置，就在没有异样的部分。
难道，是黑泥怪物们的扩张能力有限？
湖光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如此。不说其他，就说将两处地盘分割的那道线，笔直的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画上去的一般。
总之，再三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湖光走出了之前的小屋。
然后，在比较安全的区域打探了少许时间后，她发觉她所在的是一处类似于居住地或者休息区的地方。
因为，除了之前那间之外，她又接连的找到了近十间差不多大小与摆设的地方。
而搜寻的房间越多，湖光就越是肯定。虽然这些地方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氛围，但实际上这些场所被放弃可能也就只是几个月的时间。
依旧是收获不多的，循序渐进的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之后。
由于已经习惯了这些小屋的平静，而略微有些疏忽大意的湖光，刚将头探进房间内，身体就僵住了。
首先，铺面而来的是极为险恶的强烈腐臭气味。然后，湖光就看到了房间内，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还是天花板，都到处沾满着的已然黯淡的血迹。
...
打扰了。
湖光无言的将头缩了回来。
用目光紧张的确认着逃跑路线良久，确认那间“风格”相当强烈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追出来之后，湖光还是硬着头皮选择再进去探索看看。
出于自身的“职业”，以及自身大概是和人类有点小差距的种族的缘故，湖光对于这等血腥场景的抗性还是颇高的。
不过，就算习以为常的光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都会变得分外可怖。更不要说，本身就蛮渗人的景象了。
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在这座房间里探查片刻，湖光大致的猜测出了房间中狼藉的原因。
大概就是，有五到六个人，在房间里突然猛烈的爆开。所以，就导致...
而如果要问湖光，为什么会知道人突然爆开后，会在周边展现出什么样的景象？
那湖光就只能回答，“不要问少女如此不解风情的问题”了。
只不过，房间中的状况有些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屋里的人就算是一瞬之间猛烈爆开，多少也应该留下一些痕迹才是。至少，在这样的空间里，骨头是没办法几个月就风化殆尽的。
但是，湖光除了痕迹之外，在屋内找不到其他的任何东西...
果然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湖光在心中如此的想到。
但是，她多少有些不甘心。
她都鼓起勇气，跑进这么一个不是人来的地方了，什么都没找到就返回，实在是有些...
就在湖光纠结之际，她忽然看到了这房间的床板下方，看着有些不自然。
上去又摸索片刻，湖光从床板下隐藏的隔层之中，掏出了一本笔记本状的事物。
看着这笔记本，形状都很圆润，有些像是鱼缸之后，湖光不知为何有些无语。
而打开笔记本，靠着淡泊的荧光开始简单的进行翻阅之后，湖光愣住了。
因为，笔记本里出现的，都是些与大陆通用语截然不同的，陌生的文字。
但是，仅仅陌生也就算了，更令湖光惊愕的是，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更不要说习得这些文字。但是，她居然看得懂。
难以置信的心绪之中，湖光快速的翻着笔记本的书页，然后浮现起的就是一种抓狂般的感觉。
这笔记本，她既看得懂，又看不懂。
看得懂，是那些陌生语言的文字本身，她都了解。但看不懂在于，这些本应看得懂的文字排列在一起，没有一句是言语通顺的。
可奇怪就奇怪在，每篇书页最上方的文字，湖光又是看得懂的。
那是一个又一个日期，最早的是世界历3341年3月，最后的是世界历3346年的9月。
世界历又是什么鬼东西？
虽然湖光对此毫无头绪，但是并不妨碍她判断出，这笔记本的正体，是本日记...
也就是说，之所以湖光看不懂这本日记的内容，是因为记录者刻意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码之类的东西，以免他的隐私被人窥探。
所以，到底是多么不正经的人，写日记不说还用密码写？
湖光特别想一抬手，就将日记撕了。但是，她平复了心绪。
如果是换做常人，发觉自己突然能看懂一种自己完全不知道的语言，肯定会觉得疑惑之际甚至产生恐慌。
但是，由于湖光这个存在本身就很特殊且复杂。于是，湖光想到的是，这种陌生的语言，会不会与她的“身世”相关？
一直以来，湖光只要有机会就在找寻有关于自己“身世”的讯息。甚至，为此不惜投身天谴教会，成为组织之中一名坚定的执行者，只等待着自己的地位能越来越高，掌握越来越多的世间隐秘，最终找寻出自己想要的一切。
只是，这样的讯息，真的出现在面前时，湖光反而有种脑中一片空白的感觉。
实在是，这个讯息来的太突然，太猝不及防，太出乎她的预料与想象。
但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湖光回想起，她最初到达的那片空间。虽然她看得并不真切，但是角落里似乎有书架一样的事物...
当然，那个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后的选项。在那之前，她会试图从地下设施的别的区域，搜寻这仿佛有着与地上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文明，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所留下的记录物。
...
...
许久的时间流逝。
湖光似乎已经忘记，她最初的目的，是找方法救出被红色巨浪吞没的依文娜。
就如之前，她不得不在那环境糟糕的血色小屋里，翻阅那本不正经的日记一般。湖光只有处于实体的时候，才能触碰到其他事物。
而化为实体，又容易遭到危险。毕竟，灵体化的时候，她能免疫几乎所有的攻势与威胁。
也便是说，湖光真的是用命在收集书籍与纸张。
但即便如此，湖光也很开心。
只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不久之前，她从已经被黑泥占领的区域之中，抢救出了一本被腐蚀了小半的书册。
而这本书册，是一本实验报告。
来自名为“古铜”的组织的炼金术师，完整的记录了第六次构筑“理想世界”的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三百八十五章，“古铜”的实验
面对一份陌生领域的文件，即使是用了解的语言，想要读懂也是件相对困难的事情。
就如湖光即使已经用了上百年的大陆通用语，时而还能听到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词汇一般。
再加上，文件本身的损毁程度也相当严重，所以湖光对于上面的了解，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但是，却也足够了。
因为，抛开那些技术性的晦涩词语之后。所谓的实验记录，看起来就像是陈述一段事迹的故事。
由于湖光拿到的是第六次世界构筑实验的记录，所以记录本身大多提及的自然是第六次的实验过程。
而出于这系列的实验，关联非常紧密。报告之中，经常出现吸取某某次实验的经验，采取与某某次实验相同的做法，根据某某次实验的结论，在某某次实验的成果加以改进等等的词汇。
所以，精读了几次之后，湖光意外的发现，自己对这一系列实验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些实验的核心，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世界树之叶”所进行的。
看到“古铜”这个与外侧世界有着不同形式的文明的组织，也在用“世界树之叶”这个称呼，湖光一时间感到意外，随即又觉得了然。
世界树之叶这等通常时无影无形的奇特物质，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称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每个称呼都应该拥有一定的来源才合理。否则，也不会有人对于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为其命名为“世界树之叶”。
而这个名为“古铜”的炼金术师组织，虽然一直以来隐藏了起来，但也绝非是彻底与世隔离。
那么，“世界树之叶”这广泛被使用，但是来源成名的称呼，或许就是从这个组织流出。
总而言之，炼金术师们，是为了使用“世界树之叶”创造所谓“理想世界”而努力至今的。
虽说，炼金术师们的理想很是伟大，但是他们的手段，却一点都不“理想”。
从各种细节可以看出，这个实验的年代跨度很久，几十年应该是有了的。
而前几次的实验，主要目的并非是使用“世界树之叶”，而是提取精纯的“源质”。
有关于“源质”的部分，因为专业术语掺杂太多，湖光看得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源质”是为了驱动“世界树之叶”而必不可少的事物。
至于“源质”的提炼方式...
“从人？”
湖光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说，天谴教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组织之中一些人甚至一些衍生组织，为了获取力量或其他目的，举行活祭之类的举动，大概也不是没有。
而且，虽说化成人形，获得独立意识之后，湖光因为有心理上的负担，所以从来不会去吞噬人形的生物。但是，放在混沌的只是一片湖泊的时候，被“处理”在她的范围里的人，也并不是少数。
但是，记录之中记载的事情，也依旧让湖光感到了极为的不舒服。
倒也不是有什么恶趣味的残酷描写，而是觉得这些描述太过于平淡了。
就仿佛，人在这些炼金术师眼中，真的仅仅只是一种素材、一个数字一般。而炼金术师记录的口吻，也完全没有将“人”当成自己的同类。就好似，他们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什么存在。
皱着眉头，湖光继续分析。然后，她从这位记录者的笔锋之中，看出了他对人类这种“素材”的嫌弃。
可是，没有办法。
因为，“古铜”的炼金术师们，第一次实验的主要内容，就是制造“纯净人类”，也便是人造人。然后，再从“纯净人类”身上提取“纯净源质”，以免污染。
“人造人...”
湖光的眉毛一挑。
身为一名全身透明，像是史莱姆和幽灵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存在，湖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可能造得出那种鬼东西”。
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坎普雷特家族又或者说魔女议会，不要说是人造人了，连人造魔女都造了一堆。
说起来，坎普雷特家族可以越过普通人，直接造出魔女的事情，仔细想想好像挺异常的。
将飘出去的思维收束回，湖光继续整理着信息。
“古铜”的第一次实验，无疑是失败了。但理由，并不是他们没有造出人造人，而是造出的人造人提取不出“源质”。
所以，“古铜”便开始了第二次实验。
第二次的实验，是通过改造，制造出以“人”为基准的人造人。不过反正，还是没有成功。
这也导致明明是记录风格的文件上，留下了一句记录者的提问。
“那些源质，到底存在人体的什么位置？”
而就连这些专门进行研究的炼金术师，都没研究明白，湖光自然也是找不到答案的。
接下来，第三次实验。
湖光认为，大概就完全是纯粹的人体实验了。
“古铜”的炼金术师们，似乎认为意志之类的事物，会对“源质”的纯净有所影响。所以，便以给人长期洗脑的方式，试图获得洁净的“源质”。
从现在已经第六次的角度来看，第三次实验无疑是失败了的。
但是，想必是炼金术师们当时觉得已然成功，所以才有着基于第三次实验的第四次实验。
到了第四次，终于运用上了“世界树之叶”。
又是经历了一大片的遗失和不明觉厉的过程之后，第四次实验也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炼金术师们，成功的创造出了“另一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似乎与他们的理想世界相差甚远。
记录者称其为“令人悲痛的失败”。
因为那个世界拥有着强烈的自我意志，试图吞噬掉世界之中的一切事物，然后以自己的意志加以重造、重塑并且控制。
这样的结果，会让世界的所有事物，完全归于世界的意志，不具备任何的自我。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记录者推测，这个当时只有雏形的世界，发展到最后，便是整个世界如同一个精密的机械。而世间之中的一切，都只是机械之中各个部件与齿轮。
似乎颇喜欢夹杂一些感言的记录者，在对于第四次实验的探讨之中，也留下了几句话语。
“某种程度上，除了掌控一切的意志之外，那个世间的全部都是‘公平’的。”
“所以，如果从客观角度而言，那样的世界，是不是某种程度上也能称之为‘理想’？”
当然，记录者的这些疑惑，同样是不可能得到解答的。
又或者说，“古铜”的炼金术师们抗拒这样的世界，将其彻底封存，继续展开第五次实验的事实，也代表着他们的态度与判断。
而湖光，自然也没有兴趣思索这些哲学方面的问题。
她只是从记录里，有关第四次实验的一些描述与端倪之中，感觉...那个只有一个意志，且会吞噬掉一切的可怖世界，是不是多佩尔小镇周边的现状？
明明那枚因为实验失败，而被污染的“世界树之叶”，不是被封存起来了吗？
现在的暴走状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那封存不靠谱？
湖光想了想，觉得并不会是如此。
毕竟，之后他们还至少进行了两次实验。那如果，那种对世界树之叶的封存没有足够的稳定，这些炼金术师的心得有多大，才能继续留在这随时会化为深渊般的可怖实验场里？
压下心中的疑惑，湖光继续开始解析。
第五次实验的话，就是重新回归了收集“纯净源质”的步骤。因为，炼金术师们普遍认为，第四次的失败还是在“源质”之上。因为“世界树之叶”本身是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只会纯粹的创造崭新世界的“神之造物”。
看到这里，湖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群炼金术师们的口中出现“神”这样的字眼，微妙的有种违和感。
总之，新的源质收集实验开始之后，炼金术师们又开始近一步的不当人了。
吸取之前的教训，既然对已经有了相当认知的人类进行洗脑，提取出的源质还非纯净。
那他们决定，从“零”开始，直接全程的进行“纯净化”工作。
简单来说，就是新一批实验体的洗脑工作，从婴儿时期开始。
这也是，一开始湖光便判断“古铜”炼金术师们的计划，已经持续了极为漫长时光的缘故。
再加上，第五批的实验体里，记录者标记出了“第一代”，“第二代”之类的字眼。
换而言之，只是“第一代”的纯净者，炼金术师们还觉得不够纯净。所以，他们让纯净者之间再彼此的繁衍，然后再为其后代继续“纯净化”的工事，直到一代一代，他们满意为止...
“...”
湖光沉默着，垂头良久。
不过后来，她还是释然了。
倒也不是说，谅解了这些炼金术师为了“理想世界”的残酷行径。
而是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认为“古铜”的炼金术师，是“人类”，其实是先入为主的想法。
或许，这些炼金术师们，本身便是魔兽、魔物或者更糟糕的一些什么种族。所以，他们才会将自己与“人”区分而开，傲慢的将人仅仅作为素材，肆无忌惮的做着丧心病狂的实验。
“呼...”
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观看起实验记录的湖光，这一次忍不住用手挠起了头。
倒也不是，接下来的第六次实验，炼金术师们又做了更加难以饶恕的行径。
单纯只是...没了。
本身就损毁的相当严重的记录，恰好在最关键的最后一次第六次实验的后半过程和结果部分，近乎全军覆没。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出戏剧在最精彩最关键的时刻，戛然而止一般，湖光满是想要抓狂的感觉。
但是，恼火、发怒又能带来什么结果呢？湖光又没有修复这些文件的方法。
于是，不甘心的又试图从上面分析了一阵之后，所获不多的湖光只能死心般的叹了口气。
她翻开了她之前近乎用命收集来的，第二份文件。
那是一份如同会议记录一般的东西。之前，湖光看过一些，因为比起实验记录，一场会议的记录无疑要薄很多。
但是，只看会议记录感觉没头没尾的，湖光也没大看懂。
可现在，结合了从实验记录里获得的情报之后，湖光再次翻看时，则是察觉到了许多的端倪。
简而言之，这场会议是决定“古铜”今后大方向的一次会议。
会议之中，炼金术师们主要分为了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主张留在现今的地下设施。他们认为，今后他们应该在第六次实验的成功成果的基础上，继续进行研究。
而另一个阵营，则是主张离开。
首先，他们认为那次实验依旧是失败的。那个世界所创造出的并非“理想”，而是一些怪物罢了。
其次，这个节点所拥有的两枚“根源之叶”已然全部被污染。等待它们恢复洁净，需要上百年的时间。而这段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在其他有“根源之叶”的地方，建立起新的设施。
面对主张“离开”阵营的诉求，“留下”阵营给出的回应之中。
最初，还是要肯定第六次实验的成功。
然后，表示搬迁的过程之中，至今的研究成果肯定会遗失很多。地点的不同，也会让他们至今以来的收获，变得不可参考。
最后，他们表示已经寻找到了两枚其他的“世界树之叶”，供接下来的实验。并且表示，所谓“根源之叶”的说法本身便是迷信。所有的“世界树之叶”，都是同样的物质，并不存在区别。
而“留下”阵营的回应，似乎惹怒了“离开”阵营。
接下来的会议过程就有些，不太友善了。
只能说，即便是炼金术师，骂起街来，同样是不会动听的。
而看着大半篇幅的嘴仗，湖光只是感觉头疼。
所以，第六次实验到底是不是成功了？
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理想世界”出现？
为什么，“离开”阵营要在嘴仗的途中，三番五次的要求封存第二枚“世界树之叶”，称其只是被“污染”？
还有就是，这场会议有结果吗？
到底是哪一方说服了哪一方。
又或者...“古铜”的炼金术师，是否就此干脆的分道扬镳？

第三百八十六章，渴望
湖光沉思了许久，来消化现今获得的诸多信息。
总体而言，仅仅是通过两份文件，便了解到这个地下设施大致发生了一些什么的湖光，是幸运的。
但是，有个问题。
那便是...知道这些对她到底有什么用？
湖光甚至时隔许久，想起了依文娜还下落不明的事情。
算是有点用途的情报，大概就是这片地下设施，极有可能并非“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创造出的怪异世界。而是，如同“源头”一样的地方。
只是看实验记录，湖光是觉得这群炼金术师是有些夸张的。毕竟，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什么的，听着就很扯。
但是，作为亲身在这片区域中经历过许多的人，湖光内心之中是明白的。如果那些所谓的“源质”足够，“世界树之叶”或许真的能在某一天，如同种子一般生根发芽，膨胀出不亚于现今世界的庞大世间。
而这就又诞生出一个问题。
“古铜”的炼金术师们，创造出理想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湖光可不认为，他们真的是一群理想主义者，在追求极致的美好。
毕竟，从他们的作为就能看出，他们不过是一群以“理想”为伪装的，残酷且贪婪的恶魔而已。
而他们的目的，某种程度上并没有统一。
所以，才会诞生出第六次实验后的那次会议。有些人认为实验成功，有些人认为失败的奇怪状况。
说到底，第六次实验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湖光想着轻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明了，但是湖光还是仍然不愿意放弃对地下设施的探索。
既然，这里便是异变的源头一样的场所。那说不定，可以找到方法直接阻止这场异变。那么，现在加注在她身上的诸多问题，会迎刃而解。
而抛开这些不谈，来到这片区域之后的种种，也像是在说明她的存在，与“世界树之叶”息息相关。
并且，虽然危险毫无疑问，但是湖光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因为，从地下设施的状况，就能隐约看出。作为两次实验主体的“世界树之叶”的力量，仿佛呈现出了一种分庭抗礼般的状态。
设施的一部分，被代表第四次实验成果的黑泥所占据。而另一部分，明明没有任何异状，但是却能抵抗着那些黑泥的侵蚀。
思来想去，湖光决定还是继续行动下去。
至少，要在相对安全的位置，继续进行探索。
她扔掉了手中，和之前的实验记录和会议记录一起拿到的，根本没有什么用途的专业书籍。然后，重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探索之中。
...
...
时间流逝。
在光源只有自身的黑暗之中，湖光也忘记了自己究竟到处乱窜了多久。
仿佛，她的幸运在之前的探索之中全部用光。之后，她也很是惊险万分的拿到了不少有文字记载的事物。可无一例外，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地下设施很是庞大，并且整体地形并不对称。
于是，无法用上俯瞰视角的湖光，即便知道地下设施的状况，是两股“势力”在分庭抗礼。但是，迟迟无法找到准确的界线与范围。
这就导致，她经常前路被黑泥与怪物所阻挡，即使用穿墙的方式，也时不时在认为安全的前方空间，偶遇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身心俱疲的湖光，也算是达到了一定程度的极限。于是，她决定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下。
而就当湖光闭上了双眼，意识有些开始远去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曾经见过的画面，浮现到了她的脑中。
那是她刚刚潜入地下设施的时候，也便是遇到了一群怪眼圆睁的时刻。
清醒的时候，她的记忆近乎被那场景的惊悚全部填满，完全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但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头脑却给她整理出了一些她所忽略掉的细节。
她隐约想起，就在那片空间，就在她发出的微弱的荧光的照耀之下，一处墙壁上挂着一个板状事物。当然，这块板也是符合地下设施整体特征的椭圆形。并且，有小半部已然被黑泥所侵蚀。
而这块板上的图案，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地下设施的导览图一般的事物。
猛然间，湖光从小屋的床铺上直起了身子。
这到底是因为她太想现状有所推进，所以产生了臆想。还是，真是想起了回忆之中的细节？
如果是后者，她...难道要回到那差点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的地方？
纠结了许久之后，湖光终究还是动了起来。
...
...
根据印象，回到了初始点一样的，被诸多眼球和黑泥所占据的空间。
稍微从墙壁中探出头，闻着那一如既往令生理产生不适的气味，湖光开始了行动。
总的来说，就算那些黑泥诡异无比，但是湖光依然觉得对方想要伤到她，是件很难的事情。
毕竟，灵体状态下的她，就是有那种任性的资格。而之前的探索途中，湖光也有了一些确信。
只是，问题在于那些目光。
一开始由于逃得快，湖光仅仅只是被那些瞪视吓到了而已。但是，后来经过试探，湖光发现她被眼球的目光盯住之后，灵体会受到影响。
所以，想在诸多黑泥怪物的目光注视之下，记住导览图，着实是件难事。
...
等等，目光？
湖光顿时有了主意。
打定主意之后，湖光便整个人飘到了那片相对广阔的空间之中。与以往的小心不同，湖光这次像是毫无顾忌的直奔着记忆里有导览板的位置而去，像是完全不惧怕被眼球们所发觉。
而不多时，一如当初的场景重现。
只见，空间之中密密麻麻的陈列着的成百上千双大小不同的眼球，同时睁开死死的盯住了湖光。有些眼球的夹杂着血丝，目光还颇为的狰狞。就好似，它的面前有着恨意刻入骨髓的仇敌一般。
也正是无数的目光焦距在了湖光身上的一刻，陡然间，湖光就像是在燃烧自己一般，整个身体发出了无比夺目的光芒。
湖光的猜测是正确的。
长期在黑暗的地下的这些眼球，不可能适应得了突然的强光。
而这些眼球本身，构造上或许与寻常的人类不会有太大的差异。毕竟，这些“预备役”最终，还是要被送到地面之上，作为伪装者去吞噬侵入到他们领地的来客。
被强光同时刺激了大量的眼球之后，如同有着微妙的时差一般，过了一阵从地底才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吼声。
声音之中夹杂着怒火与痛苦，其造成的嗡鸣令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颤动。
而同样有些心中发虚，身体发颤的湖光，则是顽强的保持着冷静，记住了导览图的大部分。
最终，逃之夭夭。
...
...
如果问湖光，她在天谴教会之中不断向上攀爬的秘诀，湖光肯定会一本正经的回答，“命硬、擅逃”。
即使当了好长时间的少女，湖光也依旧觉得这个世间有着无边无际的广阔。所以，无论表现的再惊艳的人，也有可能有一日被更深一层的神秘，无声无息的杀死。
只有能一直活下来的，才是最终的赢家。
...
至少，现在这一刻，湖光不得不用这些说法，来安慰自己。
由于，她之前是真的“烧”掉了自己的大半灵体，才带来那么耀眼的光芒。
于是乎，她现在的身躯，又变得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状况了。
在瓶里、牢笼里苦熬了小半年才恢复的事物，几十秒的时间就基本全捐出去什么的。不找个说法安慰自己，湖光真的会沮丧到动弹不得。
好在，她记住了导览图的绝大部分。
不得不说，“古铜”的这个地下设施，本身建立就和迷宫一样，繁琐且复杂。
难道，没有外人前来，他们也不得不离个导览板之类的。否则，有时候他们自己，都会迷失在地下设施的某个地方也说不定。
“都到这个地步了...一定要给我个明确的答案！”
直起身，轻吐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的说着，湖光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
...
或许是由于地下设施遭遇到危险之后，启动了自我防卫机能之类的事物。所以，本就迷宫般的设施又升起或降下了无数阻挠用的门扉，还开启了诸多以阻挠为目的的机关。
换做常人，在这样的又有怪物又有阻隔的设施里，绝对是寸步难行的。
但是，会穿墙的湖光，不在这一列。
在脑中，大概勾画出了两枚“世界树之叶”各自的势力范围之后。一路虽然也有遭险，但总体而言非常顺利的，湖光便来到了地下设施的另一个角落。
来到这片区域之后，之前显得逼仄的通路，逐渐宽敞了起来。
而早就已然洞开的门扉，通往着无比宽阔的大型空洞。
此刻，湖光的面前，出现的是介于“成功”与“失败”之间的，第六次实验的实验场地。
...
...
湖光，仰起头望着面前的情景，不禁的咽了下口水。
她收起了身上的荧光，因为面前的天空挂着的，是散发着夺目光芒的“白色太阳”。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除自身以外的光芒，又或许是白色的光芒带有着无比的圣洁之感。
一时间，湖光有种感动的心情。
“世界树之叶”常态下是无影无形。但是，通过“源质”开始运作之后，便有了形态。
而现在，湖光面前的广阔空间里，真的就如照耀大地的太阳一般，高高在上的闪耀着的，无疑便是有形态的“世界树之叶”。
古铜的炼金术师们，第六次“理想世界”实验的成果，也是一个新世界的核心，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湖光面前。
湖光，又咽了下口水。
而这次，她意识到了。
她的这些举动，从来不是震惊于面前的景色，而是真的...馋了。
此刻的她，就望着天空之中，比她大上几十上百倍的白色太阳，内心之中最迫切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将其吞噬殆尽。
她一瞬间，似乎便明白了，之前那些黑泥怪物以及伪装者们，为什么只要她出现在周边，就会发了狂一般近乎不计一切的想要杀死她。
也明白了，为什么“世界树之叶”凭空创造出的异空间里的事物，她吞噬之后会有种“很好消化”的感想。
因为，她是可以吞噬这些“世界树之叶”的。她这一存在，或许是“世界树之叶”的同类，又或者是其“天敌”。
总之，她的存在她的身躯她的意识深处，清楚的了解着这些。而“世界树之叶”也同样了解着这件事情。
理智告诉湖光，她现在不能去吞噬面前的这枚“世界树之叶”。
不说其他，只论大小，双方的体量也相差的太多。本身，她的“消化”就是有诸多的限制的，她不可能吃得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但是，她几乎无法压抑、控制自己。
因为，她同样知道，“世界树之叶”像这般显现出实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并且，又因为她之前再次耗损了自己的力量，让自身处于无比虚弱的状态。所以，她的身体便更加的渴求着面前的“食物”。
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湖光。
只要她吃下了面前的事物，她就能恢复一切，她就能掌控一切，她还能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释怀自有意识以来一直困惑着自己的事情。
“咔——”
就在湖光的理智与欲望，疯狂的在进行着争斗的时候，忽然间传来的是什么事物裂开的声音。
而看到“世界树之叶”的显现之后，便视野变得无比狭隘，完全忽视了周边事物的湖光，也终于开始环顾起了四周。
只见，这片空间的墙壁上，就像是被“刻”出了大量的山洞一般，存在着数不清的凹槽。
而这些墙壁的凹槽里，有一些部分存放着一颗颗能将整个人都包拢进去的“巨蛋”状的事物。
之前，正是一颗“巨蛋”裂开。
下一刻，骤然从巨蛋的裂缝中伸出的，是一条洁白的人类手臂。

第三百八十七章，“黄沙”
“茉莉，茶。”
“你这家伙别催！马上泡好！”
多佩尔小镇周边，一处如同荒野般的场所之中，响起着“白之魔女议会”两位成为友好的交谈。
而看着这样，好像没什么紧张感的两人，“碎片”的三名成员则是露出微笑、干笑又或者无语之类各自不同的神情。
围坐在篝火之旁，感受着又是一天逝去的众人，其间的氛围多少有些沉重。
他们已然被困在这片异空间数日的时间，并且目前找寻不到什么很好的脱身方法。
“所以，‘古铜’在第六次实验之后，便因为内讧而分裂？”
篝火旁，喝着茉莉满是抱怨的递过来的红茶，里贝尔继续和克里斯谈论着有关于“古铜”的事情。
虽说，克里斯自称“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实际说出来之后，里贝尔就发现这个“不多”着实有些太过于委婉了。
与黑泥怪物融合的那段期间，克里斯近乎将对方掌握的所有知识，全部记在了心中。
而对于克里斯，敢于和黑泥怪物融合的事情，里贝尔至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只轻易就能撕裂、嚼碎自己的狮子。然后，赌这只狮子把自己消化了之前，成为狮子的血肉的一部分，然后加以控制狮子一般...
当然，狮子和黑泥怪物是不同的，并且克里斯也不是普通人。
但无论克里斯是出于冲动、愧疚也好，还是察觉到了其他可行的细节也罢，并且最后还必须要获得里贝尔的帮助。可他最终“成功”了是面前的事实，他真的做到了想象都想象不到的离谱事情。
可能是由于里贝尔的印象之中，克里斯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躲在他人的身后，甚至会身着女装到处招摇的模样。所以，这样的克里斯，发起狠来呈现出的场面，才让里贝尔无法抑制内心的惊叹。
不过，他却不会感到可怕或者恐怖之类的事情。
因为，这样的狠角色在己方阵营中时，无一例外都是可靠的象征。
“是的。一部分...不，大部分的炼金术师，都迁移到了其他的设施。只有小部分的炼金术师留守。之后的事情，那些怪物也只记得个大概。毕竟，它们被封存了起来，缺少联系外界的通道。”
克里斯用手轻轻抚了抚，缺少了很多部分的身躯，
“不过，根据第二个‘理想世界’的能力，又或者说是规则。我认为，这片设施里留守的炼金术师们，会发生混乱、猜忌、冲突等诸多的事情。”
克里斯说着，坦然的看向正义小姐。
正义小姐也只是耸了耸肩，像是代表自己不介意一般。
而联系到曾经在旧王都的轮回，里贝尔则是想到了更多。
如果，地下设施的人，认为自己就算死去也可以利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不断复苏。他们的行为，可能会越来越偏激。
再加上，就如之前在正义小姐小屋里的那些对话一样。接受这样的“复活”，对旁人而言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最终呈现出的，或许就是即便是同一个人，旁人也会觉得复活之后，这个人变成了另外的人，是纯粹的怪物...之类的感觉吧。
“这片地下设施本就埋下了无数自毁的种子。而负责支持这些人的存在，转而去支持‘离开’的一方的事情，或许加速引爆了一切。”
“也就是，留下的人反而是变成了弃子？”
约书亚的声音在正义小姐的膝盖上响了起来，
“不过，这片设施不是还留有两枚其他的‘世界树之叶’？对于那些炼金术师们而言，这件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收集的吧？就那么轻易的舍弃，是不是有些太败家了。”
“约书亚先生，你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世界树之叶’的特性。”
克里斯继续说道，
“所以，我认为炼金术师们在收集‘世界树之叶’的过程之中，是通过污染的方式将其捕获的。而想要投入实验之中，需要其重新回归‘纯净’。这个时间是没有捷径的，只能通过以十年为基础单位的漫长等待。也便是说，回收可以不急于一时。毕竟，如果我们的猜测正确，这片地下设施里的人一直以来都处于相当危险的状态之中。”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不置可否的没有出声。
在认同与不认同克里斯的猜测之前，里贝尔更多的是对“古铜”这一组织的兴致缺缺。
但是，有件事却引起了里贝尔的注意。
“那些‘世界树之叶’，只要遭到了污染，哪怕是最轻微的，也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才能回归纯净？”
“是的，里贝尔先生。”
克里斯点头回答之后，接着又露出了些微的恍然神情，
“原来如此，里贝尔先生是注意到了‘组织’的反常吗？”
里贝尔也点了点头。
“复苏”计划的具体，天谴教会虽然从来没有展露过。但是，他们必然是想在空岛升空的这两年里，将其完成的。
可是，想要重新使用“世界树之叶”，却需要十年为单位的漫长时间。
而从“进贡者商会”举办的污染仪式来看，组织收集世界树之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还是只能以污染的方式。
所以，这其间的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组织掌握着净化世界树之叶的办法？
明明，连一只在研究“世界树之叶”的“古铜”炼金术师们也不知晓？
而且，组织的“炼金”树点的真比古铜更高的话，对于世界树之叶的收集，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波澜才对。
就在里贝尔和克里斯，同时陷入了沉思。而一旁对于他们略带谜语的话语不甚了解的其他人，露出“又来了”的神情时，一阵嘈杂的支吾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树桩上，五花大绑的绑着一个塞住了嘴的“茉莉”。
看着自己的伪装者一副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那啥的模样，茉莉不满的说道，
“每次，一定要用我的‘伪装者’不可吗！”
茉莉也理解，用伪装者们的“血”进行空间穿梭，是很好用的移动手段。
但架不住，伪装者真的长得和她本人很像。所以...
“谁让你的最好抓？”
里贝尔摊着手说道。
与伪装者们的交手之中，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伪装者们无论是强化了多少轮，都始终无法模仿出魔女层级的力量。
这就导致，茉莉的伪装者完全就是个力气有点大的小家伙，一抓一个准。
又或者说，即使能发挥，纯辅助的茉莉也是最好抓的。
堂堂第六席...啧啧...
“所以说，为什么这些家伙的血，能帮助银翼破开空间？”
茉莉转向克里斯提问道。
而克里斯想了想之后认真的回答，
“因为本质上，这些异空间也好、伪装者也好，都是来自同一个源头，同一枚‘世界树之叶’的相似的物质。通常的情况下，里贝尔先生也无法捕捉空间这等虚无缥缈的事物。但是，使用伪装者们的黑泥，就像是为里贝尔先生套上了一个手套。里贝尔先生无法抓住空间，但是那与空间同样材质的手套，却可以。再加上，这些伪装者，本质也是穿梭空间，被‘送’过来的。本身就和空间，有所联系...”
克里斯滔滔不绝的解释着，而里贝尔则是看到茉莉一副震惊脸，然后眼睛仿佛都在打圈。
于是，里贝尔将手按在了茉莉的肩膀上。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但是...
“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反正是可以做到的’，就足够了。”
而看着里贝尔认真的目光，虽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茉莉，总归是觉得自己明白了。
...
...
日月轮转，一日经过。
清晨时刻，看着初升的太阳，无论是里贝尔还是克里斯，都觉得他们的前行道路是正确的。
由于以往他们穿梭的都是创造出来的异空间，所以才会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而现在看到了白天，证明他们在距离真实空间很“近”的位置。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近”，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空间穿梭这种移动方式具备太多不确定性。以往克里斯与黑泥怪物进行融合时，倒是能做出一些指引。但现在，他也无法给出很好的建议。
所以，胡乱的离开这片空间，可能会导致至今以来的努力功亏一篑。他们在距离终点相当接近的位置，一个瞬移回到起点。
而就在里贝尔的内心愈加的焦躁，开始考虑起是否要拿出破釜沉舟的般的气势，怀着“大不了从头再来”的心情，总之再次行动起来的时候。
转机，终于降临。
只见，本来在熟睡的正义小姐，忽然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然后有些惊愕的四下张望。最终，把手轻轻贴在了耳边。
“谁？到底是谁在和我说话？”
...
...
“古铜”的地下设施遗址中。
还在时不时咽着口水的湖光，看着从“蛋”中孵化出的人影，面色很是凝重。
整体而言，这些白色的巨蛋，材质看着并不像是“蛋”。因为，没有任何反光来呈现其坚硬感不说，其有些绒毛的外貌，像是在托显其柔软。
当然，现在并不是关注巨蛋材质的时候。
因为，就在湖光快要忍不住扑上去“吃”那枚“世界树之叶”的时候，显然是由其孵化出来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为了欢迎湖光，询问她是否需要调味料什么的。
一只手臂破开蛋壳，但是里面的身影却似乎很幼小，挣扎了许久都没能从里面将自己的身体翻出来。
而下一刻，就像是放弃了一般，蛋壳的周边忽然卷起一阵泛黄的烈风，托着对方从蛋壳里脱出。
直到现在，湖光才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那是一名，外貌颇为清丽的年幼少女。她身边卷起的像是沙岚一般可见度有限的飓风，像是在刻意又或者说本能的遮蔽着她外露出的身躯。
少女的目光起初呆滞、无神，但是在看到湖光之后，面容一下便变得狰狞了起来。
根本是二话不说，少女便一招手，一阵夹杂着不知从哪来的沙砾的风之刃，猛然如同一条长鞭般向着远处的湖光甩去。
两人之间的间隔，少说数十米，但是风刃却近乎眨眼间就要拍打在湖光的身躯之上。
而湖光则是根本连躲都不用躲，因为风刃之中“风”的部分，就将她那所剩无几的灵躯彻底吹飞，在风刃打到她之前就将其吹飞到了远处。
在半空之中，挣扎着保持着身躯的平衡，湖光只是紧紧的盯着攻击她的少女。
她从看到少女的第一眼起，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因为...
“怎么可能，你...你是‘黄沙’？”
湖光扯着嗓音质问道，但是作为回应的，却是少女又一轮的攻击。
“第十一...不，现在应该是第十席。议会的第十席，‘黄沙’！肯定是你，不会有错。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湖光继续质问道，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湖光的印象里，代号为“黄沙”的议会第十席，是一名平日里会用面纱遮住面庞的沉稳女性。具体年龄不明，但不年轻，而外表也完全是中年。
并且，她从来就没听说过，“黄沙”有着返老还童之类的能力。
也便是说...
就在湖光不费吹灰之力，“闪躲”着幼年“黄沙”的攻势之际。
幼年“黄沙”陡然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般的咆哮。
顿时间，整个宽敞空间之中，卷起了无比凌厉的夹杂着无数沙尘的飓风。
在这像是不计一切代价般的猛烈攻势之下，整个装载着“世界树之叶”的空洞里，皆是飞沙走石，近乎没有任何可以避开的空间。
被来自各个方向的强风所撕扯，湖光感觉到自己的灵体消散了一些。
紧咬起牙关，湖光想要逃走。但是，她意识到已经太晚了。
在狂风之中，她根本无法源自自己的意识来操控身躯。
她应该，在“黄沙”出现的瞬间便逃走的。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风格。
可今天，她完全被内心之中的渴望所驱使，导致出现了少有的纰漏，真正将自己卷入了没有任何可能逃生的绝望境地之中。
狂风仍旧在呼啸不断。
已然彻底变成沙尘世界的空洞里，湖光看着自己的灵体已然维持不了完整的人形，从四肢开始逐渐消散。
“谁...”
谁都可以。
救救我。
在濒临泯灭之际，湖光没有看到传闻之中的一生的闪回。而是浮现起了，这样的最后一个想法。
而就宛如在回应她的想法一般，沙岚疯狂肆虐的空间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痕。

第三百八十八章，约定
黄沙弥漫，沙岚肆卷的巨大空洞之中。
忽然张开的空间裂痕里，有序的掉出了四个人影。
随即，响起的是一名略显幼小的少女的声音。
“银翼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是在空中啊——”
在茉莉的声音与空洞里的嘈杂混在一处的同时，里贝尔在手中变幻出一根用光芒组成的长枪状的事物，用力的刺进了离他最近的山壁之中。
刺啦的摩擦声响彻了片刻，然后里贝尔的身影便固定在了半空之中。连带着一直保持着环抱姿势的茉莉，也挂在半空中，来回荡来荡去。
至于其他人...
里贝尔只能说是自求多福吧。
虽然茉莉夸张的说了是“空中”，但是空间裂痕离地的距离并不是特别高。
或许，寻常人在几米的高空摔落会有个三长两短。但显然，他们的行列里没有任何一名是普通人。
挂在高空中，里贝尔快速的巡视着周边。
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并不是说空间裂缝开在了高空的事情，而是穿梭空间之后马上便进入类似于战场的场所。
沙尘纷乱，可见度极低，并且沙岚本身就如刀子一样不断往身上招呼。
无论怎么想，这里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地方。
快速的分辨周边的情景，里贝尔在有限的视野之中，看到了几个光源。
最庞大的，无疑是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的，近乎遮蔽了这处空洞的“天空”的光源。
其次的，便是在下方闪耀的，克里斯的主人公之光。
不得不说，就算头顶的光源无比的庞大，但是亮度却远远不及克里斯身上的光。
除了这两者之外，还有一处在稍微偏远的位置，距离地面很近。虽然光芒的亮度及不上克里斯，但至少也有重要配角的程度。而最主要的是，这光源的大小格外的迷你。
一瞬间便判断应该先去迷你光源周边的里贝尔，在早已张开的领域之中，猛然驱散掉恼人的大量沙尘，然后落到地面带着茉莉一起，奔向了迷你光源的方向。
依旧不明晰的视野之中，里贝尔一时间怀疑起这光源是不是在戏耍自己。因为，其就像是在狂风之中起舞一般，无规则的四处摇曳摆动，或者更简单来说，一直在里贝尔的面前乱窜。
微微皱起眉头，里贝尔最终还是决定追逐这“调皮”的光源。而直到，与其的距离缩短为了相当近的程度，里贝尔才终于看见，根本没有什么起舞的发光小精灵，被狂风包裹着的，只有濒临破散的熟悉身影。
湖光？
在湖光的身躯再次被狂风吹走之前，里贝尔再次挥散领域之中的沙尘，来到了湖光的身前。
...
...
“正义小姐，正义小姐！”
“怎...怎么了？”
在空洞的另一处，从空间裂缝中跌落之时，便被分散到了另一处的“碎片”三人组，此刻正在一尊火焰元素巨人的守护之下，如同汪洋之中的一座孤舟一般，艰难的抵御着骤雨般袭来的沙岚。
“我的状况很糟糕，无法发挥出元素巨人的力量，所以...”
克里斯以半跪的姿势挡在正义小姐和约书亚的面前，一边竭力的维持着身形逐渐虚幻的火焰元素巨人，一边将“元素巨人遗骸”的一部分，推向了正义小姐的手边。
“等一下，‘浅橙’，‘末绿’的状况很奇怪！”
约书亚的紧迫的声音响起，之前背对着两人的克里斯也勉强的扭动身躯，将目光投向正义小姐。
只见，此时这名少女，正单手按在一侧的太阳穴上，眼神空洞的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谁...谁在和我说话...驱赶...毁灭...杀死？要杀死谁...？”
看着这样的正义小姐，克里斯的心头一痛。
即使在众人的帮助下，他已经接受了正义小姐。
但是，面前的情景，就像是在向他证明。无论他的想法与认知如何，正义小姐也依旧与原本的她，有所不同。
一直以来，表现的很正常的正义小姐，到底出现了怎么样的幻听？到底又是谁在和她说话？
早在进行这次空间穿梭之前，克里斯的内心便隐隐有了答案。
大概，便是“创造”了她的那枚“世界树之叶”的意志。
这枚世界树之叶，如今正在遭遇一场空前的危机，遇到了它深深惧怕着的什么。所以，才会本能的，不顾一切的试图驱赶进犯的“敌人”。甚至，为它的所有造物，都发出了指令。
而也正是克里斯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事情，所以才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纠结。
他并不想根据这些对正义小姐进行呼唤的声音，反向追溯到现在的这个地方。因为，他知道一旦来到了这里，正义小姐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但是，他却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浅橙！”
约书亚的呼声再次响起，正义小姐的喃喃自语也愈加的频繁迅速。而身后的火焰元素巨人，已然如风中残烛。
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神之中露出的是坚定。
“拜托了，正义小姐...”
彻底转过身，最后的爆发一番火焰元素巨人的力量作为支撑后。克里斯将“元素巨人遗骸”，塞入正义小姐的手中，然后用仅于的右手轻轻的握在在正义小姐的手上。
而从之前便一直微微垂着头，像是着了魔一般在与不知道什么人交谈的正义小姐，此时的双眼却出现了一丝的晴明。
“吵死了...”
“‘末绿’？”
“吵—死—了——！既然想命令我，就拿出足够的诚意邀请我！拿出足够的报酬吸引我！拿出足够的理由，让我愿意听从你的声音！”
砰！
正义小姐猛然垂首，将自己的额头狠狠的撞击在了约书亚的头上。
完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约书亚，一脸茫然之际，额头上渗出两行血迹流淌的正义小姐，则是反手抓住了克里斯的手。
“放心，我已经听不到了。所以，暂时还是你们的同伴。”
话语之间，一度熄灭的火焰元素巨人，身躯再度开始汹涌的燃烧。
而火焰元素巨人弯曲身体，将克里斯等人环抱在中心的姿势，一如其中的正义小姐展开手臂抱住她的两名同伴。
...
...
空洞的另一侧，里贝尔看着只需要单掌就能捧住的，各种意义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湖光，脸色很是凝重。
“湖光...”
“湖光？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湖光脱离议会之后，才加入到议会的茉莉微微歪着头，有些疑惑的自语道。
“你...没事吗？”
“我看起来像没事吗...总觉得，每次我在最虚弱的时候，就会遇上你...”
湖光气若游丝的说道。
“...”
里贝尔沉默了一瞬，像是思考了一些什么，然后再度开口，
“我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直接告诉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
在里贝尔手中的湖光，难免讶异的神色。
里贝尔的态度，是湖光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如说，在她真的感受到了死亡即将降临之际，却发现救下她的人是里贝尔之后。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到舒一口气，而是感受到了些微的失望。
因为，她认为里贝尔会先纠结于依文娜和莉莉的事情。然后再纠结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如同审问犯人一般，带着十二分质疑的态度，严词的进行不断的质问。而最后的审判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对她而言的好方向。
而且，以之前里贝尔所展现出的小心。在这种诡异的场所，不知道前因后果的里贝尔，要求她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证明她是真正的湖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实际上...
湖光此刻，感受到的是信任。
只不过，她认为这份信任，更多的是里贝尔对于依文娜与莉莉的信任。以及对圣物“牢笼”的信任。
而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湖光确信了里贝尔现在与她在同一个阵线之中。
于是，迟疑了片刻用作思考之后，湖光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渴望。
“带我去那个‘白色太阳’所在的地方。那是‘世界树之叶’，我必须...吞噬它！”
“什么！‘世界树之叶’！”
一惊一乍的，自然不会是里贝尔。
“你确定要这么做？”
里贝尔沉吟了一番后，郑重的问道，
“以你的‘吞噬’的规则，现在你的力量去吞噬那种庞然大物...”
“我想试一试。”
湖光决然的说道。
“其实，你并不需要急躁。虽然没有明确的解释过，但是莉莉她们平时多少应该会说漏嘴一些。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保住你的存在。所以，你可以等到力量恢复之后，再去考虑这些事情。”
里贝尔的话语期间，湖光的身躯依旧在消散着。
他也不知道湖光的身躯到底是怎么样的构成，需要怎么做才能停止她的“逝去”，怎样才能帮助她恢复。
于是，才思虑再三后，拿出了这最后的选项。
“‘新生’吗？抱歉...里贝尔。我并不是因为不想受到你的控制这样的理由，才进行拒绝。我只是不想成为‘人’，只是想以现在的身体，去探明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我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即使会死？”
“即使会死！”
湖光坚定的说道，然后踌躇了稍晌又补充道，
“而且，我们不是已经做了约定吗？我会为你提供我能提供的所有帮助，而你则是要帮助我，找到真正的‘自我’。”
“...”
再度陷入沉默的里贝尔，也是想起了他曾经与湖光长谈之后的这个约定。
他的内心深处，可能对所谓“约定”的事情，从来就是没有怎么当真过的。他一直也觉得，湖光也不会当真。
毕竟，那就只像是一个台阶一般的事物。
他不可能一直关着湖光，也无法杀死湖光，并且需要湖光提供的讯息。所以，才会有那种借口般的“约定”。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湖光或许是相当认真的。
轻叹一口气，里贝尔稍微张望周边。
他看到了远处，那一度熄灭却又燃烧起的元素巨人。
也看到了身旁，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茉莉。
所以，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总是在思考这种即便思考了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真的是活太久、太闲，所以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了解自己究竟是谁，确信自己是谁，明确自己要作为谁而继续自己的人生。
有那么重要吗？
自有现今的记忆以来，一直压在里贝尔心头上的，如同巨石般的事物，在此刻又一次变得无比沉重了起来。
“好吧，我可以帮你。”
里贝尔注视着手中的湖光，
“既然我完成了约定，你也不能将其打破。”
...
...
空洞之中。
占据着主导又或者说优势的，依旧是近乎将空间全部占满的凛冽沙岚。
但是，在这片沙岚之中，有两处却始终岿然不动。
一处，是火焰元素巨人蜷缩着的场所。另一处，则是里贝尔的“领域”之中。
曾经的湖光，判断非魔女的议会成员，即便加在一起也不会是里贝尔的对手。“黄沙”自然也是那一摞之中。
而现今，无论沙岚如何咆哮，如何像是摧毁一切的天灾，却最多只能弄乱里贝尔外套的情景，也像是在转增明这些。
“这名第十席，有什么弱点吗？”
决定将湖光带往“世界树之叶”所在处的里贝尔，沉声问道。虽说，幼年的“黄沙”完全威胁不到里贝尔，但是一直任其在那里肆无忌惮，显然不是上策。
“弱点的话，大概就是大量的水吧。”
湖光回答道。
这水，与其说是“黄沙”的弱点，不如说是沙子的弱点。
“原来如此，大量的水。茉莉，你的血液储备，足够吗？”
“不可能够的吧！”
茉莉的怒号之中，里贝尔其实已经有了对策、
这还是多亏于曾经他在无名餐厅的那段时光。
他在幻兽图鉴上，看到一种传说之中的幻兽，名为“狂沙鸟”。
除了吐槽怎么又是“鸟”之外，里贝尔则是觉得，曾经的议会第十席“黄沙”使用的力量，和这种传说幻兽颇为相似。
那既然，已经对对方的能力有了头绪。
那么不远的将来，注定会有一道夹杂着破灭之力的锐光，准确的斩在其本体之上，瞬间平息一切的风暴。

第三百八十九章，未曾改变
沙暴平息之后，空洞之中的众人，聚集在了“世界树之叶”所构成的“世界核心”的下方。
如果问起，里贝尔是怎么击败曾经的议会第十席“黄沙”的，过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首先通过扩张的领域，在沙岚的中心，找到“黄沙”，又或者说传说级幻兽“狂沙鸟”的本体。接着，再用水分将其原本全是由沙子组成，所以很难捕捉的本体凝聚出一部分。最后，一剑斩上去。
不要看，这个流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里贝尔操作起来，就是这般的简单。
本身，双方的力量就具备着巨大的差距。再加上，或许是“复活”的过程里，强行被拉出来了的缘故。“黄沙”虽然继承了她原本有的力量，但是却不具备意志。
比起，肆意挥散、如同天灾般的力量，在这等层级的战斗里，经验其实是比力量更加重要的。
而里贝尔本来还防备着，“黄沙”这个守卫者被除掉之后，“世界核心”又会招出其他的复生者，来阻碍湖光的接近。
但他的担忧，显然没有出现。
“状况如何？‘末绿’。”
被正义小姐抱在怀中的约书亚的头，出声询问道。
大部分的时候，除了搭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他，语气之中多少带着一些无奈。
“遭透了，从之前起那个声音简直就跟发疯了一样。”
正义小姐皱着眉头说道，单手将一份从自宅带出的纱布一样的事物，贴在了额头之上。
而听着两人的交谈，也从克里斯的口中，获知了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里贝尔才些微放缓了紧绷起的神经。
他们面前，这拥有着让人复活的规则的“世界核心”，大概已经真的黔驴技穷了。
某种程度上，里贝尔觉得，可以称这枚“世界核心”，其力量很纯粹。除了能复活亡者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的力量。并且，复活亡者也并非是出于它的“私心”，仅仅是因为规则如此。所以，在它的本体受到危害时，才只能拿出仅仅一名“半成品”来抵御。而向其他的“成品”发送求救信息时，对方居然还可以拒绝。
但另一方面，里贝尔又觉得这样的“世界核心”太过于片面了。
如果，仅仅当成是一份力量，又或者圣物之类的道具的话，复活的规则确实颇为的好用。
可是，“世界核心”需要创造的可是一个世界，又或者说理想世界。
所以，它这种力量满是局限性，连自保的方法都没有的状况，无疑是不合格的。
或许，这便是“古铜”的炼金术师们，会在创造出了这个“世界核心”之后，分道扬镳的理由。
他们创造出的是一种理想的力量，并非理想的世界。又或者说，连理想的力量都算不上。
总之...
“既然，这枚‘世界核心’比想象之中的要弱小。那么，你或许真的能成功的吞噬它，而不是被反而吞噬掉。”
里贝尔看着在手掌之中的湖光，如此的说道。
而湖光则是沉默了稍许时间之后，微笑着对里贝尔问道，
“你是在关心我吗？小坎坎。”
听着湖光的提问，里贝尔不禁的愣了一下。
不提之前，将湖光从瓶中放出的时候，将所有的话说开之后，湖光就基本没有再对他说过这类挑逗味十足的话语。
只说现在这，湖光几乎要消散，去吞噬“世界核心”只会九死一生的糟糕状况，她显然也不应该有心这般揶揄才是。
“我似乎并没有关心你的理由。对你的处理，一直是让我很困扰的一个问题。而现在，你既然愿意选择自灭，对我而言也是好消息。”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毫无隐瞒的说道。
“哼嗯～”
湖光发出了一声显然并不怎么赞同的声音，
“这样的话语，要在背地里对别人说，才更有说服力喔。”
湖光像是浑不在意的说着，再度开口，
“就在不久之前，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哦？”
里贝尔被引起了兴趣。
湖光之前说过，她在这地下设施，经历过一番奇妙的历险。所以，她的发现，极有可能是能帮助他们破开现状的重要信息。
“你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
“...？”
满心期待有用情报的里贝尔，不禁因湖光这完全扯远的话语，而皱起眉头。
“你的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是知道的。毕竟，你们在谈论的时候，从来就没有避开过我。”
湖光说的，是她在当瓶中精灵的时光时，里贝尔曾经坦白自己的失忆、以及变成了其他人之类的事情。
“而我，一直以来也是那么认为的。不过，现在我发觉我其实错了。”
湖光稍微直起身，用目光径直的望着里贝尔，
“仅仅只是立场的不同，带来的差异而已。而先前，我确认了你和我在同样的立场之时，我突然就察觉，你其实，从来就没有任何的改变。”
稍微换了一种语序，湖光再次的说道，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坎坎...”
“所以，我说过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里贝尔冷着面孔强调着。仿佛，想要用对这昵称的厌恶，来表达自己人格的转变。
“以前的你也是不喜欢的。不如说，这样的称呼，本就是为了让你讨厌、为了捉弄你才取出来的。”
湖光很是坦然的说道。
结合起里贝尔“最初”见到湖光时，湖光往茶里放手指幻化成的虫子等等的行径，她确实是从里贝尔小时候起就一直在对他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恶作剧。
“...”
“还真是完全不能从你的表情上读出什么呢。不过，大概就是在想些‘你懂我的什么？’之类的事情吧。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对我这些根本不痛不痒的话语，会出现近似于愤怒的情绪？”
湖光的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会不会，是有其他人，也对你说过相似的话语？”
而听到这里，虽然依旧保持着沉默，里贝尔内心的情绪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之前，确实有些恼火，但现在更多的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类似于迷茫甚至...恐慌？
因为，他仔细回忆之后，确实有太多的端倪。
比如，真的如湖光所言，说过与她相似话语的塞巴斯。再比如，即使里贝尔坦言了一切，但是对他的隔阂却并没有任何加深梅丽安。还有，格外了解他并且仅仅从气味就能分辨他的，对他有着异常的执念，却始终将他当成原本的“少爷”对待的海拉。
“你确实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而且或许多出了一些什么。但是，这些只不过是附带品一般的事物，并不能决定你到底是谁。一条线，在延伸的途中有了一些起伏，但它依旧是线，并不会变成方格...”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里贝尔打断湖光的话语，沉声质问道。
“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是一些猜测吧。你也知道，我在坎普雷特家族里，呆了很久。”
湖光摇着头，
“不过，现在我不能告诉你。而等到我再次苏醒，我会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的。”
...
...
不久之后，在交换了所有的情报以后，里贝尔即将将湖光送至“世界核心”所在之处。
“碎片”之中，正义小姐和约书亚一脸担忧的望着里贝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里贝尔知道，两人在担心些什么。
不外乎便是这枚“世界核心”真的被湖光吞噬掉的话，被“世界核心”复活的正义小姐，会不会也一同消失之类。
对此，里贝尔和克里斯也是说出了结论的。
一方面，湖光即使能吞噬成功，也不会是一朝一夕的时间。所以，真的产生了危机时，里贝尔答应会想办法。
另一方面的话，其实他们觉得正义小姐的存在，其实并不用太过担忧。
因为，她与那些黑泥怪物截然不同。且已经证实了，她即使和“世界核心”有所关联，但也很微弱。所以，即使“世界核心”真的消失，正义小姐的存在可能也能得到保留。只是，大概率会受到各种限制。
总之，里贝尔和克里斯这两名理智的人都这么说了，正义小姐和约书亚也只能认同。只是，认同归认同，担忧还是难以避免。
“克里斯呢？”
迟了一拍，才发现在场的人里唯独缺了克里斯后，里贝尔问道。
“他...呃，说着这边已经没有能获取的线索，然后去探索那些墙壁上的洞了...咔咔。”
约书亚回答着，补上了一声略带尴尬的笑容。
而里贝尔则是有些无语。
克里斯这个家伙，现在算是装都懒得装了。明明有可能是见证湖光的终末，但没兴趣就是没兴趣，来都懒得来。而且，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还能去做侦探的工作。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佩服他。
总之，没有拖太久。在里贝尔确保了“世界核心”周边没有威胁之后，湖光便勉强的漂浮起来，飞向了半空。
里贝尔望着湖光颤巍巍的飞向光芒的身影，心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入手”的第一枚世界树之叶。
“咦？就说之前看着有点眼熟，她是不是组织的一名审查者？”
在天谴教会又或者说“碎片”中，呆了相当年份的约书亚，终于在湖光飘起来的时候，隐约的认出了对方。
而正义小姐，则是默默的用手捂住了约书亚的嘴。
即使约书亚的声音不小，里贝尔等人完全听到了。但正义小姐，也依旧是一副“他只是在自言自语，什么都没有说，你们什么也没听过，水那么深不要带上我”的“正直”神情。
最终，看着湖光没入到光芒里，一直保持着冷脸的里贝尔，也难以避免的长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啦银翼，那个家伙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以为里贝尔是在担心湖光的茉莉，跑到他身后又拍起了他。
而里贝尔微微转身，无言的看着茉莉半晌，然后伸出手...
“你...你这家伙...你你...你干什么！”
里贝尔不时的拉长茉莉的脸颊，用手搅乱她头顶的头发，最后还将她手上套着的贝恩玩偶抢了过来。
不过，在茉莉不断的抱怨之中，里贝尔的心情也仍然没有转好的迹象。
不要否定自己...
湖光，还真是留下了一句麻烦的话语，为本就自顾不暇的里贝尔，又增添了一道“咒缚”。
而湖光口中的“自己”到底指的是谁？
是“里贝尔”？是“坎普雷特”？还是已经快想不起的那个名字...
湖光所说的，里贝尔没有过改变的结论，自然是没有任何根据与证据的。
而这种事本就不可能有明确的证明，又或者说不需要有。
有些难以道明的事情，身边之人往往就是比自身更加清楚、明确...
就在里贝尔望着暂时没有变化的“世界核心”，内心逐渐陷入纠结的深渊时，一个声音将他拉入了思绪。
“里贝尔先生——约书亚先生——正义小姐——茉莉小姐——快来这里，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
...
稍许时间之后，一众人集中在了克里斯呼唤他们的一处山壁洞窟里。
与其他的小洞窟一样，这里也摆放着一颗如同蛋状的事物。
只是，和其他地方不同，这个蛋已经破裂了，从裂痕也能隐隐看到其中有人影。
“这或许，是能解开很多谜团的重要线索。”
克里斯说着，便掀开了蛋壳。
而里贝尔，则是表情有些兜不住。
因为，从之前幼年“黄沙”的情况就能看出，这些“初生”的人，是不穿...
一时间，里贝尔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放，又该展露什么样的态度。
总之，表现的坦荡一些吧。
里贝尔发现，这颗白色巨蛋之中，装着的是一名相貌颇为标致的年轻女性。
但...也仅此而已。
而这样的情况，说奇怪倒也挺奇怪的。
因为，面对湖光感到了危机的“世界核心”，急到连身为“半成品”的幼年黄沙，都叫了出来。但是已然成熟的这名女性，却一直在巨蛋里没有现身。
而且，虽然女性看起来面色红润，似乎也有心跳之类的事物在。但莫名给里贝尔一种，她已经“死”了的错觉。
未等里贝尔提出疑惑，正义小姐捧着的约书亚，却先一步大声叫了起来。
“这...这个女人！该不会...该不会就是！”
而克里斯看着激动的约书亚，稍微点了点头，然后与其一同道出了一个名字。
“肢解者”。

第三百九十章，跗骨之蛆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等等，在那之前，她在这里岂不是说明...”
约书亚惊愕的声音，依旧在响起。
而除了茉莉一脸疑惑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面色都无比的凝重了起来。
就如约书亚没有说出的话语一般，“肢解者”会出现在这“世界核心”用来培育复生者的空洞，毫无疑问代表着她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是遇到我们之前，还是遇到我们之后？如果是之前...那我们是被亡灵近乎拖入到了深渊之中吗！”
约书亚的话语之中，难以遏制的怒火在升腾着。
毫无疑问，来到多佩尔小镇的“碎片”三人组，此时都处于很凄惨的状态之中。但是，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彼此埋怨、责怪之类的情绪。
而这样的状况，与其说是三人都保有着充足的理智，不如说是因为他们都有明确的仇恨对象。
“肢解者”。
可现在，“肢解者”极有可能已死的事情摆在众人的面前，也就导致仇恨无法散发的约书亚，情绪逐渐的开始失控。
“冷静一些，约书亚先生。”
三人组之中，唯一还算克制的，自然只有克里斯，
“无论我们遇到的‘肢解者’是她在世时或者逝世之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便是，依文娜小姐，无疑是遇到了一位‘亡灵’。”
提到依文娜的名字，里贝尔的心绪也变得紧迫了一些。
在湖光去吞噬“世界核心”之前，她已然将她们之前的所有遭遇，都完整的作为情报与线索诉说了出来。
而即使依文娜谨慎的故意报出假名的情况下，那位自称“安格”的怪物依旧知晓有关依文娜的事情。所以，她极有可能便是“肢解者”。
“原来如此...”
里贝尔盯着蛋壳沉思了许久之后，不禁的低声自语。
而他的声音虽然很细微，但是还是和基本和他绑定在一起的茉莉所听到了。
“‘原来如此’？银翼你这家伙是发现了什么吗！”
“...”
看到“碎片”三人组的目光，唰的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里贝尔的嘴角抽了抽。
说实话，他真的不太想大放厥词...
倒也不是吝惜自己在“碎片”三人组之中营造出来的虚幻位格，所以怕说些什么浅显甚至愚蠢的见解，会露馅。
而是，明明知道面前有个特别聪明、敏锐的人的情况下，明知自己很普通却非要班门弄斧，着实不是什么好体验。
想来，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那位，也肯定不知道面前的关公到底是什么水平，才能那么放得开。
不过，现状也不太适合里贝尔和同伴之间，还进行一番“博弈”，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只是想通了之前一件不解的事情。”
里贝尔停顿了一下，也没卖关子便继续说道，
“之前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便是，‘肢解者’为什么要源源不断的为两枚‘世界树之叶’创造出的‘世界核心’提供力量，让它们继续运转甚至还不断扩张规模。虽说，由于那些‘世界树之叶’遭受到了污染，所以短时间内无法改变其规则等事物，无法令‘肢解者’将它们化为己用。但既然如此，她完全可以无视它们。我不觉得她这种提供力量的行为，对自身没有耗损。也不认为，这些异变的扩张，对她有什么好处。”
里贝尔尽量保持平静的望向众人，
“现在，我的结论是，她可能是无法做到‘不提供’。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连很好的操控自身都做不到。”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克里斯将手指贴在下巴的位置，低头做了片刻的沉思之后，像是赞同般的回应，
“如果里贝尔先生的推论正确。那么，我们遭遇‘肢解者’是在异变开始发生之后。也便是，那个时点‘肢解者’就已经阵亡了。”
克里斯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当时的她展露出的是根本无法匹敌的，超出常识的强大...”
在约书亚和正义小姐，都不记得与“肢解者”之间的战斗细节的情况下，还保留着当时记忆的就只有克里斯。
“所以，怎么回事？那个家伙，死了之后反而变强了？”
正义小姐很是困惑的提问道。
“这个嘛...”
克里斯说着，前行几步到巨蛋旁，将碎裂的蛋壳掀开，像是要亲手检查“肢解者”复生出的身躯。但是，还未等他动手，他就被正义小姐追上去拽了回来。
正义小姐，将抱着的约书亚的头，塞进克里斯的怀里之后，便自己揽下了检查的工作。
一旁目睹的里贝尔，最先的反应，是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觉得正义小姐是不想让克里斯，去碰“肢解者”的身体。毕竟，再怎么算是仇敌，至少从外表上，“肢解者”不过是名面容清丽的年轻女性。
但很快，里贝尔便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合时宜的运转起了恋爱脑。
这样的场合下，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
正义小姐，必然是为了替已然重伤的克里斯，规避有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才抢过了这份“工作”。
至少，正义小姐的身体状况是三人里最健康的。而且，同样作为被复生的“造物”，身为“同类”的正义小姐，或许可以避免触发一些禁制之类的事物。
看来，正义小姐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复苏的怪物”的身份，但同时也依旧认为自己是“正义”，是克里斯与约书亚的同伴。
根据克里斯的指示检查了一番之后，正义小姐说出了结论。
“正如你所言，她确实除了没有意识之外，完全就是个活着的，正常的人...”
正义小姐说着这番话语，脸上是自己都怀疑自己结论的神情，
“所以，她比起其他的复生之人，到底缺少了什么？”
“我认为，是‘灵魂’，正义小姐。”
克里斯答道，
“‘古铜’的炼金术师们，一直以来都无法确切的判断，‘源质’究竟存在于人类的哪个部分。而‘肢解者’的实例，大概是证明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物，绝大部分应该是存在于人类的灵魂之中。”
克里斯摇了摇头，讽刺味十足的说道，
“他们应该万万想不到，在他们遗弃的地方，非炼金术师的我们，见证了这项学术上的重大突破吧...总之，大概正是因为‘肢解者’身死，她的灵魂从肉体之中解放。所以，身为‘羽化者’的她才爆发出了大量的‘源质’，成为了能为这片区域的‘世界树之叶’们源源不断的提供能量的存在。”
听着克里斯最后的总结，里贝尔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之前，他还有一件觉得奇怪的事情。那便是“羽化者”的力量，虽然目前看来只对“世界树之叶”有效，但却也庞大的过了头。
根据他对这个世间，以及这个世间种种规则的了解。他认为这样的事情，必然是需要“代价”的。就如同，身为可以自由制订规则的魔女，其实内里也不能乱来，必须遵循着某种程度的秩序，否则就是自掘坟墓一般。
而想来，“羽化者”们需要支付的代价，大概就是自己的生命。
“约书亚先生、正义小姐还有茉莉小姐，你们看起来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呢。不过，将各种选项排除之后出现的结论，有多么不可思议，也只能是真实。这便是‘侦探’的真理，又或者说真理之一。”
克里斯说着舒了口气，
“于是，现在有两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我们大概无法亲手向‘肢解者’进行复仇了。因为，严格意义上她已经死去。第二个消息，则是正因为她死去，她现在就如同正在爆发的火山一般，肆意的倾泻着她的一切。于是，很难加以阻止。”
克里斯的话语之中，目光转向里贝尔的方向。
因为他知道，依文娜现今被“肢解者”的亡魂拘束的现在，里贝尔绝不可能因为“肢解者”处于暴走状态便退缩、逃走。
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几乎所有事情都明了的现在，里贝尔却紧缩着眉头，带着一副颇为可怖的神情，在思绪着一些什么。
“说到底，‘肢解者’又是怎么死的？”
里贝尔冷不防的提问，令克里斯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合乎常理的提问，也是位于源头的一个疑点。但之所以克里斯一直没有触及，是因为他觉得事到如今，这个问题本身并不具备意义。并且，想要找到答案，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又或者说，如果他们能成功讨伐“肢解者”的亡灵，那答案自然会浮现，根本不需要去探寻。
但里贝尔既然问了，克里斯就只能运转思维，提出一些假设。
“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这片区域之中存在针对‘白之魔女议会’的猎杀者。从之前的状况来看，第十席‘黄沙’已然确定死亡。而我亲眼见到过第十四席‘回音’的尸躯。再加上第十七席‘肢解者’，在最初的丧生。即使这片区域很危险，议会成员的耗损率也过高了一些。”
克里斯总结道，而里贝尔还没做出回应，倒是感觉到茉莉明显的颤了一下。
确实，如果假设议会成员与“碎片”成员的实力相仿。那么克里斯等人，在遭受过“肢解者”的袭击，本就处于受重创的状态下，死亡率都没有议会成员高的事情，就显得很奇怪。
“到、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们议会！”
茉莉声音发虚的叱问道。
“这...就算茉莉小姐你问我也...不外乎就是与议会有仇恨的存在。并且，加上收集‘世界树之叶’这一共同点和竞争点的话，是‘进贡者商会’的人员所做的可能性很高。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座多佩尔小镇本身，可能就是商会针对议会的陷阱一样的地方。”
克里斯说着，却又耸了耸肩，
“只不过，我之前虽然说这是最高的可能性。但从整体来看，这样的可能性还是很低。毕竟，‘肢解者’死后事态完全暴走的现今，假如存在商会的成员，他们也只会自顾不暇，难免露出端倪留下线索。”
克里斯来回踱步一番，又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肢解者’死于议会的内讧。所以，她才会积极的狩猎其他成员。但总体的可能性，还不如上一个假设...接下来的话，除开病死、事故之类戏剧性的意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而未等克里斯的话语说完，突然间，他看到里贝尔一拳用力的反手打到了身后的山壁之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以及一个夸张的凹坑，整个山壁仿佛都颤抖了一下。
“她是自杀的。”
就仿佛，之前的失态只是蜃楼一般，重新归附于平静的里贝尔，轻轻的摩擦着之前打在山壁的手掌部分，用很断定的言语说道。
“这...”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约书亚。不过很难确定，他这疑惑的声音，是针对里贝尔的结论，还是针对他之前一闪即逝的怒火。
“从湖光的描述而言，‘肢解者’将依文娜带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她通过自己的力量与‘世界树之叶’所创造出的，她的‘世界’。而没有明确的构思与思绪，只是在无意识的暴走的话，我认为很难做到这种事情。所以，她是怀着明晰的目的，且为了达成这一点，才选择自己杀死自己的...当然，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里贝尔的解释，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语，之后也没有再进一步加以说明。
他只是直到这一刻才想起了一件事。
那便是，如跗骨之蛆一般一直对他如影随形的事物，并不只有“坎普雷特”与“天谴教会”。
...
...
稍许时间之后，里贝尔等人分成两批，分开行动。
“碎片”三人组，留在大空洞，观察湖光以及“肢解者”的复活身躯的情况。
而里贝尔和茉莉，则是出发根据湖光的情报，去清理地下设施。
等到将擅自扩张的另一个“世界核心”也重新封存之后，在变得相对简单的局势之中，即将到来的便是“决战”。

第三百九十一章，逃出生天
“这东西，真的可以将‘世界核心’封存起来？”
在一切都基本明了的现今，已然来到了异变中枢区域的里贝尔等人，以自身的强大力量，自然是轻易的便完成了对地下设施的探索。
而过程里，除了那些会在黑暗中突然睁开的眼睛，对茉莉造成了不小的精神伤害之外。其他的损伤，基本处于可以忽略不计的状况。
然后，根据湖光给出的讯息，一众人很快便找到了另一枚“世界核心”的所在。并且，也在周边的位置，找到了可以封存“世界核心”的事物。
从外观而言，此时被里贝尔拿在手中的“封印器”，就像一个比较大的烧瓶。
也正是封印器平平无奇的外观，才让茉莉忍不住发出了疑惑。
而里贝尔则是因为另一个原因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很确定，这道具是不是又是非这个时代的产物。毕竟，这到处都是圆润道具的地下设施里，出现这么个东西也正常。而烧瓶的形状，也可以确保被塞进去的事物，在内部进行膨胀也不会轻易的涨破器皿本身等等...
算了，思考这事情也没有意义。
总而言之，先将这场异变停止下来一部分吧...
里贝尔长舒口气，看着面前。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差不多有半人大小的巨大眼球，此时正在死死的盯着他。而这，便是另一枚“世界树之叶”被污染之后呈现出的形态。
说实话，在这诡异的区域里，里贝尔也不止一次感受到过恐惧。
毕竟，永远是夜晚的小镇，多个空间叠加的怪异世界，无处不在的伪装者，黑泥组成的怪物以及复苏的死者...
这些元素，只是单独拿出一个都已然足够惊悚，更不要提全部叠加在一起。
而之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里贝尔一直也能保持自我，即使有过慌乱也不会崩溃。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自身强大的力量。
只要张开领域，哪怕是未知的诡异也无法侵袭自己的安心感，能让他保持最基本的冷静。
还有便是...
里贝尔看着身旁，已经颇为熟练的双手环抱着自己手臂的小家伙。
不得不说，茉莉身上的命运之光，真的很弱小。所以，在原剧情之中，大概就是以中BOSS战里的杂鱼角色的身份出现的。甚至，由于是辅助类型的角色，说不定还会被集火，成为优先击破的目标...
不过，对于里贝尔没有，在那幽暗的环境里，没有比扭头看见一个人在发光，更加有效的强心剂。
遇到惊悚场景之时，茉莉总是会表现的比他更加恐惧。于是，里贝尔便能看着她不堪的样子，保证自己不露出失态的表现。而平时的时候，茉莉也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让里贝尔，没有被多佩尔小镇周边，静谧的氛围所吞噬。
里贝尔都无法想象，如果刚刚踏入小镇周边，他们被岔路口分割时，他如果没有寻回茉莉。那他会不会在这发了疯般的环境里，迷失自我。
于是，里贝尔抬起脚，轻轻的踢了茉莉的小腿一下。
“你干什么！”
虽然力道不重，但是显然不会有被踢了还开心到不行的人。
“嗯...怎么说呢？多谢了。”
里贝尔只是依旧注视着前方，然后平稳的说道。
而茉莉虽然不知道里贝尔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语，但总归被道谢了是好事。所以，她便轻哼了一声之后，带着些微的得意回道，
“不客气”。
...
...
不久之后，已经封存了“世界树之叶”后，里贝尔和茉莉回到了另一枚“世界树之叶”所在的大空洞之中。
如果问，里贝尔是怎么将一个半人大的“眼球”塞进一个比拳头大不了的烧瓶里。
他就只能回答，那“眼球”是有弹性，有可塑性的。
里贝尔身旁的茉莉，至今都忘不了，里贝尔友好的请那枚“世界树之叶”进入烧瓶时，它发出的足以震响整个设施的凄厉悲鸣。
在大空洞，将装着“世界树之叶”的烧瓶，递给碎片三人组传阅了一番之后。三人组，也是啧啧称奇。
“没想到，噩梦的源头，竟然只是这么个小小的东西...”
约书亚叹着气，颇为神伤的感慨着。
不要看他只剩下了一个头，但由于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奇特的种族，所以三人里他的伤，算是最轻的。
而里贝尔听着他的话语，又一次确认了一件事情。
就是这大叔的遣词，好像有点那什么...总觉得，他和某位教授，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就如无论多么复杂的案件，追根究底之后，都只是出于一些简单的思绪一般...想必，无论任何事物。其源头看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吧。”
什么事都能扯到案件上去的克里斯，也出言感慨着。
只有正义小姐，比较务实的问道，
“这东西，我们该怎么处理？”
虽然仅仅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提问。但是也可以看出，正义小姐早已忘记了“白之魔女议会”与“碎片”之类的分别，将五人当成了一个不可分割也无需分割的团体。
“把它也喂给湖光小姐怎么样？”
克里斯提议道。
然后，里贝尔就看见，还在半空悬挂的白色太阳般的另一枚“世界树之叶”，竟然将自己的光芒闪烁了几下。
未等里贝尔提出疑惑，克里斯就解释道，
“在里贝尔先生和茉莉小姐前去探索的时候，湖光小姐好像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虽然，无法如之前和我们交谈，但是却可以通过这般闪烁的方式表达一些她的想法。换而言之，‘吞噬’的过程应该很顺利。”
在克里斯解释的途中，白色太阳...又或者说湖光，又闪了几下。
“这样。”
里贝尔看着湖光，多少放心了一些。
接着，他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烧瓶之上。
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这个“世界树之叶”应该是需要上交到天谴教会的。
毕竟，“白之魔女议会”在这起事件之中损失惨重已然成了定局。所以，这种情况下不拿出什么成果，即使问题本身与他无关，他也难免会遭受到迁怒。
还有就是，所有的事情进行的时候，都没有瞒着茉莉。而在对抗组织这件事上，茉莉显然还不能纳进同一战线里。
于是，摆在面前的道路似乎只有一条。
再加上，事实已经证明，多枚世界树之叶放在一起，出现意外时会出现大惨剧。而整体而言，湖光吞噬着的那一枚，作为研究对象也足够。
并且，从得失而言，里贝尔这一次的行动显然是所得的部分更多...
但即便有这么多理由，里贝尔看着在烧瓶之中仿佛在跳动的“眼球”，内心之中还是浮现起了一股类似于不甘心的情绪。
而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枚“世界树之叶”最终的去向，会是...
那么，他需要在里面做些什么手脚。
至于具体，里贝尔思绪再三后，找到了一项可能会有用的事物，然后悄然的将其丢进了烧瓶里。
...
...
在湖光通过发光的指引下，里贝尔等人找寻到了地下设施的出口。
虽说，出口的通道也不知是被刻意破坏还是年久失修，所以处于被堵塞的状态。但是，都不用里贝尔出手，碎片三人组带着的元素巨人，就直接打穿了通路。
众人，将湖光也带出了空洞。
具体方式，就是先让湖光变得小一点，然后在其身上绑着一圈绳子，交给茉莉。
而以往让她做些什么，都满口怨言的茉莉，这次却似乎很开心的一路牵着飘在半空中的湖光。
可能，小孩子都是喜欢气球的吧...
总而言之，一路非常顺利的，里贝尔一行便回到了地面之上。
看着位于地面上的，并非由“世界树之叶”创造，而是真正的多佩尔小镇。碎片三人组，不禁露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一切从这个场所开始，也终将在这个场所结束。
因为，主要制造黑泥怪物以及伪装者的“世界树之叶”已然被封存，所以多佩尔小镇里的那些守卫般的伪装者村民们也不见了踪影，整体处于一片荒凉无比的状态。
不过，多佩尔小镇虽然恢复了原样，但其中的人，显然已经永远的逝去了。
并且，除了小镇内部之外，小镇之外依旧处于多重空间叠加的混乱状况，一不小心依旧有可能踏入到其他空间之中。
其原因，是因为那些混乱的异空间，并非一枚世界树之叶的杰作。而是三枚世界树之叶，在“肢解者”的力量提供之下，错综复杂的交错生成的事物。
所以，即使现在将湖光封存起来，异空间叠加的状况也只能改善一些，而不是完全消失。
还有就是...
里贝尔稍微望了一眼正义小姐。
即使另一枚世界树之叶的力量，不被封存也终会消失，但现在也不是最佳的时机。
“应该就如我们所推测的一般，‘肢解者’的亡灵，持有着剩下的两枚‘世界树之叶’。”
站在小镇广场的中心，四周张望了一番之后，克里斯开口说道，
“从时间上推断的话，‘肢解者’应该是到达多佩尔小镇不久后便死去。我们一路跟踪着她，所以这件事情错不了。而如果只是意外的话，来到陌生场所便横死的她，能在最短时间内翻找出这座小镇隐藏着的所有隐秘。能打开封存状态的两枚世界树之叶，并且拿走另外两枚，着实很不自然。所以，应该正如里贝尔先生所言，这其中还有阴谋在轮转...”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已经某种程度上算是逃出生天的里贝尔，面容却一点都不轻松。
因为，依文娜还不见踪影...
“世界树之叶”得到“源质”的补充之后，便会生成自主的规则甚至世界雏形。所谓的“污染”，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
令想要利用世界树之叶的人不满意的结果，就是其遭到了“污染”，反之的话...里贝尔也不知道该称为什么。
总而言之，一旦世界树之叶遭受污染，那就只能由时间来将其抹消。
即便再往被污染的世界树之叶上，灌注强大的“源质”，改变已经诞生的规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同样是被“古铜”的炼金术师们收集的四枚世界树之叶中，三枚有着制造出异空间的力量，唯独一枚没有。
极有可能代表，炼金术师们收集这第四枚时造成的污染，已然消退。
也便是说，与只能为他人的规则提供力量的状况不同。第四枚纯净的世界树之叶，成为了“肢解者”的亡灵的独有物，为其创造出一个属于她的世界，将依文娜困入了其中。
“有没有办法，以破开空间的方式，前往那里？”
里贝尔向着克里斯询问道。
而不只是克里斯在摇头，就连湖光也闪烁了几下。
以不同的方式与“怪异”进行了融合的两人，是在场最清楚这些超脱常理之事的。
“之前那些异空间之所以能被打破。是因为，三枚不同的世界树之叶创造出的异空间相互交错叠加的状况，生出了破绽。并且，它们的异常，也导致它们更容易被捕捉。而现在，里贝尔先生，我们没有打破空间所需要的‘媒介’。也无法找到由单一的世界树之叶创造出的，相对于合理的存在着的空间，具体在什么位置。”
里贝尔稍微垂下了头。
虽然，他与依文娜之间有着“联系”，可以掠夺她的力量或者为她输送力量。
但是，他却无法找到明确的坐标一般的存在，确切的寻找到她具体的方位。
长舒了口气，里贝尔四下张望之后，找到了一间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屋子。
“或许，依文娜根本不需要我们的营救...我相信她，可以自己驱散缠绕着她的梦魇。”
克里斯转过身望着里贝尔，显露出些许的不解。
因为，在他对依文娜的印象，还停留在格林沃特城的时期。
“接下来，我会陷入一阵相对孱弱的时期。你们需要保护好我。”
话语落下，里贝尔的身影没入了面前的小屋之中。

第三百九十二章，“肢解者”的世界（上）
在一片，天空始终呈现着赤红色彩的异空间之中。
娇弱的身影，穿梭在小镇的小巷之中。
嗖。
忽然间，地面间隆起一团像是血色肉团状的事物，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为人形，阻拦在少女的前方对其射了一箭。
箭矢本身更像是一道飞行速度极快的血柱，同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轨迹，然后被少女轻易的避开最终撞击在了墙壁之上。
而接下这一射击的墙壁，自然也还是红色的。并且，质感也是如血肉般的柔软。
在被血柱般的箭矢注入到“身体”之中后，整个屋子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恩赐一般，无比兴奋的不规则左右摇摆着，呈现出一副相当怪异的景色。
这是一个到处都被红色所占满的世界，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世界...
...
...
依文娜，漫步在以曾经的故乡，奥瑞特小镇为原型出现的异空间之中。
之所以说是原型，而不是说照搬了奥瑞特小镇，是因为面前这个小镇的情景，和现实世界之中的景色区别还蛮大的。
首先，这片空间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像是由近似于“肉”的材质组成。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脚都会陷进柔软的地面之中。
而房屋的外观，以及设施的陈列位置，除了颜色之外虽然让依文娜颇有既视感。但是，时不时就会开始整个颤动，就犹如有自主心跳一般的房子。她的记忆里自然是没有的。
如果说整个小镇有“坚硬”之处，那应该就是位于小镇入口附近，两座像是哨塔般伫立起的白色尖锐状事物。
以医学院学员的视角来看，依文娜更觉其像是两根外露的巨大肋骨。
其次，便是这日夜不分，红到让人近乎发狂的天空。
这片异空间也是不分昼夜的，但是有一件可以分辨白天与黑夜的事物。
一双，悬挂在天空之上的，巨大的眼睛。
每天，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异空间里的“住民”们，便会走出自己的房屋，宛如寻常人一般度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常。而等到这双眼睛闭上，住民们便都会回到自己的住所。除了少数的异例之外，都会休息等到下一个“天亮”的到来。
至于，这个异空间的住民本身。
依文娜也不是很确定，究竟能不能将他们称呼为“人”。
因为，这些人的外观都很难进行描述。就像是大量的肉块，勉强的堆积出了人形。全身上下，就只有悬挂在可怖面庞上的嘴，是正常的样子。并且，这张嘴里还没有牙齿这等事物。所以，张开时黑洞洞的，如同一片深渊一般。
毫无疑问，创造出这么一片世界的“肢解者”，早就已经疯了。
...
...
安格·亨特。
这是依文娜最近回想起的，“肢解者”真正的名字。
而且，或许是因为处于和故乡小镇颇为相似的场所的缘故，依文娜开始回想起了她早已遗忘又或者说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
她小时候，应该是见过安格的...
“莱莎小姐，真的不需要享用早餐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在小屋的角落沉思的依文娜。
声音听起来，来自一名年轻却也成熟的女性。同样，令依文娜感觉十分熟悉。
只不过抬起头，依文娜看到的，却是一个只有一张嘴很明确的，相当可怖的血肉面庞。
“谢谢，我不需要。”
依文娜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
并不是她并不觉饥饿，而是这个世界的食物，真的没法吃。
这些住民们具体在吃什么，依文娜也说不清。但外观看起来，像是一些绞得一塌糊涂的肉泥...生的。
即使以往没少和尸体作伴，对于血腥也颇有抗性。但是，这些食物仅仅是味道，就能引起依文娜本能般的反胃。所以，更不要提去吃它们了。
说起来，依文娜其实是没有必要，躲藏在这间房屋里的。
这是“肢解者”安格所创造出的世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安格的身影。所以，即使躲藏在屋内，屋中的地面或者墙壁，也随时会隆起一个“猎手”，试图是杀死依文娜。
而总归都是精神污染，屋内和屋外的差别并不多。又或者说，屋内的精神污染反而说不定更强烈一些。
除了看着完全就是怪物，但是却能说人话的“住民”之外。房屋从外面看起来，是血肉堆积的状况，从内部看着却像是人体整齐的切面状的事物...
不过，依文娜依旧还是选择进入，且暂时躲藏在这座屋子之中。
因为，比起小镇内其他的房屋，这间大小上并不特殊的屋子，是特别的。
依文娜也不是很确定，从上空俯瞰小镇的全景，小镇会不会像是人体的内脏分布。
不过，她确实看到了几座像是内脏外形的房屋。
在小镇偏南的方位，一座两层豪宅状的屋邸，其外观形状像是心脏。
而依文娜此时所在的小屋，外观则是像肝脏。
随着记忆的逐渐复苏，依文娜逐渐想起，那座心脏般的宅邸可能是老村长，亨特家族所有。那么，现今住在那座宅邸里的，极有可能便是“肢解者”安格。
至于依文娜现在所在的地方...
“依文娜——还没有起来吗！”
被突然喊到名字，依文娜也不禁的做出了一些反应。随后，她才想起，现在自己不过是区区“莱莎”。
而伴随着大肉块的呼喊，从形似楼梯的扭曲坡面上，缓缓的滚下了一个小肉块。
“我早就起来了！”
幼稚的声音之中，带着不满的情绪。
看这小肉块向着餐桌旁蠕动的样子，依文娜不禁的露出黯然的神色。
这肝脏外形的房屋，应该就是对应现实之中，她曾经在奥瑞特小镇的家。
...
...
硬要说的话，从告知时刻方面，天上的那对眼睛是比真正的太阳或者月亮要称职一些的。
因为，正午的时分，它会眨动一阵，代表现在是一天的中心时刻。
每天到了这个时刻，小镇就会有一项例行公事般的活动。所有的肉块住民，都会聚集向小镇东侧的一处山洞。
以往，依文娜是没有去凑热闹的。
毕竟，怪物聚集的地方就代表着危险。她还需要在这精神错乱了般的世界之中艰难求生。所以，尽量规避风险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依文娜意识到，安格对她的追杀，其实并没有那么紧迫。
或许，是认为已然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依文娜注定无可反抗。所以，猎手安格怀着的是玩弄猎物般的心态？
又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
总之，依文娜觉得自己可以大胆一些。
当初，即将被安格的世界吞噬的时候。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依文娜扔出湖光的决定，却是经过了考量的。
如果，如同现在这般，被卷进了奇特的力量之中，依文娜也依旧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自保的话。她可以让湖光作为在外的接应。因为，莉莉还在“外侧”，且里贝尔也有可能会到来。
所以，湖光很有可能，成为助她脱身的关键。
而另一方面，若是她遭遇不测。她也能将湖光这件“重要道具”，交还给里贝尔...
总体而言，虽说有所思绪，但是那时依文娜的想法都是较为被动的。她没有将“自己脱身”，纳入选项之一。
但现在，有了一些余裕之后，依文娜开始考虑起了这件事情。
...
在头上披了块布包裹起来，依文娜混在小镇住民的行列中，一起进入了小镇东侧的山洞之中。
山洞之内，果然也是肉壁横生的状况，并且道路很是曲折。
所以，走了一阵之后依文娜的心里就浮现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这里，难道是“肠”的部位？
如果是那样，这里没有残留什么异物，着实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走了许久，面前的场景终于不再是逼仄的通道，而是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相对巨大的空洞，中心摆放着一个木架。
木架？
慢了一拍，依文娜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木架本身倒是正常，但是在这整体都很异常的世界之中，正常反而是异常。
依文娜扫视空洞之中。
和走廊，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整体同样，到处都没有像是光源的事物，但是该明亮的时候所有的光景总是很明亮。
并且，除了依文娜和小镇住民们前来的那条通路之外，空洞还额外连接着几条通路。
来到空洞之后不多时，另一条通路出现了一个身影。
只见，那是一名短发的年幼少女。单手拿着一支劈柴用的砍刀，一手拖着比她本身要大上三倍的肉块住民。
而看到这名少女的瞬间，依文娜就觉得自己的呼吸，突然开始紧促了起来，心脏也跳得飞快。
这是这个世界里，除她之外，第二个拥有着正常人形的人。
如果依文娜没有猜错，她就是小时候的“肢解者”，安格·亨特。
强烈的既视感以及熟悉之感，还有难以形容的沉重、痛苦等情绪一同涌上。
依文娜立刻明白，她小时候与安格，并不只是“见过几面”的简单关系。
出现在空洞里的安格，很是瘦弱。无论是面庞，还是锁骨的周边，几乎看不到“肉”的存在，身体露在外的部分，无一不是皮紧贴骨的状况。
到底经历了什么，人才可以瘦弱到这样的地步？
依文娜觉得，自己曾经也浮现起过这样的疑惑。
她甚至记起了，安格·亨特当初是比她大了五岁的。但是每次，她都会说一句“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空洞之中，幼小的“肢解者”，将拖着的肉块人，带到了中心的位置。
木架的形状，看着很像十字架。唯一的区别，就是十字交叉的部分，凸出了一根粗壮锐利的尖刺。
只见，幼年安格用瘦小的躯体，却发挥出了相当的力量，近乎是轻轻一抛就将一直拖着的肉块人，扔到木架之上。
木架的尖刺，正好将其穿透。肉块人便也用着他唯一的器官，嘴，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惨叫之声。
接下来，上演的便是令本身状况就欠佳的依文娜，近一步面色苍白的情景。
幼年安格，将挂在十字架上的肉块人，用手中的刀一块一块的切成了碎块。
而在切割的过程之中，肉块人的在尖叫的同时，居然以近乎重音的形式，愤怒的大吼着，
“我没有错！”
“镇民们般到大城，能得到的是更好的生活！”
“我从中牟利也没有错！”
“镇民们懂什么？他们只需要一块棺材一样小的，四方小屋就能活的很开心！旁边有条臭水沟，正好方便他们取水！”
“但是，我可是亨特家族的家主！”
“我需要钱来振兴家族，需要重塑百年家族的荣光！”
“我去赚钱有什么错！”
在肉块人的大吼声之中，小镇的住民们也在窃窃私语。
“又是罗米·亨特。”
“真是讨厌...每次对他的净化，只能持续不到半天。”
“他怎么会这么‘自私’？”
在嗡嗡不停的谈论声以及凄厉、狠毒的叫喊声之中，肉块人终于变成了一地的碎块。
接着，那些碎块开始没入地面。并且，在没入地面的同时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
“我终于明白了，是我不该那么‘自私’...”
之前还在满怀恶毒和怨恨的声音，这一刻就像是超脱了一般的平静。
同时，空洞之中响起了镇民们鼓掌的声音。只是因为，它们没有正常的手。所以，这些声音就像是一声声将鲜肉摔在砧板上的响声组合起来的齐鸣。
等到，被称为“罗米·亨特”的肉块人的“净化”结束之后，从通道之中又走出了一个肉块人。
与之前被强行按在处刑架上的罗米·亨特不同，这个肉块人主动站到了幼年安格的身前。
“我想要忏悔...”
肉块人跪伏在对方的面前。
“昨天，有一名外客敲开了家中的门...”
听到这里，依文娜全身轻震，内心之中满是不祥之感。
“虽然，我最终还是接纳了她，暂住在我的家里。但是，其间我一直浮现起了不下十次，想要将这种不明来历的人赶走的‘自私’想法。并且，还‘自私’的认为，她的存在是给我的家庭添麻烦...”
听着这名肉块人的话语，幼年的安格只是微笑着将鲜血淋漓的手轻轻的按在它的头顶。
“你会得到净化的。”
说着，安格的话锋一转，
“只是，在那之前，是不是有位更加‘自私’的小依文娜，需要净化一下呢？”
陡然间，安格望向依文娜所在的方向。与此同时，数百张只有一张嘴的可怖面庞，也齐齐的对准了浑身冰凉的依文娜。

第三百九十三章，“肢解者”的世界（中）
从疑似是“肠”的净化广场逃离，对于依文娜而言依旧是没有太大的难度。
不如说，除了那些“猎手”还象征性的攻击了依文娜几下之外，其余的住民几乎没有动作。
它们只是在用责备、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依文娜而已。当然，前提是它们有“目光”。
逃回小镇之中，虽然知道大概没有意义，但还是在一处房屋的背面隐藏起身躯，气喘吁吁的依文娜干脆坐在地面上休息。
她的身体状况，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身上的包裹里携带的紧急用水和食物，也早就吃完。而这疯狂世界的任何事物，她都不想去染指。
有时，依文娜也会浮现起，不如直接去试图和“肢解者”鱼死网破的想法。
但每次，她都会最终将这个想法打消。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弱小，也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安格。
这里可是她所创造出的世界，而且她从小开始便是将人当做“猎物”的猎手。而且...
而且，人并非只会对自身无法战胜的事物，产生恐惧。
...
...
那座“肝脏”外形的房子，依文娜是不能再回去了。
或许，那里的住户，还是会一点都不“自私”的接纳她的暂留。但是，在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后，依文娜还是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哪怕，对方只是个大号的肉块。
并且，仔细想想留在那里的举动本身，根本不具备意义。
因为，那里并不是依文娜真正的“家”，不过是丑陋无比的幻影罢了。
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血红的天空，以及在天空圆睁仿佛在看着她的双眼，依文娜感到了一阵迷茫。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去旁观了之前的“净化”仪式之后，依文娜再次的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在这个世界里遭遇的危险的烈度，大概不会很高。
这个世界之中唯一的罪责便是“自私”，而唯一的规则便是“不能自私”。
所以，安格动用整个世界的力量，追捕并且试图杀死她的可能性，本身便是不存在的。
倒也不是说安格也会遵守自己制订出的规则。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疯子，不会思考太多。也便是说，某种程度上，她的想法很是纯粹。
于是，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自私”的想法，创造出一个专门为了她狩猎依文娜提供方便而存在的场所。
毕竟，做这件事本身便是“自私”的。
只不过，即使这片空间再安全，依文娜也不想长期困在这里。更何况，这个世界的环境着实遭透了。她驻留在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种自己即将发疯的感觉。
所以，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依文娜便再次行动了起来。
该探寻的地方，其实挺明确的。
安格大概是无意识的，将她创造出的奥瑞特小镇的一些地点，变成了重要的“内脏”。
她的住所是“心脏”，依文娜的住所是“肝脏”，而接下来依文娜要去的地方，是“胃”。
曾经在奥瑞特小镇里，唯一的一座教会。
...
...
依文娜有两位父亲。
一位是对她造成了深远影响，也是依文娜认知之中的“父亲”，杰克。
但实际上，杰克只是依文娜的养父。
而依文娜真正的父亲，则是哈特。
一名同样为依文娜付出了很多，甚至愿意为她抛弃性命，背负骂名与他人的罪孽，冤屈的死去的神父。
可遗憾的是，依文娜至今记不起太多有关于哈特神父的种种事迹。
在天空的双眼，即将闭合的入夜时分，依文娜来到“胃”外形的小镇教会的旁侧。
虽然，从外形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教会的影子。但是，站在教会的前方，依文娜还是想起了一句话语。
“深爱自己，深爱他人。”
这是“自爱教会”的教义之中的一句，而依文娜的父亲与母亲，分别是那座小教会的神父与修女。大概也正是如此，依文娜从小便知道“与人向善”之类的道理。
只不过，由于日后的各种纠葛，导致她显然做不到这件有记忆以来，第一件被父母教授的事情。
心中的沉重无以复加的依文娜，在教会门口伫立了许久，才走入了其中。
教会的内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住民的身影。
而依文娜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
不然，再现了哈特神父人格的肉块人出现，依文娜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教会的正厅中心，缺少着最重要的神像。
可能，对于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而言，她并不需要除自己外的神明。
在附近几张大概是用哪里的骨头制成的长椅上坐着发了一会呆之后，依文娜忽然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屏息凝神，依文娜向着声音的来源，教会的后院方向走去。
然后逐渐，悉悉索索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
后院之中，似乎有两人在交谈着。
其中一个，是似曾相识的慈祥声音，正在温和的抚慰着另一个紧张、惊慌又有些狂热的声音。
“并不是我做的...一开始真的...不是我想...不是的...是...”
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混乱、失序，然后夹杂着一个不能很好说明的短促的声音。
“他一开始...滑，是地面太滑了，所以才摔到了...栅栏...”
听到这里，依文娜如遭雷击一般，顿时想起了这慌乱的声音究竟是谁。
安格。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又在对谁倾诉？
在那之前，她说的事情，会不会就是罗米·亨特的事件？
十五年前的奥瑞特小镇，“肢解者”肆虐，杀害了大量无辜的镇民。而这些案件的犯人，可以说有两名。
一名是已故的格蕾丝修女，另一名便是安格。
据已然获悉的信息，“肢解者”和那位连环杀手育成组织的“母亲”，可以说是近乎在同一刻诞生的。
而诞生了这两名至恶之人的，便是罗米·亨特的死亡事件。
近乎鼓起所有的勇气，依文娜猛然从阴影处现身，用手中的短剑指向声音传来的教会后院。
然后...她就看见，这里其实并无一物。
硕大的庭院之中，有两棵像是由骨架支起的怪异的白树，而两棵白树各自都有一个大洞状的事物，从里面传出着两个不同的声音。
它们交织在一起，便组成了依文娜之前听到的交谈。
看来，这里只是一个记录声音一样的地方？
看清院内的情景之后，依文娜收起了自己的武器，然后不自觉的摇起了头。
实际上，她现身的这个举动，真的很愚蠢。
这里只不过是“肢解者”创造出的世界而已。所以，事到如今哪怕后院里真有安格以及修女格蕾丝的身影，依文娜也成功的阻止了“肢解者”和“母亲”的诞生又能如何？
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隐隐感觉自己的行径愈来愈混乱的依文娜，有些颓丧的坐到了一旁，继续聆听着两个树洞吐出那记录起的来自过往的声音。
...
...
十五...不，十六年前的雨夜。
曾经掌控着奥瑞特小镇的领主家族最后的继承人，罗米·亨特与他的侄女安格·亨特，发生了一次冲突。
冲突的内容，便是有关于小镇的搬迁。
罗米，殴打着自己一直以来当下人使唤的侄女，不停的质问着是不是她泄的密，导致他打算在搬迁时，用劣质地段换取镇民本该拥有的优质地段，以赚取财富的计划落空。现今，他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变成了整个小镇的公敌。
显然，他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是错误的。甚至也没有考虑过，他的计划失败仅仅是因为他的愚蠢，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泄密。
但作为被施暴者，安格却始终在反问一件事情。
你真的打算搬离小镇？
你真的要离开奥瑞特？
你真的要抛下自己的家，自己的故乡？
两人的争执就像是一个平行线一般，双方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在冲突中，悲剧发生了。
由于那天地真的很滑，而且施暴者罗米太过于激动，动作也太过于莽撞。
于是，一次不幸的跌倒之后...回过神来，罗米便被原本就斜立着的尖锐的栅栏尖头，刺穿了身躯。
但即便如此，罗米却没有死。
可能，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但他却知道，他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并且流血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放任下去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只能向身旁的，之前还进行暴力相向的侄女求救。
而结果...显而易见。
“我...我看到了！在罗米的深处...是纯净的他...真正的他...”
“所以，我抓住了！”
“我抓住了最真实纯粹的罗米！将他埋进了身体里！”
“所以，他虽然死了，但是...但是依然活在我的身体里，他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从最初的慌乱、恐惧、紧张，安格的话语变成了最终的喜悦与振奋。
而相对的，格蕾丝修女的话语则是越来越少，但是却清晰的可以听到她的呼吸正在变得紧促...
只是听着安格与格蕾丝修女的交谈，依文娜无法浮现出具体的画面。
她理解不了安格，也想象不出她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大概是可以肯定的。
那便是，虽然一开始是事故，但是面对求救的罗米，安格却主动杀死了对方。
那是安格第一次杀死他人，也是“肢解者”诞生的时刻。
...
...
在教会滞留到天“睁”时分。
依文娜离开了那座，不断的重复放松着安格与格蕾丝修女的交谈内容的教会。
想来，这次交谈对于安格而言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所以，她才将那些如同宝物一般，珍藏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可能是听了一夜疯子的倾诉的缘故，依文娜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意识变得格外沉重。
而本来想寻找养父杰克住所的依文娜，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鬼使神差般的走到“肝脏”外形的房屋周边。
小屋内，这一日也响起着代表依文娜母亲的大肉块人，呼唤代表小时依文娜的小肉块人的声音。
不过，比起屋内的声音，更让依文娜出神的，是小屋的侧面出现的一个小窗。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木框窗，在满是肉块的世界里，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并且，依文娜也很确定，直到昨天这个小屋都没有这项事物。
而盯着小窗注视了良久，依文娜不禁的扶住了剧痛起来的头。
脑内些许的模糊，在渐渐变成实质。
她竟然，开始回想起了幼年时的记忆。
...
...
“十之恶魔...其一‘自私’......妈妈，恶魔是什么？”
彼时，依文娜年仅三岁。
而这一天，她则是抱着“自爱教会”的教典，找到了她的母亲。曾经，教会的修女。
“嗯...恶魔就是附在人内心之中的软弱之处，引导人去做不好的事情的可怕怪物。”
依文娜的母亲，微笑着回答道，然后张牙舞爪的做了一个颇为夸张，但总体偏滑稽的动作。
“可...可怕怪物...”
听着母亲的描述，看着母亲的“威吓”，小依文娜的面色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那如果有一个，看着很像是受伤的小狗的人...然后，我手里有半块面包...我假装没有看到她，那个怪物，也会找上来吗？”
依文娜的母亲歪了一下头，似乎不太理解自己的女儿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小家伙似乎很急。
不过，小孩子嘛，如果说出些成熟到让大人一点也不疑惑的话语，才是问题。
“或许会吧。所以，最好还是要予人友善。”
稍微想了想之后，依文娜的母亲依旧温和的回答道。
然后，她就看见依文娜急冲冲的反身跑向了自己房间的位置。
“这孩子真是的...”
依文娜的母亲摇着头轻声说道。
而在一旁，正在试图手工制作出一些小玩具的依文娜的继父，则是嘟囔起了“别给依文娜看奇怪的书，她很聪明，基本已经能认大部分的字了...”之类的话语。
这样的场景对于一家而言，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的缩影。
恶魔的阴影还没有笼罩下来时，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另一边，依文娜则是快步的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间的小窗抬起，
“对不起，之前一直假装没看到你！”
话语之间，依文娜将抓着半块面包的幼小的手臂伸出了窗外，
“你要吃吗？”
在窗外，一直抱着自己的身躯蜷缩在树丛之中的少女，则是在犹豫了一阵之后，才颤巍巍的接过了小依文娜递来的食物。
这名瘦小到看不出具体年纪的少女，名为安格·亨特。

第三百九十四章，“肢解者”的世界（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依文娜，多了一名有些特殊的朋友。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人口不多的小镇里，什么事都会口口相传，很少有秘密这项事物。
表面上，安格·亨特是罗米·亨特一位远亲的女儿，是他的侄女。但是，小镇之中的人，普遍都认为安格是罗米的私生女。
具体理由，其实仅仅因为她有着“亨特”这个姓氏。
曾经的亨特家族，可以说是盛极一时。但是，到了罗米这一代早就已经衰落了。但是，就是这种即将跌到谷底的贵族，往往才是最为偏激、傲慢且难以相处的。
他们难以忘怀过往的荣光，憧憬着自己根本没有享受过的美好时光，惧怕与从来没看得起过的平民处在同样的阶层。
再加上，罗米本身的性格就有着缺陷，就导致他的恶劣在无限的放大。
所以，这样的罗米允许仅仅只是侄女的安格，使用“尊贵”的亨特，通常情况下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不过，除了允许安格拥有姓氏之外，安格平日里的待遇显然也并不好。
于是，几乎每日都来小依文娜的窗外，获取一些能填肚子的食物，便成为了安格的日常。
对于小依文娜而言，她也很珍惜自己的这位朋友。
还是那个问题，由于小镇的人口较少，小依文娜几乎没有同龄的玩伴。而且，虽然她较为聪敏且小镇的民风也算淳朴，但小依文娜的父母也不会允许一个三岁的孩子，自己出门玩耍。
所以，小依文娜的父母也乐于见到，小依文娜的朋友每天主动出现在她的窗外。他们并没有试图去干涉，两名小家伙之间的友谊，只是默默的为小依文娜每天的食物增加了一些。而小依文娜也没有发现这些事情，只是依旧每天将自己的面包吃下半块，剩下半块分给窗外的安格。
...
...
随着相处的越来越久，小依文娜与安格之间的联系，自然不再限于投食与被投食。
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通过一扇从来不会对好友关闭的小窗，年幼的少女们彼此的交换着自己的言语、心绪。
只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小依文娜自叽叽喳喳的进行着分享，而安格则是寡言少语的进行聆听。
这其实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因为，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安格，实际比小依文娜大了整整六岁还要多一些。
面对小依文娜尚且稚嫩无比的话语，年长的她理应更该具备表达欲。
或许，除了每日来与小依文娜相处的短暂时光之外，安格的生活里不具备任何值得提及的事情。
而受到父母的影响，小依文娜则是早早的成为了一名“自爱教会”的“传教士”。
只不过，小依文娜这位传教士当得显然并不怎么合格。她连完整的教义都背诵不出来，对于教条和教典的理解更是乱七八糟。
所以，有时实在是受不了小依文娜天马行空般的想法，与不知所谓的释意，安格便干脆的从小依文娜手里接过教典，自己翻看。
虽然安格已然是可以称之为半大的年纪，但是一开始她认的字竟然都没有小依文娜多。
不过，在小依文娜的帮助之下，不久之后她还是做到了能完整的阅读“自爱教会”的教典。
只是，安格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那本厚厚的书籍。
“唔...有时间你可以去教堂！那里的神父，会用更加有趣的方式，来讲解里面的故事。”
看着安格兴致缺缺，几乎将“无聊”两字写在了脸上的神情，小依文娜出声嚷道。
“教堂？”
安格抬起眼睑看了眼小依文娜，
“罗米说过，只有罪人以及下水沟里肮脏的虫鼠，才去那种地方...”
“才不是！”
小依文娜气鼓鼓的为教堂进行着辩解。其主要理由，还是因为她的父亲便是那里的神父。
作为一个小孩子，小依文娜吵囔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能反驳安格的有力观点，话语之中也丝毫没有所谓说服力可言。
不过，安格却在小依文娜激动的表现之前，露出了一丝少见的微笑。
“好了好了...有时间我会去看看的。”
安格像是妥协了一般的，劝抚道。
等到小依文娜不再生气了，她们又开始谈论起了其他的事情。
“安格，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话题的途中，小依文娜很是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
在她本人看来，她这个问题似乎是顺其自然的夹杂在了交谈之中。但是，小孩子的“自以为”，总是满怀着破绽的。
回想起，几天前小依文娜刚刚问过自己的生日，并且那一天即将到来，安格很快就了解到了小依文娜提问的用途。
庆祝诞生日的习惯，并不是理所应当且哪里都有的。
至少，亨特家族是没有这样的习俗。
但“深爱自己”是教义一部分的“自爱教会”，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犒劳自己的机会。
“我喜欢...那种晒干的蔓梅吧。”
稍微想了想之后，回忆着不久前夹杂在干涩面包里的干果的强烈味道，安格回答道。
“除了吃的东西！”
“除了吃的东西的话...我，我喜欢的就是这座小镇...”
明明知道小依文娜提问的用意，但等到安格的话语说出时，却变成了这样的一句。
“诶...诶？小镇？你这么喜欢这座小镇吗？”
再怎么说也无法将小镇作为礼物送给好友的依文娜，困惑的抓了抓头。
“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座小镇，我深爱着这里。这里是亨特家族兴起的地方，见证了亨特家族悠久且辉煌的历史，能生活在这座小镇之中是有这一生最大的荣幸。”
带着空洞的神情与木然的双眼，安格就像是在背诵一段已经复述过无数遍的言语一般，机械且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停顿的一口气说道。
而看着这样的安格，小依文娜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的恐惧。
安格确实是在重复着名义上的叔叔，罗米教给她的，为她灌输的话语。但同时，她也确实的坚信着自己深爱着奥瑞特小镇。
否则，她完全想象不出，数年前她被罗米强行带到这座小镇之后，开始的灰暗的生活到底具备什么样的意义。
...
最终，安格的生日当天，依文娜送给她的礼物，是一首歌。准确而言，是她刚刚学会的“自爱教会”的圣歌。
作为根本不具备任何自我财产的小孩子而言，像这种可以力行的表演性质的礼物，无疑是最佳的选项。
只不过，听着小窗的另一面，依文娜专心的为了庆祝自己的诞辰而唱出个歌谣，安格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说真的。
这样的闹剧，还不如一块盛满干果的面包。
...
...
数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那是一个阴雨天，如常般抬起小窗望向外侧的小依文娜，却没有看见她的好友出现在老地方。
虽说，安格也不是一直风雨无阻的每天定时出现。但以往，隔天或许无法前来的时候，安格都会事先与小依文娜说一声。
而小依文娜探出头，不停的张望了一阵之后，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拖回了屋中。
“妈妈！”
回过头，看见抱住自己的人，小依文娜有些欲言又止的想要说明安格今天没有来的事情。
而小依文娜的妈妈则是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说道，
“安格，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
“诶？为什么？”
小依文娜的妈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早些时分，罗米·亨特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外的栅栏处。所以，安格现今应该是自顾不暇的状态。
而对于小依文娜解释什么是“死亡”，显然还太早了一些。
...
...
就这样，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小依文娜都没有见到安格。
作为小依文娜有生以来交到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朋友，虽然两人的相处之中也不完全的都是愉快。但是，小依文娜也依旧想念着安格。
而这一天的黄昏，小依文娜也依旧在百无聊赖的在窗旁，望向窗外的时候。
安格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那熟悉的位置。
“安格！”
小依文娜开心的喊道，而安格也已然凑到了窗边。
“这...是？”
看着完全封闭，甚至窗框加固了很多层，已然无法再打开的小窗，时隔许久来见小依文娜的安格，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不知道，格伦说最近有些不平静什么的，然后就给家里的所有门窗都钉上了。”
小依文娜答道，她口中的格伦则是母亲的再婚对象，也便是继父。
而也正是这时，小依文娜发觉安格看起来很不对劲。
小孩子一般不会在意这种外观上的变化，但小依文娜注意到了，说明安格在短时间内的改变，就是那般的明显。
只见，安格的双瞳之中满是淡红的色彩，血丝与发红的眼眸近乎组成了一双彻底变成了红色的眼睛。而她的双眼之下，是近乎凝成了黑紫之色的眼袋。并且，本身虽然瘦削但是也算得上正常的面庞，此刻也深深凹陷如同一具骷髅一般。
不禁的轻咽了一口口水之后，小依文娜还是恢复到了平常心。
“安格，这么多天...”
啪！
未等小依文娜说完，安格的双手就用力的拍在了小窗的窗面之上。
听着窗面发出的仿佛要破碎般的声响，屋内的小依文娜，不禁的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也要搬走？”
“我...”
小依文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近，小镇内似乎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小依文娜的继父格伦，才准备带着全家先行搬至格林沃特城。先在租赁的房子中居住一段时间，等到小镇搬迁结束之后再搬进格林沃特城为他们分配的房子里。
而他们要搬走这件事情，并不是小依文娜能左右的。
“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私欲，抛弃这座给予了你们一切奥瑞特镇？”
“罗米...罗米是因为受到了恶魔，对‘自私’恶魔的蛊惑，才出卖了小镇，准备离开的！再脱离了怪物的纠缠之后，他...他现在很开心！还有...还有...”
安格嘶吼着，将面庞紧紧的贴在窗面上。扭曲的面容，彻底吓到了小依文娜，让她瘫坐在了地面之上。
接着，小依文娜便在因为恐惧而导致脑中空白一片的情况下，说出了让她后悔一生的话语。
“不、不是我。都是妈妈...还有格伦...都是因为他们才...”
小依文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
她也分不清住在奥瑞特小镇与格林沃特城，究竟有什么区别，也不关心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在好友骤变的冲击，与受到斥责、遭受怒火后的本能之下，将一切都推向为自己带来安心感，认为能成为自己坚实后盾的家人。
而听着小依文娜的话语，不再拍打窗面的安格，稍微后退，面容上也露出了一丝如同以往的柔和神色。
“原来如此，被恶魔附身的是他们...果然，只有依文娜你不会背叛我呢...”
轻声的细语之后，安格便消失在了如血色般的黄昏之中。
小依文娜的家人听闻骚乱声赶到，则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
...
当天的夜晚。
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吵醒了熟睡之中的小依文娜。
揉着朦胧的睡眼，带着些许的起床气，走向客厅的小依文娜，睁开眼之后看到的是一副她实在无法理解的情景。
她甚至无法理解，面前的是什么事物。
只知道，房间之中满是令人作呕的味道，目光所到之处全部是鲜红的色彩。
然后，在地面“散乱”到了极致的...
“呀～依文娜。”
小依文娜后知后觉的才看到，屋内其实有两人。
一名是仿佛和鲜红融为一体的安格，另一名则是一名修女打扮的女性。
“来得正好，我刚刚才将他们，从恶魔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放心，摆脱了恶魔的他们，会成为我的一部分，永远的活在我的身体里...”
身体无法动弹，脑中无法思考。
听不到声音，也发不出声音...
眼前那失序且狂乱，甚至连噩梦里都不会出现的场景，便是依文娜记忆里，最后的一幕。
...
...
“肢解者”的世界之中，在依文娜被浮现起的记忆所困缚了身躯之时，如同肉壁般的地面悄然的隆起，像是将她吞没一般，将她彻底包拢在了其中。

第三百九十五章，“哀伤魔女”
依文娜，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的迷失、沉没在如同深海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依文娜并不想挣扎，也没有抗拒的气力。
没有声息的沉静之中，名为过去的事物，正在逐渐的变得明晰。
“那种事并不怪你哦，当时你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类似于这种安慰的话语，从来不适合从本人的口中说出。
对于依文娜而言，她的内心浮现起的，就只有无尽的悔恨而已。
有些场景，不断的在闪回。
她是多么想叱责那最初打开了小窗的自己，让她不要去理会外面的恶魔。
如果，当初她没有遇到安格，没有对安格的人生造成影响，那么一切是不是会不同？
或许，“肢解者”会诞生，但是不是她的家人就可以逃过厄运？
毕竟，小镇中的千余人里，死去的也就那么些零头罢了...
血红世界之中的疯狂与扭曲，终究还是开始侵袭起了依文娜的心神。
依文娜原本认为自己遭遇的悲剧，不过是一些不幸的堆加。但现在，她却找到了那些悲剧的源头。
她自己。
她身旁的人，总是会一人又一人的离去，一名接着一名的遭遇不幸。而这一切，都是她的存在所导致的。
她的脑中再次浮现起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并非尘封或者遗忘，单纯只是她不想面对的。
那是曾经在格林沃特城的魔女降临仪式时，她在如“茧”一般的事物中，看到过的景色。
无法阻止的仪式，无法阻止的降临，无法对抗的修女格蕾丝。
她与她身边的同伴，就如同想要扑灭烈焰的飞蛾。只是不断的、不断的在死去。
曾经，她称呼为母亲的人，已然逝去。曾经，她称呼为父亲的人，同样逝世。现今，她称呼为姐姐的人，一样是无法逃脱凄惨的末路。
为什么？
因为，她才是招致一切的核心。
所以，她感到了悲伤，感到了痛苦。想要不计代价的改变眼前的所有。
但是，化为魔女的她，带来的只是更多的悲剧而已。
她只是想阻止修女格蕾丝，想要杀死欢愉魔女。但最终却是自身化为灾厄，为世间散布死亡。
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
“因为那是属于你、属于身为‘哀伤魔女’的你，已然注定的命运。”
是谁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语？
依文娜已然回想不起。
只是，她的记忆逐渐的开始混淆了起来。
她开始分辨不清哪一方才是真实。
无论是哪一次的过往，都是那般的真切。
所见的事物，所听的声音，所闻到的味道，所感受到的迎面吹来，仿佛要将她整个燃烧一般的炽热感触...
可能，哪一边是真实，都是件无所谓的事情吧...
因为，不断在造成不幸的元凶“哀伤魔女”，已经不想再去目睹任何的悲剧了。
...
在“肢解者”的世界之中，依文娜不断的坠落、坠落着。
...
...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自我意识已然近乎沉寂的依文娜，似乎变成了整个世界的一部分。
她与那些早已成为了安格“一部分”的小镇住民同样，每日在天空之眼睁开时醒来，前往“净化”仪式的场所，稀松平常的和看着只像是人型肉块的存在们打发着一天的时光，最终在天空之眼闭合时入眠。
没有“自私”的世界，当真是个不错的世界。
除了屡教不改的罗米·亨特之外，其他的住民或许会有一时的迷离。但是，只需要接受安格的“净化”，就会重新变为友善的，没有缺陷的理想住民。
这是一个，“恶魔”无法入侵的强大的小镇。
在小镇的各个场景之中，依文娜最喜欢的，无疑是有着“胃”外观的教堂。
她几乎，每天都来听那两个树洞，不断的诉说着过往。
她有些羡慕。
因为，与在树洞里留下声音的人不同，她的面前没有神父也没有修女。
所以，她无法正确的进行祷告，也无法做到忏悔。
每到夜里入眠的时候，她总是能回想起一些让她痛苦无比的过往。她很想摆脱这些梦魇的纠缠，但同时也庆幸着自己所承受的痛苦。
毕竟，只有这份痛苦，才能让她更加珍惜，现今的“美好”。
又是一个沉沦的夜晚。
依文娜窝在“肝脏”外形的家中，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承受着来自过去的苦痛。
只是，比起以往这一天的状况，很是古怪。
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与身体无关，也并非错觉，确实的有东西在跳动。
到底是什么？
依文娜感到了些许的恼火。
能不能不要打扰现在的她？
她对抗自身的苦痛，就已经濒临极限了，根本无暇分心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但是，那个她能感受到的事物，依旧在跳动着。
不知不觉间，依文娜发觉，这种跳动，似乎是有规律的。
根据跳动的次数，跳动的长短以及跳动方式的分段，每一轮跳动其中都包含着不同的含义。
而且...她似乎能读懂这种含义。
“她...不过是...名...来自...过去...的...愚昧...的...亡灵？”
渐渐的，依文娜像是忘记了一旦静下来就会在脑中自动浮现的，痛苦的记忆。只是一味的，专心的解读着。
“你...的...身心...远比她...强大？”
是谁在给自己发送什么讯息吗？
能不能发送些有用的事物？专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语什么的，是不是有些浪费？
“我...”
传达信息的跳动，像是迟疑了一阵，然后重新发送道，
“我们在等你。”
...
我们在等你？
你们是谁？
突然间，依文娜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已经杂乱成一片的脑海之中，仿佛全部都失去了一般的回忆之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事物，变得明亮了起来。
那是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依文娜的思绪之中，一名脸像是被涂黑了一般的男子，优雅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通过之前的尝试，你们应该感觉到。与被抽取力量时不同，我将纯净之力，转送给你们的时候。哪怕只是微小的量，你们的感受也会颇为的明晰。”
“所以，我想要利用这点。设计出一套，可以相距很远，也能将我的想法以不同形式，传达给你们的方案。”
“名字的话，就叫，呃...‘摩斯密码’吧。”
男子的话语告一段落，而依文娜稍微转过头，发现一名有着无比灿烂的金发的少女，高高的举起了右手。
依文娜的目光，不禁的集中到了金发少女举手之时，自然而言又很不自然的颤动、抖动了一下的某个部位，然后眉角也不自觉的挑起来了一些。
“嗯...我还没讲具体，你就已经有问题了吗？”
“是！我想请问，摩斯是谁！”
“...他是谁都好吧？”
男子有些无语的说道，而明明没有得到答案，但是金发少女却一脸恍然的将手缩了回去。
“所以说，你们能不能麻利一点？我特意抽出的午睡时间，可不是看你们在那里上演闹剧的。”
再次将头转过另一边，依文娜看到的是一名典雅的将银发束起的，满脸嫌弃的少女。
“你去睡你的，没人拦你。”
“哈啊？”
面对男子漠然的驱赶，银发少女只是拖着长音表达着自己的恼火。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满脸不满的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了干扰之后，男子开始说明起了所谓的“摩斯密码”。
密码本身并不复杂，只是根据力量传输的频率、间隔等等的方式，来替代一个个的文字。
而依文娜全程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内心却感到了极为的不可思议。
因为，在这套密码体系之下，即使她看不到对方写出的文字，听不到对方所说的话语，即使隔着整座大陆，也依旧能感受到对方想要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这种只有在她们之间成立的交流方式，可以更加紧密的将她们彼此联系在一起。
短暂的失神之后，依文娜继续望着周边。
她想起了这些人的名字。
无比认真的在牢记的，完全看不出是成年女性的金发女仆，是梅丽安。
同样是认真在记，但是大概大脑跟不上，所以抱着头快要抓狂的金发少女，是梅璐艾塔。
而不断发出冷哼，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着摆出一副“我不在乎”的神情，但实际却也还是在认真谨记的银发少女，是安托瓦奈特。
然后...
“咦？这么快你就都记住了吗？”
在她的正对面，露出着些许意外神情的人，是...里贝尔。
最后，得意于自己是最快记住那些密码方案，对自己哪怕胜过其他的少女一点点，都感到沾沾自喜的人，是她自己。
是依文娜，而非“哀伤魔女”。
或许，身为哀伤魔女的她的命运之中，没有任何获取救赎的余地。
但是，已经有人为她斩断了那些悲剧的连锁，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救出。
所以，她不应该在受到这些负面情绪的侵蚀，不应该再受到“恶魔”的蛊惑。
“她不过是名来自过去的愚昧的亡灵。”
“你的身心远比她强大。”
“我们在等你。”
...
“你的话语，我收到了！”
伴随着依文娜的声音，所展开的领域。其中心，依文娜就如同破茧而出一般，撕开周身将她包拢在内的“血肉之皮”。
摆脱了来自于“肢解者”的世界的影响的依文娜，伏在地面之上不断的吐着粗气。
她的状况看着十分之糟糕，但是双眼之中却流露出了坚定的色彩。
...
...
“嗯...应该和里贝尔说一下，要减少传递的次数。”
不久之后，如同重获了新生般的依文娜，站在山脚之下，遥遥的望着矮山之上“心脏”外形的亨特家族的宅邸。
期间，里贝尔依旧在为依文娜有序的传输纯净之力。让依文娜不断的感受到那股“跳动”之感。
之前，由于意识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沌状态，所以依文娜没有感觉到。
实际上，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是挺不方便的。
差不多要十秒甚至更多的时间，里贝尔才能清楚的传递一个字符。而从字符组成词语，自然需要成倍的时间。
也就导致，一句完整的话语，传递结束之时花费的时间，基本都会在十分钟以上。
并且，中途感受的时候，一旦出现些许的差错，那么词义很可能就会出现巨大的偏差。而聚精会神那般长的时间，出错的概率其实很高。
最后便是，里贝尔那似乎在越变越谨慎的性格...
可能是生怕只传达一次，依文娜会没注意到，或者出现了歧义。
所以，里贝尔隔一段时间就重新传输一次，时至至今已然有了整整五次。
再怎么说，五次也有些令人烦躁了呢...
如此的想着，依文娜将紧紧握着的拳头抵在胸口的前方。
但同时，这份略略的烦躁，也在不断的给予依文娜信心。
是时候，与安格了结这长达十六年的恩怨了。
实际上，依文娜早就可以向“肢解者”发起决战。由于，这个世界本身便不是为了狩猎某人而出现，只是在映照着安格的疯狂。所以，无论何时去进行这最终挑战，对于依文娜而言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反而，一直停留、迷失在这个世界之中，才会沾染来自安格的狂气，令依文娜深陷危险。
但是，依文娜是真的无法做到，一开始便去直接找到安格进行决战。
恐惧，并不是只在无法战胜的情况下产生。
一直以来，无论是表意识还是潜意识，“肢解者”都为依文娜种下了太多的心理阴影。
并且，由于经历了太多的悲剧与哀痛，依文娜不知不觉便产生了一种“逃避”的习惯。
无论面对任何事情，依文娜最初的想法，都是“逃”。她也确实是总是在“逃”着。
那些过往记忆的封存与遗忘，某种程度上，也是她逃避的体现。
再加上，她找到的第二个“家”，怪盗团本身就是一个不停的在逃的组织。隐隐的，更加加剧了依文娜的“逃避癖”。
而现在，依文娜已然下定决心，她已经不会再“逃”了。
无论是面对，任何事情。
...
...
决战之所。
远远的，依文娜就看到了宅邸之中，安格的身影。
在这个世界之中，安格始终维持着幼年的身形。
或许代表着，她在幼时就已经死去。之后的她，只不过是不同形式的亡灵。
“呀～小依文娜。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听着安格的声音，即使之前已经用所有的手段坚定过自己的信念，依文娜的内心中还是不禁的产生了动摇。
心脏跳动的飞快。
背脊不断的滴淌着冷汗。
不自觉的睁大的双眼，已经很久没有闭合，满是干涩。
用力的咬紧的牙关，也传来着钝痛。
好想后退...
好想逃...
但是，她不能再逃了。
因为，还有人在“前方”等待着她。
“我并不是来见你的，安格。”
依文娜一直自然而然的，习惯般的微微低下的头，陡然抬起，她的目光直视缓缓走向自己的“梦魇”，
“我想要解开来自过往的困缚，也必须这么做。”
她将如同大号的手术刀般的匕首，用力的攥在手中，笔直的对准自己的对手，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迈步向前！”
语毕，依文娜抬起脚，重重的踏前一步。
快速蔓延的属于依文娜的庭院之中，超度亡灵的“仪式”，正式开始。

第三百九十六章，“赏赐”与“剥夺”
锐光一闪，疾冲而来的安格，将手中的武器直刺向依文娜。
那是一柄，武器的正反双刃都有着大量锯齿，只有外观轮廓像长刀的怪异武器。
锯齿刀的刀尖，被依文娜横过颇为袖珍的匕首将其挡住，而在安格持续不断的冲击力之下，依文娜不停的被向后推去，本身便并不坚韧的血肉地面，也被轻易的划出了两道修长的痕迹。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安格给予自己的压力，感受着通过双手传来的几乎难以抵抗的沉重，依文娜除了仍旧无法驱散的些许战栗与紧张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与里贝尔不同，依文娜是真正的通过“真王教会”的仪式，成为了魔女。即便，她这名魔女还是略有特殊，比如不具有属于自己的“代称”。但是，魔女该具备的事物，她是全部具备的。
其中，便包括大幅增强的身体能力。
以里贝尔的话语而言，这是转职成为魔女之后，基础数值的随之提高。
而现在，依文娜这能承受魔女级战争的身体基础能力，却完全被安格所碾压着。
并且，与那些用着神秘侧的不知名能力的对手不同，安格所展示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之前相隔十数米的距离，安格只是通过自身的敏捷与极速近乎一瞬将其弥补。此时在魔女的庭院之中，也让依文娜无法招架的，是安格纯粹的力量。
或许，在已经基本疯掉的状况之下，安格是无法操控那种复杂的能力的。甚至于，她现在保持着幼年时期的体态，还会限制她自身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她所展现出的非人的强大，像是在证明她是一只天生的怪物。
锐光闪烁。
安格与依文娜之间，各自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进行了几次白刃相接。
而现今，已经仿佛连匕首都无法拿稳的依文娜，状态只能用摇摇欲坠来形容。
“哈哈哈哈哈——”
“其实对我来说，小依文娜能来我的世界就已经足够了！”
“作为客人来到我的世界，认同这个世界的美好，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实在是件值得赞颂的事情！”
从安格还有余裕大放厥词就不难看出，抛开那些象征着绝对的“规则”，只剩肉身的魔女完全不是“肢解者”的对手。
依文娜紧咬着牙关，寻找着改变战局的契机。
她并没有精力去和安格打嘴仗，也不认为这种事情有意义。
她虽然有着源源不断传输到体内的纯净之力，却没有将其运用的途径。
一直以来，她在多佩尔小镇周边到处乱窜，除了那份凡是先逃了再说的习惯之外，还因为她作为魔女的力量，真的很微妙。
“赏赐与剥夺”，便是她的规则的全貌。并且，就如字面意思。她的规则，便是将自身的力量赏赐给其他事物，然后再对已然赏赐过的对象进行剥夺。
这本身就不是一种有利于战斗的规则。是依文娜为了能更好的帮助里贝尔，而选择的能力。
所以，里贝尔才会建议，依文娜出行时，带上一名同伴。
因为，无论同伴本身的能力如何，在依文娜的“赏赐”之下，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而依文娜本身的力量，也不会无从施展。
可惜的是，刚刚进入到异变区域，依文娜就和莉莉失散。
而湖光，依文娜始终无法信任她，将她视为同伴。并且，在紧急关头也将湖光丢了出去。
也就造成现今，依文娜陷入了颇为窘迫的状态。
本身便是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难以战胜的敌人，自己的力量又无从发挥什么的。
依文娜觉得，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但是——既然小依文娜你在主动要求，那我就让你也成为‘我’的一部分！”
安格继续叫嚷着，手中的锯齿刀如狂风骤雨般不断劈下。
章法？
对于“肢解者”而言，她并不需要那种事物，或者说她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有理解过这样的事情。
被抵挡，被架开，还是其他的什么，对于安格而言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
只要最终，她的目标能成为一堆碎块。
那无论是怎么样的过程，她的情绪也只有“享受”。
“我来让你变得更好看！”
夹杂着安格话语声的又一次斩击，这一次则是在彻底压住依文娜抵挡的同时，剑刃在依文娜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鲜血汨汨淌洒，依文娜一时间也失去了身体的平衡，近乎跌倒在地。
而就在安格追击而来，眼见锯齿刀就要迎面劈向依文娜的时候。
突然间，在依文娜和安格之间的地面，突然快速的隆起，转瞬之间便成了一尊双手架着一枚巨盾的硕大身影。
锵！
金属交鸣的剧烈声响之后，安格手中斩击在盾牌之上的锯齿刀瞬间折断。
而在这名盾战士的身后，是按住伤臂的依文娜，仓惶的逃离的身影。
“嘿诶～”
留在原地的安格，注视着面前毫无预兆的忽然现身的盾战士，用脚尖踢了他几脚，确定了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就如同一个石像。
于是，立刻对盾战士失去了兴趣的安格，便从地面上捡起锯齿刀的碎片。她像是在拼拼图般拼装片刻，让其竟然变回了原本如初的状态。
“虽然‘捉迷藏’也很有趣。但是，在‘净化’仪式里玩游戏，可不让人觉得愉快呢...”
在自言自语之后，安格提起刀缓步走向了依文娜逃离的方向。
...
...
穿梭在以奥瑞特小镇为原型的狂乱小镇之中，虽然又是陷入了在“逃”的状况，但是依文娜的神情却依然坚毅。
她从来不是那种，既然决定了“不逃”，就固执的真的一步不退，即使面对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宁愿去死也贯彻自己那份偏激的性格。
硬要说的话，她会在决定“不逃”的情况下，将以往自己的“逃避”也化为自身的武器。
这里可是安格的世界。
那么，依文娜完全没有对策，且发挥不出力量的情况下，仅凭想要了结一切的一腔热血便冲上去，基本和找死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依文娜并不会这么去做，因为她知道还有在等待自己的人。
所以，她是有计划的。
挑战安格，然后败退逃离，将对方引到城镇之中，便是计划的一环。
只不过，稍微出现了纰漏的地方，就是即使拥有着身为魔女的基础数值，她竟然一度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最终，不得不使用一些纯净之力。
以客观的角度而言，依文娜身为魔女的规则，是并不凝炼、精炼的。所以，如果是魔女之间的战争，她会吃很大的亏。这也是里贝尔，几乎不会使用依文娜的规则，来作战的缘由之一。
不过，这种广泛的，还未收束的规则，在应对非魔女，不能展开领域的对手时，却会占据优势。
安格便是后者。
而依文娜现今的规则，究竟广泛到了何种程度？
简单来说，她可以“赏赐”她能想象到的任何事物。
草、木、沙、石、水滴甚至空气，依文娜可以将一切她能捕捉到的物质，“赏赐”为守护在她面前的尖兵。
只是这样的“赏赐”也有着巨大的缺陷。以之前的盾战士为例，通过“赏赐”空气的方式制作出来的士兵，不具备自我的意志。也便是说，除了突然冒出来抵挡了一下安格的攻击之外，盾战士不会有任何后续。依文娜花费了相当多的纯净之力诞生出的，仅仅是一枚一次性盾牌。
在依文娜来不及通过“剥夺”来回收力量的情况下，这样的场景一直出现，依文娜真的是有多少力量都不够挥霍。
但另一方面，如果依文娜进行“赏赐”的对象，拥有着可以自主行动的意志。
那么，她便可以发挥出她这在“乱来”范围的规则的，全部力量。
...
当安格提着锯齿刀，悠哉的来到了小镇“肝脏”附近的周边时。
她看到，不仅负伤还蹭一度仓惶逃离的依文娜，此时居然大刺刺的站在街道的中心，像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哦？这是在迎接我吗？小依文娜。看来，你一直在和‘自私’恶魔奋力的对抗着呢。不要担心，我马上就为你将纠缠在你身上的怪物赶走...”
“你...你才是那个一直在纠缠着我的怪物！”
终于，依文娜有余力，发出了这声始终存续于内心之中的呐喊。
而喊过之后，依文娜的神情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时发出的清亮声响，从街道的各个角落，出现了大量全副武装的“骑士”。
仔细看去，可以透过这些骑士盔甲的缝隙，看到内部其实是一名名宛如有肉块组成的，奇怪的存在。
毫无疑问，依文娜通过“赏赐”，将这个世界诸多的原住民，转变为了为自己效力的骑士。
“这下，情势逆转了。”
一名名散发着强大气场的肉块骑士，高举手中的尖枪，然后一转枪锋将其对准了中心位置的安格。
...
...
“情势逆转？小依文娜，你认真的吗？”
沦为战场的小镇大街上，安格远远的看着被肉块骑士们保护着的依文娜，发出了一阵像是窃笑的声音。
而像是发动全面进攻的号角，又像是作为仅仅的一次警告，离安格颇为接近的一名骑士，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长枪犹如一颗划过战场的流星，转瞬之间便穿透了安格的身躯。
而明明身体被贯穿，近三分之二的躯干变成了鲜血淋漓的血洞。但是，安格的窃笑却没有停下，反而变成了放声大笑。
随着安格不断猖狂的笑容，肉块骑士们发动了冲锋。
可即使肉块骑士们轻易的便冲散了安格本就只能勉强维持立起的身躯，让其瘫在地面上好似化为了一滩烂泥。
但是，笑声却始终没有停下。
另一旁，依文娜的面色也是越来越凝重，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获取胜利，反而是有种大难临头般的不祥之感。
果然，依文娜的预感应验。
安格的笑声先是在街道响起，接着在广场中回荡，又开始在小镇全域震响，最终令整个血色世界开始颤动。
依文娜抬起头，看向笑声的源头。
然后，她便看到了。
天空之中，一直在如同日月一般，表明白天黑夜的巨大双眼的下方，此时出现了一张嘴。
巨大的面庞望向下方，宛如神明在俯视苍生。
嘴一张一合，不停的放松着癫狂的笑容，而这个笑容的声音，自然来自安格。
“你...居然想着转化这些住民，成为你的手下！”
“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果然，恶魔已经深深的侵入到了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没关系，这次我也同样会‘拯救’你的！”
安格令血色世界都为止颤抖的吼声之中，依文娜则是看到身旁一名名肉块骑士，竟然都开始默默的转身，齐齐的望向了她。
“虽然，你已经彻底被恶魔占据！虽然，她们有时也会受到些许的蛊惑。”
“但她们，始终是会清醒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开玩笑。她们...她们一直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陡然间，前一刻还是依文娜“部下”的肉块骑士们，齐齐倒戈将枪锋对准了依文娜。
而依文娜即使的通过“剥夺”，取回了她“赏赐”出去的力量。
可肉块住民们还是齐齐的向依文娜冲刺而来。
一时间，大量的肉块仿佛将依文娜淹没在了其中，但实际上则是依文娜拿着手中的匕首，快速的斩杀着这些失去力量之后，变得无比孱弱的血肉。
此时此刻，依文娜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
所谓安格创造出的这片世界，实际上就是她本身，这片血色的空间正是她的“体内”。
而依文娜是曾经被那红色浪潮淹没，所以才以“客人”的身份，来到了这个世界之中。
那完全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一般，还会不停重生，但却像是有独立意识的这些肉块住民...
依文娜，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要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她们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到底...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情的！”
纷乱的赤红世界之中，依文娜的质问声不断的回响。

第三百九十七章，“自私”的终焉
比起“肢解者”亲手杀害的数不清的受害者，她将那些受害者“化为自身一部分”的事情，或许显得不值一提。
但是，依文娜却依旧感受到了出离的愤怒。
她在这座狂乱的小镇之中，已然逗留了相当的一段时日。而这段期间，她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就比如，小镇虽然是模仿着当年那座奥瑞特小镇，但是小镇之中的住民却与当年并不完全重合。至于与当年重合的这些部分，仔细探究后就能发现，其无一例外全部皆是安格杀死的人。
天空之中，如同俯视大地的神明般的巨大面庞，仍然发出着介于窃笑于大笑之间的笑声。
她并不会回应依文娜的质问，不如说，她已然无法跟任何人形成正常的对话。
伴随着安格不停的笑声，出现在战场之中的，是一整个团的肉块人。
与毫无章法的只会向依文娜扑去的其他住民们不同，这些人生前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存在。他们干练的组成阵型，行云流水般的进行着配合，运用着手中的远程冷兵器进行牵制的同时，前列的战士勇猛的冲向依文娜。
即使他们的外观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依文娜却知道他们是谁。
曾经以格林沃特城周边迷宫为据点，活跃的“提安冒险团”。
从冒险家的线路追查“肢解者”的怪盗团大姐布莉姬特，给依文娜的回信之中，记载着的是发生在这座冒险团之中的惨剧。
一直以来，以中坚的实力在迷宫中活跃的冒险团，那一天迎接了一名新的团员。
对于已然建成十数年，冒险团主力成员都开始老去的冒险团而言，加入了一名年轻的，充满活力的新成员是件值得无比开心的事情。团员们，也确实处处照顾着这名团员，近乎将她当做了整个冒险团的“女儿”。
但在一次深入迷宫的远征之中，提安冒险团彻底覆灭。除了那位“女儿”之外，无一存活。
那位无论前往何处，都只会为亲近之人带来死亡的“女儿”，正是安格。
即使是原本强大的冒险家，在这片没有神明祝福的世界之中，也不过是群经历了一些锻炼的普通人。他们，本应无法对身为魔女的依文娜，构成任何威胁。
面对着，已然成为安格“一部分”的冒险团的攻势，依文娜像是在失去气力一般，做出的抵抗非常的轻微。
依文娜对于安格的情感，自然是憎恨的。但在憎恨之中，却又隐约有着一丝同情。
因为，她本认为安格其实无法分辨不出很多事情。
她或许真的没有恶意，将人杀死、肢解，真的只是为了寻找出他们内心之中的“真实”，真的是希望他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然后一同生活在这“美好”的世界之中。
毕竟，无论何时何处，安格总是在做同样的事情。
但现在，看着这包拢而来的冒险家们的亡灵，依文娜似乎终于了解了“安格·亨特”。
这些住民们，或者真的成为了安格的一部分，所以仍然保留着许多的自我意识。但也正是这样，才暴露出了安格真正的本性。
不能“自私”？
杀害是为了救赎？
可以进行净化的美好世界？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安格为什么要做出，正在做出抹消这些住民意志，控制着他们攻击外敌的举动？
冒险家们的亡灵，已然将依文娜团团的围住。
而依文娜则是在注视着天空那张还在狂笑的面庞。
“没想到，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理解你...也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获得契机...”
重新拿起匕首的依文娜，在原地旋转自己的身躯。而仿佛像是慢镜头一般缓慢的向四周扩散的锐光，则是彻底的斩杀了周边以肉块之姿呈现的亡魂。
随着这夹杂着利刃的圆舞，同样飘下的，是依文娜大量的白色发丝。
“你们很快就会得到安息。”
看着被切碎之后，又在快速的重组的肉块，依文娜低声说道。
...
...
明白这些住民，确实是安格的一部分之后，依文娜明白了一件事情。
无论是那些看起来像是血肉的存在，是拥有着自我意志也好，还是被安格强行的灌注了意志也罢。
代表着，这个狂乱的世间里，是有一项“规则”在运转的。
那便是，身体的一部分，同样可以具备意志，不会离了身躯之后便成为纯粹的死物。
这种事情，或许对于其他任何人而言都没有任何的用途与意义，但是却给了依文娜发挥自己的力量的机会。
大量白色的发丝，随着轻风在空中飞舞、飘落。
而等到它们落在地面时，齐齐的变成了一名又一名骑乘在白色天马之上的骑士。这些骑士，就像是依文娜的分身一般，全部都是身材娇小的女骑士。
但是，这些出现后便齐整的将手中长枪对准天空的骑士，展露出的则是会让人忘记其身形的强大威势。
以白色为主体的颜色，覆盖在血肉组成的大地之上。数不清的白色发丝，通过依文娜的“赏赐”，成为了军团的一份子，将属于依文娜的旗帜，牢牢的插在了他人的世界之中。
“小依文娜...你又在做着这种‘自私’的事情...”
看着白色骑士的大量出现。大概是已然试图过操控她们，就如同操控之前那些被依文娜“赏赐”的肉块骑士，但却无果的安格，终于收敛起了笑容，又开始发出了指责的声音。
而这一次，站在那些肉块根本无法接近的，骑士们的阵列之中，依文娜终于发出了已然积攒了许久的怒吼。
“闭嘴！闭—上—嘴——安格！”
“什么所谓的‘自私’，什么所谓的恶魔，什么所谓的真实，什么所谓的你的一部分！”
“那些不过只是你的借口！”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丑陋的欲望而存在的掩饰罢了！”
“不要再将你的自说自话强加给我！”
“你已经，再也无法将悲剧加注在我的身上了！”
怒吼声中，如同指挥官一般依文娜利落的将手中的匕首举起。
骤然间，伴随着嘶鸣，天马齐齐的展动羽翼，组成一道白色的洪流冲向依文娜所指的天空。
她们的目标，是将高高在上的，独属这个世界的“神明”，刺落凡间。
...
...
多佩尔小镇的一处隐蔽小屋。
一直在闭着双目像是集中着精力的里贝尔，忽然站起了身。
“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里贝尔先生！”
在里贝尔身旁的克里斯，第一时间进行着回应。
不只是两人，在场的其他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地震般的感觉。
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震动的并非地面也并非他们自身，而是整个空间。
之所以多佩尔小镇周边出现了复杂的异变，是因为总共有三枚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参与到了其中。
而其中一枚，此时被掌控在“肢解者”安格的手中。
之前，里贝尔无法确定，安格创造自己的世界时，有没有也同时运用上那枚世界树之叶的力量。而现在，空间出现颤动的状况，是最好的答案。
安格用上了那枚世界树之叶，所以她所创造的世界，是和多佩尔小镇所在的空间相互连接着的。
“但是...”
“对我而言不是问题！”
里贝尔打断了克里斯的迟疑，果断的说道。
确实，只是两个世界相连，也无法代表什么。两个世界的接点本身也是虚无缥缈，难以捕捉的事物，通常手段无法对其造成影响。
但是，里贝尔却不同，在安格的世界发生着剧变的现在，他已然能清晰的感受到依文娜的所在，也同样可以感知到阻隔着他们的无形墙壁在哪里。
只是，因为将太多的力量全转给了依文娜，所以此时的他...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里贝尔顺势的将目光投在了茉莉的身上。
“...呼，还是要靠我！”
茉莉带着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摘下了套在手上的贝恩玩偶，露出了那专门为了划自己而留长的尖锐指甲。
“真的...可以吗？和之前的状况不同，这件事即与组织的任务无关，也与议会没有关联，仅仅只是我的私事。你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帮助我，也没有为此伤害自己的...”
本来还在想着该怎么说服茉莉的里贝尔，看到茉莉主动愿意伸出援手，所以反而有些不自在的开始反向劝阻了起来。
“真啰嗦啊...”
茉莉对着里贝尔摊了摊手，
“现在应该挺赶时间的吧？复杂的事情就之后在说。你这家伙就直接告诉我，现在是否需要我的帮助就可以了，银翼。”
“需要。”
“那就交给我吧！”
虽然还是一脸不愿面对的紧皱神情，但是在茉莉很是熟练的在手臂上划出伤口之后，她继承自诸多魔女的鲜血从中淌了出来。
茉莉的庭院展开。
而将这样的一幕记在心中，同时展开了领域的里贝尔，则是闻着那股分外香甜的气味，感受到所剩无几的身躯之中，再次泛起了力量。
已然被里贝尔用得颇为顺手的光芒巨剑，再次出现在多佩尔小镇之中。
直抵天际的剑刃，就如同一道倾倒的摩天高塔一般，倾斜着重重斩下。
一直以来最多只是斩破空间的光之剑刃，这一次则是将一个“世界”斩出了缺口。
...
...
由依文娜与里贝尔两人，分别在血色世界内外的齐力攻击之下。刚刚诞生不久，还尚稚嫩、脆弱的安格的世界，开始了彻底的崩毁。
从多佩尔小镇看去，天空就像是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从这个缺口之中，如同雨滴一般大量散出着数不清的光粒。
这些不会停留在这个世间的世界的碎片，宛如一场盛大的，转瞬即逝的华丽烟花。
身处于高空之中，同样是从巨大的空间缺口之中，像是被丢弃一般甩出的，还有一系列的白色身影。
数不清的大量天马骑士，正在追击的，是一名年轻女性的身影。
“肢解者”安格的本体。
安格已然身死，所以现在能称为“本体”的她，呈现着无比虚幻的色彩，就如同一名幽灵一般。
只是，在她虚幻的身体之中，一团拳头大小的光芒，像是代替了她的心脏一般，不停的在跳动着。
世界树之叶。
身为“羽化者”的安格，在主动摆脱了肉体的束缚之后，不仅是单方面的在为世界树之叶提供着源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同样在维系着她的灵魂不至于溃散。
此时，安格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仿佛，自己创造的世界被毁灭，是一件毫无所谓的事情一般。
不如说，她从这件事之中吸取了“教训”。比如，世界本身并不完美，有改良的余地。比如，需要在创造世界时，增加她这名“神明”对外敌的反制手段。再比如，不要再将一名魔女，轻易的招待到自己的世界之中。
“再见了，小依文娜——下次，我会连你周身的‘恶魔’，也一并净化的...”
夹杂着疯癫的笑容，安格试图逃走。她似乎认为自己的逃出生天，不会有任何阻碍。
而安格的看法，其实并没有错。
因为，依文娜最具威胁的，还是她通过自己的力量创造出的天马骑士军团。
但肉体的一部分具备自我意志，是安格创造的世界之中的规则。也便是说，那些由依文娜的发丝创造出来的天马骑士，回归到原本的世界之后，就会再度化为无法自主行动的死物。
并且，由于依文娜之前在面对安格这位“神明”，进行“赏赐”时不敢做任何的保留。所以导致，此时的依文娜无法再用自己的魔女之力，做任何事情。
而如果是“剥夺”之后再进行“赏赐”什么的，期间安格也早就已经逃走了。
就在这时，在地面斩出那全力一剑之后，脱力到近乎站不稳的里贝尔，也看到了天空之上的场景。
他不知道具体，但是看得出依文娜遇到了麻烦。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放走安格。因为，对于“羽化者”和“世界树之叶”，他们目前所知的事物还是太少。所以，对方拿着那些神秘莫测的力量卷土重来，那出现的场景肯定很难像现今这般占尽优势。
怎么解决？
怎么去帮助依文娜？
怎么...
里贝尔的神思瞬转，然后近乎本能般的，将身边的事物抓了起来。
然后，将其用力的向着依文娜的方向扔了过去。
虽说，他已经力竭到举起肩膀都觉得费力。但是，他还是可以拿出自己的底力，将那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小家伙，投递出去。
“啊——！银—翼—你——！”
一点预兆都没有便被突然扔出去的，是茉莉。
里贝尔通过“物理”的方式，快速的将茉莉的庭院，扩展到了依文娜的周边。
而一直也在展开着庭院的依文娜，在茉莉的庭院与自身的庭院进行融合的瞬间，也与之前的里贝尔一般，感受到了近乎干枯的力量重新一振。
电光石火之间，依文娜不断的在自己的脚下“赏赐”空气，让随之出现的“空气”骑士，成为一次性的垫脚之石。
而在依文娜不计代价的挥霍力量，为自己铺出了一条在空中的“道路”之后，“肢解者”真真正正的第一次，出现在了依文娜触手可及的位置。
“没有下次了！”
直到看到依文娜出现在眼前，安格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末日已然来临。
“不——”
在“肢解者”最后的吼声之中，天空闪耀起的是一道笔直的斩击。
斩击彻底将安格一分为二。而依文娜没有握着匕首的手，则是紧紧的将作为安格心脏的“世界树之叶”攥在了手中。
“永别了，安格·亨特。”
看着安格的表情永远停留在狰狞之上，她的身影也在被斩开且夺走了“世界树之叶”后，快速的消散殆尽。
像是被抽走了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的依文娜，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径直的坠落向地面，
“满是恶魔的地狱，是你最好的归宿...”
依文娜背负着的长达十六年的恩怨，在这一刻终于划上了终止符。
...
...
“银翼你这家伙，真的是！真的是！还亏，还亏我那么帮你！你这家伙，竟然！竟然！真的是，真的是！！！”
与平时那种稍微逗弄一下，就会展现出的小脾气不同，此时此刻真的被气到了茉莉，一边有些语无伦次怒斥着，一边不停的踢着里贝尔的小腿。
嗯...还是转着圈从各个角度所谓位置都能照顾到的那种。
而自知理亏的里贝尔，也只能任凭茉莉在那踢自己。不过，这小家伙转来转去实在让他有点眼花，所以他将对方摆到了自己身后的位置，让对方定点踢。
远远的眺望着远方，看着接住从空坠落的依文娜后，缓缓向着他走来的元素巨人以及“碎片”三人组，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三人组也挺不当人的。
既然要接，为什么不也接一下茉莉呢？
是有心无力吗？
茉莉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虽然发生的整体也很快，但是依文娜的空中追逐也持续了十数秒的时间。
而那种高层次的战斗，不要说是十多秒了，哪怕一毫秒都...
算了，没必要为那三人组辩解。
他们就是故意不当人！
说来，茉莉这缝合魔女的体质，也真不是说着玩的。
以自身在高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摔落到地上之后，竟然马上就能站起怒发冲冠的一路小跑着来兴师问罪...
不过，大概也是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的缘故，在跑过来的时候，茉莉还表演了一个狗啃...身体失去平衡导致面部与地面的近距离接触。导致，本来就很气的她更加的气了。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看到元素巨人已经来到了比较近的位置。然后，俯下身将站在它肩上和托在手上的人，全部放了下来。
踉跄了一下，才站直身体的依文娜，望着不远处的里贝尔，挪动起了脚步。
而里贝尔则是半抬起了手，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说什么都有问题。
说“辛苦了”好像，太过于平淡，不适合这种刚刚经历大战的情景。
说“恭喜了”好像比较合适，但仔细想想，似乎根本没有值得庆贺的事情。
当然，轻浮的说些“你剪头发了？很适合你。”之类的话语，更是死刑程度的不合时宜...
就在里贝尔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像是愣住了一般保持着半抬手的姿势时。之前还在缓步行走的依文娜突然开始跑了起来，然后根本不等里贝尔有所反应便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
里贝尔隐约听到了一个吹口哨的声音，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只剩了一个脑袋的无能大叔。
“那个...”
本来只是一只手半抬的里贝尔，在被抱住的同时，顺势的将另一手也抬了起来。
他现在的姿势，即像是在证明“我根本没有碰她”，又像是在行某国的军礼。
“我没有逃避...然后，我赢了...”
在里贝尔的怀中，依文娜如此的说着。
明明，像是在说值得高兴的声音，但是里贝尔听着依文娜的声音，却更像是呜咽。
而如同在证明里贝尔的感觉并没有出错一般，依文娜接着便开始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悔恨、悲伤、痛苦、愤怒...
依文娜就像是在宣泄自己这些年之中，积累起的全部负面情绪一般，失控般的痛哭着。
而里贝尔则是感受到了一股，令他也不禁叹息的空虚之感。
依文娜确实完成了自己的复仇。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可以一笔勾销，也不代表她死去的亲友可以复生。
复仇是一件满怀虚无感的事情，复仇过后残留下来的事物，大多也是空虚。
只不过...这也并不能构成不进行复仇的理由。
所以，很多事物真的是从一开始便处于如同死结一般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里贝尔用力的抱住了他的怀中，总算可以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的少女。
而本来，他以为他会在意旁人的目光，并且还会因此为理由，敦促自己不去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但真正的抱住了依文娜的那一刻，里贝尔才发现。
他似乎忘记了去在意，那些无聊的事情...

第三百九十八章，里贝尔的请求
花费了些许的时间，依文娜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而里贝尔也长舒了口气。
虽说，中途“碎片”三人组就和识相的跑去一边放风，还拉走了还想踢人的茉莉。
但总归，这个场面还是有一些尴尬的。
好在，根据里贝尔的理解，偶尔失控般的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之后，依文娜大概就会变回以往的内敛...
嗯？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里贝尔稍微低下目光，便发现虽然没有在抱着他，但是也还是在很近距离的依文娜，正在抬头笔直的望着他。
...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看着依文娜稍微肿起，但也不失精致的双眼，透出的明亮的目光像是锁定了自己。
一时间，里贝尔感觉身体像是石化了一部分，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知所措的程度也不高，大约就是那种...就是那种眼前一黑一亮，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有个掉下来并且连着绳子的吊灯，自己的脖子还有个勒痕的程度吧...
只能说，事到如今就算伯爵大人的冷脸，再僵再凶再冷漠，也无法对依文娜产生丝毫的威慑效果。
而依文娜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移开目光，显然是她明白，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虽说，事件看似告一段落，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完全结束。
“抱歉...我浪费掉了几乎所有的纯净之力...”
看到依文娜似乎恢复了“平常”的里贝尔，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开口回道，
“不要紧，我们还可以回收一些。”
里贝尔望向远处，依文娜通过力量创造出的那些骑士，还残留了一些。所以，通过“剥夺”的规则，确实能回收部分。但总体的量而言，算是聊胜于无。
实际上，这对里贝尔后续的计划，其实是多少有些影响的。
但是，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就只能向着积极的方向去思考。
可以说，从格林沃特城起，里贝尔一行人基本就没有将“肢解者”放在过眼里。只当她是修女格蕾丝培养出的众多连环杀手的其中一人，区区一名在逃的余孽罢了。
所以，即便有布莉姬特和克里斯一直在追逐这名犯人。但是除开仇恨等要素，非要说对其有多重视的话，那就大可不必硬撑着胡说八道。
特别是有了强大的力量之后，“肢解者”在里贝尔的眼中，更是随时可以捏死程度的不值一提。即使听闻她加入了“白之魔女议会”，里贝尔的感想也就只是“哦，那又怎样，不就是第十七席？”这等的程度。
虽说，看不起罪犯是里贝尔一贯的思维习惯。但是客观而言，他也确实犯下了傲慢的过错。
只能说，即使一直在心里不断的敦促着自己，但是强大的力量，特别是逐渐有了实感，能切确的知道其强度的强大力量，还是在不经意间影响着里贝尔的心态。让他在一些小细节的部分，膨胀了起来...
而既然错判了多佩尔小镇的危险程度，错估了“肢解者”的力量，那么付出一些代价也是难免的事情。
不如说，能像现在，只是以能恢复的纯净之力作为代价，已经是万幸程度的结果。
“羽化者”加“世界树之叶”这未知且具备相当强大力量的组合。若非“肢解者”对依文娜有着执念，无暇去干扰其他的话，这本身就让人寸步难行的多重空间叠加的诡异场所，真的就是座难攻不落的要塞。
虽然，作为当事者的依文娜体验可能不太好。
但她无疑是最容易击败“肢解者”，甚至唯一有击杀对方可能性的人。
毕竟，即使是疯了“肢解者”也不至于傻到，将其他拥有极强威胁的人“招待”到自己的世界之中，露出天大的破绽。
一度有些宕机的头脑，重新开始运转起来的里贝尔，开始计算起了这次事件的得失。
而一旁的依文娜，则是看着像是在入定的里贝尔，也没有再出声打搅。
说起来，里贝尔之所以，后来积极的参与进这起事件中，甚至迫不及待的亲自前来，其中有一项很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想办法让魔女议会出现大量减员，以此查看“夫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馈。
而实际上，他虽然基本什么都没做，但是目的却基本达成了。
已经能确定的阵亡者，便有第十席“黄沙”，第十四席“回音”以及第十七席“肢解者”。
至于剩下的第七席“星河”和第十九席“南瓜爵士”，则是很快就能看到结果。
出现这样正合他意的状况，里贝尔觉得...并不是幸运。
他的脑中已经浮现起了一个身影，一个明明因为和他的目的相近，才做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却硬是要像是提供了什么天大的人情一般，笑眯眯的向着他邀功的阴魂不散的家伙...
换而言之，目的重叠的现在，对方的目的或许也是“夫人”以及坎普雷特家族？
加上她一直非要自称坎普雷特的状况，里贝尔一时觉得自己的思路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只是...
里贝尔不禁的深皱起了眉头。
不提他能不能如同一名枭雄一般，完全摒弃自己的个人情绪，甚至隐瞒同伴，只为达成目的，和无比厌恶的存在联手。
和一名阴谋家合作或者达成一些默契，也只是沦为对方的棋子，充当马前卒之类的存在。然后，让对方在最后的最后坐收渔利而已。
并且，与在旧王都时的几乎一无所有，所以本身价值不高不同。
里贝尔现在拥有的“纯净之力”，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所以，里贝尔现在还要小心，有人故意的将多佩尔小镇事件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去引爆一些漩涡，好让其方便从中浑水摸鱼...
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在和“碎片”三人组翻找第四枚“世界树之叶”的茉莉。
虽然，他暂时不觉得那名阴谋家，会用非常拙劣的手段去让他和“魔女议会”彻底撕破脸。但真的有这种趋势的时候，全程和他一同行动的茉莉，或许能成为很有效的“证人”。
就在里贝尔注视的时候，三人组和茉莉似乎从废墟之中找到了那枚最后的“世界树之叶”。
看着三人举手和一头一起欢呼的情景，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里贝尔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好像就他整天都在考量这考量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棋盘上，主帅快被人将死一般的心理？
里贝尔轻轻的叹了口气。
就算真有哪里不对，他也不能放弃思考和筹谋直接躺地上摆烂。
如果说，以前还能将所有的责任都甩给别人。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行。
因为，不仅现今他已经主动的行动了起来。还因为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他个人的目标而前行着。
接下来，里贝尔开始思考的是他来到多佩尔小镇的第二个目的。
妨碍天谴教会收集“世界树之叶”，并且尽可能获取几枚以做研究。
暂时的话，他现在已经可以算是掌握了多佩尔小镇的全部四枚“世界树之叶”。
但显然，他无法将这些事物全部带走。
就只算他来到多佩尔小镇被困到至今，也已然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段期间里，如此大的风波不近一步引起组织的注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议会减员这么多人，终归是要拿出一些“成果”的。
还有便是，了解到“世界树之叶”的威力之后，想必只要不脑子抽风，无论是组织还是议会都不会允许，里贝尔个人持有复数的“世界树之叶”。
所以，在力量近乎耗尽的情况下，里贝尔能保住的大概就只有一枚，已经变了性质的世界树之叶。
那么，本来议会来多佩尔小镇找两枚“世界树之叶”，但里贝尔最终却上交了三枚。那么，不要说是阻碍了，反而成了组织的优秀员工。
但没有办法，有失便有得。
里贝尔从远处挪开目光，看向附近不远处，被茉莉绑在了柱子上的“湖光气球”。
这不是下游戏打副本，只要打通了副本就一定能收获颇丰。
硬要说下副本，下的也是那种杀人夺宝的仙侠世界里，被大能们团团包围盯梢，一出去就会被抢个干净的副本...
最后，便是里贝尔来到多佩尔小镇的主要目的之一。
那便是救出克里斯，然后说破他“碎片”成员的身份，并且想办法让他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想到这里，里贝尔看的并不是克里斯，而是看向了他身旁的正义小姐，以及她怀中的约书亚。
只能说，只有这个目标应该算是完美达成，并且“收获”超过了原本的预定。
...
...
“所以说，为什么要我去找啊！你们这些家伙虽说倒也确实都是伤员，但明明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不是吗？”
多佩尔小镇之中，又被里贝尔使唤的茉莉，嘟嘟囔囔、骂骂咧咧道。
但也一如既往，无论嘴上再有怨言，她还是会很顺从的满足里贝尔的要求。
在从依文娜口中，问出了曾经用来困住湖光的圣物“牢笼”，大致被丢在了什么位置之后。将其回收，便是茉莉的任务了。
看着茉莉的身影逐渐远去，她还不失的踢地面上的沙子来表达不满，克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也就只有茉莉小姐，会被这么明显的借口支开了。”
克里斯的话语间，无论是正义小姐还是约书亚，目光之中都有些埋怨。
这段时日的相处之中，他们都感受到了茉莉善良天真的天性。约书亚也习惯般的不只一次试图从议会这边挖角，只不过挖角的对象慢慢从里贝尔变成了茉莉。
“没有办法。你们应该也明白的吧？就是因为茉莉是个不错的家伙，所以有些事情不想让她卷进去的心情。”
里贝尔耸了耸肩，坦然的说道。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里贝尔先生的事情。但是...里贝尔先生应该也很清楚，被卷进他人的事件之中的可能性只有0和1，0是完全没有，1则是全部卷入。是不存在中间的部分的。而茉莉小姐，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像是早就察觉到了些什么的克里斯，如此的说道。
而里贝尔也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这人的修辞怎么怪怪的？
在那又0又1的，他是不是知道，这两个原本挺好、挺正常、挺普通的数字，被一些无聊的人擅自的加入了莫名其妙的含义？
腹诽之余，里贝尔沉默了片刻，然后直接的说道，
“总之，我支开茉莉，想要说的事情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无论是作为克里斯·爱森斯皮尔的你，还是作为浅橙的你...”
“好的，没有问题。”
克里斯微笑着说道。
...
诶？
本来还准备了一些用来说服的话语，应对克里斯各种反应的里贝尔，不禁的愣了一下。实在是，在他请求的起端，克里斯就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你确定？你连具体都没有听就同意下来。”
“当然。”
克里斯依旧轻松的说着，
“而且，大致可以猜到，不是吗？”
“首先，里贝尔先生刻意的，严肃的说出这件事情，说明里贝尔先生是真的需要帮助。这听起来虽然像是句废话，但是结合我们的现状却能得出很多信息。”
“比如，以里贝尔先生对于我们的恩情，如果只是一些小事，里贝尔先生大可以随意的使唤我们。但既然这般郑重，就说明这件事里，会包含着诸多的危险。当然，肯定还有里贝尔先生不屑于用恩情要挟的原因在内。但这也能侧面看出，里贝尔先生需要的是一名诚心诚意的协助者，而非有异心的人。因为，这件事情可能危险到，那么一丝内心的动摇都会造成很糟糕的结果。”
“而说实话，虽然我们现在都是这么一副德行。但实际上，我们这般的存在，其实很难遭遇到名为‘危险’的事物。更不要提，里贝尔先生的力量，远远凌驾于我们。”
“那这样的里贝尔先生，‘真的’需要的帮助，可能并非是我们的武力。而是我们的智慧、情报又或者人脉之类，只有我们才能提供的事物。”
“再加上，里贝尔先生刻意提及到了我的代号‘浅橙’。说明，里贝尔先生仍然需要‘碎片’，需要一个势力相关的信息，且我们可能遭遇的危险，也并非最严重的脱离‘碎片’。”
“可矛盾的地方在于，里贝尔先生自身是也有着足够的势力的，并且远比我们这些‘外人’要好用。”
“最后，就是里贝尔先生支开茉莉小姐也是线索之一。”
“所以，结合起来。得到的答案便是，里贝尔先生很可能要对自己所处的势力，坎普雷特家族或者魔女议会举起反旗...甚至，要脱离‘天谴教会’。于是，才需要我们的帮助。”
克里斯说完，稍微歪着头看向里贝尔。
即使没有实际说出口，里贝尔也知道对方是在无声的提问“我说的对吗？”
“没错。”
在约书亚和正义小姐难以置信的神情之中，里贝尔点头回道。
而克里斯的笑容则是更浓了一些，
“都已经提供了那么多的线索，如果我还无法猜出来。那里贝尔先生，应该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了吧？”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的嘴角也出现了鲜有的一抹笑容。
如果说，克里斯这名侦探有一个巨大的缺点的话，那可能就是表现欲太强。即使一些本应该只可意懂不可言说的事物，他也会将其全部炫耀一般的展出。
但有时候，就连这个缺点，克里斯也会将其利用上。
“所以，倒是两位，我说了这么多，并且一直在用‘我们’，也只是一脸震惊还没有意识到吗？”
克里斯转头望向三人组之中的另两位，一副浮夸的无奈神情，摊着手摇头，
“里贝尔先生提出请求的时候，没有将约书亚先生和正义小姐也支开。说明，里贝尔先生同样也希望，两位能为他提供帮助。”
“所以。”
“两位的回答是？”

第三百九十九章，加入
都不用里贝尔自己去说，克里斯就已经开始劝诱起了他在“碎片”之中的两名同伴。
啧啧。
这就是拥有一名有能的同伴的感觉吗？
一直以来，都是在被一群奇形怪状的同伴包围的里贝尔，内心之中满是感慨。
“这...”
先一步反应过来，做出回应的人是约书亚。
“如果只是协助者身份，并且不需要脱离‘碎片’的话，我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我欠了‘虹镜’很多，所以如果有万一的时候，我还是以‘碎片’这边为主。这样，你也能接受的话...”
里贝尔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说道，
“无妨。”
本身，他想拉入伙的就只有克里斯，剩下的两人已经算是意外之喜的程度。稍微的停顿，只是里贝尔不想让自己显得很迫切。
“咔咔。那好，虽然不知道我能做到些什么，但需要我的时候，就交给我吧。”
约书亚爽快的说道，
“有些话，是因为我现在偏向于你所以才说的，而且或许有些多余。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以你现在的各个身份，无论想脱离哪一方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必须有进行一场战争的觉悟才可以。并且，成功的几率我目前是几乎看不到的。”
约书亚语重心长的说道。
只能说，虽然他的外貌看着极为年轻。但被正义小姐一口一个“大叔”的叫着，是有理由的。
“还有就是，可能你觉得没有必要，或者不喜欢，又或者真的和‘浅橙’说的一样，不屑于去用那些手段。但是，即使不太平等的约定，往往也是相互的。所以，有些事情不仅仅是你对我们的要挟，也同样是‘保证’。”
约书亚说着，抬起眼，稍微望向了正托着他身体唯一部位的正义小姐。
而此时，正义小姐显然也明白了，现今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里贝尔让茉莉去取圣物的举动，虽然主要目的是将后者支开。但等到那件圣物被取回来之后，圣物也依旧是会将湖光与她正在吞噬的“世界树之叶”一同封存起来的。
届时，身为复生之人的她，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存在，是一个问题。
而现在，里贝尔提出这样的议题，极有可能代表这位神秘莫测的伯爵，有让她继续存在的方法。
里贝尔显然是不想用这种事情作为筹码的，因为这等于他将正义小姐作为了自己的人质，胁迫另外两人作为助力。
但是，克里斯和约书亚，却像是在迫切的希望着他们被“胁迫”。因为，他们被迫的前提，是里贝尔可以保住正义小姐的存在。
比起其他的任何事情，他们始终将正义小姐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真是群别扭的家伙。
正义小姐在心中感叹着。
他们甚至在为了避免让她感到不快，让她感觉自己像是筹码一般被摆在谈判桌上。连说话方式，都变得遮遮掩掩的。
但她本身就是这件事的核心，怎么可能被完全避开不去提及？
“我也没有意见。”
正义小姐没有想太久，就给出了答案，
“不过，不要误会。我可并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消失之类的事情。”
她将话语直接的说开，
“而是一直都觉得天谴教会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无论是谁对那种组织举起反旗，我都会无条件支持！”
正义小姐一脸“正义”的说道。
而约书亚和克里斯，虽然都是一副“你怎么可能那么正直？”的神情，但终究还是皆松了口气。
...
...
等到茉莉将圣物“牢笼”取回，依文娜也通过“剥夺”的方式，回收了一些力量之后。
里贝尔便通过依文娜的规则，将正义小姐重新变回了“人”。
除了力量生效时，正义小姐短暂的发了下光之外，看着全程没有什么变化的自己，正义小姐也不禁疑惑道。
“这就可以了？”
“差不多。还有就是，最好记得你是第三十柱。”
里贝尔回答道。
“哼嗯～第三十，就没有更前面一些的位置？还有就是，这序列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正义小姐稍微抬起手，扭转扭转身体，近一步的确认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太多变化之后，继续说道。
“暂时没有。”
里贝尔没有隐瞒的答道。
不过，他用了“暂时”这个词语。
因为，这个世界的力量，特别是魔女的力量，是颇为唯心的。
所以，他也无法确定，如果真的将所有七十二柱魔神的卡片发行出去。然后将其中混杂着部分真实的魔神，通过一些手段令其深入人心。最终，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至少，那些所谓的“魔神”们应该能自己恢复自身的力量，不至于要依附他人才是。
想到这里，里贝尔补充道，
“还有便是，以后不要轻易的使用力量，特别是要消耗纯净之力的种类。因为，那些力量一旦消耗殆尽，你就会消失。而能补充那些力量的目前就只有我和依文娜。”
听着里贝尔的补充，正义小姐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既然如此，那你询问我是否要加入，还真是件多余的事情...”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在舒了口气之后，正义小姐的面容却是明亮了一些。
即使，背上了一堆的麻烦。但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活着。而且，是切实的“活”着。
正义小姐望向了一旁还是面带忧色的克里斯与约书亚。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恐惧名为死亡的事物。但实际经历了一次之后，她才了解她错得非常离谱。
并且，有的时候，世间存在着比死亡更加令人惧怕的事物。
...
“接下来...”
在确保正义小姐不会消失的仪式之后，这起由诸多的“世界树之叶”引起的事件，差不多也进入了尾声。
将另外三枚“世界树之叶”，用外形近似烧瓶的道具一一封存之后，里贝尔拿起家族的圣物“牢笼”，来到了湖光的侧旁。
湖光依旧不能说出言语，所以面对里贝尔的解释，也依旧是用不同频度的发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当然，无论湖光有什么意见，她最终还是会被重新关回“牢笼”里就是了。
就在打着闪光的湖光，没入“牢笼”后的瞬间。
随着整个空间的微微震动，“世界树之叶”衍生出的无数异空间开始消散、收束。混乱的区域与规则相继消失，一切都重归于原本的秩序。
里贝尔一脸凝重的望着周边景色天变地异的奇景。
在全部仿佛都在回归“现实”般的光景之中，有些依旧奇异的景色，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就比如...由于魔女议会的成员逝去而出现的，复数“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第四百章，合理的分配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是魔女诞生又或者准确一些，是衍生魔女诞生时，会出现的一种现象。
所以，仿照这样的现象制作成特有标识的魔女议会，与其说是为所有魔女存在，更应该贴近为了衍生魔女存在。又从名称可以判断出，在衍生魔女中也更加偏向“白之魔女”。
而这立方体纹章，也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只要是加入进来的成员几乎都有的，可以在关键时刻为持有者提供一定保护的救济措施。而另一类，则是只有席位持有者所拥有的，带数字的纹章。这些纹章，同样拥有更强大的救济措施以外，还会在拥有纹章之人身死时，招来议会所属的，真正的魔女。
曾经，上一名魔女议会第九席的身死，便招来了“夫人”。
那么，现今在混乱的空间重新归一之后，三名议会成员横死的状况，又会招来什么？
里贝尔看到，已然有三道熟悉的黑色空间裂痕，出现在了立方体的周侧。
难道，这代表着即将会有三名魔女到来？
“里贝尔...”
里贝尔面色凝重的看着分列三个不同位置的黑色裂痕时，依文娜轻声的呼唤道。
顺着依文娜的呼唤，里贝尔望向和她同样的方位。
只见，就在一处街道的彼端，出现了一名少女的身影。
这名少女提着一个大号的箱子，身着着以白色为主的服饰，然后头顶着一个大号的南瓜头。
议会第十九席“南瓜爵士”。
表面上，南瓜爵士的出现，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里贝尔和依文娜却可以感觉的到。
这名南瓜爵士是和他们力量相通的“魔神”。
莉莉？
里贝尔和依文娜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做出太过于激动的举动。
虽然，这样的情况无比的古怪，但是现在却不是适合声张的局势。
而疑似是莉莉的南瓜爵士，也只是远远的在街道的另一侧停下，放下手中的大号旅行箱，看戏一般的遥遥望着广场中心的情景。
在南瓜爵士出现之后，从街道的另一侧，又出现了新的状况。
时值晌午，回归正常的多佩尔小镇的天空，是明亮的。
但是，却有一片像是“夜晚”的事物，从天空徐徐的浸染而来。
闪耀着诸多星辰之辉的“夜晚”，就静静的占据着天空的一角，显然也在观望。
议会第七席“星河”。
果然，存在本身都很奇妙的这一位，也不会轻易的死在之前的异变之中。
接着，下一个出现在里贝尔等人的视野之中的，终于是里贝尔认不出的人了。
以快步前行的姿态出现的，是一名中年男性。
他拥有着一副颇为精干的面容，整体身形偏向瘦削，穿着一身整齐简练的西服。他的头顶，是仿佛由利刃直接斩去一般，利落却又有棱有角的短发。
“我接到了求援。所以，我来晚了吗？”
中年男性，望着“碎片”三人组提问，然后扫了一眼便稍微低下了头，
“看来，我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上半身躯毁去小半，重伤状态克里斯，以及只剩下了一颗头的约书亚，似乎已经回应了中年男性的提问。
根据求援而来，并且一经出现便表现出了对克里斯等人的关怀的中年男性。
不出意外，便是从“碎片”里升至天谴教会中的现役“审查者”。
“否定”，柯特·格尔温。
...
...
柯特是里贝尔继湖光以及“终页”莫比之后，见到的第三名组织中的“审查者”。
对比起前两位，柯特的登场，可以说是非常的朴实无华。
而虽然柯特表现的很正常，也并没有展露出敌意。但是，里贝尔还是提高着警惕。
与全盛时期不同，现在的他们是相对孱弱的。
“呀，格尔温前辈。好久不见。”
在柯特走近的同时，克里斯抬起手，微笑着冲对方打招呼道。
“爱森斯皮尔...没想到，连你也会受到重创。”
“喔？格尔温前辈对我的评价似乎很高？我的力量，可是很弱小的。”
“并非力量。而是认为狡猾的你，应该能很好的避开所有的危险，爱森斯皮尔。”
“也是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格尔温前辈。”
在不远处，听着柯特和克里斯的交谈。听着他们一口一个的叫着对方的姓氏。或许是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里贝尔总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的是糟糕。仅仅只是很稀松平常的交谈里，也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但无论克里斯与柯特的关系再差，想来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爆发出来。
“这里发生了些什么？还有，约书亚，你没法恢复正常吗？”
柯特继续提问着。
而被问到的约书亚，只是露出着苦笑。
直到，柯特的目光又定格在正义小姐的身上，包括正义小姐本人在内，“碎片”的三人组显然不约而同的全身僵了一瞬。
“是‘世界树之叶’，格尔温前辈。这是有关‘复苏’计划的事情，格尔温前辈是可以过问的吗？”
像是在转移格尔温的注意力一般，克里斯连忙说道。
“自然可以。”
看到柯特应答的同时，注意力似乎从正义小姐身上移开，舒了口气的克里斯继续说道，
“这里的情况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计。总计有三枚‘世界树之叶’在这片区域同时暴走，引发了极为险恶的异变。我们和魔女议会的成员，一度被困在了这里。直到议会的新一批增援到来，我们才携手解决了异变，回收了‘世界树之叶’。”
克里斯简单的概括道。
之所以是三枚，是因为隐藏起了湖光正在吞噬的那一枚。
而“碎片”之所以险些团灭，是因为“肢解者”的事情，克里斯也同样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事到如今，再去追责“白之魔女议会”的过失，也没有意义。议会也不是什么主持公道的地方，这样的行径只会引起两个支脉的大规模冲突。
并且，“肢解者”的所作所为暴露，正义小姐的事情难免也会暴露出去。再甚至，里贝尔的叛出计划，可能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乎，在空间恢复前经过了一连串的商议，克里斯和里贝尔一行人决定共同的将事件整体粉饰的“简单”一些。
“原来如此。”
柯特说着，面色上看不出任何的倾向。
“至于战利品。我们会拿一枚‘世界树之叶’，议会则会拿两枚。因为，事件之中，无论是贡献还是损失，都是议会较大。”
克里斯在话语之间，拿出了装着一枚“世界树之叶”的烧瓶。
而柯特则是看了眼烧瓶，又将目光投向了里贝尔等人所在的方向。
不得不说，柯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鹰隼一般，格外的犀利。
但是只有在对瞪上从来没有怕过谁的里贝尔，只是冷着面孔淡淡的回瞪了过去。
虽然是种很无聊的对决，但有时候还是会产生一些效果的。
而先一步移开目光的柯特，又凝望了一眼远处，随时都像是会有什么东西冒出的三道黑漆漆的裂痕，最终开口说道，
“很合理的分配。”
...
“合理？你是在说什么梦话吗？”
突然间，一声颇为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多佩尔小镇的沉静。
只见，三道空间裂痕之中，中心的那一道出现了一个身影。
“我来教你什么是合理。”
“三枚‘世界树之叶’全部由议会所有。”
“然后，你们还需要向议会献上两份谢礼。”
“一份，用来感谢议会救了你们。”
“一份，则是用来答谢，议会在此时此刻，放过了你们。”
身着着紫色为主体的华丽大圆裙，以少女的姿态，旁若无人般的发出命令之人。
无疑是，魔女。

第四百零一章，喜怒无常的魔女
“呜诶！”
看到盛装少女出现之后，茉莉忍不住发出的声音，以及脸上出现的无比嫌弃的神情，似乎已经彰显了对方的身份。
“逆行！”
来者正是传闻之中，数百年来一直位列“白之魔女议会”第二席的逆行魔女。
自茉莉诞生以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被丢给了逆行魔女去管理。所以，她无疑与对方十分之熟悉。
“阿哈～这不是贝恩和我的看家小宠物嘛～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小心迷路了吗？”
稍微转过目光，看到茉莉在不远处之后，逆行魔女露出了欢欣的神色。
“你这家伙才是小宠物！我可是有‘茉莉’这个好听的名字的！”
以往与里贝尔的交谈之中，就隐约...明显的透露过自己并不喜欢逆行魔女的茉莉，很是恼火的说道。
“你～站～的～太～远～我～听～不～见～”
逆行魔女用双手略微遮蔽着耳朵，拖着长音说道。并且，还在话语之后，弯着身对茉莉做了一番宛如在召唤自家宠物般的招手动作，更是气得茉莉连连跳脚。
而看着这样的情景，里贝尔则是皱起了眉头。
和外貌几乎如出一辙，逆行魔女的举动也颇像是少女。
但是，知道其身份与年龄的里贝尔，自然是不可能真的认为，对方的内心也是“少女”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里贝尔才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悚然。
虽然，以往相识的人中，也并非没有高龄少女。但是，“终页”莫比大部分的时候，表现的像是一名老婆婆。艾莫教授，也基本是一名成熟女性的言行。
就连自称“永远的少女”的湖光，也不会毫无意义的做出少女般的行径。心思意外的很深沉的她，大部分的时候是用“少女”来作为自己的一副伪装。
“算了，反正家里也有新的宠物了，我就不要你了罢～”
离着老远的距离，逗弄了一阵茉莉之后，逆行魔女像是腻烦了一般的说道。
而茉莉的心情，大概是很复杂的。毕竟，如果因为这句话发火，就显得她想回到逆行魔女的身边一般。但如果不发火，话语本身又着实气人。
在茉莉纠结的时候，逆行魔女将目光投向了“否定”柯特·格尔温。
虽说，茉莉与逆行魔女很不对付。但是，她既然是作为魔女议会的成员，从黑色裂痕之中走出的。那么，再不济她也会和里贝尔等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所以，里贝尔等人完全感受不到，面对一名突然出现的魔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而柯特却不同，他现在切身的感受到，那犹如行走的天灾一般的存在，将所有的“兴趣”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天谴教会的支脉之间，并没有不能争斗的规定。但是，柯特已然是天谴教会本部的审查者。所以，支脉的逆行魔女，对他出手这件事，严格而言是不应该被允许的。
可是，对方是魔女。
魔女与天灾相同的地方，除了破坏力强大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同样的喜怒无常。
并且，柯特千万不能进行声明之类的事情，以天谴教会的规定来制约或者警告逆行魔女。因为，能够自己制订“规则”的魔女，往往都很讨厌他人将其他的规则，强加在她们的身上。
“那么，想好要送给议会的赔礼了吗？对了，现在赔礼需要三份了。因为，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却没看到你们将‘世界树之叶’送上来，我有些不满意。所以，第三份赔礼是抚慰我情绪的，专门为我个人准备的赔礼。”
逆行魔女，依旧盛气凌人的提出着要求，然后展颜一笑，
“我的那份，需要最丰盛。不然...”
“我拒绝。”
柯特转身面对逆行魔女，断然的说道。
“哼嗯～”
逆行魔女稍微抬起下巴，细眯起眼，笑容消散。
就在柯特转身的同时，作为旁观者的里贝尔感受到，一个巨大的领域又或者说是逆行魔女的庭院，陡然展开。
...
...
这...是算打起来了吗？
作为在场，这起事件的当事人、重要参考人还有其余的一些什么人的里贝尔，现今却有些跟不上面前局势的感觉。
如果说，接到了正义小姐的求援之后，感到多佩尔小镇周边，但是被混乱的空间束缚住。直到空间回归正常，才如同一名收尾者一般姗姗来迟的“否定”先生，是展示了什么是正常人的话。
那么，在魔女议会的成员不幸离世之后到来的逆行魔女，就展示了什么是非正常人。
她到来之后，对发生了什么事，要做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也不打算为逝去的议会成员做点什么，更不打算争取在场的其他成员的意见。
似乎，只是闲的无聊所以想找些茬，大闹一番...
某种意义上，逆行魔女这种行事风格，几百年还没被人打死，也算是侧面证明了她的强大。
或许，就连她那好似定格在了任性少女时期一般的性格，也是肆无忌惮这么多年也没遭到惩治，才造成的。
总之，感受不到任何的逻辑与理性。甚至，都没有口角之类的过节。反正，柯特就已然被逆行魔女的庭院所彻底笼罩在了其中。
逆行魔女的庭院，扩张速度无比的迅捷。但是，同样迅捷的还是茉莉划伤自己的速度。
“我就知道！”
随着茉莉的血液滴出，以她为中心出现了这位第六席拥有的特殊领域。只是，与以往能和他人的领域融合在一处，帮助其变得强大的情况不同。这一次，茉莉的领域就像守护结界一般，将里贝尔等人囊括在内。
里贝尔想起，茉莉之前解释她的领域。
她的领域可以帮到她觉得“不错的家伙”，也可以隔开她觉得“讨厌的家伙”。
从之前“肢解者”的世界破开时的状况也不难看出。茉莉对于只有些听闻，且初次见到的依文娜，都认为她是“不错的家伙”。足以可见，在她心目之中，逆行魔女是名多么糟糕的存在。
“再怎么说，这也应该不是里贝尔先生预想之中的场景吧？”
在里贝尔的身旁，响起的是克里斯的声音。
就像是在印证柯特对克里斯评价过的“狡猾”一般，当柯特拒绝逆行魔女的时候，克里斯就已经果断的带着正义小姐和约书亚，蹿到了里贝尔等人附近。
也正是因为他的果断，才避免了“碎片”三人组也被卷进逆行魔女的庭院之中。
“...”
里贝尔沉默着摇了摇头。
虽说，他也有些希望逆行魔女和组织的审查者，能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
但事态继续向复杂的方向发展，是他不想看到的。
再转过目光，望向柯特的方向。里贝尔发现，这位“否定”，此时的状态无比的古怪。
只听，他张开口，却说出了一段仿佛古神在低语一般，意义不明的低沉声音。并且，无论是脸上还是动作上，都显得极其不协调与自然。
“柯特大叔...没问题吗？”
正义小姐望向战场有些担心的说道。
“怎么可能没问题？为什么不把那个家伙也带进来！现在，他在逆行的规则里，已经没有救了！”
茉莉一边维持着自己的领域，一边说道。
而克里斯则是适时的追问了一句“逆行的规则是？”
在克里斯提问时，里贝尔则是观察着逆行魔女的方向。
之前，茉莉在逆行魔女的庭院中，弄出一片安全地时，逆行魔女就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望了茉莉一眼。
而现在，眼看茉莉要开始解说“逆行的规则”了，她也仍然是游刃有余般的感觉。甚至，她似乎在刻意的等待着茉莉，将她的规则说出来。
“其实，逆行那个家伙的规则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就是，在她庭院里的所有家伙，除了她之外思维都会倒转。比如，那个叫‘否定’的家伙，想正着说话，在庭院里就会变反。想做点什么，就会变得什么都做不了。”
“哦？”
约书亚出声，
“那岂不是只要刻意往反了想，她的规则就会不生效？”
“不，约书亚先生。”
在茉莉解释之前，克里斯似乎就已然想通了，
“以向前走为例，我想向前走但要思考向后走的话，首先要经历‘因为我想向前走所以才必须故意想着向后走’这样的思考。而这种思考自然也是会被规则捕捉，被反转过来的。”
“原来如此，看似简单但似乎没有破绽，除非彻底放弃思考...嗯，就算放弃思考也没用，只会成为一个站立不动的靶子而已。”
约书亚感慨道。
“听起来，这简直就是个无敌的规则！”
三人组之中，似乎与柯特关系不错的正义小姐，语气有些急迫。
“魔女不都是无敌的吗？”
像是为这番交谈做个结尾一般，茉莉说道。
而里贝尔在怔了一下之后，便觉得茉莉说的话语虽然没怎么过脑子，但还真是很有道理...
除了极个别很微妙的“规则”之外，魔女在自己的庭院之中，还真就是完全无敌的。而就算那极个别的微妙规则，经过精炼、完善等步骤之外，同样也会变得无敌起来。
果然，就如里贝尔之前的猜想。
逆行魔女在众人的谈论结束之后，才开始行动了起来。她似乎，就是想让别人知晓，她的强大。
只见，逆行魔女就像是在变魔术一般，手腕一转，手上就出现了一支明晃晃的银质餐刀。接着，逆行魔女像是丢飞刀一般，颇为随意的将银质餐刀丢了出去。
以并不快的速度在空中飞行的餐刀，最终还是刺中了始终一动不动的柯特的肩膀。
接着，逆行魔女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下唇。
“你，想活着吗？”
她如此的对着柯特问道。
这不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话，她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神秘的力量，携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让聆听之人难以抑制的产生想要回答的想法。
就连在茉莉的领域之中，受到了保护的里贝尔也不例外。
这彰显着，这并非逆行魔女作为魔女的力量，而是她本身便拥有的能力。里贝尔也注意到，在说出这番话语的同时，逆行魔女的黑发也转变成了赤红的色彩。
面对逆行魔女的提问，里贝尔虽然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出声回答，但是却无法抑制答案不停在内心之中浮现起。
他自然想活着。
他也相信，柯特也是同样的心绪。
而柯特在自己的想法都会反转的规则之中...
下一刻，里贝尔就看到柯特将刺在了他肩膀上的银质餐刀，猛然的拔出，接着丝毫不见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下一个瞬间...
里贝尔真的可以确定，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没有错过任何事情。
但就是柯特即将自裁的那一刹那，那名瘦削中年人的身影，就没有丝毫预兆的凭空消失了。
锵...
银质餐刀，也在过了大概一个呼吸之后，落到了地面发出了响声。
“他不见了！”
只能说，和茉莉在一起就是有这种好处。里贝尔即使再迫切的想知道这种异状的缘由，也不用咋咋呼呼的亲自去问。
“这个...是前辈的能力，也便是‘否定’的一种运用。他应该对自己一段时间的举动，提前做出了‘否定’。所以，他大概回到了还没有来到多佩尔小镇的位置。”
克里斯出声解释到。
“还能做到这种事情？”
里贝尔忍不住追问。
“呃，普通大概是做不到的。所以，前辈应该是在镇外，所有格尔温家族的圣物罗列在一处的地方，使用的能力。能力的内容，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否定即刻前往多佩尔小镇之后，险些被魔女杀死的自己’。这样的话，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否定’就不会生效，前辈就不会回到原点。而真的发生了意外，就能救出自己，并且离开魔女的庭院。”
克里斯顿了顿，
“至于，为什么猜到自己有可能会被魔女杀死。议会卷进这次事件大概已经不是秘密。而前辈应该也有信心，除了魔女之外，其他人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
克里斯的解说，听得里贝尔等人一脸的呆然。
而克里斯则是长舒了口气，摇起了头，
“所以，我才不擅长与前辈相处。因为，前辈明明有着很出色的头脑，可以正常的解开谜题，却偏偏...”
对于克里斯的感慨，里贝尔是一点感同身受都没有。
说起来，这是里贝尔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神仙打架”。
只能说，观感非常的一般。
毕竟双方几乎都没有什么动作，完全没有光污染乱飞的华丽战斗场景。
但不得不说，旁边几位的解说，还蛮精彩的...
在里贝尔如此思绪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
远方。
提前做好计算才从逆行魔女的庭院逃脱的“否定”，重新“杀”回了战场。

第四百零二章，不净
看向远方，即使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里贝尔还是觉得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夸张的情景。
那是一艘巨大的船舰，只是如同被人拦腰折断一般，只剩下了前半截。
而就是这艘挂着破破烂烂，充斥着诸多腐朽气息，即像是沉船又像是幽灵船一般巨舰，正在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航行”而来。
并且，站在巨舰最高处的，正是“否定”柯特。
“那是什么东西！”
茉莉的声音，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掩饰里贝尔的震惊，并且也能顺势的满足他的疑惑。
“那是格尔温家族的圣物，‘白昼神罚’。”
已然近乎化为柯特的解说团的“碎片”三人组之中，约书亚出声回答道。
“传闻世间之中，存在一座名为‘神之海’的海域。而古老的岁月之中，冒然的想要踏足那片海域的格尔温家族，遭到了神罚。之后，在那场神罚之中残留的事物，便被幸存的格尔温家族的人，作为圣物使用至今。”
与推断能力的使用方法的克里斯解说不同，活得久见闻也广的约书亚解说，则是偏向于科普的解说风格。
“遭到了神罚之后，将残留的事物，作为家族的圣物？”
里贝尔简单的重复了一下格尔温家族的行径，觉得从逻辑上而言，他们的行为挺魔幻的。
但是，从合理性而言。与其纠结于虚无缥缈的仇恨，不如利用近乎将他们毁灭的强大力量的行为，确实又是理智的。
也便是说，柯特·格尔温的代号“否定”，其深一层的含义，是“神明用以否定”也便是神罚的力量。
只是理解这份力量的来历，里贝尔似乎就能感受到其强大。
难怪，之前柯特能以颇为抽象的“否定”方式，让自己脱离魔女的庭院。
再次看向在陆地上行驶的幽灵沉船，里贝尔注意到船舰的行进方式，是很不自然的。
船舰本身并不像是在连续的前行，而更像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小范围瞬移。
以“否定”的力量而言，柯特或许是在“否定”船舰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总而言之，巨大的沉船以相当迅捷的速度，逼近着多佩尔小镇。
“柯特大叔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妙？”
相比起其他两位，活跃度有限的正义小姐解说，有些担忧的向着同伴们问道。
“确实...”
克里斯的神色也颇为的凝重。而看到了里贝尔投过来的目光，克里斯解说便也解释了起来。
“前辈的‘否定’，其实也是有诸多的限制的。其中有一项便是，无论‘否定’成功与否，发动期间同时能生效的‘否定’只有一种。”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有些恍然的想通了之前的一个疑惑。
那便是，已然在神秘侧活跃了很久的“否定”，应该很清楚魔女的作风。但是，直到他被魔女的庭院包拢为止，他没有做出任何类似于防备、抵抗的举动。
其缘由并不是柯特大意，而是他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
“将‘白昼神罚’与装载在其上的所有圣物，一起带到这里的话，前辈可以说是最强的姿态，也可以说是最脆弱的姿态。最强在于，他在圣物旁，随时可以使用最大限度的‘否定’。但最脆弱在于...”
在于他无处可逃。
里贝尔替克里斯在心中回答道。
从之前的使用不难看出，柯特真的想用“否定”的能力进行保命的话，他是很难受到危害的。
但是他将那近似于“复活点”的沉船带到了战场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在来不及进行“否定”的情况下，黯然消逝。
下一刻，里贝尔看到又是在一次类似于瞬移般的“跳跃”之后，巨大的沉船已然驶进了多佩尔小镇。
大量的房屋被压塌，为这座本就已经没有了多少人烟的小镇，增添了一份荒芜。
而里贝尔能感受到，在肉眼捕捉不到的地方。逆行魔女的庭院，与柯特的“否定”在激烈的进行着对撞的。
...
...
“否定！”
伴随着柯特的手，陡然指向下方的逆行魔女。
多佩尔小镇的战场之中，审查者与议会第二席的战斗再开。
战斗的场景，用肉眼看去依旧是朴实无华，完全就是一名少女姿态的人与一名中年男性，在遥遥的对望。有些进步的地方，就是“背景”部分变得华丽了很多。
在相对近处观看格尔温家族最强的圣物“白昼神罚”，里贝尔从上面感受到了浓厚的岁月的痕迹。
柯特到底在“否定”什么？
是逆行魔女的庭院？是逆行的规则？还是在否定自身会受到外力的影响？
即使是颇为了解柯特的解说员们，也无法细致的分析出这些事情。
只是，他的“否定”与逆行魔女的力量，陷入了僵持却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真不错呢，竟然想要对我露出獠牙...我忽然不想要你的赔礼了。将你的力量抽出，做成人造魔女，应该很有趣吧...”
抬起头看着正在“袭击”自己的柯特，逆行魔女露出的是面色稍显狰狞的，露出牙齿的笑容。而变成了红发之后，逆行魔女的牙齿上似乎也出现了四颗尖牙。
魔女在自己的庭院之中，是无敌的。
即使是魔女之间的战争，最终分出胜负时，落败魔女的败因也只是因为在庭院的相互倾轧中败北，自身失去庭院的庇护。
所以，逆行魔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柯特在自己的庭院里，“开辟”出一片自留地。
越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魔女，其规则越是无懈可击。
想要在对方的领域内，钻规则的空子将其击败，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向魔女发起挑战之人，往往都会陷入到以相同性质的力量，试图撼动对方庭院本身的环节之中。
而这样的角力，对于挑战者总是不公平的。
就如现在，柯特即使“否定”成功，也只能在逆行魔女的领域之中，制造出一个缺口而已。后续里，逆行魔女有无数种方式，做出调整与应对。
但是，柯特一旦“否定”失败，被逆行魔女的庭院吞没。
之前就毫无顾忌的想要杀死他的逆行魔女，这次也绝对没有留手的理由。
而这种“不公平”本身，便是凡人与魔女之间的巨大差距。
随着双方的僵持持续，空无一物的空间开始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地面与天空也开始不自然的颤动了起来。观战席也再没有了谈论的声音，众人只是聚精会神的关注着战场，等待着根本看不到的地方，常识无法触及的境界之中，一瞬之间分出的胜负与生死。
逆行魔女，看起来始终都很从容。
由于在茉莉的领域之内，没有实际接触，所以里贝尔不知道自身的领域与对方比起来，到底谁的更强一些。
但毫无疑问，逆行魔女庭院的强度，与之前某位修女、某位皇女以及商会的某位人造魔女的庭院，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对比起来，柯特的面色已然变成了重枣色，全身似乎都在颤抖着。
陡然间，“噗”的一声，从柯特肩膀上，之前银质餐刀造成的细微伤口中，如小型喷泉一般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那一刻，众人一度认为胜负已分。但实际上，柯特却还在坚持着。
“碎片”三人组，无比紧张的凝望着战场。他们或许希望过，里贝尔能影响一下这僵持的战局。但是，他们却也知道，不能再为里贝尔增添麻烦。所以，以理性强行压制着内心的希冀，不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里贝尔。
而就在开始的僵持，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的时刻。
骤然响起的撕裂般的声音，像是宣告了这场“否定”强硬的撼动魔女庭院的胜负，分出了结果。
...
...
多佩尔小镇的广场。
在由于巨大圣物的到来，于是变得破损严重的场景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面色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
包括，擅长控制表情的里贝尔，以及身为冲突双方的逆行魔女与柯特。
“我说...你们难道真的想拼到哪方死掉才罢休？不都是同一个组织的好同伴嘛？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
响起的是一个男性的声音，他的语调充斥着轻浮。
再度望去，这一刻是有三个身影，同时出现在之前逆行魔女与柯特对峙的正中心的位置。
除了少女与中年男性两个身影之外，第三个身影位于二者的中心。
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身影。
他通体漆黑，但是身体的轮廓却有一道明亮的白色边界。
他的身影本身，也奇怪的不得了，像是用厚厚的纸张叠起来的平面人物。
他的身高比普通人略高一些，臂展却很长。
而之所以里贝尔会注意到臂展这种并不重要的细节，源于他现在的动作。
他此刻，就在中心的位置，张开双臂左臂勾住逆行魔女的肩，右臂搭着柯特的背，将两人搂到自己的身前，呈现出三人似乎是亲密无间的好友般的场面。
“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闹了可以吗？”
依旧是轻浮的声音，而里贝尔听到了身旁，不知是谁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的声音。
他其实，也有点想做同样的动作。
因为，面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于令人难以理解。
不得不说，逆行魔女与柯特之间的战斗，其实就已经足够意识流了。作为旁观者，以客观的视角看待，要不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定然会将其归纳为行为艺术之类的范畴。
但即便如此，无论是逆行魔女的举动，还是柯特的举动，都是有迹可循的。换而言之，那是都是符合逻辑的，合理的行径。
但是，这毫无预兆的出现的黑影，真的就是与那些截然相反的突兀。
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之前，逆行魔女和柯特的力量对撞之中，那仿佛可以将整个空间都要炸开的酝酿之中的冲击不见了踪影。他们到底是怎么被拉到中心去的，也是不明。
就像是直到这个黑影出现并且出声前的一段时间，被完整的删除掉了一般。有关于他的全部，都是无法理解。
“我觉得，审查者的方案不是挺好的吗？别看‘碎片’好像损失不多，但实际上，他们加起来差不多可以算是死了两个人了。三个人里，死了了两个哟。‘议会’不也是来了七席只死了四席？所以，光从死人来说，算‘议会’两枚，真的可以了...”
“你要摸到什么时候？”
直到这时，似乎才刚从突发的冲击中缓过神的逆行魔女，挑起眉质问道。
而古怪的黑影，立刻松开双臂，做出了双手停放在身前，斜着后仰身躯般的动作。
黑影大幅度的动起来之后，他的身躯看起来更加的古怪。他的周身都出现了波纹一般的事物，在身体之中有序的波动。运动幅度剧烈的位置波动的便越是厉害。
“你到底是...”
柯特此时也回过了神。然后，他的神情很复杂，像是多种情绪同时在脸上爆开。
强大的魔女近在咫尺，本就是一件令柯特压力巨大的事情。而更加惊悚的，是神秘莫测的黑影危险程度显然远远的凌驾于逆行魔女之上。
此刻，无论是柯特还是逆行魔女，都在试图运用自己的能力，去摆脱面前的怪异存在。
但结果便是毫无作用。
在这黑色人影的旁侧，仿佛所有的能力都失去了效果。
“我？啊，说得对，我还没做自我介绍。”
黑影用手浮夸的拍着自己的额头，
“我的名字是拉普，姑且是名天谴神官。可能‘不净之黑’这个别名，更加有名一点？”
自称天谴神官拉普的黑影说着，看向逆行魔女，
“和议会不同，天谴神官没有一下就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标识呢...不过也无所谓，因为雅芙兰见过我，应该能为我证明。而我呢，又比较特殊，很难被伪装...”
拉普说着，又看向柯特，
“所以，需要我的签名吗？我可以，签在你的背上。”
伴随着“不净之黑”放在任何场合，都不适当的打趣般的话语。
多佩尔小镇相关的一系列事件，终于到了临近终焉的时刻。

第四百零三章，幸存者
在天谴神官出现之后，事件的结尾便再没有了悬念。
无论是“否定”柯特，还是被“不净之黑”拉普称为雅芙兰的逆行魔女，都接受了“白之魔女议会”献上两枚世界树之叶，“碎片”献上一枚世界树之叶的结果。
虽说事情发展到现今，已然与里贝尔无关，他的意见就算提出也不会被纳入考量。但对于里贝尔而言，他还是颇为满意这样的结果。
毕竟，如果逆行魔女或者柯特双方里，有一方取胜令某个支脉完成了收集指标。那么，接下来的时间“白之魔女议会”或者“碎片”便不会再分散行动，甚至会归于沉寂。这样的情况，是里贝尔最不想看到的。
从茉莉与克里斯的手中，分别接受了总计三枚已经放进烧瓶装器皿的世界树之叶后。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存在的天谴神官拉普，飞向天空依旧用轻浮的口吻，与逆行魔女和柯特分别道别之后，便消失在了天际。
而之前似乎打出了真火气的逆行魔女和柯特，也并没有继续算旧账的打算，分别准备离开。
看着这种，预料之外的平淡且平和的收场，里贝尔算是又一次了解到了天谴教会的行事风格。
比起所谓的身份、规则，真正能让组织成员遵守秩序的事物，还是绝对的力量。
并且，从逆行魔女即使袭击审查者，天谴神官也并没有追究打算的状况来看。想在组织之中获得特权，也必须有着强大的力量才可以。
有一个瞬间，里贝尔甚至考虑了一下，自己是否也可以通过向组织展示力量，来改变现状。虽然，从至今遇到的三名审查者的情况来看，即使被召集到天谴教会，他们和原本支脉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至少，里贝尔可以一定程度上摆脱掉，真正让他透不过气的家族和议会。
但这样的想法，真的只是一瞬而已。
因为，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更加不喜欢天谴教会。
即使对于天谴教会的了解暂时还很有限。但仅仅从两名天谴神官的作为，他就已经感受到了端倪。
从“不净之黑”对于两个支脉组织的伤亡情况的描述来看，里贝尔认为他已然潜伏在异变区域相当长的时间。
而他一直都没有任何的作为。
不只是对与自己无关的人漠不关心，对于那些所属于组织的成员也同样如此。
甚至于，里贝尔都觉得，拉普是故意在等着逆行魔女与柯特的冲突，达到顶峰。
这样，他就可以通过轻易的消解两人近乎最强的碰撞的方式，最简单也最迅速的展示自身无可匹敌的力量，让两人服软。
如果问若是出现了意外，令对于组织而言也具备一定分量的魔女与审查者，出现了伤亡要怎么办？
答案是不怎么办。
“不净之黑”大概还是漠不关心的，他只在乎自己怎样才能少动一些。
而另一名天谴神官，“不诚之白”的行径便更是如此。
只要能完成组织的任务，无论是献祭无辜之人，还是支脉成员，她都无所谓。并且，还会积极的进行协助。
即使是天谴教会这样的组织，想要绝对的为其划分善与恶，大概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拥有着那种即使在作恶也不打算自知的极致的傲慢。
一直以来，里贝尔都不知道天谴教会，为什么会叫这样的名字。是不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该遭天谴，所以在自嘲什么的。
而格尔温家族，那将神罚都作为家族底蕴的行为，仿佛给了里贝尔灵感。
或许，创造那个组织，且身在那个组织之中的很多人，都认为自己便是能和凡俗的事物完全划开界线的，高高在上的“天”，有着随意的降下天谴的权力。
所以，他们才会以“天谴”为名，然后引以为傲。
...
...
“所以，你真不跟我一起回去？”
已然只能用“遗址”来形容的多佩尔小镇，逆行魔女雅芙兰出声向着茉莉询问道。
而作为回应的，是茉莉的鬼脸，以及不断驱赶的声音。
然后，雅芙兰也开始和茉莉对着做起了鬼脸。
只能说，这一幕还挺奇特的。
做着相同举动的两个人里，一个是天真烂漫，一个是没有将在场的所有人放在眼里。
总而言之，拖着议会的第七席“星河”，雅芙兰走向了来时的空间裂痕。
为什么要拖着，是因为星河陷入到了濒死的状态之中。
那名“不净之黑”，之前一直隐藏在哪里，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当时，在场的人虽然完全没有头绪，但事后，却有了些许的端倪。
在拉普离开之后，众人便发现倒在了一侧的星河。
那时，星河如同夜空汇聚在了人形躯体一般的奇异身体，其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伤痕。而虽然没有血液之类的事物流出，但星河依旧陷入了重伤后的意识不明状态之中。
不知何时起，寄生在这名第七席身上，且掌管了她意识的人，便是“不净之黑”。
所以，之前星河才会出现，仿佛精神不正常一般，无论对谁都只是进行无差别的陨石攻击的状况。
虽然不知道“不净之黑”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无疑是做了危害议会成员的事情。可逆行魔女，显然没有任何为星河讨公道之类的想法。
即使，议会成员遇到危险时，会出现救场或者来收尸的魔女。但总体而言，议会并不是个温情脉脉的组织。
“一个个磨磨蹭蹭的，就别来了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不净之黑”手上吃瘪的事情，还是因为被茉莉拒绝的事情。总之，在发火的逆行魔女，直接迁怒于另外两道迟迟没有人走出的空间裂痕，干脆的将它们封了起来。
“真是麻烦...希望那家伙不会让我也去找人填空缺...”
站在仅存的空间裂缝前，一直都表现的肆无忌惮、无所顾虑的逆行魔女，露出了一阵为难般的神情，然后在夹杂着轻叹的自言自语后，便和星河一同消失在了空间裂缝之中。
...
...
另一边，在确认了逆行魔女确实离开，且大概不会再有更强的魔女降临了之后。
像是舒了口气般的“否定”柯特，也开始了与“碎片”三人组的道别。
“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没问题，格尔温先生。”
克里斯微笑着回答道。
他很不擅长面对这位“否定”，应该是切实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生疏的称呼对方为“格尔温先生”。但是，另一方面，克里斯也确实的将柯特当做自己的同伴，并且也尊敬着对方。于是，在柯特听不到的地方，他对对方的称呼就会变为“前辈”。
而一直对于自己的后辈关怀备至的柯特，也经得起这份尊敬。
之所以，之前他会与逆行魔女发生决死般的冲突。或许是有着打出了真火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担心陷落在魔女庭院之中的三人组。
不然，他大可以直接逃掉或者能运用来自于“神罚”的力量，又或者用向组织禀告等方法，来从长计议。而不是心急火燎，仿佛有人在后追赶一般，驱使着巨舰赶来，发起破釜沉舟的决战。
“那边那位年轻的先生，便是议会的第九席‘银翼’。以格尔温前辈也听过的称呼的话，便是‘坎普雷特伯爵’。”
克里斯补充道，然后柯特做出了一个轻微的“哦”的表情，然后神情明显放心了许多。
“...”
倒也不是想偷听，而是因为离得近所以全部听到的里贝尔，眉角不禁的抽了两下。
所以这段时间，克里斯都在“碎片”那里宣扬了些什么？
怎么他的名字，就连在脱离了“碎片”的审查者那里，都适用了？
腹诽之余，里贝尔不得不说的就是，虽然“否定”并不是他的同伴，也不和他在同一个支脉之中。但是，他却觉得对方比逆行魔女，更有亲切感。
柯特的身上也发着光，不过是较为轻微的龙套角色的光。
那么，他大概就是在“哀伤魔女”线后半段登场的。
以他目前的表现来看，按照原本的命运，他可能得为以克里斯为组建起的主角团，挡个子弹什么的...
“咔咔，差不多就去做你的正事吧。别忘了，你已经是审查者了。时而偏向‘碎片’倒是无所谓，如果还像以前那般的话，迟早会给你自己惹上麻烦。”
约书亚出声说道。
虽然里贝尔下意识的将三人组，都当成了柯特的后辈。但从年龄和履历来讲，约书亚才是大前辈的可能性显然更高。
而听着约书亚说教般的话语，柯特也没表现出丝毫的负面情绪，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最后，他将目光集中在正义小姐的身上。
良久，几度欲言又止之后，柯特轻舒了口气。
“大概，只是那位‘不净之黑’随口一说的吧...”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的说着，柯特便乘上了巨大沉船圣物“白昼神罚”。
虽说，柯特可能也没有确实的证明，但他应该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毕竟，在三人一直一起行动的前提下，与受了致死程度的伤的另外两人相比，只是还残留一些轻伤擦伤的正义小姐，本身就容易引起他人的疑惑。
从巨舰上，向着三人组各自丢出了一件手链般的事物之后，柯特也启程离开了多佩尔小镇。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地平线又或者说天空平线的另一端。
...
...
虽然，并不是那种寻常的离别情景，但柯特终归是为满是残骸的小镇，留下了一份令人唏嘘的氛围。
之后，重新凑在了一处的里贝尔三人组与“碎片”三人组，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在场仅剩的一人。
疑似是议会第十九席的“南瓜爵士”。
再次与依文娜交换了一下目光作为确认之后，里贝尔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无论是他们的感觉，还是“不净之黑”所言的，议会死去的“四”席。
似乎都在证明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
“依文娜姐姐！”
像是确认了局势大概已经稳定下来之后，“南瓜爵士”快步的向着依文娜飞奔了过来。
“啊...忘摘下来了。”
“南瓜爵士”跑到一半才想起了这件事一般，将南瓜头摘下随意的扔到了地上。
而南瓜头下的身影，一点不出乎里贝尔的预料，正是莉莉。
“莉...”
还未等依文娜开口，莉莉就一把将依文娜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抵在胸口的位置，让依文娜的声音随后变得含糊不清。
像是任凭莉莉抒发了内心的激动一阵子之后，依文娜才艰难的推开莉莉，从她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抱歉，莉莉...都因为我，让你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并且，还因为我的疏忽和你走散...”
“没关系啦～依文娜姐姐。你看我不是很精神吗？倒是姐姐...”
莉莉看着面前，能从里贝尔的外套之下，看出全身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伤势的依文娜，露出了心疼的神色用手掌托起了她的头发，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遭遇了多么危险的事情，让姐姐居然连头发都...”
“咳...”
由于还算是感人的情景，所以里贝尔其实并不想吐槽。
只是...这仿佛剪了头发是受了什么重伤的调调，还是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不过，即使是短发，姐姐还是很可爱的！”
听着莉莉的夸奖，依文娜露出着温和的笑容回应道，
“谢谢。”
而看着依文娜温和的表情，莉莉先是露出了稍显意外的神情，然后用审问般的目光盯向了里贝尔。
“与...呃，总之，先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吧，莉莉。”
本想反射性的说出“与我无关”的里贝尔，将后半的话语吞了进去，带着一丝想要转移话题的心情，板起脸正经的对莉莉提问道，
“你怎么会，嗯...戴着那个南瓜头？”
“这个嘛，说起来有点复杂。你先等一下。”
莉莉说着，然后转身来回寻找了一番未果之后，才一拍脑袋跑回之前长时间驻足的位置，将她带来的大号行李箱搬到了众人的面前。
“应该没消失吧...”
有些忐忑的说着，莉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行李箱。
而伴随着她松了口气的声音，在场的诸人看到的是一名瘦小娇小的灰发少女，蜷缩着身体窝在行李箱中熟睡的情景。
“她是...”
“她是伽卡姆伊。”
莉莉介绍道，
“应该是这座多佩尔小镇的，唯一幸存者。”

第四百零四章，人偶之心
按照莉莉的说法，和依文娜不小心分开之后，她经历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冒险篇章。
如果换是其他人，里贝尔觉得在如此诡异的异变之地，莉莉的形容词还有些保守了。但换成是莉莉...夸大的可能性占了上风。
总之，在里贝尔和依文娜适当的询问之下，莉莉开始了讲述。
其间，里贝尔自然是又将一脸问号的看着地上南瓜头的茉莉支走了。而总是支走茉莉一个人，就算她再不怎么聪明也能看出怎么回事。于是这次，正义小姐也做了一个简易挎包背起约书亚，和茉莉一起踏上了寻找回程的交通工具的旅程。
“碎片”之中，留下克里斯一人旁听就足够了。
不只是因为克里斯之后会转述给另外两人，还因为三人之中，也就克里斯比较擅长思考。正义小姐和约书亚，只是和普通人相仿的水平。
之所以，之前两人看起来似乎很聪慧，是由于他们的对比对象是某位不能吐露姓名的第六席的缘故。
莉莉的故事，总体而言是比较简单的。
一方面是出于幸运，另一方面是由于较为特殊的原因。所以便导致，这段时间里，莉莉几乎是异变区域所有人里，度过的最安稳的一名。倒也不是说没有遇到危险，而是危险程度很低。甚至，都很难判断对于莉莉而言，最能威胁到她生命的是那些黑泥怪物，还是觅食的难度。
在来到异变地区不久之后，莉莉便和“南瓜爵士”开始了同行。
所以，每当到一个新的异空间，定时会来袭击她们的伪装者，便是两名。
只不过，由于莉莉本身是很特殊的存在。维系她的大部分力量，都是纯净之力。而异空间又或者说暴走的“世界树之叶”，并不能在它所创造出的世界中，复制那些力量。就导致，莉莉的伪装者，每次都特别的弱小。而且，还是那种无论“升级”了多少次，还是弱的不可思议的程度。
可以说，莉莉来到这片区域时，第一时间遇到的那名依文娜外形的伪装者，已经可以说是她遇到的最强的伪装者了。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达成了“出道即巅峰”的成就。
而莉莉的伪装者弱小，是情有可原的。可和她同行的“南瓜爵士”的伪装者，也强不到哪去。因为，以那片异空间的规则诞生的，并不是“南瓜爵士”的伪装者。而是南瓜头之下的少女，伽卡姆伊的伪装者。
一开始，莉莉并没有觉得，出现并且试图袭击她们的怪物，总是那么弱鸡的状况很奇怪。
但是，随着通过岔路口，前往的异空间的数量增多。遇到了一些较为棘手的伪装者之后，莉莉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特别是，不断清洗南瓜头的过程之中，发现了南瓜头之上印有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之后。
戴上南瓜头时，顶着南瓜头的少女便是“南瓜爵士”。而摘下南瓜头清洗的那段时间，少女便是伽卡姆伊。
起初，莉莉和伽卡姆伊的交流十分之困难。虽然，两人用的基本是同一种语言，但伽卡姆伊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哭并且呜咽着自说自话。
不过，等到两人来到的异空间的情景，变成了多佩尔小镇之后。莉莉成功的与伽卡姆伊完成了几次简短的问答。
总结起来，其实就那么一句。
那便是伽卡姆伊说，之所以镇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遵守“规则”，擅自的转身，擅自的从怪物的前面逃走，才导致镇里的人都受到了牵连。
对于这番话，曾经经历过差不多的事件的里贝尔和茉莉，应该差不多能猜到，那是黑泥怪物们初期进行扩张的时候，采用的手段。
而没有那番经历的莉莉，自然是完全听不懂伽卡姆伊在说什么。
但是，她明白一件事。
那便是伽卡姆伊大概是多佩尔小镇的原住民。
那么，这件事整体就显得很奇怪了。身为魔女议会的成员之一，本应是以外来者的身份来到异变区域的“南瓜爵士”，居然是多佩尔小镇的原住民。
当然，“南瓜爵士”本身出身自多佩尔小镇的可能性也是微存。但着实太低。
并且，之后发生的一件事，令莉莉确认了她的怀疑。
那便是，真正的“南瓜爵士”，又或者说南瓜头下的前任，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根据莉莉的描述，那是一名有着蜘蛛特征的，很怪异的少女。面上有着八只魔眼不说，还能做出吐丝之类的行径。
而那名少女出现时，就已然是癫狂的状态，只是对于南瓜头有着无比的渴望，如同遵循本能而行动的野兽。
莉莉和戴着南瓜头的伽卡姆伊，与那名蜘蛛少女纠缠了很长的时间，最终成功的干掉了对方。
“因为，南瓜头始终不愿意出手对付那个蜘蛛女，只想着逃。所以，那已经完全是非人范畴的强大怪物，几乎是我自己独自战胜的。”
莉莉叉着腰扬着脸，颇为得意的说道，
“哼哼，而且并没有浪费纯净之力。完全是靠着我的聪明机智！我看到她最具威胁的攻击手段，是能将对手石化的魔眼。嗯...之所以知道她的眼睛有这种力量，可不是南瓜头的提示。是遇见伪装者的时候，她用这样的方法干掉了对方。说来，她不也是这片空间创造出的怪物吗？怎么怪物之间还会互相攻击？”
一直单独行动，所以缺失了诸多重要信息的莉莉，说着说着便变成了疑惑，不过她马上就把这份疑惑甩到了脑后，
“算了，怎样都好。最终，就是我想起了洗南瓜头时，河面的倒影。想着她魔眼的力量说不定会伤到自己，所以将她引到了我刻意弄出很多小水塘的地方！之后，当然就是我的计划完全成功，我，大获全胜！”
莉莉的姿态定格在了满满的“快来夸奖我”的神情之上。而依文娜，则是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然后去摸了摸莉莉的头。
而里贝尔则是，无意的将目光投向了依文娜的脚边。
他可以发誓他真是无意的，绝对不是想看依文娜是不是在踮脚。
“咳...那个，之后呢？”
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乱飘的目光后，里贝尔继续问道。这茉莉不在场，他还得亲自捧哏。
“之后，就是它咯。”
莉莉说着，用脚踢了一下在一旁的南瓜头，
“它有一次被伽卡姆伊扔出去迎击伪装者时，却改变轨道直接飞到了我的头上。然后，我就再再再次确定了。这个南瓜头是有意识的，而且是一种寄生虫一样的东西。它第一个寄生的是蜘蛛女，第二个是伽卡姆伊，然后目标又换成了我。”
“哦？所以是莉莉小姐，早就发现并且有所准备。于是，没有让它得逞，反而制住了它吗？”
一旁的克里斯出声问道。
而莉莉则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这个半边身姿颇为可怖，然后一副熟人般的嘴脸凑在里贝尔身旁的陌生人，踌躇了片刻之后才答道。
“倒也没有。不如说，就算知道它的目的也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又或者说，我不需要反制的手段。”
莉莉说着，又踢了一下南瓜头，然后恶声的凶了南瓜头一下。
嗯...一名少女在凶南瓜头。
颇为超现实的情景。
而更超现实的，就是南瓜头居然还有回应。
只见，南瓜头黑黝黝的内部，突然伸出了大量尖刺一般的东西。
“南瓜头，是用这种方式，来控制它的宿体的。就是，用这些尖刺刺入对方的大脑，掌控对方的意识。”
莉莉说着，再次踢南瓜头，然后南瓜头便乖乖的收起了刺。
“但是，这种方法对我是没用的。因为，我随时可以用力量将自己变成人偶之躯。而对于一名人偶而言，她无论是意识还是灵魂，都不是寄存在大脑之中的。头部，从来便不是人偶的弱点。”
“那么，人偶的灵魂，具体会存放在哪里呢？”
克里斯顺势问道。
“那当然是...”
莉莉将手按在胸口，
“在人偶之心里。”
“...”
这和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别人有什么区别？
里贝尔不禁的无语。
只能说，莉莉的嘴，还是那么严。
到了这里，里贝尔差不多理清了莉莉与南瓜爵士之间的种种。
从一开始，“白之魔女议会”的第十九席南瓜爵士，指的就不是那名可以替换的少女宿体，而是南瓜头本身。
而来到这片区域之后，南瓜爵士自然也陷入到了异变之中，开始遭遇危险。
期间，南瓜头最初的宿主蜘蛛少女，大概死于了非命。
原因，事到如今也不好猜。
或是基础数值太高，伪装者太强，以及大意等因素导致她死在了伪装者的手中。又或者，和“不净之黑”相关。毕竟，和南瓜爵士共同行动的星河，一度被“不净之黑”占据了身躯。
甚至，南瓜头发觉了伪装者的出现规律之后，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主动换了宿体也是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之后南瓜头就寄生在了多佩尔小镇的原住民，伽卡姆伊的身上。
再接着，南瓜头与莉莉相遇。
并且，另一枚“世界树之叶”，也便是让正义小姐复生的那一枚，将复生的蜘蛛少女送回了南瓜头的身前。
从正义小姐的事情也可以看出，那枚“世界树之叶”的规则里，似乎有将复生之人送回之类的潜规则在其中。
然后，看着莉莉多少使用了一些力量，击败蜘蛛少女的情景。原本，只将莉莉当成和伽卡姆伊一样是弱小存在的南瓜头，大概便心动了。
它想要换一个更加强大，却不会引来强力伪装者的身体。
最后，南瓜头发起了袭击。可惜，却由于莉莉的特殊而被反制，反而被对方所掌控。
从莉莉的描述不难听出，如果真的被南瓜头扎了针，被它所控制。那么，被操控者应该无法长时间脱下南瓜头。否则，就会和蜘蛛少女一般发疯，如同伽卡姆伊一般精神崩溃、错乱。
“呼...”
将所有事情理通的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虽然，莉莉一直用非常开朗的情绪与口吻，讲述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并且，结果和过程都还算不错。但客观而言，莉莉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无比惊险的状况之中。看似轻松的经历里，满满都是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的致命危机。
“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感到很抱歉。是我的情报不足与考虑不周，让你陪着依文娜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若不是，你恰好有着特殊的体质...”
“停，停停。”
莉莉连连摇着手指，叫停了里贝尔，
“原来依文娜姐姐的消极是来自你这里。为什么，要说若不是我恰好有特殊体质这样的话？哪有那么多若是，事实就是我有着特殊的体质。所以，你的想法与话语就不能转变一下，转变成‘我知道你有特殊体质，所以你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能安然解决。让你陪着依文娜来这里真是明智的选择，不愧是我’吗？”
“...”
里贝尔被莉莉的话语说的怔了一下，然后他闭着眼思考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很难。”
“那就没办法了。”
莉莉也学着里贝尔在那深沉的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别的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所以，这次我的活跃有帮到忙吗？里贝尔。”
“...嗯。”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点头说道。
并不是他在敷衍莉莉，而是他真的认为如此。
此刻，他们不仅“俘获”了议会第十九席的南瓜爵士，还捡到了多佩尔小镇的幸存者伽卡姆伊。
作为“古铜”炼金术师们的大型实验场，在这里诞生并且生活着的伽卡姆伊，很有可能可以提供诸多炼金术相关的信息。这是现今的里贝尔阵营，最为稀缺的事物。
“真的是帮上了大忙。”
面对着莉莉，里贝尔露出了释怀般的笑容。
...
...
夕阳之下，随着茉莉恼火的“怎么又是我拉车！”的喊声，里贝尔等一行人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而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刻，里贝尔看着逐渐远去的荒芜小镇，内心之中才会浮现起对在异变中逝去的大量生命的感伤。
他也分不清，他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还是仅仅希望不再看到这样的场景。
摇晃着脑袋甩掉对他而言还太过奢侈的徒劳感慨，里贝尔总结着这次的事件。
总的来说，这一次他的计划，还是执行的一塌糊涂。
虽然，计划本身就挺微妙的，到处都是模棱两可的状态。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同伴，或者他想招募为同伴的人们，一个个都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向着他根本预想不到的方向横冲直撞。
不过，里贝尔也多少习惯了这种状况。
本来就不去指望自己能控制住这些发光的家伙们，就不会在计划变得一团糟后毫无意义的唉声叹气。
更何况，脱缰的野马也并不是总往泥潭里狂奔，偶尔也会奔向广阔的草原。
至少，里贝尔是觉得在这次多佩尔小镇的事件里，他们的收获是远远超出预计的。
而只要顺利的消化掉，那些默默的收拢起来的“战果”，里贝尔相信他肯定能为下一步的行动，找出一条明确的道路。
...
突然间，未等里贝尔的思绪告一段落。
他突然直起了身子，手按在眼眶的侧旁，无法控制表情一般的，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睁圆着双眼，里贝尔左右张望一周，然后定格在原来的位置，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此时此刻，他真的无法理解。
因为，他正在观看只有他能看到的景色...
毫无理由，毫无预兆。
一幕剧情画面，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
《羽化之章》
《朱红纷乱》   《幽兰喧嚣》
《第一幕》   《第一幕》
...

第四百零五章，亚兰蒂学院
夜晚，空岛第一层，学院区域。
亚兰蒂贵族学院的周边，一条即使是夜里，也灯火通明的街道之上。
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性，有些困惑的挠着自己的头。
“咦～真是好奇怪啊。明明应该都到时间了，莱莎怎么还没有来？”
这名女性，正是怪盗团的大姐，布莉姬特。
这一天，在与亲爱的二妹交换了一番信息之后，她便接受到了对方的委托，准备以护卫的身份与莱莎等人一起调查大量出现在亚兰蒂学院周边的“SOS”符号。
之所以说是委托，是因为出于一些原因，她目前正在当一名冒险家。
而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一样，立在她轮椅后方的，是她的冒险家同伴。
两名高大的少年。
一名少年的脸上，虽然残存着稚嫩，但是却也依旧能看出坚毅、锐利等等，一般情况下只有老练的冒险家脸上才会出现的神采。
少年有着如同刺猬一般一缕缕向着四周支起的银色头发，身穿着亮银色的轻盔，腰间别着古朴的长剑，背后披着骑士披风。
而另一名少年，则是脸上写满了成熟与沧桑，加上黝黑的皮肤，完全就像是在残酷的凡世间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中年人。
他有着光头，以及近乎要爆出来一般的夸张肌肉。但是，武器却偏偏是背在身后的小型魔导炮。
这两人往布莉姬特的身后一站，简直就如同两尊有辟邪功能的石狮子，光气势就能震退所有心怀不轨的宵小。就彷如，直接将“可靠”两字，分别写在了脸上。
但只有布莉姬特知道，她的这两位同伴...
“哼，不愧是伯爵大人的从士。仅仅是让人等待，仅仅是之后登场，就能轻易的展现出她们与普通平民的区别。”
出声的人，是银发少年也就是尼禄。
而就在布莉姬特微微压着眼皮，以“这傻孩子又在说什么？”的神情望过去的时候，尼禄一脸冷峻的接着说道，
“不过，她们肯定不知道，我也已经是堂堂的贵族了！所以，布女人，我去那边藏起来。等她们到了你就发信号。我一定要在最后登场，来证明我才是最了不起的那一个——”
“等等等等！”
布莉姬特连忙转身伸手，拉住了作势就要去猫起来的尼禄。
至于“布女人”这样的称呼，布莉姬特已经习惯了。毕竟，尼禄没有直接喊她“女人”，而是多加了个“布”字试图将她从大群体中分离出来。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那什么，伯爵大人的从士，一般也都是下级贵族在当的。没记错的话，里贝尔先生的管家，是名子爵。其他的人，也都有贵族身份。所以，你的骑士头衔，大概是比不过她们的。”
“什么！？”
尼禄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那...这样，来你看着。”
尼禄说着，对布莉姬特比划了一下，然后稍微走开两步，在比较空旷的地方...陡然弯下了腰。
除了弯腰之外，尼禄还将一个手贴在了下腹的位置，然后另一只手向后翘起。在大幅度的弯腰下，他背上的骑士披风，清晰可见。
“怎么样！”
“...你，这是在做什么？”
布莉姬特滞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带着关爱的眼神看着尼禄问道。
“自然是爵士礼。我可是知道的，以前的贵族都是这么互相行礼打招呼。既然，伯爵大人的从士都是大贵族，我就给她们展示一下，最标准的爵士礼。”
“呃...”
布莉姬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看了眼一直在醉心于用手摩擦魔导炮炮管的另一名少年，也就是赛德。而确认了大概只能由自己来之后，布莉姬特便叹了口气，科普道，
“那个什么，是这样的尼禄禄。爵士礼的目的呢，是为了向对方表达敬意，而非表达臣服。所以呢，稍微颔首点点头就可以了，不需要将腰弯的那么低。而且，手也是贴放在胸口或者稍微下方的位置。嗯，用右手...”
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是作为怪盗经常为贵族送去一些小不愉快的布莉姬特，还是颇为了解这些事情的。
而有着能听进去别人话这项优点的尼禄，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问道。
“那我这个礼是什么？这可是冒险家学院里的那位红鼻子教官教我的，他说他以前是大贵族。”
“他还告诉过我一个秘密，说冒险家公会其实有一名八叶级的冒险家，就是他自己...”
布莉姬特摇了摇头。
作为即使是在人嫌狗厌的冒险家学院里，也还是最不靠谱的一位教官。那位常年在醉酒状态的“红鼻子”，说的话里就没有任何一句靠谱的。
“你那个姿势，难道不是马戏团的小丑迎客或者谢客时用的吗？”
“原来如此！我就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尼禄恍然大悟的说道。
学着尼禄一起一拍额头的布莉姬特，深感和这她的可爱小同伴们扯下去，大概做不成任何事。于是，便摸索了一阵之后，取出了呼唤幻兽信使的陶笛。
简单的在信里写了一句“快出来吧，莱莎莎，我不会再检查你的身体到底有没有成长了～”之后，布莉姬特就将信寄了出去。
在寄出信的同时，布莉姬特刻意的观察了一下送信的方向。
然后不多时，她就发现。
她获得的不仅是收信人所在的大概方位，很可能还获得了对方的准确位置。
亚兰蒂贵族学院。
本应与他们三人汇合的莱莎一行人，此时居然先一步直接进入到了学院之内。
...
...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站在距离亚兰蒂学院的院墙颇为接近的地方，布莉姬特抬头凝望之余，低声的自言自语道。
“确实。莱莎小姐的爽约，完全没有必要。而且...”
从街道离开之后，总算从魔导炮炮管的美妙身姿上挪开了目光的赛德，出声回应着。
此时一边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边翻看一大摞纸张的赛德，显然比尼禄要靠谱一些。
“从这些委托的量，就能看出这座学院，最近好像不是很太平。调查可疑人影、调查可疑踪迹、调查可疑传言、调查可疑地点、寻找丢失物品、寻找丢失宠物、寻找失踪人员、神秘素材收集...这还是布莉小姐要接受委托之后，我临时去收集时收集到的。如果花上时间，肯定能找到更多。”
赛德也抬起头看着亚兰蒂学院高耸的城墙，
“再加上，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大贵族学院里的人，很少会向冒险家公会提出委托。足以可见，学院里或许正在发生着一些什么。”
在赛德总结般的话语之中，环绕在学院围墙周边的夜色，仿佛都变得深邃了几分。

第四百零六章，殉教者
就在赛德和布莉姬特，谈论亚兰蒂学院最近的异常状况之时。
尼禄却对着一处围墙的角落，出神的注目了起来。
等到布莉姬特发现另一个傻孩子很久没有出声之后，随着望去。才在那处颇为隐蔽的角落，发下了一个画在了墙上的小“SOS”图案。
“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图案画的是什么意思？”
回想起莱莎寄给自己的信的内容，认为正常情况下，绝对没有人能猜出“SOS”的含义的布莉姬特，出声问道。
“嗯...难道不是几条蚯蚓，或者蛇吗？”
赛德凑近过去组着胳膊思考了一阵之后，回答道。
“嘿嘿，错—错——尼禄，你也猜一下嘛。”
“...”
尼禄沉默着，将手贴在了“SOS”图案之上。这个隐秘的图案实在是很小，所以尼禄的手能一下将其全部遮挡。
“是在表达一种，求救的意思吗？”
“嘿嘿，错...诶诶诶诶？这你也能猜到的？”
刚想和之前一般回应的布莉姬特，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呼声。
“只是看着这些，就似乎能感受到刻下这图案的人的心情。”
“刻下？”
在布莉姬特继续的疑惑声之中，尼禄将手掌移开。而布莉姬特凑到墙边仔细观察，发现这个图案确实是深深刻进了墙中的。
“既然确实是求救的信号，那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图案里还夹杂着绝望了。这样的图案，留在这样的位置是很难被看到的。而且即使被看到，别人也不知道意思。那对方还要留下图案，并且用刻下的方式。大概并不是用来求救，而是单纯的释放自己的绝望和痛苦吧...”
尼禄有棱有角的面容之上，带着他特有的冷峻神情，徐徐的说道。
往日里，尼禄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会变得颇为滑稽的情景，这一日却变得深沉了起来。
他又用手在图案里轻轻刮了一下，刮到一些近似褐色的灰尘在指尖轻轻的搓揉。
尼禄觉得，这是一丝的血迹。而血迹在刻上的图案之中，让他隐约的想象到了刻画者使用的“工具”是什么。
而另一边，看着难得正经的尼禄，布莉姬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在心中好奇，尼禄是不是即使完全没有相关的知识，但是却能看懂抽象艺术作品的那种人。
“那别的求救图案，也是满怀着绝望画上去的？”
布莉姬特忍不住问道。
“完全不同。”
尼禄断然的说道，
“那些只不过是一些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的涂鸦而已。”
尼禄说着，将目光转向另一面围墙上，用显眼的颜色涂上去，且大小也放大了数十倍的大号图案。
“这图案，还真是到处都是...等等。”
布莉姬特感慨着，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作为学院区域排前几名的学院，亚兰蒂学院应该会很注重自身的形象吧？那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外观的围墙上有那么明显的涂鸦，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也就是说，或许那是刚刚画上去，来不及处理的？”
赛德顺着布莉姬特的话语思考了一番之后，不太确定的说道。
“总之，有去看一看的必要呢。”
在布莉姬特的话语之下，三人移步到了大号图案的位置之前。
而在墙壁之前，尼禄显而易见的皱起了眉头。
“好刺鼻的味道...”
“我倒是觉得还好。哦，对了，你有相关的神明祝福来着。哪位神明的来着？只强化嗅觉什么的，还真是微妙...”
布莉姬特摊着手说道。只有和尼禄这名无比特殊的冒险家组队的人，才知道原来世间存在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神明祝福。
其中，布莉姬特认为最离谱的，是有一个神明祝福，能让尼禄在短时间内双脚都变成右脚...
所以有时，布莉姬特都怀疑，尼禄自己记不记得自己都有哪些特殊的力量。
“你那些强化五感的祝福，是不是都能主动使用来着？”
“倒是可以，不过学院周边一般都有烦人的结界。”
尼禄说着，便从腰包中拿出一颗魔石放在手中。而稍微做了一下尝试之后，尼禄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因为，神明祝福居然在照常运转。
那既然神明祝福有效，尼禄便闭上眼仔细的开始感受。即使布莉姬特和赛德不明说，尼禄也知道他们是希望他通过嗅觉，寻找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求救图案，甚至正在绘制中的图案。
毕竟当了蛮长时间的队友，他们之间还是有一些默契的。
而很快，睁开眼的尼禄，骤然奔向了位于学院侧旁远处，一处密林的方位。
一路飞驰般的前行之后，尼禄进入了密林。
在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的密林之中，尼禄仅仅靠着自己的嗅觉，用强悍的身体干脆的撞断挡在前方的树木、巨石等事物来到了密林的中心位置。
然后他便看到了。
在月光之下，豁然开朗的前方，有着一片大概是刻意砍伐出的如广场般的很是开阔的空间。
广场之上，聚集着正在各自忙碌的十数名身着棕色兜帽的可以身影。
在尼禄看到这群兜帽怪人的时候，对方自然也注意到了尼禄这位不速之客。
“呼...”
随着尼禄将腰间的圣剑拔出，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剑刃照亮昏暗的密林，一场遭遇战一触即发。
...
...
不久之后。
扛着布莉姬特的赛德，也赶到了密林中心的广场。
布莉姬特的轮椅虽然经过了改造，再崎岖的地面几乎也是如履平地。但是，想要以其穿越树林，多少还是有些难度。
“这是...”
看着密林中心，已然结束的战场，赛德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因为，他看到了三名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兜帽怪人，以及更多的兜帽怪人在四下逃窜，尼禄却没有进行追击的场景。
赛德很难想象尼禄会杀死他人，也更难想象这些虽然如同鬼魅，但身姿速度并不怎么迅捷的兜帽怪人，可以从尼禄手下逃脱。
“尼禄？”
看到尼禄在战场的中心垂着头，赛德小心翼翼的呼唤道。
“我一旦试图制伏他们，他们就都自尽了。”
稍微转过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抿了抿嘴的尼禄如此的说道。
他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感伤、恼怒或者悔恨，更像是茫然。
而跟着凑过去的赛德一起大致检查了一下地面上的几名兜帽怪人之后，布莉姬特发现他们大概都死于同一种烈性毒药。
对于布莉姬特而言，她其实也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在教会林立的整座大陆，那种不被表面世界认可，但却偏偏有诸多信徒，又很偏激的教会里。这样的“殉教者”真的是一抓便一大把。
但对于尼禄而言，这样的场景或许还是具有着太强的冲击力。
冒险家大部分时间，还是活在充满着光明的表面世界。而且，尼禄成为冒险家，也才是近年的事情。
所以，即使是如同神明私生子一般的他，此时即使有着近乎于无敌的强大力量，也再无法踏出一步去阻拦稍碰即死的狂信徒。
布莉姬特，至今还回想得起格林沃特城事件里，光明教会大教堂的攻略战时，尼禄面对即使已经变成了怪物的教徒们，也始终不愿意出手的情景。
“为什么？不是还有很多交涉的余地吗？虽然确实是在进行可疑的聚会，进行可疑的举动。但既然能放下只做了一半的事情逃走，就说明这件事本身也并不怎么重要，并且也并不太需要担心暴露不是吗？所以...”
在尼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情绪，在发泄情感的时候。赛德只是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旁，而布莉姬特也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臂，去轻轻拍着尼禄的头。
...
稍作调整之后，心态平复了许多的尼禄，跟着另外两人检视起了这片刻意在密林砍伐出的广场。
总体而言，广场确实如尼禄所言，虽然可疑但却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物。
简单来说，那些兜帽的身影，聚集在这里是打算在空地勾画一个巨大的“SOS”图案。离近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但这巨大的图案，在上空看时却会极为的明显。
除此之外，三人便基本没有了收获。
兜帽怪人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索他们痕迹的事物。丢下的三具尸体上，也几乎搜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所以，要怎么做？尼禄禄。他们既然表现的那么心虚，说不定是空岛之中被通缉的秘密组织成员什么的。那即使只是尸体，将他们交给冒险家公会，大概是会有酬劳的。”
布莉姬特询问道。
虽说，名义上尼禄才是冒险团的团长，但这大半年来一行人的所有事情，基本都是布莉姬特以巧妙的话术来决定的。
但现在的状况，布莉姬特还是想要遵循尼禄的意见。
“...”
带着沉默，尼禄再次检查地上的三具兜帽怪人的尸体。有着神明祝福的他，不用担心有毒气或者暗器之类的事物对他造成威胁。
摘下三人的面具，再戴上，再摘下...
无论重复几次，三名殉教者的面容，在尼禄看来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们是为了因为这种愚蠢的事情丧命，而来到这个世间的。
“还是埋了吧。”
站起身，长舒了口气尼禄说道。
正好，为了制作鲜艳的“SOS”图案，这些兜帽怪人们已然在地上挖好了本用来灌注颜料的沟渠。那就将这已然挖好的洞，作为他们的长眠之地好了。
...
...
再次花了些许的时间作为整顿之后，尼禄等一行人回到了亚兰蒂学院的大门之前。
尼禄可以闻到，那些逃走兜帽怪人，此时都在学院之中。
折腾了一圈，回到原点，他们也并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他们知道了最近亚兰蒂学院出现诸多不太平的传闻，大概和那些兜帽怪人摆脱不了干系。
并且，现在他们有了闯进亚兰蒂学院的理由。
之前，虽然布莉姬特知道了妹妹莱莎，似乎在学院里。但是，她还是比较镇静的。虽然，对方爽约后擅自先行一步的行为多少有些奇怪。但场所是“学院”，所以没有什么确信的话，还不至于武断的做出“对方陷落在了险地”的判断。
但有了这么一系列的遭遇之后，布莉姬特觉得莱莎陷落进去的事情，基本就是八九不离十。
“那孩子真是的...”
布莉姬特扶着额头。她也知道莱莎大部分的时候，都不是故意的。但毫无疑问，在让自己遭遇危险这件事情上，莱莎是经验丰富的天才。
“你们...由于我们还没有接下委托。所以，不用陪着我也是可以的。”
“你这是什么话，布莉小姐。我们怎么可能让同伴孤身一人冒险呢！对吧？尼禄。”
赛德一脸正气的说道。
“嗯，而且因为赛德拿了所有的经费去购置了新炮。所以如果不想挨饿，我们决不能漏了这个委托...”
“哈？什么？那用的是冒险团的经费，不是赛德的个人财产！？”
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布莉姬特，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凶恶。
而擅自挪用了公款的主犯赛德，和不小心说漏嘴的从犯尼禄，则是分别望向别处吹着口哨，像是对远处的场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呼，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以后再说吧！”
重新打起精神之后，布莉姬特望向学院的正门，看着诸多的警卫正在来回巡逻。
本身她刻意设置一份经费就是为了防止两名还不够成熟的少年胡乱浪费。而目前来看，她的苦心暂时还没有成效。
“这些贵族学院，防备可真森严...我们的破学院，还真是完全没得比。”
看到布莉姬特似乎真的不生气了之后，赛德像是没话找话般的说道，
“也不知道莱莎小姐，是怎么潜入进去的。”
“她能随意的变成任何人的姿态，所以大概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的...吧...”
说到快最后的时候，布莉姬特才猛然的惊觉，自己说漏嘴了。
只能说，和傻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就连布莉姬特也变得不谨慎了。
而果然，听到莱莎能变成别人，一直将追逐怪盗作为主业的赛德和尼禄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阿哈哈哈...毕竟是伯爵大人的从士，能做到那种程度的变装，只是小意思啦...”
布莉姬特说着，小心翼翼的用目光观察她的两个同伴。然后，看着他们很快露出恍然的神情，说着“不愧是大贵族的从士”之类的话语，布莉姬特才松了口气轻轻的擦了擦额角的汗。
“那我们怎么进...”
“好说。”
尼禄一脸成竹在胸的说道，
“赛德的新炮，也该试试火了。”

第四百零七章，辉光之城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炮响，亚兰蒂学院的一处围墙，被打出了一个大号的缺口。
而等到亚兰蒂学院周边的喧闹声四起，尼禄一行人已经无比迅速的冲进了学院之中。
其中，一辆风驰电掣般的轮椅，格外的显眼。
就在穿过围墙的缺口时，布莉姬特忽然觉得周边的场景有些古怪。具体来说，就是进入到缺口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种虹色的绚烂光芒所包拢。
并且，还有古怪之处。便是他们引发出了这等的骚乱之后，喧闹起来的竟然基本都是围墙外。而围墙的内侧，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说起来，尼禄会选择直接炮轰的事情，说奇怪也蛮奇怪的。
因为尼禄平时虽然乱来，但是也不是那类破坏狂一般的存在。并且，他也是会尽可能的遵守一些规矩的。
或许，尼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方式闯进亚兰蒂学院。
毕竟，他有着近似于野性的强力直觉。所以，早就习惯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并且中间的过程完全乱七八糟，但是最终还是能顺利解决问题”这样的事情。
而三人闯进学院的同时，学院正门口一脸木然，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的警卫们的异常状况。大概证明了尼禄又一次，歪打正着的走在了正确的路径之上。
只是，三人的好运也到此为止。
就在他们进入了学院围墙的缺口之后，骤然间从四面八方甚至于包括脚下的地面，全部涌现出大量如同漩涡般的事物。
根本连出声进行提醒都做不到，三人便被彻底拉入了不同方位的漩涡之中。
...
...
临近拂晓的天空，呈现着妖异的赤色。
半升的烈日的斜侧旁，是一轮如尖刀一般闪耀着锐利色彩的赤色新月。
在这样的天空之下，一名背后生着一对蝙蝠翼的少女，忽然全身轻震了一下之后，腿脚瘫软了一般的伏在了地面之上。
“？”
趴伏在地上，布莉姬特仰望着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天空，从恍惚中醒转。
“这是...”
发生了什么？什么情况？
布莉姬特感觉头很痛，记忆也有些模糊，似乎是需要时间才能整理妥当。
总而言之，她此刻发现，她的面前是一座巍峨无比的高耸城堡。
城堡上布满的青苔，代表着它久远的历史。而即使是有这些事物，城堡本身也托显着其宏伟与华丽。甚至，那些青色也如同精雕细琢般的装饰一般，披在了城堡的一些部分之上。
城堡的主体颜色是白色，于是它本应天然具备庄严肃穆与圣洁。
但是，在如血般的残存月光的浸染之下，城堡本身也带有着一股妖异的感觉。
此时，布莉姬特与这巨大城堡的距离，就只差一条架在湍急河流之上的宽阔石桥。
“噢噢噢噢噢噢噢——！！！”
陡然间，一声震天的嘶吼，将震撼于远处城堡的布莉姬特的意识，拉到了近侧。
布莉姬特来不及追寻这喊声来自何处，又为什么而喊。因为很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同样的咆哮。
四下张望一方，布莉姬特发现自己...似乎是身处在战场之中？
四周，到处都是一些要么长翅膀要么长尾巴又要么长角，皮肤颜色也是千奇百怪的奇形怪状的“人”。
这些人看起来非常的野蛮，身上的衣物只有最少限度的种类，并且还都残破不堪。而几乎都是兽蹄的他们，也没有鞋的概念。而这些人手中拿着的武器，全部都是用白森森的骨头一般的东西支撑，外形分外的狰狞。
而这群原始人一般的怪人，根本连阵列都没有组成，只是咆哮着怒吼着野蛮的冲向石桥的方向。看似是要攻打面前的巍峨城堡。
布莉姬特，就在这群怪物般的人群之间。
在无数的人往前冲时，一个人瘫坐在中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先是被沙尘石砾泥水等各种事物溅了一身之后，布莉姬特还被人踩了几脚。
发懵的布莉姬特来不及应对，就感受到了地面在微微的震动。
之间，不远处一些怪人，成排的骑乘着一匹匹如熊般大小的长着獠牙的马匹，向着石桥发起了冲刺。而布莉姬特，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眼看眨眼间，重型骑兵将至，布莉姬特还是瘫倒在地面之上。
并不是她不想站起，而是她无法站起。她的残疾是天生的，所以与其说是不能，她更多的是不会。所以，即便有健康的身躯，她也无法在一时半刻能将其掌控。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布莉姬特即使是爬也想逃离。
但可惜，她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转瞬间，重骑兵已然贴近了布莉姬特，她甚至看到了呈爪状的马蹄的阴影，已经遮盖在了自己的上方。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她的周身出现了一道透明的防护壁垒。
重骑兵装在防护壁上顿时人仰马翻，而其他重骑兵们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继续着冲刺。
大部分的重骑兵都前往了石桥上的战场，就只有布莉姬特这里，出现了重骑兵们连环追尾的奇景。
看着近在咫尺，被摔飞的怪人在落地之后，便被无数马蹄踩成泥状，布莉姬特只是不明所以的在防护壁中不断的瑟瑟发抖。
...
...
许久之后，通往城堡的石桥彻底沦为战场之后。布莉姬特的位置变成了相对后方，于是她也不必再经受被踩碎的恐惧。
虽然布莉姬特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但她也知道先前的状况无论怎么想，也不正常。
就好似，她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幽灵一般，这些和她的外表差不多的怪人们，完全看不见她的状况...
也不对。
从重骑兵连环追尾之后的惨烈状况来看，这些怪人们看不见的不只是她，简直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人们，就像是在遵循着某种命令忠实执行的人偶一般，不管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只会一味的试图达成被下达的指令。
说到底，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现在又是什么状况？自己又是怎么了？
布莉姬特脑中一片混沌。
不过，她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概很快就会有人来解答她的疑惑。
于是，长舒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之后，布莉姬特清了清嗓音喊道，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但总之我非常感谢你救下了我。而在被救之后继续提出要求多少有些...嗯嗯嗯嗯...但我无法站起也无法很好的移动。所以，能不能再帮我一下？”
布莉姬特的声音，轻易的便被不远处战场上的火热厮杀声所掩盖。
但即便如此，在少许之间之后，还是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布莉姬特的面前。
“你拥有着自我意识，也记得‘外面’的事情。对吗？”
出现在布莉姬特面前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自然，这名中年人也同样有着一些怪人的特征。
而面对中年人的疑问，布莉姬特用力的点了点头。
...
...
“真是不可思议的光景...”
稍许的时间过后，布莉姬特被带到了一处可以俯瞰石桥广场的山崖之上。
而远远的看着石桥上，城堡的卫兵和怪人的军团们激烈厮杀的情景，即使只相隔着一段距离，布莉姬特也有种在看另外一个截然不同世界般的感受。
这一刻，远方的一切就像是一出精致无比的戏剧，而布莉姬特则是戏剧之外的观众。
带她来到山崖之上的人，自然是之前的那名中年。
中年似乎有很是神奇的能力，可以在用手指比划一阵之后，便让布莉姬特整个漂浮起来。虽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对方移动自己的感觉还是不好受。但对于多少还有些作为女性的矜持的布莉姬特而言，能在没有身体触碰的情况下，被带离那片战场，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个...我呢叫做布莉姬特，是位冒险家。然后，我也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身体为什么变得像是怪物一般！”
在中年人提问之前，布莉姬特就已经果断的将自己的状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这类比较莫名的突发状况，布莉姬特还是有一些处理经验的。所以自然知道，如果不自己拿出诚意表露坦诚，事情的进展就会变得极为困难。
而且，现在的情况和在陌生之处要防备陌生人也不同。
因为，中年人已经切实的救了她一命。
“是冒险家吗？那是为了调查亚兰蒂学院的异常情况，才陷进来的？”
在中年人说到亚兰蒂学院时，布莉姬特一些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了许多，让她忍不住连连点起了头。
“居然紧迫到不得不向冒险家公会求助的地步？”
“嗯姆...倒也不是。我是接受了妹妹的委托，一起调查一个可疑的图案。但是等汇合的时候，发现妹妹先一步进入了学院下落不明，所以才跟着进来的。”
布莉姬特尽量不隐瞒的说着，然后比划了一番“SOS”的图案。
“原来如此...”
中年人点了点头，思考了一阵，
“看起来，你并非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所以才能保持自我意识。那问题...是因为你的腿？你的这份不便，是天生的？”
“是的。”
布莉姬特继续配合的回答道，现在还没有到她提问的时候。
“果然是需要这个世界与现实之中，本质上的巨大不同，才有可能让意识清醒...唔，失礼。似乎都是我在提问。想来，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又经历了许多事情，有很多想问。但我必须在最开始和你说明，我对这里的状况其实也知道的不多。并且，我不擅于表达，不知道该从什么开始说起。”
“那个...不如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布莉姬特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自我介绍吗？”
中年男子沉思了一下，
“不知这么说你能不能听懂。有一名魔法使，因为自身研究的缘故，经常会接触一些，可能令他发狂、影响他的意识，甚至封禁、替代的危险事物。所以，他便对长期对自己施展一个魔法。一个能让他诞生备份般的第二个人格，并且在他的意识受到侵害时，主动出来占据他的身躯，以让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的魔法。”
中年男子如此的说道，
“而现在，那个魔法正在运行，我便是他的第二人格。”
“...”
布莉姬特将她的嘴张成“哦”的形状。
这番话她确实能听懂，但从合理性而言，她又感觉自己听不太懂这么离谱的事情。
但想想自己现处的情况...
“那个，我觉得即使是第二人格，和那位魔法使用相同的名字，也是没问题的。”
“说的也是。”
中年人沉吟了一番之后，继续说道，
“那你以后，就用‘法古’来称呼我吧。”
中年人，又或者四角学会法古教授的第二人格，如此的说道。
...
...
“哈啊...”
“托安小姐～？”
“天使～？”
“你们...在哪里？”
“哈啊.........”
在布莉姬特等三人，进入亚兰蒂学院的少许时间之前。
奇异世界，散发着辉光的巨大城堡之中，以伯爵大人的姿态在如迷宫般的城堡长廊里游荡的莱莎，不断的叹着气。
本着能用就用的原则，里贝尔在离开之前便对坎普雷特家族在空岛的人员发出了几道指令。其中有一道，便是关注“SOS”符号相关的信息。
而想要获取这些已然有的情报，里贝尔的那张脸自然必不可少。所以，这也是莱莎先前变成里贝尔的样子，并且现在也忘了变回去的原因。
至于，本来情报交接的好好的她，会出现在城堡里的理由。
是因为当时，安托瓦奈特突然喊了一声“玛丽安”，就向着学院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在学院的大门前，经过了一番争执之后，安托瓦奈特还是义无反顾的跑进了学院之中。所以，莱莎也只能跟上。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异常的状况实在是挺明显的。
不提那鬼魅般出现，只有安托瓦奈特看到的另一名银之歌姬玛丽安内特的身影。空荡荡，仿佛写着“请入内”三字的学院大门，也可疑的不像话。
但没办法，大部分时间强硬不起来的莱莎，本来就是拗不过安托瓦奈特的。而且，她也确实没觉得，只是进入学院里会有什么危险。
直到，刚一进学院，就被奇怪的漩涡吸住，回过神来就出现在了一个宽敞无比的室内。
真希望，布莉姬特姐姐不要不小心也陷进来...
莱莎满脸忧愁的在心中如此的想到。
现在，她算是很清楚的了解到，同伴冒进时，她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哪怕，她再能理解对方迫切的心情。

第四百零八章，舞台
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室内，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了好一阵。
莱莎发觉，这个场所无论哪个房间都豪华的不成样子。
如果放在一年前，还将怪盗作为主业的时期，莱莎来到这样的场所定然是会兴奋无比。甚至，恨不得将烛台都揣在怀里“借”走。
但是现在...莱莎也说不清是自己眼界高了，已经对世俗的事物没有了多大兴趣。还是明确的知晓自己身处的，可能是如同幻境一样的场所。
总而言之，即使是一些名贵的珠宝摆在了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丝毫去获取的想法。
逛了几个房间，莱莎在其中看到了几张巨型的画作。这些几乎都是风景画的画作，其中的内容让莱莎感到颇为的眼熟。
只不过，既然这次的幕后黑手，之前显然针对她们设下了陷阱。说明，她们彼此之间本来就应该是相识的。所以，这种程度的信息，根本算不上是有用情报...
“呜！”
莱莎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头。
她以往明明看到，里贝尔遇到突发状况时，总是能保持镇定并且只是用目光扫一扫周边，就得到诸多有用信息，还能快速的找到明确的目标与道路。
但她怎么就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
明明她现在也是“伯爵大人”！
不禁的叹了口气，继续开始了探索的莱莎，在又胡乱的乱走了许久之后，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转角方向，传来的火光与其他地方的所有不同。
精神一振的她，立刻走向那个方位，然后便看见了自己似乎来到了类似于楼梯间的地方。
而之所以这里的火光有所不同，是因为这个楼梯间的高空的位置，有着一个大型的缺口。这个缺口即像是窗户又像是通风口之类的。
怪盗技能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莱莎如此的想着，将右手的手臂瞄向了高高悬挂着的缺口位置。
接下来，她的义肢右手就会弹射出去，以带链勾爪的形式钩住通风口。
但是，将左手放在“义肢”上摸索了一阵之后，莱莎半天都没有找到机关触发的位置。
不如说...
“诶诶诶诶？”
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并非是义肢的莱莎，忍不住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
又或者说，莱莎本身不至于迟钝到分辨不出自己身上部件，究竟是长出来的还是安上去的。
她立刻用力的摇晃了一阵右臂，果然还是能感受到右臂那强烈的不协调感依旧存在。
于是接下来，莱莎苦思凝想到脑子差点冒烟。但她也始终没有想出，这种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那便是莱莎无法攀爬到光滑的墙壁上空，去看看有妖异的红光不断投射进来的外界，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
又是无奈的叹着气，那种“自己一个人似乎只懂得怎么将事情搞砸”的糟糕感觉遍布全身的莱莎，开始顺着阶梯往下走。
走着走着，莱莎暂时能确定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这不知名的建筑，每层都很高，楼梯要来回折上三、四次，才能下到另一层。
而本来想直接到底层开始探索的莱莎，只是刚下了一层，就看到了令她不得不驻足的情景。
只见，一名身上全副武装的披着盔甲的，卫兵打扮的人，就倒在这一层临近楼梯间的位置。面冲地面的卫兵，其身上的鲜血顺着地毯蔓延，近乎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那个...你、你还好吗？”
小心翼翼的凑进，莱莎怯生生的问道。
以里贝尔冷酷的面庞，发出这样娇柔的声音，这场景着实有些怪诞。
而倒着的卫兵并没有进行任何回应。
等到莱莎大着胆子接触卫兵，然后发现对方早就已经死去多时。
“这...”
莱莎用力的咽了下口水，然后看到不只是这一名卫兵。
从楼梯间转角过来之后，一道长廊都呈现出赤红的色彩。这并非是因为地面上的红色地毯，而是大量横七竖八的倒下，身躯残破不堪的卫兵们，血液四溅所造成的。
莱莎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些什么，才会有如此惨烈的场景出现。
是由利刃组成的飓风席卷而过？还是噬人的可怖猛兽成群结队的扫荡而过...
总之，看着这炼狱般的情景，莱莎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转身逃走。
可是，这一路堆积起的卫兵的尸体，就像是用鲜血划出了一道引路标。让莱莎，无比的想要知道这条血路的另一端，造成这一幕的元凶究竟会是怎样的存在。
再加上，她在寻找自己的同伴，也有着同伴如果遇险必须要帮忙的使命感。
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以及生理与心理上皆有的强烈不适。在不断的确认了逃跑路线之后，莱莎咬着牙顺着血色长廊，蹑手蹑脚的贴着墙壁一路追了过去。
而再经过一个转角之后，在血路的彼端出现的是一道敞开的大门。
在接近终点的大殿般的宽敞房间中，不敢发出一丝声音，颤巍巍的探头向内侧望去的莱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托...啊，托安小姐？”
...
...
“托安小姐，这些...难道都是你...”
看着同样有几名卫兵的尸体横躺着的大殿，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莱莎，又接着难以置信的问道。
此时，安托瓦奈特正注视着大殿的内侧，背对着莱莎。
而直到忍不住出声，莱莎才感到了一阵后悔。
因为仔细想想，她其实并不是特别熟悉安托瓦奈特。本身，她们相识的时间就不长，并且除了这次学院行之外，她和安托瓦奈特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几乎没有接触的契机。
所以，没人能保证，安托瓦奈特并不是一个残忍冷酷，会将人当牲畜一般屠宰的存在。
说到底，莱莎认为安托瓦奈特或许是个不错的家伙，仅仅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没人能证明这件事情，更甚至莱莎现在忽然顿觉，自己的这种想法也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比起说是个“不错的家伙”，安托瓦奈特的恶劣才是公认的事物。
而虽然旧王都的种种事情里，安托瓦奈特的存在感并不强。但她终归是在花费大量时间筹划了许多的，幕后黑手般的悔恨魔女的阵营里。
甚至，她现在就是魔女本身！
越想越慌的莱莎，脸色都有些发青。
但等到安托瓦奈特转过身来，脸上又露出那副仿佛看什么都不满意般的蹙眉神情时，莱莎突然又觉得内心开始安稳了下来。
“哈啊？”
听着安托瓦奈特那颇具标识性的拖长音调的不耐烦之声，莱莎的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面相来看，更像是你这家伙干的吧？”
这样的状况，也不忘讽刺里贝尔的尊荣的安托瓦奈特，盯着莱莎看了片刻之后，轻叹了口气，
“我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而且，事到如今，你还叫我的化名有什么意义？我们都被‘招待’到这里了，策划阴谋的人还能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成？不如说，托安这个名字，是我变成，那、那个样子时特有的。平时被这么叫，很令我不愉快！”
面朝着莱莎，安托瓦奈特接着说道。
莱莎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便是明明她们都站在同一个平面。而且，安托瓦奈特的身高还比“伯爵大人”低上一些。但偏偏，她有种安托瓦奈特站在高处，正在俯视她的错觉。
“唔，是我的考虑不周...等等，我完全没有被安托小姐凶的理由！之所以我们现在...都、都是...算了。”
本来想抱怨几句的莱莎，说到半途便带着无奈收了声。
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再去争这种事情也无法改变现状。反而，和安托瓦奈特又争执起来什么的，才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既然不是安托小姐，那这里还有那些长廊上的状况...该不会！”
莱莎猛然惊觉，然后连连张望大殿之内，寻找起真正的屠戮者，是不是藏在了大殿的某处。
直到现在，才仔细观察起大殿内的莱莎，除了觉得这大殿也是与之前的房间一样富丽堂皇之外，还找到了几处比较反常的事物。
一处，是挂在大殿墙壁上，巨大的画作。
之所以，说这画作反常，是因为这是一幅肖像画。
画上是一名年轻的金发女性，头戴着王冠，身着着正装，露出着和蔼的笑容。
当然，这名画像中的女性，也让莱莎有似曾相识之感。
而另一处，则是大殿中心靠内部一些的地方。
莱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里，以她的第一感官，那里就像是突兀的搭建在大殿内的表演舞台一样的地方。特别是四面都拉着的帷幕般的事物，更是让这种感官更加的强烈。
除了这两处小反常与大反常之外，大殿其余的部分倒是正常，也没有残忍的屠戮者的影子。
“哪有什么该不会。你想象之中的凶手，大概从来就不存在。这里，和之前出现在我面前的玛丽安同样，都是为了引诱我们，才刻意设下的陷阱。”
稍微给莱莎留出了一些探查的时间之后，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响了起来，
“真亏你能笔直的被牵引到这里。如果你是条鱼，大概就是那种直钩也能钓到的愚钝的鱼。”
“...”
莱莎有些无语的看着安托瓦奈特，她也不知道这名少女到底是什么毛病。明明，前一句的解释就挺好了，非要加后一句的讥讽。
“安托小姐...不也一样上了钩。”
“你懂什么？我是觉得盲目的继续在这里乱转也不会有结果，所以才故意顺着制订这些事物的人的意思，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安托瓦奈特望着莱莎说道。而她的目光与莱莎交集之际，她尽力的以自然的想法将目光侧开，微微的低下了头。
不得不再强调一次的事情，便是旧王都的事件之后，安托瓦奈特成为了一名魔女。
所以，安托瓦奈特的莽撞，是建立在对自己力量的自信之上的。
而在她的眼中，莱莎既没有力量，也没有自信。不具备智慧，也不具备执念。
但这样的莱莎，依旧在为了她而奔走着。
甚至，还表现出，仿佛要保护她一般的可笑态度。
竟是一群蠢货...
安托瓦奈特皱着眉头，抿了抿嘴，然后忽然大声的说道，
“既然，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期望，出现在了这里。那你或者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也到了该展现的时候？”
对着除莱莎外空无一人的大殿，安托瓦奈特的声音似乎回荡了一阵。还把莱莎吓了一跳。
而就在莱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间大殿之内情景，就像是在回应安托瓦奈特一般，开始出现了变化。
最初的变化，是大殿之中的巨大画像，其画框中的年轻女性，开始流起了眼泪。
随着女性悲伤的表情，她的泪水打湿画像。变花的颜料，使女性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而她大颗的泪滴滴出画框，掉落地面产生的滴答声，更是让寂静的大殿内充满诡异的气氛。
面对这样的状况，看着面露惊愕，呆呆的站在原地的莱莎，安托瓦奈特轻哼一声，默默的挪步悄悄的靠近了过去。
而下一刻，伴随着较为响亮的布料抖动的声音，大殿内舞台四周的帷幕，同时拉向了上方。
“请不要再如此伤心了，母后大人。”
伴随着帷幕的拉上，响起的是少女清脆的声音，
“我愿意向您立下誓约。”
“绝对会将进犯到理想之城的，带来灾厄与悲剧的恶魔，一只不剩的从这个世间彻底驱除。”
少女的声音中，带有着沉沉的悲痛与坚定的决意。
而莱莎与安托瓦奈特两人，自然也被少女的声音吸引，将目光集中到了对方的身上。
顿时间，两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安托瓦奈特的状况还好，因为过往的时候，她始终没有正面面对那名舞台上的少女的机会。
但莱莎，则是感觉到已然淡去的噩梦席卷重来，内心深处深深隐瞒起来的绝望与恐惧被重新点燃，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
舞台上的少女，正是...
“就由我王女夏洛尔，与最为忠实的四位近卫骑士——”

第四百零九章，诸病缠身的教授
在安托瓦奈特与莱莎，遭遇本应亡故的第七王女夏洛尔的同时。
辉光之城外，布莉姬特与法古，正游荡在战场的边缘。
仿佛如同世间的中心一般，无比巨大的宏伟城堡。以及，不断涌向城堡的恶魔军团。
这就是以客观的目光看待面前的场景之后，布莉姬特内心之中大致的评价。
之前，如石桥一般的战场，城堡周遭一共有八处。布莉姬特的“出生点”算是八处战场里，最为小规模的一处。而就连那处战场，现今也在恶魔军团的援兵之下，变得黑压压一片。
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万人规模的战争的布莉姬特，即便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也有一种随时会被战场的氛围所吞没般的感觉。
她尽量不将目光集中在激烈碰撞处的战场，因为她会忍不住被吸住目光，呆然的凝望着她本应一生都难以见证的场景，不知不觉便浪费掉大量的时间。
“你可以看到，战场之中的恶魔们，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种类。一类是即使有着羽翼，也只是徒步的进行冲锋的。另一种，则是充分的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不只是羽翼就连身后的长尾与尖角也作为武器的。”
在法古的提示下，布莉姬特有针对性的进行观察，然后确实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之前，她还觉得这样的情景没有什么。但仔细想想，如果换做是动物的话。鹰隼之类的捕猎者，捕食之时不用羽翼徒步奔跑。狮虎之类的猛兽，袭击之时不用尖牙利爪，而是拳打脚踢。着实是个难以理解的情景。
“根据我的猜测。那些和我们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运用羽翼等恶魔拥有的特征的，便是被困进这个世界之中的。也就说是，大部分是亚兰蒂学院的学员。”
“原来是这样...”
布莉姬特恍然的说道，然后恰好看到了一名“外来”的恶魔，在与城堡卫兵的战斗中落败，被一剑砍成两截的情景。
鲜血四溅的场景固然可怖，但是凝视战场多时的布莉姬特，也多少已经习惯，不会再一惊一乍。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个问题。
“那...这些被困进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死在了这个世界之中，会...怎么样？”
“...”
法古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道，
“因为一些原因，我做出了一个推测。那便是，即使我们的身体，外观上出现了些许的变化。但是，本质还是原本的身体。只是进到这个世界之后，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加工’。”
又是沉默了一下之后，法古接着说道，
“所以，死在这个世界里，大概就真的死了吧。”
“怎么会这样！”
布莉姬特立刻露出了急迫的神情。
因为，没有出意外的话，她的同伴尼禄与赛德，都在这个世界中。并且之前便进入了学院的妹妹莱莎，一样也是如此。
而远比原本的世界危险的，燃烧着战火的世界之中，他们又无法发挥出神明的力量不说，还不能很好的操控恶魔的身躯。
也便是说...如果不快些找到他们，很有可能会出现无法挽回的后果。
...
...
战场中，整体形势是恶魔军团大大占据着优势。
此时此刻，它们已经大规模的攀爬到了城堡最外侧的围墙之上。也便是说，不仅是作为通路的石桥，城堡的外城也基本上是处于失守的状态。
再加上本身就数量不足的城堡守卫，现今士气显然很低迷。所以，城堡的陷落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随着战况的推进，布莉姬特和法古也来到了战场的后方，开始一步步搜寻布莉姬特的同伴的身影。
总体而言，法古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他明确的表示出，他的所有目的就只是脱离这个世界。
而在离开的方式暂时没有头绪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帮助布莉姬特。毕竟，布莉姬特是这个世界之中，少见的没有失去自我的人。
只是，一旦来到了战场之中之后，布莉姬特就发现法古的状态很是反常。
虽说，说话的时候，法古的语气、语速以及情绪之类，与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在身体方面，法古不时的剧烈颤抖，做出很扭曲的姿态，脸上也时常呈现出狰狞与痛苦。
“法、法古先生，你还好吗？”
这已经是布莉姬特第三次忍不住询问了。
而一如既往的回答了“还好”之后，大概是觉得不解释一下，布莉姬特会一直问下去。于是，法古斟酌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
“就如你在进入这个世界前，便患有身躯上的不便一般。我也是在进入这个世界前，便有着一些‘不便’。不过，硬要说是属于精神方面的。并且，主体上是我的第一人格，也就是‘法古教授’的精神问题。”
“哈...”
布莉姬特尽量克制着自己，不露出那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神情。
一般而言，遇到那种自称“第一人格”、“第二人格”的人，布莉姬特会觉得对方是那种，很“疼”的在幻想之中无法自拔的人。
但是在如此特殊的场景之下，她不得不相信法古的话语。
只是，相信归相信，理解与否便是另一回事了。
“重度强迫症？似乎是叫这个名字。法古教授，便患有这样的病症，而且相当的严重。简单形容，便是他看到不对称的事物，也会有近乎要发疯般的感觉。看到排起来的队列要是歪了一截，就会揪心很久的时间。除此之外...咳，像这种说到一半的话语，也会让他难以自制的爆发。嗯，可能你无法相信，但就是有这样的病症。”
“不不不，法古先生。我相信的。”
布莉姬特说着，不似作假的露出真诚的神情，
“我有听说过这样的病。”
“哦？你居然听说过。看来，这种无法真实触及，直观的看到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已经开始有了研究。我还以为，只有法古教授的那位博学的挚友，才知道这类事情...”
法古有些意外的说着，然后继续道，
“总之，算是那种病症的一种分支，或者并发症。法古教授还有强烈的洁癖症。所以，在这种脏乱的环境之下，身体就会浑身不适。”
“哦...”
布莉姬特露出了“是这样啊”的神情。
“除此之外，法古教授还有重度的选择困难症，焦虑症，拖延症，对于研究行为本身的成瘾症，遗忘障碍...”
听着法古像是在报菜名一样，一连串的说出一堆她基本都没听过的古怪病症。
布莉姬特的表情不禁的定格在了难以置信之上。
她就只想问一句，“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那个，法古教授，还真不容易呢...”
“确实如此。我是基于法古教授的理智，诞生的第二人格，能客观的对待几乎所有的事情。所以，即使在我没有任何偏袒的情况下，法古教授的人生也无疑是一直处在艰难之中。不过，世间之中大概是有种微妙的平衡存在的。所以，在诸多不幸缠身的同时，法古教授又有着一些常人难以拥有的幸运。比如，他能因为一些天赋的才能，受到一些组织与同僚的容忍、照顾与接纳。最近，也遇到了就连这样的他都能加以理解的人。”
“嚯诶——”
“似乎说的有些多了。这些事情，应该并不是适合在战场说的。总之，之前我提到过的，猜测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是‘真实’并非某种出于幻境的伪造。其证据，便是这具诸多麻烦的病症缠身的法古教授的身躯。”
在法古教授总结般的话语中，布莉姬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
在战场的后方寻找了不多时，布莉姬特便找到了疑似是赛德的恶魔。
本身外貌就颇为粗犷的赛德，与新多出来的恶魔的特征，倒也颇有种相得益彰的味道。
被找到时，他正在对着一个简陋的大号攻城器械，摸着自己的光头苦恼着。
以极粗的木头作为轴，以比磨盘都要大上基本的不规则椭圆巨石作为轮子，加上一些一眼就能看到构造的投射装置。
恶魔军团的投石车，毫无疑问是原始色彩极为浓烈的。
“真是不可思议，他看起来竟然像是在苦恼。”
法古看着赛德如此的说道。
根据他在这个世界里滞留了许久的经验。就仿佛如机械一般，只会完成自己被赋予的工作的，意识已然与这个世界的意志同化的人，是不会露出类似于苦恼的神情的。
所以，现在的赛德，看起来就像是“故障”了一般。
“比起说是苦恼，更像是在难受吧。我们陷入这个世界前，他刚刚买了一门最新式的魔导炮。然后，来到这个世界他居然要操控最简陋的投石车...”
“就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他就几乎要取回自己的意识？”
法古更加的难以置信的说道。
他也说不清这个世界的意志吞没他人的方式。但根据亲身经历，大概就是植入记忆，并且施加强烈暗示等，近乎于洗脑的方法。
而根据他的对比，被植入的记忆与他实际的记忆，不会差距很多。只是被微妙的篡改了类似于“设定”的事物。比如说，在这个世界他是作为恶魔出生，经历了同样的人生轨迹之后，最终因为一些理由投身军团之类的。
同时被植入的，还有军团长的命令绝对不能违抗。人类便是仇敌，辉光之城必须攻下等等。
又因为被植入的记忆与原本记忆重合的部分很多，所以那些暗示与篡改，才难以对抗、挣脱。
除非，像是他一般本身就足够特殊，设置了专门应对这种状况的第二人格。
又或者，如同布莉姬特一般。原本记忆与被植入的记忆之间，存在着难以解释的“撕裂”，导致那些暗示从始至终就不会生效。
而面前这名光头的状况，哪种都不是。
简单形容就是，赛德的状况，是平时都是在吃肉的人，某一天只是喝了一碗蔬菜粥，就开始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虚假，这种程度的离谱。
“你的同伴还真是有着强烈的个性。”
“阿哈哈哈...”
布莉姬特干笑了一声，内心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您也不差”。
“所以，赛德...就是我的那名同伴，也可以取回自己的意识吗？”
面对布莉姬特的提问，法古认真的想了想，
“不好说。你从其他外来恶魔的状态应该也能看出，除了被施加暗示之外，他们的感知也被封闭了起来。也便是说，没有清醒的人，实际是被关在了一个类似于只有自我的世界里。外界的声音，是无法传递进去，帮助他们脱离的。所以，只能依靠自己清醒的状况下，没人知道已经出现趋势的他，彻底醒来要多久。或许是十分钟，也或许是十年。”
“十、十年...”
虽然知道法古只是在打比方，布莉姬特还是面色凝重。
不断挠着自己的面庞，沉思了好一阵之后，布莉姬特咬了咬牙说道，
“那我们，先去找其他人吧！反正，赛德一直在这战场的最后方，似乎也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合理的判断。”
法古评价道。
他们现在的状况，其实有个绝佳的破局之法。
那就是，等待现实世界天明。
根据布莉姬特带来的消息，法古判断出亚兰蒂学院，只有在入夜之后才会变成现在的奇异世界。而白天，学院还是在正常运转。作为证明，就是这段时间里，学院里的一些学员对冒险家公会也发出了寻找失踪者的委托。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所谓的“失踪者”就是死在了奇异世界的学员。
但是，即便他们有半天时间是“逃”了出去的。但有办法操控他们意志的幕后黑手，大概一直在做清洗他们记忆之类的事情。所以，记忆有所断层的他们不记得夜晚奇异世界的遭遇，才会不做任何反抗的，呆滞的徒劳耗费掉白天的时光，再度进入奇异世界。
而现在，有一个无论在哪方世界都能保持清醒的特例，布莉姬特。
所以，理想的情况下，到了白天之后布莉姬特“醒来”，还保有着记忆的话。就能揭破这笼罩在亚兰蒂学院之上的阴谋。
那唯一的担忧点，就是奇异世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时间不同。
而即使无法保住所有的外来者，布莉姬特至少也会试图保护她的同伴。期间，她也有可能遭遇危险。
“接下来？”
“接下来，我有一名同伴，大概非常好找。”
布莉姬特颇有信心的说道，然后拜托法古将她带到目标地点。
...
...
不久之后，在相对空旷的天空，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被战火波及的两人，来到了辉光之城的内城。
在几乎所有的恶魔军团，都还在辉光之城最外侧的外城墙上鏖战的时候，只有一个小队已经快冲进辉光之城的核心建筑。
而即使在这个小队里，也有一个银发的身影，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单手挥舞着手中如同钝器般的大剑，如狂风席卷一般扫荡着阻挡在面前的一切敌人。
远远的看着嗷嗷大叫不停的同时，表现的比恶魔还恶魔，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已然在砸内城城门的熟悉身影，布莉姬特不禁的扶住了额头。
果然...尼禄是最好找的。

第四百一十章，大姐
“他真的失去了神明祝福？”
接近辉光之城内城的位置，法古看着尼禄奋勇厮杀的姿态，忍不住问道。
他倒也不是想要答案，因为在这奇异世界，原本世界的神明祝福无一生效，是已然经过了证实的事物。
只是，即使没有神明的力量，也显露出一骑当千般气势的尼禄，着实太过反常了一些。
“阿哈哈...”
看着自家冒险团的团长，即使在这种地方，也一如既往的超规格。布莉姬特在干笑之余，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还真想象不出，尼禄被人击败、击倒的样子。也不想看到那样的一幕。
回想起来，尼禄还真是出道之后便未尝败绩。即使是在格林沃特城时，他也同样击败了拦在他面前的所有对手。
若不是重伤之余，尼禄被自己人敲晕后带走。还真说不好尼禄对上真正的魔女，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勇者”。
这是某一次，里贝尔不经意的吐露出的，他对尼禄的评价。
而布莉姬特虽然至今都不清楚，为什么里贝尔对尼禄会有这样的评价。但是，她却也能明白，伯爵大人一直以来异常的看好且看重尼禄的理由。
当初在格林沃特城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之所以她会选择继续与尼禄和赛德一同去冒险。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曾经差点被尼禄抓到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另一方面，则是她也想亲眼见证一下，这位被评价为“勇者”的少年，还会展现出什么过人之处。
轰——
就在布莉姬特略略出神的时候，尼禄率领的小队已经彻底在辉光之城的内城，轰开了一个缺口。
接下来，他们的征程是辉光之城的核心城堡。
而法古和布莉姬特，也马上追了过去。
...
...
“要继续这样放任他进攻吗？”
一路跟着尼禄小队，来到城堡的前方，法古提问的声音响起。
“确实不能让他继续冲下去了...”
布莉姬特有些头疼的说道。
虽然她们现在处于远远的跟着的状态，但也并非不能发现的距离。
而尼禄小队对他们视而不见，证明他们也一样只是在麻木的执行着这个奇异世界给予的“使命”。
那么，在彻底攻陷辉光之城前，尼禄就注定会一直埋头的向前突进。
可这样的战争之中，最低等级的士兵，特别是冲在最前的士兵，耗损率无疑是非常高的。
“法古先生，可以像之前救我时那样，用防护罩之类的魔法，将尼禄困住吗？”
“我试一试。”
法古说着，便开始用手指在空中勾画着复杂的图案。
他的手指运转的速度飞快，快到让人甚至会怀疑，他是否是在胡乱摆动的程度。
于是，转瞬之间，一道魔法阵便被勾画完毕。
在耐心的瞄准了一阵之后，趁着尼禄在一处转角稍作停顿的时机，一道呈棱锥状的淡蓝防护壁，准确的将尼禄的全身束缚到了其中。
未等法古舒一口气，被防护壁困住的尼禄，就陡然爆发出了一声猛兽般的咆哮。接着，便用手中的大剑，猛烈的爆砍起了不让他继续向前的淡蓝墙壁。
一时间，金属碰撞的激烈声响震荡不休。
布莉姬特甚至产生了地面还有空间都在随之震动的错觉。
“不妙...”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防护壁便被砍出了裂痕。然后又是片刻的时间，之前那能挡住恶魔军团重骑兵冲击的防护壁，竟然应声彻底碎开。
而明明应该也消耗了不少的尼禄，只是稍微舒展了一下身躯，就继续追上了他的小队，继续向前推进。
“你的同伴，简直是乱七八糟。”
带着难以掩饰的讶异，法古说道。
“总、总之我先代替他向你道歉。非常抱歉，法古先生...”
布莉姬特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只有经过对比才知道，原本世界里尼禄时而表现出的横冲直撞和一根筋，真的算不了什么。
“也有我自己的问题。防护壁本身便不是从内部进行保护的魔法。而且，我没有充足的时间勾画更完善、更大规模的魔法阵不说，还需要分心维持对你施展的漂浮魔法。并且法古教授的主题书籍，也没有带进奇异世界。”
格外理性的法古教授的第二人格如此的说着，话语之间微妙的有种像是在找借口的感觉，
“不过，即使换上更有效的困缚魔法，大概还是会被挣脱。除非，他能停留下来，给我足够的时间画魔法阵。”
听着法古的话语，布莉姬特看着已经快冲的不见了踪影的尼禄，心知这样的条件很难达成。
姑且，一边追上尼禄的脚步，布莉姬特一边思考着对策。
“如果法古先生能使用强化类的魔法的话...干脆强化尼禄，帮他一路推进过去怎么样！”
“哦？”
法古的表情没变，但是语气显然是“这计划可行”的感觉。
“确实，或许正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才让这个奇异世界产生了变化。”
一边追逐着尼禄的身影，法古一边说道。
“呃...变化？”
“嗯。之前我应该说过，这个世界的流速与现实世界是不同的。因为，根据你的叙述来看，距离我来到奇异世界到你们陷落，现实世界才过了四天左右。但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三、三个月...”
“之所以，我三个月都没有收集到多少信息。是因为大部分的时间，这个奇异世界是处于静止状态的。”
法古接着说道，
“一开始，我刚刚到来不久，恶魔军团就已然集结在了辉光之城的周边。但是，直到差不多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之后，类似于誓师大会的场景才被触发。接着，又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你们到来的今天，恶魔军团才终于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听着法古的话语，布莉姬特怔了一下。
也便是说，奇异世界里的故事，实际上才进行了差不多半天。但花费的时间是三个月...
顿时间，布莉姬特之前就隐隐有的那种，自己仿佛身处于一出戏剧里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能保持意识的你，即将夺回自我的炮手，以及这名远远超出规格的先锋。你们三个，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我认为可能是你们的到来，才推进了这个世界的运转！”
或许是感受到了脱离这个世界的曙光，法古的声音难免有些激动。
“也就是说，我们是这场戏剧的‘主人公’。所以，帮助尼禄攻下辉光之城，完成这出戏剧。就至少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没错。”
听到布莉姬特的总结，与自己的想法基本一致，法古果断的回答道。
但是，布莉姬特却露出了不太确定的神情。
确实，她们冒险团三人好像在这出戏剧之中，都很特殊。
可根据她在战场的中心清醒的状况来看，触发了这个阶段的，很有可能并非她们。
而且，还真就有稍微比她们先一步，陷进了亚兰蒂学院的人。
再加上，对方才是一直在追查亚兰蒂学院周边的求救图案。
也就是说，这场戏剧的“主人公”，又或者说必不可缺的重要演员，是莱莎？
一时间，除了暴走般完全不可控的尼禄之外，又一重阴影笼罩在了布莉姬特的心头。
...
...
有了法古用魔法进行的“强化”之后，恶魔军团的尖兵尼禄，更加的所向披靡。
只见，他大幅度的挥舞着被火焰所缠绕的剑刃，身披着能阻挡大部分攻势的流风护甲，势不可挡的不断扫荡着辉光之城的守卫。
转眼间，尼禄小队的面前，便已然是辉光之城核心城堡的正门。
虽然，尼禄的强大着实可靠。且真的会给人一种，“他或许能攻下城堡”的感觉。但是，一路跟随而来的布莉姬特的内心，却颇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回想起来，前不久尼禄还因为几名可疑组织的成员，因为他而身死。所以黯然神伤。
但现今在战场之中，他表现的就像是一辆没有感情的战争机械。就像是在砍伐一棵棵树木一般，收割着辉光城守卫的生命。
或许“生命”这个词并不准确？
因为，根据法古的推断，陷入了奇异世界的现实世界之人，应该只会化身为恶魔军团中的一员。
只是，即使真的如此。布莉姬特还是不只一次的产生怀疑。怀疑那具备恶魔的所有特征，拥有着青色皮肤，不断绞碎着敌人的怪物，到底是不是真的尼禄。
...
居然在战场之中感伤什么的，布莉姬特你似乎太安逸了！
在内心之中，对自己这么斥责了一番之后，布莉姬特强打精神继续将目光集中在已然在破城堡大门的尼禄的身上。
而突然间，就像是近一步在证实，这个奇异世界不过是一个舞台一般。
整个场景之中，响起了一阵迅捷、激昂的乐声。
不禁愣住的布莉姬特，和法古一起下意识的向四周张望，想要找到这能清晰的传入耳中的乐声到底来自何处。
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答案，只是觉得这乐声无处不在。
“这是夜莺琴的乐曲...”
“夜莺琴？”
听到法古的判断，布莉姬特顺势重复了一下。
从与莱莎和依文娜的信件交换之中，她自然是知道夜莺琴这种新式乐器的存在的。
只是，聆听其声音却是第一次。
“这乐声有些似曾相识...但法古教授理应只听过几次无名乐团的演出。所以，这首乐曲是...不行，不知道名字。法古教授，实在是对音乐太漠不关心了。”
听着法古的嘟囔，听着一些很耳熟的名词，布莉姬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和法古教授之间，该不会有共通的熟人之类的吧？
两人的交谈之时，即使被强化后的尼禄，都始终没有能轰开的城堡大门，竟然从内而外的缓缓敞开。
沉重的大门开启的声音，与澎湃的乐调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处，满满都是刻意之感。
而从城堡大门的内部，随即走出的，是一名身穿礼服的金发少女。
将长裙拖在地面，看起来并不像战斗人员，只像是名贵族大小姐的少女，腰间却别着一柄与她的形象与气质并不相符的古朴长剑。
在少女出现的瞬间，她的周边就好像是有什么事物在向外震荡一般。顷刻之间便将之前近乎将城堡大门之前堵住的尼禄小队，全部吹飞到了远处。
就在尼禄等先锋恶魔，打算重振旗鼓之际。
一直以来，保持着太阳半升，妖月半降的天空，突然就变成了日升月落的场景。
伴随着当空的耀日，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少女盘起的金发也一同发出了圣洁的光芒。
“为了我所献予忠诚的君主，身为‘日冕骑士’的我，不会允许你们这些野蛮、丑陋的侵略者，再向前任何一步。”
少女的话语落下，她拔出腰间的长剑，斩向身前。
如同光芒在爆散般的斩击一闪而逝。
刹那之间，半数尼禄小队的恶魔，便化为了齑粉，反射着夺目的光芒如同一场结晶之雨般，在空中飘舞。
那是一道无情且无可匹敌的斩击。斩击本身根本无法抵抗、抵挡。
就如同，这个舞台不允许辉光之城陷落，必须让冒然干扰剧本之人化为粉末，所以才将其拿出一般。
而根本不需要任何充能之类的行动，再度举起剑的少女，这一次指向了另一侧。剩余的半数恶魔以及尼禄所在的位置。
“摩根殿下？”
面对着少女，法古不禁的发出疑惑声音的同时，他感受到了身旁的一阵微风。
下一瞬间，少女的剑再度挥落。
而之前被吹飞之后，已然站起身的尼禄丝毫不闪不避，只是硬着剑刃的方向，咆哮着直冲而去。完全没有自我的他，根本意识不到。对面的少女展现出的，根本便是和现在的他，处于不同层级上的强大。
如闪光般一闪即逝的爆散光芒，再度在城堡大门之前闪耀。
...
...
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的世界之中，布莉姬特似乎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自从被法古救下之后，布莉姬特便一直在努力，适应自己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是可以适应的。
因为，本来比起普通人，她就是残缺了一部分的状态。而在现实世界中，这样的残缺是没有办法的。但在这奇异世界里，残缺本应被填补的她，只是不会“使用”而已。
只不过，比起适应身体，学会行走，布莉姬特选择的是另一件事。
飞行。
反正，无论是行走还是飞行她都不会，而现在的身体理应能做到这两件事。那不如，干脆先学会飞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一直不断的去尝试，去努力的布莉姬特。在那一刻，终于掌握了些许的诀窍。
于是，她便飞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突然就掌握了？
就如之前的那个疑惑一般，布莉姬特自己也不明白。
一切，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而已。
嗯？等等。
自然反应？
布莉姬特似乎明白了。这就已经是答案。
作为怪盗团的大姐，面对总是能闯下各种不可思议的祸事的妹妹，她下意识的去保护她们，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而在过往的时间里，一直和两个很是乱来的冒险家，一起做些无聊的蠢事的过程里。
在或是恼火，或是无奈，又或者是毫无意义的哈哈大笑的旅途之中，她其实早就已经将她的那两位同伴，当成了弟弟一般的存在。
所以，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
...
...
被猛然撞开之后，再次倒在地面上，依旧被这个世间所俘获的尼禄，利落的爬起身子之后，又发出了一声怒吼。
只是，在他打算继续冲向前方，攻下辉光之城，消灭面前的所有对手之际。
他看到，就在自己的身旁，从半空中重重掉落在了地面上的半截身躯。
“...”
来到奇异世界之后，第一次停了下来的尼禄。
他被浸染、被赋予、被灌输、被封闭的自我世界。
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第四百一十一章，神明因何而祝福（上）
辉光之城核心城堡的大门之前。
面容之上完全不带有丝毫情感的，本应已故的亲王之女摩根公爵，再度举起了那柄仿佛可以将一切事物消散的古朴长剑。
她也与这个奇异世界大部分“登场人物”一般，只会机械的执行她被赋予的使命。
而这一使命，便是抹消掉在城堡大门之前的一切敌人。
眼见，第三次斩击斩下，恶魔军团的先锋小队中，仅剩的一名成员尼禄，则是将掉落在地面之上，只剩下小半截身躯的布莉姬特抱起，瘫坐在地面上低着头。
近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莉姬特残余的部分身躯，也在化为无数的光粒消散着。
“日冕骑士”，又或者说摩根公爵的斩击，再度落下。
而这一次，尼禄的身前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只见，法古挡在尼禄的前方，伸直手臂。而手臂的尖端位置，出现的是一张纯粹由漆黑组成，宛如深渊一般的盾牌状事物。
“抱歉，即使我做出的一定程度的反应，加速了她的飞扑，但似乎也依旧没能赶上。”
用漆黑的盾牌阻挡着斩击的法古，硬生生的被推向后方数米的距离。但终究，还是彻底抵抗住了“日冕骑士”的一次攻势。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意味着法古有和日冕骑士抗争的力量。
因为，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这次抵挡，抵挡住的也不过是日冕骑士稀松平常的一次挥砍罢了。
以理性为主体呈现的法古教授的第二人格，面对现今的状况，也仍然是波澜不惊般的口吻。
“分明应该在旧王都的动乱中逝去的摩根公爵殿下，居然会出现在面前...真的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而法古教授并没有对那位仅仅见过一面的殿下，产生过任何的执念。所以，这果然是他人的梦境。而既然相识的事物与相识的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便也说明法古教授被卷进这起事件，并非是纯粹的意外。”
似乎并不是在战场，也不像是被逼至了绝境。
法古以研究者的口吻，客观的分析着面前的情景。
然后，他稍微扭转目光，望向侧旁后方的尼禄。
“既然你的举动已经脱离了自己的使命。是否代表着，你的意识已然醒转了些许？看来，意志与情绪的足够强烈，也是摆脱奇异世界操控的方法之一。那法古教授的身体自然产生的强烈不适感，为什么不能让他清醒？也便是说，这种不适与情绪本身，是有所区别的。”
说完，法古再度转向摩根公爵的方向，面露凝重。
短短的交谈时间，“日冕骑士”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的斩击。
“总之，如果夺回了自己的意识，能听到我的话语。那么便逃走吧，冒险家尼禄。不要辜负布莉姬特小姐的牺牲。而我们分头从两个方向逃走，我无法保证到底谁可以幸免。届时，如果我也不幸死去。你便将我得出的这些结论，转述给他人。转述给这个奇异世界的‘主演’，转述给可以终结这个奇异世界的人。”
几乎就在法古的话语落下的瞬间，“日冕骑士”的斩击再度砍来。
而随着漆黑的盾牌也应声碎裂，阻挡的手臂也化为光尘的法古，单膝跪在地面上，再度被强横的力量击退了数米的距离。
“你从东，我从西。逃！”
“不！”
猛然间，抬起了头的尼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声。
“我...不能...逃走...”
“由于愤怒，去直面无法战胜的敌人，可并非正确的选择。更何况，你即使能战胜面前的对手，失去的事物也不会复返。”
在最后，像是给予了尼禄最后的一份忠告之后，纵身向后跳去的法古，头也不回的面朝东侧的方向，开始了撤离。
而稍微逃出一些距离之后，转身凝望了一番尼禄是否也已经在逃的法古。
看到了一幕，令他难以理解的光景。
只见，此刻的尼禄，单手怀抱着已然近乎消散殆尽的布莉姬特，然后另一只手拿起了掉落在侧旁的大剑。
但是，他的剑锋却并没有指向“日冕骑士”的方向，而是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鲜血喷涌。
...
...
早在看到布莉姬特最后的身姿之时，尼禄就已然恢复了自我意识。
而之后的时间，他则是回想起了更多，回想起了全部。
“就是因为没有早点扔掉这种灾祸，这种怪物！我们、我们才会...”
这是尼禄的记忆之中，浮现起的第一句话语。
话语之中，满怀着愤怒、绝望以及深深的无奈。
尼禄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究竟是谁。但他知道，在他出生后不久，便将他这个从不哭泣的怪物，扔到深山之中的人，定然是本应与他最为亲近的那个人。
从此之后，山林便成为了尼禄的“家”。
...
尼禄从小，甚至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他不会哭泣，因为没有那种必要。
婴儿的哭泣，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意愿，吸引大人的注意，是还未掌握言语之时，他们与这个世间进行交流的方式。
但是，尼禄却并不需要。
因为，他天生就是什么都会的。
他拥有着，彷如不属于自己的，外置的器官一般的智慧，让他自出生便掌握着所需的一切。
而这来自他人的智慧，倒也并非将所有事物一股脑的灌输给他，而是尼禄有所需要时，便像是给出答案一样，拿出相应的部分。
也正是这份“智慧”告诉了尼禄。他不需要哭泣。
他如果想，完全可以等到身体相应的器官长出，以直接交谈的方式与他人交流。而也不用去惧怕，他不发出声响，他的母亲便不会来哺育他。
因为，他是不会饥饿，也不需要他人提供的那些微量的养分。
这个世间，本身便是他的“养分”。
...
确实如外置的“智慧”提供的信息一般，尼禄不需要任何进食与吸收，却也同样可以生存、生长。
只是，作为“代价”，山林之中尼禄所在之处，总是会慢慢的枯萎。
转瞬之间，尼禄逐渐长大。
穿梭在山林之中的他，如同一名野人。
而就在与平时并无区别的某一日，又从山林的一处荒芜之地离开的尼禄，遇到了自己的“同类”。
在踢翻一只因为地盘的被侵占的缘故，在山间小路附近横冲直撞的山猪之后，尼禄救下了一名叫做莎莉叶的年幼少女。
...
...
“这里并不安全。三天前的遭遇已经证明了这些。所以，离开吧，不要再来了。”
自救下莎莉叶三天，看着每天都花费不少的时间，在山间小路晃来晃去的年幼少女。第四天的时候，尼禄便现身出声提醒道。
而看着从树上倒吊下来的尼禄，莎莉叶明显吓了一跳。但是，她强忍住没有转身逃走。
“原、原来你会说话！这几天看你偶尔转来转去也不理人，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山猴子！”
尼禄漠然的看了一眼这名很会说话的少女，直起身体怕上树干打算离开。
“等等！”
“？”
“你之前也说了，这里不安全！那你也快点跟我回村子里。你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对不对？”
莎莉叶指着树上的尼禄命令道。
而这一次，尼禄则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树杈间穿梭，转眼间就没入了山林之中。
又是差不多三天的时间。
看着莎莉叶还是成天的在第一次相遇的位置转来转去，尼禄便又一次现身。
“这里并不安全...”
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一般，尼禄重复三天前的话语的时候，他却看到莎莉叶特别麻利的跑到他所在的大树之下，三下五除二的便爬到了树上。
只是，刚刚下回爬树的莎莉叶，显然没有尼禄那般在何处都能站稳的平衡感。于是，她死死的抱住面前的树枝，对着尼禄继续喊道，
“那我也重复之前的话。跟，我，回，村，子，里！”
“...”
原本，也想无视莎莉叶的尼禄，觉得这名少女或许会一直跑来纠缠。
于是，便开口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的村子里的人了吧？”
“那种事情这样都好。反正村子里本身就有很多人，原来也不是村子里的！”
莎莉叶像是说绕口令一般，强硬的说道。
“那我为什么又要听你的？”
“这...村子里的大人们，都说我是孩子王！那你也是孩子，所以听王的话，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凭什么又能成为孩子王？”
“都说是大家认可的啦，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莎莉叶依旧强硬的说着，但是声音显然有些发虚。
着实是作为小孩子的她，至今还没有被同龄人问过如此尖锐、直指核心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你的年龄最大？”
“才不是！是，呃...唔...我，我家其实是没落的贵族！对，贵族。很厉害的对不对？”
在幼小的莎莉叶的想法之中，贵族便是这个世间最为强大、伟大的存在，甚至超过了“王”。不然，为什么全村的人都必须乖乖听贵族的话，不能有丝毫的反抗，甚至连偷偷说坏话都不敢。
而也正是贵族太过“伟大”，莎莉叶就算是谎称的时候，也必须要带上刚刚学会的“没落”一词。
“即使没落了？”
“真啰嗦！总之跟我回去。”
莎莉叶又一次的命令道。
但是和之前同样，尼禄还是转身离开。
...
换做常人，到了这个阶段，差不多也应该放弃“开化”尼禄这名野人。但是，莎莉叶的执拗程度，显然比常人要强上那么一些。
于是乎，尼禄与莎莉叶之间，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期间，莎莉叶爬树的水平越来越高不说。等到确定了那片区域的猛兽都被尼禄收拾掉，不再有危险之后。她发挥出“孩子王”的优势，呼朋唤友的带着大量村子里的小孩子，开始围追堵截起了尼禄。
就这样，小孩子之间特有的“战争”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尼禄不胜其烦的再度和莎莉叶开始了交涉。
“将我带回去，会让你们所有人变得不幸的。”
尼禄说着，开始讲述起了这些年他在山林之间的一些经历。
尼禄倒也并非是天生便不渴望与其他生命的共处、共存。
莎莉叶对他的评价中，“山猴子”是意外的恰当的。因为，尼禄甚至一度在猴群之中当上了首领。而除了猴群之外，他也加入过狼群。还和棕熊一家同住在一个山洞里。
但是，这些曾经与尼禄共存的那些山林野兽，现今未有一匹幸存。
它们都成为了山林之中，如斑秃般呈现出的荒芜的一部分。
而尼禄，很是认真的在讲述着这些事情。但是莎莉叶，却似乎并没有在听。
她只是拿出了这段时间锻炼出的所有技巧，然后终于...
“抓到你了！”
牢牢的用双手抓着尼禄的手臂，年幼的少女露出了迄今已来最为开心的笑容。
“你...”
“你好脏啊...算了，洗洗就是。总之，走啦走啦。趁着天还没黑，一起回村子里。既然被我抓到，那你以后就当不了山猴子了！”
尼禄望着就在身旁莎莉叶，感受着她的手掌上传来的，如同阳光般的温暖。很是徒劳的稍微挣扎了数下之后，最终还是认输了一般的低下了头。
那一刻，尼禄从天生的灾厄、怪物，变成了一名普通的村民，一名被好事的少女捡到的“人”。
...
...
奇异世界的辉光之城中。
逃至半途的法古，呆愣在原地，仰头看着面前的光景。
那是一个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漆黑怪物，正在从尼禄的胸口不断的渗出，肆意的摧毁着周遭的一切事物。
感受着在片刻的时间里，就颤抖了起来的整个奇异世界。看着像是要轰然坍塌的巍峨城堡，看着已经布满了天空的空间裂痕。
即使是理智特化的法古，也感受到了一股好似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
人类的身体里，怎么会寄存着，这样的东西？

第四百一十二章，神明因何而祝福（下）
位于学院区域旁侧，空岛第一层的沃肯城之中。
被留守在据点之中，无论是哪一起事件都未能参与的梅璐艾塔，趴在宅邸的窗旁望着外侧的情景，百无聊赖的长舒了口气。
距离仪式之日，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沃肯城，还是处在半戒严的状况之中。街上，到处可见，空岛天平队的成员在忙碌的身影。
这样的状况，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有些事情时间可以磨平，但是被轰塌的半边城墙，以及彻底消失的一座小山，可并不是有足够时间就成重新长出来的事物。
总体而言，从小生长在农家的梅璐艾塔，是比较好动的。
只不过，她也知道不能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所以平日里最多也只是在窗边唉声叹气，然后期待着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
而这一天，据点已经接近凝固的空气，似乎是传进了新的流动。
“有新的信件，梅塔。”
似乎能在任何场合保持波澜不惊的平稳声音响起，梅璐艾塔转身，看见一只毛发灿黄的小鸟，用鸟爪抓着几封信飞了进来。
梅塔，是梅璐艾塔在四角学会时的化名。不过，由于她本人也很喜欢这个名字。于是，现今“梅塔”已经变成了她的亲近之人专用的爱称。
“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变回来？”
看着那只小黄鸟，梅璐艾塔有些无奈的问道。
自从与“不诚之白”的战斗之后，像是在惩罚自己的梅丽安，一直都保持着不死鸟雏鸟的身姿。
“...等到平稳下来之后，我会变回去的。”
沉默了一下之后，梅丽安回应道。
这段时间，两姐妹自然是能感受到，里贝尔频繁在调用着她们的纯净之力。而这种情况，代表着里贝尔那边可能遭遇了危险。
所以，哪怕是为了让里贝尔不用有所顾忌，梅丽安也原因主动进入“节能”模式。
“好吧...”
虽然现在才是春天，但隐约有种年内看不到梅丽安的人形态的梅璐艾塔，耸了耸肩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介意的。她的姐姐这种别扭，又不是一天两天。
“怎么样，有里贝尔寄来的信吗？”
即使之前的时间里，梅璐艾塔的这个疑问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即便如此，她的语气之中饱含着的还是一直不变的期待。
而如同在回应她的期待一般，这一天梅璐艾塔真的在信件之中，翻到了里贝尔的信。
“终于有了！”
满心欢喜的从梅丽安的爪子中接过里贝尔的信，将其拆开。梅璐艾塔的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了？”
“唔，也没什么。就是...很久之前的联络信而已。里贝尔刚刚出发的那段时间，不是寄了几封记录自己行程的信吗？只是后来突然断了。这是，连接着那些信的。”
梅璐艾塔有些失望的说道。
“我觉得是好消息。”
而梅丽安想了想之后，开口道。
“好消息？”
“嗯，虽然时间隔了很久，但是终究有信送到，便是好消息。里贝尔的幻兽信使，本应一天之内就能将信送到。可实际，却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这说明，他和信使应该一同被困在了不能发出信件的地方...然后，现在这个状况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脱困了。所以...”
“所以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吗！”
梅璐艾塔很是欣喜的说道。
“差不多吧。”
梅丽安平淡的说道。
她无法理解，梅璐艾塔有什么好激动的。
因为，即使里贝尔回来，他的主动活动也会是在学院区域之内。而她们姐妹，则是依旧要留在沃肯城维持据点，做着近似于联络员的单调工作...
梅丽安稍微低下了头。
嗯，她真的无法理解。
而梅璐艾塔则是将手贴在唇下，做着类似于窃笑般的举动，看着低头状态的梅丽安。
她怀疑，自己的姐姐之所以不愿意变回人的样子，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让她的表情展露出来，以暴露出她的内心。
只是，她的姐姐大概并不清楚，作为妹妹的她，即使是在那张雏鸟的面容，也完全可以读懂！
所以，梅璐艾塔现在很确信，梅丽安肯定是在笑着的。
“还有...其他的信件，别忘了检查。”
抬起头，便看见梅璐艾塔意味深长的神情的梅丽安，有些不自在的转移话题道。
“好好——让我看看...是塞巴斯先生的信。”
梅璐艾塔拆开信件，阅读了一番塞巴斯传递的学院区域内的近况。
“嘿诶～尼禄先生和赛德先生，在和安托小姐和莱莎小姐一起行动。”
对于这两个有些令梅璐艾塔意外，且与她颇有渊源的名字，梅璐艾塔有些唏嘘的说道。
“尼禄还有赛德...也是久违了。”
梅丽安回想着。当初，她们逃离了里贝尔的宅邸之后，虽然没有加入到尼禄的冒险团之中。但是，也有过一起合作去解救梅璐艾塔教会里的神父、修女之类的事情。
“虽然知道布莉姬特和莱莎之间的关联，但是他们在一起行动，还真是奇妙的组合。不知道，这一次我们会不会有机会，向他们传达谢意。”
梅丽安如此的说着，却看到梅璐艾塔露出很纠结、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信上还写了什么其他的内容？”
“不...不是，我只是想起了尼禄先生的一些事情。”
梅璐艾塔稍微挠了挠脸，像是缓和气氛的嘿嘿笑着说道，
“虽然对于我们的恩人，在背后进行议论不太好...但是呢，我一直都觉得，尼禄先生，给我一种，唔...毛骨悚然？唔，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那种，对于一个明知道不需要恐惧，也没什么好怕的事物，却莫名的感到恐怖...的感觉？”
“你在说些什么...”
“唔，所以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啦。”
梅璐艾塔手舞足蹈的胡乱比划着，最后放弃了般的叹了口气，
“就是，姐姐，你觉得尼禄先生，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神明的祝福？为什么有那么多神明，愿意给尼禄先生赐下祝福？”
“难道...不是因为他受到了神明的喜爱吗？”
梅丽安呆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
有关于神明的事情，实在是触及到了她的盲区。毕竟，她的幻之祝福都是坎普雷特家族伪造的。所以，她并没有和神明直接接触之类的经验。
“不是的不是的。假如，姐姐你有喜爱的人。”
“我...没有。”
“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摊着手，梅璐艾塔继续说道，
“假如，姐姐以后有了喜爱的人，那你会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塞给他吗？”
“...”
梅丽安很想问一句“不会吗？”，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面对自己喜爱的人，想要将自己能给予的事物全部给予对方，应该是很通常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却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理由，是因为还需要顾及到对方的想法、状况。不然，这种奉献如果变成了强加，那就是件坏事了！”
坏事...
莫名有种被刺中般的感觉的梅丽安，脑中浮现起了各种各样的回忆。
而在被误伤的梅丽安思绪之际，梅璐艾塔在顿了顿之后，总结般的说道，
“我就觉得，尼禄先生的那些，那么多的神明祝福，都像是一种‘强加’。”
“强加...”
还是不太清楚梅璐艾塔为什么会有这种结论的梅丽安，只是顺着她的思维问道，
“那为什么，神明会强加祝福给尼禄？”
“我...我也不知道啦。不过猜的话，可能是因为，害怕？即使是神明也害怕尼禄先生，害怕不将祝福赐予他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本身就不擅于思考的梅璐艾塔，始终无法说出她在尼禄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奇妙的异样之感，于是脑袋渐渐有了要冒烟的迹象。
“还真是乱七八糟...”
梅丽安则是看着自己的妹妹，摇起了头，
“你的话语，说得尼禄好像在被神明所恐惧一般。被神明恐惧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
并没有什么依据，梅丽安只是根据着自己的认知与常识，如此的说道。
...
...
奇异世界之中。
在漆黑的怪物肆虐的同时，尼禄的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尼禄，有很多记忆，是被封存起来的。
直到这一天前，他的记忆之中，残留的只是他被莎莉叶大姐头捡回村庄之后，度过的无忧无虑的儿时生活。
他也并非没有感到过奇怪。
因为，总是健康的莎莉叶，突然就病倒了。
而以往的时分，虽然也偏僻，规模也不大，但是他的故乡村庄还是很热闹的。
村子里，有很多精神十足的村民。而且他们都很热情且友善。
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都不在了呢？
被莎莉叶捡回去之后，为他将身上的一层泥灰刮下来的那位大婶，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而总是揉他的头发，说着“你这发色简直就和老头子”一样，笑声特别爽朗的冒险家大叔，又是什么时候更换了据点的？
本来，生机勃勃的村庄，为什么变成了荒芜至极，几乎没有了人烟的状况？
尼禄总是记不起来这些。而且，他觉得与其说是自己糊涂了，遗忘了这些回忆，更像是他主动放弃了这些过往。
原本，尼禄的这些记忆，大概是很难再重现天日的。
但是，现今的他，却处在无比特殊的状况之中。
与在一些领域的范围内，神明祝福暂时失效的状况不同，来到另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的他，身上彻底没有了任何的祝福。
并且，这个世界的规则以操控他为目的，在为尼禄植入伪造的记忆，植入暗示的同时，另一方面却在唤醒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事情。
同时，尼禄一直贴身携带，几乎不会离身的圣剑，也没有被带进奇异世界之中。
再加上强烈的情绪淹没尼禄的意识。
他终于，全部回想了起来。
...
当初，那座带给了尼禄温暖的村庄，让他成为了“人”的村庄，之所以毁灭。村民们之所以必须要无可奈何的离开自己的故土。
理由，仅仅是因为他们将一个不应该带回的灾厄，带到了自己的家园之中。
尼禄，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存在于那里而已。
看着村子之中的田地荒芜，看着村庄周边的树木枯萎，看着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病倒。
尼禄并没有感受到惊讶，也没有感受到意外。
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他的存在，便是在以世间的所有事物，作为他的“养分”。
而病倒的村民之中，病情最为严重的，便是与尼禄最为亲密的莎莉叶。
“早就说过，将我带回村子里，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坐在莎莉叶的病床之旁，看着面色苍白的她，尼禄仍旧只是平静的说道。
“才不是...这...这就是一场疫病而已...领主大人，很快，就会派医生来。很快，很快大家就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意识已然不怎么清明，甚至还能与自己形成对话都颇为不可思议的莎莉叶，尼禄站起了身。
他离开了村庄，穿过着森林，攀爬着山涧，回到了他当初被遗弃的地方。
在这里，他看到了。
那名，在他还是婴儿时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声称一年只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所以一年只能来找他确认一次的古怪的女人。
这一次，女人也只是随意的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看来，你好像已经做好，被封印的准备了。”
合上手中的书籍，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尼禄，古怪的女人以一副一切事物尽在掌握般的口吻说道。
实际上，尼禄是知道的，他的遭遇里充满了刻意。
因为不经过他的同意，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封印他体内的力量。所以，很多事情，大概都是神明为了让他遵从而进行的谋划。
但是，这其实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
“嗯。”
尼禄仍然选择了同意。
因为他知道，如果说能让神明都无可奈何的他，有弱点的话。
那便是，他其实是“人”，仅仅只是身体里锁着怪物的“人”。而即使怪物再怎么影响他，他也始终有着最低限度的情感。
仅存的情感，让他在与莎莉叶的相遇之后，产生了“欲望”。让他想作为“人”，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中。
所以，他可以妥协。
...
而现在，尼禄遇到了决不能妥协的事情。
...
...
“你这是在做些什么...冒险家尼禄...”
核心城堡之前，已经放弃了逃走的法古，凝望着面前世界末日般的情景。
他起先以为，尼禄是因为愤怒、仇恨而发狂，释放了身体之中的怪物。而之所以，黑色怪物在肆虐，却始终没有将“日冕骑士”作为目标，也没有专注的破坏辉光之城，是因为尼禄完全失去了理智，无法操控他所召唤出的事物。
但现今，在自言自语之中，他似乎理解了尼禄的行为。
尼禄在全力以赴的破坏这个世界，破坏这个世界的全部规则。
在这个世界之中，已然受了致命伤的布莉姬特，会消散殆尽。但是，回到原本的世界，说不定还有办法。
所以，尼禄的眼中从来没有过“日冕骑士”这种所谓的仇敌，只想救活自己的同伴。
与理智特化的人格相比，尼禄才是理智到不可思议。
他自清醒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就如布莉姬特曾经的评价一般，即使用再乱来的方式，尼禄总是能抵达正确的、他所希望的终点。
...
天崩地裂的光景之中，以一个世界为基础精心搭建起的“舞台”，进入了毁灭的倒计时。

第四百一十三章，闹剧的落幕（上）
辉光之城的核心城堡之中。
安托瓦奈特和莱莎的眼前，出现了本应已经亡故的噩梦。
新梅王国第七王女，夏洛尔。
虽然，夏洛尔是“贤者秘仪会”的创立者，并且暗中操控着旧王都的阿斯特王族。但这些毕竟是位于幕后的举动。
从外表而言，她不过是名继承了王族优秀血脉的美丽少女而已。
所以，虽然无比愕然，且也有些背脊发凉。但安托瓦奈特很快便从冲击中回转了过来。
而转过头，安托瓦奈特发觉，莱莎的状况很不对劲。
倒也难怪，因为莱莎是里贝尔阵营之中，少数几名与“真正”的夏洛尔有正面接触的人。
无论是被围困在王室城堡，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看透，所倚仗的事物全部无用的绝望。还是，只能无能为力的感受着力量被夺走时的恐惧。都令莱莎的视野一片漆黑，动弹不得。
“喂，你清醒一点。”
安托瓦奈特稍微皱起眉头对着莱莎低吼道，但是没有作用。
于是，安托瓦奈特带着不爽的表情走到莱莎侧旁，在她耳旁低声说道，
“再不清醒，我就用全力扇你的面庞。”
安托瓦奈特完全是可以直接这么做的。她也认为莱莎没有资格抱怨。但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她打人自己的手也会疼。还有就是，哪怕知道是假的，她也不想触碰莱莎此时的那张令她很火大的脸。
“诶噫...不要打我！”
只能说“银之歌姬”压低声音嘶声说出的狠话，还是有些魄力的。
莱莎立刻保护着自己的两侧脸颊，跳开了一步。
“总之，面前的这个夏洛尔显然是假的，没有动摇的必要。”
安托瓦奈特很是肯定的说道。
而从那种身心都被揪住般的，心理阴影被激发的状态之中逐渐缓转的莱莎，也开始发觉出了面前的夏洛尔的异样。
只见，“夏洛尔”的目光始终便没有停留在她们的身上。这是因为，她们之前稍加探索的之后，早就偏离了舞台的正前方。而夏洛尔则是一直笔直的目光向前。
并且，夏洛尔自“登场”之后便一直在一味的诉说着台词一般的言语。她那一刻不停的话语之中，不断的充斥着什么“忠勇”、“赞歌”还有一系列普通的对话之中很少会使用到的词语。就连动作也满是舞台风格的浮夸。
“这到底是...”
“你的脑子有那么愚钝吗？这舞台、这帷幕。都已经提示的如此明显，你还看不出我们眼前，不，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无趣的戏剧？”
“戏剧...”
挠了挠头，莱莎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也怪不了她转不过来弯，实在是她现在的经历本身就是常理无法理解，也不符合逻辑的。
踏入一座学院，然后就掉进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巨大舞台什么的。莱莎倒是想见一见，能对这种状况发出“哦，原来如此”这等感想的人。
“既然是戏剧，那这个夏洛尔是演员，也就是别人假扮的？”
“嗯，你总算是说出了一句还能让人感受到知性的话语。”
安托瓦奈特说着，稍微眯起眼仔细观察舞台上的夏洛尔。只可惜，她对这位王女的了解并不多，所以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演员”与“角色”之间有什么差别。
而就是这一刻，莱莎忽然听到了。
“救、救救我...？谁，谁在说话？”
莱莎呆了一下之后，连忙向四周环顾，却没有看到除身旁的安托瓦奈特，慷慨激昂的念着台词的夏洛尔之外的第三人。
“如果不是幻听。大概就是，这个‘演员’在向你发出求救信息。”
依旧一脸不耐烦的分析着，安托瓦奈特稍微蹙起了一些眉头，
“也便是说，这个舞台会扭曲登场演员的意志，来进行故事的推进？而我们也在这里，说明我们也是演员...”
在安托瓦奈特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说着的同时，夏洛尔的登场演出终于告一段落。
而之前夏洛尔已经将现在的背景以及接下来的故事流向，讲述的很清楚。
她对于入侵辉光之城的恶魔军团，感到了悲伤与愤怒。而她也将重新拿出勇气，握起代表着光明的圣剑，与她的“四骑士”一同，彻底驱逐这个世间的所有恶魔。为此，她对自己的母亲，也就是不远处画像中的女人立下了数次誓约。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夏洛尔的台词是有些问题的。誓约的部分，重复了几次。
而除了这些瑕疵之外，夏洛尔的话语之中还有即使是作为戏剧演出，也很突兀的部分。
比如，很是生硬的说明了，她的“四骑士”里，有一名正在指挥辉光之城的兵士，试图发起反攻。而还有一名，则在城堡的大门前坚守。于是，现在能到来，和她一起共同对抗已然杀到了面前的“魔神之王”的，就只有两名骑士。
不过，台词与剧本虽然值得斟酌，但是故事还是在推进着。
只见，随着大殿地面的震动，一个尖刺从地上隆起，转瞬之间便化为了人形，恭敬行着绅士礼立在了夏洛尔的旁侧。
同时，空间也像是颤动了一阵之后，在展开的波纹般的光景之中，另一个人形身影出现，缓缓的落到了夏洛尔的身旁。
这便是，夏洛尔口中，能来到她身旁的两名骑士。
看着两名骑士的出现，在剧情即将开始“王女与骑士一同击败魔神之王”的场景之前，安托瓦奈特将目光集中在了后出现的那名骑士的身上。
那是一名戴着兜帽，没有露脸，神秘氛围很重的形象。
只是，安托瓦奈特仿佛认出了对方一般，凝视着对方开口说道。
“我差不多也厌倦了你这无聊的剧本了。早些结束这场闹剧如何？杰琪。”
被安托瓦奈特点到名字，那名戴着兜帽的身影，怔了一下之后干脆的将兜帽摘了下来。
果然，一个无论是安托瓦奈特还是莱莎都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好久不见，银之歌姬...又或者说，银之歌姬的替身。”
一改两人印象之中，稍有畏缩如同仆从般被各种人使唤来使唤去的窝囊身姿，杰琪裂开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
...
旧王都历史悠久的乐器店，利兹曼乐器店店主的女儿。
曾经的金之歌姬，谢丝塔·赫尔曼的贴身助理。
赫尔曼剧团的联合编剧之一。
无名餐厅的临时主厨。
仔细统计的话，杰琪·利兹曼有着诸多的身份。
但这些身份之中，杰琪最为重视，且认为是“真正的自己”的身份，显然只有“贤者秘仪会”的会长夏洛尔的副手，这一身份。
而现今，依旧对于夏洛尔有着强烈执着的，亚兰蒂学院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现身在了安托瓦奈特与莱莎的面前。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资格，直接呼唤我的代称？”
安托瓦奈特，瞪着杰琪，
“‘大人’呢？”
被安托瓦奈特盛气凌人的叱问。杰琪只是稍微望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了一抹似乎在说“这个女人似乎还不懂自己现在的状况”般的轻蔑轻笑，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莱莎的身上。
“同样久违了，伯爵大人。”
杰琪自然的说道。并没有刻意的在伯爵大人中的“大人”两字上停顿，或者加重，来嘲讽安托瓦奈特。
但这种无视般的态度，更是加剧了安托瓦奈特的蹙眉力度。
“呃...”
此时，莱莎有些尴尬，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其实也早就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只是她无法做到。
不如说，进入到这个“舞台”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神明祝福已经失效了。而她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了神明祝福，她还是里贝尔的样子...
“那个...”
莱莎现在真的太难受了。
她是知道的，面前的杰琪肯定是不怀好意，是在使用着一些无法理解的力量的敌人。
所以，她和对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她却又觉得，自己不是里贝尔这件事情，还是说明下比较好。
难得莱莎有一次不在状况外的状态，但却又像是被硬裹挟着陷在了差不多的情况中。
“原来如此。”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里贝尔。”
面对安托瓦奈特的话语，杰琪只是露出了微笑作为回应。
“将里贝尔带到这里，这种充斥着你的羞耻幻想的戏剧里，有什么意义？难道，是想让杀死了夏洛尔的他，通过重新面对那捏造出的可笑空想人物的方式，引发他的愧疚、后悔之类的？在你的想象里，是不是所有人的内心，都如同你自己一般的脆弱？”
安托瓦奈特，直指杰琪身后的夏洛尔，言语颇具攻击性的质问。
在杰琪主动摘下兜帽的时刻起，整出戏剧就像是暂停了一般。无论是夏洛尔，还是她身旁一副老人模样的“骑士”，都处于静止的状态。
而只有被提到夏洛尔时，杰琪的面庞之上，才出现了一闪即逝的狰狞。
“在我看来...戏剧，是一种将已然既定的故事，重现出来的方式。”
很快又恢复到了淡然神情的杰琪，平缓的开口说道，
“所以，同样。如果完成了一场‘戏剧’，那么其间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已然注定的事实！”
“...”
听着杰琪的回答，安托瓦奈特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对方，
“你难道是在展示你的幽默？你的逻辑，怎么可能成立...”
而话语说到一半，这一次安托瓦奈特是彻底明白了，杰琪做下这么一系列举动的真正目的。
她们现今所处的地方，是杰琪所设立下来的“舞台”。而更加追究一下“舞台”的含义，便是这是杰琪可以心想事成，她再胡闹的规则也会成立的，属于她的世界一般的地方。
那杰琪之前说的事情，便会成为“真实”。
也就是说...
“你是想，复活夏洛尔？想在你的‘舞台’上，伪造出一个故事。伪造出一个并非是里贝尔杀死了夏洛尔，而是所谓的王女斩杀了魔神之王的故事。并且，以完成戏剧的方式，让其遵循你制订的规则，将戏剧中发生的一切转变成‘注定的事实’？”
看着安托瓦奈特面上的惊愕神情，杰琪报以赞许般的笑容。
“虽然你只是‘附赠品’，只是引诱伯爵大人前来舞台的诱饵。但是，你却意外的聪慧。看来，你也并非只是单纯的，不谙世事的笼中之鸟。”
附赠品？
诱饵？
又一次被杰琪的轻蔑刺激到的安托瓦奈特，额头上隐隐浮现起青筋。
“你...早就已经疯了吧？我很难认为，你还具备作为智慧生命的正常判断力。你的这种做法怎么可能有用？夏洛尔怎么可能复活？即使一切如你所愿，你复活出的也只是你臆想中的夏洛尔，你所认为的夏洛尔，只在你的空想故事里登场，如同一个换装人偶一般，等待着你擅自将自以为是的服饰套上去的夏洛尔...”
“闭嘴！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
杰琪骤然吼道，
“我就算疯了又怎么样？而且我根本没有疯！疯的是那个没有会长大人存在的世界！”
安托瓦奈特瞟了眼已经开始失态的杰琪，依旧不做丝毫收敛的继续说道，
“至于你一定要将里贝尔搬上你的舞台。是因为，你无法欺骗自己。因为，就算你擅自的在你的世界里做出了面前这具一般可笑的人偶，你内心也很清楚她不是夏洛尔。真正的夏洛尔，已经被里贝尔杀死了。所以，里贝尔只要存在一日，他就是破碎你那悲哀的幻想的最有力的证明...”
“那你们已经做好成为会长大人重临世间而献上生命的准备？”
杰琪厉声的低吼着，看向“里贝尔”的目光，再也难以掩饰仇恨。
“真的...看来你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应该是知道的，知道她有什么样的能力的...”
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安托瓦奈特利落的抬起手臂，将手指向莱莎，
“你这出戏剧从根本上就不会成立。因为她，并不是里贝尔。”
...
“.........”
“？”
这一刻，不只是暂停的舞台。仿佛，这个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
杰琪僵硬的扭转头，望向莱莎。
而莱莎则是嘴角抽搐了几下，发觉自己根本无法驾驭这张僵硬的面庞之后，干脆用双手各自伸出食指，贴在脸颊的侧旁将嘴角用力的推了上去。
以露出真正的“伯爵大人”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以及露齿笑容的方式。
莱莎证明了自己并不是里贝尔。

第四百一十四章，闹剧的落幕（下）
眼。
那是一双，瞳孔近乎紧缩汇聚成了一个点。眼白却向外凸起，仿佛要撕开眼眶飞跃而出般的眼。
看着杰琪这对已经快成了圆形的眼睛，安托瓦奈特和莱莎都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到人还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们是无法理解，杰琪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她们知道了，人在濒临崩溃时，面容会几乎扭曲成另外一个人。
“怎么...怎么会。怪盗？她的能力，明明已经被会长...”
“你蠢吗？夏洛尔都死了，力量自然是回到了原本主人的那里。”
安托瓦奈特轻轻的扶着额头。
当初，听闻里贝尔说夏洛尔死后，她的“贤者秘仪会”虽然遭到了清洗。但是，还是有不少核心人员在逃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日后大概会有一天和他们再度碰撞。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日子来的如此之快。
并且，曾经在旧王都的暗处一度不可一世的“贤者秘仪会”，现今会变得如此的不堪。
固然，这其中也有实力本身受损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秘仪会更换了首领。
而杰琪，看着正在“嘲笑”自己的里贝尔，不，莱莎。她的内心就如同正在被生撕一般。
“是彩排！”
突然间，杰琪嘶声吼道，
“既然是戏剧，有彩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也不过是我特意找来进行彩排的演员而已！真正将那个该死的家伙直接带进舞台，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这只是一场彩排——！！！”
“呵...虽然听着就像是死硬着嘴皮的借口，但说的话却蛮有道理。确实，你心心念的会长，都死在了里贝尔的手上。仅凭你这个跑腿的，又怎么可能——”
安托瓦奈特虽然轻笑着，但是额头上的青筋还是凸起的状态。
一直，有一团火，一股愤怒在安托瓦奈特的内心爆发、升腾着。
“闭上嘴，你们就作为新舞台的基石，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伴随着杰琪的吼声，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夏洛尔”和她身旁的另一位“骑士”，开始动了起来。
而这时，几乎全程未能插上嘴，只是做着一些调皮举动的莱莎，忽然站到了安托瓦奈特的身前，然后用手臂将她挡推到了身后。
“逃吧，安托！”
里贝尔同款的面庞之上，出现了坚毅的神色。而去掉了后缀的称呼，与低沉的说话方式，也令此时的场景就宛如伯爵本人在亲临，
“虽然，那个女人的头脑不清醒，但是她具备的力量却是真的。既然是针对里贝尔设下的陷阱，单凭我们肯定无法对付...”
“哈啊？”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那个王女旁边的另一个骑士，是阿加雷斯！”
莱莎很是肯定的说道。
所谓的阿加雷斯，其实是里贝尔发行的魔神卡片之中，第二柱的魔神。
而仿佛像是在应答莱莎的判断一般，像是准备发动攻击的“阿加雷斯”，身上出现了变化。
他身上的服装先是变成了如同祭祀服般的长袍，然后脚下出现了一只看起来格外狰狞的鳄鱼，一只在发出咆哮的鹰状鸟类也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个姿态，正好与第二柱魔神卡片第七阶人形态中的形象，完全的重合。
“是因为有趣！还有什么比敌方大将投诚的剧情更振奋人心的？还有什么事件能比魔神醒悟，成为骑士更能体现出救世王女的伟大！你们什么都不懂，特别是只会凭借着天赋的才能鬼叫的，和鲳鮒没有任何区别的蠢女人！你懂什么艺术？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杰琪的嘶吼比起说是解答，更像是在泄愤。
而从这次安托瓦奈特并没有“指手画脚”的状况可以推断，杰琪对于安托瓦奈特的仇恨，可以追溯到剧团的时期。
就在由于杰琪的谩骂，导致安托瓦奈特的怒气值也继续增加，仅有一线维持的理智即将断线之际，莱莎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又响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里就交给我吧。既然现在的我是里贝尔，我就应该可以做到里贝尔能做到的一切事情！”
莱莎说着，前走一步，用手撕扯着领结的位置。
现在的她，似乎能理解里贝尔为什么偶尔会做这般的举动。
内心变得炽热，心脏跳的飞快，呼吸变得粗犷的时候，以往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的小小衣领，也能让她变得呼吸困难。
然后，莱莎回头稍微望了一眼安托瓦奈特，轻声的说道，
“只有偶尔就可以...偶尔也听一次我的话吧。”
啪...
莱莎不可能听到这某人理智断线的声音，也完全没注意到某人的脸上，那简直就像是修罗雕像之类的表情。
她只是继续鼓起着内心之中所有的勇气，直面已经开始发动攻势的“夏洛尔”等人。
“既然称呼我为魔神之王，那我就让你们看一看魔神之王的力量！”
将手笔直的伸向前侧，转瞬之间，莱莎的身影就已然被光芒所淹没。
剧本中的“救世王女”此时高举着散发璀璨光芒的权杖，而投诚的第二柱，也一样采用着类似于光芒的攻击。
虽说，这本来就是一出戏剧。并且，也需要彰显作为“主人公”的夏洛尔的伟岸、正义与圣洁。
但大家都在用发光的攻击什么的，多少也有些太俗套了一些吧？
果然，这个编剧，能力似乎不怎么行呢。
光芒之中，莱莎的心中，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即逝。
她的手前，并没有恰到好处的出现什么可以轻易抵挡对方攻击的，魔神之王特有的障壁什么的。
而其实，莱莎也早就清楚这些事情。
所以，现在的她才没有余力去想多余的事情。她还需要，在心中对着能在这一刻浮现起的所有亲近之人，挨个道歉一番。
对不起，她又搞砸...
诶？
“诶诶诶诶？”
突然间，莱莎忍不住发出了惊疑的叫声。
因为，在即将被光芒合拢之际，她的整个身体开始飘了起来，就像是随风而飘的气球一般，看似缓慢却实则颇为迅速的，升到了大殿的天花板近侧。
“诶？这这这...不对，在那之前...”
莱莎急忙的调整体态将目光投向正下方。
然后，她就看见果然没有逃走的安托瓦奈特的身影，被那些大概具备极强威力的夺目光芒所彻底淹没的情景。
“安——”
未等莱莎急迫的叫喊声喊出，就见前一秒还闪耀夺目的大量光芒，下一刻就呈着破裂之势消散殆尽。
在这一幕的中心，站着的是完好无损的安托瓦奈特。
陡然间，就像是缺少关节的人偶一般，以有些奇怪的方式抬起了头的安托瓦奈特，让莱莎的内心禁不住一突。
“你们...差不多差不多给我适可而止...”
...
...
城堡的王女之间中。
此时出现了一个颇为古怪的光景。
不提飘在天上的“伯爵大人”，夏洛尔与投诚的魔神骑士两名演员，不断的发出着光污染般的攻势，却在即将触碰到安托瓦奈特之际，全部消散殆尽的状况，不断的上演着。
面容狰狞的杰琪，显然也是无法理解，不远处那简直就像是处在“无敌”状态里的安托瓦奈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演员们的攻击也逐渐停止。
而仿佛要借助更多的伟力，来消灭面前敌的“夏洛尔”，开始了一长串像是在念祷文般的行径。
于是乎，以这样的声音为背景音，大殿内的场景看起来更加的诡异了。
“这到底是什么什么？”
“是为了专门引起我的厌恶厌恶而出现的一场闹剧？”
“哈啊？”
“到底怎么怎么回事？”
比起之前险恶到极点的神情，此时的安托瓦奈特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更像是理智断线之后，思维放空后呈现出的空洞。
令身为安托瓦奈特同伴的莱莎，此时也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这一个一个，都像是很瞧不起我？”
“我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点一点都没发现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没有任何一点一点倚仗就跑进来？”
“真奇怪...”
“逃，我？我？为什么？”
“一直在那里贝尔里贝尔里贝尔里贝尔里贝尔里贝尔里贝尔...”
“真的不知道吗？我们和里贝尔都是有着相同的力量力量。而且，大部分的时候我们是比里贝尔更强更强？”
“是觉得我也像那个扭扭捏捏扭扭捏捏，无论用了多久多久时间时间，一直连自身的规则规则都用不好的小女孩？”
在天花板下的莱莎，看着安托瓦奈特的反常，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
一直以来，由于安托瓦奈特总是一副别人都欠了她什么一般的暴躁态度，所以莱莎一直觉得，那位银之歌姬总是处在恼火、愤怒的状况之中。
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了...安托瓦奈特真的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
“你算是什么什么东西？”
陡然间，再次用怪异的姿势抬起头的安托瓦奈特，吓的莱莎差点发出了“噫”的声音。
“这不是完全完全是彻底彻底的无能？我真要逃，你能为我为我争取到任何任何一秒的时间？”
“什么什么都做不到的你为什么什么要做出什么什么都能做到的脸？”
“算了...”
“呼——”
安托瓦奈特长舒了口气，扭回了头。
“本身就是硬要把你塞给我的人有问题...”
随着说话方式逐渐变得正常，安托瓦奈特的情绪看起来也开始了稳定。
然后，她又将目光投向了杰琪。
“你又算什么东西？”
“啊，没错，是我一直看不起你，是我一直吩咐剧团里的人让你无法成为正式编剧。”
“不过这又怎么了？不是你拿着根本不是自己写的剧本，厚着脸皮署上的自己的名字？”
“别人或许不明白，因为他们也是蠢货。但我是明白的。”
“优秀的剧本怎么可能是你这种低能写出来的？”
“倒是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精心构筑的，灌注了毕生所有的舞台。上面的这出戏剧是多么无聊，乏味，一无是处。靠你自己，你就只能产出这种垃圾。”
听着安托瓦奈特直白的揭开自己的伤疤，杰琪脸上的肉不断的抽动着。
“安托瓦——”
“如果硬是说我不懂，可能我确实有不懂的地方。因为我不懂得你有作为小丑的资质，不懂得把你卖给马戏团让你的才能开花。”
“快点...快点将这些入侵到辉光之城的丑陋恶魔——”
“虽然不知道你又从哪里‘偷’来的力量。但果然和之前一样，你根本不理解自己‘偷’来的东西。神明祝福无法适用，说明这里大概是一个不同的世界？那既然要创造一个世界，为了能让它运转，即使再有私心，你也肯定无法让整个世界围绕着你一个人而转。那你，将能让自己领域的规则，完全围绕自己而转的魔女，带进这里，是想上演一场盛大的自杀表演？真不愧令人惊叹的小丑才华。”
“阿加雷斯——会长...夏洛尔——！”
“对了，你说我只是替身。虽然我有些生气，但也并不是那么生气。毕竟，是玛丽安的。但是，为了让你如同蚊虫一般的大脑也能理解，所以我就好好的说明一下我和玛丽安之间的关系。”
安托瓦奈特的话语之间，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抓着一根绳子般的事物，在自己的面前徐徐的晃动。
与此同时，安托瓦奈特的身体，开始出现了肉眼难以察觉到的变化。
人类，人偶，人鱼...
“玛丽安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有着诸多无法做到的事情，实在难以承受，才哭着拜托我、竭力的请求我来代替她做一些，她无能为力的事情。”
“所以，即使我的诞生晚一些，但我们之间更占据主动，更了不起的是我。”
“我是光，而她才是影。”
“懂？”
安托瓦奈特的话语间，在杰琪疯狂的催促之下，“夏洛尔”与“阿加雷斯”共同搓出了她们能施展的最强的力量。
只见，一轮宛如高挂在天空中的烈日般的灿光球体，以舞台为中心几乎占据了整个大殿。
天空中的莱莎，也连连提醒着非要和杰琪纠结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看起来一点没有紧张感的安托瓦奈特。
而下一刻。
只见，安托瓦奈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向前挺起仿佛被气息充斥到鼓起的胸膛，骤然发出了一声怒吼，
“吵—死—了——”
即使是夹杂着恐怖的音波，银之歌姬的这声怒斥也格外清晰。
但是，在她前方之人，却根本没有机会听清这句话语。
只见，一瞬之间，夹杂着毁灭气息的大范围音波，如同飓风一般呼啸着直击前方。
伴随着巍峨的城堡，都在一声巨响后被轰出巨大的空洞。
连带着那未丢出的光球一同，杰琪、“夏洛尔”以及“阿加雷斯”，都在刹那之间被恐怖的音波，震成了碎沫。

第四百一十五章，末日
已然差不多可以用废墟来形容的辉光之城的城堡之中。
莱莎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的景色。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变得无比夸张，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一些了不得的光景。
在格林沃特城时，她看到了魔女降临时，如末日般的光景。
在旧王都阿斯卡特城时，她到了据说是被“死神”一剑劈成荒野的坎普雷特城堡。
在沃肯城，她看到了天谴神官与梅丽安的战斗，造成的一座山的消失。
然后现在...她又看到了。
一声几乎将一座小城大小的城堡，近乎截断的咆哮。
从天上被放下来，看着面前空旷、豁然开朗的景色，莱莎就只是呃嗯嗯嗯嗯...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安托瓦奈特。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莱莎现在也很想知道。
仔细想想，安托瓦奈特明明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才是。
即使没有成为魔女之前，安托瓦奈特也依旧是闻名世间的“银之歌姬”。莱莎可不觉得，并且在神秘侧，她还有一位真正的魔女作为“养母”...
而这样的她，变成魔女之后，就是面前这般的破坏力了。
那从始至终，安托瓦奈特都有着很高的身份，也位于很高的位置、阶段之上。可...为什么仿佛所有人，好像都有些看不起安托瓦奈特？
莱莎相信，不只是只有她自己有这种感觉。
“那个，安托...”
“嗯？”
“安托大人！”
在安托瓦奈特用扔残留着不少不悦的神情瞪过来的瞬间，莱莎就一脸从心的改口了。
莱莎现在的这张伯爵脸，摆出一副如本人般的高姿态时，会让安托瓦奈特血压激增。但变成一副小人物般的低姿态时，同样会让安托瓦奈特的不爽稍微消散一些。
“你这到底是...”
说到一半，莱莎忽然捂住了嘴。
她本想问，安托瓦奈特展示出的是什么力量。但是，猛然察觉即使在杰琪化为齑粉之后，“舞台”显然还在持续着。于是，“避免同伴的能力被可能还潜藏着的敌人知晓”这种程度的眼力价，莱莎还是有的。
“只不过是魔女的力量而已。”
安托瓦奈特轻哼一声说道。
由于她本身的特殊性，她在旧王都成为魔女时，是成为了以“命运”为自我规则的魔女。
命运的规则。
毫无疑问，这个规则比依文娜的规则，还要抽象许多。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要怎么样进行运用。
但安托瓦奈特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本身便有着魔女相关的知识。并且...她有很多时间来钻研。
于是，在里贝尔出行的这段时间里，她便逐渐的掌握了一些，使用命运规则的技巧。
由于，安托瓦奈特的命运规则，即使不算是继承自已经亡故许久的“盲目魔女”，但无论是她的规则还是里贝尔的“外挂”，都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安托瓦奈特的规则，实际上也只适用于“发光”的人。
当安托瓦奈特打算对发光人使用命运规则时，她便能看见弥散在自己周边空间的，无数如同枝干般的无形的脉络。
而通过操纵这些脉络，安托瓦奈特大致可以做到两件事情。
一件，便是她对莱莎做的那般。
她可以通过稍微挪动脉络的位置，实现对发光人的一定程度的操控。
所以，莱莎之前像气球一样飞了起来。
而第二件，便是安托瓦奈特的主要倚仗。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安托瓦奈特可以接触到的发光人，她们的命运与原本已然截然不同。
这样的状况，倒是安托瓦奈特看到的“脉络”里，出现了一些分叉。
而通过操控这些分叉，将其与“现今”束在一处。安托瓦奈特就能被操控的发光人，变成“分叉”之上，又或者说原本的命运之中本应呈现的姿态。
也便是说，之前安托瓦奈特实际上便是操控了自己的命运脉络，让她变成了原本命运之中，这个时点的安托瓦奈特。
之所以，安托瓦奈特会将力量用在自己的身上。一方面，是因为这份力量用在她自己的身上最稳定。另一方面，则是操控他人的命运脉络，和操控自身，其间消耗是天壤之别。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
那边是，如果擅自操控他人的命运收束，造成了一些不可预知的后果，她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
她能做到的，就仅仅只是对自己负责而已。
至于，按照命运本身的发展，这个时点的她为什么会有以人鱼之躯为基础的绝大力量，安托瓦奈特是并不完全清楚的。
她能做到的，仅仅只是操控而已，所知的也只是现在这个时期。过去、未来等部分，她并不知晓。
即使是在魔女化之后，安托瓦奈特的命运规则，依旧是残缺的。
而她很怀疑，这份力量或许和里贝尔的另一部分合在一起，才勉强能算完整。
“呼...”
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安托瓦奈特看了眼莱莎，神情有些微妙。
她不会将自己力量的详情告知莱莎，不是因为担心被敌人知晓，也不是不将这个基本帮不上忙的家伙当成同伴。
只是...
这其中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她说不清出，也不认为说出来莱莎便听得懂。
“别到处乱跑，小心一点。不要走出我领域的范围。”
安托瓦奈特姑且还是叮嘱了一句。
而莱莎虽然不知道安托瓦奈特的领域范围有多大，但知道跟在对方的身边，总归不会错。
“果然，是还没有结束吗？呃，安托大人！”
“没错，那个小丑一样的编剧...”
安托瓦奈特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因为，根据里贝尔所言，杰琪发出的是“二等光”。也便是说，之前杰琪在安托瓦奈特的庭院范围里时，她本应是可以触碰且对对方的命运加以操控的。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我们难道是在和怨灵纠缠？”
安托瓦奈特皱起眉头自语着。
早在演员夏洛尔登场之前，安托瓦奈特的庭院就已经张开，将周边大范围纳入了掌控之中。
也便是说，她如果有心，其实是早就可以解决杰琪等人，而不是任凭她们在那叫嚣的。
而之所以没那么做，除了杰琪的状态古怪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安托瓦奈特尽量想要从她的口中，打探一些有用的情报。
在安托瓦奈特视角里，她的面前一直就是几只两秒钟就能彻底消灭的，蝼蚁一样的东西，在不停的在试图激怒她。所以，也怪不得她会气到一度失去理智。
不过，即便安托瓦奈特真的气到爆炸，她还是忍到确信疯癫的杰琪，提供不了什么有用信息之后，才动了手的。
“安—托—瓦—奈—特——！”
陡然间，就像是在证实安托瓦奈特与莱莎两人的猜测一般。夹杂着嗡鸣的怒吼声，震响在整个舞台世界之中。
在视野已然变得无比开阔的城堡之中，两人只是稍微抬起头，就看到了。
天空之中，一个形似杰琪面庞的云朵，在发出着满怀愤怒的咆哮声。
“那才是本体？”
安托瓦奈特面色稍凝看着天空中的杰琪之脸。
在她的领域范围内，她有绝对的信心。但现在，杰琪在领域之外，就有些难办了。
难道，要慢慢的让自己的领域扩张，直至充满整个舞台世界？
如果可以的话，安托瓦奈特并不想用这种耗时耗力的笨方法。
而就在她思考对策的时候，只见一道黑影陡然撕裂了天空。
几乎转瞬便开始了的天崩地裂之中，肆虐的黑影像是顺手一般的打散了呈现杰琪面孔的云朵。
“安托大人...这，我们可以再听她说两句的。”
莱莎小声的说道。
“不是我！”
安托瓦奈特低喝道，然后如临大敌般的望着将整个天空开始寸寸破裂。
“杰琪...你到底是有多蠢...”
安托瓦奈特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只是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将“伯爵大人”和成为魔女的她引入到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她又将另一个有毁天灭地般恐怖力量的存在，招引到了自己的舞台之上。
正常情况下，想把这些人凑齐都不容易！
竟然无谋到这种地步...
安托瓦奈特，都有些在怀疑，这是一场杰琪精心策划的自我毁灭。
...
...
舞台世界之中。
所有演员的动作，已然都处于静止的状态。
就只有，天崩地裂的情景不断的在上演着。
世界依旧没有毁灭，证明杰琪依旧没有消失。
但也仅此而已。
除了附在云层之上，吼了一句安托瓦奈特的名字之后，杰琪就没有再现过身。
显然，事到如今她才感受到了大祸临头，试图阻止整个舞台的崩毁。
因为，一场戏剧没有演好无所谓。但舞台被砸了，就是真正的末日了。
可毫无疑问，杰琪的补救，全部都是徒劳的。
而早已从大范围坍塌的城堡逃出的安托瓦奈特和莱莎，只是茫然的在四处奔逃着。
对于原本认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的安托瓦奈特，这无法理解的突发事件，也彻底的打乱了她的计划。
现今，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逃。
但是，在一个即将彻底崩溃，彻底毁灭的世界里，她们又哪里有可以逃的地方？
“去阻止那个黑黑的东西怎么样！”
地震、海啸、飓风、熔岩喷发，以及空间的大范围破碎。
在真正的世界末日的情景之中，面色铁青的莱莎压住嘈杂的噪音，大声的问道。
到处肆虐的黑影状的事物很多，但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其源头，就在辉光之城的范围之内，也便是不远处。
“不行！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什么都不懂？魔女的庭院，某种程度上就等同于一个微缩的世界。而这些黑影，能那么轻易的破坏这个舞台世界本身。那我过去又能做什么？找死？”
“对不起——”
被凶了的莱莎带着哭腔道歉道，
“那...那，这个舞台世界如果彻底毁灭了又会...我们是不是能直接回到原来的世界里？”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
安托瓦奈特压低声音，没有再说什么引发莱莎的不安。
这个舞台世界，按理而言是与原本世界的亚兰蒂学院连接在一起的。
但是，这种连接本身并不是绝对的。
并且，谁也不知道一个世界从内部毁灭，爆发出的力量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就在安托瓦奈特打算收束领域，以最坚固的领域来抵抗舞台世界毁灭带来的冲击时。
忽然，她感受到自己的胸口的位置，在微微的发烫。
而一旁的莱莎，则是看到安托瓦奈特先是停下奔走的步伐，然后将手轻轻按在胸口的位置，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恍惚般的神情。
安托瓦奈特胸口的位置？
她在那里藏了什么？
不过藏了又能怎么样，那些外物应该是带不进这舞台世界之中的...
前走两步，顿了一下。
实际上脑子的回转速度并不慢的莱莎，忽然便隐约猜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边。”
驻足了片刻之后，做了个抿嘴以及轻轻咬牙的动作，安托瓦奈特发出了指示。
而看着这位总是不友好的安托瓦奈特，之前表情上出现的一系列“人性化”的变化，莱莎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
...
很快，两人来到了辉光之城的外城。
而始终将手贴在胸口的安托瓦奈特，在一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位置停下。
实际上，这一晚去调查亚兰蒂学院时，安托瓦奈特等人是三人组。
只不过，在舞台世界之中的诸多遭遇，让两人短暂的遗忘了她们的那名同伴。
可那名同伴，却一直没有忘记她们。
天使。
安托瓦奈特也不是很确定，为什么天使并没有被拉进舞台世界里。
或许，真的如里贝尔所说，天使比起人，更加接近于神明，所以才有某种抵抗力。
而在这舞台世界即将毁灭的最后一刻，才收到天使的信息。并非是什么戏剧化的事情。
而是，天使一直都在焦急的、急迫的寻找着她们，试图向她们传达着自己的想法。只不过，直到这片世界的天空彻底碎裂，世界的障壁之类的事物变得薄弱不堪之后，天使才终于“联系”到了她们。
用手触摸着，本应该藏着一枚作为杀手锏使用的天使的箭矢的位置，安托瓦奈特做了一个深呼吸。
“你...就在这里吗？”

第四百一十六章，天使的分支
天使就在这里，在安托瓦奈特的面前，但是却无法触及。
因为，两人现在相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
不过，就如天使的呼唤，可以传递到安托瓦奈特的心中一般。还有更多的事物，可以让双方横跨着世界进行相连。
安托瓦奈特闭上了双眼。
她看一些事物根本不需要通常的视野，反而纷乱的眼前光景，还会让她遗漏真正需要看到的事物。
此刻，她再次注视着命运的脉络。
范围内，她能看到的，可以触碰的脉络，一共有三条。
她自身的脉络，莱莎的脉络，以及...天使的脉络。
即将毁灭的世间的障壁的脆弱，让一些事物可以“漏”过去。只是，这些事物包含安托瓦奈特的领域，却不包含人的身躯。
天使的脉络，与安托瓦奈特和莱莎的脉络，有着巨大的差距。
通常之下，安托瓦奈特能看到的脉络，只有一部分。她认为，这一部分代表着“现在”，也便是说她能影响他人命运的力量，只能影响处于“现在”的人，而不能加以改变过去或者未来。
但是，天使的脉络却不同。
处于“现在”部分的脉络，天使的脉络并没有出现分叉般的状况。证明着，天使的“现在”与原本的命运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安托瓦奈特可以看到一些虚影般的事物，在天使脉络的延伸部分。
就像是主干道延伸出的两条分岔路的位置上，分别有两团黯淡的光芒，在闪耀着。
安托瓦奈特可以肯定，她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点亮这两个光团中的其中一个。
而在点亮的同时，代表着她决定了天使未来的命运。
一直以来，安托瓦奈特虽然也一样能看到天使脉络的与众不同。但是，她却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并且也从来没想过以自己的力量去进行干涉。
侏　　可现在，她不得不这么做。
背后，是世间即将完全破碎的末日情景。
身旁，是姑且需要保护的同伴。
但安托瓦奈特即将接触天使的命运脉络的手，还是出现了踟蹰。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虽然，安托瓦奈特与里贝尔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由于在戒指之中的共同遭遇，并且有着相加后才完整的力量，以及诸多共同目标与共同点的缘故。安托瓦奈特，其实比他人想象之中的，更加了解里贝尔。
只是，有些事情了解归了解，安托瓦奈特却始终无法理解里贝尔的一些举动与想法。
在她眼中，里贝尔总是在各方各面，给她一种不痛快的，犹犹豫豫的感觉。
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明明可以将身边的人都当做手下去使唤，明明可以利用诸多的事物。但他总是扭扭捏捏的，像是在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与束缚。
由于里贝尔的内敛与克制，让很多的事情都无法有快速的进展。
这对于一直心系玛丽安内特，有着明确的目的而来到空岛的安托瓦奈特而言，真的是即焦急又火大。
可是...
“以后，大概不能再说他优柔寡断了...”
安托瓦奈特轻声的低语。
她与天使之间，并没有互相为对方挡过刀子之类，过命的交情。也没有一起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冒险，建立过深厚的友谊。
仅仅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而已。
就连契机也是微小的不像话。
安托瓦奈特不想与他人相处，但是却又不能真的完全不和他人相处。因为她其实是挺怕寂寞的。只是，由于玛丽安内特的这个存在，在她心中过于巨大。所以，她即无法再容纳他人，也不想去容纳谁，将她真的不怎么看得上的家伙们，与玛丽安相提并论。
而她自己的难以相处，安托瓦奈特自身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真正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天使，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倾诉对象。而且，与天使的相处，也不需要什么负担。只要喂对方吃的，对方就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没有比这样的人际关系更加省心的。
也就是说，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交情而已，真的不过是这种程度。
可明知这一点，安托瓦奈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僵硬之余，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连决定“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同伴的命运，都如此沉重的话。那对那些更加亲密之人，更加重要之人之时，内心又需要跨越多少道坎？
“都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才会让我想这么多！如果没有这份力量，我又有什么必要为这种破事烦恼！”
安托瓦奈特已经完全超出了自言自语范畴的音量，让一旁的莱莎又又又吓了一跳。
不过，莱莎多少也已经习惯了，这些身旁获得了一些力量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家伙们。
“都是你，是你主动要来帮我的。”
感受着，通过箭矢本身应在的位置，传来的天使的情感，安托瓦奈特恶声说着，
“那你就自己做好觉悟，到时候后悔也和我没有一点...一点关系！”
大声的说着，安托瓦奈特将力量全部集中在了天使的命运脉络中，位于一处岔路口的黯淡光团之上。
...
...
在到处都是漆黑或者被血所染红了一般，满是绝望色彩的世界之中。
唯一一道光芒，开始了闪耀。
安托瓦奈特之所以用她的力量，点亮天使的命运脉络中的那枚光团。并非，是改变了天使的命运之中，就会发生什么。她指望让“未来”稍微提前一些来临的天使，来救场什么的。
而是，出于魔女之力的特性。
魔女之力在发动之时，不会管原理之类的事物，只会根据魔女的规则，不计代价的完成那一现象。
也便是说，安托瓦奈特已然改变了天使命运的现今，魔女之力就会去相应的改变天使。
原本世界与舞台世界之间的距离，障壁等等事物，都无法阻拦魔女之力生效的“决心”。
于是，在安托瓦奈特试图点亮光团的现今，她已然对魔女之力发出了“命令”的现在，魔女之力去寻找天使，让其出现相应变化时的这一过程里，便会产生一道路径。
一道连接两个世界的路径。
越来越灿烂的光芒，将周边的事物产生扭曲。光芒本身，变成了一扇门，一扇可以帮助安托瓦奈特与莱莎回归的门。
看着在光芒之处若隐若现的天使的身影，莱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安托！你成功了！”
高兴之余，忘记加尊称的莱莎，望向她的安托大人。
然后，便发觉安托瓦奈特的脸色铁青，并且身形居然变得半透明了一些。
莱莎，立刻便明白了，这是安托瓦奈特的力量正在枯竭的征兆。
在共享纯净之力的一行人中，安托瓦奈特也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因为，她既是魔女本身，也同样是依靠着魔神之王的“敕封”才能维持存在的第六十五柱魔神。
不过，即使因为是魔女，安托瓦奈特可以自己补充。但自身的魔女之力一旦突然全部耗尽，她还是会彻底从世间消失。
此刻，紧咬着牙关的安托瓦奈特，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令人恐惧的虚无感。而这些感受无一不是在向她说明，她要“死”了。
安托瓦奈特也没有想到，她的举动会耗费如此多的力量。
是因为天使在散发的是，所谓的“一等光”，所以才会耗损如此之多？
是因为一直只能通过命运决定“现在”的安托瓦奈特，贸然的决定了一次“未来”，才会如此？
还是说，让魔女之力穿梭不同的世界，建立起了这扇门的缘故？
哪怕即将破灭，但舞台世界也终归是一个世界。哪怕世界的障壁变得薄弱，它也始终存在。
安托瓦奈特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她的哪个冒险举动，将要将她彻底葬送。而只会“达成”，却并不会“说明”代价、耗损等等事物，也一样的魔女之力的特性。
就在安托瓦奈特已然难以坚持之际，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又开始重新充盈起了力量。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已然要干涸破裂的地面上，浇灌上了大量的生命之水。
一度摇摇欲坠的安托瓦奈特，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为什么会如此，安托瓦奈特自然是明白的。
还真是各项各处无论哪里，都让人火大...
紧绷的神情顺势的磨了磨牙后，安托瓦奈特集中精力。
就如之前即将消失的一幕是假的一般，重新变得凝实的她，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彻底点亮了天使的命运之中的，那团光芒。
伴随着强烈的光芒陡然间激增之后，由盛转衰般的逐渐散去的时候。
光团的中心，出现了一名黑发的少女。
头上的光圈以及背后的羽翼，似乎便可以证明身份的少女，站在光团之中伸出双臂，一手一只的拉着安托瓦奈特与莱莎，与她们一同回到了她们本应所在的世界之中。
...
...
亚兰蒂学院。
空旷的学院广场侧旁的花圃之上。
大概是由于天使拉拽另外两人时，用了太大的力气。
导致，三人一起摔在花圃之中，滚成一团。
“哈...哈——我们，是不是逃出来了！”
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团之中用双手支撑起身体，莱莎兴奋的说道。
然后，她就听见了安托瓦奈特标志性的轻哼之声。
嗯...
看来即使一起经历了一次冒险，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改善多少。
如此的想着，莱莎到也没怎么在意，只是长舒了口气。
总之，感受了一下神明祝福已经回归的莱莎，先将自己的身姿变了回去。
虽然她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也是真的没想到，只是变成里贝尔的样子，就能遭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现在都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杰琪为什么突然能变得那么厉害。
但是，一个世界规模的舞台和戏剧什么的...要不是身旁有安托瓦奈特，她自己陷进去估计真的是完全无法抵抗。
“啊对了，安托你没事吗？”
回想起了安托瓦奈特之前在光芒之门前，时虚时实的身形，莱莎担心的问道。
“呃，还有天使！天使，你这是...”
刚关心完安托瓦奈特的莱莎，突然又发觉天使也需要关怀一下。毕竟，她整个人的样子都变了！
“还没结束。”
有些低沉，但是磁性十足的女性的声音响起。
与安托瓦奈特的声音截然不同的这个声音，同样很是具备特色，也很好听。
先是愣了一下，莱莎才发出了“诶？诶——？”的声音。
因为，这个声音，这句话代表着天使...天使！！！
“还没结束？”
安托瓦奈特稍微挑起眉头，重复着这句话语，然后转过目光。
此刻，变成了黑色长直发的天使，正以稍微压着腿，身体前倾，用双手按着地面支撑身躯的姿势，坐在花圃中专注的望向前方。
她目光所到之处，是刚才张开了连通两个世界的门扉的位置。
此时，随着代表着魔女之力的光芒全部散去，遗留在那里的是一个黑色漩涡般的光景。
透过黑色漩涡以及周边扭曲的空间，可以稍微窥视到舞台世界中的景色。
舞台世界，已然接近毁灭了九成九。除了肆虐的各种灾厄以及黑影之外，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纯粹的毁灭之力，在世界的内部不断激荡着。
而突然间，都在注视黑色漩涡另一端的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毁灭舞台世界的元凶，已然扩张到了遮天蔽日般巨大的黑影，陡然间所有的分裂全部融在一处。接着，其如同巨大的手掌握起了拳一般，收束起来之后猛然的打向了黑色漩涡的方向。
“它，它是不是也要出来？安托，有、有没有关上的办法！”
“怎么可能有！”
安托瓦奈特的面色无比的凝重。
她身为魔女的规则，就不是这类空间方面的。而且，也不像衍生魔女一般，对“间界”的事情了若指掌并且能加以利用。她能开启这道门，本身就有着诸多运气的成分。
恰好这时，舞台世界彻底毁灭。
而如同有着自我修复之类的机制一般，随着舞台世界的毁灭，开启在这个世界的“门扉”也开始了快速的闭合。
只不过，那束起的黑影，已然就在接近门口的位置。
安托瓦奈特如临大敌般的张开领域，打算以最后的力量奋力一搏，尝试着在黑影来到这个世间的那一刻，发动攻击。
面对能毁灭一个世界的对手，安托瓦奈特都不指望能将其击败。只寄希望于能稍微逼退对方一些，让它回到门扉后的虚无空间之中。
但安托瓦奈特的攻击，最终没有发动。
因为，那黑影似乎从来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打算。
只见，在门扉关闭前的最后一刻，真的就像是一只手一般的黑影，将之前它小心的握在手里的事物，全部向着门扉丢了过来。
而就像是激流通过一道很小的缺口喷射而出般的光景出现。
只是，这喷出的事物并非是水，而是大量的“人”。
同样被困进舞台世界之中的大量的亚兰蒂学院之中的人，被黑影丢了出来。
漫天的人影，在学院的上空飞舞，然后咚咚落地。
...
...
还未等安托瓦奈特等一行人，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处散落的人群里，响起了一个男性的高声呼喊。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救下她！有没有人，可以救布莉姬特小姐！”
除了人从高空摔落的声音之外，就比较安静的学院之中，男性的声音传播得格外清晰。
而听着这个声音，听到其话语之中熟悉的名字，莱莎不禁的呆住了。
“诶？布莉姬特...姐姐？”

第四百一十七章，归程
“呜...呜...安托——拜托了——”
在亚兰蒂学院的庭院之中，哭得一塌糊涂的莱莎，将最后的希望全部寄在安托瓦奈特的身上。
此时，她面前的不远处，是躺在地面上的布莉姬特。
在舞台世界的时候，莱莎也曾经担心过布莉姬特会不会因为和她们的约定，而同样陷进亚兰蒂学院。但是，她一直也处于自顾不暇的状况，自然也没有余裕去搜寻可能和她同在一个“舞台”中的大姐的踪迹。
而她也不知道布莉姬特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这位怪盗团的长女命悬一线。
只见，布莉姬特的身躯仿佛就像是在风化一般，身躯的很多部分在逐渐的化为沙砾状的事物，随风飘散。
在布莉姬特的身旁，是面容极为凝重的中年男性。
莱莎认出了他正是四角学会的法古教授。
为了更好的成为里贝尔的“替身”，也为了不再给他人添麻烦。莱莎，还是默默的以自己的方式做了一些功课的。
而将与里贝尔有关的人，哪怕只是很浅薄的交情，也将对方的名字、外貌以及一些其他信息全部牢记，也是莱莎做的功课的一部分。
莱莎完全想不通，法古教授为什么也会在亚兰蒂学院之中，而且似乎还在与布莉姬特同行。但是，她却知道法古教授在竭力的试图保护布莉姬特。
法古教授的书籍主题是“根源”。而他也正在活用这一主题，保住布莉姬特的生命、灵魂等最根源的部分。
只不过，从他的书籍疯狂的在翻动的状况也能看出，做到这种事情对法古教授而言也并非轻松。
而且，他的保护是有极限的不提，仅仅保护最根源的部分，也只是稍微延长一些布莉姬特的死亡而已。
“闭嘴，少在那啰嗦让我分心。”
此时，同样在布莉姬特身旁的安托瓦奈特，斜眼瞪了一下莱莎。而莱莎连忙用双手捂住嘴，也不敢发出抽泣声。
“真是麻烦...”
安托瓦奈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也就在不久的之前，可能才十几分钟。她还在心中，颇有“意境”的想着，自己无法对他人的命运负责，只能对自己负责之类的事情。
但转眼间，她不仅改变了天使的命运，还需要改变布莉姬特的...
可能，这也算是具有力量之人的“命运”吧。
“事先说好，让我来结果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
安托瓦奈特警告般的说着。
布莉姬特是发出着“二等光”的发光人，所以安托瓦奈特的规则，自然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而对于将死的布莉姬特，安托瓦奈特的打算，是用力量将其转变为“原本命运”中的布莉姬特。
只不过，这样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安托瓦奈特也是心里没底的。因为，她以往只对自己使用过那份力量而已。
脉络分叉上，“原本命运”里的布莉姬特，状态很是古怪。
正常的话，虽然安托瓦奈特能窥探的事物不多，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窥探到一些才是正常。否则，她也不会贸然的将力量使用在自己身上。
但是，从布莉姬特的“原本命运”里，安托瓦奈特完全看不到任何事物，全部都是一片漆黑。
而除此之外，安托瓦奈特也不确定这样的改变，改变的只是对方的身躯本身，还是连灵魂、性格等方方面面都加以改变。
毕竟，她自认自己是很执拗的人，所以无论自己的命运如何分叉，她的性格也始终不会有丝毫变化。又或者说，即使有变化她也感受不出。
可布莉姬特的话，如果到时候她突然豹变...
“不会比现状更加糟糕了。”
大概是由于出力过多，所以面容变得有些狰狞的法古教授如此说道。
而安托瓦奈特轻舒了口气，也觉得确实如此。
或许，有些人会将一些事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但安托瓦奈特觉得，没有事情比“死亡”更加难以接受。
也正是这时，安托瓦奈特感受到自己身体之中的纯净之力，又变得充盈了一些，虽然真的只是很少的一些。
显然，是里贝尔那边在担忧安托瓦奈特没有脱险，所以又尽可能的筹集了一些力量输送了过来。
可即便里贝尔是好意，安托瓦奈特还是磨了磨牙。
这恰到好处的时机，简直就像是在催促她，让她不要在优柔寡断、磨磨蹭蹭一般。
可恶！
安托瓦奈特又一次确信，里贝尔绝对是这个世间中，和她最不合拍的那个人。
重新集中精力，安托瓦奈特发动了“命运”的规则。
将已然分叉的布莉姬特的命运脉络，强硬的束在一处，布莉姬特的身上开始出现了变化。
伴随着似乎是“命运”这等抽象事物，具现化般的娇柔荧光在布莉姬特的身上泛起，布莉姬特快速风化的身躯重新凝结，不多时便回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呼...”
看到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安托瓦奈特长舒了口气。
实际上，与影响天使的命运时相比，影响布莉姬特的命运对安托瓦奈特的耗损，并不是很多。体力方面的消耗也很併有限，毕竟只是晃动几下手臂而已。
所以，安托瓦奈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股近乎遍布全身的疲劳感与如释重负感到底来自何处。
“谢谢——安托——！”
看到安托瓦奈特的“治疗”结束，莱莎激动的扑过来抱住了安托瓦奈特。
就在安托瓦奈特一脸不爽的想驱赶的时候，莱莎主动的松开，又去扑向了布莉姬特。
“真是个忙碌的家伙...”
在安托瓦奈特评判般的声音中，周边紧张的氛围开始徐徐的消散。
面对眼前颇为神奇的一幕，大概也是因为见多识广，法古教授并没有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神情。只是默默的合上了自己的书籍，找个位置倒了下去。
远比安托瓦奈特等人，被困进舞台世界更久的法古教授，实际上早就已经到达了极限状态。
“那、那个...（吸），那个...安托，布莉姬特姐姐的样子，是不是...（吸）...有点奇怪？”
通过呼唤、轻触等种种方式，试图唤醒布莉姬特无果的莱莎，又望着安托瓦奈特露出了无助的神情。
“别什么事都来问我，我又不是医生。”
安托瓦奈特一挑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不过凶归凶，安托瓦奈特还是认真的查看了一下布莉姬特的现状。
苍白的面孔，干涸的嘴唇，凹陷的面颊，微弱的呼吸，孱弱的心跳。
“原来如此...她是处在一种长期的意识不明的状态里...”
有些像是自言自语的，安托瓦奈特总结道。
原本仅是稍微的查探，并不能获得准确的结论。但是，配合“原本命运”里布莉姬特那只有黑暗笼罩的“现状”，安托瓦奈特便心中有数了。
“诶诶？那...那怎么办...”
“所以我说过了，结果可能变得更加糟糕。”
安托瓦奈特蹙起眉头说道。她下意识的在脑中过了一遍，有没有认识的高明的医师之类的存在，能治好这种状态下的布莉姬特。然后，又快速的将这想法打散掉了。
她为什么不得不去心忧布莉姬特这种陌生人不可！
在安托瓦奈特自顾自的纠结时，一个声音平抚了惶惶中的莱莎。
“只是因为疾病或者伤情的话，就交给我吧。”
安托瓦奈特和莱莎同时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她们看到的是凭空变出一只精致的翠绿长弓，握在手中的天使。
稍微呆了一下之后，她们便露出了“哦”的嘴型。
天使有着能力强大的四色箭矢，红、黑、白、绿。
其中，绿色的箭矢代表着“生命”，有着极强的治愈能力。
由于天使的箭矢，力量都很强大，所以里贝尔之前将箭矢分发出去了一些，交给他的同伴护身。
只是，这一些比较奇特的事件里，这些箭矢都未能派上用场就是了。
说来，某种程度上，安托瓦奈特和莱莎都挺佩服里贝尔的。
因为他竟然能在语言完全不通的情况下，通过肢体语言就能弄清天使箭矢的大致能力，还能将其“借”来。
“天使...”
“嗯～以后还是希望，能为我取个好听些的名字呢。”
天使带着温和的笑容说着，然后将同样是翠绿颜色的箭矢，架在了长弓之上。
在莱莎连忙让开之后，天使拉开弓弦。
随着天使头顶的圆环，与稍微展开的羽翼发出圣洁的光芒，绿色的箭矢在半空划出短暂的优美弧线，准确的在布莉姬特的身上轻盈的散开。
绿色的光点，徐徐的散落在布莉姬特的身上，而布莉姬特的脸色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得健康。
不久之后，随着一声略显痛苦的沉吟声，布莉姬特终于被一行人从死神的手中抢夺了回来。
...
...
黎明的时刻到来。
短时间内便被光芒驱赶的黑暗，象征着充斥着癫狂的夜晚，已然是过去式。
于是，接下来便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总之...先从这里逃走吧。如果被天平队之类的人缠住，现在的这些情况也不好解释。”
一行人中，最为年长的法古教授如此的提议着，然后翻开了他的书籍。
很快，书籍的一张书页上，显现出了学会另一名教授艾莫的面容。
“好久不见，法古教授。几乎在来到空岛的当天便再也没有了音讯，想必是身为教授的法古大人，一直全心力的在为我们的学会努力奔波，而忘记了联络我们吧？”
看着艾莫教授的笑颜如花，法古教授呈现出了一种全身僵硬彷如石化了一般的尴尬。
总之，艾莫教授应承了会帮亚兰蒂学院中的一行人，悄然无息的从现场脱离。
“想来，又会出现一场巨大的波澜...”
与艾莫教授的交谈结束之后，回首大致的望着亚兰蒂学院之中的光景，法古教授轻叹道。这座学院里珍藏的很多文献书籍，他还没来得及看。但日后，出于各方各面的原因，他估计也无法再踏足这里了。
虽然，在最后的最后，似乎是尼禄刻意的将舞台世界内的全部人，送出了即将毁灭的世界。但是，亚兰蒂学院里各种人士的折损，想来不会是小数字。
“对了。”
法古教授忽然一敲手，在到处散落的人群之中寻找了一阵后，找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大汉。
代替不知道为何没有离开那即将毁灭的世界的尼禄，以及稍微醒转后又昏睡了过去的布莉姬特，法古教授将尼禄冒险团的最后一名成员，也带离了现场。
而或许是从法古教授的行径之中，得到了提醒。
安托瓦奈特张开领域，稍微摸索了一阵之后，最后停留在了一处花圃之前。
花圃之上，是一名昏迷中的娇小的金发少女。她此时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枚魔神卡片。
新梅王国的第十三王女，伊丽莎白。
略微思考了一阵之后，安托瓦奈特最终还是决定，将伊丽莎白“拐”走。
尽量多收集一些情报与信息，聚集一些可能有用的人。
然后之后的麻烦事，就交给某人去头疼！
随着安托瓦奈特扛起伊丽莎白与众人一同离开，亚兰蒂学院事件彻底告一段落。
...
...
空岛的某处。
疾驰的马车之上，里贝尔依旧看着面前的剧情画面，一头雾水。
一开始，同时降临的是两个剧情画面。
它们皆属于，一个叫《羽化之章》的线路，并且不知为何在第一幕时，分叉成了两条。
一条，叫做《朱红纷乱》。另一条，则是《幽兰喧嚣》。
而还未等里贝尔想明白是什么情况，《朱红纷乱》分支，就在彻底黯淡之后啪的粉碎成了光尘，消失了...
其间，还夹杂着他感受到安托瓦奈特身上的纯净之力，险些枯竭之类的状况...
总而言之，马车中的里贝尔，现在真的是头大如斗。
不过...似乎也没有非要纠结出个所以然的必要。
因为，这些事情显然和安托瓦奈特有关。所以，到时候和安托瓦奈特汇合，很多事情应该就会有头绪了。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从马车的车窗眺望远方。
...
...
时值春日。
在万物复苏，满是生机盎然的时节。
里贝尔回到了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

第四百一十八章，里贝尔阵营的繁荣景象
来自天谴教会的恶魔在空岛登录。
不可描述的议会第九席向第一层逼近。
中间省略。
尊贵优雅的伯爵大人，于今日回到了他深爱的母校！
嗯...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里贝尔摇着头轻吐了口气。
他的内心变得有些跳脱，大概是看到了熟悉的场景之后，他才终于有了从那长期处在黑暗中的诡异环境中脱离，重新回归日常的实感的缘故。
实际上，里贝尔并没有直接回到梅布莱恩学院，而是先去了一趟沃肯城中的据点。
而正值学院区域的月末开放时期，所以之前在学院区域里的大部分人，也集中到了据点之中。
这么说来，他来到空岛都已经两个多月了吗...
里贝尔在心中感慨着，转念一想。突然发觉，好像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就去学院上了一天课。
啧啧。
这学费，交的可太值了。
果然，败光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产，指日可待。
说起沃肯城，就不得不提及，由于梅丽安和“不诚之白”的战斗余波，导致的诸多奇景。
而在过去的时间里，沃肯城的管理者，已然开始逐步的重新开始修葺起了城墙。
也不知道，这沃肯城城墙的重修，会不会接受资助。而资助的足够多，有没有资格为新的城墙命名。
如果可以，里贝尔想为那段新城墙，取名为“梅丽安之壁”。
他没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是内涵梅丽安的体型什么的。
他只是想做个纪念。
真的！
...
...
回到了沃肯城的据点，一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烧起来的别墅。
里贝尔的第一站，自然是...宅邸后院的马厩。
伷　　远远的，里贝尔就看到了马厩中，两匹洁白的天马，安妮与柏塔并肩而立的情景。
平日里，大部分的时间天马安妮是会跟随者“伯爵”，前往学院的。于是，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的情况之下，另一匹天马柏塔显得很激动，眼神中满满都是殷勤的色彩。而安妮则是依旧那副有些懒洋洋，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样子。
“喔喔！是天马——”
伴随着轻盈的惊呼，一路小跑过去的人，是茉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马这种幻兽，特别招小孩子的喜爱。
而天马这边。虽然它们和宅邸的大部分人相处的都不错，但实际上，它们是那种警惕性很高，且很挑剔，陌生人很难接近的存在。
从它们面对某位行为不端的老管家时，动辄就龇牙咧嘴，偶尔还会发出“鲨害警告”的事情，就可见一斑。
但这一天，看着直直的跑到身旁的茉莉，两匹天马都只是做了一个稍微闻一闻的动作，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无论是茉莉转来转去摸鬃毛也好、摸翅膀也好。甚至被摸到尾巴，两匹天马也只是稍微甩一甩，并且还会做出用脸颊轻轻蹭茉莉的举动。
在里贝尔注视着茉莉折腾天马的时候，一个听着就有些毛躁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马厩的侧旁。
里贝尔回头望去，看到过来的人是梅璐艾塔。
由于，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所以，梅璐艾塔的神情上，有着肉眼可见的“急”，展现着有很多话语想要一股脑的对着里贝尔说出般的气势。
里贝尔连连用手势稳住梅璐艾塔，然后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稍微平复了一下内心心绪的梅璐艾塔，也徐徐的闭上了眼。
再次感叹了一番这名少女，闭上眼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圣女一般之后，重新睁开眼的梅璐艾塔已然有了结论。
“怎么样？”
只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里贝尔才感觉到，其实他自己也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怎么会...这真的是...”
梅璐艾塔有些恍神般的说着。
虽然很不起眼，所以经常被遗忘。但是梅璐艾塔其实有一个很神奇的天赋能力。她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周边之人的“内心的景色”。并且，通过这些心象风景，她得出的诸多结论往往都很正确。
早在里贝尔返程的时候，里贝尔接连发送出去的几封信里，就有一封是委托梅璐艾塔用一下这个能力的。
而里贝尔想知道的，自然是茉莉的心象风景。
“很...糟糕吗？”
“不不，完全相反。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纯净的内心景象...呃，不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洁净。而是，该...唔，怎么描述。就是，就是假设有一个很静谧的、散发着美丽的光芒的湖泊？”
梅璐艾塔比比划划的充分运用肢体语言解释着。
而虽然还是有些没太听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但里贝尔还是轻舒了口气。
如果茉莉真的是演技派，在之前那般纯粹的表现之下，内心里却黑的一塌糊涂的话。他可能，都要怀疑起人生了。
不过，即使茉莉的心灵就如她展现出的那般没有阴霾，里贝尔还是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那是一个，以恶意为染料做成的五颜六色的染缸。
天谴教会的恶意，坎普雷特家族的恶意，魔女议会的恶意，克罗辛格的恶意...
然后，在浸染了如此多恶意的染料之后，茉莉还是纯白的姿态。
某种程度上，这应该也能算是一种扭曲...
按压下内心之中的一些思绪，里贝尔走向了茉莉所在的方向。
而他稍微身后一些梅璐艾塔，则是轻轻伸出了手，然后和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一般，立刻又缩了回来。
既然都在附近，梅璐艾塔当然并不只会单单看到茉莉的内心，还看到了里贝尔的内心。
以往，里贝尔那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凌乱的内心，现今已然像是在重组一般呈现出了秩序。只是，除此之外，里贝尔内心的整体色彩却是愈加的黯淡，并且像是笼罩在他内心全盘上的乌云，也在愈加的凝实。
“你已经很疲惫了里贝尔，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
如果换在以前，梅璐艾塔可以完全不过脑的，将这句话说出来。
但现在，虽然也没有确切的理由，可梅璐艾塔觉得，自己无法对里贝尔说出这种像是风凉话般的话语。
而没看到梅璐艾塔纠结的里贝尔，则是已然来到了茉莉的身旁。
“怎么样，已经有好好互相认识吗？这位是安...柏塔！对，柏塔。那位则是安妮。”
里贝尔出声介绍道，而茉莉则是说着“原来你们这些家伙叫这样的名字”之类的话语，继续和天马亲密的接触。
“记得好好交流一下心得，毕竟以后你们要竞争上岗了。”
“银翼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虽然慢了一拍，但还是意识到了里贝尔没在说人话的茉莉，气冲冲的瞪起了里贝尔。
“别激动别激动，只是活跃气氛的玩笑。对了，茉莉你看，这马厩是不是挺宽敞，还有不少空位？”
“...啊？”
“你要在这住吗？”
“你差不多一点啊混蛋！”
在茉莉对着里贝尔呲牙的时候，里贝尔脸上虽然挂着少有的笑容，内心之中却是五味陈杂。
返程的路上，他也一直在思考着，茉莉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正如克里斯之前说过的一般，事到如今想要撇开茉莉也已然太难。茉莉，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不过，苦恼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忽然发觉，好像也没必要特意去处理什么。
因为，茉莉本身就是出于误会在议会里四处嚷嚷“银翼”是叛徒之类的事情，所以被第五席“女王”扔到里贝尔的身边赔罪的。
再加上，在议会损失惨重的多佩尔小镇事件里，里贝尔和茉莉的组合也算是立下的不小的功绩。
所以，里贝尔要求茉莉继续和自己一同行动，议会大概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那么，茉莉知道的事情对里贝尔产生不利，也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
而准备抓住现在这个时机，找个契机彻底与魔女议会和坎普雷特家族分割的里贝尔，一段时间后要么就是成功要么就是失败。
成功的话，今后不要说是茉莉了，所以议会成员都会和里贝尔天各一方。里贝尔，也没有什么操心的必要。
至于失败的话...
到时候里贝尔自顾不暇，他的麻烦多一个茉莉不多，少一个茉莉也不少。
所以...
或许有软禁之类的嫌疑。
但暂时的话，就请这位第六席，多奉陪“银翼”一段时间吧。
在心中如此的想着，里贝尔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
...
不久之后，“里贝尔阵营”的几乎所有人，都齐聚在了据点宅邸二层的大厅之中。
虽然，里贝尔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安托瓦奈特为什么好像变成了留守组的老大一般，很是嚣张的只有一人坐在茶几对侧的沙发上，其余人围着她站成一排。
但与安托瓦奈特对视一眼之后，他和安托瓦奈特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了同样的信息。
你身边的人是不是变多了？
在安托瓦奈特身边多出的人中，他能认出怪盗团的长女布莉姬特，能认出那个光头冒险家赛德，也能认出法古教授。
可那黑发的少女，和金发的少女是哪来的？
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幼小...他不在的时候，安托瓦奈特是去当人贩子之类的了吗？
而同样在皱着眉头的安托瓦奈特，则是同样的感想。
里贝尔的身边，她能认出的就只有莉莉，以及变成了短发的依文娜。
其他的人...
上半边大范围缠着绷带，发色颇有层次感的...少年？
外貌看着还算正常，但身上挂着一些盔甲的“残骸”，手里捧着个时而发出男性声音的盒子的年轻女性。
加上，之前被管家塞巴斯和女仆海拉送上楼的，之前装在箱子里的沉睡中的年幼少女，以及仿佛被当成一个人对待的南瓜头...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被里贝尔支走的，穿着大洋装手上套着古怪玩偶，一举一动都有种冒傻气感觉的小家伙。
里贝尔这次出行，是去马戏团来了次增员？
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两人，都不需要交换语言，就明白了他们最先该做些什么。
“总之，先简单的介绍一下吧。”
“嗯。”
...
...
“你疯了？”
“你疯了！”
宅邸二楼的大厅，两个声音几乎异口同声的响起。
里贝尔之所以说这种话，主要还是因为王女伊丽莎白的缘故。
虽然不好说她和王女夏洛尔，贤者秘仪会等等有什么关联。但她在里贝尔的眼中，完全就像是个随时会爆发的未爆弹。
再加上，他对于王女伊丽莎白而言，毫无疑问是“仇人”。
所以，这样的人跑到他们的大本营，也怪不得里贝尔惊愕。
而之所以安托瓦奈特，也与里贝尔有着差不多的反应。
是因为，里贝尔阵营的所有人都知道，里贝尔想要脱离天谴教会的决心。
于是，这样的大前提下，里贝尔将同属天谴教会的支脉“碎片”特别部队里的小半成员带到据点，自然怪不得安托瓦奈特难以置信。
就这样，明明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是很稀松平常的在交流，但是却莫名的变成了一种两人仿佛在争吵的氛围。
这样的氛围之中。
性格比较友善的，例如莱莎、梅璐艾塔，露出了“不想看到争执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的有些尴尬的干笑面容。
性格比较慵懒的，例如天使、莉莉，露出了“这种阶段能不能快点结束？”般的百无聊赖的神情。
而性格比较严肃的，例如依文娜、梅丽安与正义小姐，则是凝着表情，各自在心中思考。
当然，也有不好分类的，如饶有兴致的看着场间混沌的克里斯。如因为茶几两侧的沙发样式与摆放都不对称，所以已经快要发狂的法古教授。以及，各种意义上状况外，像是被突然拉到了另一个世界，于是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王女伊丽莎白等等。
在这十人十色般的光景里，里贝尔稍微扶了扶额头。
从客观角度来看，他也有些不懂，这一屋子大杂烩般的乱七八糟的人，到底是怎么被聚集起来的。
总之...
“你...就是那名‘天使’吗？”
里贝尔姑且先向最令他意外的，那名黑发少女的方向望去。
由于天使没有亮出圆环和羽翼，所以里贝尔之前是真的没有察觉到。
“嗯？是在问我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天使稍微歪了下头之后，看向里贝尔，
“如果是的话，我不是‘天使’喔。我、我...我是你曾经亲手遗弃的私生女，父亲大人。”
.........
“¿”
一片寂静的大厅之中，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四面八方，都有如刀子般的目光。

第四百一十九章，天使的使命
在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的氛围里，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凶恶的目光投向了天使。
里贝尔的“威吓”，还是有很强的效果的。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看到天使很是做作的缩了下脖子。
“对不起，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天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既然父...伯爵大人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话语落下，将双手轻轻的集中在嘴边的天使，发出了一声我见犹怜的幽幽叹息。
这—个—家—伙——！
有些目瞪口呆的里贝尔，看着将面庞侧过去的天使的脸上，浮现起的那一抹狡黠。
这天使到底和他有什么仇？
之前，在场的其他人或许还认为天使是在说笑。
现在，完全就变成了欲盖弥彰的里贝尔，恐吓天使，让她不说出真相甚至逼迫她说谎般的情景。
而且，里贝尔先前没有感觉到，天使和他长得，居然是有几分相似的。
除了那漆黑的发色之外，泛紫的瞳色两人也是完全一致。并且，眼眉的角度，脸型的大致轮廓等等，都至少有七分的相像。
完了，这是不是跳进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
等等。
在那之前，他又为什么要洗清？
里贝尔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就算天使真的是他的私生女什么的，也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他好歹是个大贵族，私生活乱上那么一点点又怎么了！
不对不对，不能因为无所谓，就任凭污水泼到自己身上。
就在里贝尔有些混乱的时候，一个为他辩解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个很有趣的玩笑呢。不过这位小姐，就算只是玩笑，开得经得起推敲一些，也会更加有趣喔。”
里贝尔顺着声音望去，从来没觉得过身材略显矮小的克里斯的身影，是那么的可靠。
“因为，里贝尔先生还有过一些天数，才会满二十岁。那么以这位小姐的年龄...”
随着克里斯的声音落下，里贝尔觉得之前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几个刀子般的视线，散去了不少。
从外表看来，天使的年龄看起来会比爱丽丝、王女伊丽莎白大上一些，和茉莉、莫兰教授相仿。
也便是说，以里贝尔的年纪，是没有可能性生出这么大的女儿的。
里贝尔倒是不在意在场有些人，露出的“他这么年轻？”的惊叹。毕竟，照下镜子就能看到，这张英俊的面孔唯一一个缺陷，就是有些老成。
只是...克里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他的年龄，而且好像连具体的生日都知道的样子？
“所以...我真的可以相信你的吧，里贝尔先生！”
“...”
看着克里斯，刻意的摆出的那副稍微扬起面容，眼睛泪汪汪在胸前握拳凝望自己的样子，里贝尔嘴角不禁的抽了抽。
好家伙，一句话就将刚刚转变的风向又弄回去了。
也怪里贝尔自己，忘记了克里斯是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愉悦犯。
...
最终，在依旧满是疑神疑鬼般的奇妙氛围里，里贝尔阵营的众人们的第一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
...
不久之后。
在里贝尔的房间里，看着推门进入的安托瓦奈特、莱莎以及天使，里贝尔头疼的叹了口气。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到天使的瞬间，里贝尔的眉头便凝结起，语气也有些不善。
然后，天使则是夸张的用双手抱住头，说了句“不要打我——”
“你...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让你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吗？”
看到里贝尔真的快到了开不起玩笑的阶段里，天使也正经了起来。
“报复的理由倒也不是没有。父亲大人难道忘记了，在我幼年期的时候，你是怎么用一些随处可见的小吃食，把我的箭矢骗走的吗？”
“呃...”
里贝尔一时语塞。
而一旁，安托瓦奈特和莱莎看着里贝尔与天使，似乎要交谈一阵的样子。于是，便跑去房间的角落去泡起了茶。
不得不说，就算是沃肯城据点大宅的里贝尔的房间，两人对其的熟悉程度也远超里贝尔。
“那可是一共就只有三十六枚的宝贵箭矢喔～”
“唔...”
原本以为自己是受到了莫名的攻击的里贝尔，此时自然是颇为的尴尬。
于是，他长舒了口气，厚起了脸皮。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的女儿。”
“呵呵呵...当然可以，父亲大人～”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天使发出了一阵轻盈的笑声。
由于颇具磁性的嗓音的缘故，天使虽然外貌颇为的年幼，但是却散发着一种成熟的氛围。
“其实我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而且，虽然本意是玩笑，但我却没有捏造任何事情。严格来讲的话，你确实是我的父亲。”
“？”
“是这样的...”
天使开始平缓的解释了起来。
而从安托瓦奈特和莱莎并没有凑过来听的状况来看，她们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些。
天使，先是亮出了自己的天使圆环，然后将其摘了下来拿在了手中。
“简单来说，我是因为出于一些使命，才从‘天空之上’来到这片大地...空岛的。然后，这个圆环，其实是一个装置。转变为大地之民的话语，最合适的应该是‘圣物’。”
“这件‘圣物’的功效，是收集信息。将信息收集完毕之后，它就会为我凝结出一个‘临时的身躯’。以便我能更加适应地面世界，能与大地之民更好的交流，并且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然后，你还记得吗？你对这个圆环，做了些什么。”
天使问道，而里贝尔则是继续抽了下嘴角。
这别有深意的说法，说的好像他对天使圆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般...
“那个...触碰了一下？”
“果然，你也只是无意的。”
天使轻叹了口气，
“对于圆环而言，当时你是强行的将属于你自己的大量信息，灌输了进去。虽然，我及时阻止了你，但是整体差不多也有上限的三成左右。”
“...”
里贝尔发誓，他真的只是碰了一下！
“总之，这就导致生成我作为大地之民的躯体的圆环里，积累的大部分都是有关于你的信息。而原本，因为只有三成，所以多花些时间将信息收集到圆环可以储存的最大值，经过稀释筛选之后，能让你对我的影响，不会很大。但是...”
天使说着，将目光投向安托瓦奈特的方向，然后摊了摊手。
“继承？遗传？还是别的什么词语？反正，现在的我，无论身心都有半数以上受到着你的影响。所以，即使称你为我的父亲，也完全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吧？毕竟，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个我。”
天使笑着说道。
面容也有几分神似的她，与里贝尔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脸没有那么僵硬。
“之前的玩笑，就是我继承了你的幽默感的体现。是伯爵式玩笑呢。”
“我...什么时候开过那种差点让人心扉骤停的玩笑？”
自衬是正经人的里贝尔，显然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
“好吧。”
虽然还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也有很多无法认同的事情。但总之，需要把话题继续下去。
里贝尔揉着自己的眉心，继续问道。
“可以问一下，你来到这所谓地上世界的使命，是什么吗？”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解释起来可能会很繁琐。”
天使纠结了一会之后，轻轻舒了口气，
“简单来说，就是‘修正命运’。”
听到这个词语，即使脑中还是如一团浆糊，里贝尔还是不禁的稍微坐直身体，然后双眼睁大了一些。
“我有四色的箭矢，是因为我必须要将这些箭矢，射向一些人。让其中一人坠入爱河，让其中一人从重病治愈，让其中一人彻底死亡，让其中一人完全消失...”
在突然变得寂静无比的房间里，略显慵懒的半睁着眼的天使，笔直的凝视着里贝尔。
而天使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环绕的里贝尔，则是不禁的咽了下口水。
...
...
“阿哈哈哈——这四人里并没有父亲大人啦。还真是和不久前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少许时间过后，意识到天使真的只是又在开“伯爵式”玩笑的里贝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因为之前的紧张，感到了一些口渴的他，看到另一边安托瓦奈特和莱莎正好泡好了茶，于是便也凑过去喝了起来。
“不久前？”
“是的，听我说了这番话后，母亲大人也误会了她是我的修正对象，露出了很紧张的神情。”
坐在里贝尔的身旁，天使也拿过茶杯，有模有样的喝起了茶。
“母亲？”
这样蹦豆一般单方面的提问，让里贝尔也觉得挺累的。
急需捧哏的他，将目光望向了对侧的莱莎。而莱莎只是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显然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默契可言。
“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我，父亲大人的存在是必不可缺的。而同样必不可缺的，促使我诞生的，便是母亲大人。”
天使的目光，定格在了安托瓦奈特的身上。
然后，“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皱着眉头露出了险峻的神色。
像是“你在胡说些什么，说的我们好像是夫妇一样！”之类激动的话语，里贝尔是绝对不会说的。
因为，说了就显得他们好像是“彼此心猿意马，但是出于面皮不会说破，而一旦被人说破就会恼羞成怒的欢喜冤家”一般。
他们只是两相厌恶而已，所以连吵闹都是多余。
“所以，是什么状况？”
里贝尔挑着眉角，像是审问般的问道。
而安托瓦奈特伜也是不甘示弱的挑着眉，带着像是要和里贝尔掐架一般的口吻，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她对“命运”规则的开发。以及，她利用自己的力量，让天使变成了少女的具体过程。
“...”
听完，里贝尔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虽然尽力的想要理解面前的状况，理解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但实在...好多事情在他看来太过于跳跃，也太超乎常理。
最令人一头雾水的事情，并不是听闻离谱的东方夜谭，而是自身便是离谱的一部分...
不过，安托瓦奈特一脸不爽的说的那句，他们的命运规则，合在一起可能才算完整，令里贝尔颇有同感。
一直以来，他对命运规则，也便是自己的外挂的理解是这样的。
先看到发光人，再看到发光的剧情触发点，然后哪天那个点爆了，他就能看到相应的剧情画面。
虽说，这力量也着实帮了他不少吧。
但真的要较真的话...
这力量是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如果他不能从那些剧情画面，或者发光人的身上得到什么启发，做出行动。力量本身，就仅仅是请他看个小短片之类的什么而已。
力量本身不会影响什么，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起任何效用。
可是，安托瓦奈特那部分的力量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让发光人出现变化，也可以提前引爆剧情触发点，并且让相应的情景强制的提前显现在“主人公”的身上。
所以，这才是“命运”规则的全貌吗？
利用这份力量，使用者可以肆意的改变一些特定人物的命运，将他们以自己的想法进行一定程度的操控，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万一搞“砸”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命运脉络即使出现分支，命运规则也有强行的将其收束回原本的能力。
这不是超强的？
那...说到底为什么这么强的规则，会一分为二？
而且，里贝尔的这部分并不需要在领域里就能生效，在他还不是魔人的时候，就已经在用了。
稍微思索了一阵，自然没有想通的里贝尔，一如既往的暂时搁置了不可能搞得懂的事情，继续向天使确认。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你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有着操控、改变‘命运’的力量。而你明明是为了修正命运而来，但我们却一直在旁边改变命运...真的没问题吗？”
“嗯？”
天使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但还是将手中茶杯里的红茶喝光之后，才继续开口，
“没问题的吧？我的使命，只是针对那四个人而已。就算期间再有命运需要修正，也和我无关。而且...”
天使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看着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接着说道，
“我们所说的‘命运’大概是不相同的。所以，实际上你们，是无法改变‘命运’的。”

第四百二十章，天使的依附
无法改变命运？
即使里贝尔知道，天使具备很多他所欠缺的知识。
但是，能看到剧情场景降临，也亲历了许多《魔女在悲鸣》故事线的里贝尔，还是无法做到一下便认同天使的说法。
而天使则像是看出了里贝尔的态度一般，一边重新续上红茶，一边思考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看待的角度不同，‘命运’这项事物呈现出的光景也是不同的。打个比方的话...父亲大人，这次也是坐马车返回的宅邸对吧？”
“直接叫我里贝尔就好。”
虽说有些拥有比较特别的癖好的人，很喜欢别人叫自己“爸爸”什么的。但里贝尔，显然不在这一列中。
“诶～算了，就尊重一下父亲大人的要求好了。总之，就从马车开始举例。”
天使举起三根手指，然后继续说道，
“我简单的将马车整体分为三个部分，拉车的马匹，马车本身，马车中的主人。虽然，听起来可能是在说废话，但是拉动马车的，是马匹应该没有错吧？”
也有可能是茉莉。
虽然在心中默念了这么一句，但里贝尔还是点了点头。
“那在马匹看来，整个马车的‘命运’，是不是全部维系它的身上呢？毕竟，马车的驱动全部依靠着它，它想拉去哪里就能拉去哪里，想拉多快就可以拉多快。”
“...”
天使只是说到这里，在场之人除了莱莎之外，都有了种隐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的感觉。
“那接下来，就是马车中的主人了。主人，想必应该是认为，自己才是马车之中最伟大的存在。他掌控了马车，掌控着马，一切事物维系于他手中。他能操控马车的所有‘命运’。”
“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里贝尔有些不解的问道。
“事实当然是如此。只是，如果马车本身也具有意志，那在它的视野里，这一切以及所谓的‘命运’，又会是以什么样的感觉呈现出的呢？”
天使微笑着提问道。
而抛开“马车会有意志”这本来就很扯的假设，里贝尔也稍微想了一番。
马车，是不是也会和马匹和主人一样认为，它才是真正在掌控“命运”的那一个？因为，没有它的存在，一切也无法谈起。
而且，对于马车本身而言，看似有着很大权力的马匹和主人，真的很重要吗？
毕竟，只要它被造出来，终归会有马来拉它，会有主人乘上它。所以，马匹和主人究竟是哪一批，马车可能并不怎么在意。它最在意的，反而可能是制造它的人，制造它的材料等等。因为，只有用了上好的材料，制造者手艺也过关，它才能作为马车长期存在，而不会出于损坏、老旧等原因被处置。
所以，马车的三个部分，有三个觉得自己在掌控“命运”的意志。然后，最后得出了最重要的，反而是三者之外的，根本没有登场的工匠什么的结论？
里贝尔眉头凝结。
不...
肯定是他的思路哪里出了问题。
只不过，即使出了问题，有一个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自以为是的三者，其实谁都没有能做到，真正的决定“命运”的走向。
“我似乎稍微明白了你想表达的事情。只不过，你不能说的更加简单明了一些？”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露出了略显无奈的神情，
“如你所见，我需要头疼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现在并不是很有精力，去进行这些哲学层面的思考。”
“我倒觉得，说得直白与简洁，才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无法领会的言语。”
轻轻耸了耸肩，仿佛才几分钟就忘记了里贝尔的要求的天使，摇着头说道。
“这样吧，我们换个角度。假如，这一刻，世间的某处有个人，突然毫无预兆的死掉了。”
“...”
还真是个温柔的假设。
“那无论是谁，都只会说，‘有个人死掉了’，而不是说‘人类毁灭了’是吧？”
“那不是废话？”
里贝尔对侧的安托瓦奈特，皱起眉头说道。
“那为什么不这么说呢？某种程度上，后者也是事实。想必，是因为一个人的生死，放在整个人类族群之中太过于渺小，一个人的遭遇无法上升到整个人类，这一群体。”
天使顿了顿，
“我所要修正的‘命运’便是这样的事物。它囊括世间所有事物的命运，甚至于整个人类族群，在其中也只是一小部分的程度。所以，就如一个人的死，无法上升到整个人类族群的层面一般。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只是改变一些个体的命运，也不会对‘命运’整体产生影响的。”
天使再次将茶杯喝空，
“更何况，联系上之前的马车的例子，两位只是自认为进行了改变而已。”
随着天使毫不客气的话语落下。
里贝尔莫名的有种，自己的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感觉。
...
...
里贝尔的房间之中，与天使的交谈还在继续。
只不过，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的神情，显然并不是很愉快。
这倒也难怪。
即使，并没有实际遭遇什么挫折，吃什么瘪。
就在两人终于对自身的“命运”之力有所了解，并且认为这份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仿佛能变成操控命运的主宰之类的存在的时候。
天使，很直白的告诉了他们，在真正的“命运”之前，你们实在是太渺小了。蝼蚁，无论再膨胀，也是撼动不了巨象的。
嗯...
所以，在空岛遗弃女儿，犯不犯法？
“哼。也就是说，你想表达，你是来修正所谓伟大的命运的存在。而我们只是自以为能改变个体命运就沾沾自喜的渺小人物。你的境界，比我们高出很多？你才是很了不起？”
比起天使那委婉的“不客气”，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真正的不客气的安托瓦奈特，尖锐的直问道。
而本来还想继续续杯的天使，立刻摆出了一副宛如受惊小动物般的姿态，然后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怎么会...母亲大人你误会啦！”
“...”
怎么回事？
这天使对待父亲和母亲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差距？
“我之所以能被派来，是因为我本身也很没用，很无力，很废物！”
看着天使保持着挺胸抬头的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自夸。
“我...又或者说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命运’，维持‘命运’的运转。那么，如果运用强大的力量，对世间进行干涉，导致‘命运’整体出现偏差。反而是一种，在自毁般的行动对不对？为了修正命运，在命运上开更大的口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天使比划道，
“而我就是被选出的那个‘最低限度的干涉’。比我更加没用的话，成功修正命运的可能性便是零。而比我强出太多，则是有可能在修正命运之前，造成对命运的影响...”
听到这里，里贝尔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难怪，天使看起来明明是从很了不得的地方来，张口闭口也说着似乎很“高层级”的话题。但是，一直以来她的表现就...就有点那什么。特别是，她还没有诞生出性别的最开始的幼年期。
而且，天使收集信息后才会变幻身躯的模式，里贝尔一开始也觉得挺奇怪的。
但现在，也能理解了。
天使自己本身，几乎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所以，她的那种变幻姿态，某种意义上是“依附”。她必须要和她口中的大地之民产生关联，依附在大地之民的周侧。最后，甚至可能需要由大地之民来完成，她那四色箭矢射向四人的使命。
因为，由本身位于“命运”之内的人完成自我修正，就会将外力干涉的影响降至最低。
那换句话说...
现在被依附了的他和安托瓦奈特的身上，多了一个“修正命运”的任务？
看着还在向安托瓦奈特竭力的解释，“自己真是废物，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母亲大人”的天使，里贝尔的神情变得很是复杂。
“话说回来，你的使命之中，提到的那四个人，都是谁？”
打断天使和安托瓦奈特之间没什么营养的对话，里贝尔提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真的见到了，我会知道的。而且，我应该是肯定能见到的。”
你在这说绕口令呢？
看到天使果然开始化身谜语人，里贝尔皱起了眉头。
“就如之前所说，作为守护者，为了不对‘命运’本身进行过多干涉。我的力量是很弱小的。这份弱小，也包含在记忆、知识之类的方面。我倒不是失去了它们，而是将它们封存了起来，而且还有着自己亲手将其封存的记忆...”
天使轻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和天上世界相关的事情，我几乎全部没有印象。而且，也削除了所有从‘命运’之中得到的馈赠。自然，也没有预知未来之类的能力。只是，按理而言，我肯定是能修正命运的，否则也不会被派来。”
真的是这样吗？
里贝尔还是很怀疑。
毕竟，和原剧情的走向，天使的剧情已经偏差很多了。
从剧情画面之中可以看到，根据天使收集的信息的不同，她的性别是会发生变化的。
剧情画面中，里贝尔其实认出了一个曾经有所面识的人。
就是里贝尔上的为数不多的课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梅布莱恩学院的讲师赫拉。
当时，虽然还不知道赫拉的名字，但是她身上那主角之光，给了里贝尔很深的印象。
显然，她便是天使线分支《朱红纷乱》的女主角。
至于，天使现在实际在走的线路《幽兰喧嚣》里，里贝尔也看到了一名身着着梅布莱恩学院校服的少年。只是，没怎么上过学的他，对那张还算清秀的脸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莱莎应该是有面识的。
而以他精湛的画技，将那名男主角的样貌重现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如此想着，里贝尔向着莱莎投过去了一道“信任”的目光。而一直在云里雾里的对话中，感觉到着头大之余，一句话也不敢插的莱莎，则是看到里贝尔目光之后，浑身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至于，为什么天使收集女主角的信息多，会变成男性。收集男主角的信息多，会变成女性。
大概，也能算是证明天使需要“依附”他人的论点。
...
等等。
既然在《魔女在悲鸣》中，天使的剧情线，原本就能分成两条。
是不是说明，即使天使的性别都发生了变化，这条线的核心剧情部分，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也就是说，即使里贝尔再不愿意承认，他以往经历的那些剧情线的最核心部分，他其实并未能使其做出改变？
突然间，里贝尔的脑中，浮现起了在戒指之中，在疑似是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的记忆里，进行轮回时的场景。
即使不会发生，到点之后轮回关键人物会心脏骤停的离谱情景。但是，在那些轮侂回里改变原定的事件发展，也依旧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除非，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加上天使对于“命运”的一些诠释，将目光放到整体。
可能，轮回里就是这么一种状况。
“命运”导致整个人类在那一天，必须要减少多少多少人。而那些人具体是谁，“命运”漠不关心，只要数量对的上就可以...
...
“你口中的‘命运’，是有‘弹性’的吗？”
听到之前思绪了良久的里贝尔忽然开口，天使先是有些意外，然后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
“看来，父亲大人，似乎有一些头绪了。”
“头绪倒也说不上。不过，根据你们这段时间的经历，或许能得出一些结论。”
里贝尔说着，将目光转向安托瓦奈特和莱莎。
是时候，听听她们，在他外出的时候，到底跑去哪里打野了。
...
...
直至黄昏的时分。
里贝尔才听完了安托瓦奈特和莱莎，在那古怪的“舞台世界”中的遭遇。
然后，他轻舒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那张有点面瘫的脸，现今大概也皱成了地铁老人般的神色。
里贝尔从不抽烟，甚至颇为讨厌烟这种事物。
但现在，他想来那么一根。
里贝尔从不喝酒，甚至...如上。
但现在，他想来那么一杯，然后还想眺望远方，感受这个世间的辽阔。
...
所以。
杰琪怎么可以那么蠢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叶子
先将偏见刨除。
以安托瓦奈特和莱莎的讲述，她们对于杰琪的看法，都是以她们视角的主观想法而已。
所以，杰琪其实还是个很危险的敌人的。
大概吧...
里贝尔揉着眉心，试图客观的看待以两人为中心的这一系列历险。
杰琪做的实际上还是不错的，她只是在明知莱莎有变身能力的情况之下，还是不小心忘记了「伯爵大人」或许是替身的可能性。
然后，即使没看到里贝尔与夏洛尔决战时的情景，也没能合理的推测出，能比当时的夏洛尔更加强大的里贝尔，根本不是她放进来能应对的对手。
还有就是，即便知道安托瓦奈特与魔女有着诸多的关联，但也没能做出相应的判断。
最后，还大意的在放入目标之后，忘记「关闭」了她的世界。导致，莱莎摇来的布莉姬特，带来了有灭世能力的尼禄...
——
好吧，她还是好蠢。
里贝尔叹了口气。
明明，之前和杰琪相处的时候，她看起来并没有这样的端倪。不如说，当时她还巧妙的引导里贝尔，为夏洛尔覆灭歌姬势力，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也便是说，作为个人时的智慧，和作为一个整体的领袖时的智慧，并不能划上等号？也并非是组织之中，最为有远见、睿智的人能当上头领？
而且，并不是一直都是只有聪明的、狡诈的、几乎把所有事情算清，且暗自筹划了好久好久几乎不可战胜的人，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那这种好事咋不让他碰上呢...
里贝尔惋惜着，又向两人，问了几个细节。
“也便是说，杰琪当时已经处于癫狂的状态，且本体不明？”
里贝尔的提问，得到了安托瓦奈特肯定的回答。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在展开自己的世界时，就已经死了...”
里贝尔说着，沉吟了片刻。
他自然是想到了，杰琪的状况和他们遭遇的「肢解者」安格·亨特极为的类似。
她们都是发疯、死亡之后，才创造出了一个按照自己的意愿转动的，疯狂的世界。
“在我继续提问之前，看来我也需要讲一下，我们这段期间的经历。”
里贝尔整理了一下语言之后，简短的将他们的经历了大致的说了一番。
然后，他就看见了。
安托瓦奈特也露出的那「这人究竟在说什么胡话」般的，难以置信又带点怀疑人生般的表情。
“那里居然有那么多叶子！”
发出惊叹的，是莱莎，
“还遭遇了那么多事情，难怪依文娜...还有莉莉也是...”
后半段变成了自言自语的莱莎，大概所有的心思，都飞到了她的妹妹们的那里。
虽然，里贝尔也很想让莱莎早点去和妹妹们互诉心肠什么的。
但别看莱莎好像在整件事情中，没能帮上什么忙，也不像有什么有用情报的样子...
万一呢！
“也就是说，所谓「羽化者」发疯后，再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利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就能创造属于她的世界？”
安托瓦奈特如此的概括着，眉头没有丝毫松弛。
自衬对于神秘侧的知识并不缺乏的她，对于这些「新」冒出来的概念，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这些围绕着空岛特产「世界树之叶」展开的神奇，只是限定在与她无关的依文娜等人周边展开，倒也算了。
但现今，完全能称的上是她的熟人的杰琪，也同样疑似成为了「羽化者」。
“或许，有些部分是相反的。比如，发疯才是成为「羽化者」的条件。”
里贝尔稍微喝了口茶，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他在返程的路上思考出的一些推测，
“克里斯那边，也有一些「羽化者」相关的记载。而包括记录人的他父亲在内，所有人几乎都疯了。”
里贝尔顿了顿，
“当然，也并不是任何人发疯都能成为「羽化者」的。其中所需的条件，暂且还不明。不过，关于「发疯」和「死亡」，我觉得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释放」。”
“释放？”
“对，也算是尼禄的事情，给我的些许灵感。那些创造出了世界的，已经发疯的「羽化者」，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疯掉了。嗯...或者说正常来讲，发疯的人都无法发现自己疯狂的事情。而「死亡」，是让有「羽化」资质的人，从肉体之中释放出些什么的话。发疯，大概代表着，他们从自己的灵魂，从各种条条框框的拘束，将能构建事物的那种力量，彻底释放出来。”
里贝尔说着，看了看天使的方向。或许，是因为与自己的事情无关的缘故，天使已经很久没有出声，只是在不停的喝着茶。
可能，过一段时间里贝尔就能确认，继美少女之后，天使会不会上厕所这件事情了。
至于安托瓦奈特，则是在听到里贝尔的结论之后，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更没有感想什么的，就单纯只是一副「嗯，我听了」的态度。
加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不耐烦神情，这位银之歌姬显然是那种，最糟糕的听众类型。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在交谈陷入了一阵沉寂之后，莱莎有些畏缩的举起了手，
“既然，创造世界需要的是那枚「叶子」的。那杰琪的舞台世界里的「叶子」，又在哪里呢？”
虽说从一定要把「世界树之叶」说成「叶子」，就能略微感受到莱莎的知性，但不得不说，这是个不错的问题。
“难道，不是在那个世界毁灭的同时，一同消散在虚空之中了？”
里贝尔猜测道。
“可能...呃，可能我是错的，又在胡乱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不过...唔...有没有可能，伊丽莎白的那张卡片，就是「叶子」？”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根本就不是同样的东西吧？”
安托瓦奈特一瞪莱莎，没好气的说道。
“噫...对不起——”
看到莱莎这简直是日渐卑微的样子，里贝尔的内心也有些唏嘘。
这可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怪盗啊。
而以往，里贝尔还觉得莱莎越来越「缩」，是因为他的缘故。但现在看来，其他地方也有不小的症结。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与安托瓦奈特的态度不同，里贝尔耐心的问道。
“那是因为...阿加雷斯！戏剧里也出现了阿加雷斯。而杰琪虽然说了什么，对方的大将投奔是戏剧亮点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话语。但是...既然阿加雷斯会叛逃，本身就代表他本来就出现在了戏剧里对不对？”
说着说着，莱莎似乎变得有自信了一些，
“以杰琪当时的状态，以及对里贝尔你的仇恨，很难想象她会根据自己的意愿，主动创造阿加雷斯在她的世界里。也就是说，那个阿加雷斯很可能是其他人创造出来的。然后，伊丽莎白的那张卡片...正好是阿加雷斯。”
听着莱莎的话语，之前表现出不屑的安托瓦奈特，神情之中也出现了重视。
她并非察觉不到这些细节方面的事物，而是她不愿意去探查，也不愿意记住那些魔神卡什么的东西。
而里贝尔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惊讶。
如果这番话，是除莱莎外的任何人...
呃，还要除梅璐艾塔...
爱丽丝...
莉莉...
——
算了！
总之，换个人来说里贝尔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这些却是莱莎说的，还很有道理。
“总之，将那位王女伊丽莎白，也叫来吧。”
算是认同了莱莎的推测一般，里贝尔如此说道。
——
不久之后，莱莎将新梅王国的伊丽莎白王女，带到了里贝尔的房间之中。
不算之前在大厅中，简单的互相介绍环节时的会面，里贝尔还是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这名出身阿斯特王室的少女。
虽然，年龄与爱丽丝相仿，基本算是里贝尔这边最年幼的人之一。但伊丽莎白王女的人生，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从小，她就和夏洛尔以及另一名王子一同三人，被当时自诩阿斯特王室正统的亲王，带到了旧王都。
本来就是人质一般的她们，在新旧王都的两派王室决裂之后，地位自然是更加的微妙。
而遵循亲王一脉的王室的传统，抛弃「阿斯特」这个姓氏的行径，未必会让她们的待遇变得多好。甚至，这件事本身可能就是被逼迫的。
等到亲王逝去，伊丽莎白的亲姐姐夏洛尔，暗自的掌控旧王都。
眼见幸福的时光开始来临，一切却又从她那位带来所有的姐姐，开始全部崩毁。
夏洛尔献祭了自己的亲弟弟，并且将亲妹妹作为自己的「备案」，遇到万一时的复生手段之一。然后，开始了人生最后一次的暴走。
只是，即使夏洛尔死去之后，伊丽莎白也依然未能从噩梦之中醒来。
因为，夏洛尔的死导致的更加扭曲、更加异常的杰琪还在。
然后等到杰琪也终于退场，出现在她面前的，又是里贝尔...
里贝尔也不知道，在伊丽莎白的眼中，他到底算是个什么立场的存在。
不过，总归是一种刚出虎穴狼穴熊窝豹窝，又进行了狮巢之类的感觉吧。
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也是想一直不去面对伊丽莎白的。
毕竟，他终归还是杀死了伊丽莎白的姐姐。
即使，那个姐姐是伊丽莎白痛苦的根源，是她的仇敌。但直到最后一刻，夏洛尔彻底化身为恶魔之前，她的天空还是由夏洛尔这位姐姐在支撑着的。
“久疏问候，伊丽莎白殿下。”
伊丽莎白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稍微后退了一步躲到了莱莎的身后。
看着伊丽莎白的身姿，里贝尔仿佛就能明白，为什么旧王都的王室会自诩正统，长期以来都和新梅王国的阿斯特王室特别的不对付。
作为阿斯特王室的外貌特征，是灿烂的金发与清澈的碧眼。
而这些特征在夏洛尔身上，多少体现出了一些。但到了伊丽莎白这里，她的头发已经黯淡的更加偏近亚麻色，并且双眼也是一蓝一红的异色。
与伊丽莎白比起来，疑似是流落在外的王室成员的后裔的梅璐艾塔姐妹，反而更像是正统阿斯特王族。
“久、久疏问候...”
就在里贝尔以为，伊丽莎白会就此保持畏缩与沉默的时候，她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要看，仅仅只是一句问候之语。
平心而论，只身踏入「狮巢」般的情况之下，伊丽莎白能对里贝尔发声，就已然需要诸多的勇气。
“我之所以将你请来这里，是因为我有个问题想要问询，伊丽莎白殿下。”
“请、请...”
虽然很是努力，但伊丽莎白抬起的头还是低了下去。
即使王女的身份依旧在，而里贝尔严格意义上是新梅王国的伯爵。
但是，面对端坐在桌后，自然而然的散发着强大气场的里贝尔。伊丽莎白想要与他平目而视，着实难度太高。
“你是否有着一张，第二柱魔神阿加雷斯的魔神卡片？”
由于低下头后看不见里贝尔，所以他的声音在伊丽莎白听起来，就像是突然响起一般，更是让她紧绷的神情更加的紧缩了一些。
伊丽莎白先是摇了摇头，又是点头，将两个很矛盾的动作来回进行了数次。
“我、我本来是有一张的。是...是...我的...我，我一度将它撕毁了。但是有一天，它、它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伊丽莎白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引得在场的安托瓦奈特、天使和莱莎都向他投去了不同程度的责备的目光。像是无声的在质问「你吓唬人家孩子做什么」。
而里贝尔也很是无辜。
他...也没说什么，也没特意怎么样。他天生就这一副尊荣，怎么办嘛。
“所以...他、他并不是一张卡片，是...是守护我的...骑士...”
伊丽莎白说着说着，似乎擅自的进入了缺氧般的状态，嘴唇发白双眼发黑，意识模糊之际甚至出现了幻觉。
她在幻觉之中，似乎听到了里贝尔命令她，既然不是卡片是骑士，就将他招出来看看。
而伊丽莎白却无法招出来，因为以往她也不知道那名第二柱阿加雷斯，是以什么样的流程、契机现身的。
于是，她只是大声解释着，不是她不想而是做不到。
但恐怖的坎普雷特伯爵，显然并不听她的解释，只是命令她将卡片交出来。
“不、不要！”最终，伊丽莎白大声喊道。
与之前大部分都是在幻觉之中的光景不同，这声「不要」在场的人全部听到了。
也正是伊丽莎白的情绪，突然飙升至极点之际，只见伴随着一阵黑色的怪风以及鹰隼的鸣啼般的声音。
一名脚踏着鳄鱼的老者，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四百二十二章 红色箭矢的功效
真的假的？
看着眼前，经典造型的阿加雷斯，里贝尔内心之中颇有动摇，但表面还是保持着那份淡定。
按照他的要求，绘制出的第二柱魔神，此时化为现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对此，他不太清楚自己应该抱有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感动？
似乎也没有多少那些成分。
或许，他本身喜爱的就是七十二魔神柱这一整体体系，而非连其中的每一柱都特别喜欢。
本身，那些魔神之中，能初具人形的都不多。所以，这种看似有些矛盾的，有些偏向的喜欢，大概也并不奇怪。
还有就是，在那之前这是不是有些危险的场景？
在里贝尔思绪纷飞的时候，只见以魔神卡片中的经典形象现身的阿加雷斯，已然将手紧贴在胸前，以单膝着地的方式，向着里贝尔俯下了身躯。连同他的两个召唤兽一样的鳄鱼以及鹰，也呈现这低头的姿态。
而看着阿加雷斯的举动，里贝尔意识到了，他之前为什么看到王女伊丽莎白突然召唤魔神，也没有浮现起危机感。
他感受到了，正常情况下，这些源自于魔神卡片的奇异存在，是无法伤害他的。
而且，就算伊丽莎白有所恶意。这个房间里除他之外的魔女、天使...莱莎的配置，也很难出现什么意外。
“阿加雷斯...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现身之后，在与自己相对之前，就已然俯身在里贝尔之前的阿加雷斯，伊丽莎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是在魔神王大人的近前，公主殿下。”
阿加雷斯苍老的声音响起。而在场的其他人，则是面色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因为，阿加雷斯仅仅一句话语，却代表了很多事情。
首先，能说话的基点起，就代表阿加雷斯并非是伊丽莎白弄出的单纯的幻象，或者人偶之类。其次的话，阿加雷斯虽然没有违背伊丽莎白的意志，但是显然做出着她期望之外的举动。这从侧面证明了，阿加雷斯大概是有着自我意志的存在。
放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上述的所有都是不值一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要知道，阿加雷斯可是来自一枚魔神卡片上的虚构存在。
“可是...他们要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我的身边就只有...”
“并没有人要做那些事情，公主殿下。”
阿加雷斯低沉的声音，像是具备着让人安心般的功效。
而到了这时，王女伊丽莎白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又一次看到了幻觉。
重新将头抬起，鼓起勇气环视四周。伊丽莎白发觉眼前的景色全部变了。
她看到了莱莎带着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含有担忧的关怀目光看向自己。也看到里贝尔身旁安托瓦奈特和天使，都是些美丽的女性，而非「恶魔的爪牙」。
就连那位可怕的伯爵本身，他的周身其实并没有环绕着什么黑色的气场。他除了面容严肃之外，与噬人般的怪物相差甚远。
仿佛以会守护她的忠实的骑士为中心，明亮的色彩开始在整个世界中扩散。
“唔...”
一时间，呆立在原地的伊丽莎白，露出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尴尬神情。
——
“你现在，是什么样的立场？阿加雷斯。”
不久之后，少许的纷乱得到收束之后，里贝尔对着阿加雷斯提问道。
和纸片人交谈，着实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里贝尔有些遗憾，伊丽莎白拿到的是阿加雷斯的卡片，而不是其他的少女外形的魔神卡片什么的...
这可不是里贝尔在心猿意马什么的，而是他有些好奇。
出于种种原因，他用一些身旁之人，填补了七十二魔神的空缺。
而这些填补的部分，大部分是没有进行发行的。就算是发行了的，也只是一阶、二阶那种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怪物姿态。
只是，只有第一柱魔神，也便是依文娜的魔神卡片，包括第七阶的人形态在内，卡片是已经流通开了的。
其中原因，和真王教会有关...
虽然上了空岛之后，和真王教会的联系变得极少。但是，真王教会其实是里贝尔未解决的事情之一。
总之，里贝尔有些好奇，通过伊丽莎白又或者说「世界树之叶」的力量，能不能在世间中变出两个依文娜什么的。
“敬爱的王。我依旧是您最忠实的下属。只是，公主殿下是将我召唤到现世的召唤者。所以，我也是公主殿下的骑士。”
也就是说，两头的话都要听？
“如果我的命令与伊丽莎白的命令有所冲突，你会怎么选择？”
“我会选择自裁并回到原本的世界。”
好大的脾气！
腹诽之余，里贝尔在想，阿加雷斯的这些话到底能不能信。
因为，根据魔神卡片的描述，阿加雷斯有几个特点，一是能预见未来，破解所有谜题，二则是说话半真半假。
不过，被召唤成为实体之后，很多设定都产生了「合理化」之后的变动。
从之前的问讯之中，里贝尔便已得知，阿加雷斯失去了预见未来的力量。并且，本身应该是「公爵」的他，现在仅仅是一名「骑士」。
当然，这是他说的是真话的前提下。如果他还保留着那说话半真半假的设定，一切都要从头谈起。
但总之，现在的话...
“今后开始，你只有在保护伊丽莎白时，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
里贝尔命令道。
如果阿加雷斯真的听话，这样程度的束缚就已然足够了。
即使阿加雷斯一口一个「王」的称呼他，他更需要保护的，也是身边的那些人。
至于这份命令与伊丽莎白的命令冲突时，大不了让阿加雷斯自裁好了...在基本算是安全的环境里，伊丽莎白以保护自己以外的目的，动用阿加雷斯的力量，大致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谨遵指令...”
伴随着阿加雷斯的话语落下，他的身形变得模糊，很快便彻底消失。
之所以，里贝尔来不及探究太多，指令的下达似乎也有些草率，就是因为阿加雷斯即将要消失的缘故。
自从，伊丽莎白的精神状态恢复到了正常，她对于阿加雷斯的维系便变得极为困难。
接着，里贝尔盯视了一阵，阿加雷斯消失后又开始神情不太对劲的伊丽莎白，将目光转投到了安托瓦奈特的身上。
“你送伊丽莎白殿下回她的房间。”
“哈啊？”
安托瓦奈特微压着眼皮，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
一前一后同样面对着里贝尔发出的命令，阿加雷斯和安托瓦奈特的态度简直是两个极端。
“你明白的吧？”
“我明白什么？”
安托瓦奈特说着，和里贝尔对瞪许久。
不可思议的是，两人的关系明明很差，但是只是通过视线就能转达很多的信息。因为，某种程度上，他们的思维模式是很接近的。
最终，安托瓦奈特妥协了。
就如里贝尔的目光所「言」的一般，既然伊丽莎白是她捡回来的，那她就需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随着安托瓦奈特带着伊丽莎白离开，这一日在里贝尔房间中开展的小型会议，算是差不多告一了段落。
——
安托瓦奈特不在了之后，仿佛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想着这种有的没的的事情，里贝尔坐在书桌的后方，轻轻吐气。
虽然，会开完了，但是他还是不能放弃思考。
虽说，从安托瓦奈特那里，伊丽莎白王女那里，天使那里，还有自己亲身经历的事件中，他获得了巨量的信息与情报。
但似乎，一时间是没有什么信息，是可以马上用上的。
世事果然很艰难。
如果，现世真能如游戏一样，时时刻刻有明确的任务目标出现，有清晰的任务提示，那该省事多少？
摇了摇头，里贝尔试着分析。
首先，将基本能肯定就是「世界树之叶」的魔神卡片，留在伊丽莎白那里，应该并不是错误的选择。
从魔神卡片「恢复如初」的时间来看，那枚「世界树之叶」极有可能，是当初「进贡者商会」在沃肯城举行仪式时，因为后续梅丽安的介入导致遗失的那枚。
也就是说，控制好这枚「世界树之叶」，算是里贝尔一如既往的暗地里给组织添堵的行为。
而让能使用「世界树之叶」的能力的伊丽莎白，继续将其持有，看似有些危险。但有着与危险相应的回报。
对于「世界树之叶」，里贝尔还是知道的太少了。他也不确定，莉莉从多佩尔小镇中拐回来的幸存者醒来后，到底能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如果不能，伊丽莎白就很关键。
毕竟，对于没法触发「世界树之叶」的人，那枚神奇的叶片就只是摸不着看不见，很玄幻的一件东西而已。
不能发挥出其力量，就连观察的价值都没有。
至于「世界树之叶」引发出了危险，安托瓦奈特也能将其解决。
从安托瓦奈特的讲述之中，有一个论点令里贝尔觉得颇为有意思。
那便是，「羽化者」、「神明」与「魔女」之间的关系。
虽然没有什么实例，但里贝尔觉得在这个世间之中，魔女应该是无法战胜神明的。因为，只有在魔女的领域中才能生效的规则，神明是可以在整个世间之中使用的。也就是说，除非魔女能无时无刻的展开自己的庭院，否则一有疏忽就有可能被神明的规则抹除。甚至，就算无时无刻的展开，一瞬的大意也有可能会致命。
然后，这样在寻常的世间中颇为强大的神明，大概又不是羽化者的对手。因为，神明的规则之力是依附在现今这个世间的，而羽化者却可以利用世界树之叶，创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便是说，神明被拉进去，完全就是被无力化的状况。
最后就是，已经经过了两度证实的，羽化者不是魔女的对手。
因为羽化者的力量，其主要目的是构筑世界，于是无论是力量还是规则，都会分散很多到维持世间运行之上。而魔女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较自我中心，她们不会管其他的事情。所以，只要在自己的庭院之中就基本是无敌，还能将庭院开到任何地方的她们，会让羽化者束手无策。
总结起来，就是三者有种谜一般的克制关系，犹如猜拳一般。
当然，实际对上还有其他需要考量的地方。但是，面对被自己克制的对手，占尽优势也是确实的事情。
所以，让安托瓦奈特看着伊丽莎白的「世界树之叶」，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还有便是，里贝尔也考虑到了伊丽莎白的精神状态。
仅仅只是短暂的接触，里贝尔就发现她已然处在随时发疯都不奇怪的阶段之中。而时而的精神异常时，她就能释放力量，召唤出阿加雷斯。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将伊丽莎白视为自己唯一寄托的阿加雷斯卡片抢走，伊丽莎白或许是会彻底崩溃的。
怜悯也好，同情也好，又或者是出于愧疚也好，里贝尔不想看到和爱丽丝一般年幼的少女，彻底癫狂然后「羽化」。
实际上，里贝尔是没有任何需要愧疚的理由的。
无论是彻底「羽化」的杰琪，还是在羽化阶段的伊丽莎白，里贝尔都不认为是巧合。
知道《魔女在悲鸣》所有剧情的夏洛尔，既知道「羽化者」也知道「世界树之叶」。那她应该是刻意的在制造羽化者，为了能将强大的力量，化为己用。
从各个角度上，夏洛尔都是死不足惜的人。即使夏洛尔的怨魂跑到里贝尔的面前，里贝尔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后悔或者内疚。
但是，面对被遗留下来的伊丽莎白...里贝尔除了感慨人性真是复杂之外，也没法逃避自己的内心。
而且，等伊丽莎白的精神状态好转，也并非完全没有收益。
再不济，里贝尔也能知道，夏洛尔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来制造「羽化者」的。
——
里贝尔的思绪间，他忽然看到天使一直在静静的注视着他。
怎么了这是？
也不离开也不做什么正事，是茶喝光了？
就在里贝尔不解的时候，天使缓缓开口，
“我在等父亲大人，意识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与我的使命有关。”天使神秘的说道。
“你不能直说？”里贝尔一挑眉，没好气的说道。
而看到里贝尔的态度有些凶，天使又开始抱头喊起了「不要打我」之类的话语。
内心之中又泛起了一阵想将这个便宜女儿放生之类的想法后，里贝尔平静下来顺着天使的话语进行思考。
天使的使命，是让一人陷入爱河，治愈一个人，杀死一个人以及让一个人消失...
啧啧，连使命本身都弄得和谜语一样。
说来，按照天使的说话，以「命运」整体的巨大规模，个体的力量是微不足道。除非，一个人能作死到让整个人类跟着陪葬，否则大概他一人也影响不了什么。
也就是说，这四个人，是作死到毁灭了人类、毁灭了世界之类的存在吗？
他们发明出了黑洞什么的？
不对，等等。
这也挺奇怪的。
因为，除了其中一人明确的需要杀死之外，其他的人包括「消失」在内，都是一种比较温和的处理方式。
令一个人坠入爱河什么的就更加让人费解了。
是这个人的子嗣里，诞生了救世主之类的存在，所以掌管「命运」的天使，都要来掺和他的私人感情？
想到这里，里贝尔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不过，你真是想说这件事？”
里贝尔面色上带着震惊、疑惑、奇妙等多种复杂的情绪，望着天使。
而天使则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天使，是带着明确的使命来到地上世界的。而她是「命运」的修正者，并不是爱神丘比特，也不是搞笑角色之类的。
所以，她的红色箭矢也包含着明确的目的，也便是让人去繁衍后代。
那...
这样的红色箭矢，在两名男性身上生效，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三章 真假塞巴斯
“少爷——”
夜晚的时分，在沃肯城据点宅邸的马厩中，管家塞巴斯的声音响彻着星光灿灿的天空。
“请相信我——我从老爷时期开始，就——”
塞巴斯的声音，简直震天响地。
而在旁侧的里贝尔，则是不禁的扶住了额头。
这老东西喊的这么响，哪里还是什么秘密审查了？
回到沃肯城之后，里贝尔就将还在「消化」模式里的湖光，从坎普雷特家族的圣物「牢笼」中放了出来。而有了空缺的牢笼，现在便成为了塞巴斯的雅座。
而被塞进牢笼里后，塞巴斯一开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可能是越想越哀伤，悲从心中来，于是现在便抱着牢笼的栏杆，一边喊一边嚎哭不止。
说起来，塞巴斯也算是有波澜壮阔的半生，经历了各种悲欢离合的老人，以前还特别能力出众的样子。那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副谐星样的呢？
不过无论如何，看着这样的塞巴斯，虽然只是感觉，但里贝尔觉得对方应该并非是「背叛者」。
那...这审查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就当伯爵大人又闲着没事在做恶行好了。
“所以，你们怎么看？”
围着塞巴斯的，除里贝尔之外，有暗示了异常的天使。来到空岛后几乎和塞巴斯一直在一起行动的安托瓦奈特，没什么存在感的斯佩西。算是格林沃特城时期的代表，克里斯、依文娜。还有，坎普雷特领地以及更早时期的代表，梅丽安。
对了，既然是马厩，最了解塞巴斯的两匹天马也在场。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除了克里斯有些好奇的围着「牢笼」转了几圈打量了一番之后，其他人差不多都是和里贝尔同样的神情。
她们都不觉得，塞巴斯这名老管家有什么问题。
“少-爷——”
“你先安静一会...”
捏了捏眉间，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天使。
“也就是说，问题并不是出在塞巴斯的身上，而是希恩王子的身上？”
由于时间间隔了很久，所以里贝尔也花了一些时间，才完整的回忆起了这件事情。
以梅布莱恩学院的校规，学员是两人共用一栋宿舍宅邸的。但是，里贝尔却能住独栋。这并非是学院对里贝尔的优待，而是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其中，本应与里贝尔成为室友的，新梅王国的邻国神圣格兰特尔王国的第三王子希恩。在天使降临时，不小心被塞巴斯踩坏的红色箭矢击中，至此便「爱」上了塞巴斯。
原本，里贝尔认为这只是一出很离谱的闹剧。但在推断出红色箭矢的真正用途后，里贝尔便在离谱之余，从中闻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什么意思？你想说希恩王子是女的...我刚才起就在这里好不好，少在那装出一副被我的声音突然吓了一跳的反应！”
斯佩西说话说到一半，看着里贝尔浮夸的动作，忍不住发作。
这一天，斯佩西的打扮，也「现代风味」十足。
穿着长裤式睡衣的她，用头花一样的什么东西，将所有的发丝束起，然后脸上还贴了一个草绿色的面膜。
粗看上去，真的和鬼一样...
所以，里贝尔被吓到的动作，有三成是发自真心的。
“将一名公主伪装成王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虽然只是一些很直接的话语，但是由颇为理解贵族，特别是上层贵族的斯佩西来说出，还是有些分量的。
里贝尔想了想，也确实是如此。
又不是格兰特尔王国只有希恩一位王子，国王在愁继承人之类的问题。也不至于出现「母凭子贵」之类，经不起推敲的宫斗剧情。毕竟，就算王室身边的那么多人都是瞎子，没有看出问题。做这件事的收益与风险本身就构不成比例。
那有可能，是因为格兰特尔王国被「进贡者商会」所把持。所以伪装下性别...
也不对。
先不提「进贡者商会」不可能出现只重视女性而忽视男性之类的事情，希恩王子本身就是商会的一员了。
也便是说，希恩王子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里贝尔从口袋中取出一根红色箭矢，面带质疑的望向天使。
难道，是他会错了意？因为，天使本来也就只是在说谜语...
然后，他就看见被他的目光注视到的天使，先是很夸张的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情，接着同样夸张将手交叉在一起摆在身前，低下头露出了「竟然被盯着看了」般带有羞涩的神情。
——
怎么说呢？
不是他针对天使。
而是那个家伙，真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故意激怒别人...
就在里贝尔有些束手无策，也被塞巴斯的哀嚎声弄得有些心烦的时候。
克里斯很是自然的走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接下来，他又将手抬了起来，动作还是如之前那般自然、行云流水。
下一刻，克里斯将手重叠在里贝尔的手背上，稍加用力。而还在凝思的里贝尔，则是顺势收紧手掌。
于是乎，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里贝尔手中的红色箭矢被他捏断，从箭矢之中激射而出的散发粉红色彩的光芒，直击就在他身侧的克里斯。
“你这是在做什么！”
里贝尔忍不住发出了惊声。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克里斯的特别能力什么的。还是说，他的行动之中仿佛没有包含情绪，甚至目的性都不明显。
总之，就那么大约十秒钟的时间，不少人都看到了克里斯的举动，却都和里贝尔一样，连加以阻止的想法都没有浮现起。
而此刻，被红色箭矢的光芒击中之后的克里斯，低头沉寂了片刻，然后...
“阿哈哈哈，果然和里贝尔先生的猜测一样，在同样性别的两人之间，是不会生效的呢。”
与之前完全没有变化的克里斯，不以为意的笑着说着，稍微歪了歪头，
“又或许是，虽然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我本身便对里贝尔先生抱有强烈的爱意，所以覆盖掉了红色箭矢的效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呢。”
“不要再提出容易令人混淆的猜测了...”
里贝尔叹着气，出声封住克里斯的嘴。
这家伙，虽然拿出的是一副探究者般的口吻，但显然是以唯恐天下不乱的目的，说出的后面那番话。
“嗯——总觉得后肩膀这里在隐隐作痛，是谁的目光真的化为了实质的刀子吗...”
克里斯自言自语着，而里贝尔则是顺着克里斯后肩膀的方向望去，然后看见了并排而立的梅丽安和依文娜。
别说，这两人站在一起，还挺和谐的（身高方面）。
而看到里贝尔望过来，两人像是很有默契的将脸侧开，朝向了不同的方向。
“这样的话，现在就能确定，红色箭矢附带的一条重要规则。”
克里斯像是在总结般的说道。
“不要为此，就浪费一根箭矢...”
里贝尔无奈的说出了有些责怪意味的话语。
实际上，虽然克里斯很乱来，但是里贝尔在某种程度上，是赞成对方的这种做法的。
在事态变得浑浊，且天使只是在当谜语人的情况之下，只有明确一些事情才能获得有效的进展。
但实在是，天色的四色箭矢，每色都只有九根。
红色箭矢这边，之前塞巴斯的误发以及这次外，在多佩尔小镇周边试图救下克里斯时，里贝尔还耗费了一根。
说起来，当时那根牵引出「伪装者」本体的红色箭矢，实际上是不会起效的。但由于里贝尔也不知道具体，且陷入他陷阱的「伪装者」也同样如此，所以才会获得好结果...
总而言之，红色箭矢已经只有六根了。
“如果这些箭矢用光，你也没有完成使用，会怎么样？”
看着箭矢的残骸以神奇事物特有的方式，化成光粒消散，里贝尔向着天使问道。
“应该不怎么样吧？本身，这些箭矢也只是辅助道具而已。只要四人能获得相应的修正就可以了，并没有规定非要用箭矢来完成那些修正。”
天使不怎么在乎的说道。不如说，她要是真的重视那些箭矢，也不会将其轻易的交出去。
“如果红色箭矢用光，却未能完成使命的情况下。那届时，遇到需要修正的那位，就请父亲大人亲手去进行撮合或者攻略吧！”
天使说完，冲着里贝尔举了下大拇指。
又来了。
这仿佛被彻底赖上了一样的感觉...
唉。
无论如何，即使天使本尊都不怎么在意，里贝尔也决定要省着点用箭矢。
还有就是不得不说的就是，这箭矢是不是太脆了？踩断一根捏断一根什么的...
里贝尔与天使交谈之际，克里斯则是又开始围着「牢笼」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了塞巴斯的正面。
“所以，塞巴斯先生其实是女性吗？”
“诶？”
听着克里斯的提问，塞巴斯露出了一脸「我直到今天才知道」的震惊神情。
“怎么可能！你倒是否定一下！”
或许是以往的被找茬与切磋中，与塞巴斯建立起了一些莫名友谊的斯佩西，忍不住吐槽道。
“如果不是，这件事要怎么说通呢？”
克里斯也驻步开始思考之时，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倒是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
里贝尔意外的看向安托瓦奈特。
“少露出那种「你会主动配合真是少见」的表情，我只是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回去休息而已。”
安托瓦奈特挑起眉说完，整理了一下语言之后，诉说了一些她在学院区域的宿舍宅邸中观察到的事情。
由于即便不是室友，希恩王子的宿舍宅邸，还是在里贝尔的宿舍宅邸的近侧。于是，平日里百无聊赖的安托瓦奈特，经常会观察这位邻居。
然后一直以来，安托瓦奈特都以为里贝尔不在的这段期间里，希恩王子露出的寂寥、恍惚、忧郁甚至哀伤，是因为他如同一枚弃子一般，被「进贡者商会」抛下的缘故。
但现在看来，那些...
“是类似于相思病的症状？”
里贝尔总结着，然后神情微妙的打量了安托瓦奈特几眼。
虽说，这一切源自于安托瓦奈特的无聊，并且意外的是个有用的讯息。但...
这完全就是偷窥了吧？
你什么时候被抓？
“真是奇怪。明明，塞巴斯先生就在那么近的位置，希恩王子宁可患上相思病，也不愿意去见塞巴斯先生...这或许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克里斯大有兴致的说着，看向塞巴斯，
“所以，塞巴斯先生会时而变为女性，时而变回男性吗？”
“诶？”
塞巴斯又是一脸震惊。
“你们差不多适可而止！”
斯佩西的话语适时响起。
看着牢笼边上，好像开始说起了相声的三人，里贝尔轻叹了口气，自己在心中整理。
也便是说，在学院区域内的那段时间，又或者更早开始，塞巴斯其实被一名女性进行了替换？
然后，她不小心踩坏天使的红色箭矢，俘获了希恩王子的心。
之后，又在某个时点，塞巴斯便又被替换回了现在的他。
里贝尔的印象里，几乎都是希恩王子对塞巴斯先殷勤，或者表现出难以抑制的爱意般的光景。
也就是说，塞巴斯替换回去，是「进贡者商会」举行仪式之后的事情？
“塞巴斯，你的记忆之中，是否有所空白，空缺的部分。”
里贝尔走到塞巴斯的面前，凝着面孔问道。
而之前，即使被关了起来还有心胡闹的塞巴斯，这时也有了正形一些，认真的回答起了里贝尔的问题。
然后，不问不要紧，一问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惊讶。
因为，塞巴斯的回顾之中，没有任何一丝的漏洞。所有的事情都对的上，并且都是亲临其境一般的描绘。就连里贝尔当天的菜谱等等的事物，也全记得住。
“原来如此，想必里贝尔先生，也一定注意到了。”
听完塞巴斯与里贝尔的问答之后，同样严肃了一些的克里斯，如此的说道。
“啊？”注意到什么？
他们听的是同一段话吗？
不过，莫名其妙归莫名其妙，里贝尔还是深沉的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的，就算他不懂装懂也问题不大。
因为克里斯会解说。
克里斯喜欢展示自己的才智，特别是在这种接受了同一段信息后，其他人都云里雾里的最佳的舞台上。
接下来，克里斯代替里贝尔，开始询问起了塞巴斯。
他先是问了距离那段可能被代替的时间较近，却不在那时间段中的问题。而且问的事情都很细，有着洗了几次衣服，什么时候去采购物资，整备庭院，照顾天马等等。
只是在这个阶段，在场的一些人就感受到了一些的违和感。
因为，比起之前塞巴斯对「疑似被代替时光」的如数家珍，这些相近时间段甚至更接近现今的时间的事情，塞巴斯虽然记住得也很多，但对比起来有明显的差距。
接下来，克里斯又换了一系列问题。
他问「那段时光」里，塞巴斯的视角「看」到的，其他人的行径。
比如那一天，除了里贝尔之外，莱莎做了些什么，海拉做了些什么，安托瓦奈特做了些什么，破灭又做了些什么。
这一次，异常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之前，明明就如精准机械般，能记住诸多事情的塞巴斯，开始了支支吾吾。
而一旦问题转到那个时期以外，塞巴斯记住的事情并不多，但也并没有那种断续之感。
最后，克里斯又进行了一番最为关键的提问。
那就是在「那段时光」里，塞巴斯经历了那些事情，做了那些事情，看到其他人的各种举动时...
内心都浮现起过什么样的想法。
顿时间，塞巴斯彻底呆住了，僵直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
至此，克里斯的问询结束。
接下来，在众人的面前，克里斯用简短的一句话，展示出了他经过「测试」之后，得出的最终结论。
“塞巴斯先生的一些记忆，似乎是被强行灌输进去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迷失
记忆本身就是一种很复杂的事物。所以，只要多更换几个角度，那么虚假的事物就难免会显现出破绽。
不只是里贝尔，在场的众人大致都是赞同克里斯的结论的。
说起来，克里斯的这种做法，应该是审问技巧的一种。
所以，里贝尔觉得自己学到了。
以后如果再碰上记忆被人篡改的人，他就可以用这种方法...
好吧，这东西学了大概也一辈子用不上。
“怎么会这样，原来我的记忆...是别人伪造的吗？”
在场的诸人之中，最过于惊讶的莫过于塞巴斯。而虽然可能不及塞巴斯，但是里贝尔等与伪装的塞巴斯，一起在学院之中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学院组，也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居然有人可以做到悄声无息的替换身边的人，并且潜伏在他们身边。
若不是天使的红色箭矢的特殊性，他们可能一生都无法察觉到不知不觉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这个人抱有恶意，岂不是...”
安托瓦奈特蹙眉低声说道。
而已经完全是现场的中心的克里斯，则是摇了摇头。
“我倒觉得，那名潜伏者是具备着相当的恶意的。这一点，从他的退场时间，便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退场时间？
顺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回忆了一下之前塞巴斯的那些讲述。
塞巴斯有问题的那段时间，差不多在「进贡者商会」的仪式之日后，就戛然而止。
而仪式之日发生了什么？
先是里贝尔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的杀死了商会的新式人造魔女。之后，便是「不诚之白」与梅丽安之间波及范围颇广的战争。
那无论是哪件事，导致了潜伏者的撤离。都代表着...他是吓跑的？
“只有面对未知时，我们才会将未知想象到无所不能，难以匹敌。但实际上，未知揭开真面目后，我们就不会再感受到那些过量的恐惧了。而这名潜伏者的面纱，不是已经被揭开了很多吗？”
这人就不能直接说，除了特定领域中的能力外，潜伏者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过，克里斯的话大概还是正确的。
潜伏者之所以成功的做到了彻底的瞒天过海，但也未能做出对里贝尔等人的实质危害。并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这个世间的很多事物都是这样的。
他们都只在特定的领域之中强大，如果「规则」一般。而只要离开那个范畴，有时就会变得孱弱的不可思议。
“也便是说，这个伪装者除了植入记忆以及变幻成他人的主要能力，其他部分在普通人范畴？”
梅丽安也第一次加入到了交谈之中。
“或许，两者是同一种能力。”
一旁依文娜说着，若有所思了一阵，
“「错觉」。两者，可能都是这一种力量的体现。”
“错觉？”
克里斯望着依文娜，显然有些不解她会做出这样一个，有些跳出了现在的谈论范畴的假设。
但仔细想想之后，他又发觉，这个「错觉」很精髓。
“也就是说，当时在学院之中的假塞巴斯先生，其实并没有伪装的很好，只是众人的错觉，将他视为了真正的塞巴斯先生。而塞巴斯先生的记忆，则是那位潜伏者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念了一遍然后以错觉的方式，让塞巴斯先生认为是自己实际做的？”
克里斯说着，双眼微微发亮，看来是有了灵感，
“既然是同一种能力，也是潜伏者具有的唯一的能力，那就能解释这份力量为何会强大到即使里贝尔先生，一直以来也无法察觉。而也正因为这力量的本质，又「仅仅」是错觉。所以，除了这些潜伏的手段之外，这份力量也很难用来做具体的举措。毕竟，「错觉」本身被意识到，潜伏者就会彻底暴露出来不说。还需要以自身微妙的能力，对抗里贝尔先生等一众人...”
克里斯说到这里，顿了顿。
一切都说得通，那么问题还是出在，为什么依文娜会知道这件事上了。
“是和「老师」有关吗？”
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向依文娜问道。
而依文娜则是稍微点了点头，
“我记得「老师」提及过的，她分发出的能力之中，便有这么一项。”
原来如此。
难怪之前里贝尔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看来，这「错觉」也是那种有怪盗团特色的力量。
虽说，怪盗团又或者说「老师」给予他人的力量，会受接受者的影响出现各式各样的变化。但总体而言，却有一个隐性的特征般的事物。
那便是，很难被人察觉。
莱莎的能力就不需要再赘述了，若不是里贝尔的特殊，她几乎是无法被抓到的。
而布莉姬特也是如此。她那可以占据一些人身体的力量，里贝尔实际没有和其对抗过，所以也不能百分之百说准。只是，八成他应该是束手无策的。
到了现在，又出现了「错觉」这种同样容易永远不被察觉的奇异力量。
这怪盗团的「老师」，该不会是那种特别阴湿猥琐的性格吧？不然，这一个个的能力也着实太阳光了。
“所以，这是一直下落不明的「老师」，和我们开的一次玩笑吗？”
说完，里贝尔就感觉到了不对。
如果，真的是「老师」怀着什么检验新成员，又或者想看看将自家的「孩子」聚在周边的，究竟是什么人之类的想法，在观察的话。
那她跑什么？
如果是觉得里贝尔过于危险而逃跑，那她也应该对莱莎和依文娜发出警示。如果认可了里贝尔，大可以现身出来。要知道，直到现在莱莎和布莉姬特还是一有空，就在搜寻她们「老师」的身影的。
“会不会是「老师」被人捕获，被人胁迫着...”
说到一半，里贝尔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首先，「错觉」是「老师」已经送出去的一份能力，而非她的能力本身。其次，能胁迫那位颇为神秘的「老师」的人，目的不明的潜伏之余，再落荒而逃也只是迷惑行为。
“「老师」被人抓住并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莱莎姐姐和布莉姐姐，才一直没法找到她。”
虽然也看出里贝尔的推测不太靠谱，但依文娜还是回答道。
“啧...”
轻轻咂了咂嘴，里贝尔紧皱眉头。
原本，他还以为这潜伏者，就是在天谴教会里，一直算计他的那个人。但是，有怪盗团的因素加入进来后，事件整体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这件事，暂时就交给我调查吧，里贝尔先生。”
在里贝尔头疼之时，响起的是克里斯的声音。
“既然那位潜伏者的手法，是「替换」而不是附身之类。就代表着，同一时期会有两名疑似塞巴斯先生的人。还有便是，既然他的能力只是「错觉」。那错觉可以瞒过人，但或许无法瞒过魔导器与机械。那么，在照相机在贵族圈中已然很普及的现在，以塞巴斯先生的身份出席宴会的潜伏者，肯定会遗留一些破绽的。”
克里斯望向里贝尔，
“只要并非完全虚无缥缈的事物，就肯定会留下「痕迹」。而我，很擅长寻找它们。”
克里斯的目光，笔直的与里贝尔相对。
里贝尔则是发现，这个各方各面很混沌的家伙，有时却会露出无比清澈的目光。
稍加思索之后，里贝尔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不过，不要忘记...”
“带上同伴，对吧？我不会忘记的。”
克里斯带着略有唏嘘的神情，回答道。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人，与同伴一起行动，是为了自身落入危险时有个照应。而克里斯带上同伴一起行动，可以避免他由于自己的探究心，头脑发热的再度擅自踏进未知的危险之域。
——
不久之后，马厩周边。
依旧灿烂的星空之下，抱着膝盖坐在「牢笼」里的塞巴斯，陷入了沉思。
既然已经证明了，他也是潜伏者的受害人，那继续关着他是不是没什么意义？
所以，少爷以及诸位...是不是把他忘了？
扭过头，塞巴斯看见了他那两匹心爱的天马。
“算了，就当偶尔和你们促进一下感情，和你们一起睡在同一个马房里好了...”
未等塞巴斯说完，天马安妮就马脸嫌弃的转头就走。而天马柏塔则是转头之余，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少-爷——”
夜空之下，塞巴斯的呐喊声再度回荡了起来。
——
在马厩的小型讨论会结束之后，里贝尔本打算回房间继续整理现状。
但是，在路过宅邸二层长廊处的窗台时，却像是被外侧的夜色所吸引一般，驻足开始眺望起了远方。
虽然本身是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但里贝尔却像是忘记了时间一般，一动不动的大脑放空的停滞了数小时的时间。
而终于从失神般的状态之中回转过来之后的他，突然看见了就在他身边的一抹白色。
着实吓了一跳的里贝尔，全身僵了几秒，才看清原来是依文娜和他同样趴在窗台边，看着窗外沃肯城的夜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的...”
里贝尔不禁的出声问道。
一直以来，里贝尔都想要个探知类的能力，以避免自己经常被「突然袭击」。但显然，这一次他的恍神与是否具有探知类力量没有任何一丝关联。
“刚来不久。”
实际上，从里贝尔驻足起，便一直在他的身旁同样发了几小时呆的依文娜，只是很平静的回答道。
“这样...”
说完，里贝尔就发现空气似乎开始快速的在转为沉寂。
对于两个都偏内向的人而言，这样的状况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已经见过布莉姬特了吗？”
于是，有些像是强行找话题一般，里贝尔出声问道。
布莉姬特、赛德以及法古教授。
这是与尼禄的事件有所关联的三人。而里贝尔，一直没有去向他们了解具体情况。
一方面是时间，另一方面是法古教授大概只能笔聊，而除了这些其实都只是很次要、甚至借口般的缘故之外，里贝尔实际上还没有做好去面对另一个「大事件」的准备。
即使知道尼禄是「主人公」，里贝尔对他本身也有着先入为主一般的好感。但终归，尼禄对他，甚至对他阵营里几乎所有人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所以，即使去了解尼禄的事情。里贝尔大概也是没有精力，再去搜寻一个消失在虚空中下落不明的尼禄的。
更何况，尼禄的状态也不是很明确。
如果追究他的身世，他身上隐藏的事物，卷入了他的「命运」之中。
那届时，拥有来源不明却能毁灭世界程度力量的尼禄，会变为他们的敌人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布莉姐姐看起来还好。”
依文娜答道，
“虽然，还是有些颓丧、茫然、悲观...”
这哪里是还好？
“但是，布莉姐姐应该不会迷失太久的。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几乎无时无刻，大概三句话里就要提到一次「尼禄」。所以，即使肩负着很多事情，让她难以做出抉择。但最终，她肯定是会去优先寻找她的这位冒险同伴。”
听着依文娜的话语，里贝尔稍微颔首。
虽然听着有种冒险同伴之间的情感在变质的味道，但是既然依文娜这么说，布莉姬特那边大概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里贝尔的诸多身份里，还有一个是怪盗团的成员。
也便是说，即使里贝尔不会真的去使用那个称呼，也没有在内心中真正的认为对方是如此。但布莉姬特，严格意义上也是他的「大姐」。
所以，里贝尔也不能完全将布莉姬特的事情，视为与自己无关。
“不过，布莉姐姐身上的那些负面情绪，就算翻上几倍，也及不上你现在展露出的分量。”
“...？”
里贝尔扭过头，盯着依文娜。
虽然并非刻意，但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险峻。
“所以，能和我说一说吗？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陷入了迷失之中。”
世间之中，为数不多可以从里贝尔那张僵硬的面庞上，读出微表情的少女，温和的出声问道。

第四百二十五章 重振
看着面前的依文娜，里贝尔感觉到内心之中，又泛起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总之就是想否定，想用比较重的话语进行反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
看来，与对方话语的具体内容无关，语境、语调、语气也无关，与对方是谁可能都无关。只要被质疑，或者直接的戳中内心，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的感觉，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天性的事物。
而如果说里贝尔的经历让他有了些什么进步的话，那就是在反射般的做出拒绝反应之前，他便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有那么明显吗？”里贝尔轻舒了口气，平静的问道。
而依文娜则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有些困惑的挠着挠脸，里贝尔开始仔细的分析起了自己的心态。
有时候就是如此，自身很难发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是，一旦被人指出来之后，又能很快发现端倪。
里贝尔就是这样的情况。
于是，发觉到了自己的心态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的他，便在斟酌了一番之后再度开口。
“大概是天使说的一番话，让我比想象之中的更加在意，受到了更重的打击...所以，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沮丧了吧。”
想着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有必要去隐瞒依文娜。所以，里贝尔很是坦诚的说道。
“沮丧？”
依文娜有些费解的重复着这个词语。虽然，她与天使本身并不熟悉，也没有加入到之前在里贝尔房间的那番交谈之中。但是，根据以往里贝尔对天使的种种描述。依文娜很难想象，那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居然能言语恶毒到，连里贝尔都受到伤害。
“她说，个人的力量很是渺小，在真正的「命运」之前不值一提。所以，我自以为改变的那些命运，其实都是些虚妄。我实际上，什么都改变不了。”
里贝尔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而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里贝尔又转过头，弯下身将手臂搭在窗台上，遥望着广阔到无边无际，像是在嘲笑他的渺小一般，无限延展的星空。
自有记忆以来，里贝尔最先经历的，是「圣女线」，也便是梅璐艾塔和尼禄的命运。
而看似改变了很多，但梅璐艾塔其实终归还是成为了魔女。并且，尼禄大概也还是像原本的命运之中一般暴走，释放出了他体内封印着的事物。
一直以来，他只看到了尼禄那仿佛被神明簇拥一般的景色，羡慕于对方那一身的神明祝福。却并没有想到，世间从来不会有真正免费的赠予。神明不断赐予尼禄祝福，是因为遮掩他身上的真正的力量。
那么，他连这些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又怎么可能改变得了这些主人公的命运？
——
接下来的话，便是依文娜与克里斯的命运了。
还是与之前一样的情况，依文娜也终归成为了一名魔女。
《魔女在悲鸣》之中的，那个「魔女」。
而且，正是由于亲历了很多事情，里贝尔才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种命运从未偏离的感觉。
依文娜，最终还是必须要面对自己从儿时开始便延续至今的梦魇，亲手与「肢解者」这位她的剧情线里，真正的最终头目进行对决。也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来解决这一切。
里贝尔，大概就是稍微有些参与感的看官而已...
至于克里斯这边。
他的剧情可能还未到结束的时候，但是也多多少少出现了些迹象。
他承受了悲痛，经历了试炼，无法再游戏人生，终究会开始渴求力量。
而他最终解开了怪盗团的「老师」留下的那些谜题的话，八成就又会被拖回原本的命运中了吧。
——
最后，还有一个里贝尔踏足的较深的命运，那便是「银之歌姬」的线路。
从安托瓦奈特通过将脉络收束，取回的「本应是她现阶段的力量」的夸张程度来推测。
原本的线路里，那家伙该不会是最终BOSS什么的吧？
也不知道这《魔女在悲鸣》到底是什么鬼游戏。明明号称GALGAME，结果每个线路都有个大BOSS。
描写点平静的校园生活，安逸的田园生活，弄点小打小闹范围的争风吃醋的场景，大家很平凡的攻略点女主角不好吗？
总之，里贝尔越来越觉得安托瓦奈特身上的光芒，并不是彰显她是重要配角，而是大魔王什么的。
啧，两种光没有一点分别，真是太令人混淆了。
而安托瓦奈特与身为男女主角的玛丽安内特与约翰决裂的原因，倒也不难想象。
毕竟，以安托瓦奈特是那又臭又硬，完全不会妥协，并且满覆恶劣的性格...可能，只是产生「玛丽安内特要被约翰夺走了」之类的想法，就会爆发也说不定。
而且，安托瓦奈特就此黑化或许也不能完全怪她。
因为，是玛丽安内特不堪重负之下，才擅自创造出安托瓦奈特的。而一旦玛丽安内特得到了「拯救」之后，安托瓦奈特又要是一种什么样的立场？
总归会变成一个糊涂账。
而不提原剧情中的恩怨纠葛，安托瓦奈特如果真的是最终BOSS的定位的话。那她和玛丽安内特之间的相爱相杀便避免不了。
然后现在，命运看似有所变化，双方的立场也各有不同。
但玛丽安内特很可能被惧操控的现今，里贝尔也能预想到不久的未来，两人不得不互为敌对的光景。
——
所以，天使还真就没有说错。
无论从哪个角度，里贝尔真的没能改变什么。更不要提，他还遇到过「死神」艾格伊德，这么一位连「他或许改变了对方命运」的错觉，都没有赋予过他的主人公。
于是，在里贝尔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已经陷入了相当沮丧的境地之中。
“以前我一直没有意识到。但其实，改变他人的命运对我来说，是一种底线、倚仗又或者借口之类...很难描述但也很重要的事情。”
“「至少，我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我是为了改变他们的命运，才这么做的。」”
“无论在怎么样的境地之中。即便对自己的无力再怎么愤怒，对自己的无为再怎么失望，对自己的丑态百出再怎么羞愧，对自己昧心之举再怎么悔恨...我至少，能说刚才的那些话语来安慰自己。”
“我能劝服自己，自己并非一事无成。也能安慰自己，自己至少努力过了。”
“「看，他们的现在就是我的成果。」”
“但真正的结果，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变过呢...”
里贝尔带着苦涩的神情，叹息着，
“真的有种，自己以往的一切都被全盘否定的感觉啊...”
里贝尔继续望着远处，真是连发火的情绪都提不起来。
越是正视这些事情，他的全身便越是有种无力感在蔓延。
关键是，天使也并非是为了伤害他才说出的那番话语。
天使也只是在陈述事实，想尽量的将自己所知的信息，交付出来而已。
“原来，只是在因为这种事情而烦恼吗？”
依文娜的声音响起。
而依文娜的语气之中，那种他似乎在因为一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犯病了一般自寻烦恼的感觉，让里贝尔不禁怀着「咦」的想法，将目光转了过去。
这...依文娜难道并不是在劝慰他，而是来落井下石的？
“因为我根本看不到「命运」是什么，所以从来没有过将其改变之类的想法。更无法理解，那些事情对你有多重要。而且，我并没有聪慧到那种程度。可以为你理清每一个纤细的逻辑，将位于所有节点上的问题，全部解决。”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你从根本上就没有苦恼的理由。”
“别人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的命运，肯定是改变了的。而且，改变的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听到依文娜的话语，里贝尔刚想出言解释，告诉她她的命运轨迹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她的经历在与原本的命运彻底重合等等的事情时。
只见，依文娜伸出一根手指，像是示意里贝尔噤声一般，抵在了他的嘴唇边。
“因为，我遇见了你。”
月光之下，轻轻抬起面庞的依文娜，用带着柔意的明亮双眼，毫不逃避的径直凝望着里贝尔的眼眸。
她抵在里面唇前的手指，就像是在为里贝尔施展魔法一般，让里贝尔动弹不得。
——
直到，成功的抵抗住了魔法的里贝尔，轻轻后退一步，将面庞转开。
随即，响起的是里贝尔的干笑声。
明明是想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但是由于里贝尔实在太不擅长「笑」这件事情。所以，笑声本身显得格外阴森与怪异。
“呵呵呵...说的没错。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改变！还说什么整体、个体。我们又不是作为整体而活，本身就是作为个体...天使那个小鬼，净说些自以为是的话，我现在就去给她来个背摔。”
说不好心情是混乱还是缓转的里贝尔，看到的是即使在收回抵住的手指后，还在静静的直视着他双眼的依文娜。
以往在相似的状况之中，总是会一起和他进行闪躲的依文娜，这次却似乎有着更加坚定的信念般的事物。
于是，姑且对依文娜说出了几句简单的道谢话语之后。像是在展示着自己的阴郁真的一扫而空，心情也焕然一新般，里贝尔说着一些开朗风格的自说自话，便不再驻留匆匆的离开。
——
直到里贝尔只剩下背影，这一次也没有任何一丝逃避迹象的依文娜，面色之中则是露出了些许的担忧。
除开最后的那段，又或者说将其包括在内，里贝尔的身上也出现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迹象。
他就像是一个理性的凝聚体。他在愈加的抹杀着自我。
所以，想要接触里贝尔最为真挚的情感，大概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
在里贝尔与依文娜各自离开之后的长廊转角处。
是两个依旧在并排而坐的身影。
几小时前，由于马厩之中某位老管家的吵闹。所以，出来查探状况的梅丽安与梅璐艾塔两姐妹，看到了在窗边陷入了阴郁的里贝尔。
虽然里贝尔并不是刻意，但是他的身旁空出的，可以容一个人一起共享窗台的位置，就像是在邀请看到的人到他的身旁一般。
只是，就在梅璐艾塔和梅丽安两姐妹，都互相的用眼神敦促对方「快去」的时候，依文娜抢先一步占据了位置。
之后，两姐妹便就此坐在转角的墙边，一直度过了数小时的时光。
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姐姐又是在做些什么？
梅璐艾塔并不是很理解。
即使梅丽安刻意装出漠然的神情，梅璐艾塔也是能读出内容的。再不济，她可以闭上眼，用自己的天赋技能。只是，这一次，梅丽安似乎真的就是大脑放空了一般，什么都没有在想的空白状态。
但是，什么都不想怎么行？
必须要行动起来才可以。
不然...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抱着膝盖，梅璐艾塔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那她又做了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呢？
是该催促姐姐快些上前的吗？
那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有的时候连语言都不需要，只需要看到两人并排站立的姿态，就能意识到很多的事情。
总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梅璐艾塔就觉得自己连出声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所以，她不想动，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坐在这里。
特别，是两人的交谈声，响起来之后。
如果是她在那里，她能以相同的方式，让里贝尔恢复精神吗？
那又是为什么，她做不到这件事呢？
还有就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明明，
她早就已经勾画好了许多，未来的构图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各自的动向
在里贝尔等人回到沃肯城的时期。
同样在空岛的某处，一处位居隐秘，摆设如祭祀场一般的场所里。
身着不同颜色隐秘兜帽的人影，齐聚在昏暗灯光摇曳的大殿之中。
大殿的中心，高耸庞大的石台上，有着一个古朴的大号石杯，而杯中则是存放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灰色椭圆石。
在石杯的旁侧，站立着两个身高相仿的身影。
只有她们两人身上的兜帽长袍，是与在场近百人的穿着有着明显的区别的。
或许是因为纹路的极致繁琐，又或许是因为其大小规模如同大型的圆裙一般。只是一件连身长袍，竟然被她们穿出了一种近似于「恢弘」之感。
此刻，两人皆从长袍中探出一只手臂，用白皙纤细修长的手中，轻触大殿中心的石碑。
“天谴神官「不诚之白」。”
“天谴神官「不净之黑」。”
“均下落不明。”
“而神谕已然降下。”
“「复苏」之仪不可拖缓。”
“于此，新的「艾格拉」即将诞生。”
场间的氛围颇为怪异。
因为，这一番话语无比的连贯，如同一段一气呵成的话语。
但是，话语的声音却是从两个方向响起。虽然，由于兜帽的遮蔽无法窥探，但显然这番话是由两名盛装的神秘人一人一句进行的叙述。
从「天谴神官」可以看出，这场隐秘的集会来自天谴教会。而从两人口中的「艾格拉」可以得知，更加深究一些的话，这场仪式属于天谴教会里最为神秘的两个支脉，「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
并且，此刻立在石杯两侧的人，正是双艾格拉组织的两名大主教。
无须更多的赘述，也不需要准备时间之类的间隔。
两名大主教的话语落下，仪式便直接开始。
只见，石杯之中托起的那枚椭圆灰石，在轻轻飘起之后，泛起了妖异的红光。
而伴随着红光，石杯本身也变得具有了色泽，其材质转瞬之间便化为了神秘的古老金属。
暗青色的石杯里，如同血液般赤红的液体凭空出现，开始缓缓流淌。
愈来愈多的红色液体，逐渐从石杯中弥漫而出，在妖异之光的照耀下，向着四方不断挥洒。
而此处空间的时间的流速，仿佛也随之出现了异常。
明明，石杯之中的红色液体的流动，还是如同半静止般徐徐而动。但是，整个大殿都出现了已然能没过脚踝的血色洪灾。
膝、腰、胸、颈，直到头顶。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涨的水势，眨眼之间便已然彻底淹没了除中心石台外的所有事物。
在场的数百人中，也只有在石台之上，与启动的「杯」并立的两位大主教。
随即。
大殿内忽然泛起了无数的悲鸣混杂在一处般的，凄厉的咆哮、尖叫之声。
同一时刻，不断有虚幻的魅影从覆盖了全部的赤色洪水中跃出，在半空中极速飞舞。
同样在散播着尖啸之声的虚幻身影，很快就变得漆黑并且凝实。最终，如同一道道黑色的藤蔓一般，全部纠缠在了中心石台上的两名主教的身躯之上。
自仪式开始前的宣言之后，两名艾格拉的大主教，从始至终便没有发出一言，甚至连反应都没有作出。
无论是赤水翻腾的情景，还是怨灵四散的光景，又或者是自身被「诅咒」缠绕。
她们，似乎都只是漠不关心。
下一刻，如同袭来时的迅捷一般，洪水又在转瞬间快速褪去。
而在洪水褪去之后，大殿之内的景色，看起来则是更加的奇异。
并非是洪水造成的狼藉之中，存在着如同神迹般不可思议的事物。而是，明明被洪水彻底淹没过一次，大殿之内却没有任何的水迹。
除了之前聚集在石台前方的数百名兜帽身影，全部姿态各不相同的倒在地面。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证明，前一刻此处还有血红的浪潮在肆虐。
在这样的景色里，两名大主教只是在等待着。
一秒、一分、一时、一日。
直到外界不知几番日月轮转，大殿里好似停滞的光景才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先是身着「艾格拉之杯」的兜帽长袍的一名成员，缓缓从如乱葬岗般的人堆中站起。随后，一名身着「艾格拉之石」兜帽长袍的另一名成员，也站起身与其并立。
“你们便是新的「艾格拉」。”
两名大主教的声音，没有丝毫误差的同时响起。近乎一致的音色，让人一时无法分辨具体是一个声音还是两个声音。
在话语之后，两名大主教分别脱下了自身的主教长袍。
长袍之下，出现的是两名外观极为年轻的少女。
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两人的身姿，似是在展示她们互为双子的身份。
曾经的大主教，在为新的大主教「加冕」。
而解下了原本的长袍之后，显现出的两名新任大主教的身影，同样是一对外观近乎分毫不差的双子。
——
最终，跪伏在新任的大主教的脚边，献以最为虔诚的祷告之后，两名艾格拉的原大主教，转身离开了隐蔽的殿堂，来到了外界。
不抵极致之白，是为「灰白」。
不够深邃之黑，是为「紫黑」。
自此，以这两种颜色为代号的，新任「天谴神官」，加入到了新一轮的「复苏」计划之中。
——
在空岛发生诸多事件的同时。
新梅王国的王都。
一间与王宫遥遥而对，像是在城中开辟出了一片领地般的夸张豪宅之中。
一名身形肥硕的男性，正坐在加宽加高加固的餐桌之上，用双手如饕餮般将身前的食物不断「扔」进自己的嘴中。
这名，仿佛和食物有什么深仇大恨般的男性，其体态一眼望去就有通常人三到五倍之多。可以说，年龄稍小一些的孩童，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比不上他一个硕大的头颅。
而这位，对于特制的餐桌的使用方法，有些偏差与豪放，外表看着还算年轻的人，可以说是大有来头。
他的名字，几乎可以说是王国最长，即使是诸多荣誉加固的王族也无法比拟。
他的头衔，足足一页纸的正反面，都无法将其全部收纳其中。
他有一个无比响亮的姓氏，只要是在新梅王国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还有一个无数学者齐聚一堂，精心雕刻一般取出的，富含着许多含义与象征的精致名字。
但是，他只允许别人用一个称呼来喊他。
那便是「宰相大人」。
曾经，历史悠久的神圣梅布莱恩王国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内战之中。而以绝对的力量，将王国内的各大势力重新「翻洗」一番，将整座王国推倒重立之人，却没有顺理成章的成为新梅王国的王。而是，设立下了一个名为「宰相」的职务。
而这名只允许别人称呼他为「宰相大人」的中年，正是当初那位老宰相的后代。
“宰相大人。”
伴随着新一批为「宰相大人」输送餐食的餐车一同到来的，是一名身着管家服的人。
富有光泽的灰白发丝，不显苍老而显矍铄。面庞之上偶有分布的皱纹，不显年迈而显可靠。
身着管家服的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带着精练的神色，拿着一些文件前来向「宰相大人」进行汇报。
除了年龄着实有些不在现役之感外，这名老管家还有个问题，那便是她是名女性。
“王宫中的会议已然结束。王室联合评议院，颁布了总计四十三条新法令。”
“好事。”
宰相大人头也不抬一下的说道，大手一挥，
“去拿更多的食物。”
“阿斯卡特城周边的七座新城，传来了一些令人在意的消息。真王教会，最近的行动很活跃。”
老管家将手中的纸页翻了翻，
“由于「疯王女」事件，真王教会的势力本应大不如前。但是，其组织之中却像是产生了一股凝聚力，导致他们的闲散人员比以往更加难缠。具体理由不明，但是真王教会的异状似乎在影响着所有的反抗势力。阿斯卡特城也少见的在对王都这边进行渗透。”
“所以？”
宰相大人将手中的果核随意一丢，
“我的食物还没到吗？”
只见，刚刚被送来的三车食物，就在转瞬间便已然有半数消失不见。
“最后，便是祖宅邸那里。”
“哦？”
之前，好像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宰相大人，终于稍微停下了自己的暴食，饶有兴致的望向老管家，
“几声？”
“...九声。”
“那还早。以后再说！”
宰相大人感兴趣的神情，在老管家回答的瞬间，便彻底垮了下去。
不耐烦的大吼一声的他，用力的咬向手上持着的带骨肉。
而将肉中心的坚骨都咬碎了一截的宰相大人，看着骨头碎裂后的截面，喃喃自语。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咔！
话语结束，剩下的半截骨头也被投进了宰相大人的嘴中。
——
同样是王都。
只不过，这一次是神圣格兰特尔王国的王都。
这一天，是王室的谒见日。于是，格兰特尔王国的枢要大臣，几乎全部聚集在了王宫的谒见厅中。
而格兰特尔王国王宫的谒见厅里，呈现的是一个无比诡异的情景。
在代表国王的位置上，是一尊格兰特尔王国当代国王柯塞十七世的栩栩如生的冰雕。而国王侧旁，王后的位置上，美丽的王后也同样是由冰雕作为代替。
对于这样的光景，似乎已然习以为常的大臣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而果然，不久之后，谒见厅里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较大的身影，是一名长发的青年。这位拥有灿烂金发的青年，身着着华丽的服饰，身后披着花纹繁琐的拖地长披风。
而娇小的身影，则是一名年幼的少女。
少女真的可以以「通体雪白」来形容。无论是眼眉、发丝、睫毛、瞳孔，还是肤色本身，少女都呈现出了病态的雪白。
“呐。波尔叔叔，斯卡老师，比恩姐姐...她们真的都死掉了吗？”
雪白的少女，不停的摇晃着金发青年的手臂，「呐呐」的问个不停。
而金发的青年，则是用湛蓝的双眸凝望着雪白少女，眼角流出了两行清冽的泪水。
“是的，陛下。不过，他们的回归，只是暂时的...”
青年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面容也极为的平和，除了两行泪水之外，几乎看不出他感情的变化。但也正是这两行泪水与平静表情的对比，才似乎能让人格外深刻的感受到他的悲伤。
“那...那我们去帮他们报仇好不好！现在就去灭掉那个什么议会，还有什么特的家族。”
雪白的少女，依旧用天真的口吻与神态说着。
但金发青年却是沉重的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陛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阻碍「那位大人」的计划。不过...不过...我相信，会很快的...”
像是内心压抑的事物要喷涌而出一般，金发青年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而对一直走在王座之前红毯上的两个身影，谒见厅里的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出任何反应。
很快，两人走到了红毯的尽头，也就是王座之下。
雪白的少女，大刺刺的站在冰雕国王的身前，而金发的青年则是将手贴在胸前，在雪白少女的侧旁俯首而立。
看到雪白少女的就位，在场的大臣们全部跪伏在了地面之上。
而他们的行为，则是逗得少女咯咯直笑，挥着手用娇嫩的声音让众人起身。
“来说说，今天你们都有什么议题吧...嗯，等等。不如，今天就由我来先提出个建议。”
雪白少女旁若无人般的说着，陡然将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们，去攻打梅布莱恩怎么样？”
雪白少女，又或者说神圣格兰特尔王国的现任女人，柯塞十八世的提案，立刻引起了在场的一片哗然。
而柯塞十八世的身侧，「进贡者商会」的金之代表，艾登·阿斯特则是带着柔和目光，守望着他的「主君」。
——
视线回到云端之上的空岛。
同样是「女王」的，魔女议会第五席伊万的桌前，站立的是一名浑身漆黑，长发延展至地面，面容清丽淡漠的成熟女性。
“既然你的嫌疑已经洗清，那么你也和「贝恩与犬」一般，去协助「银翼」吧。”
“是。”

第四百二十七章 空岛庆典
沃肯城的据点宅邸之中。
里贝尔最终还是休息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只不过，即便是在休息，所谓的思维又不是想停就能停止的东西。所以，里贝尔也觉得自己在精神方面的磨损，或许比平时还严重一些。
而里贝尔的休息日结束之后，之前一天仿佛很有默契一般，都没有来打搅里贝尔的宅邸众人，开始纷纷的跑到了他的房间。
最先跑来的，是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精神十足，比年轻人还年轻人的老管家塞巴斯。
“少-爷——”
听着塞巴斯那已经快成了标志般的称呼，里贝尔就莫名有些隐隐头疼。
“那个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站在里贝尔的桌前，挺直背脊的塞巴斯，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是你正式退休的日子吗？”
“少爷您这是什么话！塞巴斯家族的辞典里就没有退休两字。我永远都是少爷最为忠实的仆从！”
啧啧...那你们塞巴斯家族应该是买到残次品了。
在心中腹诽着，里贝尔有些无奈的望了塞巴斯一眼，
“所以到底是什么日子。”
“是少爷的伟大诞日！”塞巴斯一脸有与荣焉般的神情说道。
愣了一阵，里贝尔才回应过来，塞巴斯说的是他的生日。
“不过就是个生日...”
“怎么会！那可是纪念少爷降临在这个世间二十年整的日子！”
对于里贝尔的不以为意，塞巴斯颇为激动的说道。
“嗯...所以，我的二十岁生日会出现什么奇观吗？比如空岛突然裂开什么的。”
“虽然空岛不会裂开，但是不大肆庆祝的话，身为管家的我会裂开！”
塞巴斯满面凝重的说道。
“嘿诶-我还真有点想看看你裂开后是什么样的情景。”
“哎？”
看到塞巴斯面露惊异之后，目光开始搜寻起自己的腿，有随时一副猛虎落地式扑过来将其抱住然后例行哭诉的迹象，里贝尔连连摆起了手。
“你要是想办什么庆祝晚宴的话随你。只是，不要弄得太过高调。”
“请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只宴请少爷的亲友，举办一场最为盛大的晚宴。”
里贝尔再度无语，有些不知道面前的老头到底听没听懂他说的话。
如果说没听懂，塞巴斯说的是只宴请里贝尔的亲友。而如果说听懂了，他又说要办的最盛大什么的。
算了...
里贝尔也懒得去纠结。
他相信，塞巴斯还是能明白现在的他们的处境，也有分寸。
“不过，晚宴是要回到梅布莱恩学院里举办？毕竟，月末的假期已经要结束了。”
“那个...少爷。马上便是空岛上一年一度的庆典，所以，休假日还会持续将近十天的时间。”
塞巴斯说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空岛的庆典。
虽然，现在空岛是两年一度，在冬日与春季的交替时节，落地、重新升空的。但最初，却并非如此。而纪念空岛第一次升空之日的活动，便是空岛一年一度的庆典。
空岛庆典，无疑是空岛上最主要的节日。
“原来如此，又要放假吗？”
如此的说着，里贝尔的内心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丝毫波动。
他觉得，这和他本来就不怎么去光顾学院关联不大。而是梅布莱恩学院本身，一个星期就在休息四、五天。
对于梅布莱恩学院的学员而言，大概没有比假期更加廉价的事物。
“少爷，虽然梅布莱恩学院并不缺少假期。但是其他的学院...”
塞巴斯稍加提醒道。
而里贝尔这时才想起，他有很久没见爱丽丝了。
这样一想，空岛庆典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对了，既然要放长假，记得找个时间，把破灭从学院里接出来。过会，我写封信...”
里贝尔说着，不禁的轻叹了口气。
之前，塞巴斯等学院组的一行人离开学院时，他们却没能叫动破灭。
即使破灭依旧不与人搭话，所以没有说明理由。但里贝尔大致也能猜到，无外乎就是，破灭只听他的命令。而他最后的命令，是让她做园丁的工作之类...
还真是个一如既往，完全不知变通的家伙。
每到这种时刻，里贝尔就不禁的会怀疑起，自己让破灭拥有人类躯体的举动，到底是否正确。
“谨遵指令。”
“还有就是，做筹备晚宴之类的举动时，也小心一些。既然那名潜伏者上次找上了你，而他大概又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那下一次他有心再潜伏进来时，很有可能还会找上你。”
里贝尔看着塞巴斯。
比起以塞巴斯作为诱饵，抓住潜伏者之类的。里贝尔还是更加担心塞巴斯的遭遇危险。
虽然仅仅是猜测，但很有可能上一次潜伏者是将塞巴斯监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代替且灌注记忆的。
不过，里贝尔总觉得自己要是对塞巴斯表现出担心，会造成反效果。
所以，他不打算解释，而是直接下令道，
“以后，尽量不要独自行动。在沃肯城时，让斯佩西那个家伙一直跟着你，反正她也很闲。至于在学院的时候...就让...”
忽然间，里贝尔猛的感受到了一股特别强烈的违和感。
不禁将手指抵住太阳穴，他深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
是不是...哪里不对？
“就让...莱莎继续跟着你一同行动吧。”里贝尔艰难的说道。
听着里贝尔的又一道吩咐，塞巴斯先是滞了一下之后，才开始拍着胸以一如既往的浮夸姿态，信誓旦旦的说着「请交给我」之类的话语。而且，他也没忘记痛诉潜伏者，对其毫不吝啬的献上诅咒的话语之类。
只是，无论塞巴斯表现得多么如往常一致，但将这些看在眼中的里贝尔，却隐约有种感觉。
那便是那位潜伏者，大概真的激怒了，这位现今虽然只是谐星，但曾经也风光过一时的「塞巴斯子爵」。
——
终于打发走了塞巴斯之后，里贝尔开始翻起了他外出时，堆积的信件。
这些信件的绝大部分，里贝尔不在时，代替他的「莱莎伯爵」已经拆阅过了。其中，就算有些紧急事件，也已然得到了处理，又或者是失去了时效性。
所以，里贝尔需要做的，就只是大致的扫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还有就是，看一下莱莎没有拆的，来自旧王都的约翰的信。以及，今早刚刚寄来的莫兰教授的信。
拿着一封通体漆黑，从信封开始就写满了「迷惑」两字的信，都不用念上面用红字写着的「魔神之主亲启」，里贝尔也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打开信，看着一上来就是满满一页「莫兰味」很重的文字，里贝尔眉角跳个不停。
只能说媒介的不同，同样的话语的观感也是不同的。
比如，莫兰教授当面，说着自己是什么什么转世，什么什么降临，流淌着什么什么血的时候，里贝尔的注意力可能会更多的关注在那个娇小的教授背后，一甩一甩的马尾之上。
话语本身听得就比较模糊，自然也就没有尴尬。
再不济，莫兰教授也是「来真的」。
于是，在她充分排练的动作、语气以及营造出的氛围之下，听者说不定真能被拉进莫兰教授为中心的奇妙世界观里，尴尬程度也就不会太高。
还有便是，莫兰教授经常会莫名其妙的自己把自己逼近类似于吃瘪的状况之中。所以，一旦欢快的气氛弥漫起来，也没人在意莫兰教授原本是说了些什么了。
而现在...
只能说写信这种事情是很难失误的，就算失误了再写一封就好。
又或者说，莫兰教授可能「病」的更严重了。
总之，强行按捺着全身都有什么在爬般的糟糕感受，里贝尔耐心的看完了莫兰教授的信。
然后，他捂了下脸。
“天使。”
“嗯？怎么了？父亲大人。”
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正在文雅的吃着糕点的天使，扭过头望着里贝尔眨了眨眼。
里贝尔默默的将目光定格在信件上的某处。
“再有半年，不，三个月！我就定然可以掌握天使的语言！哼哼...届时...哼哼哼！就算为此不眠不休再久，也是值得的！”
怎么办？
这好像已经不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
出大事了...
只能说，莫兰教授的一系列信，都是有连续性的。
简单而言，当初在光明圣学院的会谈之后，从天使的行为上得到了灵感的莫兰教授，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些语言很特殊，除了横向纵向之外，文字本身是立体的，于是便还有深度、角度之类的要素。
而可能是爱丽丝真正的父母遗留下来的那封信，正确的解读方式也是要将文字「立」起来。
然后，以莫兰教授聪明的才智，她三天两头就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到了现在，莫兰教授表示，她已经破译了信中至少三个词汇。甚至于，就连天使的鬼叫....哦不，天上语言，她也通过总结规律的方式，推测出了其中的一些含义。
于是，有了成果的莫兰教授，很是得意。
特别是面对像是质疑她的「无所不知」一般，总是拿出一些格外困难的问题刁难她的「魔神之主」。
她大有一副扬眉吐气，三十年河东之期以到的感觉。
“呼...”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清了清嗓子，
“...天使。”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嘛，父亲大人。”
天使一脸困惑的看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双手抱头，脑中浮现出了莫兰教授颤颤巍巍的站在桌上，不忘背对着他人。即使双眼布满血丝，即使黑眼圈厚重的如同熊猫，甚至头发都是一抓一大把。
但她还是那么的嚣张、得意、意气风发，仿佛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天使。”
“差不多也有些烦人了喔，父亲大人。茶的话已经没有了。”
居然就没有了？那么一大壶！
“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天使，为了父亲大人的一名好友，不和父亲大人决裂。从今天开始，你就假装不会说人话，继续说那鬼叫般的天使语。然后，假装在某人的引导下，逐渐学会说话...怎么样？”
里贝尔睿智的脑瓜一转，便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总觉得是一段满含恶意的话语呢...”
天使尽量克制自己，不露出看傻子一般的神情。
“算了，只要是谎言，终究是会有暴露的时候，特别是面对聪明人。所以...天使，去练习怎么道歉，才能显得自己最有诚意吧！”
“诶？”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大人」为什么开始了突发恶疾，但总之，天使又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
——
不久之后。
里贝尔的房间里，出现的是安托瓦奈特的身影。
实际上，两人也没有起争执，更谈不上争吵，只是随意的交换了几句话语而已。
话语本身，也并不包含多少攻击性，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等级。
但不知为何，偏偏一股剑拔弩张般的氛围，在房间之中弥漫了起来。
看着隔着一张书桌对立着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天使陷入了沉思。
一般而言，小孩子遇到这样的状况，多少需要缓和两位大人之间的氛围。如果是父亲大人比较可怕，就躲在母亲大人的身后，摆出一副瑟瑟发抖、楚楚可怜之姿。如果母亲大人比较骇人，就躲在父亲大人的身后...
只不过...
天使看了一眼房间内，面容如同修罗一般的里贝尔。又看了眼神色的险恶程度丝毫不亚于里贝尔的安托瓦奈特。
算了，就当自己根本不在场好了。
天使干脆侧身一躺，将自己的身形用沙发的椅背隐藏了起来。
而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这边。
安托瓦奈特重重的用双手按在桌面上，然后向里贝尔展示着戴在右手食指上的古朴戒指。
“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你有什么借口，都必须和我一同去探索那些「命运的脉络」！”
迎着里贝尔利用自己的面庞发动的「威吓」，安托瓦奈特强硬的说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初代的悲惨人生
如果问里贝尔，为什么一直都不去戒指中的「命运脉络」里探索。
里贝尔的回答，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虽说，自来到空岛之后，他的行程一直都堆积的满满的，无时无刻都有事情要做。但是，真的要抽出时间去其中探索，也是做得到的。
而且，现在这个时点也很绝妙。
此刻，想来亚兰蒂学院也依旧是一团乱麻的状况。就如，当时仪式之夜后，一团糟的沃肯城一般。
而导致诸多人失踪的亚兰蒂学院事件里，贤者秘仪会是近乎全灭了的。
从安托瓦奈特等人的描述不难推断，那「舞台」上，负责进攻的恶魔军团是外来者。而负责守护的卫兵之中，夹杂的是诸多贤者秘仪会的成员。
然后，尼禄最终选择救下的人里，不包括任何一名卫兵。
于是，他们不是迷失在虚空之中，便是彻底给杰琪的无聊戏剧进行了陪葬。
贤者秘仪会的全灭，虽然整体来说九成以上是件好事。但剩下的一成问题，在于线索断了...
其中唯一幸存的伊丽莎白王女，就和以往里贝尔在家族之中被当成傀儡的状态差不多，甚至更加糟糕一些。所以，她几乎无法提供有用的情报。
而安托瓦奈特的追查现今没有了头绪，里贝尔这边的信息也进入了滞固的状况之中。
与炼金术相关的多佩尔小镇的幸存者少女，以及湖光，始终是无法和人交谈的阶段。至于天谴教会以及魔女议会在大事件后又会有什么动作，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观察。
所以，现在里贝尔能做的就只有等而已。基本没有再获取信息的途径。
那么，试着从一千二百年前的过往里，找寻些什么...似乎变得势在必行。
还有就是，他不拿出点什么成果的话，还没有离开的法古教授，大概每天都会在那里对不对称的沙发发狂。
可是...
“安托瓦，这里有封约翰的信。上面的内容，很值得深思，说不定是和玛丽安有关...”
啪！
安托瓦奈特又用力拍了下桌子，
“你差不多一点，里贝尔。又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岔开议题。如果上次进入时，又是在生死界线的状况也就算了。明明只是探索刚刚开始的阶段，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
逃避。
这是里贝尔最不喜欢的几个词之一，于是他不禁的面容更加险恶。
“并不是我在恐惧些什么。而是...总觉得进了戒指里，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命运」相关的力量的。所以，即便做不到预知，但是这种隐约的预感总是很准...”
“你...是不是忘记了那个能力我也有？”
啊...
里贝尔还真忘了。
屡试不爽的借口竟然不会生效，看来安托瓦奈特才是他身边的女性中，最为难缠的那一个。
“既、既然...你也有「命运」相关的能力。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里贝尔佯装不满的说道。
“你是哪里来的闹别扭的小鬼吗？如果我自己可以，我早就去了。虽然不知道具体，但那些情景，应该是在你的灵魂或者说意识深处。”
看着里贝尔已经有些接近耍无赖的方式，安托瓦奈特也难免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她是知道的，里贝尔有时会变得莫名顽固。
若不是真的没有了任何追查的方向，安托瓦奈特也不会跑来和里贝尔啰嗦。
“虽然一般我对别人都各有喜恶，但只有安托瓦奈特大概是十成的厌恶...”
“哈啊？”
“呃，抱歉，不小心将心声流露出来了。”里贝尔摊着手说道。
而以往都是在攻击别人，但是只有这次仿佛在被单方面攻击的安托瓦奈特，磨了磨牙槽以表自己的喜悦之情。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总之，再也找不到借口的里贝尔，这一天就只能乖乖就范，和安托瓦奈特来一场跨越时空的「旅行」。
“那个...我们的意识前往「命运脉络」时，身体会处于类似于沉睡的状态。所以，你看，这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
“你有完没完？”
再也不由分说的，安托瓦奈特将戴有古朴戒指的手，伸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
说不上什么有趣的体感之后。
睁开眼，里贝尔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过往的世界之中。
抬起头，里贝尔能看到一个巍峨的城墙。但是，这些城墙与里贝尔在原来的世界里看到的各城城墙，有着显著的不同。
到处都是残破痕迹的城墙，看似摇摇欲坠，但实则无比坚实。
这些城墙里，没有任何一块石头是纯粹的摆设品。上面诸多的痕迹，彰显着它们的战功赫赫。
这座城，叫什么名字来着？
苦思凝想了半天，里贝尔才想起了，这座城叫托顿城。
就如之前所言一般，自「疯王女事件」之后，里贝尔是来这疑似一千二百年前的回忆世界里，探索过几次的。只是，收获不多而已。
而因为种种原因，里贝尔的探索总是会被外力终止。
其理由是因为...
里贝尔将手摸向了脸庞。他可以清楚的摸到，那凹凸不平的烧伤的痕迹。
这并非什么不幸事故的造物，而是作为奴隶的烙印。
疑似是初代坎普雷特的少年，在经过了修女母亲的洗礼，又遭遇了民风淳朴的小村庄，献祭了艰难获取的队友之后...这次将自己混成了奴隶。
在流放囚犯的穷山恶水的边境小村庄里，流传着边境区域最大的城市托顿城，是文明的殿堂，是如同天国一般美好的场所。
但实际上...这又怎么可能呢？
而即便不是天国，托顿城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去的地方。
然后，经历了人生的又一大重大挫折，失魂落魄的流浪到托顿城周边的初代，大概便是被看中了那还算健康的身躯，被奴隶贩子抓住了。
初代的人生，还真是从没有起伏，一直都在探寻着底线呢...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开始硬着头皮面对起了这个糟糕到了极点的时代。

第四百二十九章 探索托顿城 一
如果按照初代坎普雷特的时间线，现在距离从村庄离开，到底过了多久呢？
按常理而言，初代应该是无法在荒野之中生存太久的。毕竟，这个时代里，大陆上的主宰严格而言是无处不在的魔物。哪怕是再强的人，也无法在夜晚对抗魔物潮。
那现在这副通体泛黑，到处都是细小伤痕，仿佛经历了许久风吹雨淋的身躯，是因为初代在托顿城中，被奴役了很长的时间？
稍微想了想之后，里贝尔暂时放弃了深究。
现在的首要，是找到和他一同进来的安托瓦奈特。
因为，只有安托瓦奈特能才能在万一的时刻，让他从这「命运脉络」中离开。
如果问，连死都不必惧怕的可以无限轮回的状态下，有什么是「万一」。那里贝尔就只能说，认为「死」是最苦痛，着实是太缺乏想象力。
之前的探索里，脸上有奴隶印记的里贝尔，就因为缺少经验而很快被人抓住，扔进了龙蛇混杂的牢狱之中。
之后嘛...
只能说幸亏安托瓦奈特来的及时。
否则，里贝尔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戒指里进行探索。
“安托瓦...安托瓦——”
此时身在托顿城城墙旁的一处隐蔽小巷里的里贝尔，轻声的不断呼唤着安托瓦奈特。
而不久，安托瓦奈特终于从城墙的另一侧「穿」了过来，来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催什么？吵死了。”
显然是独自探索全无收获的安托瓦奈特，心情很差的说道。
虽然，安托瓦奈特成为了魔女之后，两人的「命运」规则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也衍生出了一些使用方法。
但在这戒指中的世界里，安托瓦奈特依旧是那副鬼魂般的状态。她无法接触其他事物，其他事物也无法接触她。并且，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存在的也只有里贝尔。
“有什么收获吗？”
虽然知道大概没有，但里贝尔姑且问道。
“没有。我只能在你周边的一定范围内行动，所以能到的地方也就城墙外稍远一些而已。而荒野里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只有些魔物。”
“这样...”
里贝尔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之后再度开口，
“说起来，有件事是不是很奇怪？”
“什么事？”安托瓦奈特侧眼看着里贝尔问道。
“对这个梦境般的世界而言，我们到底谁才是主体？”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安托瓦奈特只是轻皱眉头，不知是没听懂提问的含义，还是单纯懒得应声。
“如果说我是主体，那么是否能离开这里的事情，却是由你来进行决定。并且，这个世界里时间的流速与外面的比例，也是你来控制。但是，如果说你才是主体。你实际就如同一个戏剧外的观众一般，无法决定戏剧内的任何事情...”
“这种事怎样都好吧？无论什么事，你似乎都想探究其逻辑、原理之类的东西。而大多时候，这种探究并没有意义。这是你的坏习惯，也是惹人厌的地方。”
安托瓦奈特批评道。
“这应该不算没有意义吧？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还要抱着「反正它能运转」的态度，着实太随便了。”
“啧...那么，戒指的力量是我为主体，但是这个「脉络」本身源自于你，所以你是主体。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
安托瓦奈特说着再度将头偏向了其他方位，
“还有，以后别用「戏剧」来做比喻。我最厌恶的就是戏剧，以后也不会再去看那种东西。”
莫名的又在一番正常的对话里，营造出像是在吵架般氛围的里贝尔无言的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根据，但安托瓦奈特的答案，他总觉得无法接受。但想必，只靠他们两人现阶段的信息，想要分析出什么也很难。
至于「戏剧」...
虽说，里贝尔也能理解，安托瓦奈特最近的经历。
但是那亚兰蒂学院事件里，安托瓦奈特从头到尾似乎也没受什么委屈，反而将对手全部爆杀掉了不是吗？
怎么弄的，反而是她对戏剧有了什么心理阴影一样...
平下心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维，里贝尔觉得安托瓦奈特对于戏剧的厌恶，可能是出于以下的理由。
那便是杰琪。
当然，不是说对杰琪本身的心理阴影。而是对于杰琪的对待上，让安托瓦奈特感受到了内心上的负担。
总体而言，安托瓦奈特对于杰琪上的处置，是没有错的。
一名一直在剧团里跑腿打杂的「助理」，中途开始突发奇想般的转型想当编剧，随即常年郁郁不得志。
而就是这样的编剧，突然拿了一些各方各面都是上乘的作品回到了剧团之中。
安托瓦奈特虽然知道，这个编剧拿来的肯定是别人的作品，所以一直对其极为鄙弃。但是，剧团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能阻止剧团继续上演那「抄来的」戏剧。只能在自己能力的范围里，打压她所讨厌的人。
可另一方面，杰琪被完全推到夏洛尔的那边，最后彻底成为「羽化」的疯子，很难说其中完全没有安托瓦奈特的原因。
倒也不是说，安托瓦奈特必须包容杰琪错误的行径。而是，或许会有更好的引导、解决方式。
自己是正确的，自己没有错之类的话语，并不能成为完美的盾牌。
因为，名为「更好」的结果，时常会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再加上，杰琪其实并非是彻底的「外人」。
她从小就是赫尔曼剧团的忠实支持者，还未正式工作的时候，就经常在剧团里帮忙。而杰琪正式成为剧团里的成员时，安托瓦奈特都还没有「诞生」。
所以，里贝尔认为，在感受到可能是自己的举动，影响了熟识之人人的「命运」，使其加速投向极端之后。
就算是安托瓦奈特，内心之中也一定是会不好受的。

第四百三十章 探索托顿城 二
天色有些黯淡，但总体而言，托顿城现在还在白昼的时间段中。
而作为逃跑的奴隶，里贝尔自然是只能缩在隐蔽的小巷角落，无法行动。
“所以，你就打算在这里窝到晚上？”
像是有多动症一般，在天空飘来飘去一刻都不肯停歇的安托瓦奈特，冲着团成一团靠墙而坐的里贝尔问道。
“不然呢？”
虽然内心的探索欲望并不是很迫切，但是也不想一直坐在冰冷地面的里贝尔，没好气的反问。
“虽然我也知道你的状况，不过脸上有些烙印之类的程度而已，你随便找个头巾什么的把脸包起来不就好了？”
“哦？原来这么简单，就能遮蔽掉奴隶烙印啊。想必，安托瓦奈特大人应该是整座托顿城最为聪慧的人。不，整个城里的人智商加起来都没你高吧？所以，城里的人们明知道，这座城里到处都有脸上有烙印的奴隶。然后，看见一个故意遮着脸，身着破破烂烂的人在大街上游荡。他们一定不会认为对方可能是逃出来的奴隶，卫兵们也绝对不会勒令他将脸露出来，对吗？”
里贝尔皱眉不悦的说道。
哪怕放在没有奴隶制度，且处于常年和平状态的城镇里，一个鬼鬼祟祟包着脸或者戴兜帽的人，同样会引起怀疑。
更不要说，在这座险恶的托顿城了。
以里贝尔之前了解到的一些城中的规矩，逃跑的奴隶被抓到是不用归还，直接可以收为己用的。所以，在大街上捡到一个逃跑的奴隶，简直就和捡了一小袋会走路的钱似的。
而正是因为有利益的驱使，才会导致大部分的城中居民，并不会担忧贸然去招惹一名可能是「亡命徒」的人带来的风险。见到有可疑味道的人，就一拥而上。
听着里贝尔的阴阳怪气，安托瓦奈特只是「嘁」了一声，也没表现得多么恼火，只是继续在周边游荡了起来。
只能说，讽刺之类的方法，对于安托瓦奈特很难奏效。这位银之歌姬，不仅攻击力高，防御力也不低。
又或者说，她可能真的认为，自己比全城的人加起来都聪明。
——
接下来，等待夜幕降临的漫长时光里。虽然，两人都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通过交谈的方式，来试图交流一下目前掌握的信息。
而交流本身的成果虽说有限，但是却让里贝尔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是不是调整了时间的流速比例？”
里贝尔指的是梦境世界中与现实世界中流逝时间的比例。在梦境世界中过了很久的时光，现实世界可能才经过几分钟。
而安托瓦奈特只是轻哼了一声，作为默认。
“你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又或者说戒指本身，有些不堪重负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调整流速并且比例还很大的话，会加速它们的崩毁的。”
里贝尔提醒道。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如果不调整，在这里探索一个轮回，现实世界中就要过好几天。你在现实里一连睡上几天，就算你自己同意，你身边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虽然还是那副仿佛在找茬一般的不善口吻，但安托瓦奈特的语气中更多的则是无奈。
而里贝尔也只是轻叹了口气，作为认同的回应方式。
确实，他身上现在的牵连太多，只是休息个一天还好，如果「缺席」的三五天，各方各面都会出乱子。
虽说仅仅只是一瞬，虽说里贝尔也知道那只是内心之中一刹那的偏差。但他居然有种想呆在梦境中，不想回去了的想法。
但无疑，这想法是很愚蠢的。
现实之中，他再不济也是具有魔女的力量的坎普雷特伯爵。
但在梦境之中，他只是个衣不蔽体的奴隶而已...
意识处于放空状态一阵之后，重新打起了精神的里贝尔，开始理起了现状。
“说起来，这一次「命运节点」的核心是什么？又或者说的明确一些，这一次轮回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安托瓦奈特一边带着「我怎么可能知道」的表情，但一边还是摇着头保持着最低限度的配合。
“如果总结之前几次轮回的规律，那就是这副身体原主人的期望，都是和「他人」相关。”
第一轮、第二轮的关键，都是初代的生母，也便是那位修女。而第三轮，则是玛琳与灰鸟两姐妹。
“那么，你口中的「他人」现在在哪里呢？”
“周边没有吗？”
“没有。”安托瓦奈特摇着头回答道。
在里贝尔目前栖身的小巷两侧，都是两栋看似已经废弃了许久的破烂房屋。所以，里贝尔周身方圆几十米的范围里，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飘到更远的大街上，还是有人的。但是，再怎么想也不至于在街上随便抓个人，就是轮回的核心人物。
“真是麻烦...就不能给点提示？”
之前几次轮回，其实提示还是挺明显的。
毕竟，前两次直接就是面对面与修女单挑般的状态。而第三次虽然有些模糊，但至少将他扔到了村子的门口，也通过像是看人生走马灯般的方式，交代了一些初代的目的，至少让里贝尔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可这次在托顿城，就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像块破抹布一样被扔在了城中的阴暗角落。并且，还和过街老鼠一样白天不能上街收集信息...
“对了，这一次节点连接的过程里，为什么没有人生历程在闪回一样的场景？是我错过了，只有我没看到吗？”
“我也没看到。”
安托瓦奈特说着想了想，
“是不是因为，间隔太短的原因？”
“这个嘛...”
仔细想想还真是。无论从婴儿时期跳跃到年幼时期，还是从年幼时期跳跃到成年后的启程时期，节点每次跳跃的时间都很长。而这次，再久应该也就只间隔了一年。
只是，规律虽然是规律，但逻辑上却说不通。
“难道，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节点之间的时间里，一直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这个时间点才恢复清明？”
从安托瓦奈特的「短时间」里得到灵感的里贝尔，如此的分析道。
毕竟，自信自己是救世主的初代提剑从新手村走出去不远，就遭遇了团灭的惨剧。之后，又被抓成了奴隶，过着非人的生活。
那期间，精神崩溃导致有那么几年的记忆遗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本人都不记得的事情，走马灯自然也不会重现出来。
“原来如此，直到成功脱逃，看到了希望。这位「救世主」的精神才恢复了正常。”
安托瓦奈特故意将「救世主」三个字咬的很重，满是讥讽的意味。本身，她就普遍看不起除玛丽安内特的任何人，所以自然更不会对窝囊无比的初代有分毫的客气。
“那这一次轮回的关键，可能就不再是某个人。而是成功从这座城市里脱逃。”
里贝尔姑且定下了初步的目标。
而安托瓦奈特默不作声，脸上则是转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现实世界之中时，她仿佛是认为只要来到这梦境世界里，就一定能获得有用的信息。为已经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现状，增加新的可能性。所以，才会一直缠着里贝尔。
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
梦境世界内的状况很糟糕，他们简直就像是来受罪一般。而且，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感受到会有线索，连接到她所期望的事情之上的迹象。
放在以往，她可能就会放弃了。
她可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发起的，觉得没用就果断抛弃是她一贯的做法。
只是如今...
虽然满心的不满，但安托瓦奈特也只能继续陪着里贝尔进行探索。
——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之后，里贝尔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虽然用布巾包住头什么的，是个遮掩奴隶印记的不错做法。但那种大小的布料，对于里贝尔而言也同样是奢侈。
并且，即使是夜晚，遮面的装扮也不见得有多隐蔽。
于是，稍微思考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左右环顾一阵，走到墙角开始用手刨了起来。
看着里贝尔徒手将脏兮兮的泥，涂抹在整个脸上的情景。一旁的安托瓦奈特则是面露厌恶之余，眼光之中多出了一份言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出发吧。不要忘记了，如果我彻底被人制伏，就离开这个世界。”
“嗯。”
“啊？”听到安托瓦奈特简洁却少有的顺从回应，里贝尔的头上不禁的浮现起了一个问号。
只是时间紧迫，他也没精力去思索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于是，他快速迈开脚步，投身夜色。
但刚走出没几步，他就像是一名冒失的少女一样，表演了一个左脚绊右脚的平地摔。
“你在做什么？”安托瓦奈特深皱眉，责问道。
“不妙。之前没有发觉，这具身体的状况其实非常的糟糕。”
挣扎着从地面站起的里贝尔，发现身体依旧很难使上力。
只能说，这是一种非常令人不适的感受。就如力气一直在打到棉花之中一般。
除了无法感受到身体本身的痛苦之外，里贝尔能体会到濒死的身躯带来的一切绝望感。
仔细想想，这具身体也确实该是如此。
不仅仅是一身的伤口在愈演愈烈，身体内估计还有些严重的病症。加上，由于刚刚逃出只能躲着，所以还长久时间没有进食...
这具身体还能动，就已经是足够了不起的事情了。
只不过，为什么？
之前里贝尔也不是没在这个节点进行过探索，那时他的行动并不会太过受阻。
并且，以往梦境世界的苦痛，也是直接反应在他的身上的。这才导致，他有了诸多被杀死的经验，甚至一度都对生死感到了麻木。
愣神之际，里贝尔从自身宛如虚无一片的身体上，感到了仅有的一丝温热。
来自，刻有奴隶烙印的面颊。
原来如此，顿时间里贝尔就彻底想通了。
无法感受苦痛，身体状况再糟糕白天也能正常行动，都是奴隶烙印的效果。这烙印，并不只是单纯的标志，其中还附有着力量。足以让奴隶更有效率的进行工作，方便奴隶主进行压榨的力量...
“里贝尔...里贝尔——”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将里贝尔从思绪中唤出。
“你...”
即使是在涂满了泥土，近乎看不出原本的脸上，安托瓦奈特依旧能看出里贝尔的面色无比的难看。
“没事...”
里贝尔轻轻的用手拍了拍似乎像是在罢工的大腿，艰难的重新踏上路程。
此时，他的内心已然满是不祥的预感。
而从小巷中走出，来到与小巷相连的有些面识的大街上，里贝尔的预感算是第一次应验。
全城几乎都漆黑一片。
在一千二百年前，物资匮乏的时代，夜里无法点灯的状况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麻烦的是大街上不断有举着火把的卫兵小队，在来回的巡逻着。
托顿城，晚上居然是实施宵禁的！
那...里贝尔一个不是卫兵的人，晚上到处游荡，被发现之后可不就是一句可疑就能解释的。
夜晚的托顿城，同样无法进行探索！
“安托瓦！”
里贝尔轻声呼唤着安托瓦奈特，然后要求她去大致了解下卫兵的巡逻路线之类。
安托瓦奈特也没有多废话，抓紧时间去探查到了里贝尔需求的信息。
只能说，卫兵的巡逻范围并不会很细致，更多的是如同例行公事。而且，火把能点亮的范围是相当有限的。
所以，看好时机，多利用掩体，倒也并非完全无法行动。
于是，看准巡逻卫兵展露出的空当，里贝尔试图穿越一条街道，去对面的废弃房屋作为下一个行动支点。
但是...
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分外沉重，几乎无法迈动。
宽度大概连二十米都不到的距离，居然就犹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并且，他的脚在地面拖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什么人？”
果然，里贝尔被卫兵所察觉。瞬时间，早对抗魔物潮中早已训练有序的周边卫兵们，快速的聚拢了过来。而跨越街道都耗时良多的里贝尔，自然是无法敏捷的逃走。
最终，里贝尔用尽全力将早已捡在手中的一块看着有些尖锐的石头，刺向离得最近的一名卫兵。
他并非想突围，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激怒对方求个痛快。
而下一刻，随着卫兵真的恼怒的将手中的长枪直接刺进里贝尔的胸膛，正式探索托顿城的第一次轮回，就宣告了终结。

第四百三十一章 探索托顿城 三
“所以，我为什么非要来这（伯爵粗口）一样的鬼地方不可！”
在如同初始点一般的隐蔽角落，又被人杀死了一次的里贝尔，像是忍无可忍的低吼着。
正如他所说的，他其实并没有特别强烈的理由，非要来这会轮回的世界里受苦。
当初，他频繁的探索这来自一千二百年前的记忆，更多是因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哪怕是一根看起来再不可靠的稻草，已经快溺的神志不清的他，也必须将其抓住。
可现在，戒指里的世界提供的信息，已经基本是可有可无的状况。他所处的时代里的事，已经够多也够让他头痛了。他着实不想耗费精力，再去探究一千二百年前的历史什么的。
即使只是款游戏，玩家大概都不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去攻略一个不会有成就不会有奖励，只是能了解一些背景故事的副本。
那这样的垃圾游戏化为现实，还需要格外真实的体验一次次被人杀死的感觉什么的，里贝尔真是完全不懂自己到底在图些什么。
于是，在死亡时感受到那「熟悉」的锥心痛楚，以及仿佛丧失了一切后的虚无感之后，里贝尔爆发了。
而安托瓦奈特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里贝尔。
这种现实里具有庞大的力量，梦境之中却只能当蝼蚁的感觉，定然是不好受的。
说来也是奇怪。
以往安托瓦奈特完全无法共情那种，从云端跌落到谷底的感受。所以，知道类似于盛极一时的金之歌姬，因突然的意外失去歌喉等事情时，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但现在，她却好似能清晰的理解里贝尔的情感。
而接下来，令安托瓦奈特意外的一幕出现。
只见，真的就只是抱怨的两句之后，里贝尔前一刻都开始了狰狞的面容，竟然快速的恢复到了平静。
在这面容不再僵硬，神态可以自由变化的梦境里，里贝尔的神态也逐渐的变成了现实中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淡漠状态。
“所以，这次这个轮回，又要怎么破解呢？”
随着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话语，显然已经调整完毕的里贝尔，开始思考起了对策。
——
“你...真的没问题？”
稍许时间之后，看着仿佛和「一天前」，刚刚进入梦境世界里时，基本没有区别的里贝尔，安托瓦奈特忍不住问道。
“你在说什么？”
里贝尔有些疑惑的看着安托瓦奈特，
“如果是被杀死的事情的话，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在意的。不如说，因为实在是太习惯在这个世界里被人杀死的事情，我都有些担心回到现实之后，会对自己的生死安危放松警惕。”
“我...算了。”
本来想说「我不是在问这种事情」的安托瓦奈特，说到半途便放弃了。
“什么情况，你难道是在关心我吗？真让人不适啊...”
带着好似在看什么珍稀动物的表情，里贝尔扫了反常的安托瓦奈特几眼。而像是在证明自己并不是被人夺舍了一般，安托瓦奈特一如既往的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又互喷...互相交换了一番彼此内心之中浮现出的比较过激的语言之后，两人开始正式的探讨起了，该怎么应对现状。
“你现在是打算破解这次的轮回？”
听到之前里贝尔的自语的安托瓦奈特出声问道。
之前来探索时，里贝尔其实是明确的表明过，不需要再破解轮回的。因为，托顿城足够庞大，能获取足够的信息。再加上，那时里贝尔认为自己相对安全，不会莫名被修女杀死，也不会注定遇到魔物潮。所以，对于破解轮回前往下一个节点的想法，并不强烈。
但安托瓦奈特也知道，事态有变。所以，特别问这么一句，也并非是为了嘲笑里贝尔的决断变来变去。
“嗯，不破解的话，我们大概根本没有去收集信息的余地。”
里贝尔说着，简单的描绘了一下入夜之后，他的身体会发生的变化。
而奴隶主们的不当人，听得内心漆黑一片的安托瓦奈特，都直皱眉头。
奴隶烙印的主要作用，大概有以下几个。
一是明确的表明奴隶的身份。
二是让被烙印之人，白天的时间可以不知疲惫不知痛苦的不断劳作。
三是产生一定的混淆效果，扭曲意志、感官等。就如一直以来里贝尔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感觉不到痛苦甚至冷暖，身体的反馈近乎是空白一片，其实是很异常的事态。
安托瓦奈特本想问里贝尔之前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入夜后的状态，但仔细回想之后她才发现，上次轮回时他们第一次撑到夜晚。
以前，只是怀着探索目的的他们，一旦走出隐蔽小巷，里贝尔就会各种花式的被人抓获。
“真亏那些奴隶主，夜晚还能让奴隶休息。”
安托瓦奈特感慨道，而里贝尔则是摇了摇头。
“晚上烙印的力量会失效，可不是因为什么人性的光辉。而是烙印本身，并非让人多出些什么，简单概括只是「屏蔽」而已。所以，加入强制的休息时间，才能延长奴隶的使用寿命。再加上，这个世界没有魔导器，夜晚获取光亮的成本很高，并且还有宵禁。对了，还有监工的问题。即使奴隶不需要休息，监工也是需要的。而不方便行动的夜晚让奴隶集体脱力，也有方便管理、防止脱逃的目的。”
里贝尔说着，心中也是感叹。
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只能说，连灯都没整明白的这个时代，在奴隶方面的「工艺」却达到了相当的境界。
发明出这种魔法烙印的人，不谈人品只谈才能的话，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所以，你又一如既往的有了破解轮回的方法？”安托瓦奈特带着期待问道。
而里贝尔只是白了她一眼，露出了「你第一天认识我」的神情。
“不可能有的吧？”
这安托瓦奈特，是不是最近也被什么人传染了。
他来到这托顿城之后，一直不是被抓就是被杀。这些场景安托瓦奈特又不是没看到，那这谜一样的信任感是怎么回事？
“那现在怎么办？”
安托瓦奈特面上出现标志般的不悦神情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沉吟了一阵之后，回答了一个字。
“等。”
——
不知不觉间，「等」已经变成了里贝尔常用的核心策略之一。
当然，这种「等」和摆烂是有区别的。他是想在「等」的过程中，积累、判断，然后找准时机...
好吧，其实就是摆。
以一个相对轻松的姿势，靠墙坐着，里贝尔放空心神遥望天空。
在梦境世界里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再徒劳的虚度人生，也不会真的造成追悔莫及的后果。至少，造成的不良影响，只会应验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要等到什么时候？”
果然，又开始多动症发作的安托瓦奈特，开始诘问起了里贝尔。
“嗯...不太清楚。可能要等到我在这个轮回里饿死，或者到达时限轮回强制重新开始。”
里贝尔说着，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摆的。
这白天出去被抓，晚上出去也被抓。那他除了在安全的初始点等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选项了。
话又说回来，初代原本的经历又是怎么样的？
难道，真的是一度脱逃之后，又被抓住遭遇了非人的折磨，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才会想要改变那段历史，诞生了这个节点？
里贝尔的手指贴在下巴上沉思了许久。
总觉得，好像不会是这样。
因为，按照常理来想，有这样的记忆更多的只是不想回忆起而已。
从结果而言，就算被二度抓回，初代还是活了下来，今后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坎普雷特伯爵。
那改变这个节点的遭遇，对初代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就算历史真的发生了变化，初代也记得那些折磨，那些痛苦。他心中的阴影，并不会就此消失。所以，最多就只能算是种自欺欺人而已。
并且，如果初代真的想改变自己沦为奴隶的遭遇，那这个节点应该设在被奴隶贩子抓住之前。
是两个节点之间，意识混沌的状态导致节点无法在之前设立？
还是说，初代有什么必须要成为奴隶的理由，有什么必须要成为奴隶才能经历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里，就有他想要改变的「命运」。
“安托瓦。”思索告一段落的里贝尔轻声呼唤道。
“怎么？”
“说起来，以往那些命运的节点。你都能看到这具身体原本的轨迹。但只有这一次，你也不知道原本的命运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不是挺奇怪的？”
“啧。又开始那所谓的探究根源了？”
安托瓦奈特咋了下舌，
“不过说奇怪也奇怪吧。就像是成为了魔女之后，我的力量明明变得更强，但是对于戒指的掌控，反而更加弱了一般。”
“掌控变弱了吗...”
里贝尔若有所思。
是因为安托瓦奈特的灵魂不再附在戒指上，而是有了他给予的人类身躯。所以，关联减弱了？
总觉得，哪里有不对。
不...应该说处处都有不对。
之前来到这节点之中的时候，里贝尔就隐隐感觉到了这种如芒在背般的异样感。
之后一直推脱不愿意再来，大概也多少和这种感觉有关。
“对了，有件令我有些在意的事情，你先听听看。”
“哦？”
里贝尔意外的看着安托瓦奈特。这位友善的歌姬小姐主动提供信息，还真是少见的事情。
而接下来，安托瓦奈特说到的事情，让里贝尔感到了更加的意外。
因为，这些事和现状完全无关，是有关于一位修女，也便是初代的生母的事情。
那是一段，来自于修女生下初代，逃离教会之前的事情。
简单来说，是一段修女与初代生父之前的「爱情」故事。
修女，从小就在教会里长大，坚信着神爱世人，救世主终会出现拯救残破不堪的世界之类，反正就是很虚幻的事情。
而这个的修女面前，出现了一位所谓的「大预言师」。
不知是靠着话术还是真的有几分能力的大预言师，为修女降下了「神谕」。那就是，她的孩子额头上会出现圣痕，是神明的代行者，注定会成为拯救世界之人...
至于，修女这个孩子怎么来。
当然就是由这位大预言家...
客观的来评价的话，大预言家显然是个骗子。毕竟，那位修女不提性格的话，其他方面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偏执、偏激的人往往也很好骗。
而本来就连失贞都不被允许的最为保守的教会里，更近一步的事情，自然更加不会被允许。
即使，修女有亲近之人帮衬，日渐鼓起的腹部，也最终暴露了一切。
之后，便能延续到初代的记忆上。
——
听完安托瓦奈特的讲述，里贝尔一时间只有沉默以对。
从目前来看，初代真的是从出生开始，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之所以，修女如此的坚信「救世主」，大概是这个并不属于人类的世界，真的需要一名救世主来扫清一切吧。
一个糟糕的世界，能将正常人逼疯。而一个美好的世界，能让一个疯子如正常人一般生活...
心中感叹之余，里贝尔忽然泛起了一声「嗯」的嘀咕。
这段故事...
是不是很奇怪？
就在里贝尔打算思索之际，本来颇为安静的小巷周边，忽然泛起了一阵伴有金属音的声响。
在安托瓦奈特讲述的期间，夜幕已经降临。
而托顿城的夜晚来得很快，一瞬间能见度就已然降至了最低。
并且，里贝尔也如前一次轮回中一般，身体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气力。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听到了令他很不安的声音。
“逃走的奴隶，就在这里？”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举着火把的卫兵...
“里贝尔！”
在安托瓦奈特带有焦急的声音里，里贝尔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怎么会？
即使在小巷中藏匿不动，也会在晚上被卫兵抓住？
这次的轮回，真的有破解的方法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探索托顿城 四
“实在没办法，就暂时离开这里吧。”
第三次轮回。
又回到了初始点之后，安托瓦奈特如此提案道。
作为发起人，也作为孜孜不倦的纠缠才将里贝尔拉进这个节点里的人，安托瓦奈特自然是不想轻易的放弃的。
但是，她也看出来了，并不是里贝尔不作为，而是这个节点过于险恶，着实没有任何办法。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走出隐蔽的藏身点就会被抓住。而即使一直留在藏身点，夜里还有卫兵找上门。
简直就如同所有的选项都被封死了一般，就连身为旁观者的安托瓦奈特，也只感受到了绝望。
这与轮回的次数无关，无解的问题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察觉到其难度的。
当然，里贝尔被夺取行动能力是入夜时分的事情。所以，白天还是能一定程度的进行活动。
虽说，小巷一走出去就是人烟不少的大街，里贝尔需要面对无数双眼睛。但是，有安托瓦奈特这个能穿墙的「索敌雷达」在，里贝尔倒也并不是只能安全的呆在初始点。
只不过，这种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和全城的人进行捉迷藏，再苟延残喘个两、三天，里贝尔现在的身躯也应该会自动死亡。
无法和人进行沟通的前提下，他们永远无法探索到有用的信息。
如果说，托顿城全城的探索度是一百的话，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只能如过街老鼠一般，一直在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地区里，战战兢兢的逃窜。
作为证据，就是算上之前的探索，里贝尔在托顿城已经经历了五、六次的轮回。但是，两人从始至终都对托顿城整体的全貌没有一丝的实感。
有印象的，就只有高耸的城墙、阴暗的小巷角落，以及肮脏的牢狱等等。
安托瓦奈特深深的看了一眼，里贝尔脸上的那道奴隶烙印。
只能说，这烙印真的是比想象中更加恐怖、更加触目惊心。基本上，印上烙印的瞬间，被烙印者就已然不再是「人类」了。
而除了深深了解到，这其貌不扬的节点，其难度竟然比之前节点相加起来还要高之外。还让安托瓦奈特不禁气馁的，是里贝尔显然也放弃了。
自第三次轮回以来，里贝尔就在初始点趴倒在地面之上一动不动。
以他的话语来说，他现在算是彻底的摆了。
“为什么要离开？”
一个令安托瓦奈特颇为意外的回应，从趴在地上的里贝尔嘴中传出。
“你这人真有意思，在外面的时候一直吵着要进来。等进来了，又要吵着要出去。啧...我也一样吗？”
在外面死活不愿意进来，在里面又不乐意出去了的里贝尔咋舌感慨道。
“哈啊？你都烂在这里了，不出去还能怎么办！”
被里贝尔一说，安托瓦奈特立刻爆炸了。
有时候，她也感觉到了。并不是她不愿意变得善解人意，而是某人总是在辜负她难得拿出的那点温柔。
“冷静，别急。看起来，我确实像是烂在了这里。但烂在这里本身，也是一种策略。”
里贝尔依旧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细微带着些闷响的声音，传到了安托瓦奈特的耳中。
而看着里贝尔这怎么看是蕴含着什么目的的行为，安托瓦奈特也逐渐信了对方并没有放弃，而是真的在尝试些什么。
不得不说，里贝尔是安托瓦奈特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能将「等待」也当做对策，还拿出过实绩的人。
——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
其间安托瓦奈特也不是没有询问过，里贝尔到底是为什么一直趴着不动。
不过，里贝尔一直含糊其辞没有给出答案。
而安托瓦奈特则是猜到了。大概，里贝尔也对自己的推测没有信心。所以，一旦他自信无比的说出推论，结果最后出现了大幅度的偏差，他担心自己会被嘲笑。
那么，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出现，安托瓦奈特也真的会嘲笑里贝尔吗？
安托瓦奈特自己想了想...
嗯，九成以上是会的。
“安托瓦，你说这个时代，会不会有书籍之类的东西？”
安托瓦奈特的思绪间，传来了里贝尔征求意见的声音。
“书那种东西，和时代有什么关系？不应该什么时候都有？”
“...好吧，差点忘记你是「为什么不吃蛋糕」了。”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叹息，里贝尔放弃了和高高在上的银之歌姬大人，交流这些常识类别的事物。
不过安托瓦奈特也没有完全说错。虽然，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纸张，但是「书」本身肯定是有的。
或者用石板，或者用布匹，又或者用兽皮、木板之类。
总之，能保存知识、延续文明的手段，这个时代也必然存在。只是「图书馆」这样的词，这个时代的人八成是听不懂的，所以要换种说法...
“突然问这种事做什么？”
“是因为，我们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探索的方向。”
里贝尔答道，
“白天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可以行动的。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即使行动起来也很盲目，没有目标。我们可能需要经历十次、数十次的轮回，才能从起始点向着目标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推进一小段的路程。而好不容易抵达的目的地，如果是什么信息与情报都无法获得的无用场所的话...就算是我，也会受不了的。”
在可以轮回的世界之中，最令人恐惧的，是不断的死亡仅仅换来一些徒劳。
“所以，你要去找书？”
安托瓦奈特皱起眉头，有些想不通里贝尔想做什么。
确实，书籍是将信息浓缩起来的事物。可即便如此，找书也是现阶段的他们，需要耗费所有的经历去达成的事情吗？
“总之，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安托瓦奈特眉头跳了跳。
她算是明白了，除了怕自己的失策被嘲笑之外，里贝尔还在用这种打谜语的方式，故意恶心她。
果然，里贝尔是她遇见的人里，最讨厌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又几乎保持着原状进行了许多交谈。
而交谈之中，主要的内容，都是围绕着那段修女的故事。
安托瓦奈特也不知道，里贝尔是不是有什么想确认的细节。又或者，里贝尔拟定出的对策，是不是也和这段信息有关。
在她夹杂着恼火与不爽的思绪之中，黄昏来临。
然后...
“里贝尔，有人来了！”
拥有高空视野，能看得比较远的安托瓦奈特提醒道。由于他人听不到安托瓦奈特的声音，所以她也不用担心她的提醒会惊动对方。
而提醒的同时，安托瓦奈特才意识到，这个轮回的展开居然与上个轮回不同。
明明，里贝尔还是一直在隐蔽的小巷里...
如果说有不同，难道是因为里贝尔一直趴着？
另一边，里贝尔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而很快，那名出现在小巷入口处的人，便来到了里贝尔的侧旁。
那是一名无比瘦小，如同麻杆一般的少女。黑黑瘦瘦的她，衣衫褴褛，脏兮兮的身姿全无美感可言。
少女小心翼翼的蹲到里贝尔的侧旁，颤巍巍的伸出污迹布满指甲的手，在里贝尔为数不多的衣物内摸索了起来。
直到这时，安托瓦奈特才意识到，这名少女是一位盗窃者。她在判断了里贝尔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之后，试图从里贝尔的身上偷取东西。
但要知道，里贝尔其实是没有真的昏睡不醒的。
于是...
陡然间，里贝尔伸出手猛的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说！这个城市里能获取知识、能获取智慧的场所在哪里！”
面对本应昏迷之人突然的暴起，就连在一旁旁观，知道内幕的安托瓦奈特都吓了一跳。更不要提少女本人。
显然已经处在魂飞魄散状态中的她，自然没有回答的余裕。而在她本能般的发出尖叫之前，里贝尔则是流畅的绕到少女的背后，然后用空闲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同时，里贝尔依旧在不停重复之前的话语，询问少女哪里可以获得「知识与智慧」。
脑中大概完全处于空白状态，只能下意识的做出反应的少女，遥遥指向一个方向。
“是哪栋建筑？尖顶、圆顶还是方顶！”里贝尔又进行起了下一番质问。
短暂的时间里，里贝尔具有目的性的问讯持续着。而多番的确认之下，里贝尔大致的问出了一个地点。
而也正是这时，似乎是这名少女的同伴的人，突入到了小巷之中。
不久之后...
里贝尔的这一次轮回，便结束了。
——
“呼——”
新一轮的轮回开始，依旧选择趴在地面上不动的里贝尔，长吐了口气，
“啧，这该死的城还真是民风彪悍...”
之前的轮回，他是被那名盗窃者少女的三名同伴，用棍棒直接打死的。
不要说是文明的现代社会，就连民风淳朴的格林沃特城，当街用棍棒直接活生生将人打死的事件，这么多年下来估计一手都数得过来。
而在托顿城，这样的事情就如同理所当然的常识一般...
“解释一下！快点给我解释一下！”
完全云里雾里的安托瓦奈特，终于还是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开始逼问起了里贝尔。
总觉得，自己被问得比那名被自己束缚住的少女还狠的里贝尔，便无奈的开始解释了起来。
“其实很简单。上上次的轮回里，卫兵一入夜就来抓我，显然是不正常的。除非，有人告密。也便是说，这个地点虽然隐蔽，但也还是会被一些人窥探到。”
“什么？”
安托瓦奈特皱起眉头，飘上天空四下张望。
“算了吧，应该没那么好找。说不定，他们还有远观的手段之类的。”
听到里贝尔的劝阻，安托瓦奈特还是不死心的找了一阵，但最终只是毫无收获的飘了回来。
“那你怎么确定，这次能把他们吸引过来？”
轻舒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后，安托瓦奈特接着问道。
“也很简单。是因为如果不能把他们吸引过来的话，原本命运里的这具身体，应该就直接死掉了。也就没有后续，更没有变成「命运节点」等待改变之类的事情。”
“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明了了。那就是与这具身体原本的动作保持一致。以往的轮回里，只是等待的我，看似是和原本保持一致的步调，但实际上是不同的。首先，我能正常行动的姿态是被窥探到了的。其次，我发觉轮回开始的时候我是脸颊贴在地上的状态。也就是说，即使被窥探，按照原来的行动的话，这具身体的奴隶身份，也不会暴露。”
听到这里，安托瓦奈特已然露出了难以置信般的神色。
明明一直以来一同行动，一同分享信息，一切条件近乎对等的情况下，里贝尔竟然比她分析出了这么多的信息。
“那...既然原来的命运里，你就应该被之前那批人救下。那和他们一同回去，不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安托瓦奈特想了想之后，如此问道。
“哈...”
里贝尔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声音，
“你真认为这种地方，会有纯粹的好人？他们不见得会因为善意，才将我带回去...不如说。
既然节点设置在这个时点，也就是被带回去之前。不就证明，这个节点某种程度上，本身就是为了不被那群人带回去才设立下来的？”
安托瓦奈特怔了一下，轻声回应了一句「确实如此」。
那群人不止窥探，还会在发现里贝尔脸上的奴隶烙印后，将信息通报给卫兵。并且，还会让那名瘦小的少女，前来进行盗窃。
他们是好人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被他们带走，大概也和被卫兵带走没有多少区别。
根本不对等的情况下，没人会回答一名奴隶的提问，为一名奴隶提供信息。
而在死了也能重来的轮回里，比起被杀死，两人更该担心的，是被「困」住。
至此，安托瓦奈特算是了解了里贝尔的所有内心活动。
令安托瓦奈特讶异的是，里贝尔就连被引来的人不会是一人，会有同伴的点都估算到了。所以，当时才会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直奔主题。而不是，以常规的手段循循善诱般的问询。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令安托瓦奈特不解。
“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那你现在还在这里趴着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验证。”
里贝尔没好气的回答道，
“之后，我可能要用十数次、数十次的生命，铺出一条前往「智慧之所」的道路。那为了几十次的努力不白费，死上一、两次来确认信息的准确...”
“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知识殿堂
“如果，窥探你的那些人之中，来接近你的盗窃者不是那名娇小的少女，而是几名健壮的男性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在前往知识殿堂（里贝尔擅自取名）的道路上，在一处废弃的小屋里的短暂休息中，安托瓦奈特向着里贝尔提问道。
而里贝尔想都没想直接顺口回答，
“不怎么办。”
“哈啊？”
“你似乎认为我是策划了一个精细的计划之类的事物，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但实际上并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他们肯定会凑近过来。而凑近过来之后到底要怎么办...那等过来再说。反正有可以重来的机会。”
里贝尔顿了顿，颇有感触的说道，
“或许可能只是我的问题。但我的经验告诉我，能不出岔子的「计划」基本是不存在的。所以，重要的其实是应变能力。而且，那些壮汉我觉得只是徒有虚表。否则，先前的几个轮回里，他们就不会将奴隶的事情告知卫兵获取些微的酬劳，而是亲自前来抓。”
就如之前所说，在托顿城中见到逃走的奴隶，和在大街上捡钱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只是，奴隶烙印的效果辨明了一些的现今，还能得知的事情，便是白天的时间里，「掉在地上的钱」残留着咬人的可能性。
简短的休整了几分钟之后，里贝尔便又踏上熟悉的路线，走向了知识殿堂的方向。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们非要去类似于图书馆的场所不可？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在相对安全的路段行走之时，安托瓦奈特又开口问道。
虽说，里贝尔向那名少女提问的方式，颇有些「局限性」。但是，如果想他显然是可以问出更多的。可实际上，里贝尔似乎只是问出了知识殿堂的方向，就心满意足的「启程」了。
所以，里贝尔显然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的；
“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
里贝尔依旧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而一扭过头，他就看到了安托瓦奈特好似马上就要炸开一般的表情。
不得不说，在这被发现基本就即死的无比硬核的真实系潜行之中，与安托瓦奈特的交谈对里贝尔而言，算是唯一称得上「苦中作乐」的事情。虽说，和「苦中作苦」也差不多就是了。
于是，想着也没必要一直对安托瓦奈特摆出恶劣态度的里贝尔，整理了一眼言语之后便再度开口。
“其实，还是在探寻你觉得没有必要的「根源」吧。在从你那里听到修女的故事之后，我就觉得以往的探索，我可能弄错了一个本质上的事情。”
“本质上？”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取自我的意识之中。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初代先祖，在记忆之中设下了这些「命运节点」。目的暂且不清楚，但终归是为了将其改变之类的。”
里贝尔的脑中，略微浮现起初代经历的一件件悲剧，
“只是，这样就有件事很奇怪。那便是，这些命运的节点里，竟然有初代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说到这里，不盲目的时候头脑还算够用的安托瓦奈特，很快就联想到了。
是修女未离开教会之前的事情。
身怀着初代坎普雷特，甚至还没有怀上时候的故事，「命运节点」中就已然具备了。
“当然，有可能是初代事后听母亲讲述了这些事情。又或者，他擅自的臆想出了这些桥段。所以，我才想要去有复数书籍的地方去查探。如果，知识殿堂里那些奴隶身份的初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书籍里，要是有内容。并且，内容本身不源自于你和我的记忆，完全就是这个时代本应有的事物...”
里贝尔说到这里，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这个梦境世界，或许就有大问题。”
——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轮回，里贝尔终于看到了面前不远处的宏伟建筑。
早知道，这个最显眼的东西，就是要找的地方。
就不再那名盗窃者少女身上，浪费好几次的轮回了。
怀揣着如此的想法，里贝尔观察着知识殿堂。
如果再从头来一次，里贝尔还是觉得没有本地人做「向导」，他很难找到这里。因为，这座外观有些像是神庙的通体呈灰白色的建筑，着实太庞大、气派。所以，无论来几次，里贝尔都会下意识的认为，这里是城主的宅邸，甚至于宫殿之类的什么事物。
不得不说，托顿城的环境非常的糟糕。
不只是因为这里彪悍的民风，还因为这座城整体的色彩便是土黄色，活像是个荒漠之地。并且，不怎么整洁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灰尘、垃圾、污物等等。
而就是这等大多地方都像是文明未开化一般的城市里，只有知识殿堂光辉、圣洁、宏伟、华丽...
看来，托顿城的人民们，比里贝尔想象中更重视知识与智慧。
“还有段路...”
望着尽在咫尺的知识殿堂，里贝尔感受到了什么叫行百里者半九十。
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躲避他人的目光前行，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情。
越是担心自己暴露，自己的行动就会变得越是僵硬，视野也会变得越是狭窄。里贝尔全程就觉得，自己是在一个挤满了人的棺材一样的地方里，扭动着身子艰难的前行。
“白天的话，想要靠近那栋建筑的周边，大概是不可能的。”
飘出去打探了一番之后，安托瓦奈特判断道。
“那就先观察看看吧。”
里贝尔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与多少有些糟乱，仔细观察终归有机可趁的街道不同。知识殿堂四周，都是一眼望去视野极其广阔的宽阔道路。
并且，这些道路显然是对平民不开放的，所以殿堂的周围空荡荡一片。站在围墙上的大量守卫们，不要说是一个活人，就连有只虫子溜过去，他们都是一览无余。
“我去周边的房屋探查一下，如果能找到其他的书，也不用非要去那座殿堂。你自己小心，被抓到记得自裁。”
虽然是叮嘱，但安托瓦奈特的遣词着实有待斟酌。
而里贝尔则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虽说，他觉得安托瓦奈特不可能找到就是了。
毕竟，就算是在现实世界中，倒推个十多年，平民的家中也不会备有昂贵的书籍。
——
前路依旧闭塞的情况下，转眼间时间到达了夜晚。
由于身体承受的负荷开始反馈，所以处于几乎无法动弹的脱力状态的里贝尔，自然更不可能冲破知识殿堂的守备。
而就在里贝尔完全束手无策，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时，安托瓦奈特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里贝尔！”
安托瓦奈特看起来神情振奋。
“哦，有什么发现？”
“我发现了一个地道！”安托瓦奈特像是迫不及待般的说道。
“地道？”
里贝尔皱眉想了想。
像知识殿堂这般规模宏大，且重要的建筑有地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他又不能和安托瓦奈特一样穿墙。就算知道自己脚下的不远处，有地道又能怎么样？
“我说啊...”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
安托瓦奈特暴躁的打断想要说些什么的里贝尔，开始描绘起了她在地道之中看到的事物。
她在地道中，看到很多名身着着白色衣袍，却拿着武器，即像是卫兵又像是神职者的人，将数量愈百的大量奴隶堆放在牛车一样的部件上，成批的顺着地道拉入知识殿堂的的方向。
里贝尔沉默了一阵。
夜晚时分，用车从地道鬼鬼祟祟的将大量奴隶拉进知识殿堂？
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于只想在知识殿堂周边滞留一段时间，确认一些事情的他们而言。这会不会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们可以顺着地道，找寻地道的入口。”
“然后潜入进去？”安托瓦奈特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
“不。就算是隐藏起来的地道，肯定也会有守卫之类的人。而且数量不会少...所以，我会在入夜左右的时分主动被那附近的人发现，倒在那里。”
“...你确定？”
安托瓦奈特的目光从怀疑变成狐疑。或许，她是在思考里贝尔是不是因为轮回了太多次，而变得脑子奇怪了。
“确定。他们既然一次性要拉那么多奴隶进去。说明他们要进行的事情，对于奴隶数量的要求很高。那这时候我恰好送上门，他们没有不收的理由。而换做其他的身份，他们可能还要怀疑是不是陷阱、间谍之类的。但是奴隶这种身份，入夜之后是完全无力的，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再加上，那入口肯定设置的很隐蔽，他们也想不到有人会特意为它而来。”
最终，里贝尔说服了安托瓦奈特。
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暂时明确，但是里贝尔却不禁发出了哀叹。
因为，好不容易才潜行到知识殿堂周边，结果只是看了几眼就又要向其他方位，玩真实潜行了...
——
一轮又一轮的轮回经过。
也许是因为变得熟练了的缘故，里贝尔并没有被抓住几次，就找到了地道的入口。
那是一座位于古旧带院宅邸的井，而这口井的下方便连接向知识殿堂。
接下来，找个黄辰吉时，往古旧宅邸周围一躺，就可以了。
“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来确认这个世界的性质？”
临出发之际，似乎是忽然感受到了不安的安托瓦奈特，出声问道。
“可能有，不过我想不到。”里贝尔摇了摇头说道。
他与初代坎普雷特的记忆并不相通。
以至于除了能记录知识、语言、文化、事迹等等的书籍之外，里贝尔想不出还有什么事物，能客观的证明其来自并非初代、并非安托瓦奈特也并非他的任何一处。
“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核心，并不是我们之中的人，又能如何？”
大概还是对于里贝尔喜欢探究「根源」的作风不太认同的安托瓦奈特，再次问道。
“以前倒是没什么。但这次的话...总之，这件事是必须要证明一下的。因为，不证明的话，代表我们很危险。我们舍弃掉了自身引以为恃的纯净之力，抛下身躯只将脆弱的意识，带进了别人的「领地」里。”
随着里贝尔的话音落下，安托瓦奈特也不再有别的回应。
潜入知识殿堂的行动正式开始。
——
是夜。
已然掌握了奴隶运送时间的里贝尔，在那些牛车赶到之前，便已然「倒」在了古宅周侧。
在冰凉的地面趴伏良久，里贝尔感觉到自己被人架了起来。
近处，安托瓦奈特也观察着这些白衣守卫们的行为。
似乎对这些白衣守卫们而言，看到有奴隶倒在周边，就没有将其交给城中卫兵的选项。
他们直接就开始检查起了里贝尔。
先是一道散发着紫红光芒的魔法，在里贝尔的身上绽开。而随着里贝尔脸上的奴隶印记也同样在发光，几名白衣守卫对于里贝尔的警惕，显然减弱的大半。
根据两人的观察和推测，这紫光魔法，是一种操控奴隶并且确认奴隶烙印真伪的魔法。
在里贝尔过了「第一关」之后，接下来他又被白衣守卫们折腾了一段时间。
又是困缚又是强行喂下颜色可疑的药水，确定万无一失之后，里贝尔也被一起堆上了运送奴隶的牛车。
其中有几名白衣守卫似乎还很高兴，毕竟出门捡个奴隶，其实也算是相当幸运的一件事。
只是，白衣守卫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无论做得多么密不透风，还有会有一个无孔不入的幽灵。
随着牛车前往了知识殿堂的核心，查探起了这所殿堂隐藏起的隐秘。
虽然，安托瓦奈特与里贝尔很是不对付。但是，她也分得清轻重。
她牢记着一件事情。
那便是，一旦确认这个世界真的有问题。
届时无论周边散落的信息有多吸引人，也不要久留，第一时间回到里贝尔的身旁。
然后与他一同「逃」离。

休息几天

第四百三十四章 虚妄之物 上
狭长的地下通路。
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牛车上拉进了知识殿堂地下的里贝尔，艰难的微微睁开了眼睛。
白衣守卫们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谨慎，于是为了保证他的意识不会清醒，对方也算是做了不少手脚。而这样的他依旧能顽强醒来，倒也并非初代的身躯本身足够强韧。
而是...
“还不快睁开眼睛，你这（歌姬赞扬）的（歌姬赞扬）不如的（歌姬赞扬）的（歌姬赞扬）。”
啧，怎么会有女孩子能说得出这么难听的话...
里贝尔顶着耳边大分贝的吵闹声，强撑着没有发出悲鸣的声音。
仗着自己的一切言行都不会被这个世界的人所捕捉，安托瓦奈特也算是在放飞自我。
而虽然里贝尔说了，只要能叫醒他，说什么样的话语都行。但他还是觉得，这安托瓦奈特是在公报私仇，故意在肆意的辱骂他。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目的是达成了。
“你到底醒没醒？”
知道里贝尔就算醒了也不能回话的安托瓦奈特，近乎贴到里贝尔的面前，微微的蹙起眉头试图从微小的变化辨识里贝尔现在的状态。
而有些朦胧的视野，被安托瓦奈特特写的面庞整个的占据，里贝尔的内心一时也感慨万千。
如果能有道天雷什么的把这家伙糟糕的内在劈掉，只留下外貌和声音该有多好...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自己多加小心。虽然，不觉得这短时间里你会遭到什么无可逆转修复的伤害，但实在不行时你可以试着大声喊叫。”
从里贝尔微睁的双眼中，看出了一丝嫌弃，判断出对方已经醒了的安托瓦奈特，姑且叮嘱道。
而里贝尔则是继续处于沉默和无语的状态里。
因为，他听出了安托瓦奈特只是让他大声喊，没有保证他喊了就会来救他。
又随意的叮嘱了两句，还不忘趁着里贝尔不能还嘴，膈应了里贝尔几句之后，安托瓦奈特垂直飘上上空，穿过地面去探查起了知识殿堂的内部。
留下里贝尔依旧埋在牛车上的奴隶堆里，百无聊赖的被运送到地下内部的方位。
——
由于里贝尔基本是最后被「装车」的，所以倒也没几个人压在他身上，让他并不会太过于辛苦。
而里贝尔本身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在被运送的过程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毕竟，这些白衣守卫，简直就将「专业」两字写在了全身。所以，指望他们大声密谋，显然不太现实。
只是，这样的状况在运送到达了一个节点之后，便发生了变化。
从细眯着眼睛才展露出的微小的视野之中，里贝尔看到一些身上的装束即像是学者又像是神职人员的人们出现在了这些奴隶牛车的前方。
接着，他们像是有些嫌弃的打发掉之前负责运送的白衣守卫之后，便承接下了接下来的运送工作。
这些学者类型的人一次来了十数人，而这些人出现之后，周边就立刻热闹的像是菜市场一般。
大概是知识殿堂的正主，也便是白衣守卫的雇主的学者们，一个个嘴就跟筛子一样，简直是扯着嗓音开始旁若无人般的探讨起了各式各样的事情。
里贝尔也没有想到，来到托顿城之后，他第一次遇到能畅快的收集信息的情况，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当然，在这种宛如被牲畜一般装上了车，被运送到屠宰场什么的地方做成大包子也不奇怪的场合下，他还能有闲心收集情报，也挺值得唏嘘便是了。
果然，在知道自己绝对不会「GAMEOVER」的前提下，人的行动就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竖起耳朵倾听难得的信息良久，里贝尔却有些失望。
因为，他不能决定这些学者们话题的流向。所以，漫长的道路上，他听到的大部分都是这些人在抱怨周遭环境，抱怨自己做的事情不顺利，又或者在纠结一些再琐碎不过的小事。
这种哪里都能听到的怎样都好的事情，里贝尔显然没有必要特意跑到一千二百年前来聆听。
姑且，他知道自己擅自明明为「知识殿堂」的这个场所，被学者们普遍的称呼为「神殿」。除此之外，有用的信息就不多了。
不过，从这些人的字里行间之中能听出，他们都是些地位很高的人。所以，他们的谈论之中，即便是日常琐事也缺少一股「烟火气」，几乎没有家长里短，大多都是高谈阔论。
而一群地位很高，并且从各方各面都能看出，不擅长做运送奴隶之类的工作的学者们，像是一群冬眠的青蛙一般窝在地底什么的...如果是在编织阴谋，那想必是一桩相当大的事件。
想到这里，里贝尔便不禁皱起眉头。
几乎都不用等待安托瓦奈特的答案，现状是不是就已经能确定，这「命运节点」里的世界，根本不是根据初代的过往或者回忆之类的事物生成的？
否则，以初代的身份，他应该很难卷进这种规模的事件之中吧？哪怕，这些学者们出于一些目的在收集奴隶。
就在里贝尔思索间，边邻两名学者的交谈，让他将之前的思绪全部抛开，完全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那些不过是纯粹的嫉妒罢了！”
几名学者，交谈的内容依旧只是一些对现状的抱怨，但是...
“其他神殿里的贤者们，实在是太过于迂腐了！如果不是导师们的坚持，不要说是后续的研究，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人体除了普遍被认知的灵魂与躯体之外，还有「源质」的存在！”
源质？
这个似曾相识的词语在里贝尔的脑中转过。他立刻想起了，他上一次听这个词语还要追溯到「进贡者商会」举办仪式的时候。
那场，为了让无影无形的世界树之叶现出实体的仪式之上，与商会合作的炼金术师，便是用了奇怪的道具再提取名为「源质」的事物。
只是...跨越千年的时光，听到这个词语，多少令里贝尔有些惊愕。
双方在说的，是同样的事物吗？
面对这名听声音并不年轻的学者的抱怨，旁边的学者或是在劝解，又是在应和。显然，不提表达方式的话，这些学者们都认为这人说的很有道理。
“大贤者大人，也一定是赞同我们的研究的。只有通过「源质」，才能将仅有极少数人使用的「贤者的力量」，共享给更多的人...”
“虽然并非对大贤者大人的不敬，但我还是不赞成，将「贤者的力量」大量散发出去。如果「贤者的力量」不再特别，那现在的贤者还有作为贤者的意义吗？”
“哼，即使有着相同的力量，那些平民与奴隶，也依旧只能成为架在我们身前的肉盾而已。而且，现状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力量。不提其他地方，托顿城已经很危险了。”
“没错！我们在做的事情，正是为了这座托顿城...不，是为了这个大陆之上所有的人类！但那些其他神殿的贤者...不过是牺牲一些不过是数字的底层而已！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在为全人类做贡献，也只会感到荣幸！”
“没有办法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而且，虽然会见不到日光，也要吸食大量的灰尘...但这样我反倒觉得更好。因为，这样的我们才像是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真正的英雄！即使不被人理解，即使不为人知，我们也在做着最正确的事情——”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既然是当英雄，果然还是在阳光之下更好吧？不过...我们确实是在做最正确的事情。”
交谈到此节奏便缓了下来。
或许是之前的交谈里的「英雄」之类的话语，让这些学者们豪气顿生。
也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可惜这里没有酒，不然...”
然后，更不知道是哪名心更大的学者，来了句“何必需要真的有酒？”，然后不多时这些学者们就开始举空气酒杯，佯装在对饮了。
只能说，这些无形的酒，不仅醉了运送奴隶的学者，还把旁听的里贝尔也听醉了。
交谈的本质，不外乎就是这些人不顾大众的反对，偷偷的在拿奴隶们进行有关于「源质」的实验。并且深信他们的行为能拯救世界...
不得不再提及一次，大概位于一千二百年前的这个世界，确实是需要拯救的。这里的人类，已经被魔物逼到，只能在狭小有限的生存空间里苟延残喘。
只是，哪怕这些学者的研究真的能拯救世界，又或者真的拯救了世界，里贝尔也绝对不会认同他们。
当然，这些人可能也不需要他的认同就是了。
里贝尔现在只是好奇，将这些学者也如现在的他一样，装车到牛车上成批的拉走时，他们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豪迈」的用空气对饮。
“敬大贤者大人！”
同样不知是谁起的头，总之这些学者自己饮还不够，还敬了起来。
而敬着敬着，一个名字令里贝尔瞬间如遭雷击一般，全身僵直。
“敬贤者克里格芬大人——”
“敬贤者艾姆大人——”
“敬贤者...坎普雷特大人！”
——
感受不到时光流逝的昏暗地下通路之中，奴隶的运送还在继续着。
而里贝尔则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惶之感，一直在内心之中游荡。
坎普雷特？
这个听起来有些像是某种语言里「完成」这一词语的姓氏，实际上也并没有多罕见...
好吧，好像除了他们家族就没人叫这个。
但这有可能是经过了千年传承之后，别人已经不敢跟他们的家族撞名的缘故。而坎普雷特伯爵还没有崛起的这个时间点上，叫这个的人还是颇为常见的。
无论怎么想，只是巧合的可能性也更高一些。又或者，干脆只是错觉。
否则，如果真正的坎普雷特先祖，其实是在神殿之中就任贤者的人上人的话。那现在这个，作为奴隶在托顿城内艰难求生的，他在扮演的人，又要怎么解释？
虽然，比起刚刚听到那熟悉的姓氏时，要冷静了许多。但里贝尔还是迫切的希望，去探索的安托瓦奈特能快些回来，他们暂时脱离这个「命运节点」然后从长计议。
里贝尔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能，仅仅只是预感而已。
毕竟，不只是现在。从刚刚重回托顿城开始起，他的内心中就有一股不安，像是随时会爆开。
在里贝尔莫名的焦躁之中，运送奴隶的车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以夸张的方式来讲述的话，那是一个让人甚至会怀疑，地心都被挖空了一般，无比巨大的空洞。
用眼角的余光，在这空洞中稍微观望，里贝尔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连这空洞里，也能看到一些有所面识的事物。
一项又一项呈圆状的事物...
空洞里的摆设，以及连接空洞的布局的样式，与前一段里贝尔在多佩尔小镇地下看到的，「古铜」组织的炼金术师们遗留下来的研究设施，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区别比较大的地方，应该算是「古铜」的地下设施，装潢的更加华丽一些。
从之前那些学者的话语可以听出，他们转到地下活动的时间并不久。
也便是说，这个地下大空洞也是刚刚建成的？
不亚于地面大型神殿规模的巨大空洞...想要短时间内将其挖出，到底要具备多么强大的力量？
被放置在大空洞的角落良久的时光，在学者们依旧不减声量的交头接耳的声音里，大空洞迎来了新一批的学者。
远远的，里贝尔便听到了之前负责运送，显然地位相对低一些的学者们，对于新出现的「贤者大人」的恭迎之声。
而在数名贤者大人的姓氏里，里贝尔又一次清晰的听到了「坎普雷特」。
——
这一下，也没什么可胡思乱想的，直接近距离观察一番这位「贤者坎普雷特」，应该就能多少了解到，这其间究竟是怎么样的状况了。
屏息凝神，里贝尔寻找着能接近「贤者坎普雷特」的机会。
比起其他的事情，现在的里贝尔最想确认的便是「坎普雷特」的事情。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前往下一个轮回的准备。
而很快，里贝尔就发现不需要他多费心，他就有自然的接近对方的机会。
因为，贤者坎普雷特在亲自近距离指挥着学者们，将搬运车上的每个奴隶卸到相应的地方。
一辆，又一辆。
在前面数辆搬运车上的奴隶，都被有序的「处理」到了相应的场所之后，终于轮到了里贝尔还在装昏的那辆车上。
被拉到贤者坎普雷特的近侧之后，里贝尔并没有直接暴起。毕竟，即使做好了「下一把」的准备，来一次这个地方不容易。所以，他还是想在让安托瓦奈特，尽量的多探索一下这座神殿。
而就在里贝尔考虑着该怎么不露痕迹的凝视贤者坎普雷特的时候，突然间...
“咦？”
一直都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学者们的贤者坎普雷特，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真是奇怪...”
车上的里贝尔，此刻全身绷紧。
难道，是自己醒着的事情暴露了？
不过，暴露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之前别的车上，也有奴隶已然醒来的先例。
就在里贝尔惊疑不定之间，贤者坎普雷特则是已然走到了搬运车的侧旁。
在亲手将堆在里贝尔身上的几名奴隶拨开之后，注视里贝尔片刻的贤者坎普雷特，再度出声，
“果然是「里维尔」。”
贤者坎普雷特的声音里依旧夹杂着困惑。而虽然听起来很像，但是里贝尔也知道，对方称呼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而接下来，贤者坎普雷特则是说出了让里贝尔毛骨悚然的话语。
“明明，这个时间点，里维尔应该是被卖到了暗影斗技场才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哦！”
“我明白了...难怪，最近时间又开始了轮回。是因为你，占据了里维尔的身体，对不对？”
在被称为「贤者坎普雷特」的青年伴随着微笑说出的话语之下。
一瞬之间，大空洞里的所有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第四百三十五章 虚妄之物 中
大空洞内的氛围，变得无比古怪。
不只是尽自己的可能，想要克制着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的里贝尔。就连其他的学者们，也带着不解的目光看向「贤者坎普雷特」。似乎是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贤者，为什么会用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语调口吻，和一名他们眼中如同污物般的奴隶，进行交谈。
“你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惊慌。”
像是无视着周边奇怪的目光，也无视着里贝尔本能般的露出的敌意，贤者坎普雷特依旧用着颇为悠然的语调说着，
“是还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吗？这可是在你所认为的，以你为中心而展开，你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里。出现了与你拥有着同样权限的存在。”
外貌看似是一名三十岁左右青年的贤者坎普雷特，推了推自己面庞上的细小眼镜，
“遇见了我，就已经代表你之前所倚仗的，只要「新的轮回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从此就不复存在。”
贤者坎普雷特的话语，让本身仿佛就有嗡鸣在耳边环绕的里贝尔，更像是遭受了一下重击。
果然，面前的这位贤者坎普雷特和他一样，都是「外来者」，并且很清楚甚至比他更加清楚，这个「命运节点」中的事情。
在连死亡都可以变得麻木的世界里，里贝尔第一次感受到了切身的恐惧。
就在里贝尔微微张嘴，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进行应对的时候。
忽然，一声巨响从上空的方向响起。
“糟了！糟了！”
比起震耳欲聋的巨响，更加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大空洞里回荡着。而里贝尔则是一下便听出了这个声音来自安托瓦奈特。
以里贝尔对于安托瓦奈特的了解，他一时间完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位平时眼睛长在头顶银之歌姬，发出如此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再加上面前这位贤者坎普雷特，多方危机里前后难顾的他，甚至有了思维宕机般的感觉。
“准备逃走了，里贝尔！”
充斥着急迫的安托瓦奈特的声音，接近于嘶吼。
再也顾不得面前的危机，里贝尔反射般的抬头望向上空的方向。
然后，他便看到了蔚蓝的天空。
但这理应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此时正身处地下。
只见，原本应该横栏在他与天空之间的所有事物，都在以极为不自然的方式坍塌、消逝着。
就如同游戏还在编辑模式的时候，制作者想要将不小心加入到游戏世界中的事物，整个的消除一般。
只有巨响存在，但是却没有震动。
只有坍塌的光景，却没有后续对于周边的影响。
妨碍天空展露的事物，只是单纯的在消失着。
而这样的场景为背景的，是正在飞速向他奔来，又有些像是从高空在坠下的安托瓦奈特。
“这里...这里是——”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不停歇的继续试图为里贝尔传达着。
但是，看着天空出现一张巨大的女性的面庞后，里贝尔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样的场景，他虽然没有亲历过，但是却从亲历者的口中听说过。
依文娜，在「肢解者」的世界里，看到过天空变成安格的巨大面庞。
而莱莎和安托瓦奈特也描述过，在舞台剧化的世界里，看到的世界创作者杰琪在天空展现出的姿态。
也便是说...
“这里是盲目魔女的世界...”
里贝尔张开的嘴中，无意识般的呢喃着他所处世界的「真相」。
而像是听到了他的低语的贤者坎普雷特，则是轻轻的鼓起了掌。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
连掌声都显得格外悠然的贤者坎普雷特，也将目光投向了空中。
天空之上，满怀着敌意的盲目魔女的面庞，正在冲着地面，冲着外来者安托瓦奈特与里贝尔等人，吐出犹如夹杂着冰雪的飓风般的吐息。
在即将到来的「世界之主」的泯灭一切的攻击之下，贤者坎普雷特轻轻的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偶尔也救你一次吧。”
下一刻，凛冽的冰风将一切事物都如同怪异的消失的天花板一般，摧残殆尽。
紧接着，世界开始重组，万物都恢复到了节点「开始」时的状况。
只是，这一次，在新的轮回之中，不再有一名行径古怪会与空气攀谈的奴隶少年，也没有行径可疑到恰到好处的某位贤者。
全部的事物，再度回归有序之中。
——
目光放及远方，所到之处，皆是白色。
只有眼前近侧的小花园，小圆桌以及小巧的茶具，让里贝尔有格外的熟悉之感。
不如说，这面前的事物，应该就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匠人们，精心打造的「下午茶套装」吧？
还真是随处可见...随处到了连这种奇妙的世界里，也有配上一套吗...
说来，这种除了身边之外到处都是白色的世界，自己是不是有见过？
里贝尔稍微思索了一阵之后，意识到以往几次在意识深处里和破灭之剑的化身交流时，便是这种相似的景色。
——
该不会是，真的就在同一个场景里？
里贝尔平复自己动摇的心绪，将目光投向对侧。
那边是正端坐在圆桌旁，优雅的喝着茶的...神秘人？
里贝尔实在无法很好的描述，面前之人究竟是副这样的外貌。因为，他整个脸就像是程序错误出现的马赛克一般，根本无法辨识。而对方身着的服饰，又是随处可见的症状，没有特殊之处。说其是哪里的贵族也行，管家也行，哪怕说成马戏团的司仪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你还真是在想着相当失礼的事情呢。似乎，在确认了我并不具备恶意之后，你的态度就好像突然变得很有恃无恐了。”
稍微放下茶杯，神秘人大概是看了里贝尔一眼之后，如此的说道。
正如这名神秘人所说，里贝尔现在很确定对方并非是敌人。又或者说，即使立场不同对方大概也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
因为，如果怀有什么别样的目的，在不久前的遭遇里，对方可以仅仅只救下里贝尔一人。但实际上，不只是里贝尔，对方连安托瓦奈特也一同进行了搭救。
只是，安托瓦奈特并没有出现在这类似于深层意识的空间之中。
当时的状况，简单来说便是神秘人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他的身后便出现了宛如魔女们穿行的间界裂缝一样的事物。从中，出现了一名大概是女性的人物，前去救下了安托瓦奈特后，与他们一同四人通过裂缝逃走。
对于那名救下安托瓦奈特的女性，里贝尔的印象也很深。
仅仅是因为，她真的太「大」了。
虽然没有实际测量，但目测那名女性至少也有三米高。
而就是这位无比巨型的女性，却留着一头粉色的长发...
由于没有看见实际容貌里贝尔也不好评价，只是他只觉得当时那名粉发女性就像是屹立在自己面前的一棵百年大桃树一样，丝毫没有美感可言。
总觉得那位大桃树一样的女性，在哪里见过...
一闪即逝的既视感，很快便被里贝尔抛到了脑后。因为，面前有更优先要处理的事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
轻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直白的问道。
说起来，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因为，一直以来面临之前的「绝境」一样的状况时，以里贝尔的经验而言，总是会有人跳出来背刺他之类的，让本来就命悬一线的局势雪上加霜。
而像这种陌生人突然冒出来救场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果然，和「主人公」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己也终于得到了一些主角版的待遇了吗？
“嗯？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的身份的。不如说，如果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谁，我会是现在这样的姿态吗？”
神秘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庞。
之前没有提及，是因为视觉上的感官更加直白与强烈。
实际上，神秘人的声音也是有经过了「乔装」的。简单形容，就是数个粗细高低不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同时响起的重音，想要分辨原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是有心就能让自己的外貌，变成那副模样的存在？”
里贝尔依旧带着镇定继续尝试着问道。
如果，第一次遇险时他就被这位神秘人救场，又看到他的这副模样。他大概会以为，对方是他的穿越者特典、系统之类的一部分。
甚至是游戏世界的GM之类已经跳出世界观的存在，在出来帮衬他。
但经历了良多的现今...
不如说，相似的人里贝尔就已经见过复数了。
首先，是魔女诞生时会出现的「镜中人」。其次，是在魔女议会据点看到的空想之神。甚至，在命运节点之中他占据的那副身体在水中的倒影，基本也能算是一脸的马赛克。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些存在与面前的神秘人是否有所关联，又或者干脆是同一人。
“不是喔。我和他们有着绝对性的不同。”
里贝尔的思绪间，神秘人忽然开口。
“从之前起...你是不是一直在读我的心？”
不禁皱起眉头的里贝尔凝视向神秘人，而对方只是耸了耸肩，一副「随你理解」的态度。
“不过绝对性的不同...吗？”
里贝尔低声的重复着，观察了神秘人喝茶的姿态片刻，顿时恍然。
“我知道了，我之前见到的那些人都是男性，而你...是女性！”
“咳...咳咳——”
在里贝尔决然的指摘之下，神秘人似乎被呛到了。在连咳了几声之后，拿出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大概是嘴部位置的神秘人，才接着说道。
“真亏你，能一脸「我彻底了解了」的表情，说出这种程度的发现呢。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正经，还是不正经。虽说，性别也能算是「绝对性的不同」吧。但我怎么可能，拿那种...算了。”
神秘人轻叹了口气，自交谈以来第一次解答起了里贝尔的疑惑，
“我与你想到的人最大的区别，是我是有意识的让你看不到我的「真实」。而那些人则是你自己在拒绝目睹他们。”
“我？”
里贝尔难免露出了质疑的态度。毕竟，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
只是，面对里贝尔的质疑，神秘人又开始自顾的喝起了茶，进入了之前的不配合态度之中。
而将手指按压在眉心的位置，梳理起现状的里贝尔，忽然意识到神秘人算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身为女性的身份。
一名女性，本身并不是多么特别，多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但这一刻，里贝尔却莫名的联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一度化身为塞巴斯，在他的周边不知道在编织什么阴谋的「潜伏者」。
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
不希望被里贝尔认知。
陌生人，却似乎知晓很多里贝尔的事情。
女性...
“你难道就是那名「潜伏者」？”
一直沉寂在思绪中的诸多线索的碎片逐渐拼了起来的里贝尔，带着自己都难以遏制的不敢置信，出言问道。
而这一次...
“呵呵...虽然我不太喜欢你擅自给我定下的那个称谓。但你的猜测，大概并没有错。”
神秘人二度放下茶杯，然后将套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在里贝尔的面前展示，然后将两根食指交叉，呈现出了一个「⚹」的形状。
“我就是潜伏者，也是一直以来试图杀死你，尝试了不下十次的那个人。”

第四百三十六章 虚妄之物 下
啪。
就算是里贝尔，此时也有些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站起身将双手拍在了桌面上，发出响声。
圆桌之上，里贝尔一直没有喝的那杯茶中，波纹一圈圈轻轻的摇曳着。
即使明显并非现实的场景里，相关的一切回馈也始终是那般真实。
然后...
然后，里贝尔便又坐了回去，开始用手指不断搓揉自己的眉心。
对于那名「潜伏者」，里贝尔自然是抱有厌恶之情与恨意的。即使是现在，只要稍微回想，他就能完整的想起，在一处又一处绝境时，自己的惶惶与绝望。
就是面前这个悠然无比的人，让他一次又一次在痛苦中挣扎着。
但是，另一方面，对方刚刚救下了他。
说明，无论过往如何，现今「潜伏者」已经失去了对他的敌意。
这种复杂不断的在里贝尔的内心中纠结着。
说到底，一直以来他的预想之中，他亲手抓到「潜伏者」时，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是毫不客气的将对方碎尸万段？是将对方囚禁起来日夜折磨？还是设计一套更加复杂的复仇手段，让对方在同样更甚至加倍的绝望中痛苦，然后他也摆出一副悠然的观赏之姿？
里贝尔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采取的报复手段。但是，他却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便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状况，有一件事他一定要问清楚，
“为什么要害我？”
里贝尔恶狠狠的瞪视着潜伏者，厉声的质问道。
之所以长时间以来对于潜伏者进行报复的场景，在里贝尔的心中都无法明确，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莫名其妙。
他，至少有了现今的记忆之后的他，是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需要被潜伏者这么一个拥有特异力量的存在，不断的阴险针对。
而面对里贝尔包含了诸多情感的提问，潜伏者依旧只是随意的摇了摇头。
“这也是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砰！
里贝尔又用拳头砸了下桌面。
他的行为，自然不是为了威吓，也不指望自己展露粗暴的举动，对方就会乖乖就范。
他只是单纯的，不做些什么的话，就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现在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特意出现在我的面前，来进行嘲笑的吗？「虽然一直没能杀掉你里贝尔先生，但那并非是我的能力不足，而是你足够幸运。作为证明，我还要救下你一次」？”
听到里贝尔不善的话语，潜伏者只是轻笑了一声，
“再怎么说，我的个性也没有那么扭曲的。而且，你其实完全是迁怒错了人。因为，很多事情我不得不隐瞒，并且无法告诉你的原因，并不在我这里。而是...”
潜伏者伸出手指，不出意外的将手指指向了里贝尔。
“我？”
里贝尔皱起眉头，对方是在绕着弯子骂他听不懂人话，所以说了也没意义？
“果然一点自觉都没有呢。实际上，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我们在交谈的这个场所，是你的深层意识空间一般的存在。而且，我似乎还能一定程度上读取你的心绪与思维。”
“所以？”
“所以，你就不觉得不对劲吗？这次也好，以前也罢。你想前往自己的深层意识空间时，却总是由别人来引领。并且，在本应独属于你的这片空间里，真正掌握着诸多权限的，往往是他人...”
在潜伏者的话语间，里贝尔的双眼逐渐睁大。
“也就是说，你的灵魂、意识、心灵、思维、记忆等等，掌管着这一切的地方，是一个相当不安全的地方。正如我能读你的心一般，你的这些地方对我而言完全就是单向透明的状态。那我有可能，将对于我而言称得上是秘密、机密的事物，保存在这漏洞百出的地方吗？”
不知不觉间，潜伏者的手指已经快要顶在了里贝尔的额头上。
而里贝尔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回敬的话语，只是像有一盆冷水忽然泼在了他先前还有些发热的大脑之上。
“那么，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让你知道，究竟是因为谁的缘故了吧？”
在略略出神的里贝尔的视角之中，潜伏者的话语，就像是来自一个极为遥远的场所。
——
不久之后。
重新抚平了心绪的里贝尔，用更加客观的目光凝视起了在对侧的潜伏者。
对于潜伏者的话语，里贝尔自然是不会轻易的全信。只是，有些地方被对方完完全全的说中，让他也无法逃避近乎直接摆在了他面前的真实。
“我的这种状况，很特殊吗？”
“那应该是相当特殊的吧。”重新开始喝起了茶的潜伏者回答道。
而大概是第一次沦落到了「被喝茶」的身份中的里贝尔，也是第一次发觉，在自己焦急之时对方一直在那边「优雅」，着实是一件让人格外火大的事情。
“那为什么我会这么特殊？”
“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特殊」里，包含了几种含义。但单论眼下，就只能说「你就是那么被诞生出来」的。”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令人费解，于是稍微顿了一下之后，潜伏者接着说道，
“做个简单的比喻。那便是，有一道锁，一道很普通的锁，一道只需要用正确的钥匙就能打开的锁。而如果有一天，那道锁问，为什么只有自己那么特殊，只有自己能被特定的钥匙打开。那听到提问的人，也只能苦笑着回答，「你就是为了被那钥匙打开才制造出来」的。”
说完，好像是觉得自己的比喻很形象的潜伏者，露出了一小段低沉的轻笑声。
至于自己的比喻，里贝尔能不能理解。潜伏者，显然漠不关心。
“我这样的「锁」，是有很多把吗？”
在潜伏者近乎完全主导了话题流向的时刻，里贝尔忽然问道。
而一直展现的游刃有余的潜伏者，稍微停下了自己的举动，发出了轻轻的「哦」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解释通你的诸多行径里的不合理之处。得知，你有可以影响他人的思维记忆，并且是可以广域进行之后，我就一直在奇怪一件事情。”
伴随着细微的舒气声音，里贝尔身上的气场仿佛发生了变化。
虽然，里贝尔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但实际上，在这种许多信息与线索串联起后，解开了一些谜题的时候，他给人造成的印象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
特别是，这种时刻在里贝尔对侧的人，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以往，我认为你是完全见不得光的存在。所以才只能用极尽阴湿的手段，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阴谋，悄声无息顺应着「势」将我埋葬。但实际上，你的行动其实非常的大胆。不仅不是见不得光，甚至还以我亲近之人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在我身边明着「潜伏」了一段时间。”
“而现在，我却想明白了。你的目的，就是破坏像我这样的「锁」。只是，「锁」的数量应该是相当多的。于是，仅仅破坏我一个，并不能代表什么，也没有太多的意义。所以，我以往只是你计划之中，众多「顺势而为」的一个，很不起眼的被埋没在石堆之中的一颗小石子。”
“这也导致，虽然你一直谋划着想要杀死我。但是，却并没有付诸多少心力。大概是在一段的「设计」结束之后，拿着类似于报告书的事物，感慨着「这个」锁’怎么还是完好？不过也无所谓，再让他前往下一处必死之地便好’的程度。甚至，我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你也没有感觉到过什么。因为，在你眼中，我终归是会死的...又或者，由于我只是众多之中的一个，所以哪怕我一直不死，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里贝尔说着，内心颇有唏嘘之余，则是想起了之前有个人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虽然特殊，但却并非唯一...
收敛心神，里贝尔继续开口。
与以往的情景类似，里贝尔即使口吻上再怎么笃定，是一副自己仿佛什么都已经明白了的态度。但实际上，他的很多结论其实仍然在猜测的阶段之中。
所以，当着潜伏者的面说出这些，也是一种用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的手段。
“直到旧王都的事件之后，我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那时你才陡然发现，以往你并没有放在心上的一个「锁」，似乎成了气候。如果再放任不顾，便会危及到你真正的目的。于是，只有这一次你真的用上了心，甚至亲自潜伏到了我的身旁。”
里贝尔的话语，似乎告一段落。
而在这间隔之中，一直处于停止状态的潜伏者，重新的拿起了茶杯。
“真是令人惊讶...”
对于能一定程度的读取里贝尔内心的潜伏者而言，这句话是出自真心。
因为，前一刻好似还在纠结「为什么是自己」，「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之类有关于自己的事情的里贝尔，真的就好似是在一瞬之间，思维便转到了层层的分析并且揪出潜伏者的身份之上。
就连前半那份对自己的纠结，都像是里贝尔刻意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伪装。
“可还远远没有结束。”
里贝尔将双手搭组起在桌面，将下巴抵在手背之上，用双眼笔直的望向潜伏者。
随着对方神秘的面纱一层层的被揭开，他很好奇对方那张马赛克般的面庞，是不是也会逐渐显露出来。
“来到空岛之后，潜伏在我的身旁，你也做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之中，便潜藏着你的真实以及你真正的目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幼芽
“之前，我一直认为即使在完全没被察觉的情况之下。沃肯城那场仪式之后，你就选择了撤退。是因为你在近处看到了我现在具备的力量之后，感到了恐惧也好，还是判断无法再对我造成威胁也好。总之，是一种逃的性质。但显然，并非如此。”
里贝尔继续的话语之中，潜伏者只是保持着沉默，凝视着他。
“真正让你改变了目标的理由，其实是那场仪式里，炼金术师提取的「源质」，令「世界树之叶」变得活跃的现象。就是在那场仪式里，你发觉了我们持有的那枚戒指，通向一片已然由另外的「世界树之叶」创造出的世界。”
里贝尔稍微沉吟了片刻。
他其实并不清楚，潜伏者等人，是怎样感知到「世界树之叶」这种神奇存在出现的微小变化。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大摇大摆的潜入到了戒指中的世界里的。
只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揪出潜伏者的身份而言，其实并非重要。
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你所采取的举动。”
以潜伏者能读取他的内心为前提，里贝尔将自己的心声和话语声连了起来。
“毫无疑问，你是为了我而来。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你，这次甚至亲自行动。但即便如此，在得知戒指里的世界存在之后，你还是义无反顾的抛下原本的所有目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场「意外」之中。也便是说，戒指里的世界能获取的信息，对你而言是无比重要且优先度极高。”
可以伪装成他人而不被发觉的潜伏者，想来一定是从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之前的各种「友好交流」中，早就探听出了戒指世界的真实。
所以，她的举动虽然与原定产生了变化，但是却一点都不盲目。
“再加上，你在那个世界之中的身份。以及在托顿城里，你有着很是明确的探索方向。还有，潜伏在我们身边，你还进行过一次反常的举动。便是在光明圣学院...”
叮——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里贝尔的话语。
潜伏者用搅拌茶杯的精致汤匙，将其刻意的击打在了茶杯的边缘。
“虽然不知究竟在分些什么胜负。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当这次是我输掉好了。”
潜伏者说着，做出了一个轻舒口气的举动。
“如果你真的将我「揪」出，辨识了我的身份的话，你会留下的印象会极为强烈。那么，即使以消除记忆的方式，很多信息也不能彻底抹除。”
潜伏者正襟危坐的面对着里贝尔，
“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
白色空间，开始了整体的破碎。
虽然知道自己的记忆大概很快就会被消除，但是里贝尔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思考。
之所以，明明是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之中，他却难以反抗，反而被潜伏者占据了主动。是因为他的灵魂、意识之类的事物本身便有着问题。
又或者说，他「里贝尔·坎普雷特」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存在。
以潜伏者的暗示，他仿佛就像是刻意被制造出来的收集工具一般。而他收集的事物，也将无从反抗的，最终被「某些人」取走。
而这些人，便是潜伏者真正想要对抗的存在。
所以，为了让「某些人」无法很好的进行收集，潜伏者才会大批量的破坏像他这样的收集工具。
然后，对于里贝尔而言，他真正的敌人，无疑也是将他培育成美味的果实，最终会将他摘走的那些存在。
于是，在里贝尔这个收集工具本身，已然无法轻易破坏的现在。潜伏者才会抱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这种理由，试图将他拉拢到自己这一边？
实际上，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潜藏在幕后，那么里贝尔也确实比起潜伏者，更加想要让那些存在无法如意。
只是，任谁都知道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之类的道理，但真正执行起来却难如登天。
真正能让里贝尔面对屡次要杀死自己的人，保持一定程度的克制的理由。其实，是潜伏者至今积累起的「信用」。
听着很不可思议，但潜伏者以往的表现，在里贝尔心中却是是有一些加分项的。
比如，潜伏者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想无声无息的杀死他一人。所以，并不会将无关之人卷入进来。
当然，也不是说里贝尔身边的人，就没有受到过潜伏者的危害。而是，潜伏者一贯的做法，只是让里贝尔陷入极易身死的境地。而非她利用里贝尔的种种弱点，特意创造出那样的死地。
还有便是，潜伏者以往的针对里，真的感受不到任何对于里贝尔这个个体的仇恨、怨念之类的事物。潜伏者就像是在执行什么工作一般，不包含任何感情的仅仅是想杀死他这么一件毫无自知的工具。
而已然分析到了这个地步，里贝尔还无法理解一些事情。
那便是潜伏者如同谜语人一般的状态。
即便有消除记忆的手段，潜伏者也依旧怕自己的相关资讯，留在里贝尔的潜意识之中。
换而言之，潜伏者是很确定的。里贝尔这颗果实，到头来还是会被幕后黑手抓走。他不设防的记忆，也会变成别人的情报。
那这样的前提下，她还来接触里贝尔是不是很矛盾？
而如果要与里贝尔联手一同反抗，那什么都不告诉里贝尔，一切又无从开始...
至于在「培育」里贝尔的人。
不外乎就是坎普雷特家族。
即使坎普雷特家族的发展史，或许有些天大的秘密隐藏着。但是，那也都只是过去的事情。
事到如今，坎普雷特家族的真正规模与实力也逐渐在浮现出来。而家族的规模，还没有令里贝尔绝望到根本无从反抗的境地。
那这知道一切的潜伏者，又是在忌惮些什么？
“有些事情，现在你即使再怎么想，也是想不通的。”
潜伏者的声音幽幽响起，
“如果说我能给你什么能残留在意识里的忠告的话，那便是「想尽办法活下来」。并且，不要试图去阻止那所谓的「复苏计划」。有些事情，是你获得了现今十倍、百倍的力量也无法阻止的。”
潜伏者望着里贝尔，
“不过，想来即使给你的潜意识里留下再深的印象，你也不会听的。毕竟，我已经那般给你灌输了不要去探索戒指内世界的想法，你到头来还是去了。”
“我实在很难理解。抛下自己绝大的力量，以不设防的姿态去探索一个未知诸多的危险区域，你的倚仗到底是什么。单纯只是冒险精神在作祟？又或者，是受到了那名歌姬的影响。”
“虽然，独自一人确实是什么事都无法做到。但因此，反而被身边之人拖入深渊，不是本末倒置？所以，将她们当作自己养的狗一般对待就好...啧，还真是可怕的表情。”
潜伏者说完，站起了身。
而随着她又打起一下响指，她身旁出现了间界裂隙一般的事物。
从中出现的，正是那看起来如同一棵大桃树一般身形无比高大的女性。
对于他人都能在自己的深层意识之中随意穿行，只有自己似乎不行这件事，里贝尔真的是感慨万千。
“对了。差点忘记「老师」要我转交的事物了。”
在高大的粉发少女逼近里贝尔，而从很久之前起不要说行动，就连说话都被禁止的里贝尔，则是被「老师」这个词吸引了注意。
果然，就如依文娜当初的察觉一般。
潜伏者使用的，实际上是来自「怪盗团」的力量。
并且近一步可以判断出，一直以来下落不明的怪盗团的首领，现今正在与潜伏者共同行动。
“「老师」可是很高兴喔。说一直都只会带女性回来的「女儿」们，终于带了个男人回来。所以，为了你这位「长男」，她决定破一次例，给予你一份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力量。没错，就是你一直期待的，探知类型的能力。”
接下来，里贝尔看到的是只有手指大小的翠绿幼苗，被潜伏者变魔法般凭空取出，然后慢悠悠的丢向自己的情景。
虽然，从里贝尔的视野之中无法看到，但他体感上觉得那棵幼苗在触碰到自己后，似乎长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它真正发芽，大概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吧。毕竟，虽然只是「老师」诸多力量中的一份，但也不能用来「资敌」。”
话语间，高大的少女已然在里贝尔近侧的位置。
而第一次观察起少女的神态的里贝尔，发觉面容颇为姣好的这名大个的少女，神情却带有诸多的寞落。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这种被束缚着要清楚记忆的环节之中，里贝尔的脑中浮现起的，却是这么一句仿佛是在搭讪般的不合时宜的话语。
然后，像是同样也能读取里贝尔的内心一般，粉发的大号少女露出了一个微笑。
“抱歉，少爷。不过我相信在未来，我们会再度重逢的。”
在听到「少爷」这样的称呼的刹那，里贝尔的脑中像是有电流闪过一般，浮现起了「海拉」这个名字。
但那终归也只是一瞬而已。
下一刻，连带着里贝尔最后想起的事情，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
砰！
时值正午时分。
正在里贝尔的房间里午睡的天使，被一声巨响惊醒。
接着，天使带有朦胧的睡眼，瞬时间就被爆风吹飞出去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身姿，彻底占据。

第四百三十八章 少爷的稳定发挥
“比起以往，这次少爷着实收敛了很多呢。大概，两、三天就能修缮完毕吧。”
在沃肯城据点宅邸的花园之中，已然被放了出来的塞巴斯，抬头看着已经废墟化的里贝尔的房间，如此的判断道。
“比起以往？这种事难道经常发生吗？不如说，听你这家伙的口气，好像是银翼那个家伙故意做的一样。”
塞巴斯的旁侧，同样仰起头看着宅邸出现的缺口，发出疑惑的声音的人是茉莉。
塞巴斯与茉莉。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奇妙的组合。
原因是，他们其实是这座宅邸一大票人员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会干活的人。特别，是较为勤快的莱莎，现今的主要任务是照料王女伊丽莎白的状况下。
初来乍到的茉莉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大屋子里的人，明明没几个正常能做家务的，但是却到处都有穿着女仆装的人在晃来晃去。
“虽然我也是秉持少爷不是故意这种观点的。但是，只要是少爷住过的房子到头来基本无一幸免的状况，也着实太稳定了一些。如果不是特意，就需要考虑诅咒之类的事情，是时候请些神职人员为少爷进行些加护了。也不知空岛上有没有侍奉保护宅邸平安的神明的教会...”
塞巴斯感慨着，然后笑眯眯的看向茉莉，
“由于宅邸之中，本身房间就并不富裕。所以，少爷又毁掉了几间房间的现在，或许有些人需要去住马厩了...”
“你在暗示什么啊老东西，你这家伙以为你自己很幽默吗？可别认为谁都开得起玩笑，小心我揍你！”
一脸凶巴巴的说完，茉莉气冲冲的抛下神情尴尬的塞巴斯转身离开。
为什么茉莉这么急？
那是因为，本来就堆积如山的家务，在里贝尔弄出的这一突发事件之下，又要增倍了。
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闲扯...
不对！
说到底，她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在宅邸里干活不可？
“可恶！”
茉莉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一定要让那区区第九席明白，谁才是议会里地位更高的第六席！
嗯...
等做完家务之后。
——
在宅邸一些人，叹着气为突然的爆炸进行相应的处理。一些人，对此习以为常，不放在心上。一些人，觉得连房子都没炸飞的爆炸算不了什么大事，而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的时候。
宅邸之中，天使之前被分配到的房间里。
此时，天使一脸干笑、堆笑、赔笑的在两名「大人」面前，连连做出摆手，不时的发出「两位消消气」之类的劝解话语。
但是，直到天使劝累了，干脆耳朵里塞上棉花去一旁睡觉为止，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还是在争吵不休。
桌上，摆着的是那枚古朴戒指的「遗骸」。
之前，里贝尔的房间猛然爆炸，就是因为这个戒指炸了开来。
“我说过那么多次，那枚戒指本身就已经是千疮百孔的状态，所以不要随意调动那边的速率！现在，连戒指本身都坏掉，你是不是满意了？”
“哈啊？之前我解释调整速率的理由时，你不也认同了？而且，戒指坏掉又怎么了？虽然遭遇了一些危险，我不还是把你带了出来？”
“说什么你把我带出来，如果不去探索，根本就不会遭遇危险！说到底，我早就说了有不祥的感觉，不要进去探索。看，这就是结果。”
“事到如今，在那里翻旧账有完没完，你是哪里来的怨妇吗！”
里贝尔深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些。
嗯...确实。
从立场而言，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其实应该是安托瓦奈特在那里翻旧账，然后他在这边胡搅蛮缠才是正常...
不对不对，也不正常。
为什么非要用那种仿佛倦怠期夫妇般的立场，套入他们不可？
总之，两人的争吵（分锅）告一段落，他们开始谈论起了「命运节点」的事情。
“所以，在我们分开之后，你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探索到了什么信息？”
“哼...”
安托瓦奈特一挑眉冷哼一声，然后带着极为不配合的神情，很是配合的简短诉说了起来。
由于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之间那不能离太远的限制，再加上那个地下空洞真的挖的很大。所以，一直以来安托瓦奈特只能勉强在神殿一层的地方进行探索。
而神殿从构造而言，一层的绝大部分都是类似于大殿、大厅一类的地方。所以，茫然游荡之余，安托瓦奈特的收获甚微。
“嘁，真没用。”里贝尔用很是轻微的声音评价道。
但在这本身就不大且颇为静谧的房间里，两人又相距的这么近，安托瓦奈特肯定是能听到的。
于是，又是怒不可遏的和里贝尔对喷了一阵之后，安托瓦奈特才气喘吁吁的继续了讲述。
直到游荡了许久，安托瓦奈特才终于找到了一间陈列有大量石碑般事物的房间。这座房间，本身更像是一处展览馆一般。所有的石碑，都用精致的透明或半透明容器笼罩着。
而在检查石碑上的文字之前，安托瓦奈特被另一件事物吸引住了目光。
那便是这座展览馆般房间的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作。
画作之中，一部描绘了一名雍容端庄的年轻女性的画作，令安托瓦奈特产生了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咦？这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而很快，突发的异常事件，就直接强行唤起了安托瓦奈特早已模糊的记忆。
画中的人名为「奥申尼亚」，别称「盲目魔女」。
曾经，从千年之前起，「盲目魔女」与「悔恨魔女」两位以旧王都阿斯卡特城为据点的魔女，便是密不可分的亲密关系。而「悔恨魔女」也为了复活在曾经梅布莱恩王国的内乱中战死的「盲目魔女」，才在旧王都里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
而安托瓦奈特作为「悔恨魔女」的便宜养女。往日与其的共同生活之中，自然多多少少看到过「悔恨魔女」保存的另一位魔女的画像。
“你还真是对除玛丽安之外的其他人全无兴趣呢...”
听到这里，里贝尔不禁的感慨到。
换成是他，如此重要的存在，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就辨识出来。而不是产生「咦？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种轻飘飘的想法。
“哼，我不是对他人全无兴趣，只是看不起所有人而已。”安托瓦奈特没好气的回道。
能把屑到如此程度话语，义正言辞的大声说出来的人，可能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安托瓦奈特了吧。
里贝尔的感慨之中，安托瓦奈特讲述起了，她突然「想起来」的过程。
当时，在那展览馆般的房间里，注视眼熟画像的安托瓦奈特耳旁，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你在看些什么？”
“看够了没有？”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伴随着这么几句话语，画像动了起来。
然后，基本就是里贝尔所看到的情景了。
在奇异的光景之中，被疑似是盲目魔女的存在追的抱头鼠窜的安托瓦奈特，没命般的飞驰到地底大空洞，然后带着里贝尔离开。
啧...
光是这几句话，就能听出盲目魔女脾气似乎不太好。
不...
在那之前，是不是有哪里连不上？
里贝尔忽然感到了一阵微妙的异样感。
他的记忆里，被运上装满奴隶的运送车之后，在与安托瓦奈特分开之前，他一度被叫醒。但之后，他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知道安托瓦奈特发出尖啸之声时，才再度苏醒。
这...
他有那么困吗？
在里贝尔的内心之中，违和感、疑惑之感，以及仿佛又吃了什么瘪一般颇为熟悉的不快之感相互碰撞之时，安托瓦奈特的提问声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盲目魔女不是死了吗？”
看着依旧显得有些心有余悸的安托瓦奈特，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想必她应该是真的死了吧。不如说，正是因为死了，她才会出现在那里。毕竟，根据这段时间我们所经历的事情。被称为「羽化者」的人利用「世界树之叶」创造世界的先决条件之一，便是...死亡。”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安托瓦奈特的忧郁
一直以来，里贝尔探索那梦境般的世界，最直接的感受，便是那个世界太过于「真实」了。
如果，作为用特殊的方式，从记忆等事物中提取出来的片段。那个世界蕴含的信息量着实太多了一些，并且那个世界之中人物给予的反馈，也与只能在固定框架之中行动的「NPC」相差诸多。
里贝尔在那个世界之中，进行的种种「骚操作」。与其说是他的想象力与行动力出众，不如说是因为那个世界本身就和现实一般，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为什么没能早些想到呢...”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所谓的「世界树之叶」虽然算是空岛上的特产，但是却也从来没有人说过，它是只会限定于空岛的事物。它可从来就不是，里贝尔不观测到它，它就不存在的量子层面的什么东西。
而既然有办法让那无影无形的事物拥有实体，到处转移。那有人从空岛上将其带到地面，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也没人能保证「世界树之叶」只会留在原地，等待天谴教会的人来摘取。
只不过，由于将「羽化者」和「魔女」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事物。而且，比起「肢解者」和杰琪制造出的一看就疯到不行的世界，盲目魔女的世界看起来几乎就是回溯了千年时光的现实。所以，里贝尔即使有着相应的信息，也一直很难将两者联系在一处。
“为什么，之前我们在里面探索的时候，完全没事。就只有这次，被发现了？”
安托瓦奈特蹙着眉提问道。
而这本来很难解释的事情，里贝尔的心中却突兀的浮现出了答案。
“应该是我们获取了力量的缘故吧。”
里贝尔顿了顿，
“要知道，那是一个很庞大的世界。所以，那样的世界里，混进了一个石子之类的小东西，需要掌控整个世界的盲目魔女，应该也无法轻易的发觉异常。但是，获取了纯净之力后的我们，至少也应该算是一座山的大小？自家的庭院里，突然多出两座山，还有一座山傻呵呵的跑到自己面前说什么「咦-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什么的，想不被发现才是难事。”
听着里贝尔挤眉弄眼的充满恶意的模仿，安托瓦奈特则是磨起了牙。
“那个世界大概是这样的构造。”
在安托瓦奈特发作前，里贝尔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
他从书桌之中找出了几个方形的首饰盒，并排的摆在了一起。
“以往，我们认为我们一直是在同一个盒子之中，根据时间进行线性的移动。但实际上，我们一直都是从一个盒子里，横向跳跃到另一个盒子。每个盒子里，都在不断的轮回着一段时间，以某个地域为中心的轮回。而我自认为破解了轮回，其实只是被送去了其他的盒子。而原本我们所在的地方，在驱逐了我们之后，可能还在和往常一样轮回着。也便是说，并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所以，盲目魔女也没有察觉。”
“也就是我们一直都在进行着徒劳无谓的举动？”
安托瓦奈特带着有些受到打击般的神色问道。
“说「我们」什么的，你除了看基本也没做什么吧？而且，就算那个世界和我们之前所想一般，是记忆中的世界。我们的行为不也同样是徒劳？总不至于记忆里的推演轮回出现变化，现实也跟着改变。”
“照你这么说，盲目魔女创造出那个世界，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嘛...”
里贝尔觉得，安托瓦奈特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无论是「古铜」的炼金术师，还是疯掉的那两名「羽化者」。她们利用「世界树之叶」的目的，其实是共通的。
那便是创造「理想世界」。
只是，盲目魔女创造的世界，可距离理想相差甚远。
等等...
突然想到了一些可能性的里贝尔，用手指按在了眉心开始凝思，
“盲目魔女，会不会只是一条「狗」？”
“狗？”
直到安托瓦奈特重复了这个词语，里贝尔才发觉到自己居然用了这么一个，以往从来不会用到的，充满攻击性的说法。
“盲目魔女可能创造的并非是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而是...其他人的。因为，「世界树之叶」只有死去的「羽化者」可以使用。另一方面，通过「世界树之叶」创造世界，能让已然死去的她处于「并没有完全死去」的那种状况里。”
里贝尔的思绪愈加的通畅，
“也便是在盲目魔女将死，或者死去的那一刻。有人拿出了「世界树之叶」与她做了交易之类的事情。以保证她的意识不会彻底泯灭为交换，让她用自己力量，为那个幕后之人创造其所期望的「理想世界」。”
这么继续联想下去，那幕后之人毫无疑问，就是...初代坎普雷特。
从过往在梦境世界的探索来看，初代坎普雷特的遭遇无疑是极其凄惨的。
而这些经历虽然和「理想」截然相反，但是那个世界是在一直轮回，可以不断真实的推演的场所。
所以，对于初代坎普雷特而言，他想要的并不是「理想世界」，而是能将他的过往「修正为理想」的世界。
只是，就如之前他和安托瓦奈特谈论过的一般。
在这种「虚构」出来的世界里，得出理想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
最多只能聊以慰藉而已...
带着这个最大的疑问，里贝尔与安托瓦奈特又探讨了许久有关于那片梦境世界的事情。
然后最终，一切讨论都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无论内情到底是不是和你猜测的一样，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安托瓦奈特看着桌上已经只剩下些许残骸的戒指，
“以后就算想去探索也没法去，这下你是不是满意了！”
“嗯。”
就像是故意在激怒安托瓦奈特一般，里贝尔速答。
不过，不想再去那梦境世界也是确实的想法。不论怎么说，比起有可能获取的虚无缥缈、不知从哪获取，也不知是否会有用的所谓「情报信息」相比，抛弃有魔女之力庇护的躯体前往充满未知的他人的世界，风险与收获也不成正比。
而与里贝尔想象之中的不同。虽然嘴巴恶毒，性格糟糕，但是脾气也很暴躁的安托瓦奈特，这次却只是幽幽的又叹了一声。
“你说，悔恨魔女知不知道，盲目魔女其实在以这种方式「活」着的事情？”
面对提问，里贝尔想了想，觉得安托瓦奈特可能将盲目魔女与悔恨魔女之间的关系，代入到了她自己和玛丽安内特的关系之中。
于是，便较为认真的回答道。
“大概是知道的吧。旧王都，总归不会是盛产小丑的场所。不如说，我认为如果真的有幕后之人般的存在。与其签订契约的不只是盲目魔女，悔恨魔女也在其中。否则，悔恨魔女也不会有通往那片世界的戒指，也不会有管理那片世界的相应权限。”
盲目魔女的死去，距今已经有了数百年的时光。
所以，就算「羽化者」具备着大量的「源质」，可以动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但只要源质不是源源不断，那也终究会有枯竭的时候。
那么，当初悔恨魔女在旧王都一系列的举动，包括「榨取」纯净之力的行为里。或许也包含着收集「源质」，维持盲目魔女的世界的目的在内。
而悔恨魔女本身就有着那个世界的一些权限，并且掌控着前往那里的通道，还一直将那片世界当成紧急避难所般使用着。
所以，这种数百来以来已经成为了「理所应当」事物。也是导致了安托瓦奈特继承了悔恨魔女的部分力量与权限之后，盲目魔女未能第一时间发觉异常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安托瓦奈特可以在那片世界的缘故，是继承了一些悔恨魔女的力量的话。
里贝尔能前往那片世界的理由，甚至作为「剧中人」改变推演结果的理由又是什么？
果然是因为，幕后是初代坎普雷特。而他也是「坎普雷特」吗？
虽然，逻辑上说得通，也显得很合理。但是，里贝尔还是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除了这时常浮现起的违和感之外，里贝尔之前脑中还浮现起过没头没尾，却有着完整过程的推导等等...
是在普遍只有疯子能创造的世界里呆久了，自己的脑子也不正常了，还是离开的时候被炸了一下，产生了什么后遗症？
轻轻甩了甩头，将这些可有可无的疑惑抛出头外之后，里贝尔望向了面前的安托瓦奈特。
少见的安静了起来的安托瓦奈特，神情与身姿上展现着一股类似于「哀愁」的事物。
“你...还真是「一无所有」。”
“要你啰嗦...”
安托瓦奈特不爽的将面庞侧过，只是表情上多多少少显露出了几分逞强的味道。
一直以来安托瓦奈特的想法里，就只有玛丽安内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不与他人接近，不尝试与他人产生关联，甚至会主动赶走接近的人。
于是，在脱离剧团之后，失去了那些赶都赶不走的拥护者与同事之后。
认为连追查玛丽安内特的为数不多的线索再度断绝的安托瓦奈特，才如里贝尔所言一般，成为了「一无所有」仿佛空虚的空壳般的状态。
看着这样的安托瓦奈特，里贝尔多少有些...
不，完全没有！
他单纯只是本来就想处理这件事，而这件事恰好能成为追寻玛丽安内特的新线索而已。
“不要呆愣在那里，读一读这封信吧。”
里贝尔在怀中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不由的感慨。
所以说，去盲目魔女的世界里兜了一大圈，当了好一阵见光死的奴隶，除了受苦和遇险之外到底是图些什么...
到头来，能作为关键的，不还是这封，约翰寄来的信？

第四百四十章 法古教授的房间
晚餐前的时间，里贝尔主动去拜访了，此时也暂住在据点宅邸里的法古教授。
虽说，里贝尔并没有端架子之类的想法。但毕竟他身上叠加了很多的身份，并且他也是这间宅邸的主人，所以与人会见之类的事情，还是有诸多说法的。
他想见宅邸里的某位客人时，最正确的做法，其实是让他的管家塞巴斯前去邀请，并且提前约好一个会面的时间。
这样的做法，既不会显得对客人失了礼数，也不会让他这位主人显得落了下乘，对宾主双方都有好处。
只不过...
众所周知，法古教授这个人，有一点点特殊。
所以，除了在他自己已经进行了一定改造的房间之外，他可能会被各种各样的现象所牵制，导致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
于是乎，里贝尔也只能干脆的将那些繁琐的「礼仪」，全部甩到旁侧。
敲开了法古教授房间的门之后，里贝尔只能说对于房间内的景色，大为惊讶。
房间内的光景，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因为，除了最低限度的家具之外，几乎房间的所有地方，都被粉刷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包括天花板和地板。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场所，能让法古教授不会时刻的发病了。
只是...
这个人知道他是名暂居的客人，过几天就要离开吗？
即便不知道这座宅邸什么时候就会被更猛烈的爆炸带走，现在好歹也是伯爵大人的宅邸好不好？
露出了一瞬微妙的神色之后，里贝尔最终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在里贝尔观察房间的时候，法古教授则是瞪着那时常不满血丝，多少有些吓人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打量不停。
“放心吧，我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是完美对称的。”里贝尔有些无奈的说道。
甚至，为了见法古教授，他还弄了个将前发向着上后侧束起的发型。
虽然，这样的发型会将他有些宽的额头全部展露出来。但是，他觉得这对于最大卖点是英俊的自己而言，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确认了里贝尔的行头，真的没什么「问题」之后，法古教授突然又呈现出了嘴巴半开的静止状态。
而里贝尔一看，就知道法古教授是选择困难症犯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向他打招呼。
于是，里贝尔便连连张口。
“好久不见，久疏问候，见到你很高兴，法古教授。”
“好久不见！久疏问候！见到你我很荣幸，里贝尔阁下！”
听到里贝尔招呼的瞬间，法古教授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说出了一连串的招呼语。
接着，法古教授又陷入了僵直之中。
而一头雾水的里贝尔想了许久，才想通法古教授大概是想对自己的麻烦状况，对里贝尔道歉。然后，这次又卡在了道歉语句的选择上。
“那个...不必放在心上法古教授。对你的状况我有充分的了解，所以我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也不需要道歉。”
接着，法古教授才终于再次长舒口气后，动了起来。
话虽然是那么说，但这人果然好麻烦啊...
里贝尔不禁在内心之中腹诽。
比起一名中年男性，里贝尔更乐意去见到这种强烈的个性，出现在美少女的身上。
——
稍加交谈之后，里贝尔与法古教授对坐在一张矮桌的两侧。
因为怕多生事端，所以这次的会谈之中居然连喜闻乐见的红茶都没有。
之后的时间里，基本上便是里贝尔单方面的叙述。
“...差不多就是发生了这些事情。所以，总结而言，那便是曾经我所认为可能是重现了一千二百年前那段时光的世界。
其实是根据盲目魔女的「臆想」所创造出的世界。也便是说，在历史方面，那个世界的事物到底有没有可参考性，现今已然变成了未知数。”
里贝尔用带有着歉意的口吻说道。
虽然，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强制性的誓约。但是，法古教授以往以来一直在尽可能的出力协助他的种种，追根究底还是出于身为一名学者，对于千年前真实历史的渴望。
但是，在已然确定那些全部都是由人主观创造出的现在，其真实性大打折扣。于是，两人的合作算是从根本上得到了颠覆。
“或许，你已经不需要来自那个世界的信息...”
“不，我需要！”
法古教授目光灼灼的看着里贝尔。
“呃...”
“我非常需要！”
看着法古教授好像已经要扑过来的架势，里贝尔只能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些资料拿出。
倒也不是里贝尔在欲擒故纵，他本来是打算法古教授对可能是虚假的久远过去没有兴趣的话，想办法将坎普雷特家族收藏供对方去随意阅览的。
毕竟，在家族有了一定话语权的里贝尔，能动用的家族的力量也随之变多。
嗯...败起家来也更方便快捷就是了。
不过，既然法古教授还是对盲目魔女创造的世界感兴趣，他也不会藏私。
“这个就是我所说过的，那个时代使用的奴隶烙印的样子。”
里贝尔将一张画好了图案的纸张递给了法古教授。
这张画，其实是安托瓦奈特画的。
可不是里贝尔画的不好所以才让安托瓦奈特的画，而是那图案他自己其实几乎没有机会看到，才让安托瓦奈特代劳。
真的！
“对了。”
想起了天使曾经说，有些语言不仅有横向纵向，深浅也同样能表达含义的事情后，里贝尔大致将他通过接触了解到的奴隶烙印的立体方面的讯息，也转述了一番。
然后，在法古教授的精力完全投注到那奴隶烙印之前，里贝尔又拿出了几张画作。
上面，大致的画着一些梦境托顿城里的代表性建筑。其中，对于那座神殿的描绘，算是最为的详尽。
不得不说，安托瓦奈特在绘画方面的才能意外的很出众。明明从没有进行过相应的学习，实际呈现出来的作品却有模有样。
或许，魔神卡片原画师一代目退休之后，空出的小黑屋能有继任者了。
——
时间慢慢的流逝。
其间，法古教授就像是浑然忘我的拿着里贝尔提供的资料，与他收集的事物互相对比印证，一会书书写写一会抱头凝思，将喜、怒、哀、乐等诸多感情纷纷展示一圈。直到黄昏的来临，才从专注的状况中解脱出来。
彷如突然才发现里贝尔还在场一般的法古教授，看着对侧的里贝尔，愣了一下后又陷入了僵直。
“无妨无妨...道歉的话语就不必了。比起那些，有什么收获吗？”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法古教授先是稍微点了点头，然后又大幅度摇起了头。
大概是表示虽然有收获但是甚微，甚至不加以印证确定，就只是空谈的程度。
而本就没有报有多大期望的里贝尔，则是很平静。
也不是他不信任法古教授的知识与能力，而是他清楚探寻历史的难度，也知道这种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拿出什么震惊业界的惊天发现。
“我打算稍微改变一下，我的研究方向。”
“喔？”
“之前，我的研究、探寻方向。主要是根据事件、时代等等。而之后，我是打算根据特定事物的发展轨迹等方面，不再去笼统的概括、整理，而是从细微之处开始探究。”
法古教授面容肃然的说道。
“原来如此。”
虽然差不多有八成没听懂，但里贝尔还是深沉的点了点头，
“如果有什么我能提供助力的地方，还请尽管提出。”
“十分感谢，若是我这边有什么所得，也会第一时间向你提供。”
法古教授神采奕奕的说道，
“现在我准备去整理的事物，是空岛的相应历史，以及潜藏这大陆历史之中的，名为「世界树之叶」的事物。还有便是，试着重现一下那奴隶烙印的魔法。确认一下，这种魔法与四角学会传承的魔法，是不是同种同源。”
虽然话语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法古教授的后半句让里贝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重现出那种格外不当人的奴隶烙印魔法...不会引发什么后果吧？
——
算了，管他呢。
反正到时候遭殃的，也是四角学会。
“说起道谢。多亏有法古教授的协助，那舞台般的世界里发生的事件，才没有演变至最遭。”
“这...不客气、不客气...”
实际上自身并没有帮上忙，是保险般的「第二人格」做下了一切不说，第二人格其实也没帮上多大忙的法古教授，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正经事差不多到此便告一段落。
之后，里贝尔和法古教授，便稍微聊起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日常琐事。
除了法古教授有时会发病突然僵住之外，总体而言两人进行了一番愉快的交谈。
在与法古教授交谈之时，某个时刻里贝尔忽然有种颇为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便是，虽然他们年龄相差不少，生活的时代不同，生活的环境不同，一直以来所位居的身份同样不同，对不起来浑身上下除了性别相同之外，几乎没有共同之处。
并且，两人的初次相会，充斥着「交易，合作造假」等等诸多功利的事物，完全没有「真挚」可言。
但偏偏，不是这一刻，也不是之前的哪一刻。
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似乎成为了可以畅谈很多事情的好友。
——
不可思议的感觉，到头来还是一闪即逝。
里贝尔还是重新回到了「功利」之中。
在法古教授重新开始沉心于自己的研究的同时，里贝尔则是借走了他的主题书籍。
翻开书籍，在书页上勾画已经使用过数次的简易魔法，一张姣好的女性面容逐渐的浮现在纸张之上。
“突然联络我，是又将自己陷进了麻烦的漩涡之中...吗...喔？真是久疏问候，里贝尔阁下。”
在书页的另一侧，似乎一直在忙碌些什么的四角学会的另一名教授艾莫，在转过头发现是里贝尔在联络她之后，面色上露出了些许的意外。
“久疏问候，艾莫教授。还请原谅我直奔主题。我之所以联络你，是想委托你一件事情。”
里贝尔看着艾莫教授饶有兴致的面孔，心中已经为即将被宰的坎普雷特家族默了下哀，
“那便是，从旧王都，将一人尽快的带到这座空岛之上。”

第四百四十一章 升空节来临
隔天时分。
空岛上的大规模庆典正式开始。
“升空节吗？”
由于炸毁的房间还没有修缮完毕，所以干脆占据了天使的房间的里贝尔，眺望着窗外的景色，嘴中重复着空岛庆典，在空岛之上的通用名称。
每年升空节的天数都是不一样的。以往，最少是五天，最多的时候是十三天。而今年，则是七天。
里贝尔也不知道，那些空岛的管理层们，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决定节日的长短的。
只不过，看着节日第一天，就已经闹腾起来的沃肯城内的景色。内心之中，则是怀疑起这些空岛居民们的热情，到底能不能持续那么多天。
“父亲大人不打算在节日里，去城中逛一逛吗？”
因为本身就是天使的房间，所以不出预料的在房间中的天使，凑到里贝尔的身旁随意的问道。
“也没什么好逛的吧？如果不是升空节，而是†升天†祭什么的，我倒是有兴趣出去看一看。”
从窗外收回目光，里贝尔看向身旁的小家伙。
从体型，以及带给人的氛围之类的感觉来看，天使的外观年龄，应该和爱丽丝还有茉莉相仿。
只是，可能是诞生时借助了太多他的信息的缘故，只有脸的部分看起来稍微有那么点着急。年纪轻轻，就已经没多少稚气了。
不过，这样的状况倒也不会让天使看起来未老先衰之类，反而是为其增添了一份神秘的气质与美感。
而实际上，即使化为了现在的姿态，天使在做的事情和以前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除了吃就是睡。
以天使的话来说，「她在长身体」。
“看来，今天父亲大人的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阴云密布呢。”
虽然里贝尔觉得，自己只是如往常一般回应，但是从天使的嘴里却蹦出了这么一句评价。
“嗯...可能是因为无论我怎么纠正，你也非要叫我「父亲」的缘故？”
“既然是事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倒是父亲大人，为什么不愿意那么被称呼呢？是因为，明明很年轻，却有这么大的女儿，显得平白无故变得年迈了许多的原因吗？”
天使好奇的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默默的盯着天使看了一阵。
“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你扯上麻烦的关系的原因。”
“诶——好过分...”
天使立刻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
当然，里贝尔知道对方肯定是装的。
也不知道以前看着那么纯真无邪的长着一对小翅膀的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既然问题不在他这边...那肯定就是全怪安托瓦奈特罢！
“这样吧，父亲大人为我取个正常的名字，不再以「天使」这样的称呼来称呼我，那我也就听父亲大人的。”
看到里贝尔对自己的装哭无动于衷后，过了稍晌，天使便摆出一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神情，向着里贝尔提议道。
“哦？你不喜欢「天使」这个称呼吗？”
“倒也不是不喜欢，反而觉得这个称呼很贴切。毕竟，我就是来自「天」的使者。只是，我大部分的时候，并不是以天使的身份与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接触。所以，我觉得还是有个正常的人名比较好。”
天使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天使」的身份吗...”
里贝尔很想吐槽一句「你倒是多干点正事」，但到头来还是作罢了。
谁让天使真的遗传到了很多他的因素？
“那用那些魔神的名字怎么样？你看，那么多魔神七阶以上的人形态都没有设计。到时候，那些卡片里张牙舞爪的怪物突然变成你，是不是很有趣？”
“哪里有趣...父亲大人，应该不是觉得参照我的样子，能省下设计新角色形象的时间，才这么说的吧？”
天使狐疑的看着言辞凿凿的表示着「绝没有这回事」的里贝尔，再度开口，
“所以说，我再怎么说也是「天使」，再不济也不会去当名魔神的。”
听着天使的话语，虽然心中腹诽着魔神里也有堕天使之类的话语。但是，里贝尔倒也没有和天使继续纠结。
不过，为人取名字，还真是碰到了里贝尔的盲区。
于是，里贝尔四下环顾，寻找灵感。
“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叫「沙发」怎么样？”
“父亲大人...”
“呃，不喜欢的话，「窗帘」？”
“父-亲-大-人！”
“啧...那换个你最喜欢的，「牛排」！这下满意了吧？”
天使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叹了口气，
“我还是找母亲大人想想办法吧。”
说完，她带着微妙的神情望向里贝尔，
“父亲大人，还真是在很多奇特的地方，废到不可思议呢。”
“要你啰嗦...”
轻舒了口气，又和天使有的没的的交谈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到头来还是没忍住，问起了一些关于「天使」、「神明」以及「命运」等存在的事情。
只不过，收获还是甚微。
天使可以算得上是一名究极的谜语人了。
本身，她就被封起了一部分的记忆与知识。而在这之上，她还被加注了一些限制，让她有些事情不能向外透露。
可能，也是那些管理「命运」的神明们，将这种防护做到的极致，才能放心的将天使这么一个完全不靠谱的执行者，扔到下面的世界。
“那这个世界普遍认知的神明，如光明之神、智慧之神、博爱之神等等，与派遣你来的那些神明，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抱有什么希望，但里贝尔还是姑且的在最后问道。
“具体的区别，我记不起来，而且就算记得起来想必能说的也不多。”
天使回应道。
而在里贝尔心道「果然」之时，这次天使的话锋却一转，
“但是，简单的概括一下就是...地上的神明，大概就是永远无法抵达天上世界的一群人吧。”
看天使那副故作高深的样子，里贝尔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
到头来，不还是又一个「谜语」？
不过，为了气势不落下风，里贝尔便屏息凝神，面容深沉的回了一句已经很顺嘴的话语。
“原来如此。”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直在等待的人
被升空节的热闹氛围所感染，宅邸中的一众也大多出门去逛起了庆典。
由于，宅邸里的这些「妖魔鬼怪」，不是一些反派组织的成员，就是些王国盛名的悬赏犯。所以，里贝尔一度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引起什么事端。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又不是遇到他后才变成组织成员或者悬赏犯的。既然，这么多年他们的日常生活都没有遇到什么问题，那大概也不需要他事事去操心。
当然，有被人抓住的「前科」的茉莉，还有经常丢失胳膊的莱莎，还是需要重点盯防一下的。
而宅邸就算逐渐空起来，里贝尔还是会毫不动摇的宅在家里的。
此时，他正在书桌旁，翻着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学员名册。
本来，因为涉及到一些大贵族的私人讯息。所以，像里贝尔这样的个人，本是没有权限拿到这些名单的。
但是，坎普雷特家族毕竟神通广大。而如果坎普雷特家族的神通广大不适用时，还有更加神通广大的「魔女议会」，「怪盗团」等等。
所以，只要摆在明面上的事物，里贝尔总归是能弄到手的。
“真是奇怪...”
来来回回仔细的翻阅了数次之后，里贝尔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你是在寻找些什么吗？父亲大人。”
同样宅在房间里的天使，凑过来好奇的问道。
“嗯。能把你送出去的某个人。”
“诶！”
天使脸上的慵懒，立刻就消失无踪。
“你不是说过，我根本无法改变「命运」之类的话语吗？所以我就在想，既然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些既定了路线。那不如，就让你回到其中。也方便你，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听到里贝尔基本不包含个人感情，只是很客观理智的说出的话语。天使也只是绕到了里贝尔的桌前，以跪坐的姿势坐伏到了地板之上。
“对于当日所说的话语，我至今也在深痛的进行着反省。我会下跪认错的，所以请原谅我。”
“...你就没有点操守什么的吗？”
里贝尔有些无语的看着天使。他相信，只有天使的这种「奸懒馋滑」和他和安托瓦奈特没有丝毫关系，是天使的本性。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摆了摆手，
“我倒也不是在记恨你什么的。而是我们这边的状况，你应该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至少我，完全就是自顾不暇。所以，不仅无法协助你完成你的使命不说，到头来可能还会将你卷入危险之中。而且，不要看现在宅邸里的状况很平和，就认为这种事情还离得很远...”
“我才不要！不要不要！！”
就见天使干脆呈大字躺到了地板上，一边喊还一边来回转动了起来。
而看着这样的一幕，里贝尔嘴角则是抽了抽。
从天使还是那飞天小人儿的时期起，他就有种自己好像被赖上了的错觉。而现在，他确认了那并不是错觉。
“你...真的是为了修正什么所谓的命运才来到地上世界的吗？送你去一条更容易完成使命的道路上，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除了父亲大人这里之外，哪里还能过上这么静谧、安全、优渥、自由、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需要负责好好活着的生活！”
听着天使的话，知道对方赖着的理由原来是想混吃等死后，里贝尔一时间鼻子都有点气歪了，
“既然有自知之明，明天开始就给我在宅邸里干活！”
“没问题！反正只需要穿上女仆装就好了是吧？”
天使满不在意的说着，还露出了长舒一口气般的神态。
“啊？”虽然不知道天使从什么时候起，对在宅邸里干活这件事，产生了天大的误解。但里贝尔觉得，他有必要抽个时间检视一下宅邸中的风气了。
“实际上，我找的人就在梅布莱恩学院里。所以，估计也是名大贵族，养个闲人不成问题。”
问题在于，要怎么让天使线原本的那名男主角，愿意养这么个懒东西了...
“也不一定吧？万一他是特招生怎么办？”
“特招生？”
这个词语，让里贝尔忽然想通了，为什么没有在学员的名录上找到他曾在降临的剧情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天使线的男主人公。
梅布莱恩学院是有特招生制度的。
毕竟，大部分的贵族来学院干什么的都有，但就是不学习。所以，不只是贵族社交场，还是传授知识的殿堂的学院，自然是要避免「这一届贵族没一个行」的尴尬状况。
而平民特招生与各国贵族之间，身份差距大到如此夸张。导致，里贝尔一度认为，就和免费玩家是付费玩家的游戏体验与内容一般。特招生对于贵族学员而言，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但是，据实际上学院里体验过学生生涯的莱莎等人的讲述，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发生。
倒也不是学院对于特招生的保护到位，也不是特招生一个个身怀绝技、钢筋铁骨。
只是单纯的，贵族学员们看不上平民而已。
对于身边的各个职位都会由附属或者下级贵族担任的贵族学员而言，让特招生去挑个水，都要嫌弃他们血脉斑驳。
对此，里贝尔也只能一如既往的感慨一句「魔幻」。
总之，天使线的男主人公，极有可能便是连学员名录都没资格登上的，梅布莱恩学院的平民特招生。
这个身份，倒也终于有种GALGAME中喜闻乐见的味道了。
而既然天使如此的不情愿，里贝尔倒也不会再提及将她送走之类的事情。
之所以提起，主要是里贝尔除了真的担心自身周边阴晴不定的状况，不想将天使卷入之外。还有的，便是怀着即使无法帮助她完成使命，至少也不能刻意隐瞒信息进行阻挠之类的想法。
里贝尔其实也不喜欢，将会称呼他为「父亲大人」的天使，非要塞给其他人什么的。只是，现在的他行事的标准权重里，自身的好恶可能在最不值一提的位置。
当然，即使不会将天使塞给别人，里贝尔还是打算今后有机会，去接触一下天使线的主人公。
并不只是男主人公，还有那位讲师身份，名为赫拉的原女主人公。
也不知道，在天使线出现了分歧，天使的化身身为男性的可能性已被摒弃的现在，赫拉的身上还会不会散发出主角的光芒。
——
想着想着，里贝尔忽然自嘲般了的笑了一下。
曾何几时，他真的是想远离这些剧情来着...
——
临近正午的时分。
总是风风火火的管家塞巴斯，敲开了里贝尔房间的门。
“少爷——”
“塞巴斯——”
“少爷！！”
“塞巴斯！！”
“父亲大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间里的三个人就开始互相呐喊了起来。
可能，是他们真的很无聊吧...
在对侧房间的某位暴躁歌姬，把门砰的敞开，冲着他们怒吼了一声“吵死了！”之后。被绝对的音量压制的三人，才讪讪的闭上了嘴。
“咳，又有什么麻烦事？”
像是之前的闹剧没有发生过一般，里贝尔轻咳之后一脸肃容的问道。
“少爷，您一直在等待的人，已经来到宅邸之前了。”
同样，没事人一般一脸一本正经的塞巴斯，神秘兮兮的说道。
——
不久之后，里贝尔前往据点宅邸的大正门，也就是连接着围墙的铁门之处。
塞巴斯那个家伙...说什么他一直要等的人到了，还撺掇着他下来迎接什么的。
不外乎就是被丢在学院宿舍里，差不多都快被人遗忘的破灭，被送回来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里贝尔放眼向着前方望去。
然后，他就微微有些僵住了。
因为，他在正门口看到的并不是破灭，而是一名面容清丽，黑色的长发拖到地面如同遮足长裙一般的成熟女性。
“早安，里。”
听着来自黑发女性的招呼之声。
里贝尔除了想去掐住自己管家的脖子，问一问自己什么时候一直在等待这位之外，还想吐槽一句。
已经正午了，黑鸦女士。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人造”魔女
宅邸之中。
与黑鸦面对面而坐的里贝尔，一如既往的拿起茶杯，喝着茶。
只是，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慢动作一般的缓慢，动作之中也夹杂着许多会稍微耗费些时间的细微举动。甚至，基本对于所谓贵族礼仪不屑一顾的他，只有这次完整的遵循着最标准的喝茶流程。
之所以，里贝尔喝个茶也要这么拖。自然是为了给自己挤出一些时间，来整理心绪。
里贝尔真的是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他会与黑鸦，在这座空岛上重逢。
这也导致，他在宅邸的大门口，看见那一大团静谧的黑色的时候，内心之中没由来的开始了一阵慌乱。
姑且，塞巴斯算是难得有些眼力价的，从宅邸的侧门跑出去寻找逛庆典的梅丽安姐妹，向她们告知黑鸦的到来。
否则，梅丽安和梅璐艾塔一回到宅邸，迎面遇上黑鸦，就很难说是故事还是事故了。
不过，也不见得黑鸦就能认出那对姐妹就是。
虽然，简单说「去逛庆典」几个字，会显得两姐妹的行动很随便，不谨慎。但实际上，不仅梅璐艾塔采用了越来越熟练的变装，梅丽安更是干脆化为了雏鸟的形态。
至于两姐妹对于黑鸦的态度，里贝尔就很难去判断了。不过，大抵应该是敌意。
毕竟，当初绑架梅璐艾塔时，黑鸦算是行动的总指挥。而梅丽安，更是在逃离时遇上黑鸦，在她手上吃了不小的亏。
在里贝尔思绪间，黑鸦一直在直直的盯视着他。
以往，和里贝尔对坐在茶桌两侧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拿起茶杯意思那么一下。但是，黑鸦却不同。她自坐到座位上起，就一直只是保持着近乎于静止的状态。除了呼吸、时而扎一扎眼外，其余的时间就是在沉静的氛围中，用笔直的目光锁定在里贝尔的身上。
要不把她用「牢笼」锁起来吧？
里贝尔的心中，这个最简单的选项一闪即逝。
不过，他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黑鸦以往对他有过诸多的照顾，再怎么说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对方。
而且，现在的状况与最初的宅邸，以及格林沃特城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座不起眼的宅邸，基本可以说是汇聚了里贝尔阵营的全部力量。而这些力量，已然不是身为人造魔女的黑鸦可以抗衡且动摇的事物。
也就是说，里贝尔其实是没什么好慌的。
良久。
算是实在被黑鸦盯的有些受不了了的里贝尔，轻舒了口气之后主动开口。
“能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吗？包含，你前来的理由。”
以往，里贝尔在面对黑鸦时，无论摆出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态度，终归是会有种低对方一头之类的感觉。
但现今，里贝尔已然能做到以平常心来应对。
而黑鸦又凝望了里贝尔稍晌之后，缓缓开口。
“破坏了「商会」仪式的人，是你吧？”
完全没有铺垫，就直指核心的话语，令里贝尔的身体不禁的顿了一下。
与其说是被说中秘密后的心虚，不如说是由于「进贡者商会」的仪式之夜，距离现在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里贝尔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黑鸦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而等反应过来之后，最令里贝尔在意的，是黑鸦话语之中那笃定的口吻。
她并不是在询问或者确认，而是很肯定里贝尔干了那件事。
“我...不想说谎。也不想进行丑陋且无意义的挣扎。所以，如果你的这句话是一个提问，还希望能放宽一些时间，等我真正可以回答的时候，我会回答的。”
轻舒了口气之后，里贝尔较为坦诚的回应道。
“这样吗？”
黑鸦用久违的那种仿佛在云端之上般，轻盈细微又有些高挑的声音说着。而每次听到人形态黑鸦的声音，里贝尔就能联想起，乌鸦形态之下黑鸦那反差剧烈的苍老声音。
“其实，不回答也没有关系。我对那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那起事件是我被派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所以姑且还是要问一声。”
黑鸦说完，便简单讲述了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经过了格林沃特城的事件之后，「停职期」结束的黑鸦，便又被组织派遣去各处执行任务。
直到，不久前她忽然被魔女议会的第二席逆行魔女，直接找上了门。
“逆行魔女...”
重复着这个名字，里贝尔脑中浮现起了多佩尔小镇事件的最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位常年盘踞在议会第二席位置上的年轻身影。
而被高高在上的第二席魔女直接找上门，一直连席位的候补都算不上的黑鸦，自然是极为的惊讶。
“我以为全部都结束了。只是没想到，她的目的只是将我送到空岛。”
黑鸦的话语依旧不带多少感情色彩。只是，听着她的话语，里贝尔有些疑惑。
为什么黑鸦当时会觉得「全部都结束了」？
里贝尔的疑惑间，黑鸦的讲述还在继续。
将她传唤来的人，实际上是议会的第五席「女王」伊万。
而这段时间，伊万的主要任务里有一项，便是调查商会的仪式，被不明魔女破坏的事情。
从仪式当天的一些「目击者」的证言，伊万最终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几名魔女的身上。
所谓的「白之魔女议会」，可不仅仅只是有几名魔女撑场，所以才被如此命名这么简单。
议会其实，还掌管着大陆上大多数魔女的讯息，她们的能力具体等等。
甚至，魔女们的死对头，万物教会的「异端审问会」，掌握的信息量大概也远远及不上魔女议会。
“通常的情况下，魔女的力量是「唯一」的。所以，在仪式上展现出的能力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而虽然，重重筛选之后，结果对我很不利。但因为我是人造魔女，所以到头来还是被判断与我无关，只是能力的相似造成的巧合。”
“之后，我就被派来了这里，进行协助。因为，能连接地面与天空的「逆行魔女」，还有其他的工作。无法专门抽出时间送我回去。”
黑鸦的话语告一段落，而里贝尔则是内心颇为唏嘘了点了点头。
曾何几时，在他眼中黑鸦就是天谴教会这个神秘组织里，地位最高的存在。结果，等到组织的真貌逐渐浮现，才知道黑鸦不要说是在整个组织，就算是衍生的魔女议会里，都在不值一提的底层。
只能说，议会以及坎普雷特家族，对人造魔女的待遇，是真的很差。
另一边，里贝尔则是有些好奇。像是随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破抹布一样，被丢到里贝尔这里的黑鸦，是怎么从「女王」伊万所在的学院，来到沃肯城的。
徒步吗？
黑鸦那头格外修长的黑色发丝，沿路清理大街什么的，想来也是一副奇景...
就在里贝尔内心腹诽着诸多事物的时候，忽然间，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仔细想想，黑鸦以往展现出的事物，其实很不对劲。
在格林沃特城时，黑鸦展示出过可以划出间界裂痕，并且使用其移动的力量。也在他面前，张开过「庭院」。
衍生魔女标志性的两种力量，黑鸦皆是具有的。
并且，魔女的力量「唯一」，但人造魔女的力量却并非如此。
可黑鸦在听闻这件事后，仿佛从头到尾都很笃定，破坏商会仪式的人，就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和她同批的人造魔女的行径。
而最为关键的，还是「进贡者商会」仪式当天的事情。
那位被称为「铜之代表」的主持者，将他们最新式的人造魔女展示出来的时候。似乎说过，他们的人造魔女与议会的人造魔女对比起，有绝对的优势。
那便是，商会的新式人造魔女，能展开魔女的「庭院」！
顿时间，里贝尔原本较为轻松的心神，再度紧绷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黑鸦的盒子
对于黑鸦的事情，里贝尔一直没有去深思，是有两方面的原因在内的。
一方面，刚刚离开初始宅邸那段时间，里贝尔还没有经历过之后的那一系列事件。可以说，里贝尔现今的思考能力还有分析能力，以及遇到什么事都会去探究、纠结一番的习惯，都是接连不断的事件为他带来的。
而刚有记忆那段期间，里贝尔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乐的不行了。哪里还有闲心与余裕，去想那么多的事情？
另一方面，就是黑鸦的行为本身。
有些事，里贝尔一直会挂心，一直会去计较得失，久久难忘。是因为，他在那些事件之中露出了「破绽」。他会恐惧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的想法被特定的人所得知。
比如坎普雷特家族、魔女议会以及天谴教会等等。
但是黑鸦做的那些事情，与这些正好相反。
反而是一种黑鸦在露出破绽，黑鸦将自己隐藏的事情，直接展现在他面前的情况。
在「白之魔女议会」看来，黑鸦显然仅仅只是一名人造魔女而已。甚至在人造魔女之中，也是不能作为兵器使用的「残次品」。
而被这么认为的黑鸦，一直隐瞒着自己能使用真正的魔女的力量的事实。在本身在组织里地位就不高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想过展示自己来向上攀爬什么的。
黑鸦，显然是在筹谋着什么事情。
而且，越仔细去想，就越能发现，最初的事件里，黑鸦的行为有多反常。
最先的反常，便是她任由梅丽安逃走的事情。
对于魔女，茉莉一句无心的话语为她们进行了一个很好的概括。
魔女就是「无敌」的。特别，是在自己的庭院之中。
再加上，黑鸦的能力本身并不是那种完全不适用于战斗的类型。
所以，在初始宅邸之时，如果黑鸦展开了自己的领域，梅丽安是根本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性的。
但黑鸦偏偏放跑了梅丽安。
而与其说是黑鸦在放水或者放河、放海什么的。不如说，是因为她当时在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范围内。她展开领域的事情，有太多被目击的可能性。也便是说，宁可放跑梅丽安，黑鸦也不想让自己的真正实力被人看出。
还有便是，事件后的一系列黑鸦的应对。
明明那是一起连累的她被问责，受到了组织处罚的事件。但黑鸦其实，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情绪。也丝毫没有迁怒于里贝尔不说，反而在格林沃特城时尽量的提供着助力....
所以。
在组织相关者面前，深深的隐藏着自己。在里贝尔面前，却并不会隐藏自己实力的黑鸦，也同样是打算对天谴教会举起反旗的反叛者？
那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不是黑鸦早就认定，里贝尔也是同样的反叛者？
可...
这其实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因为，在坎普雷特家族与「白之魔女议会」有着诸多关联、重合的情况之下。若不是知道相当多的内幕，正常是没有人能想到，里贝尔会那么想不开，自己谋反自己的。
就在里贝尔的目光在黑鸦的身上摇曳，面容也有些阴晴不定，考虑着到底要不要和黑鸦挑明一切，再做打算的时候。黑鸦这边有了新的举动。
只见，黑鸦将手伸向自己那簇厚重、繁密的黑色长发之中稍加摸索，然后就摸出了几个精致的如同首饰盒般的事物。
在里贝尔内心，「你的头发还能当包用」的腹诽之中，黑鸦将几个盒子并排摆在了一起。
“这些，送给你。”
黑鸦说着，以轻盈的动作，稍稍将盒子推向了里贝尔这边。
“这...为什么？”
“送给你。”黑鸦用目光凝视着里贝尔说道。
里贝尔一如既往无法从黑鸦那没有光泽，甚至有些空洞、虚无的双眼里读出任何信息。但他也能感受到，黑鸦很认真。
“有一个盒子里是最近你在收集的一些东西。我拿着也派不上用途，所以，送给你。”
里贝尔沉默了一阵。
与以往的立场不同，面对这样的强塞，里贝尔现在是有充足的说「不」的权力的。
但是，想要拒绝时，他回想起的却是格林沃特城里，那座破旧的宅邸里与黑鸦的数次相谈。以及，黑鸦对他的没由来的信任、帮助等等。
于是，最终里贝尔还是收下了。
毕竟，他现今转变的并不只是立场。所以，他有信心就算黑鸦塞了几个炸弹什么的，他也能扛得住。
看到里贝尔收下盒子，黑鸦露出了轻舒口气的神情。
“之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尽可以吩咐，里。现在，我已经是你名义上的下属了。”
未等里贝尔开始检查那些盒子的内部，黑鸦的声音就再度传了过来。
而感受着这种相比起半年多前的「身份」对调，里贝尔内心不免唏嘘。
特别是想起，他从没有经历什么一步一步的攀爬，能成为议会的第九席，仅仅只是「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语之后。
而在里贝尔考虑起，是不是要用上司的权威，让黑鸦不要再用那种奇怪的简称来称呼他时，黑鸦又说出了一句让他仿佛回到了格林沃特城的忠告。
“不要被愤怒所吞噬。”
——
不要被愤怒所吞噬。
也就是说，别生气？
不久之后，里贝尔在自己（天使）的房间里，准备拆黑鸦给的盲盒。
而那句略显突兀的忠告，则是有种余音绕梁般的感觉。
说实话，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身旁「磨人的妖精」太多，所以就算练也练出了一副不太会动怒的性格。
以前，里贝尔还以为黑鸦总说这样的话语，是因为以前的「坎普雷特伯爵」的暴躁人设在作祟。但这次在那般平和的场景之下，又被突然忠告一句。让里贝尔觉得，黑鸦或许是话里有话。
好家伙，不大的宅子里，谜语人还真不少。
里贝尔不禁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将黑鸦的房间安排在了附近。让他、安托瓦奈特以及依文娜三名，可以随时使用纯净魔女之力的阵营主战力，对黑鸦的房间呈现出了多面包夹芝士。
没有办法，即使黑鸦表现出再多的善意，里贝尔对她还是知之甚少。并且，要让一名可能是真正的魔女伪装成的人造魔女住进同一个屋檐下，适当的防备还是有必要的。
收回思绪，里贝尔按照大小顺序打开起了黑鸦送给他的盒子。
第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仔细分辨之后，里贝尔判断这应该是黑鸦的羽毛。
这...又送他一根羽毛什么的，黑鸦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黑鸦应该是不知道，他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才能使用其他魔女的力量的。
所以，在黑鸦眼中，自己的羽毛是一种消耗品。一种临时可以发挥出她的一部分力量的一次性道具。
于是，认为在商会的仪式里，里贝尔已经消耗掉了之前离开格林沃特城时，自己送出的那根羽毛之后，黑鸦现在又主动将其补上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
已经不是信任、帮助之类的程度了。
虽然里贝尔不想用到这个词，但这已然接近于「宠溺」了吧？
简直是在惯着他继续去犯错误...
面色古怪的将第一个盒子关上，里贝尔打开了第二个盒子。
嗯...里面还是根黑色的羽毛，并且散发着微微的幽光。
与黑鸦的这根羽毛，无论大小还是色泽都有着明显区别的这根羽毛，里贝尔苦思凝想了很久才想起了它来自哪里。
简单来说，来自他自己...
这是曾经里贝尔送给黑鸦的那根，告死鸟的羽毛。
只是，黑鸦现在又将羽毛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惑，里贝尔继续打开第三个盒子。
然后...
又又又是根黑色的羽毛。
这根羽毛，与里贝尔自己的那根告死鸟的羽毛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一份岁月与时间在其上留下的痕迹。
说人话，就是比里贝尔那根陈旧很多。
稍加思考，里贝尔就猜到，这不出意外就是黑鸦的旧识。那名与黑鸦有着颇深渊源的「老」告死鸟。而且，也正是这位老告死鸟，将「告死」这种暴烈的力量，仅仅用在了传讯之上。让黑鸦一度认为，告死是一种让所识之人，知晓自身死讯的微妙能力。
将第三个盒子也合上，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同样是黑色的羽毛，但后面两根已经完全就是迷惑行为了...
接着，里贝尔将手伸向了第四个盒子，也是最后一个盒子。
怀着，「反正又是不知道哪只黑鸟的羽毛吧」的想法，里贝尔将最后一个盒子打开。
而盒子里，完全超出了里贝尔预计的事物，让他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眼。
“这究竟是...”
看着盒子中散出的幽幽蓝光，里贝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样的一个疑惑。
黑鸦...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三道指令
傍晚时分，一辆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高级马车驶入了沃肯城的据点宅邸。
等马车停下，从中走下的除了去接人的莱莎之外，便是差不多已然将宿舍宅邸的庭院「修剪」的连根长一些的草都找不到的破灭小姐了。
从莱莎口中，听闻破灭的种种壮举之后。再看破灭有些羞赧的侧过身，完全是一副「不要这么夸我」的神情，里贝尔不禁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变通呢...”
“嗯...如果所有的剑被制订一条「必须要懂得变通」的规则，那我大概也能学会变通吧。”
破灭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如此的回答道。
而其实已然可以离开的莱莎，则是面带好奇的驻留在了一旁。
虽然她已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破灭开口说话和人交谈，果然还是一件新鲜事。
“所以，你们这些剑的圈子里，有什么剑中皇帝、剑中国王之类的存在，在制订规则什么的吗？”
“诶？倒是没有...”
“那岂不是谁都有为「剑」制订规则的权力？所以，既然也不会有其他的「剑」束缚你。那干脆由你来给「剑」制订一条「大家都需要学会变通」的规则不就可以了？”
里贝尔以引导的方式说道。
难得用了人的身躯，也变得能在这广阔的世间自由的行动。里贝尔还是希望，破灭今后可以自主的思考与行动。
“哦...那、那...我既然可以不受束缚的自由制订规则。那为什么要按照坎普雷特你的期望，订下要学会变通的规则呢？”
里贝尔的嘴角时隔许久的抽了一下。
他被破灭这缜密的逻辑问住了。破灭该不会是意外的伶牙俐齿吧？
好家伙，到底是谁说这破剑不会自主思考的？
“呼...”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果然还是把你埋起来好了。”
“诶？对-不-起——”
在破灭的求饶声之中，这一天的夜幕悄然降临。
——
找个房间安置了破灭，然后感慨了一番这座宅邸真的已经没有客房了之后。
里贝尔回到自己（天使）的房间里，开始检视起了一些事物。
坎普雷特家族经典款式的黑色马车，带回来的不只是破灭，还有莱莎等人在里贝尔外出的时间里，收集到了许多蓝色晶体。
将蓝色晶体全部摊放在桌面上，看着一定数量的蓝色晶体凑在一起后，出现的发光现象，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起初，在光明圣学院中，意外的从那名院长手中获得了据说是前代坎普雷特遗物的蓝色晶体时，里贝尔虽然有种可能开启了什么「支线任务」的感觉。但是，由于他身上的破事实在太多，所以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收集，只是将其委托给了身旁的人。
而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这「支线任务」的进度条，居然暴涨了这么多。
看来，他的同伴也不只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出门打野什么的...
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里贝尔又打开了黑鸦的第四个盒子。
然后...
两相对比之下，他发现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果然就是大量同款的蓝色晶体。
莱莎这边收集的有近二十枚。
里贝尔通过各方渠道，比如动用家族的力量，高价发布委托、悬赏等等的方式，收集到的有十余枚。
而黑鸦给的盒子里，也就装着小四十枚。
——
好家伙，快比他们这边的总和还要多了。
接下来，或许是众多的蓝色晶体凑在一起，出现了新的什么变化。
只见瞬时间，耀眼的蓝光仿佛是炸开一般，从里贝尔身前的桌上骤然散发而出。
“唔...好刺眼...父亲大人你在做什么？”
“你睡你的。”
里贝尔温柔（没好气）的说着，姑且还是将两批蓝色晶体分了开。
将背脊仰在身后的椅背上，稍微仰起面庞，里贝尔开始了思考。
两者，果然是同样的事物。
那这代表着什么？
在他几乎没有投注多少精力的情况下，与蓝色晶体相关的事件，却在迅速的推进着。
这到底是他的阵营，已经庞大到能自主运转，且替他排忧解难。
还是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直推进着这件事？
如果说是「无形的手」，那这黑鸦的表现也着实太「有形」了一点。就差直接跳到他脸上了。
那么，真的只是他想太多？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回想起第一次得到这蓝色晶体时的场景，会觉得其中有诸多不自然？
所以，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不是里贝尔自己顾虑太多。
而是想要把他当枪使的人，想必是不少的。
毕竟，他虽然有着不俗的力量，但是却很容易「操控」。特别是只要潜伏在他身旁一段时间，就很容易得知他有着诸多的「破绽」与「弱点」。
而且说到底，这些蓝色晶体真的是来自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的东西吗？
以往那些证言的可信度，是不是不太高？
里贝尔思考之际，又将一度收起的蓝色晶体翻出。
而将两个不同的盒子摆在一起的时候，里贝尔发现了一个现象。
那就是同样是大盛的蓝色光芒。
他这边准备的盒子，隐隐已经遮挡不住那些光芒，各处都有渗出。但是，黑鸦给他的盒子，却严丝合缝的遮蔽起了所有的光芒。就好似，黑鸦的盒子本身就是和蓝色晶体配套，又或者专门为其特意制造的一般。
而且，打开黑鸦的盒子仔细观察里面的晶体。
里贝尔发现，虽然晶体大多都很散乱，但是有一些部分却被「拼装」了起来。
根据获得第一枚晶体时莫兰教授的分析，这些晶体是将某个事物切割成了许多份之后的产物。
只是，这样的切分与专门为了让人拼好而创造的拼图，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哪怕只是一小块，想要拼起来估计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甚至，可能还要见到过这些晶体被切割前的原初姿态，才能做到。
“唉...不想了！”
纠结了许久之后，里贝尔低吼道。将房间内的天使又吓了一跳。
在这自己猜谜再久，也不如直接去找黑鸦直接问个清楚，来的简单快捷。
当然，黑鸦也可能选择不回答，或者说「我捡到的」之类经不起推敲的谎言来搪塞。
但届时就代表，黑鸦的内心确实有鬼，这些蓝色晶体的来源与其背后隐藏的目的也着实可疑。
所以，无论如何都能帮里贝尔做出相应的判断。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里贝尔站起身打算去黑鸦的房间拜访的时候。他房间的门，却率先被敲响。
而随后进入里贝尔房间里的，则是常客塞巴斯。
“少爷，我有些事情想要禀报。”
进入房间后的塞巴斯便直入主题，而面容上也没有了往时的那份神采奕奕，对于里贝尔的称呼也不再是那浮夸的拖长调。
如果不是塞巴斯又被人替换，那便是这位老管家现在的情绪很低落。
“刚刚，从家族那边，传来了指令...”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塞巴斯递来的信件、文件与专属的口信之下，里贝尔的神情逐渐变得无比难看。
——
“该死...”
不久之后，等到塞巴斯离开之后，本该整理心绪的里贝尔只是扶着额头，看着桌上全部摊开的文件，不禁的低声自语。
而早已被里贝尔的一惊一乍折腾得无法睡觉的天使，则是默默的立在一旁，没有去打扰又一次陷入困局的里贝尔。
来自上层的指令，就只有简单的几件。
第一件，便是在五日后的里贝尔的二十岁诞日宴会，会由家族派遣来的人接管操办。而里贝尔，则是需要配合这些家族人员，尽可能的将宾客，特别是贵族的宾客邀请到晚宴里。
然后...
后续「进贡者商会」在宴会上的相关行动，里贝尔不许出面干涉。
砰。
里贝尔忍不住用手砸了下桌面。
简短的几句命令，其内里包含的信息，是「进贡者商会」又将在沃肯城展开一场仪式，一场以诸多的性命来获取「世界树之叶」的仪式。
因为，沃肯城本身就有两枚世界树之叶。而上次的仪式中，一枚世界树之叶一度被天谴神官带走后遗失。可另一枚，却始终保留在沃肯城的范围中。
「进贡者商会」，显然是要通过这次的仪式，来洗刷上一次他们展露出的失态。
只是，“进贡者商会”为什么会和即使称为死敌也不过分的「白之魔女议会」进行联合？
——
里贝尔稍微舒了口气，让内心平静下来。
这两个天谴教会的衍生组织，达成了某种交易的事情，是有所端倪的。
一方面，是他委托学会的艾莫教授，将约翰带到空岛时，听闻到了一些两组织最近的动向。
另一方面，则是从黑鸦讲述自己遭遇的话语里。
魔女议会在空岛上的总指挥，第五席「女王」伊万，显然是在不遗余力的调查上一次商会仪式的事情。
但实际上，这本应是商会该做的事情。以议会的立场，是没有理由介入到其中的。
如果是魔女议会被指摘，被质疑破坏了仪式。那想洗清嫌疑的议会，也应该是第一时间传唤里贝尔这位当时在场的第九席才对。
而看着信件中，不容置疑的命令语调。
里贝尔再次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中，有着根本摒弃不掉的天真。
由于，「白之魔女议会」并不像那两个包含着艾格拉的衍生组织一般，满是狂信徒。
并且，议会之中还有着茉莉这样的成员。
所以，里贝尔总是在错判这个衍生组织的性质。
实际上，无论是议会、商会还是什么学会、艾格拉，其实都没有区别。
在天谴教会的指令之下，它们随时都会变成一个即使遭到天谴也丝毫不奇怪的充满恶意的组织。
面对这道命令，里贝尔一时间还想不出应对之策。
于是，他的注意力先转移到了其他的指令上。
如果说之前的指令，名义上是来自坎普雷特家族。那这一道指令，则是名义上来自魔女议会。
实际上，这道指令与里贝尔无关。是魔女议会的「召集令」。
议会似乎要进行一次席位的选拔。而候选人之中，黑鸦赫然在内。所以，召集令才会追着黑鸦来到里贝尔的宅邸这里。
似乎是「群发」的召集令里，写着所有被召集者的名单。
其中除了黑鸦之外，里贝尔熟识之人里，还有他在旧王都时的临时管家，塔娅的名字。
席位选拔...
这对一直在下层的议会成员而言，是好消息吗？
里贝尔凝视着名单，总觉得这其中有所蹊跷。
联系商会和议会联手的事情。
其中，商会急躁起来，甚至不惜与议会联手，是有理由的。
毕竟，他们搞砸了在空岛的第一场仪式。不仅失去了三代表之一，还令决不能失败的「复苏」计划添上了负担。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不被组织清算，他们也必须不计一切代价。
但议会的接受，其实是颇为没有道理的。
除非，议会也「急」了。急到她们有必要接受商会的交易，以弥补一些事物。
而里贝尔想到的，是议会近期的大减员事件。
或许真的和里贝尔之前所想一般，「夫人」有着必须让魔女议会保持稳定的理由。所以，在议会成员突然大批减员后，她才不得不发布召集令选拔新的席位拥有者。
那么与商会的交易内容，就是「夫人」看中了商会的新产品，能展开庭院的人造魔女。想要弄那些新式人造魔女，来填补议会的空缺。
里贝尔的面色稍微转缓。
因为他意识到了。无论议会的席位到底代表着什么，但他视为最大的敌人的「夫人」的状况，绝对谈不上好。
——
至于最后一道指令，则是来自于「夫人」个人，也仅仅命令里贝尔一人。
指令的具体内容，是禁止里贝尔继续收集那些蓝色晶体，并且要求他将至今收集到的晶体，全部上缴。
“简直是恰到好处的时机...”
再次的出声低语着，里贝尔不禁长叹。
无论这其中有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在推动，但里贝尔也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学院组归来
夜晚时分。
出外调查一天归来的克里斯，被请到了里贝尔的房间。
简单的招呼之后，克里斯便直入主题般的说道。
“由于时庆典的时节，大家的心绪都变得放松了许多。所以，调查盘问相关的事情做起来变得容易了一些。只是，就算如此依旧也没有获得有用的线索。”
克里斯兴致有些低落的说道。
在里贝尔这几天的「休息」时间里，克里斯也一直在调查有关于「潜伏者」的事情。
而克里斯性格上如果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他经常会小看他所追击的罪犯、对手等等。然后，这一次他也不例外的很看不起「潜伏者」。觉得对方只是用自以为绝不会暴露的能力在为所欲为，所以会留下很多的痕迹，轻易就能将其揪出。
但显然，事与愿违。
所以，克里斯这一次也算是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莫名其妙的自己让自己受了打击。
“你...就是穿着这一身出去调查的？”
里贝尔的关注点却不在「潜伏者」身上，而是看着克里斯的装扮一脸微妙。
此时的克里斯，在穿着坎普雷特家族的制式女仆装，只是将裙子改的短了很多。并且，在此基础上，由于半边身体打上了绷带，且新的义肢还没有完成的缘故。所以，用一件大衣样式的衣物，遮住了那半边的身躯。而又由于这件大衣穿着方式比起说是「穿」更像是「披」，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半边披风一般。
至于脸上打绷带的部分，之前克里斯的做法是用转移过去的发丝遮挡。但现今却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并且上面画满了可爱样式的图案。让那部分整个看起来，像是前卫新式的半边面罩。
“从一路上吸引到的目光来看，这身装扮应该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克里斯说着，转了一圈，
“是斯佩西小姐帮我进行的设计。”
无言了片刻，里贝尔只是心中感慨克里斯不愧是侦探，居然能察觉到一直飘荡在他宅邸里的可见幽灵。
感慨之后，里贝尔便拿起之前克里斯顺手递来的这些天探查的成果，看了起来。
其中，有几张照片。
就如克里斯预测的一般，像之前「魔神会」的聚会那种大型宴会，并且还是年轻贵族很多的场合里，定然是有人会用相机这样事物，进行一些记录的。
而且，由于相机这种东西刚兴起不久。所以许多相应的礼节、规则等事物还没有完善。于是，有相机的人想拍就到处拍，而被拍到的人也大多不会去纠结。
看着几张克里斯带来的照片，里贝尔不禁微微皱眉。
因为，照片上的内容都相同，是在比剪刀手的「塞巴斯」。
只是，三张照片完全来自不同的角度，甚至可能拍摄的时间也各有不同。只是，「塞巴斯」每次都是正对着镜头，以最上镜且最灿烂的笑容比着放在这个情景里，多少有些嘲讽意味的手势。
“这不是收获颇丰吗？”
“不不，这个时点的塞巴斯先生，被潜伏者代替已然是经过了证明的事情。所以，这些几乎无法提供后续信息的照片本身，是不具备任何意义的。”
觉得克里斯的话语有道理的里贝尔点了点头。
确实。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潜伏者笃定被拍到了也无所谓，所以才这么嚣张的吧。
而即使能从照片上分析出其有些嚣张的性格，想要通过这么一点信息就测写出对方的大致形象，也着实是天方夜谭。
除了那张扬的性格之外，能从照片上看出的，还有就是潜伏者易容并不是很完美。「塞巴斯」的脸，仔细看上去还是会有破绽的。特别是笑容，会因为面部肌肉的不协调导致很狰狞。
照片本身就是黑白的，加上那略狰狞的笑容，以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的面庞...
简直就是那种越看背脊越凉的细思极恐的灵异相片。
心中怀着「多印几张贴满塞巴斯的房间」之类不怎么当人的想法，里贝尔轻舒了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既然很难再追查下去，那关于这起事件的调查，就暂时中止吧。”
里贝尔说完，观察着克里斯的神情。
对于案件颇有执着，并且自尊心很高的克里斯而言，里贝尔的这句话语或许是会触怒到他的。
毕竟，当时被里贝尔委托时，克里斯还信誓旦旦的说过「交给我」，「轮到我出场」之类的话语。
而果然克里斯听闻身体很明显的僵了一下。只是，后续却是出乎里贝尔的推断。
“很明智的判断，里贝尔先生。”
克里斯轻轻叹了口气，
“确实，以我的能力，想必再追查下去短时间内也不会有结果了。所以，不如去完成里贝尔先生指派的其他委托。”
看到克里斯的脸上浮现起的一抹黯然，里贝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看来，多佩尔小镇的事件，对克里斯的影响远远超过了里贝尔的想象。克里斯似乎连原本的那股锐气也失去了。
不过，倒也难怪。
毕竟，那起事件里，克里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只是另一方面，克里斯通过话语来表达「我猜出了你想要派别的事给我」的事情，又显出了克里斯还是那个克里斯。
思绪再三之后，里贝尔决定还是将话题继续下去。
他将两个装有蓝色晶体的盒子放到了桌面上。
将盒子打开之后，瞬时间蓝光大盛。而里贝尔则是示意克里斯触碰蓝色晶体，然后站到窗边。
“你有看到什么吗？”
“「什么」是指？那位名为「破灭」的女士伐倒了一棵庭院里的树算吗？”
破-灭！
里贝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心道「果然」。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了，我这里有张已经标注好的空岛地图。接下来，你就去这些地点，帮我探查一下有没有这种蓝色晶体吧。如果有，尽量帮我收集起来，资金方面不需要担心。”
里贝尔顿了顿，
“如果是金钱无法解决的事情也没关系。恰巧路过的「怪盗」会解决问题的。”
话语间，里贝尔的手触碰在了聚成一团的蓝色晶体之上。
而同样是窗外的景色，在里贝尔的视野中，却有十数道细长的蓝色光芒，从沃肯城周边各处冲天而起。
——
在里贝尔和克里斯的交谈结束之后不久。
里贝尔站在他为黑鸦准备的房间里，看着敞开之后有微风不断吹进的窗户，略略出神。
他是打算借由转述魔女议会的召集令的方式，来与黑鸦攀谈，问一下那些蓝色晶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但他到来之时，黑鸦，已经不见了。并且，什么讯息都没有留下。
里贝尔想象过许多来拜访黑鸦房间时，会出现的情景。唯独没有想到，对方已经跑了。
说来也是，人家那么一个大翅膀长在身上，想跑真的只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已。
虽说，这间据点宅邸也有着一系列最低限度的防护措施。但也只是最低限度而已，并且防的是外敌而不是从内向外跑的人。
还有就是，现在也不能下死结论说黑鸦跑了。
说不定，只是飞出去散心，抓虫子吃什么的呢？
还有可能就是从别的途径知晓了议会的召集，所以直接前去了也说不定。
里贝尔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在身边原本神秘的人，都在逐渐揭开神秘面纱的现在。
最初遇见的那些人里，就只有黑鸦还是那般的充斥着未知...
关上黑鸦房间的方面，里贝尔忽然听到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闹着踏上台阶的声音。
“所以说，为什么连个来接我的人都没有啊！让两个小孩子自己回来什么，半途要是丢了怎么办！”
在充斥着不满的稚嫩声音之后，是刻意压低着嗓音的稚嫩声音。
“哼哼，学员爱丽丝。你尊敬的导师可并非什么小孩子。看在我们以往交情的份上，以后你允许你尊称我为「贤师」。”
“什么「导师」，什么「贤师」嘛，除了一起回来的这次，我们在学院里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你特意跑到圣学院里，真的是为了照顾我的？”
“唔，嗯...都怪里贝尔。”
诶？
站在走廊上的里贝尔不禁愣了一下。
他这位伯爵是靶子精转世什么的吗？怎么好像在哪都能莫名中枪？
而里贝尔愣神之际，楼梯间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两名少女娇小的身影。
不出意外，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并排前行的两人，正是爱丽丝与莫兰。
嗯...
真正的学院组。
——
不久之后。
里贝尔的房间里。
里贝尔打量着面前许久不见的爱丽丝与莫兰教授两人。
爱丽丝此时身着着光明圣学院的制服，有些像神职者打扮的长袍。如果再加上头纱的话，爱丽丝看起来倒也像是个小号的修女。
而莫兰教授，则是穿着一身脏到让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故意的白大褂。然后，除了主要衣服之外，其他细节也拉满。比如眼罩、绷带、脖颈上项圈一般的脖带，可疑样式的项链，侧挂在头上的面具等等。只能说，要素多的都有点装不下了。
看着并排站立的爱丽丝和莫兰教授，里贝尔用手指搓了搓下巴，然后围着她们转了几圈。
“你又在做什么啦！”
这一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爱丽丝，不满的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停下，用颇为意外的口吻问道，
“爱丽丝，你是不是长高了？”
问完，他又转向莫兰，
“然后莫兰教授，你是不是缩水了？”
“啊！真亏你能发现呢！”
自回到宅邸以来，一直都心情不畅的爱丽丝，终于露出了笑容。
从差不多两个月前起，爱丽丝在短时间内长高了差不多五厘米。这也导致爱丽丝现在和莫兰教授并排站在一起，身高很是近似。
而听到里贝尔的第二个提问之后，莫兰教授则是全身都僵了一下。
只是，里贝尔像是不想放过莫兰教授一般，又注意到了一件事。
“那如果莫兰教授现在将头发放下的话，是不是比爱丽丝都要矮？”
里贝尔说着，顺势就伸手过去要解开莫兰教授今天刻意高高扎起的马尾。
然后，莫兰教授则是激动的一个后撤步，尖声的喊了起来，
“住手！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迫害我！我懂了，你肯定是那些自诩正义的虚伪教会的爪牙...啊，不、不要...别——”
不久之后，有些糙乱的蓝色长发披到了地面的莫兰教授，捂着脸在房间的角落抽泣了起来。
事实证明，现在的莫兰教授真的已经没有爱丽丝高了。
“说起来，莫兰教授为什么一脸这里仿佛是她的家一般，直接就从圣学院提着箱子回到这里了？”
“做了那种事，还要把她赶出去什么的，你是哪里来的魔鬼吗？”
爱丽丝在一旁仰着头看着又在开「伯爵式玩笑」的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而三人在房间里的吵闹，自然是吵醒了这间房间原本的主人。
“怎么突然又这么吵...”
揉着那双好像总是睡不醒的双眼，几乎和沙发融为了一体的少女，将双手搭在沙发的椅背上，打着哈欠望向里贝尔等人所在的位置。
“诶？”
顿时间，房间里就充斥着初次相遇的几人的疑惑的声音。
而实际上，这其中有些人并不是第一次碰面。
于是，天使懒洋洋的冲着莫兰教授招起了手，
“原来是莫兰教授，好久不见——”
就在房间角落的莫兰教授，扭头望着天使一头雾水的时候，里贝尔则是在一旁不禁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终于想起了，由于事情太多所以他不小心忘记的「小事」。
看着依旧蹲在那里，脸上因为身高被爱丽丝超过，所以委屈的神情还没完全褪去的莫兰教授。再想起，即将要发生的一件「悲剧」...
里贝尔只是希望，「四角学会」的人能相信，他真的不是在故意欺负莫兰教授。

休息一天 暂时

第四百四十七章 焦糖升阶器
天使和里贝尔的熟人第一次见面，基本都是同样的模式。
先是里贝尔一脸踌躇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天使，然后天使便主动蹦出来，说自己是里贝尔的女儿。
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里贝尔很是头疼的说其中有很复杂的缘由。接着，天使便佯装抹泪，然后一副很坚强很懂事般的神情，强装不在意般的表示理解。
再来，便是在对方逐渐变得危险以及唾弃的目光里，里贝尔黑着脸威胁天使再在那里胡闹就将她顺窗扔出去。
而天使自然则是继续装可怜，直到里贝尔真的把她扔出去...
最后，天使将翅膀展露出来从屋外飞回，灿烂的笑着之前都只是玩笑。
就这样，拉着大家一起「受伤」之后，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美好光景...
才怪咧。
“呜...父亲大人你居然打人...”
天使用双手捂着之前被手刀砸的地方，泪汪汪的说道。
只是，事到如今无论是爱丽丝还是莫兰教授，都不会相信天使的楚楚可怜了。
只能说，建立起信任不容易，失去只是一瞬间。
也算是陪着天使胡闹了一番之后，里贝尔看到莫兰教授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对起来。
虽然但是。
莫兰教授终究是个聪明人。
于是，她从里贝尔对天使的简单介绍，以及天使之前说的「好久不见」中察觉到了端倪。
“她这位所谓的天使...该不会就是...”
看着莫兰教授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里贝尔还是咽了下口水之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
“啊...啊、啊...啊！！”
像是在做什么糟糕的事情一般的咆哮声，不断的在里贝尔的房间中响起。
办公桌前，是把自己带来的研究成果如天女散花般扔满整个房间，本人则是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莫兰教授。
看来，这一次莫兰教授是真的崩溃了。居然失态到一点形象都不顾...呃，本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就是了。
“那个，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作为借口或者解释...天使也是最近几天才会说人话的。”
“在收到我最后的信之前还是之后？”
莫兰教授暂时停下翻闹，瞪着周边带有浅浅黑眼圈的双眼问道。
而里贝尔的沉默，则是回答了一切。
“你、你你你这家伙！你知道，我为了不被你小瞧，这几天，特别是这几天——”
在莫兰教授的声讨声中，里贝尔有些局促的低下了头。
虽然这件事整体都像是一个闹剧，但其理由是因为当事者是莫兰教授这么一位比较有亲和力，本身就有些喜感的人而已。
实际上，里贝尔也觉得自己这一系列事情，做得确实很不地道。
本身，他的这项委托，几乎就谈不上什么报酬。一切，都只是源自他勾起了莫兰教授的好奇心、探究欲与好胜心而已。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居然能忘记这件事什么的...
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可不是什么万能的借口。因为有大事需要挂怀，小事就能抛在一边，也没有丝毫正当性。
更何况，那些所谓的「大事」也只是在里贝尔的视角看来而已。
而就在里贝尔在斟酌怎么样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歉意的时候，突然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传了过来，
“噗...「焦糖升阶器」什么的，这个解读是认真的吗？到底怎么跑偏，才能出现这样的词语？”
天使拿起一张散落的纸张，满满一副笑到不行的神情。
而莫兰教授则是像石化了一般僵住之余，嘴「阿巴阿巴」的张合了数下。
可能，比耗尽心血做的事情变成了无用功还要惨的，就是自己做的无用功还被嘲笑...
而且，更可气的是，正是因为莫兰教授的聪明才能让她瞬间就明白，面对真正懂那门「天上语言」的天使，她是完全没有还嘴的余地的。
“你是不是真的想露宿街头...”
看着落井下石的天使，本来就对莫兰教授心怀歉意的里贝尔，眼神显然不是又在开「伯爵式玩笑」。
也不知是里贝尔的威慑起了效果，还是天使本意便是先抑后扬。
总之，转瞬之间天使的话锋就转了一百八十度，
“不过，还真是令人惊讶，啊，令天使惊讶。没想到，只是稍加提示了一下这门语言具备「纵深」，你竟然就能释义出这么多信息。”
天使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奉承，而是真正的叹服。
对于完全陌生的文字的解读，本身就是极为困难的。
再加上，文字的深浅居然还具备意义什么的，这对于文字是「平面」这种常识已然根深蒂固的人而言，应该是件颠覆性的事情。
而这样的状况之下，天使在诸多的纸张上，看到了至少三成的正确率。
对于自称「无所不知」的莫兰教授而言，解读一封陌生文字写成的信，用了数个月的光阴，是「该死，居然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但实际上，正常来说这种难度的解读，是数十年都不见得会有成果的。
“虽然有...呵，「焦糖升阶器」这种...”
似乎被莫兰教授奇妙的造词戳中了笑点的天使，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忍住了笑，然后长舒口气接着说道，
“但我认为这些解读，特别是核心内容的部分，即使称之为「神迹」也丝毫不为过。”
“有什么用？”
已经从地面坐起的莫兰教授，赌气般的抱着膝盖背对着里贝尔和天使两人。
只能说，幸亏宅邸的地面总是打扫的很整洁...
“有了正确答案的现在，不也还是些笑话！”
“诶？怎么会？”
天使说着，却是望向了里贝尔。
而与天使的目光对上了之后，里贝尔才突然意识到，有关于「神明语言」的事情，也是附加在天使身上的禁制范畴之中。
换而言之，从之前起天使能做的相关事情，其实就只是这种钻禁止的空子般的提示。
只不过，这种复杂的状况，要怎么向莫兰教授说明呢？
嗯...如果说事情的话，别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理解，但莫兰教授应该是「专业对口」？
天使的事情，其实是可以从天谴教会这一系列麻烦事之中，相对的独立出来的。
所以，里贝尔并不在意天使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天使这边...哦，她看起来也不在意。
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天使开始了真正的自我介绍。
而没一点淑女样的盘坐在地上的莫兰教授，原本已经黯淡到不行的双眼，此刻又开始了闪闪发亮。
想来，在里贝尔眼里，和山猪精转世差不多的天使，在莫兰教授的思维之中，应该是帅气到不行的形象。
毕竟，来自天上世界的神明的使者。为了修正偏离的命运而手持着四色的箭矢，降临地上（空岛）什么的。说不定莫兰教授身上的「魔神之血」觉醒之前，也想过类似的设定。
就这样，一场危机（？）最终以颇为平和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大喊着「让我们撕下那些龌龊神明最后的伪装」的莫兰教授，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不快。
而明明应该是被一起骂了进去，但还是在高呼着「没错没错」的天使，则是准备协助莫兰教授，将解读出的内容尽量变得准确一些。
至少，不再出现「焦糖升阶器」之类的词语。
看着兴致勃勃的两人，里贝尔忽然意识到，天使似乎总是能与他相识的人相处的很愉快。哪怕，就像是莫兰教授这样初次见面的人。
是因为，天使与他相近的样貌以及闭上嘴时的氛围，让他人对他的良好观感，也投影到了天使的身上？
而且，仔细想想。天使虽然总是在他人的面前，做出拆他台或者让他为难的言行举止。但是这些事情绕到最后，都会变成天使仿佛在帮他解围般的情况。
所以，天使难道其实很会察言观色？
——
肯定是错觉！
甩了甩头，看到天使和莫兰教授的讨论已然进入了正轨，里贝尔也不打算再打扰她们，只是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将之后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对莫兰教授表达歉意与谢意的想法牢牢的刻入脑中之后，里贝尔看着此时有些空旷的宅邸走廊，意识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爱丽丝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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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陌生的宅邸
怀着「他们应该是会聊很久」之类的想法，在里贝尔和莫兰教授交谈的期间，爱丽丝悄悄的离开了里贝尔的房间。
在她去光明圣学院的这段时间里，宅邸里显然又多了很多住客。不过，她的养父母，艾德与芬两人的房间，应该是没有变更的。
来到宅邸的二层，离着相当的一段距离，爱丽丝就发觉自己的父亲，艾德的坏习惯又犯了。
艾德在关门的时候，总是会顺手随意的带一下，大多时候都不会检查门是否关严。所以，时常会像现在这般门没关好的情况。
说起来，自从芬在孕育新生命起，艾德所有的工作就变成了照顾妻子。
于是，面对真真正正游手好闲了大半年的父亲。虽然是自己的亲属，爱丽丝偶尔还是会不禁浮现起，「里贝尔为什么要雇佣他们」之类的疑惑。
走到房门口附近，爱丽丝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从时间来看，差不多已经是爱丽丝到宅邸的时间了吧？”
出声的是艾德。
说起来，虽然刚刚进入宅邸时，爱丽丝有抱怨过「为什么没有人来迎接」之类的话语。但实际上，是爱丽丝自己写信，再三要求无论是艾德还是塞巴斯，都不要来圣学院接自己的。
一方面，从爱丽丝与莫兰两人抵达的时间就不难看出，光明圣学院坐落在距离沃肯城相当远的位置。所以，爱丽丝不希望她身边的人，毫无意义的来回奔波。
另一方面的话，就是莫兰教授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可靠，但真的只是「看起来」而已。于是，既然有莫兰教授陪同返程，安全等事情的方面，也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
还有就是，爱丽丝其实并不希望，她的监护人位置的那些人，与她在学院里的教师、同学之类的人接触。
倒也不是说，爱丽丝在学院里做了什么坏事，怕风闻传到艾德等人的耳中。更不是觉得，塞巴斯这位伯爵的大管家拿不出手什么的。
单纯就是那种，成长期的一些别扭的想法与心思。
总而言之，正是因为有这些缘故在。所以，即使艾德没有去迎接，但是听到父亲在提及自己，爱丽丝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就在爱丽丝在考虑以什么样的方式登场，给父母一个惊喜的时候，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爱丽丝了啊...”
芬轻声感慨道，
“一开始听说她要在学院里住宿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担心。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离开我们的身边这么久的时间。”
“是啊，放在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艾德唏嘘着。
虽然作为一对真真正正的普通人，艾德夫妇的存在感很稀薄，在各种各样的事件里无法登场也无法发挥任何作用。但毫无疑问，与里贝尔的相遇，大幅度的改变了他们一家至今以来的生活轨迹。
“看到她在学院那边也很精神，真的...真的有种她已经长大了的感觉呢...”
话语之间，传来的芬轻轻的哭泣声。
这本是一件感到寂寞与感到欣慰并存的事情。只是，由于芬现在处于无法控制自身荷尔蒙的多愁善感的时期，于是「寂寞」的部分显然占了上风。
而看到妻子突然哭起来了的艾德，则是连连劝慰，
“这、这也不是什么应该伤心的事情...所以平复一下心情，好吗？无论爱丽丝长得再大，她也永远是我们的孩子的。”
在房门外的爱丽丝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有点难进去呢...
就在爱丽丝挠了挠头，想着「这种氛围如何是好」之类的事情时。
忽然间，房间里的芬发出了一声轻呼。
“怎么了？”艾德立刻关怀的问道。
而芬则是转涕为笑，说道，
“他又踢我了...”
话语还没说完，芬又发出了一声轻呼。显然，是她的腹中有些调皮的生命，又在活动自己逐渐成型的身躯。
而听到是芬腹中的孩子在动，艾德也立刻做出喜闻乐见的父亲将耳朵贴到隆起腹上的动作，静静的聆听然后不时激动的高呼着「他真的在动」之类的话语。
至于，之前说要去看看爱丽丝有没有归宅之类的事情，艾德自然也是一时完全忘到了脑后。
门外。
爱丽丝听着房间内，满是喜悦气息的喧闹，轻轻的舒了口气。
面上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只是敛去了之前自然的挂在嘴角的笑容，爱丽丝默默的转身离开。
——
“又回来了...”
重新站在宅邸三层，爱丽丝望着有些昏暗的长廊发了会呆。
虽然自己心中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但她现在有种不想去打扰父亲和母亲的心情。
所以，随便找个房间睡一觉，明天再说好了。
住在一个特别大的宅邸，有个好处就是「自己的房间」会有很多间。甚至，心血来潮时，还可以在宅邸里玩捉迷藏。
并且，由于在前往光明圣学院前，出于一些缘由，爱丽丝将很多自己的零食，藏在了各个空出的客房里。
所以，在宅邸里的「探险」或许还会有惊喜等着她。
而正当爱丽丝走向长廊的深处，自己平时经常用来当秘密基地的几间房间时。
突然，砰的一声，边邻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的声音，吓了爱丽丝一跳。
“咦？爱丽丝？爱丽丝——好久不见！”
反射般的跳到了一旁之后爱丽丝才看到，从旁边的房间里突然冒出来的，是莱莎。
爱丽丝也忘记了，她是什么时候听里贝尔说的。
总之，照里贝尔所言，如果一个人会第一时间扑过去抱住自己认为可爱的事情。
并且无论音量的大小，总是会给人一种很「吵」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人不太聪明的表现。
于是...
被莱莎第一时间抱在了怀中的爱丽丝，确认了里贝尔口中的「有些人」，大概指的就是莱莎。
嗯...事到如今，莱莎的智力也没有什么探讨的必要就是了。
如果说，在格林沃特城时，莱莎这位「传说中的怪盗」，对于爱丽丝还有些许神秘感的话。在旧王都的那段时间里，那微妙的神秘感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被莱莎抱着蹭了好一会，爱丽丝才成功的挣脱了出来。
“爱丽丝，你不是应该在学...啊！是放假了对不对！毕竟是升空节嘛，嘿嘿嘿——”
即第一时间抱住别人之后，莱莎又开始以不怎么高的音量，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
而爱丽丝则是不易察觉的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里贝尔说的可真准。
明明，这段时间莱莎也同样是在过校园生活。但是，莱莎却表现的像是个从来没去上过学的人一般，左好奇右好奇的询问着爱丽丝在学院期间的种种事情。
虽然兴致有些低落，但爱丽丝还是很好的应对了莱莎的种种询问。与此同时，她还有些期待的望着莱莎。
都把她抱在怀中了那么久，应该能发现她身上的变化吧？
只不过，爱丽丝的期待逐渐的消失，最终变成了「没有办法，她是莱莎」的无奈。
“说起来，莱莎。你的房间不是在二层吗？”
爱丽丝稍微抬起头，看着莱莎不解的问道。
“唔...怎么说呢？里面的房间里，有一些不是太稳定？的客人...”
莱莎胡乱的用手比划着，像是不能很好的用言语进行解释。
而看着莱莎拙劣的姿态，爱丽丝默默的记住了不怎么聪明的人的又一大特征。
“总之，我时不时要来看一看啦，有些像是看门人？”
莱莎如此的说着，然后悄然的绕到了爱丽丝的身后，以双手交叉的姿势，轻轻的再次抱住了对方。
“所以，这片区域的房间，爱丽丝暂时不能去喔。”
“不能去...吗...？”
爱丽丝望着前方，忽然有种面前的那些空间正在被人远远的不断扯离的错觉。
“明明...这里是我的家...”
用细若蚊蝇般的低声，爱丽丝轻声的呢喃道。
——
隔日。
清晨的时光，在光明圣学院的生活里，培养出了良好作息的爱丽丝，早早的醒来在床铺上伸了个懒腰。
前一晚，她最终选择睡在了依文娜、莱莎以及莉莉这怪盗团三姐妹，共用的房间里。
只不过，等爱丽丝醒来时，房间里却没有三姐妹的身影。
“总觉得，大家都很忙呢...”
爱丽丝轻叹道。
包括时不时要去「看门」的莱莎在内，怪盗团的诸人这几天似乎都在根据里贝尔的委托，找什么蓝石头？
由于负责说明的人是莱莎，所以听了半天爱丽丝也还是对她们要找的东西，没有什么概念。
发了会呆之后，爱丽丝跳下床简单的梳洗一番，然后准备前往位于宅邸一层的餐厅。
路途上，她忽然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咦？克里斯？”
意外之余，爱丽丝感到的是欣喜。
毕竟，在格林沃特城的那段时光里，她早就将克里斯也当成了「自己人」。
而之后，克里斯留下信件不辞而别，爱丽丝也挂怀了很久。
里贝尔那个家伙，已经将克里斯找了回来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爱丽丝前踏几步，想要去和克里斯打招呼。但很快，却又顿住了。
因为，克里斯的形象与爱丽丝印象之中的差别太多。
无论是缠在半边面庞与身体上的绷带，还是空荡荡的一侧衣袖，都让爱丽丝对久违的克里斯感到了陌生。
而更加令爱丽丝踟蹰的，是风风火火的克里斯，看起来也很忙的样子。
“这里就是我们三人，这段时间需要的物资名单，以及需要处理的事项。一切就拜托了，茉莉小姐。”
“哦！......不对不对，你这家伙干什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把这些东西塞给我！我可不是这座宅邸雇佣的下人！”
与克里斯交谈的，是一名看着很奇怪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看着就华丽繁琐的洋装。只是，在洋装的外侧，套了一件不太搭的围裙一样的事物，头上也是为了方便干活而扎着束发用的头巾。
而且，少女气冲冲的向克里斯表达不满时，做着将手上套着的玩偶冲着对方，不断张合的迷惑行为。
“那个，总之拜托了！我这边还有要做的事情...下次，下次我一定帮茉莉小姐分担工作。”
“你这家伙每次都说下次！而且，说什么分担工作，我本来就不应该工作！喂——”
看到克里斯甩下清单扭头便走的样子，被称为「茉莉小姐」的少女气的直跺脚。还一度狠狠的将清单纸摔在了地面上。
但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将其捡了回去，认真的检查起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谁？”
下意识的躲了起来的爱丽丝，全程的看着克里斯与「茉莉小姐」的交谈，只留下了这样的疑惑。
而接下来，爱丽丝又接连看到了坐着轮椅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冒险家，斯佩西，甚至塞巴斯都找上茉莉小姐的样子。
这种盛况，颇有一种整个宅邸的人，都围着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茉莉小姐转的感觉。
再次感受着这股一切都与之前不同的不协调感，爱丽丝来到了宅邸的餐厅。
宅邸里的餐厅，此时也呈现着一股忙碌的状态。
之前还在纠缠茉莉小姐的塞巴斯，像是瞬移回来了一般，此时又出现在餐厅里指挥着这座宅邸之中，真正被雇佣的仆从。
站在餐厅的角落，爱丽丝稍微观察了一阵，就察觉到令塞巴斯忙碌到，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在餐厅的事情，其实是一场宴会的筹备。
一场，属于里贝尔的生日宴会。
“哼...「一年是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所以这个世界人口的总数除以三百六十五，就是平均一天，过生日人的数量。所以每天都有数以十万计甚至百万计的人过生日，你的生日并不是独属你的节日，一点都不珍惜。」”
“「而且，生日本身也不会让那一天具备特殊性。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同样有太阳升起落下。与平日没有丝毫区别，有什么庆祝的必要？」”
“「更关键的时，活到一百岁就要过一百次生日。再喜欢的事情做多了都会觉得厌烦，所以现在越是透支生日的惊喜感，以后就越是...」”
——
“你...”
在爱丽丝满脸不爽的嘟嘟囔囔之时，不知什么时候，又或者说刻意悄悄的跑到了爱丽丝侧旁的伯爵大人，出声打断了爱丽丝的自言自语。
“啊！里贝尔。”
一扭头，看着似乎一如既往的里贝尔，这两天心绪有些繁杂的爱丽丝，将一如既往的「招呼声」脱口而出。
而里贝尔，则是伸手将手掌按在了爱丽丝的头上。
“嘿诶-长高了之后，你这头的位置，还真是越来越恰到好处...”
“松手啦！”
“还有就是，居然能将之前你过生日时，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几乎全文背诵什么的。你该不会是个相当记仇的性格吧？”
“才没有！”
在爱丽丝的挣扎之下，她终于逃脱了里贝尔的「魔掌」。
而里贝尔则是立在爱丽丝的身旁，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的开口询问，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总觉得，你看起来心情很糟糕。”
听着来自里贝尔的关怀的话语，自回到宅邸之后，感受到的迷茫、委屈等负面情绪，仿佛在同一时刻爆发了出来的爱丽丝，用力的瘪起了嘴。
“才...没有...”

第四百四十九章 嫉妒
晌午的时分，里贝尔与爱丽丝，一起坐在宅邸后院的小花园里。
虽然，这座据点宅邸对于「坎普雷特伯爵」而言，着实「简陋」了一些，但该有的东西显然都是有的。
“你和它们有什么仇吗？”
坐在爱丽丝的对侧，看着爱丽丝徒手抓着一大堆的坚果，不断的往嘴里塞，就算双腮已经鼓成松鼠一般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忍不住出声问道。
说起来，爱丽丝还有里贝尔，还有天使...梅璐艾塔...莉莉...总而言之，宅邸里的大家都很爱吃的坚果零食，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更新换代了很多次。
从一开始，不仅有壳，对于个体筛选也很随意，也就是品控很一般相比。不久之后，坚果就变成了每颗都颗粒饱满，且壳上也有显著的裂缝可以轻易掰开的形式。再之后，坚果零食本身添加上了以鲜咸为主的淡淡调味。再再之后，坚果便没有了壳，只有调好味的果实。再再再之后，坚果的果实上又出现了壳。只不过，这次的壳是可以吃的精心制作的脆皮...
而这些坚果的进化历程里，味道和质量的转变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可能是坚果的生产商里，早就出现了「坎普雷特」的名字这件事。
里贝尔都忘记了，自己在格林沃特城时，有没有说过「干脆把工厂买下来」之类的话语。所以，听说自己已经是零食厂的老板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之前有时还在奇怪，这零食厂的老板怎么这么识相，每次他有点什么建议或者不满，老板马上就对商品本身加以改进什么的。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再这么吃下去，你也会变成山猪的。”
看到爱丽丝好像连回应的打算都没有，于是里贝尔再度开口道。
“也？”
而一大段话之中，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个字，引起了爱丽丝的瞩目。
“艾德昨晚可是满宅邸找你来着...”
挠了挠头，里贝尔继续说道。
怎么说呢？
居然可以在自己的家里「离家出走」什么的，房子大还真是能衍生各种各样奇妙的玩法。
昨夜的时分，艾德先找到了里贝尔，确认爱丽丝已经归宅之后，才在宅邸中开始了搜寻。之后，又遇到了准备化身月夜飞贼的莱莎，得知了爱丽丝具体的方位。而到莱莎等人的房间之后，看到爱丽丝已经睡下，他便没有打扰悄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实际上，里贝尔也一定程度的进行了寻找。不过，比起艾德的上窜下找，他的些许游荡根本不值一提便是了。
听到自己的父亲有好好的寻找过自己，内心之中莫名的委屈散去了些许的爱丽丝，稍微停下了暴食的节奏，花费了一些时间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了下去。
“所以，在学院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难道是被人欺负了？可别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不说出来，告诉我是谁，我现在就去他家放火！”
“才不是啦！”
看着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脸正经的里贝尔，爱丽丝连忙说道，
“不可能有人欺负得了我吧！”
“嗯...说的也是。”
里贝尔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爱丽丝有多么招人喜欢，又或者性格有多强势。只是单纯的，她身上常驻了五阶左右的光明之神的力量。
所以，不单只是学员，就算是圣学院的教师对爱丽丝怀有恶意，需要担心的大概率也是对方。
“那...”
“真的没有什么...只是...”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
“只是从学院回来，感觉很多事情都变了...”
“这...你在学院里呆了几个月，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该不会觉得，你看不见的地方大家都没有在动、在生活吧？”
里贝尔一脸疑惑的看着爱丽丝说道。
他不禁的想起了，他记忆之中觉得世界都是围绕着自己转的那个人。
“不是那个意思！唔，我...”
被里贝尔的言语刺激到的爱丽丝，纠结了良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始抱怨了起来。
她先是说起，她在三层想要随便找个房间睡觉的时候，被告知有些地方她不能去的事情。之后，又说了早上看到的，宅邸里的人都在围着「茉莉小姐」转的事情。
“原来如此。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这个宅邸的「外人」，所以在闹别扭。”
听着里贝尔的判断，爱丽丝则是继续嘴硬的嘟囔着「才没有闹别扭」之类的话语。
“不过，你的证言很有问题呢！嫌犯爱丽丝。首先，如果你是在去三楼随便找个能睡觉的房间时，才因为受到阻止变得情绪欠佳，行动也与平常不同的话。这其间其实是很矛盾的。因为在那之前你情绪正常，你会直接去艾德和芬的房间，你完全没有避开他们的必要。其次，仅仅因为这两件小事，就会让你情绪如此低落，也很牵强。除非，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了，让你心态失衡的主要原因！再结合，你刻意避开了艾德和芬的事情，所以不难判断...”
“停手啊！干嘛对我用侦探技能。你真的好讨厌！”
爱丽丝用尖声制止着里贝尔的「推理」，然后夹带着无奈，像是认命了一般断断续续的说起了她在父母的房门外，听到的那些事情。
“...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到我似乎是多余的。或许对父亲和母亲来说，没有我可能会更好...”
爱丽丝失落的低着头说道。
“呃嗯...我觉得也不至于「没有你更好」，毕竟等那个孩子出生之后，至少也需要个保姆。”
“诶？你真的是来安慰我的吗！”
爱丽丝难以置信的看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耸了耸肩，
“我只是来听你说说看，可没保证能帮你解决问题。不过...现在倒是明白，症结在哪里了。你这是，在「嫉妒」。”
“嫉、嫉妒...”
爱丽丝重复着这个词语，将自己的头垂了下去。
而看着自然而然的露出这种反应的爱丽丝，里贝尔则是在心中感叹，爱丽丝真的是在良好的环境之中成长的有教养且善良的孩子。
她知道「嫉妒」是不好的事情，所以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本能的感觉到了愧疚。
“其实，也没有必要露出那样的神情。因为，「嫉妒」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情感，属于心灵的正常机能范围。就如同感到高兴、伤心、恼火等等。虽然我也没有统计过，但是大概不会有从来没有产生过嫉妒情感的人吧？”
“你也有过吗？”
听到里贝尔这么说，似乎也没有责备之类的打算，爱丽丝稍微挺直一些背脊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总不能刚刚说那是正常的事情，下一句就将我自己弄得不正常。”
里贝尔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被问到的现在，里贝尔有些理解，之前爱丽丝为什么是那么不愿意将事情说出来了。
嫉妒别人什么的，还真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仔细想想，我嫉妒的人...好像还挺多的。”
“比如，我嫉妒过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但是却被无数神明眷顾，仅仅凭着一腔热血和蛮力，就能开拓任何道路的人。”
“比如，我嫉妒过只有脑子很好，无论何时都能一边笑着一边仿佛看透一切，以玩乐般的姿态游历自己人生的人。”
“比如，我嫉妒过好似是我想要的才能的凝聚体，轻易就能在我自以为很擅长的领域，将我比下去的人。”
“再比如...我也嫉妒过拥有绝对的力量，总是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拯救自己想救的人，然后再心满意足的沉睡的人。”
里贝尔说一个人，就弯下一根手指。而眼见一只手都要握成拳，里贝尔苦笑着摇了摇头。群607784197
“差不多就这些吧。其实还有很多，多到我这双手可能都数不过来。”
“哼嗯——”
爱丽丝轻哼着，看着眼前这名并不因为自己是小孩子，就会搪塞瞒混的「大人」。
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直以来总是在嫉妒着他人的，里贝尔的「挣扎」。
只有刚刚经历且明晰了自己的「嫉妒」的爱丽丝，才很清楚的明白。「嫉妒」这样的感情，有时会伴随着一种很是无可奈何的感觉，伴随一种「自己无论如何都及不上」的无力感。
“所以...产生了「嫉妒」的时候该怎么办？”爱丽丝颇为认真的问道。
既然，里贝尔是嫉妒方面的大前辈，想来也有丰富的应对方法。
“怎么办？大概不怎么办吧...我是不知道别人一般是什么情况下嫉妒。
但我一般都是实在无法成为我嫉妒的人，也无法拿对方怎么样，也便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能嫉妒的。”
里贝尔开始淡定的喝起了茶。
“喂！”
爱丽丝一脸的黑线。
从之前起她就在怀疑，里贝尔到底是不是来安慰、劝解自己的。
然后，她现在确信了。
完全不是！
“不过，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又或者说，你其实也不需要答案。”
说了一阵多少有些口干舌燥的里贝尔，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
“会不会去嫉妒这件事，属于人的本能，基本是无法控制的。所以，我认为会不会嫉妒他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在嫉妒之后，要进行什么样的应对。”
拥有丰富经验的里贝尔，总结道，
“嫉妒，就像是人的身体里，必然存在的一只恶魔。而恶魔会用呓语，引诱、驱使人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怀有恶意的事情，伤害他人的事情。而面对这样的呓语，到底能不能承受住，便取决于人的品格、器量。”
“有些人会因为嫉妒变得扭曲，有些人则能控制自己不受影响，而有些人甚至会因此变得更加强大。”
里贝尔用笔直的目光看向爱丽丝，
“所以，面对这第一次的「呓语」，我觉得只是闹些别扭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真的吗？”
爱丽丝的神情稍微缓晴了一些。只是，马上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有解决吗？
而且，她明明也没做什么好事，怎么反而在被夸奖？
不对，在那之前这算是夸奖吗？
还有就是，直到不久前，她的心情还非常的糟糕。但现在...好像关注点本身都偏离的很远了。
“你，哪有你这样的。遇到事情也不说怎么去解决，就只告诉别人「没办法」！”
“呃，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里贝尔摊了摊手。
“不过，硬要说解决方案吗？也不是没有。就以你遇到的三件烦心事为例。首先，大家好像都在宠着茉莉的那件事。实际上，不是的。现在宅邸里的大部分家务都是茉莉在做，所以没有茉莉。
虽然不至于宅邸的日常无法运转，但是会出现很多不便。于是，才出现了那种状况。也就是说，解决方案很简单，你负责做那些家务就好。”
爱丽丝沉默了，眼观鼻鼻观心。
算了，她本来也不是很在乎自己是不是大家的中心什么的...
“其次，就是不让你去的房间。唉，莱莎那个家伙连这点事都说明不清楚吗？”
里贝尔不禁扶了下额头，
“那边被封锁的原因，大部分理由是有四个比较特殊的「客人」。”
“第一个，是一个长得很像南瓜头的不明生物。它会主动套到人的头上，用体内的利齿贯穿其头部，进行操控寄生。”
爱丽丝差点发出了「噫」的声音。
“第二个倒也还好，就是那个南瓜头的受害者。只是处于昏迷状态，不知什么时候能醒。醒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好说，但根据将她带回来的莉莉讲，她清醒的时候是个会出现类似禁断症状的比较疯癫的样子。”
“第三个嘛。简单来说，就是名半疯的少女了。她经常处于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状态，然后身旁有着魔神卡片上的魔神化为的守卫一样的存在。总之，挺危险吧。”
“最后的那个。不太好形容。就是那种，真正能做到吞噬一切的怪物？从危险程度上来讲，比之前三名加起来还要...”
“不、不要再说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按着桌子站起的爱丽丝，又拿出激动的尖声说道。
她坚信，里贝尔绝对是知道她很怕这些恐怖类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将那四个房间里的住客说得那么吓人。
而现在，不要说是想去那些房间里拿回零食，爱丽丝去都不敢去那个区域。更甚至，这宅邸她都有点不想住了。
“至于最后，也就是对于艾德和芬的重心，转移到未出生的孩子上这一点...由于是你家里的事情，我其实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不过，我相信等那个孩子真正诞生之后，你就会有所改观的。因为，注视一个新的生命，小小的生命，是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像是「啊，这么小的家伙居然会动」，「啊，这么一点点的家伙居然会发声」，「啊，这么小的家伙居然——」”
“你能不能别一直看着我说这种话！”
感受到了里贝尔话语之中的影射与恶意的爱丽丝，忍不住抱怨道。
“总之，到时候你的重心也会转移到你的那位弟弟的身上。所以，也就会发现之前的苦恼，其实都是多余的了。”
听到里贝尔说到这里，爱丽丝又一次垂下了头，像是思考了许多。
然后，她突兀的一抬头问道，
“为什么你知道是「弟弟」？”
“呃...”
很难解释为什么的里贝尔挠了挠脸，最终只能回答两字「猜的」。
“哼，那我说她一定就是妹妹！”
“喔？不然我们来打赌？”
最喜欢这种必赢的局势的里贝尔，兴致盎然的说道。
“打赌就打赌！”
完全不知道世间险恶的爱丽丝，昂着脸应承道。
“那到时候，我们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好了。”
摸着下巴思索良久，发觉爱丽丝身上的所有财物，可能追根溯源都是来自坎普雷特家族的里贝尔，最终选择了这么一项赌注。
“好，我们可约好了。到时候我要当伯爵！”
即使成长了些许，也逐渐进入了心绪复杂的年龄，但对于「初心」还念念不忘的屠龙者爱丽丝，如此的说道。
而虽然觉得，拿未出世的婴儿的性别，来做赌注什么的并不是太好。但看到爱丽丝的注意力，多少从「嫉妒」转换成了「期待」，里贝尔也放下了心。
原本，谈话到此为止，其实已然可以差不多告一段落。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爱丽丝之前感受到的那些负面情绪，多多少少应该也消退了。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在周边鬼鬼祟祟的一个身影之后，里贝尔清了清嗓再度开口。
“说来，我觉得这件事里，艾德也有些问题。芬女士的话，没有办法...”
里贝尔轻轻摇了摇头。
深究起来，他对那两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夫妇，关注的也并不是太多。所以，昨天找爱丽丝时路过他们一家的房间，看到芬的肚子已经那般的隆起，着实也吓了他一跳。
大概，也就只能从那肚子的隆起程度，里贝尔才能感受到这个世间，正常的时间运转。
“不过艾德的话，多少有些过于盲目了。但这也是...”
“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着里贝尔的微表情与动作，听着里贝尔的语调，爱丽丝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嗯，正是如此。人的精力是非常有限的。简单来说，人就是一种单线...啊，单核...呃...总之就是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的那种感觉。就如你做作业时，别人一直和你搭话你也会两边都无法很好进行一般。”
“你就不能举点好的例子。”
显然是被留了不少假期作业的爱丽丝，眉头拧结了起来。
“所以，艾德没有想很多，甚至可能想的都没有你多。只是单纯的，眼前的视野被未出世的孩子所遮住了。于是，顾不到其他事物而已。这种时候，解决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如果你「真的」希望对方的目光能投过来，你主动出下声就好了...你说是不是？艾德。”
里贝尔说着，稍微调高嗓音，呼唤起了一直在周边一会躲藏一会又想跳出来，总之就是晃来晃去的艾德。
“唔...”
顿时间，看到了艾德出现之后，爱丽丝就全身僵住了。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该用什么进行类比。
自己写满了心里话的日记被家里人看到？
背后说别人坏话时，当事人就在旁边？
总之，这羞耻程度让爱丽丝的脸，肉眼可见的一下变得通红。
而艾德的状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里贝尔叫住之后，他先是尝试着伪装自己是小花园里的一棵树，未果之后才满脸尴尬的凑到了小桌的旁侧。
“非常抱歉，少爷...不过是我们家里的一些琐事，却劳烦您费心...”
艾德连连低着头，向里贝尔表达歉意。而看到里贝尔在摆手之后，他转向爱丽丝。
“还有爱丽丝...对不起，是我太过于...”
听着来自父亲的道歉的话语，依旧感觉到脸上非常燥热的爱丽丝，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里贝尔此时，在做一个拿下巴向前不断轻点，好像是在示意她「上前」一般的动作。
稍加思考之后，随着脸上的窘迫逐渐平息，爱丽丝轻吸了一口气，大声的说道，
“哪里有这样给女儿道歉的父亲！既然都是些「没办法」的事情，就根本没有人做错什么！”
而听到爱丽丝的话语，艾德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脸上随即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啊...哈哈，说的也是。抱歉抱歉...”
“父亲！”
“唔，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
就这样，在里贝尔的目送之下，艾德与爱丽丝父女，从小花园缓缓离开。
而发觉父亲又有黏自己的迹象的爱丽丝，明白了之前里贝尔口中，为什么特意在强调「真的」两字。
这位经常如影随形的父亲，爱丽丝以往是经常在抱怨对方的过度保护的。而不只是父亲，那位嗓门很大的母亲，爱丽丝也经常希望对方可以不要再继续唠叨。
也便是说，不被黏人的父母缠着，有些时候甚至是爱丽丝期望中的事情。
但是，真正感受到被冷落之后，感受到他人都在距离自己远去之后，爱丽丝却有种内心在被黑暗所吞噬一般的感觉。
所以，追根究底，产生这些负面情绪的理由，大概都只是出于「嫉妒」。
而且面对这位「恶魔」，爱丽丝觉得自己做得，其实并没有多好。
只不过幸运的是，即使在与最亲近的父母都立起了一道墙壁的时候，却依旧还有一名能发现她在自我封闭，并且轻而易举的走入「墙壁」内侧的人。
只是...
无论怎么想，那满嘴都是「没办法」的开解，也着实太...
可能，也正是里贝尔总是这般，并不认为自己是绝对的正确，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去教导爱丽丝该怎么去做。
所以，在爱丽丝的心中，她始终不会认为里贝尔是一名「长辈」般的存在。
——
独自一人的小花园之中，里贝尔重新倒上一杯茶，然后叹了口气。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一封昨日莫兰教授与天使几乎彻夜，才更好的翻译润色好的，有关于爱丽丝的信。
然后，又将其装了回去。
信上的内容本身不重要，或者说至少现在是不重要的。
所以，也没有刚刚拿出，让局势变得更复杂的必要。
而将信放回去之后，里贝尔长长的叹了口气。
啧...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夫人」派遣的人，大概这两天就会来到宅邸，让之前信中的那些事情转变为「现实」。
也便是说，以里贝尔的立场，说是已经火烧眉毛也不奇怪。
而里贝尔现在手中的牌...
倒也不是没有。
就是散乱的厉害，总归缺少一些决定性的事物将其串联起来。
而且，里贝尔还不能确定，这些串联起来的「牌」，到底能不能对自己有所帮助。
不如说，他一度甚至希望有关爱丽丝的那封信上，有什么惊天绝密。爱丽丝的身世之谜解开后，能摇身一变成为能解决一切救世主类型的主人公什么的...就证明，他已经迷茫、迷失的很严重了。
“没办法...吗？”
“唉，还真不是什么花时间去解决别人的烦恼的时候啊...”
小声的自言自语着，里贝尔将忧愁的目光投向远方。
——
同一时刻。
小花园周边的隐蔽拐角处。
两名很擅长「卡视角」的少女，并排的坐在房檐之下。
“姐姐姐！「嫉妒」似乎是一种很正常，且难以避免的情感情绪呢！”
出声之人，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会的圣女。
而只听这句话，圣女似乎一如既往的精神十足。但实际上，这是她的情绪低落了数天之后第一次的上扬。
“小点声...小心被听到。”
至于被称为「姐姐」的少女，则是出声制止之后，顺势变成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鸟，以免真的被抓住偷听。
而展翅飞到妹妹的头顶，羽毛已然从黄色逐渐全部蜕变成白色的小鸟，此时的眼神之中也多出了一份别样的神采。

第四百五十章 暴风雨前夕
虽然，经过了结界调控天气的空岛，依旧有四季在轮转。但无论是盛夏还是寒冬，都不会出现如同灾害般的极端天气。
只不过，位于升空节中段的这一日，空岛的某一处出现了被暴风雪彻底覆盖的冰天雪地。
暴风雪满打满算，也只是飘扬了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而已。但是，这片山林已然彻底变成了银白的海洋。
身处于雪山的中心，一名身着华丽礼服外表年龄极为年轻的女性，冲着半空中大喊道。
“喂，适可而止一点，很冷诶！”
这名话语之中没有多少庄重的女性，正是「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二席，通称逆行魔女的存在。
而被逆行魔女呵斥之人，则是停悬在半空之中，外表与逆行魔女一般同样年轻的女性。
这名女性，拥有着灰色的长发，身着着一身洁白的修士长袍，手中拿着一根精致的短权杖。
面对逆行魔女的抗议，灰发的女性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以颇为诡异的状态，像是背景之中的贴图一般，完全静止的矗立在半空。
于是乎...
几乎将喜怒无常写在了面庞之上的逆行魔女，直接展开了「庭院」。
转瞬之间，便被魔女的领域收纳其中的灰发女性的身上，同时被附加上了「逆行」的规则。
“接下来，倾听我的提问。你想死...不行，再怎么说，让你死掉也很麻烦。所以，就换个问题。你是否想跪倒在我的面前，向我诚恳的道歉乞求原谅？「无序灰白」？”
以天生便有的，仿佛带有着别样魔力的嗓音，逆行魔女出声提问。
所谓的「无序灰白」，实际上是那名灰发女性的行动代号。
而提问之后的逆行魔女，等待许久却发觉「无序灰白」始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啧...”
不禁咋舌的逆行魔女，脸上带着更多的不爽皱起了眉头。
以「逆行」的规则而言，面对逆行魔女的提问，对方的答案如何其实并不重要，甚至不回答也完全没有关系。
只要在「庭院」的范围里，被问及问题的人思维有稍许的活动，那么在「逆行规则」的强制之下，其就会做出与自己的想法截然相反的举动。
也便是说，即使在规则的强制之下，「无序灰白」也仍然没有丝毫的举动，代表从始至终她便完全没有在进行思考。
“真没意思-简直就像是心灵部件坏掉的人偶一样。所以，我才最讨厌你们这些「天谴神官」。之前那个不净什么的也好，现在你这个灰不溜秋的家伙也好。”
逆行魔女撇着嘴，最终还是将展开的庭院收了回去。
如果是战斗或者厮杀的话，对手放弃思考的举动，代表逆行魔女可以肆意妄为。但现在这般的情景下，逆行魔女其实不能做什么过于过分的事情。所以，她还真就拿全无思维的「无序灰白」没有任何办法。
由于本身并没有兴趣，也懒得去了解，所以逆行魔女也不太清楚，空岛上的「天谴神官」们遇到了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主持「复苏」计划第一阶段的天谴神官，从之前的「不诚之白」与「不净之黑」两人，突然便转变为了面前的「无序灰白」以及不在场的「有序紫黑」。
而且，新的两名有序与无序，就好似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几乎没有人听闻过有关于她们的任何讯息。
——
“到时间了。”
就在雪地中的逆行魔女，一边抱着胳膊吐着白气，一边用脚泄愤的踢着越积越高的雪时，忽然间半空中传来了无序灰白的声音。无序灰白的声音充斥着空无与缥缈之感，就仿佛其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一般。
“哼。”
不满的哼了一声之后，又用脚踢了几下雪磨蹭了一阵，逆行魔女才不情不愿的抬起了手。
只见，逆行魔女伸出右手的食指，用极为修长且涂红的指甲向着半空之中，轻轻的一划。一道巨大的间界裂痕，便陡然展开在了两人的前方。
充斥着混沌与未知，就如同深渊一般的间界通道之中，不多时便出现了大量整齐有序的排成队列的人影。这些数以百计的人，皆身穿着同样的，来自「进贡者商会」的制服。
大量商会成员，似乎只是队列的「先锋」般的存在。
在这些成员现身之后，后续又从深渊般的通道里，缓缓走出了由各式各样的驮兽拉着的漫长的车队。
原本极为宽敞的雪山，不多时便因为车队的出现而变得拥挤。
而看似只是随意的找位置停靠的车队，实际上同样是「秩序」的体现。
在所有的车队都走出间界通道后，之前先一步来到雪山的商会成员们，便三三两两的环绕在每辆货车的旁侧，开始了或是拆卸或是组装的工作。
本身颇为没有耐性的逆行魔女，此时却没有出声抱怨或者干脆攻击这些商会成员。是因为，她发觉这些人在做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短短的时间内，商会成员们的「组装」便有了雏形。
并且，以可观的速度，仅有雏形的轮廓便被堆积夯实，只是转瞬之间一座巨型的二层宅邸，便屹立在了雪山之上。
有「进贡者商会」的标志挂在中心的这栋建筑，正是商会的起源宅邸，也可以说是商会「本身」。
在「商会」建成之后，从间界通道里走出了最后一批的人。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坐在类似于轮椅的事物上，被人推着前行的一名年迈的女性老者。
身上几乎缠满了各种各样的续命装置，光是两边的手臂就绑上了六个输液袋的老人，示意身旁三名孩童年龄的少女，将她推到逆行魔女的身前。
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套在嘴周边的输气罩摘下，老人如同其身形一般苍老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久疏问候，魔女大人。”
而逆行魔女则是用手抵着下巴，细眯着眼盯着老人看了许久，才同样笑着回应，
“我还说是谁，原来是你，贝格塔。”
像是在嘲笑名为贝格塔的老人一般，微微的扬着脸，逆行魔女接着说道，
“你，还真是变得相当老了呢。”
“魔女大人，您倒是一如既往的青春靓丽。”
用着亲和力十足的声音说了几句话语的贝格塔，随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到身旁的几名孩童将输气罩重新贴到她的脸上，她的状况才好转了起来。
“非常抱歉，魔女大人。还有便是，非常感谢「议会」这一次的协助。”
透过输气罩，贝格塔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罢了罢了，少说废话。别因为多说几句你再死我面前。而且，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达成了什么协定，终归都只是些「交易」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逆行魔女摆了摆手说着，然后将目光投向「建起」之后，连「精装」的流程也在转瞬之间便完成的商会主建筑。
“竟然将「商会」的本体都带到这座空岛，并且你这名商会总代表也亲自出马。看来，这一次你们不会再失手了。”
逆行魔女面带戏谑的说道。
“不不，现在的我只是「银之代表」而已。”
贝格塔带着谦逊的口吻，再次低声的回道。
“呵，老狐狸...”
嘲弄般的说着，逆行魔女随意的摆了摆手，也没有问「是不是来齐了」之类的话语。
而且自作主张的关上间界通道，并且随即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打开另一个通道投身其中直接离开。
而看着逆行魔女，依旧是那么的率性而为、喜怒无常。但自己只能拖着将死病躯的贝格塔，不禁的发出了一声沧桑的叹息。
像是拿出了全部的力气一般，贝格塔艰难的抬着双手，轻轻的抚摸起了围绕在自己周身的三名幼小少女的头。
“将今天看到的所有事物，都牢记在心中。这便是，真正的魔女理所应当般拥有着的力量...”
听着贝格塔的话语，三名幼小少女，又或者说产自「商会」的新世代人造魔女们，只是不断的点着头，望着逆行魔女离开的位置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渴望的光彩。
——
等到「进贡者商会」的商会总部彻底修建完毕，大量的驮兽干脆的拉着整栋装满了商会成员的建筑，准备启程离开雪山时，就像是身上有什么定时机能一般的天谴神官「无序灰白」，再次动了起来。
在半空中挪动身形，无序灰白漂浮到了商会建筑的门前上方。那里，有着仿佛在等待她的老者贝格塔。
“天谴之主交付于你们的任务，是收集四枚「世界树之叶」。”
听到无序灰白的指令，贝格塔像是不禁的怔了一下。
原本商会指标的三枚「世界树之叶」变成了四枚，贝格塔倒是并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她们在卷入其他衍生组织，并且借用了天谴神官与组织的力量之后，还遭遇了失败。无论，那些「借用」对于天谴教会本身而言，是多么微不足道。但代价，终归是要付出的。
而且，四枚世界树之叶中，沃肯城的那一枚只需要稍微进行仪式就能获取。所以，在贝格塔看来，与三枚也并无太大区别。
也便是说，她发怔的理由，并非组织的指标如高利贷般的增长。而是那句「天谴之主」。
名义上，天谴神官都是服侍天谴之主存在，也是天谴之主的代行人。但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像这位新「冒」出来的神官一般，直接以天谴之主的名义发出任务的情况。
“谨遵指令。”
而虽然心有疑虑，但贝格塔能做的也只是应声而已。
“「主」复苏之日，会聆听虔诚教众的声音...”
“是。”
恭敬的回应之后，贝格塔将自己的手抵在了胸口的位置。
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还能感受到心脏中的热血还未全部散去。所以，她知道即使已经苍老到这般，她也依旧舍不得离开这个世间。她依旧还有着很多，想要完成的事情。
所以，她一定会支撑到「复苏之日」的到来。支撑到天谴之主聆听她的声音，达成她的愿望...
赋予她，新生。
——
在各种意义上的「商会」离开雪山之后，作为传送点的雪山之上，仍然残留着不少的人。
搭着「顺风车」来到空岛的，并不是只有商会的成员。
而在各式各样天谴教会的相关人员，彼此的结伴启程，去完成他们来到空岛的目的的同时，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尽量的往隐蔽、无人注视的方向角落靠了靠。
一副煞有其事的假面之下，是一张年轻且布满了不安与慌乱的面孔...
寒风之中，因为多方面的原因而在瑟瑟发抖不停的约翰，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这绝对是他人生之中，最疯狂且最不可思议的一次「旅行」。
——
同一日，沃肯城。
作为临时据点的宅邸之中，里贝尔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坐在一层的迎宾室，里贝尔端正的坐在主座上，注视着停在房门处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名颇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的女性。
这名女性，身着着一身男式的贵族服饰，有着很不自然的翠绿发色。
而即使对方面容即不眼熟，身上也没有在发光。但里贝尔偏偏有种挥散不去的既视感。
至于，这名女性身后，即像是保镖又像是随从的几人，则是让里贝尔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一共六人的女性随从，总共只有两种「款式」。
一种，是身着着哥特洋装般的服饰，手中拿着阳伞。而这「款式」的特征，是女性的身上基本只有黑白两色，就连头发都是黑与白的色彩，整齐的从中轴线向着两侧分开。
另一种，则是穿着华丽的红色舞裙，宛如社交场上的贵妇人。只是，这种「款式」的女性，脸上的表情都是说不出来的狰狞与疯狂糅合在一起的感觉。
两种款式的女性，每种三人分成两列。每列的三人...无论是从长相、细节、神情等任何方面，都是如出一辙。俨然如同完美的复制与粘贴。
里贝尔几乎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这诡异六人的身份。
量产型人造魔女...
“初次见面，少爷。”
为首的绿发女性，弯身行礼，身体折出一个颇为夸张的角度，
“我是「白之魔女议会」新晋第九席。「女王蜂」卡奇米。”
“喔？第九席？”
里贝尔用手势示意身侧的塞巴斯倒茶，然后用冰冷的目光凝视向自称第九席「女王蜂」的卡奇米。
“有意思...”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幸运的第九席
出现在里贝尔面前的卡奇米，是议会的第九席，或者说新的第九席。
那原本的第九席是谁呢？
是一个叫「银翼」的人...
啧。
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小动作，终于还是被察觉到了吗？
虽然没有头绪，但是这终归是个奇幻的世界。或许，魔女议会和「夫人」那边，有特殊的探查方法也说不定。而且，仔细想想，里贝尔虽然足够小心，但是若是说每次的行动都谨慎到无懈可击，还是有些牵强的。
看来，终于还是到了这么一天。这么一个，直面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直面一直挤压在他身上的重压的一天。
而换做以往，里贝尔可能会感到无比的恐惧与惊慌，甚至梦里梦到相似的场景都会陡然惊醒。
但现在...
不为所动的继续凝视着卡奇米的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平静。
主要原因，应该是一名第九席加仅仅六名连庭院都无法展开的人造魔女的「兵力」，比起他现在这座宅邸里的积累，多少有些小差距。
正当里贝尔想着，是不是干脆先下手为强的时候。
突然间，卡奇米的脸上展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颜。
“恭喜，少爷。由于议会的第七席出现了空缺，原第八席与原第九席的席位向前上升一位。所以，您现在是议会的第八席了。”
听着完全出乎了自己预料的话语，本想动手的里贝尔内心有些尴尬。
虽然可能不太恰当，但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要不是他的表情管理到位并且沉得住气，现在说不定已经发生「事故」了。
不...
让里贝尔思考出现偏差，应该不仅仅是他心中有鬼的原因。
虽然，并没有一个照面就发生冲突，但已然感觉到来者不善的里贝尔，姑且先令管家离开房间，并且命他在外守候，不要让他人进入。
不久之后，偌大的会客间中，只剩下了里贝尔与卡奇米两人...以及六名人造魔女。
沉吟了少许时间，又淡定的喝了杯茶之后，里贝尔开口道，
“第七席出现空缺？是「星河」死了吗？”
“这就不是我这位新人能得知的事情了。”
对于里贝尔的提问，卡奇米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进行了回答。
说起来，就连卡奇米这一脸看着就假到不行的热情笑容，也让里贝尔有种既视感。
“那么现在，少爷。总之，请先将那些「夫人」要求的物品，交给我吧。”
在里贝尔思考期间，卡奇米再度说道。
“这件事...”
里贝尔这边则是沉吟了一声之后，没有做出任何相应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什么指令，只是平静的问道，
“议会，现在一共空了几席？”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卡奇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不知，是被里贝尔的提问所刺激，还是单纯因为里贝尔无视了她之前以「夫人」的名义，发出的命令。
“请问，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少-爷——”
拖着长音，卡奇米质问着。
而里贝尔这边，则是继续的自说自话。
“前四席，没有很好的办法。第五席、第六席，也不会有问题，根本没有来到空岛的第八...不，现在应该是第七席吗？第十席「黄沙」，死在多佩尔。第十三席「黑棺」也死了很多年。”
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盘点到这里，里贝尔忽然有些困惑的用手按住了太阳穴。
第十三席「黑棺」...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如说，这第十三席空了这么多年，「夫人」为什么不将其补上？
“总之，第十四席「回音」，第十七席「肢解者」都已经死了。加上第十九席「南瓜爵士」随时也会撒手人寰...不算那些魔女，议会还有十席尚存吗？”
说着，里贝尔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向卡奇米。
“如果没有你的话，本来只剩九席还比较好办的...只能说这些席位拥有者，还真是和蟑螂一样，简直无穷无尽。”
面对里贝尔更加有攻击性的话语，卡奇米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情绪本身却似乎反而开始平静了下来。
“所以，少爷...你是打算违抗「夫人」的命令。是这样吗？”
用很是轻盈的声音，卡奇米如像是在梦呓般的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什么同情别人的立场。但是你，真的相当不幸运。”
里贝尔的脑中，仿佛如走马灯般的浮现着自有记忆以来这近一年里，发生的种种，
“如果放在去年的夏天，无论是谁对我发出什么样的命令，我大概都会选择服从。如果是秋天，我会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壳里，本身就如惊弓之鸟一样，所以也根本谈不上抗命。而冬天的时候，内心里倒是多了各式各样的想法，但果然还是没有抗命的余地吧...然后，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里贝尔凝视着卡奇米，
“哪怕是在一个星期前，如果「夫人」下达命令，我大概还是会在权衡之后选择妥协。但今天，哪怕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你，而是阿尔卡娜。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个字。”
“滚。”
以颇为镇定的态度，里贝尔稍微扬了扬下巴，平静的说道。
说完，里贝尔内心则是唏嘘了起来。
如果，“夫人”也就是阿尔卡娜·坎普雷特，听到他的这番话语。是不是会喜闻乐见的，摔个花瓶什么的怒吼一句「竖子安敢」？
嗯...大概不会吧。
倒不是说话风格之类的问题，而是阿尔卡娜直至至今，大概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过眼中。
所以，最多可能只是会好奇与疑惑，他到底有什么倚仗这种程度。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究竟，是有什么倚仗呢？
如果不是这张僵硬的脸，里贝尔现在可能自己都不小心笑出来了。
因为，他还真就是完全没有一点倚仗。
除了来到空岛后经历各个事件，确认了一下自身现在具备的力量，差不多在什么等级之外，他手里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一张能用上的牌。
废牌倒是挺多...
不过，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里贝尔还敢这么狂。
一方面是他现在面对的其实不是「夫人」，只不过是区区的第九席。
另一方面，则是他真的受够了。
里贝尔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态转变，究竟具体在什么时刻。
但总归是那天，塞巴斯带来「夫人」的各项命令之后。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里贝尔都绝不可能协助「进贡者商会」，在沃肯城再次举办那提取「源质」的仪式。
那既然「死线」都已然在逼近，里贝尔也不打算再虚与委蛇下去。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听着里贝尔的「回复」，先是低沉的笑了一阵之后，卡奇米陡然爆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一时间，里贝尔面对这位情绪不太稳定的新第九席，反而有了种无从下手般的感觉。
“真不错呢！我早就知道！你绝对不会交出那些晶石的！毕竟你们，终究都是些一样的「傀儡」！”
卡奇米脸色狰狞的冲着里贝尔大声吼道。
而看着豹变的卡奇米，总觉得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里贝尔，则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刻，他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便是，为什么无论是组织还是家族，都没有发觉他的反叛的前提下，卡奇米却是气势汹汹的带了六名人造魔女。
正常来讲，里贝尔抗命导致于卡奇米需要强制执行的几率，在家族的人们眼中应该是很低的。
“哦？在你眼中，我拒绝交出那些东西，是必然事件吗？”
“哈！去地狱里问你的「先驱」吧！”
卡奇米一挥手臂，利落的将手指指向里贝尔。
如同卡奇米在议会之中代号「女王蜂」一般。她拥有着指挥「工蜂」的能力，而这些工蜂，自然便是她所带来的六名人造魔女。
而六名人造魔女，以完全一致的动作，齐整的将自身作为武器的事物朝向里贝尔的场景，毫无疑问极为具备着气势。
只是...
也就只有气势。
“怎、怎么回事？”
猛然转身，卡奇米看着只有动作，却没有任何除此之外的光景出现的「工蜂」们。露出了惊疑不已的神情。
而里贝尔则是一边从怀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一边好心的解释道，
“议会的量产人造魔女的强大，体现在她可以用手持的同样是量产型的圣物，展开一片类似于「领域」的范围，在其中使用远超常识的能力。只不过，无论是何种形式，领域终归是领域。于是，弱小的领域被强大的领域挤压到极致，甚至无法展开的情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里贝尔悠然的声音里，卡奇米再度回首用夹杂着愕然的扭曲神情，瞪视着他，
“什么...意思？”
“比起无法理解，你看起来更多的是不想接受。”
里贝尔如此的评价着，然后将黑色羽毛朝向了卡奇米，
“这样，议会就再次减员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美好的意外
宅邸主建筑的门外。
拿着一个大扫把的茉莉，风风火火的冲向宅邸，然后半途被守着门的塞巴斯所拦住。
“那个...请稍微等一下，茉莉小姐...”
看着茉莉的到来，塞巴斯以很难察觉的细微幅度，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座宅邸里，真正能称之为「客人」的存在，其实并不多。而且，在客人之中，里贝尔也几乎没有太过需要顾及的人。
所以，无论里贝尔与来自家族的「访客」的交谈，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里贝尔，真正需要隐瞒的人，或许就只有现今的立场真的很微妙的议会第六席，「贝恩与犬」。
“嗯？干什么老家伙？不过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管管那个新来的天天在那剪叶子的女人？那家伙弄乱的庭院你们以为是谁每天在收拾啊！”
一张口，茉莉就开始抱怨了起来。而且，打开话匣之后就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连珠的将这些天积攒起来的不满，一股脑的冲着塞巴斯输出了过去。
倒也不是茉莉在迁怒，而是别看塞巴斯这个样子，但他其实真的是里贝尔的管家，负责管理这座宅邸。
“哈...哈哈...真是辛苦你了，茉莉小姐。”塞巴斯干笑着说道。
只是被茉莉一直抱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宁愿能一直听茉莉在这里抱怨下去，一天一夜也无妨。
只不过...
“让开，是议会派人来了对吧！那帮家伙们终于想起我了，也终于打算给我新的任务，我也终于能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一直让我干活的地方了！”
茉莉说着，就像是在表达「我早就受够了」一般，一把揪下头巾和围巾，用力的摔到了地面上。
只是，她由于用力过猛，把手上套着的贝恩玩偶也不小心甩了出去。
“啊！贝恩！”
茉莉连忙扑过去将贝恩抢救了起来，然后恶狠狠的瞪向塞巴斯，仿佛在说「都是你这老家伙的错」。
而塞巴斯则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这，还是现今的宅邸能运转起来的关键...
在塞巴斯感慨之余，重整旗鼓的茉莉，又打算走入宅邸，于是塞巴斯一个滑步再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下，就算是茉莉也察觉到了不对。
“呃，是这样的。议会派遣来的新第九席，除了是议会的成员之外，同样也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所以，少爷现在正在谈家事，不希望别人叨扰...”
“嗯？「银翼」那个家伙难道是在大厅谈的吗？我进个大门都会打扰到他。那既然是那么不希望被打扰的交谈，为什么又要在那么容易被听到的地方？”
茉莉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这...”
塞巴斯面颊跳了跳，只是无奈的看着只有在奇怪的时候，会变得格外敏锐的茉莉。
实际上，如果一开始塞巴斯搪塞或者找借口，找得圆滑一些是很容易就能打发掉茉莉的。而让这事态一步步发展到连借口到找不到的地步，实在是塞巴斯先前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般的状态。
即使里贝尔没有明说，也没有进行过商议之类的事情。
但是，塞巴斯是知道也能感觉到的。
这一天...或许就是少爷正式和家族决裂的日子。
塞巴斯对于坎普雷特家族的感情，着实很复杂。
虽然，负面的因素占据绝对，但也终归是他大半生来一直都在服侍的家族。并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比任何人都清楚，坎普雷特家族的背面，隐藏着多少可怕的事物...
一时间，塞巴斯与茉莉就在宅邸的门口，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起来。
只不过，两人的僵持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突然间，就见在这白昼时刻，那比任何夜晚都要深邃的黑暗，悄声无息的占据了宅邸的一角。
“这...是「银翼」那个家伙的力量！”
除了里贝尔力量的特征之外，从魔女方面的途径上，也能感受到熟悉的「庭院」在展开的茉莉，这一下彻底坚定了要闯进宅邸的决心。
“最后警告你这老家伙一次，让开，不要让我向你展示，我为什么是议会的第六席！”
将之前刚套在手上的贝恩玩偶取下，露出尖锐如利刃般的长指甲的茉莉，向着塞巴斯发起最后通牒。
而看着被某个人挑唆着涂上了粉色爱心的指甲，多少觉得这样的场面缺少了紧张感的塞巴斯，还是用手松了松脖前的领结。
“我是不会让步的，这是少爷的命令。而虽然我现在已然不复当年，但曾经也是与老爷一同活跃于战场，共同踏过了无数修罗场的执行者。”
松完领结之后，将右手举起，左手拉紧手套尾端的塞巴斯，释放出了惊人的气势，
“想进入宅邸，就从我的身体上跨过去吧！”
——
不久后。
茉莉真的从塞巴斯的身上跨了过去。
——
宅邸的会客室。
里贝尔，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一阵特别凄惨的嚎叫声。
“茉莉莉莉小姐姐姐，你这样样样会让我在少少少爷面前前前抬抬抬不起头头头的的的——”
如果每一声塞巴斯的颤音，都是他磕在楼梯的一阶阶梯上发出的。那么请问，宅邸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一共有多少阶？
将脑中浮现出的怪问题抛出去之后，里贝尔按着眉间等待着。
然后果然不久，会客室的门就被茉莉「砰」的敞开。接着里贝尔便看到了环抱着茉莉的腿，挂在了那里的他的管家。
“这是什么情况？”
“少爷！我发现我真的老了！”
灰头土脸的塞巴斯，大声的喊道，加剧了里贝尔的头痛。
废话...感情这老头在这之前都没发现吗？
不过...
让塞巴斯去拦着茉莉，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不要看茉莉平时看起来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可以算是一名陷入了异常状态的魔女。
虽然，茉莉的「庭院」没有具体的规则，但强度本身却是不弱的。并且，茉莉的意志也会反映到其上，让庭院本身拥有「亲和」与「抗拒」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亲和状态下的茉莉的庭院，就如之前多次展示过的一般，拥有着可以加强其他人的庭院的力量。
至于抗拒状态时，茉莉的庭院不仅能和其他人的庭院正常的相互冲撞，并且在庭院里的茉莉也会拥有身为魔女的「基础数值」。
当初，被万物教会的异端审判会捕获时，那些审问官拿茉莉一点办法没有，就是因为她比看起来要更加接近所谓「无敌」的魔女。
当然，面对这徒有架势的塞巴斯，茉莉可能都不需要用上这些力量就是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银翼」！”
敞开会议室的大门之后，茉莉看到眼前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凝起神情向里贝尔质问道。
而里贝尔则是挠了挠头，一时有些语塞。
因为，面前的状况...真就不怎么好解释。
此时，他站在会客室中心附近的位置，然后他的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倒着的卡奇米与她带来的六名人造魔女。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倒在地上的卡奇米，由于衣服的稍微凌乱等原因，导致脖颈的部分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
其上最引人注目的，无疑便是魔女议会的纹章，「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首先，她们都还活着。前提是，人造魔女本身可以算在「活着」的状态的话。”
沉吟了一阵之后，里贝尔缓缓的说道。
之所以卡奇米还活着，并不是里贝尔还有手下留情之类的。单纯只是，里贝尔觉得没有做到那么绝的必要，对方说不定还能吐露点什么信息。
并且，就算再新卡奇米也是第九席。
所以，危及席位拥有者的性命，会使立方体纹章的力量被触发，将议会的魔女引来。
“不是她们还活着就可以的问题吧！这些家伙明显是议会的人不是吗？”
茉莉近一步诘问道。
而虽然知道没有办法，但里贝尔还是神色复杂的望向了茉莉身上的「挂件」。
同样是老管家，人家的老管家曾经叱咤风云，年老时也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但到了他这里，就只有前面那段部分是相同的...
“这个嘛，你要听我解释。”
里贝尔不紧不慢的回到座位上，拿起茶壶，心中则是快速的编织着理由，
“或许你不知道，议会的第九席，一直都是由坎普雷特家族的人来担任的。不过，大部分时候是「影坎普雷特」家族的。那么，身为家族家主的我，出现在这个位置。理由，是因为就在不久前，第九席出现过一次意外的减员。”
等茶杯被倒满，里贝尔的话语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份临时编纂的心虚，
“之前的第九席，是个叫玛德琳的人。差不多是被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冒险家杀死了吧...然后。
虽然不是我的问题，但是这位可能是与玛德琳相关的新第九席，却一直记恨于我。不知你有没有见过玛德琳，我只能说面前这个女人，发色、妆容、衣装等等的事物，几乎全部都是在模仿她。”
“由于太憧憬一个人，所以想要直接变成她吗？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呢。嘛，正常人也不可能加入到议会就是了。”群607784197
“总之，就是这样了。因为她的偏见，我们产生了一些冲突。小打小闹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与你想象之中最坏的那个可能性，应该也相差的很远。等她醒来之后，想必也长了教训。到时候，再正常讨论组织的任务便是。”
以没有一丝变化的淡定面容，里贝尔说完了他的「借口」。
因为这借口基本都是真实，谎言的成分很少，只是加以修饰模糊关键信息、转移注目点还偷换了一些概念。所以，听起来应该不会有太多破绽。
“真的假的？”
果然，茉莉微微蹙起眉头，狐疑的看起了一地的议会信使。
而看着逐渐歪起脑袋的茉莉，看着真的开始将信将疑的茉莉，里贝尔则是沉默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稍微加一些力，茉莉大概就真的会完全信他，然后继续以其实被软禁也不自知的立场，在宅邸里上上下下的打理忙碌。
茉莉可能永远都不会奇怪，既然他的行为很正当，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长吐一口气，将身体全部倚在座椅上，里贝尔用双手盖在脸上闭上了双眼。
与茉莉的相遇，更像是一场意外。
而且，是一场意外的可以称得上是「美好」的意外。
在几乎所有与之关联的人，内心都近乎支离破碎的多佩尔小镇事件里，茉莉就像是唯一在闪耀着的那束光芒。
里贝尔原本都不愿意相信，在「白之魔女议会」这般黑透了的组织之中，还会有着洁白的存在。
遇到茉莉时不愿意相信，在事件的过程之中也不愿意相信，事件结束也依旧保持一丝的固执，与茉莉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仍然如此。
仅仅是一个「标签」，就让里贝尔对茉莉一直抱有着始终无法驱逐的偏见。
但现在，回忆着茉莉总是那般清澈的目光，里贝尔觉得自己的偏见终于消失了。
“不要连这种鬼话都信啊，蠢货。”
里贝尔突然的出声，打破了会客室之中的沉静。
“哈？”
被冒犯到的茉莉，顿时便炸起了毛，用贝恩玩偶指着里贝尔，也不管对方为什么骂自己，总之先骂回去再说。
“之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我花了五秒钟编出来的。”
打断茉莉没有什么新意不说，骂人的词还在来回反复的「回敬」，里贝尔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说道。
“什、什么？你这家伙没事骗我做什么？”
听到茉莉的话语，里贝尔才意识到，茉莉在看到会客室中的狼藉之后，内心之中对他产生的质疑，程度可能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低。
真不愧是能被真正的银翼假面小姐，骗到异端审判会自首的「魔女」。
“因为，我想逃离坎普雷特家族，逃离白之魔女议会，逃离天谴教会。”
里贝尔用诚恳的目光看着茉莉，
“所以，能不能帮帮我。”

第四百五十三章 “解决”
稍微抬起目光，茉莉的表情，只是逐渐的变得不敢置信。
而茉莉的沉默，也让人无法分辨她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单纯的说不出话或者不想说话。
沉寂了片刻之后，里贝尔只能自己来将这氛围打破。
“或许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表面上看起来了，无论是魔女议会还是在家族之中，我都有着很高的地位，我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自己在反叛自己。但是，我是有着充分的理由的。”
里贝尔诚恳的说着，
“在那之前，天谴教会这个组织本身，便不适合我们。如同上次，你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暴露了身份，就被异端审判会抓住一般。也如议会成员轻易的死去，一大片区域变成死域的多佩尔小镇事件一般。这些，并非「偶然」，而是这个危险的组织之中，如同日常的光景。”
话语间，里贝尔拿出来之前来自「夫人」的几封信件，
“而且，即使议会的损失惨重，下一项指令也依旧会被下达到「幸存者」的手中。如果我进行配合，这座城市里即将会展开一场仪式。或许你并不了解，但实际上之前这座城里已经举办了一场失败的仪式。也便是说，这场仪式的举办会遭到巨大的阻力。而无论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又会有很多的人在此死去。”
坚定着内心，里贝尔笔直的望着茉莉的双眼，
“我并不想评判那些所谓的善恶。只是，无论是善行也好还是恶行也罢。我希望，我可以为了我自己去做这些事情。而非一些强加于自身的「任务」。哪怕我会死去，我也希望我会死在追逐自己期望的过程之中，而不是如同也够一般，无声无息的冻死在某个角落。”
“而茉莉...我也希望你同样可以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去度过余下的人生，不必藏头露面只能隐身于黑暗之中。所以，我期待你也可以和我一同，脱离「天谴教会」。”
不知不觉间，里贝尔对于茉莉的期望，从「成为他的同伴」，降低到了「不成为他的敌人」。
或许，是即使茉莉一直都没有说什么，并且里贝尔的劝服听起来无懈可击。但他，依旧能茉莉的微表情、动作等事物上，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良久，茉莉终于开口问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这家伙就在筹划这些事情了？”
听着茉莉的提问，心中大致明白了对方答案的里贝尔，只是带着无奈轻叹了口气。
“大概...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
“所以，在遇到我的时候，你这家伙就已经在计划了吗？”
“嗯...没错。不如说，与你相遇的时候，已经不是计划的阶段而是在施行了。不如说，若不是遇见了你，打乱了很多的事物。我本来是想在多佩尔小镇里，顺势的解决掉所有议会成员的。”
里贝尔坦然的说道。
而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的茉莉，带着反常的沉静，只是凶着面孔说出了一个词语，
“叛徒。”
——
虽然之前就有所预兆，但是这一刻的最终到来，还是令里贝尔不禁的用手指按住了眉间，才让情绪逐渐平复。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正是因为茉莉的纯粹，所以无论他将自己的理由如何的粉饰，茉莉也不可能接受他的说辞，更不要提反戈加入。
又或者说，他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从他的角度出发，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正当。
“叛徒！”
茉莉重重的叱责声，再一次重击着里贝尔。
而已然平复了心绪的里贝尔，则是看着茉莉，摆出了一个露齿的笑容。
“真是没办法...说起来，「贝恩与犬」，你应该与第二席的逆行魔女，实际上关系很好吧？虽然，你的口中对她多有怨言和牢骚，但是这方面距离「仇恨」却相距很远。并且，逆行魔女的行动也表现出了这些。她的性格，看起来是真正的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又或者说，接近于一只野兽。所以，除了力量上的凌驾能让她有所收敛外，她不会顾及任何事情。但只有对于你的事情上，她表现出了纵容...也便是说。
如果你的议会纹章被激发，会第一时间降临的魔女，有很大的概率是逆行魔女。”
“你...你这家伙想做什么？”
茉莉一怔，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现今的处境，也第一次认识到了真正的里贝尔。
“不，现在不会做什么的。只是在不久的将来...毕竟，第二席的陷落，对于议会而言绝对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你真的是个糟透了的家伙！”
茉莉将手中的玩偶，对准了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依旧在摇头，
“你是战胜不了我的，「贝恩与犬」。无论你再接近魔女，你也终归不是魔女。而据某位很熟悉议会的人所讲，不是魔女的你们，就算全部相加起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里贝尔重新将来自黑鸦的羽毛，轻捻在指尖。
只是，还未等里贝尔发动力量，证明自己所说，令他意外的情况就出现了。
只见，一直徘徊在茉莉的后侧，先前仿佛都已经销声匿迹了的塞巴斯，忽然出手利落的以手刀砸在茉莉的颈部，而茉莉也应声倒下片刻间便失去了意识。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少爷。”
一边重新打着领结，塞巴斯一边摇着头说道。
互相对视一眼，少爷与管家两人的目光之中，皆是满满的无可奈何。
——
时光缓缓流逝。
这一日几乎全部的时间，里贝尔都只是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以瘫软的姿态卧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而天使也颇为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不只是占了她的房间，连她的沙发都占走的「父亲大人」。
实际上，里贝尔虽然没有在动，但却也并非完全放弃了思考。
之前发生的事情里，比起那个看着就脑子不太正常的新第九席，茉莉的事情对里贝尔的影响，显然是更大的。
其实里贝尔也是知道的，这种劝诱失败的几率比成功要大上无数倍。
只是，坚定信念开口之时，里贝尔也是抱有过幻想的。
毕竟，对方莫名其妙纳头便拜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完全不会发生呢？
只不过，他也很快就明白了，幻想与现实之间有着多么巨大的差距便是。
仔细想想，也算是好事吧...
因为，如果茉莉加入，在战斗时，她就是一名在后方的辅助人员。而既然他都能三言两语就说服茉莉投诚，他的对手也便是魔女议会的人，想来做到这件事也不难。
于是，到时候本来增幅「领域」的辅助，转身一边就变成了从内部破坏「领域」的存在。
而且，如果茉莉真的是某位怪盗团的成员一般的「坚定」，里贝尔也不会希望对方能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
不，这些只是用来安慰自己失败的话语而已。
本身，茉莉的战力和能力就不是关键。
不如说，哪怕是无防备的前提下，被高刺熟练度的背刺打出了暴击。但能被塞巴斯一手刀打晕的人，在魔女级别的战斗之中又有什么好指望的？
说到底，里贝尔只是不想和茉莉决裂，成为敌人而已。
在一次意外的相遇之中，里贝尔获得了意外的友谊。
但现在的他，并没有能力去珍惜这等美好的事物。
看来，从晚上起又要吃那些「绿色」、「健康」、「纯天然」的料理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里贝尔强迫着自己直起了身体。
虽然不是以他喜欢的方式，但终于他又「解决」了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
为什么要说「又」...
算了，管他呢。
总之，既然已经差不多在箭在弦上的状况，那他也不该再继续因为自身的情绪等原因，浪费寻找出路的时间了。
——
夜晚时分。
里贝尔与一名身着打扮越来越「混沌」的侦探，来到了宅邸的地窖。
“地下室吗？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在这里，无论发出多么惊人的叫声，也不会传到外面...”
克里斯用有些暧昧的口吻如此的说着。
而里贝尔则是垮着脸，斜了对方一眼。他有时都分不清，克里斯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不过，明明都是魔女议会的成员，那位第九席与第六席的待遇，相差还真是不小。”
回想起来到地窖前，在宅邸三层看到的光景，克里斯感叹道。
在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之后，以往被变相软禁的茉莉，已然彻底变成了「那什么」。
由于坎普雷特家族提供的好用圣物「牢笼」现在处于空缺状态，于是里贝尔就将其用在了茉莉的身上。
不过，与湖光在居时的瓶子不同，与塞巴斯在居时的笼子也不同，里贝尔刻意的将「牢笼」扩展放大，使其覆盖了整个房间。
所以，茉莉依旧住在自己原本的房间里，受到着精心的照料。唯独只是，一切尘埃落定前无法离开。
“虽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再说多少有些晚，但是审讯这种事情，里贝尔先生应该是比我擅长很多的吧？我现在有时，都还会梦到里贝尔先生，当初直接将「虫王」审讯到彻底崩溃时的英姿。”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还特意的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
怪事，这里又没别人，克里斯吹他做什么...
而事到如今，里贝尔也有些懒得纠正克里斯对自己的印象了，只是平静的回道，
“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同，得到的结论也会有所差异。而且，对于「拷问」这一方面，我是一窍不通的。”
“拷问什么的，我也是完全不懂的呢。不过...如果说完全没有兴趣，倒也并非如此。”
两人的话语之间，地下室的通路来到了尽头。
将布满锈迹的门缓缓推开之后，里面是被幽暗火光照耀着的狭窄地牢般的场所。
而在这场所的墙边，是被结结实实的用锁链困缚着的魔女议会第九席，卡奇米。
“接下来，既然议会和坎普雷特家族，主动送来了一个情报源。那么我们不收下这份大礼也不合适...”
“雏-鹰！”
卡奇米的嘶吼声，打断了里贝尔对克里斯的话语，
“居然敢做这种事，「夫人」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很轻松的——”
听着卡奇米吼出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经典的台词，里贝尔轻舒了口气望向克里斯，
“所以，最开始要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四章 审讯
最终，里贝尔和克里斯都还是没有选择先上些什么酷刑。
因为，他们自衬自己并非什么手艺人。所以，觉得他们要是做了点什么，对方就算想提供信息，届时开口也会比较难（物理方面）。
不过，即使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里贝尔还是觉得他们应该能从卡奇米那里问出一些情报。
想要撑过审讯需要什么？
普遍的想法，是只要身子骨够硬，心态足够平稳，情绪足够冷静就可以。
但实际上，这样的想法就和「自己稍加锻炼，就能追上顶级运动员」的想法是类似的。
倒也不是说完全不会有，但终归很困难。
只有接受过大量相应的训练的人，才能做到在审讯之中完全不流露出任何的讯息。
而想来，坎普雷特家族里也是有这样的专业「特工」的。只是，往往这样的存在，会被他的家族如同好用的工具般使用着，并不会被赋予地位。
于是，能成为第九席的卡奇米，对于审讯的耐性应该不会很高。
更加关键的是，审讯的人是克里斯。
从蛛丝马迹之中查探关键所在的观察力，里贝尔其实也是有一些的。即使原本没有，这一年也锻炼出了不少。
只不过，比起自称主业是「侦探」的克里斯，里贝尔的观察力也只是班门弄斧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先从哪里开始呢？果然我很不擅长啊...”
克里斯像是有所退缩般的自言自语着，但目光却极为的锐利。
“卡奇米女士的这身打扮，果真是如里贝尔先生所说的那般，是在模仿那位「马里斯」女士吗？因为过于憧憬、崇拜对方，所以甚至想要成为她...”
“雏-鹰——你的愚蠢真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面对克里斯的问话，甚至克里斯为了刺激卡奇米故意叫错了曾经第九席玛德琳的名字。
但显然，这样的小伎俩对于卡奇米完全没用。
继承着「坎普雷特家族」一贯的傲慢，卡奇米甚至没有将面前的矮个子放在眼中，只是用充斥着仇恨的目光与狰狞的神情，死盯着里贝尔。
里贝尔无言的望了一下克里斯，内心之中则是腹诽他会被小瞧，这身打扮至少有三成的锅。
而看到克里斯的问询甚至都传递不到卡奇米的耳中，里贝尔与克里斯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自己接下了问询的交接棒。
“之前我就很好奇。根据你当时在会客室里的说法，似乎我会选择与家族对抗，是一种必然的事件。”
里贝尔说着，不禁皱起眉头。
当然，这种看法很有可能只是卡奇米的偏见。哪怕，这种偏见没有成为了事实。
只不过，他想不通卡奇米会产生这种偏见的理由。
就算是他最「透明」的时期，他也是坎普雷特家族名义上的家主。是摆放在表侧世界的门面。而现今，他更是成为了议会的第九席，并且被「认可」了「功绩」而上升了一席。
以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无论怎么想，他也不可能会做出自己摧毁自己拥有的一切般的行径。
可卡奇米很确信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带着六名人造魔女，以「强制执行」为最终目的前来。
除了卡奇米错判了里贝尔的实力，做出了飞蛾扑火般的行径之外，对方虽然看似滑稽但行动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
“嘿嘿嘿——嘿嘿嘿——”
面对里贝尔的质问，卡奇米只是怪笑了起来。
而脾气一天比一天好的里贝尔倒是没生气，只是接着又问道，
“你让我去地狱里问我的「先驱」。是这位「先驱」，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判断？先驱，又是谁？”
卡奇米依旧只是怪笑着。
但是，一旁的克里斯眼睛却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
听着克里斯的话，里贝尔有些不可思议的望了过去。
他又懂了？
这就懂了？
“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情。那边是卡奇米小姐明显与里贝尔先生撕破了面皮，并且从来没有藏匿过她现在的仇恨与厌恶。但是，一开始她对于里贝尔先生的称呼，却是「雏鹰」。”
里贝尔用手指贴着下巴，一脸深沉。
雏鹰怎么了？
他很想问，但却不需要去问。
因为，克里斯自己就会说的...
“在我看来...不，在绝大多数的人看来，「雏鹰」应该都不是拥有蔑视等贬低含义的词汇。只是，卡奇米显然觉得，这样的词汇会刺激到里贝尔先生。就如我故意叫错玛德琳女士的名字一样，虽然具体不同，但我们用来刺激对手的做法，好像很相近呢。”
克里斯的话语之间，里贝尔看到有一刻卡奇米明显僵了一下。
果然，没有经过相应的训练，这些类似于「本能」的反应，是无法遏制的。
这种事情，甚至与具备力量的强弱无关。因为某种意义上是自己与自己的「斗争」，所以哪怕是神明或者魔女，该有反应的时候还是会有反应。
“我们再来继续拆解这个词汇吧。「雏」，「鹰」。想来，说卡奇米小姐是想用「鹰」这个词来侮辱里贝尔先生，是很牵强的。所以关键在于「雏」字吗？”
“雏...幼小、年幼、幼崽...”
“嗯——也便是说，那位反抗了坎普雷特家族的「先驱」，是里贝尔先生的...父亲？”
这一下，不只是卡奇米，连里贝尔都不禁的怔了一下。
一时间，里贝尔觉得如果真是如此，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
为什么在家族之中，前代坎普雷特的事情格外的神秘，记载极其稀少，甚至如同禁忌。而前代坎普雷特，为什么要用特别复杂的方式，留下那些大概只有他能轻易获取的蓝色晶体。
以及，身为跟随前代与前代夫人的管家，塞巴斯完全被「誓约」弄成了一个谜语人。还有便是这一天，如同兴师问罪般来收缴蓝色晶体的卡奇米...
而卡奇米认定他会反叛，也是因为前代坎普雷特，也来过这么一手...？
不对。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这件事也很奇怪。只是里贝尔先生的父亲，曾经有过相似的行为。即使有句话说「身体里的血脉是无法违抗的」，就认定里贝尔先生也定然会反叛，也着实太过武断。别的不说，得出结论所需的「样本」太少了。并且，正常而言，也不会有人用「先驱」这样很少会用的词汇，来指代对方的长辈。特别，是已经撕破脸皮的情况下...”
“也便是说，「先驱」这个词很贴切？然后，对于「坎普雷特」们的反叛，也有着足够多的样本支撑？”
“难道，坎普雷特家族的代代家主，都在进行完全如出一辙的行径？”
不知不觉间，克里斯已然贴近到了卡奇米的身前。
而卡奇米看着克里斯那只没有被绷带缠绕的左目，看着那闪耀着莫名光芒的瞳孔，一时间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这似乎也不是很合理。毕竟，里贝尔先生的反叛倾向如果真的从一开始就高到了「日后必然」的程度的话，家族真正的掌控者，是不会允许里贝尔先生拥有任何一丝的自由的...再加上里贝尔先生近期表现出的不安分。
如果真正的掌控者和卡奇米女士是同样的见解，这次来的可就不只是一些人造魔女了。”
里贝尔听着，在心中表达着赞同。
虽然，一直以来「夫人」都有着要将他好好管控，控制在手中等等的迹象。但是，却也并非是重点的在盯防。
也便是说，“夫人”只是一定程度的在防备他的反叛，但却只认为那是一种并不太高的「可能性」。
“那么，可以猜测是有人将这些「偶然」曲解成「必然」，灌输到了卡奇米女士的脑中，成为了对里贝尔先生的偏见。到底是谁这么做的呢？嗯...好难猜啊，毕竟有位卡奇米女士甚至想要成为的玛德琳女士，之前在面对里贝尔时，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友善...”
哗啦啦啦——
随着一阵金属锁链剧烈晃动的声响，陡然大幅度前倾的卡奇米，似乎是想用嘴咬住近在咫尺的克里斯。
而克里斯则是灵巧的避开，顺势的退到了里贝尔身侧，在他的侧后方佯装瑟瑟发抖。
无论如何，在克里斯的「审问」下，里贝尔理清了很多事情。
首先，他的便宜父亲，前代坎普雷特伯爵，也对家族发起过反叛，应该是肯定的。
而在这场反叛之中，被波及到的前第九席玛德琳，大概是记恨上了前代的这一脉。于是，对于她所亲近的卡奇米，结合以往也出现过了几次反叛骚动，灌输了一些「‘坎普雷特’必然会反叛，里贝尔也迟早会违抗‘夫人’」之类的观念。
然后，将其照单全收的卡奇米，才会有今天这样的表现。
除了这些克里斯「审」出的事情之外，里贝尔其实想到了更多。
就算他对克里斯等人说出了全部，但这些家族外的人，大概始终都无法理解里贝尔在家族之中的处境。
简而言之，他并非「不可替代」的。他坐的这个位置，在家族之中起到的作用，换个什么「外贝尔」来也一样没问题。
但就是这样的他，还有家族反叛史的前提下。「夫人」的举动只是想控制，而非更替...
这里面的古怪，或许是和「天谴教会」有关？
只有教会主体，能压制无论是在家族还是在议会都能一手遮天的「夫人」阿尔卡娜。
在旧王都的时候，天谴教会也曾以一道指令勒令「夫人」配合，让她几乎全程都没能干涉旧王都的事件。
还有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在格林沃特城时，由「碎片」成员也便是克里斯进行的「审查」，也有诸多令人费解之处。
所以，与其说他在家族以及议会之中是「特殊」的，不如说真正的买账他的「特殊」的，其实是组织本身。大概是天谴教会，在要求「夫人」不能换掉他这位坎普雷特伯爵。
可...
到底为什么？
又陷入了解开一个谜团又马上陷入另一个谜团状态的里贝尔，感受着头部两侧的刺痛。
而里贝尔的思绪间，又凑到了卡奇米周边的克里斯，则是用有些贱兮兮的口吻继续套起了话语。
“想来，贵议会或者说家族的情报也有所耳闻，毕竟里贝尔先生从来没有进行过隐瞒。简而言之，里贝尔先生，现今与四角学会达成了完全联合。而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在组织里行动的代号，是「浅橙」...”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之后，很快便意识到「浅橙」这个代号代表事物的卡奇米，则是瞪圆了双眼。
“我们「碎片」也决定全面协助里贝尔先生，来铲除坎普雷特家族。所以，卡奇米女士，趁现在...”
在一旁的里贝尔，有时还挺佩服克里斯的。
虽说，虚张声势用些谎言来套话，是很基本的操作。但是明明是临时编造的谎言，但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的功力，就不是所有人都有的了。
只是，克里斯的话语没说完，卡奇米又爆发出的怪笑，便再次打断了克里斯。
然后，克里斯也不恼，只是又说出了那句话语。
“原来如此。”
“虽然实力有所差距，但碎片与学会，也终究是与议会齐鸣的天谴教会衍生组织。而我甚至都没有说要与议会敌对，只是说要对付坎普雷特家族。而卡奇米女士的回应，居然是笑，很畅快的笑。仿佛就在说，即使碎片与四角学会联合起来，在坎普雷特家族面前，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乌合之众...”
“真是令人惊讶。我们「碎片」总体而言也是由家族聚合而成的构成。但比起坎普雷特家族的力量，我们这些家族的势力真的是忽略不计。”
克里斯话语间，卡奇米又一次面容难看的摆出了沉默的不配合态度。
“哦？卡奇米女士。现在你选择沉默，基本就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全部都是正确喔——”
哗啦啦啦...
锁链的声音再度响起，卡奇米虽然又一次暴动，但是这次连接近克里斯都做不到。
——
花费了数个小时的时间，克里斯的「审讯」结束。
看着卡奇米明明几乎没有说什么，但是克里斯却真的问出了不少信息。再回想，自己在格林沃特城时对「虫王」的审问。
里贝尔只想说...
克里斯，你真的学废了。
只不过，就算从卡奇米那边获取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但走出了地下室之后，克里斯笑吟吟的面容也与里贝尔同样变得严肃了起来。
“里贝尔先生，似乎现在的状况，比你想象之中的要更加糟糕。”
“啊...”
里贝尔轻应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也有卡奇米个人的自大、臆测等元素在内。
但里贝尔也没有想到，在他必须脱离的「白之魔女议会」与「坎普雷特家族」之中，更加棘手且强大的竟然会是后者。

第四百五十五章 梳理
夜深时分。
在里贝尔已经彻底占据的房间里，对坐在沙发的两侧，里贝尔的克里斯两人都襟着眉头思考着。
“最多，还有十天的时间。”
克里斯打破沉默，在桌面的纸上，写了数字十。
“十天，还能有这么多天？”
里贝尔疑惑的问道。他过生日是在三天后，「夫人」的信件里要求配合的商会的仪式，也同样是这天。
“首先，里贝尔先生。我觉得这些目标，还是细分一下比较好。组织，白之魔女议会以及坎普雷特家族，三者虽然有很多重叠的地方，但都是不同的组织。所以，里贝尔先生需要的是，辨明最为迫切的需要摆脱的是三者中的哪一方。”
“原来如此。”
说着事到如今，已经都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克里斯的这句口头禅，里贝尔点了点头。
倒也算不上是醍醐灌顶，但只是一番简单的话语，也确实让里贝尔脑中的混沌变得清晰了许多。
里贝尔的终极目标，自然是脱离家族，脱离议会，脱离天谴教会，与这些牛鬼蛇神永远的划清界限。而且，一直以来他其实将三件事，看成了一件事。
可正如克里斯所言，目前他所面临的，其实是「眼下」。
他眼下最需要摆脱的对象，实际是坎普雷特家族。又或者换个说法，他眼下最大的敌人，是「夫人」。
所以，更加危险的「白之魔女议会」与「天谴教会」，他可以某种程度上先进行忽略。
而将这种目标的明确，放到几天后的「仪式」之上。就是这样的一个状况。
首先，如果是来自天谴教会的绝对命令，里贝尔是不能顽抗，或者只能趁早逃走的。因为，天谴教会才是最不讲理的那一个。它们的强大只露出了冰山一角。而且仅仅是天谴神官，就能很随性的杀死任务失败的衍生组织高层。
里贝尔望了克里斯一眼。克里斯也报以一个俏皮的笑容。
虽说，现今他们正在联手。但是里贝尔可以确信，如果他的首要目标是与天谴教会的对抗的话，克里斯也绝对会带着他在「碎片」中的同伴，突然消失。
“你的意思是，等到「商会」的人前来接洽的时候，我找借口进行拖延？”
“是的，里贝尔先生。借口的话，就以「不知道这件事」这种最简单的借口如何？甚至，里贝尔先生可以主动向家族寄出信件，询问家族为什么还不派人来主持，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届时，幸运的话，「夫人」或许会再派一名拥有席位的成为前来...”
然后魔女议会就再减员一人...
这个克里斯好坏啊！果然比起侦探，他更适合成为被侦探抓的那类人吧？
不过，倒也正合他的心意。
里贝尔点了点头，算是采纳了克里斯的提案。
虽说，这种小伎俩，看起来完全是在侮辱「夫人」的智商。但正是因为，卡奇米认为里贝尔会反叛是她的偏见与独断专行，并非家族整体的看法。再加上「夫人」近期的自顾不暇。所以，越是简单的阴招，或许就越是会有效果。
“不过，就如之前所说的一般。这种推诿搪塞，最多也只能坚持一个星期左右。即使，「商会」并没有一定要在里贝尔先生的生日宴会，或者升空节的当中完成仪式的理由。但也不会一直任凭里贝尔先生拖延，而不去进行联络。而且到时候，里贝尔先生会彻底的暴露，再找不到任何借口。”
克里斯再次的强调道。
“能多出七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里贝尔说着轻叹了口气。
虽然口上这么说，但他也不清楚就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他到底能做些什么。
哪怕跑去精神与时间之屋修炼，十天的时间大概也很难有什么成果。
“如果联络空岛的天平队，异端审判会，冒险家公会等等的组织，一同去围剿「商会」的话，能否获得更多的时间？”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问道。
“我认为很难。首先，失败了一次所以不能再失败的「商会」，绝不会犯下低级的错误。其次，天平队暂且不提，在空岛这种他人的地盘之上，其他大组织具备的力量肯定是有限的。所以，最多就是以匿名的方式，将「商会」的情报透露出去，为他们找些麻烦。但我同样不建议这么做，因为这样做让「商会」有所察觉的话，可能连通过拖延获取时间都做不到了。”
“有道理。”
里贝尔再次点头，然后内心有些黯然。
他与天谴教会等在黑暗里的组织对抗，却始终无法从那些可以称得上是「光明」的组织中获得助力。而且，就算成功从组织中脱身，是否能活在充满光芒的表面世界，也还是未知数。
倒也不是说，他的身份注定会让万物教会、冒险家公会等等的组织排斥。梅丽安叛逃之后，在那些组织之中获得待遇虽然称不上太好，但也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
只是，同样是缺少时间这个最大的问题。
他没时间去与那些组织产生联系，通过旷日持久的贡献，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不过，这或许也并非绝对的坏事。
毕竟，里贝尔也不想刚从天谴教会脱离，就又落进只是立场、阵营不同的「组织」里，继续当随意可以摆弄的棋子。
“说起来，空岛上的冒险家公会里，是不是有你们「碎片」的人？”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的里贝尔，向着克里斯问道。
“喔？里贝尔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克里斯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因为上次「商会」的仪式里，有很不自然的现象。当时，「商会」在自以为有绝对掌控力的情况下，刻意的放进了异端审判会以及冒险家公会的人。放入异端审判会的行径，很好理解。因为，当时「商会」除了是在收集「源质」完成组织赋予的任务之外，还在向其他的支脉组织，展示那新型的人造魔女。”
简直就是一次产品发布会...
在话语之间的停顿里，里贝尔在内心中如此的想到，
“所以，放入异端审判会，是为了通过解决掉他们的方式，来证明新式人造魔女的力量。那么，他们放入冒险家公会的人的行动，就显得比较多余。冒险家们肯定比不上异端审问官，清理那些杂鱼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而且，当时「商会」举办仪式的目的，明明还有教其他衍生组织怎么去收集「世界树之叶」。但你们「碎片」，却完全没有派人过来。”
“也就是说，里贝尔先生是认为，「碎片」的成员并不是没有到场。而是事先混迹在了冒险家们的行列之中，并且与「商会」打了招呼。所以，当时的现场才会有一股多余的势力？”
“嗯。”
听到里贝尔肯定的回答之后，克里斯的神情开始微妙的变化了起来。
“如果是一些预备成员或者身份更低的成员的话，他们的动向我并不清楚。但「碎片」的正式成员的话，并没有潜伏到冒险家公会，也没有参加过当时的仪式。”
“啊？”里贝尔先是皱了下眉头，但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只是他的推测出现了错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里贝尔先生也会有出错的时候...不，不对，里贝尔先生怎么可能会出错！”
里贝尔无言的看着克里斯。
“确实，以里贝尔先生的讲述，当时冒险家公会的队列出现的很多余。「碎片」也没有派出成员去参加那场揭露「世界树之叶」之谜的仪式，也很反常。只是...「碎片」的其他成员，确实应该没有机会出现才对。「碎片」中有两个位置，现在是处于空缺又或者说是「交接」状态的。而我们三人前往了多佩尔小镇，另外两人一名重病，一名需要主持组织里的事物，肯定也是分身乏术...”
克里斯凝起眉头，开始纠结了起来。
里贝尔则只能无奈的劝道，
“我会出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我真的完全不会出错，也不会面临现今这样的局面...”
而克里斯看起来也像是听进了里贝尔的话语，没有再去纠结。但是里贝尔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有种锁定了什么猎物般的感觉。
——
又经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交谈之后，里贝尔和克里斯一同整理起了，他们现今掌握在手中的「牌」。以面对，最长也只有十天就会到来的「决战」。
看着桌上的纸张上，零星的内容，克里斯还是笑着说道，
“里贝尔先生，还真是不知不觉间积攒起了不少有力的事物呢。”
纸张上的内容之中。
最先头的，自然是里贝尔最大的倚仗，纯净魔女之力。
接着，便是两枚「世界树之叶」。
分别是正在被湖光「消化」的那一枚，以及魔神化后，在王女伊丽莎白的身侧的那一枚。
只是，这两枚世界树之叶旁，都打上了问号。
因为，里贝尔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借助其甚至能创造出独立世界的强大能力。
再者，便是那些蓝色晶石。只不过，打上了更多的问号。
明确了「夫人」才是眼下最大的敌人之后，「夫人」不希望里贝尔收集的，与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紧密相关的这些事物，显然有了更多的价值。特别，是从卡奇米那边获取的情报，更是证明了其重要性。
但...只是怀着「这东西可能派的上用场」便将其划进自己的手牌里，只能说里贝尔现在的状况真的是捉襟见肘。
而划上了最多问号的，还不是蓝色晶体。
「白之魔女议会」，第六席、第八席、第九席、第十席、第十三席、第十四席、第十七席以及第十九席的空缺，也被列到了纸张上。
还是同一个原因，里贝尔的对手是「夫人」。而这些席位的空缺，显然会给「夫人」带来影响。
只不过，与之前的蓝色晶体一样，依旧只是「可能会有用但具体用途以及到底有多大用途不明」的状态。
除了这些席位之外，里贝尔姑且将第二席以及第席也写了上去。
他是真的会利用茉莉与第二席逆行魔女的关系，想办法让第二席也出现空缺的。
而根据克里斯之前的提议，理想状况下第二批「夫人」派来的信使里，也会有个会去地窖和卡奇米作伴的席位拥有者。
至于这段期间，“夫人”会不会又招募新成员...
只能说看运气了。
最后，纸张上挂上了最多问号的，则是两个人的名字。
约翰以及安托瓦奈特。
看着这样「满是」底牌的纸，里贝尔都有种想要捂脸的感觉。
他真的很想解释一下，这几个月他真的很努力的，在找突破口了。他不是故意弄出，这一堆全是问号的事物的...
但他自然是没有开口真的去解释的。
因为，如果侥幸成功，他也没有必要去找借口之类的。而如果失败，到时候他估计连渣都不剩了，找借口就算能安慰自己又有什么鬼用？
“果然，我是该忍下这次，再积攒潜伏个一年时间吗？”里贝尔最终还是不禁的感叹道。
空岛总共升空两年，现在连半年都还没有过，他就已经把自己逼进了需要决战的境地。
“不。”
克里斯摇了摇头，
“组织也不会在空岛下次降落前的最后一刻，才完成「复苏」计划的。我倒是认为，「复苏」计划已经进入很靠后的阶段了。”
听着克里斯的话语，里贝尔有些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到头来还是没这么做。
总体而言，没心情去问...
“而且，里贝尔先生也不必太过灰心。这些手牌，用来对抗一整个组织，或许是不自量力。但是，只是与一个家族，甚至「个体」进行对抗的话，我觉得还是有足够的竞争力的。”
克里斯说着，拿起了笔。
接着，他在那到处都是问号的纸张的角落中，写下了三个名字。
克里斯，正义以及约书亚。
“你们...”
看着三人的名字，里贝尔带着近似于不敢置信的意外神情，看着克里斯。
“可不要忘记，我们也同样是里贝尔先生获取的「成果」。虽然，我们力量有限，在魔女层级的正面冲突中很难做到什么。但如果有我们能活跃的场合，还请不要顾及的尽情「使用」我们。”
克里斯笑着说道。
而在克里斯的话语之间，这座房间的原住民。在里贝尔与克里斯交谈期间，一直在周围转来转去，只是没有打扰两人的少女，伸出了两只纤细娇小的手，将四色的箭矢同样放在了纸张之上。
“也算我一份——”
天使也对着一直在苦恼的里贝尔，微笑着说道。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串联的关键
看着满满不靠谱的内容的纸张上出现的克里斯等人的名字，再看着天使放上去的四色箭矢。里贝尔的内心，自然是难免有所触动。
确实，他有诸多被各式各样的「主人公」添麻烦的时候。
但同时，他也得到过这些人的种种帮助。
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势之下，里贝尔也始终不会讨厌这些发光人。
当然，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试图避开他们就是了。
嗯，有没有用另说...
“怎么说呢？既然是你们主动提出，我是不会客气的。”
轻吐了一口气之后，里贝尔板着脸说道。
计较得失？
思考对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考量彼此之间的感情是否会受到影响？
里贝尔的现状，是真的没有余裕去计量这些事物。
“原来父亲大人之前，还是一种在客气的状态...”
天使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
“说起来——”
克里斯打断了里贝尔与天使两人之间，无言的长久对视，
“没记错的话，天使小姐的黑心箭矢，效果是带来死亡。白心箭矢的效果，是让目标消失。这两种箭矢的效果，是不是基本相同？”
看着摆在桌面上的数十支四色箭矢，克里斯好奇的问道。
现今，红心箭矢还剩下了六支。有一支箭矢被「伪装者」不小心使用在了邻国王子的身上。有一支箭，在多佩尔小镇解救克里斯时耗损。还有一支，被克里斯掰断用来证明了一些事情...
绿心箭矢，也只剩下八支。有一支，在「舞台世界」事件时，天使用来救下了怪盗团的长女布莉姬特。
黑心箭矢和白心箭矢倒是全数保留着。
顺便一提，里贝尔在天使化为现在的姿态时，就将之前借的箭矢全部还了回去。
由于过往的天使，完全就像是一个会飞的奇妙生物，怎么看都不靠谱。但箭矢的威力却很强。
所以，之前里贝尔的借用，其实还有一部分代为保管的因素在其中。
“我倒是觉得，两者截然相反呢。就如其对立的颜色一般。”
天使顿了顿，然后解释道，
“黑心的箭矢是带来死亡，换而言之，对方没有「活」着，那么它就不会生效。至于白心箭矢，活着的生命被其射中，结局只是「消失」而已，并不会死亡。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黑心箭矢是针对有生命的事物，白心箭矢则是针对没有生命的物体。”
“原来如此。”
克里斯点了点头，
“那么这白心箭矢，能用在比较抽象的事物上吗？比如用于概念之类的。”
面对提问天使摇了摇头。
“没有实体的话是不行的。但反之，如果拥有实体，或许可以用得很巧妙——”
天使意味深长的说道。
有时里贝尔也不好判断，天使这种说谜语般的行为，到底是真的被定下了限制，还是单纯的出于爱好。
听着天使的提示，陷入了思考的克里斯，面上的表情来回变换了些许，完全是一副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的样子。
“我这边也有个问题。那便是，这些箭矢的效用，如果以「规则」形容的话，那这些规则的强弱具体会有多少？”
里贝尔出声问道。他想知道的，是在魔女等级的战斗之中，这些箭矢的规则能不能凌驾魔女自身的规则。
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认为区区箭矢怎么可能与魔女相提并论。但得知天使的使命，是修正缥缈宏大的「整体命运」之后，他就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这个嘛...我只能说，如果箭矢不被破坏，且以正常的方法使用。基本在任何场合下，它都会生效。”
天使又一次以颇为绕口的方式回答道。
“不被破坏，以正常的方式使用...吗？”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箭矢的脆弱程度，是随便一个正常人徒手就能掰断的。并且，所谓「正常使用」应该是用相应的弓箭将其射出。
这两个看似很简单的条件，真正执行起来却颇有难度。
所以，如果真想要活用箭矢做到些什么，还需要好好的筹谋一番。
——
“就如我们和天使小姐一般，实际上能成为里贝尔先生的助力的人还有很多，只是里贝尔先生并没有将他们列到这张纸张上。”
房间之中，讨论还在继续。
克里斯如此的说着，又在纸张上写上了几个名字。
最前方的，自然是同属于「天谴教会」的「四角学会」的几位教授的名字。
看着那几人的名字，里贝尔几乎脱口而出「她们真的会帮我」这样的提问。
但稍加平复之后，他就发觉，与其说是对方会不会帮，里贝尔以往考虑的更多的是能不能让她们帮忙。
因为，他其实还是很顾及着，不想让身边之人，特别是愈加熟络的这些人卷进自己的事情里。
“正因为，现今的我只是想摆脱「夫人」，并非与天谴教会全面敌对。所以，她们才有了能帮到我的可能性？”
里贝尔尝试着提问道，而克里斯则是点了点头。
“这只是里贝尔先生的「家世」而已。处理得当，甚至都能和魔女议会撇开关联。而「组织」，大概是懒得去管这种小事的。再不济，现在正值复苏计划的关键期间。所以，组织也不会转移自己的重心。”
里贝尔听着，长舒了口气。
如果说遗憾，肯定是有一些的。
越是了解的深越是能清楚，最糟糕的地方正是一切的源头「天谴教会」。所以，有可能的话，他是想给这个组织整体找些麻烦的。
只不过同时，里贝尔也有种释然的感觉。
不如说，他一直视为己方阵营中最强的梅丽安，也只能与天谴教会随便派出的一名天谴神官战至平手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将目标放低了。
“但就算有很多里贝尔先生之前没有划入计划内的助力，现在...果然还是需要能将这些散乱的「底牌」串联起来的什么。”
凝眉注视了一阵越来越乱的纸张之后，克里斯如此的总结道。
只是，说起来简单，里贝尔也不知道这所谓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人与物，到底该去哪找。
——
就在里贝尔和克里斯，顺带天使一起对着纸张犯愁的时候，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在走廊响了起来。
毛毛躁躁的「砰」的推开房间门的人，是莱莎。
“里贝尔、里贝尔！不好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了！总之...”
在里贝尔皱起眉头的凝视之中，莱莎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
“那个发光的球，呃，湖光？她动了！”
顿时间，之前还愁容满面的里贝尔，眉头舒展开了些许。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们扯平了
等到里贝尔赶到「事发现场」，他才发现为什么之前来报信的莱莎，会慌张到那种地步。
原因是，之前存放...借住着湖光的房间，现今已然是火山随时都会爆发般的状况。
这些天颇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感的梅丽安与梅璐艾塔两姐妹，正在房间之中，与一名看起来颇为陌生的年轻女性对峙着。
虽然，里贝尔知道这名陌生的女性大概便是湖光，但也依旧感到了惊讶。因为，即使同样的年轻，两人之间看起来完全没有相似可言。
现今的湖光，是一副身着着祭祀服样式的白色长袍，从面容上就能看出沉静的少女，与之前那颇有些疯疯癫癫的姿态截然不同。
湖光，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凝视着梅丽安。
而梅丽安则是脸色发黑的瞪视着湖光，两人的目光相接的位置，简直能看到肉眼可见的火花。
进入房间之后，里贝尔就仿佛彻底融入了场间诡异的沉默之中。
他有些头疼。
之前，他担心黑鸦与梅丽安姐妹的碰面，就是担心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光景。只是他没想到，在黑鸦离开的现在，终究还是上演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一幕。
以往，他也是有意让湖光与梅丽安避免相遇。
说实话，想让里贝尔自己有切身的感受，其实是比较难的。毕竟，昔日被湖光险些逼入死境的人并非是他自己。
不过，他能理解梅丽安现在的感受。因为，他在盲目魔女的世界之中，不只一次的经历过「死亡」，知道濒临死亡时内心是一种多么绝望的感觉。
所以，在双方的仇恨大到这种地步的情况下，他觉得梅丽安现在还能保持一定的克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咳...”
认为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也不是办法的里贝尔，最终还是无奈的轻咳了一下，试图吸引一下双方的注意力。
而下一刻，出现了让里贝尔的SAN值狂掉的一幕。
只见，侧首过来的湖光，全身上下出现了如同肉色的淤泥在崩塌一样的现象。
看着聚在地上的一坨，里贝尔用手捏住了仿佛在颤抖不停的眉间...
——
不久之后。
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如幽灵一般的湖光漂浮在空中。
虽然她「褪色」了，但至少保持住了人形。
而有了这样各种意义上很惊人的一幕，场间的氛围意外的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是，这种「不糟糕」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克-莱-尔-尔-尔——真是好久不见——”
面对着梅丽安，湖光呼喊着对方过往还没有从坎普雷特家族与天谴教会叛逃时的名字。
湖光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才从一种很难说明的状态之中回转过来的样子，依旧用格外清泠的声音，操持着那特有的肆无忌惮般的语调。
“喔！真是可怕，面色又变得更黑了。难道是想说，你现在的名字叫做「梅丽安」吗——”
湖光快速的在天空中飘荡，在梅丽安的身后穿梭而过，完成了绕房间一圈，
“真是薄情呢。明明有人是专门为了你，才背负着巨大的风险，做出了反叛的举动，处处都在庇护着你。但是呢，你本人却在侥幸逃脱之后，第一时间就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吗？就好像，要彻底与过去分割，切断一切，就连那份牵绊...”
“我并不是...”“姐姐才没有怀着那样的想法！”
梅丽安试图打断湖光类似叫嚣的举动，但显然无论是湖光还是梅丽安，声音都大不过某位擅长干农活的小教会里的圣女。
“梅璐...”
“啊...对不起...”
在梅丽安有些无语的低声呼唤之下，之前便冲动的踏前挺身而出的梅璐艾塔捂着嘴，灰溜溜的又躲回了比自己小了一大圈的姐姐的身后。
而叫回了自己的妹妹之后，梅丽安有些局促不安的用眼角瞟了眼里贝尔的方向。
她有些担心，自己之前想要否定时，下意识的望向里贝尔那边的举动有被察觉。
只是，她大概不清楚，她现在的这种瞟望，其实更加鬼鬼祟祟。
只能说，梅璐艾塔不愧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不过也幸亏她的一嗓，导致之前又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开始消散。
“你也适可而止一些，湖光。”
抬起头，看到已然飘回到附近位置的湖光，里贝尔出声说道。
而湖光则是发出了一声拖着长调的「哼嗯」的声音之后，摊着手耸了耸肩。
“总之，看来你似乎是有所收获的...”
“停。”
湖光做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我呢，是比较怕生的。所以，如果想和我谈些什么的话，有这些外人可不行喔——”
湖光说完，扫视一圈房间里处里贝尔外的人。
而里贝尔则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后，看着湖光欲言又止之余，对着梅丽安姐妹以及跟来的莱莎等人点了点头。
梅丽安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忧湖光与里贝尔的独处，但是在里贝尔的示意下最终还是带着梅璐艾塔，与众人一同离开了房间。
——
“要喝茶吗？”
在只剩下湖光与里贝尔的房间里，湖光如此的向里贝尔提问到。
而酷爱喝茶的里贝尔，果断的摇了摇头。
在他的心目之中，只有湖光的茶，是绝对不能喝的...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是有所收获吗？”
让心绪维持平静，里贝尔望着湖光问道。
实际上，他现在有些分辨不清，他和湖光之间到底属于什么样的关系。
如果放在之前，肯定是毫无疑问的敌对。
即使他们来到空岛的那个时期，达成了一些协议。但那终归还是里贝尔在湖光的生死掌控在手中的前提之下。所以，湖光对于他的情绪，应该是负面居多的。
只是现在，湖光看起来却很随意且轻松。
难道，是她成功的消化了「世界树之叶」的力量之后变得更加强大，于是有恃无恐？
里贝尔有所怀疑，但直觉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算是吧。”
湖光呈坐姿坐在半空的空气上，来回摆动了几下腿，然后长舒了口气，
“虽然距离终点或许还有些距离，但我觉得已经拉近很多了。”
停下动作之后，湖光带着认真的神情看向里贝尔，
“还记得，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湖光像是在提问，但还未等里贝尔回应，就已经继续诉说了起来。
“作为协助你的交换，你也要协助我寻找「真正的自己」。”
“或许，在你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些没有强制力的话语而已。又或者，你会认为那不过是我趋于形势之下，又不愿意轻易屈服而为自己寻找的借口之类...但其实，那个约定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
“虽然自己说多少有些说不出口。但我也知道，我是一个怪物，一个拥有人的灵魂，或者自以为是人的灵魂的怪物。”
湖光长长的叹着气，
“不过，我这样的身躯与特性，导致了我即使有人的灵魂，也做不到诸多人能做到的事情。又甚至，我本身便是「残缺」的，缺少着作为人甚至生物的本能。我没有需要进食的本能，也没有想要繁衍后代的本能...别在那蹙起眉头，我又不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总之，没有一些相应本能的状态，是很可怕的。因为，我无法通过满足本能的方式，获得乐趣。而没有乐趣，人生本身便缺少意义...”
“所以，不知不觉间，我活着唯一的意义，大概就只剩下了去探寻自我，了解「我」到底是谁了。”
与高谈阔论模式的湖光相对的是沉默的里贝尔。
里贝尔其实也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因为，以往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自称「少女」，总体而言开朗到没心没肺程度的湖光，突然说起了如此沉重的事情。
“然后呢，当时在那座诡异的小镇下方的大空洞里，那个宛如太阳一般膨胀的「世界树之叶」就在我的眼前。”
湖光继续说着，然后说出了竭力的伸长手臂的动作。
“它离我是那么的近。我几乎都听到了它在呼唤我，它在散发诱人的香气。我只需要触碰它，我就能向我的目标更近一步，距离我人生的意义，距离我内心之中最迫切的期望更近一步...”
“但现实是我的状态很糟糕，那近在咫尺的距离也如天堑一般遥远。甚至，在抵达之前我更有可能会先一步消散。”
“而虽然你及时的出现，但是你，显然有无数个理由拒绝我的请求，阻止我完成我的期望。”
“可终究，你还是选择的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湖光的话语说到半途，然后动了起来飘到了里贝尔的身前，然后伸出双臂，
“所以，我们扯平了，小坎坎——”
啪啪。
像是在最后一次泄愤一般，比较用力的拍着里贝尔的双肩，湖光带着灿烂的笑颜说道。
——
“你确定你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吗？你和我扯平，我却不一定愿意和你扯平。即使你恢复的很好，我们之间的强弱关系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为了保证我这边的安全，我的态度相较以往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我应该明确的说过，我不喜欢奇怪的称呼。”
房间之中，板起能让对方心脏骤停的面孔，里贝尔压低声音警告着拍自己的肩膀拍个没完的湖光。
“嘿诶-明明什么都不会做，但是嘴上却一点都不饶人呢。这种无论什么时刻，都一定要端起一份莫名的自尊心的感觉...你还真是完全不会改变呢，小-里贝尔——”
面对里贝尔的威吓，像是根本不在意的湖光绕着对方飞了两圈之后，保持着笑容说道。
虽然改了称呼，但是却依旧保留「小」这个说辞的做法。颇有种在印证湖光自己说的那句「端起一份莫名的自尊心」的味道。
湖光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的话语像是回力标一样飞回了自己身上。
至于里贝尔，则是对那句「完全不会改变」起了反应。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相似的说辞了。
而每次听到，他都有种想要吼一句「你懂些什么」的冲动。
按捺住内心浮现起的些许暴躁，里贝尔继续一板一眼的说道，
“结清了恩怨固然是好事，但只是这样可不够。既然你认为我完成了约定，那我也需要你来履行你的职责，对我想要做的事情提供帮助。”
“没问题。”
湖光张开双臂在胸前比划一个小盒子般的事物，
“我们的恩怨扯平之后，不是还有我看着你从这么小，长到这么大的情谊在吗？只要不让我去正面与「夫人」或者组织碰撞，其他方面都好说。”
比划完之后，湖光稍微退出一些距离，又以坐姿坐在了半空的空气之上。只是这次，她的动作是双腿交叉，然后拄着单手手臂托着下巴，饶有兴致般的姿态。
“既然你也能看出，我在战力方面仍然指望不上，那你所需要的，想来是「情报」吧。而我确实，现在也掌握着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讯息。虽说，完全的消化我身体内的「世界树之叶」...”
湖光的话语间，她的身体中心发出了光芒，
“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它也对我，或者说任何的「源质」都完全不设防。所以，我可以从它的身上，获取一些记录着的、它所见证过的事情。”
湖光脸上的笑容略略收敛，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为了让话题可以变得热闹一些，在最起初，我们先说一说一些比较劲爆的事情吧。”
听着湖光的喋喋不休，里贝尔微不可见的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缓转，是件好事。但这「永远的少女」啰啰嗦嗦的，还真不如把她关在瓶子里的那段时期了。
而在里贝尔略有走神的时候，湖光则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知道吗？这个世界之中，七、不，八...嗯...九成。至少有九成的所谓的神明。”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世界树
“说到底，所谓的「神」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湖光做出了一个提问。
而里贝尔则是陷入了思考。
虽说，他的常识和这个世间的常识有所区别。但总体而言，神明应该是强大、神秘、无所不能的代名词一般的存在。
他们高高在上的位于比天空更加高耸的地方。
并不是说宇宙，而是一种较为抽象的位置...比如说更加高位、高次元的哪里。
只不过，现今里贝尔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可以「摸」到神明的。
所以，既然神明那些强大、神秘与无所不能的外套在他面前都被褪去了不少。那这个世界的「神」，对他而言到底还算是什么呢...
“一种职业？”
简短的思绪之后里贝尔似问似答的说道。
“喔？职业吗？倒是个有趣的答案，或者意外的接近也说不定。而且，也能看出你对神明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敬意。”
里贝尔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他最为需要的时候，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祝福的神明，他可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而且，本就因为神明与魔女有着种种相似。而正常的衍生魔女会被作为原初魔女的复活装置。所以他便对神明有所警惕。
再加上，前不久那位被诸神所祝福的「主人公」尼禄身上，还发生了那么可疑的事情...
“既然你并不是任何神明的信徒，我也不用担心我接下来的话语，会让你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
湖光稍微更换了一下姿势，然后侧头像是整理了一下语言。
“虽说大体的时间不准确也不明确，但是这座大陆大体而言，可以说是经历了这么几个时代。”
湖光慢慢的挨个竖起手指，
“自世间诞生，到人类诞生，再到有吟游诗人出现，留下历史的这个时代，可以说是黑暗时代。”
“接着，从有传说记载到一千多年前，可以算是属于魔物、魔族的时代。姑且，叫做混沌时代？”
“再来，就可以细致的划分一下了。从差不多神圣梅布莱恩王国建立的那个时期开始，到无从寻找的空白历史终结，实际上是属于炼金术的时代。以黄金时代命名。当然，这些时代的名字，可不是我取的。”
不是你又是谁？
心中反射般的吐槽了一句，但里贝尔没有打断接着听。
“再来就是...嗯...失去了炼金术的人们，急需一种力量来填空无所不能的炼金术的空缺。而一度被人们摒弃，被誉为来自魔物、魔族的神奇力量魔法，就被拉上了舞台。所以，是魔法时代。只不过，这个魔法时代真的持续了很短暂的一段时期...”
短暂...
听着这个词语，里贝尔不禁在心中，替至今还存在的魔法使组织「四角学会」感叹了一番。
“最后，就是现在。伴随着突然出现的大量神明，散播比魔法更加优质的力量与祝福，魔法以一种相对平和的形式退出舞台，逐渐没落。我们身处在，诸神的时代之中。”
里贝尔点了点头。
被湖光这么大致的盘点了一下这座大陆的历史，还真是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所以，你从之前我的讲述之中，发现奇怪的地方了吗？小里贝尔。”
湖光接着问道，只是未等里贝尔开口便自问自答，
“那些在世间有着数不尽的信徒的神明们，可以说是突然冒出来的。”
“是这样吗？”里贝尔有些质疑的反问。
实际上，与差不多千年前那段彻底空白的百余年不同，之后的种种多多少少都是有记载的。再加上，现在里贝尔的宅邸里，就有一名除了难沟通外、毛病多外其他都还挺好的历史教授。所以，里贝尔对一些历史是有所了解与涉猎的。
其实，神明也不是像湖光说的那般，像是被捅了窝的蚂蚁一样，呼啦啦的冒出一大片的。
从比较可靠的记载来看，是那种今天有一人听到神明的声音，明天有一人引发神迹，后天有一人在哪里哪里获得祝福这种循序渐进下，神明才越变越多的。
而且，在之前人们也并非没有对神明的信仰，没有神明这类概念。比如历史悠久的冒险家公会、万物教会以及光明教会，都是在诸神时代来临前，就已经有不小的规模。
单论光明之神，传说她在梅布莱恩诞生时期，就已经在与阿斯特王室并肩作战了。否则，光明之神也不会被誉为梅布莱恩的守护神。
“既然你不认同，那我就换一种说法。虚假的神明，伪神是在一个时期，突然大量出现的。并且，他们的出现现今也还持续着。才导致，现在是诸神时代。”
面对里贝尔的质疑，湖光也不急不怪。也不知是她对自己掌握的信息有绝对的信心，还是并不在意自己正确与否，是不是能说服别人。
“那么，我们换个角度，来说说神明之力的本质吧。这方面，小里贝尔你应该也有不少理解。”
“在我的理解之中，神明之力本质和魔女的力量极为近似。”
里贝尔没什么好隐藏，干脆的说出着自己的看法，
“魔女的规则只限定在自己的领域中生效，而神明则是整个世间。也就是说，只要是能将自己的领域扩张到整个世界的规模的魔女，就是神明？”
湖光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嘴角噙着笑容，轻轻颔首一副「孺子可教」般的神情，然后开口，
“我不知道。”
看起来，湖光小姐似乎是想念自己的小瓶别墅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并不是在捉弄你。”
飘过来绕着皱起眉头的里贝尔转了几圈，湖光说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真正的神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伪神的本质。”
湖光顿了顿，然后用双臂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
“假设有这么一名特别特别强大的魔女。她的力量可以覆盖整座大陆甚至整个世间，并且拥有数不清的「规则」。只是，这名大魔女没有自我意识，也不会去操控、管理自己的力量与规则。这时候，一些闻到香味的飞虫，发现了这种状态的大魔女。于是，他们在大魔女已然搭建好的框架之中，选取一条大魔女的规则擅自占用，并且自称那是独属于他自己的规则...”
“而这样的飞虫，就是这个世间绝大多数的所谓的神明，也便是伪神。”
——
“光芒、黑暗、空气、水、泥土、声音、味道...这些理所应当在的事物，或许只是大魔女所拥有的一条规则。而那些擅自将那些规则纳为己用的伪神，则是会自称自己是光之神、暗之神、水之神、土之神什么的。”
湖光的客房之中，两人的交谈还在持续。
“掌控世间无数规则的大魔女...这样的魔女真的存在吗？”
“应该不存在吧？”
湖光一摊手，再次遭到了里贝尔的瞪视。
“啧啧，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不是你用魔女来打比方，我也才用魔女这样的词？准确一些...嗯，我也不知道是否准确。总之，在「古铜」的炼金术师们的口中，那名「大魔女」的名字，是「世界树」。”
“世界树...”
里贝尔的面色略有变化。毕竟，对于这个词他并不陌生。
“在炼金术师们的定义里，所谓世界树，是一种「源质」的聚合体。当然，是很大的量才能有资格称之为世界树。”
未等里贝尔追问「源质」的具体，湖光又一次自己抢先说了起来。
一会开玩笑一会又变得无比正经，里贝尔还真是有些难以适应这名永远少女的节奏。
“同样无法用肉眼看到，无形无影但切实存在，却截然不同于灵魂，存在于人体内的「源质」。或许，便是「魔女」类存在的，力量的来源。”
“「源质」的来源成谜，但是从其作用，可以勘探一二。”
作用？
就当里贝尔不解之时，湖光提示道，
“想想，「世界树之叶」的力量。”
里贝尔微微皱眉，
“世界树之叶，拥有创造世界的力量...嗯...但它为什么会有？”
“好问题。炼金术师们...别说我总是在说炼金术师们得出的结论，想来你也不想听我自己得出的没有根据的猜想。咳，炼金术师们的结论是这样的。”
湖光高高举起双拳，然后做了个对撞的动作，
“曾经有两个世界，或者更多的世界，因为不明原因互相撞击在了一起。最后就嵌合成了我们现在的世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世界才会有很多不寻常的现象。比如，和世界重叠的世界又或者说空间，像是魔女的「间界」，幻兽的「幻兽国度」。再比如，能在世界的基础上又创造其他世界的「源质」。”
听着湖光的话语，恍然大悟虽然算不上，但是里贝尔颇有种被启发的感觉。
看来，那些「古铜」的炼金术师还挺有一手的。
不如说，原来那些重叠空间什么的，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也是难以理解的现象。
里贝尔还以为，只有有其他世界常识的他，才会觉得如此。
这么说来，可能魔物、魔族以及幻兽这类奇幻物种存在的理由本身，就是一个他看来「正常」的世界，和一个「奇幻」的世界撞在了一起？
所以，以这个世界人的视角，「源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遗骸。也正是因为这种性质，「源质」才能创造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新世界」？
“「源质」的来历没有必要深究，只需要知道它真正存在，以及它的力量与魔女和神明息息相关就足够了。”
湖光打断了里贝尔的思绪再起话题，
“总之，炼金术其实就是围绕着「源质」展开的一种力量。而这种根本无法触碰的物质，想要利用的普遍方法，就是等待其自然的积蓄于人的体内。能在自己的身体里积蓄「源质」的多少，便是决定其身为炼金术师的天赋的关键...”
“等等。如果「源质」想要生效，通常要通过聚集在人的体内的形式。那...源质的聚合体，世界树是怎么来的？”
“这个嘛，我就只能再说一次不知道了。”
湖光摇了摇头，
“不过，不能用「通常」的办法，不是还有非通常的形式吗？你不是见过，炼金术师提取「源质」？而黄金时代落幕时期的那段空白历史，着实值得深思。想要抹除一段历史，而且是大陆整体的历史，可不是某个个体、某个组织能做到的事情。想来，是需要大量的助力的。而到底要发生了多么可怕的、恶性质的事情...能让人类整个群体，都不想让那段历史留存呢？”
湖光颇有深意的缓缓说着。
里贝尔的脑中，难以遏制的浮现出了尸山血海般的情景。
而看着湖光说这段话时，面上也依旧保持着若隐若现的微笑，让里贝尔深刻的感受到了，即使拥有着「人心」，湖光大概也是与人截然不同的物种。
又或者说，即使愿意暂时站在他的阵营，但善恶之间湖光还是大幅度的偏向恶。
“说这么多，关键的「世界树」到底在哪里？”
抛开内心之中多余的想法，里贝尔看着湖光提问道。
而湖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不断露出窃笑般的轻笑，注视着里贝尔。
“真是个让人忍不住想要调笑一番的问题，也可以说不像是你问出的问题的水准，小里贝尔。是啊...世界树在哪里？你认为树叶...究竟会长在哪里呢？”
一时间，里贝尔稍微抬起头笔直的注视着湖光，面色变得僵硬了起来。
说不上是恐惧，也说不上是惊悚。
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背脊仿佛凉了那么一截。
“世界树，自然就在这里。”
湖光用手指着地面，
“就在我们的脚下。这座空岛，就是「古铜」的炼金术师们，代代在守护的「源质」聚合体。”
“世界树。”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古铜”的使命
平复了一番，里贝尔才没做出低头往脚边看，又或者干脆抬起脚不去踩地面之类，一看就很愚蠢的动作。
世界树之叶会长在哪里？
他确实提出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
不如说，他的内心里，有种类似于「还不如不知道」感想。
仅仅是几枚世界树之叶，就已经几度让他焦头烂额了。而那些世界树之叶引发的事件，对于里贝尔这名仿佛一直在魔女的肩头跳舞的人而言，都是可以称之为最的不可思议经历。
然后，现在比那些脆弱的叶片强大千倍、万倍的「世界树」，正承载着他们什么的...
知道这件事，很难做到完全不惶恐。
简单的整理一下现在的信息。
总体而言，一切都始于「源质」这类，被炼金术师们认为是另一个世界的残骸的奇妙物质。
而掌握到这种奇妙物质的使用方法的炼金术师们，将其聚集起来形成了「世界树」。
正因为世界树的强大，所以它的与魔女的「庭院」相似的领域，可能笼罩了整个世间，最低也笼罩了整座大陆。但又因为，世界树的源质，有太多的来源。所以，大概才导致了那巨大的庭院里，大量不同的规则在生效着。
然后，将这些无主的规则占据的存在，便是现今诸神时代出现的大量奇妙的神明，又或者说「伪神」。
这么看来，伪神的层阶，应该是低于魔女的？
毕竟，魔女再不济，庭院的规模再小，她在其中使用的也是独属于自己的规则。但伪神，只是在进行拾人牙慧般的举动。
那么再探究一下的话...
之所以伪神要散播神明之力，赐予祝福，或许也和这样的状况有关。
虽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通常情况下若非利益相关，与魔女相近的存在们，应该是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规则的。
“所以，掌控着世界树的「古铜」，是这个世间真正的主宰什么的吗？又或者说，与天谴教会关系匪浅，是他们的前身之类的。”
思绪一番后，里贝尔开口问道。
湖光说的事情，确实是很不得了的情报，甚至都能扯上世界起源之类的。想必，通过正常的方式，里贝尔大概穷尽一生都不见得能接触这些。
但是，这就如即使知道宇宙的起源是大爆炸，且宇宙本身和人也算得上是息息相关，但得知之后大多数人都只会平淡的「哦」一声一般。
如果「古铜」与世界树的事情，不与现状有紧密的联系，里贝尔觉得湖光是不会闲着没事讲述这些的。
“关系匪浅吗？有关联，肯定是有关联的吧。不过，「古铜」应该是与天谴教会敌对的组织。而且，你似乎听漏了一些我的话语。我之前说的「古铜」的炼金术师们，并非是世界树的掌控者，而是「守护者」。”
湖光摆了摆手纠正道。
“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显然是有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掌控着世界树的话，是可以尽情的使用其无比强大的力量的。但实际上，他们只能对于比世界树本体弱小无数的世界树之叶做文章，而且还没做明白。”
“有道理。”
里贝尔点了点头。
如果「古铜」真的掌控了世界树，他们也不会处于近乎泯灭的状况。而里贝尔等人，也无法获取世界树之叶以及这些相关信息。
“你认为，炼金术师们，聚集「源质」创造世界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创造世界，是为了获取绝大的力量？答案是否定的。虽然后来或许想法发生了改变，但他们的初衷是用那些力量，来封印一项事物。”
“真的假的...”
里贝尔不禁咋舌于这个封印的规模。
虽然有些啰嗦，但要知道，一片世界树的叶子，都是可以创造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世界的。
“具体要封印的事物，他们为其取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恶」。”
“「恶」...”
里贝尔微皱眉头，难道是封印了一个很抽象的概念，或者规则？
而就像是看透了里贝尔的想法一般，湖光接着说道，
“据我的猜测，那被称为「恶」的存在，大概是一个人，或者近似于人的什么。至少，拥有着可以与人沟通的知性。”群607784197
“为什么这么认为？也是获取的记忆？”
“不不，这次只是我的推测。不过，应该很有说服力。首先，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说「守护」，也便是说「古铜」的使命。
其实是守护世界树，又或者说守护由世界树构成的结界。而既然需要炼金术师们代代进行守护，是不是代表着。
即使拥有着世界树的庞大力量，他们也没能成功的扼杀那位「恶」，且对方仍然存在于这个世间，只是由于封印而处于非活跃的状态？”
“然后，我们心爱的组织，「天谴教会」正在空岛执行的计划，叫什么呢？”
复苏计划！
终于，即使亲身参与到了其中，但也一直只能在云雾之中不能窥探的天谴教会的计划的一角，展露到了里贝尔的面前。
难怪，湖光会说被封印的「恶」，至少有着能与人沟通的知性。
否则，天谴教会倾全力去解开封印，释放一个抽象的概念或者规则，又有什么收益？
而同时，里贝尔似乎又看到了一丝曙光，因为...
“也便是说，天谴教会与「古铜」的炼金术师们，是有着长久历史渊源的宿敌？”
强大的炼金术师们，站在天谴教会的对立面，这样的状况...
“我知道你在指望些什么。不如说，由于太过期望而变得有些盲目了。那座小镇下方已经彻底毁灭的「古铜」的研究设施，难道不已经证明了这些炼金术师们，现在的状况了吗？”
轻轻的摇了摇头，湖光或许是受到获取的记忆的感染，颇有感触般的轻叹了一声，
“「古铜」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能让历史出现百年空缺的强大组织了。甚至于，在他们自留地，这座空岛之上，主宰者也并非他们。”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一个组织毁灭起来，最简便也是最难以抵抗的方式，自然是内讧。而且，「古铜」也有着太多内讧的理由。”
湖光数着手指盘点了起来，
“首先，炼金术师可以说是引领了一整个黄金时代，并且算是拯救了人类这个族群的存在。但是，在空白的历史之后，他们却迅速的衰退了。那么提问，如果你是曾经被誉为英雄且高高在上的炼金术师，看着自身逐渐在失势的现状，你会不会想要重塑炼金术师的荣光？”
“所以，「古铜」就这般顺利的完成了第一次的分裂。接着，那些离开世界树，前去重铸荣光的炼金术师们怎么样了我不清楚。但留守在世界树周边的炼金术师们，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即使自视甚高，炼金术师也不过是些普通的人而已。所以，那些炼金术师们的第一代、第二代或许还能理解自己需要守护封印的职责。可后面的子孙们，就不一定了。”
“而内忧之余，「古铜」的炼金术师们还有外部的矛盾。起初，空岛可不是在地面之上的，炼金术师们也没能很好的将自己的领地圈起来。所以，不知不觉间那片大地上有了更多的住民，远比炼金术师们多。加上，炼金术师们那始终无法抹除的高傲，将非炼金术师当做劣等人甚至奴隶的行径...”
两批人自然是打起来了。
从现在的状况倒退，现今空岛的掌控者「天平队」的先祖，应该是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炼金术师。
所以，即使是在自己的祖地「古铜」也只能如同老鼠一般，偷偷摸摸的存续着。
然后，即便经历了这样的历史，直到现在，「古铜」的炼金术师们，还是在用他们眼中的「劣等人」做着实验，并且内部也在不断的分裂出所谓的「荣光派」。
也便是说，“古铜”与其他人之间的矛盾，大概是永远无法调和的。
“难道...「天平队」并不知道，炼金术师们其实肩负着一项要守护封印的使命？”
“大概是不知道的吧。”
湖光耸了耸肩，
“又或者，由于一起友好交流了太多年，空岛的主人也多多少少知晓了一些炼金术师们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守护，不知道怎么去守护，更不会被欢迎去守护的他们，也无法替下「古铜」的职责。更何况，天平队的前身，即使是在鼎盛时期也只是能堪堪战胜已然衰退到极点的「古铜」而已。即使战胜，也还常年无法将他们根除。所以，这样的「天平队」，即使接替了使命，应该也没有用。”
“这帮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
里贝尔的内心，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但很快又却消退。
一边是一个从始至终状况外，只能在空岛上占山为王的小势力，以及烂到了根子的守护者。另一边，是蛰伏千百年积蓄力量，想要破除封印的「黑暗之王」。
有些较量，真的是开始的同时就结束了...
“所以，已然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让「复苏」计划成功了吗？”
“应该说，几百年前，空岛升空的那时起，「复苏」计划的成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空岛之所以从地面升空，就是因为当时，封印出现了第一次松动。”
湖光的话语间，抬起两只手，她的手掌之上出现了两枚虚幻的叶子，
“从多佩尔小镇地下研究室里获得的资料，你应该知道，即使是同样的「世界树之叶」也是有区别的。其中，有一种被称为「根源之叶」的存在。”
“该怎么解释这些区别呢？打个比方，如果说封印是一张纸。那么，为了防止这张纸不被吹走，需要用一些重物压在纸上，或者用一些钉子将其钉住。”
“而「世界树之叶」的本质，就是这种钉子一样的物质。只是，这些钉子在与世界树长久的接触之中，被世界树同化，拥有了相似的性质与力量。那么，所谓的「根源之叶」，就是一开始为了固定封印而存在的那些钉子，其他的便是「古铜」的炼金术师们，看到「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强大，想要将其利用所以他们自己窃取世界树的一些力量，制造出来的...”
“前面我也说过，空岛升空其实是因为封印的松动。至于为什么松动，大概就是因为组织曾经袭击过一次世界树。而也正是世界树的力量从封印外露...”
湖光说一半，示意里贝尔补充。
而里贝尔完全不是捧哏的心情，但也还是配合的叹气后说出，
“才导致了诸神时代的来临。”
天啊...
里贝尔本想张口，问既然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大陆上的大型组织，比如冒险家公会和万物教会没有介入。
但后面一想，因为「古铜」这么一个人憎狗厌的组织，导致就连同在空岛的「天平队」都不知道他们的使命。
更不要提，空岛外的组织了。
而且，既然当初「古铜」能成功的抹除整整百年以上的历史，聚集起世界树。大概代表着同年代，两大组织也完全被压制。最多只能像局外人一样，云里雾里的看着如日中天的「古铜」作威作福。
所以，多方的原因导致，现在大陆上的大型组织，也很难将手伸进「古铜」的内部。
怀揣着一个秘密，大家一起死。
好样的，古铜！
“既然...你说那些「世界树之叶」只是钉子。是不是代表，天谴教会从始至终的目的，就不是收集世界树之叶，仅仅只是将它们拔除？让它们离开原有的位置？”
心中咒骂「古铜」之余，忽然想到这件事的里贝尔，对着湖光问道。
“呵呵...呵呵呵-反应很快嘛，小里里。虽说，我也不能完全的确定。但组织的目的，或许真的只是让那些「根源之叶」离开原本的位置。不然，天谴神官失踪，收集「世界树之叶」的行动屡屡受挫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只有那么一点行动的。”
“除非...那所谓的「受挫」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臆想...”
长舒了一口气，里贝尔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到了，天谴教会的可怕。
「复苏」计划，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可能失败的计划。

第四百六十章 时间
不能与天谴教会为敌...
要明确自己的对手...
不要试图破坏组织的计划...
里贝尔觉得，最近这段时间，他似乎总是能听到类似的话语。仿佛，每个人都在苦口婆心的劝阻他，放弃对于天谴教会的蠢蠢欲动。
——
不。
应该并不是只有这段时间，是只要知道里贝尔有这种想法，并且对于天谴教会有一定认知的人，一直都在奉劝里贝尔改变自己的目标。
只是以往，里贝尔仅仅只是听，真的只是在听而已...甚至，从左耳进去没多久就从右耳飞出去了。
而之所以只有最近这段时间，里贝尔才意识到这些事，是因为他现在真正意义上的站在一个选择的路口。
一边，是及时且彻底的调整心绪，尽量不要与天谴教会与「复苏」计划扯上关联。另一边，则是依旧执迷不悟的，试图以自身之力去撼动一个或许存在时间差不多与梅布莱恩王国一样悠久的组织。
实际上，仔细想想，这两者之间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选项」。
除开力量上的绝对差距不谈，其他方面天谴教会也是稍微用了些心的。
里贝尔和湖光，都不知道天谴教会为什么要派衍生组织，去拔除那些如钉子一般的世界树之叶。但猜测的话，可能就是几百年前空岛升空之时，天谴教会那算不上是成功的袭击里，他们发现了一些事情。比如，与被封印的「恶」紧密相关的他们，是无法转移「世界树之叶」之类的。
又或者说，干脆只是他们能确定，魔女议会等衍生组织，注定会按照他们的期望，来拔除那些钉子。
如果说，那些衍生组织被分派的任务，有什么隐患的话。那便是「世界树之叶」强大且神奇的力量，会引起执行者的觊觎。又或者说，像里贝尔这样不希望「复苏」计划顺利的人，会消极怠工之类的。
但是，隐瞒了他们对于「世界树之叶」的认知，且隐藏起了真实目的只是将那些根源之叶移开之后。上述的情况，就完全无法阻碍到天谴教会了。
有人觊觎「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就干脆送给他。比起即将解放的世界树本体，几枚叶子算得了什么？
而至于像里贝尔这样心怀叵测的人，他这段期间的行动，也证明了其结果。由于，太想阻碍计划，所以更加用心去收集，从中作梗...结果是加速了计划的顺利进行。
想到此，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里贝尔又长叹了口气。
这种宛如所有人都在劝他的感觉...应该也只是错觉与偏见。但是，身边的许多人都一致的认为他现在的心态很危险，说明他或许真的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了。
也正是确信了自身现在的状态有问题之后，里贝尔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他对「天谴教会」这个组织，也有着格外的执念。与厌恶，不想同流合污，蔑视，想要划分界限等等的情绪都不同，更近似于一种让他变得盲目的...仇恨。
而这份仇恨，其实挺莫名的...
虽说，笼统一些的话，他背负着的一切事端基本都是天谴教会的锅。但天谴教会的本部组织，距离他其实还挺远的。
——
总之，既然终于想通了，里贝尔觉得自己也该集中精力，来应对更加迫切的事情了。
至于天谴教会的计划，会不会破开封印释放那所谓的「恶」，他也不想管又或者说没有能力去管。
如果后续的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毁灭世界的等级...大不了也是一起死。
反正，「古铜」的炼金术师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骨子里还有一股极端的傲慢。所以，被「古铜」称之为「恶」的存在，或许与里贝尔想象中的大魔王等等也会有相当的差距。
所以往好了想，到头来也不过是两个见不得光的组织，在狗咬狗罢了。
在里贝尔整理思绪的期间，湖光则像是有多动症一般，闲也闲不住。
不过，她倒也不是在飞来飞去，而是像是在服装店买衣物一般，不断的变幻着自己的「行头」。而变幻的部分，不仅仅是服饰，而是身体全部。
从思绪中回转过来的里贝尔，也看到了不断在变成不同人的湖光，于是不禁问道。
“这些，就是你...”
问到一半，里贝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嗯，没错，这些就是我，或者说我们「吃」掉的人。”
湖光倒是不以为意的，轻松的说了出来。而她说话的同时，又出现了那仿佛肉泥瀑布在坍塌一般，很容易造成精神污染的光景。
之所以湖光可以做到轻松说出这样的话语，倒也不是她本就将人当成了自己的食物。而是除了身为湖泊时的不可抗力，以及吸收的「世界树之叶」也被动的「吃」过人之外，她其实并没有以自己的意志捕食过人类。
看着湖光又变幻了几次身形，里贝尔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原来如此。如果是曾经被投进湖泊里，或者与那枚「世界树之叶」相关的人，你可以变成他们的身姿，却无法保持。但是，你原来的姿态，虽然虚幻却可以长久存留。这样的区别代表着，你真正的姿态，并非来自于曾经被投进湖内的某人的灵魂或者意志的影响。现在的你并非他人的残留、延续或者异样的重生，而是有着真正独一无二的灵魂与自我。”
里贝尔恍然大悟般的说着。
难怪，湖光会说自己寻找自我的执念，虽然还没有找到答案却有了极大的进展。也难怪，湖光会对他之前的帮助，抱有那般的感激，不仅愿意扯平两人之间的恩怨，还愿意继续提供助力。
“没错，比起那些讯息，这种「现象」才是我获得的最大的收获。”
不再变来变去的湖光，以自己最真实的姿态，灿烂的笑着说道。
而已然从盲目中清醒的里贝尔，也说出了一句还不算太迟的话语。
“恭喜你，湖光。”
——
与湖光的交谈告一段落之后，返回自己房间的中途，里贝尔和湖光还在进行着相关的讨论。只不过，氛围比起之前的严肃缓和了许多。
“所以，就没有更多能提供的情报了吗？”
里贝尔走在前方，而湖光则是飘在他的身后，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然后双臂交叉轻轻抵在里贝尔的头顶，就像是趴在空中一般。
“虽说，有关于「世界树」与「古铜」的讯息也足够重要与惊人，与「复苏」计划相关的信息，也算是正对现状。但...”
“但，基本都派不上实际的用场？”
湖光替里贝尔说道，
“也不是我有所隐瞒，或者不想提供更有用的讯息。而是，我对「世界树之叶」的吸收，或者说是融合，是一种很难解释的奇妙的状态。简单来说，这枚「世界树之叶」的记忆，不会像是图书馆一般，陈列了很多书供我去观看，挑选。而是更加无序、混乱，如同将我丢进一个很混杂的水池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吸收了些什么。只能说，之所以我能获知这些讯息，主要理由大概是我对于探究自我，探寻自身「根源」的执念，产生了共鸣之类的现象。所以，才能得知这些与「世界树之叶」的来源相关的事情。”
“原来如此。”
虽然内心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收获，但是里贝尔觉得湖光应该是比较坦诚的，所以也没有继续为难对方的打算。
“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让我彻底的「消化」了这枚世界树之叶的话，或许能获取更多。”
湖光补充道。
“时间吗...”
正是因为缺少时间，里贝尔才希望能从湖光这里，获得一些关键的情报什么的。
“对了，如果给你提供其他的「世界树之叶」，或者说你现在，能使用它们所具备的，足以创造世界的强大力量吗？”
虽然有种急病乱投医般的感觉，但里贝尔还是带着一丝期望姑且问道。
“当然是不行的，小里里——”
“先不提，「源质」的力量本身就是有使用的条件与门槛，否则炼金术师们也不会没落。源质聚集起来的「世界树」与其衍生的「世界树之叶」严格而言也是不同性质的事物。如果说「世界树之叶」是一种可以发挥力量的工具，那能和其融合的我，本质也只是工具，并非使用工具的人。”
“这样...”
里贝尔挠了挠头，还是不愿放弃的和湖光说了一番发生在王女伊丽莎白，以及舞台世界上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这里还有另一枚「世界树之叶」，以及能一定程度发挥其力量的「羽化者」？”
湖光有些惊讶。
只能说，里贝尔之前意图与天谴教会进行一些友好互动，也并非完全没有底牌。
“对。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到的事情，是对于那名羽化者的控制。最好能让她按照我的意愿，来发挥「世界树之叶」的力量。”
虽说里贝尔对于王女伊丽莎白颇有同情，如果可以也不想让那位精神不太稳定的少女，继续卷进这些事情之中。但他同样也不迂腐或者圣母。这天都快塌下来了，能找到顶上去的东西，自然还是尽量要用上。
“操控她吗？你似乎，弄错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哦？”
里贝尔稍微停下脚步，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之所以，你不能利用「羽化者」的力量让自己心想事成。问题不只在羽化者的身上，还在世界树之叶的身上。以炼金术师们的名词，这些羽化者驱动世界树之叶的行为，名为「污染」。而污染虽然会逐渐消退，但是在真正消退之前，世界树之叶呈现出的就一直会是那被污染的世界。”
“所以，即使我操控着那名王女使用了力量。她的世界树之叶呈现出的，还会是那个舞台一般，并且有卡片中的魔神在活跃的世界。而以她的力量触发我正在融合的世界树之叶，呈现出的就是会不断让死去之人复苏的那个世界。”
“至于，让污染消退的方法，只有一个...”
时间。
还是时间！
里贝尔不自觉的又做出了按眉心的动作。
看来，想将「世界树之叶」和「羽化者」用在战斗之中的想法，是基本可以放弃了。
条件实在太苛刻。
不仅要找到一枚干净的世界树之叶，还要羽化者完全听命于自身，最后还要保证世界树之叶不曲解羽化者的想法，造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世界。
说起来，在世界树与源质相关的一系列体系之中，羽化者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从克里斯的父亲，对于羽化者的记录与描述来看，正常羽化者是会长出翅膀飞到天空至此不见的。
或许，正常的羽化者，最后会成为伪神？
这些能触发世界树之叶的羽化者，实际上是羽化者的变种，甚至需要取另一个名称？
伴着思绪，再次踏起脚步的里贝尔，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而打开房门，里贝尔发现房间里是有几名先客的。
除了房间的原主人天使之外，还有盘坐在地上倒弄炮管的赛德，以及正在投喂天使的布莉姬特。
这位怪盗团的长女，每当看着天使将自己用手指夹着的糕点吃下去，都会露出一种很幸福的神情。嗯...其实说幸福着实不太恰当，因为表情本身扭曲过了头。虽然不想用这个词，但里贝尔发自真心的觉得，这人像是痴那什么。
“唔...伏击大嗯（父亲大人）！”
“里贝尔...”“伯爵大人！”
房间内的三人，在看到推门而入的里贝尔后，分别的出声道。虽然湖光没有刻意躲藏，但三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无视掉了这位飘着的半透明少女。
对着「嗖」的站起身的赛德摆了摆手后，里贝尔随意的对布莉姬特说了些打招呼的话语。
说起来，里贝尔与布莉姬特的交情其实并不是很深，但是布莉姬特却可以直呼里贝尔的名字。
这其中的缘由，说起来倒也有些意思。因为，不算这位长女，怪盗团的次女、三女以及末女等等，已经与里贝尔之间的关联颇深，平时也不会对仅仅一个名字加上些后缀。
所以，明明自己才是大姐头，却一定要用尊称实在是怪怪的。于是，布莉姬特也算是入乡随俗。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万能的湖光
自从尼禄失踪之后，沃肯城的据点宅邸，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布莉姬特和赛德的据点。
而看着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名普通冒险家的布莉姬特，里贝尔感触颇深。
原本，他还以为这位怪盗团的长女，是因为对尼禄这名特殊的存在感兴趣，才会成为冒险家并加入冒险团的。所以，尼禄不在的现在，布莉姬特应该会放弃继续做冒险家。
但事实证明，除了将寻找尼禄作为肩负着的优先度最高的委托之外，布莉姬特并没有任何从冒险家公会隐退的迹象。
看来，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布莉姬特与她的冒险家同伴之间，建立起了比想象中更加深厚的友谊。
总之，之前看这两人天天愁容满面的在宅邸里呆着也是呆着，于是里贝尔干脆雇佣了他们的冒险团，让他们替自己收集蓝色晶体。
“嗯...这些大部分都是些普通的石头...”
看着两人带来的一大包，里贝尔还一度在心中称赞冒险家们的效率真高。但实际打开分辨了一番之后，他就摇起了头。
“诶——”“非常抱歉，请不要对我用绞刑！”
里贝尔很是无语的看着说出后半句的赛德。
由于尼禄的个性太过突出，里贝尔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名此时正双手抱着光头，一脸末日降临般神情的长得像中年人的青年，其实也是个相当奇怪的家伙。
从两人带来的盒子里，挑出在发光的蓝色晶体，里贝尔将随身携带的盒子拿出，将新的晶体碎片加入了进去。
虽然只是短短数日的时间，但因为里贝尔能看见蓝色晶体的具体位置，也动用起了能动用的所有渠道。于是现今，里贝尔这边的蓝色晶体，已经组合出了一部分的轮廓。
那些来自前代的蓝色晶体，被切分前似乎是一枚怀表。
而比起差不多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怀表，里贝尔看着装怀表的盒子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个来自黑鸦的盒子，仿佛本身就是专门为这枚怀表专门定制的。所以，越是收集蓝色晶体，里贝尔就越能感受到原本的怀表与盒子是多么的贴合。
“湖光，你知道黑鸦究竟是什么人吗？”
里贝尔侧过头，向着一旁的湖光问道。
“难道不就是一名人造魔女吗？”湖光随口答道。
看来，湖光对于黑鸦的看法，应该就是魔女议会之中大多数人对于黑鸦的看法。
但明显，黑鸦并非那般简单。
将思绪转回，里贝尔凝望起了目前还只有轮廓的怀表。
以现在的收集速度，应该不出一个月就能凑个七七八八。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对于现在的里贝尔而言，着实太过奢侈了。
更何况，他不确定这怀表组成之后，又能为他带来什么帮助。
到时候发现这张怀表下方，其实是前代精心收藏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什么的...感动可能倒是挺感动的，但里贝尔的敌人肯定不会陪着他一起感动。
所以，果然还是放弃比较好吗？
这破玩意，聚集起来后会散发那种幽幽的蓝光，像是有什么辐射似的，也怪吓人的...
就在里贝尔对着面前的蓝色晶体纠结之时，湖光忽然大感兴趣般的前倾身躯，几乎将面颊贴到了蓝色晶体之上。
“它...似乎在呼唤我？”
“哈？”
里贝尔讶异的看着湖光。
这...
和「世界树之叶」融合之后，这位永远的少女是不是有向着神棍发展的倾向？
“这目光是什么意思呢？小里里。我说它在「呼唤」我，既准确也不准确。准确在于，我确实能听到「它」的声音。而不准确在于，那可能并不是一种呼唤，而是一种本能的吸引。”
湖光顿了顿，接着说道，
“诞生于世界树之上的世界树之叶，本质也是需要「源质」来维持自身的，离开了世界树这一源质的集合体之后更是如此。而我听到的，就是这种宛如渴求般的「声音」。”
湖光说着，另一边还没有离开的布莉姬特和赛德，则是一脸不明觉厉的痴呆模样。
“原来如此...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些蓝色晶体是「世界树之叶」？”
里贝尔的神情一振，向着湖光求解道。
“大概不是的。与这样事物被切割无关，它本身的力量就很弱小，远远及不上「世界树之叶」。并且，很明显它具有实体。不过，一部分的本质大概是近似的。”
湖光说着，伸手触碰蓝色晶体，然后闭上眼像是用心将其感受了一番，
“它是被污染，或者说处于启动着的状态。它的内部，或许有一个残缺的世界在运转...”
——
不久之后，里贝尔出现在了三层深处客房的位置。
被装饰的颇为用心的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端坐在沙发上的，是新梅王国的王女，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的身后，「世界树之叶」具现化现象形成的第二柱魔神阿加雷斯，如同一名管家一样微驼着背直立。而沙发的另一侧，则是无论什么时刻都处于「不高兴」状态的安托瓦奈特。
看着走进房间的里贝尔，显然还是存有不小阴影的王女伊丽莎白，身躯轻颤之余不自觉的往安托瓦奈特的方向缩了缩、靠了靠。
而看见了这样一幕的，跟着跑来凑热闹的天使，则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父亲大人，我好像在母亲大人那里失宠了！”
“...闭嘴，事态已经很复杂了，别在那在火上添油。”
和便宜女儿友善的沟通了一番之后，里贝尔清了清嗓子。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介绍一下，像是羽裳一样环绕在他肩头周边的湖光。
对于湖光这不知道该怎么分类的神秘生物，伊丽莎白显得更加害怕。而安托瓦奈特则是稍微蹙起眉头，与湖光对视一阵之后，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似乎，安托瓦奈特和湖光并不是很对付。
嗯...不如说，银之歌姬大人和世间万物都不怎么对付。
——
“所以，你想让这个幽灵一样的家伙，帮你「打开」那些蓝色晶体？”
稍许时间之后，听着里贝尔说明来意，安托瓦奈特有些不耐烦的复述着。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替湖光解释了一番。
本身就与「世界树」有着不少关联的湖光，现今又在与一枚世界树之叶融合。所以，在世界树相关的体系之中，湖光属于相当上位的存在。是那些疑似是世界树之叶，但却很弱小的蓝色晶体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变幻身躯本身就是湖光所具备的能力之一。
所以经过简单的尝试，湖光判断她可以用自己身躯的一部分，来「补全」那只收集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晶体怀表，使其能正常发动力量。
“那你们能不能跑去远点的地方做实验？我可不想被突然的爆炸什么的波及。”
安托瓦奈特冲着里贝尔和湖光一阵甩手。
“...听我说完。湖光就算补足了蓝色晶体，也无法使其发动。她的行为等同于修复好了一件工具，而这这件工具并非谁都可以使用。”
里贝尔说着，将目光投向了伊丽莎白的身上。而看着房间内的所有人，目光都在往自己身上聚集，低下头的伊丽莎白露出了相当焦虑的情绪。
宅邸之中，唯一能使用「世界树之叶」的，便是羽化的并不彻底的伊丽莎白。而里贝尔和湖光也不担心，伊丽莎白发动那些蓝色晶体的力量，会出现什么问题。因为「世界树之叶」的特性，其被「污染」之后直到消退为止，其中的内容都是很难进行改变的。
只能说，多亏了湖光的存在。
否则，「世界树之叶」对于里贝尔而言永远都只会是无比神秘之物，而不是像现在一般清楚的了解与其相关的种种规则。
“除了需要伊丽莎白的帮助之外，还需要一项事物。”
里贝尔再度开口。
简单来说，湖光修补蓝色晶体，伊丽莎白使其运转之后，还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那便是，一个世界在运转，里贝尔不一定能进入其中。
这时，里贝尔便想到了一件物品。
“拿出来吧，我知道你肯定收着。”
解释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对着安托瓦奈特说道。
而安托瓦奈特虽然一脸的不想配合，但到头来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取来一个小盒子摆到了里贝尔等人的面前。
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戒指的残骸。
这曾经是一枚可以通往盲目魔女管理的世界之中的戒指。
“啧，你居然真的还留着这差点害死了我们的东西...”
“要不是我，你现在得哭着去翻垃圾堆！”
在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日常拌嘴时，湖光已经开始研究起了那些戒指的残骸。
只见湖光小心翼翼的左碰碰右摸摸之后，最终将其直接纳入了半透明如液体般的手臂里，然后出声感慨，
“还真是与「世界树」相关的道具...你们的涉猎还真是广泛，总是能踏入各种自己根本不清楚的领域。要不是有「古铜」相关的记忆，只看着你们，我会以为炼金术现在也还是随处可见的技能。”
无言以对了片刻之后，里贝尔轻咳后继续问道，
“所以，这个戒指你也能修好吗？”
“喂喂-你把我想的也太万能了一点吧？和那些蓝色晶体不一样，这戒指又不是与「世界树之叶」相近的物质构成的，我要怎么修？”
湖光出声埋怨道。
而就在里贝尔露出些微的失望神色之时，她的话锋却又一转，
“但这戒指本身并不需要修理。它的外表看起来是支离破碎，但内里的部分却没有破损很多。与「世界树」相关的事物，想要破坏也并不是很容易的，所以我只需要发挥它本身的力量就足够了。不如说，由于你们所说的那个世界的管理者，主动破坏了这枚戒指通往那片世界道路。反而让其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无主」的状态，可以更加顺利的铺出新的道路，”
总之就是能用呗？
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里贝尔还是一脸深沉的点了点头。
而安托瓦奈特，则是关注点完全不同。她看着戒指的残骸，在湖光的身躯中变得湿漉漉的样子，压着嗓音命令了一句“还我时要擦干净！”
就这样，遇到的问题意外的几乎全部迎刃而解之后，距离「打开」蓝色晶体构成的怀表，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那便是，让王女伊丽莎白发动力量。
——
“抱、抱歉，并非我不想协助，而是...”
一段时间过后。
在房间之中，与湖光一同将手搭在了蓝色晶体上的伊丽莎白，很是紧张的说道。
而里贝尔等人也并没有责怪伊丽莎白的打算。因为，他们都看得出，伊丽莎白尽力了，只是「羽化者」到底要怎么发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着实没有人知道。
应该说，知道的人，全都彻底疯了...
不过，与情绪有关基本是肯定的。
里贝尔沉着面孔，凝视着坐在对侧的伊丽莎白，思索着是不是该继续下去。
为了一个不知道答案的，仅仅一个「可能性」，就逼迫着一名年幼的少女陷入癫狂的境地什么的...里贝尔还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这般的不择手段。
而里贝尔却不知道，就在他凝眉思绪的时候，伊丽莎白则是在注视着他。
他那张似乎能凝出霜的面孔，在精神紧绷的伊丽莎白眼中逐渐的妖魔化。而在伊丽莎白的视角之中，里贝尔的面孔转化为要噬人的厉鬼的那一刻，她终于擅自的崩溃了。
“呀！”
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般的声音，房间里的场景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湖光「喔？来了」的话语之中，一道可以通向蓝色晶体所创造出的世界的，如同空间裂痕一般的门扉，缓缓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第四百六十二章 突然到来的决战 上
通往蓝色晶体世界的门扉，竟然真的开启了。
一时间，里贝尔看着那黑洞洞的扭曲的空间裂痕的内部，有些出神。
而稍微移开目光，里贝尔看到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以一种类似于责怪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在无声的控诉「你吓唬人家孩子做什么」。
至于王女伊丽莎白，则更是眼角噙着泪花，处于随时能嚎啕大哭的状态...
里贝尔嘴角抽了抽，这莫名其妙的状况，他连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轻舒了一口气，里贝尔重新将目光集中在黑色裂痕状的门扉上。
虽然有种事到如今的感觉，但也如之前所说。颇有些意外成分在其中的现今，里贝尔也确确实实的犹豫了起来，到底要不要进入其中。
他也不再是当初那名愣头青了。
所以，知道冒然进入他人世界是很危险行径的现在，他需要考量的周全一些。
“这道门扉，你能开启多长时间？”
斟酌了一番后，里贝尔冲着湖光问道。
“我倒是没多少损耗，所以能开启多久，取决于我们的王女大人，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多久。”
表情看起来很轻松的湖光，耸了耸肩做到。
而里贝尔瞟了伊丽莎白一眼，对方用以很明显的态势缩了下脖子。
——
看来，至少里贝尔在场的时候，这门扉应该能一直保持开启状态。
在里贝尔还在犹豫不决之际，他忽然看到了。
那似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门扉的对侧，也便是空间裂痕之中摇曳着。
里面居然有「人」？
在里贝尔惊讶之际，他却看到在场的其他人，好似对于裂痕之中愈加明显的人影视若无睹。
简单询问之后，里贝尔确定这又是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
不得不说，只有里贝尔能看到的东西，还挺多的。
而如果说，所有能看到「发光」的力量，其实都是来源自同一种力量的话。
那么，只有里贝尔能看到的蓝色晶体在远处发出的光，以及这裂痕中的人影，或许都是一种指引。
清楚的知道里贝尔的那份能力，到底是什么的前代坎普雷特伯爵，根据其性质为他设下的引导。
所以...
还未等里贝尔想明白，他突然看到裂痕中的人影，居然开始很人性化的动了起来。
只见，对方将手躺放在身前，伸出食指，对里贝尔勾了勾...而在同时，里贝尔的耳边仿佛有「少在那磨磨蹭蹭」的话语之声，在环绕。
顿时间，看着人影的动作，里贝尔的内心陡然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虽说，勾手指的动作本身也具备一些挑衅的味道。但显然，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挑衅无论进行多少次，很善于调整心态的里贝尔，也不会被其刺激的失衡。
但现在，里贝尔却偏偏有种难以压抑的感觉。
他看着那不断朝着自己的手指，只有种冲进去将对方暴打一顿的冲动。
“呼...”
随着一声舒气的声音，里贝尔将手伸向了裂痕之中。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里贝尔彻底失去了冷静。
他在尝试，这道门扉会不会与以往那通向盲目魔女的世界的门扉一般，只将灵魂之类的事物切分后带入进去。
而答案是否定的。
里贝尔看到自己的整个手臂，都消失在了门扉的另一端。并且有心的话，还可以将其抽回。
也便是说，可以将自己的身体也带过去的里贝尔，即使是在对方的世界中也可以发挥自身的力量。
而安托瓦奈特曾经总结过。
神明、魔女以及羽化者之间，有一种猜拳般奇特的相互克制的联系。
所以，确信了空间裂痕的对面即便是陷阱，自己也有能力将其摆平之后，里贝尔踏起脚步，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门扉之中。
——
五天后。
——
时值凌晨。
位于学院区域内部，临近王立梅布莱恩高等学院的一处密林的中心。
能见度极低的空旷区域里，闪耀起了来自魔法阵的炽白光芒。
传送魔法阵开启之后，最先从其中走出的，是一名年轻人的身影。
除了较为鲜艳的蓝发之外，无论是穿着还是样貌，都微妙的显现出一种「平凡」气息的这名少年，正是从旧王都千里迢迢来到空岛之上的约翰。
“嘶——”
之前还在室内的约翰，突然来到冰天雪地的室外，看着那像是冻结在了半空一般的白色哈气，不禁的用双手抱着肩膀抖了一阵。
明明应该已经是春天了，但是空岛的冬天仿佛姗姗来迟一般，几乎每天都有暴雪在各处肆虐。
“这就是老师所说的，一切开始失控的前兆...”
约翰轻轻呢喃着，稍微让出了一些位置。
而不久之后，更多的身影从传送阵开始显现。其中，还包含着扛着巨大的夜莺琴的「苦力」。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说计划...真的没问题吗？
约翰的内心很是不安。这种不安，甚至可以让他忘记不断侵袭着他的彻骨寒风...
——
一切，其实要从当初，里贝尔等人离开旧王都之时开始说起。
当时自己到底怎么了，现在已然释怀的约翰着实有些想不通。
总之，他似乎是被自己的执念所吞噬，呈现出了一种近似于自毁的状态。
当然，答案并不明确，但是约翰也能隐隐猜到，是因为他的老师的缘故。
一直以来，约翰都过着一种很平庸的日常。
生在平庸的家庭，经历平庸的成长，结交平庸的友人，获取一份平庸的工作。
约翰一度认为，自己会永远这般平庸下去，直到那一天，他的琴声将他的老师，引到了自己的面前。
从那天起，环绕在约翰身上的平淡，彻底破碎。
他宛如，获得了新生。
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乏味的生活里，只有里贝尔的周边是那么徇烂多彩，约翰很难做到自己不被那些色彩所吸引。
而也正是那段时间所经历的「强烈」，才导致里贝尔的存在，深深烙印到了约翰的内心之中。
或许，除了父母以及那位陪伴着他长大的「听众」之外，其他人的分量就算是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比拟。
再加上，约翰曾经的平庸，导致他其实很少遭遇「挫折」。对于自己的过低评价，也会让他善于去接受那些不如意。
于是，等到里贝尔表示，接下来的旅程不能再让约翰同行之时。约翰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了仿佛从云端跌下一般的重大变故。
无论里贝尔是如何解释，无论里贝尔的行动是否正确。
约翰知道的，就只有自己被老师抛下了这件事而已。
所以，当时约翰废寝忘食的进行练习，想要逼出自己的所有潜能。除了是想证明自己已然不需要老师的担心之外，应该还有不少的成分，是想证明老师将他丢下的决定，是错得多么离谱...
稍微回想起当初的执念，即使到了现在约翰还是有种全身在发痒般的感觉，忍不住用手抓了抓自己的脸颊。
而就在那时，擅自的暴走且开启了自毁的约翰面前的，正是那位虚幻的听众。
从很小的时候，每当约翰专心的练习竖琴的时候，他的面前，就会出现那道看不清具体的人影。
他也曾经向着周边的人，商量过这件事。但基本上都只是遭受到了异样的目光。
就好像是平凡的他，是在故意编造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试图吸引他人的注意。
约翰，自然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特别是在身心都在变得敏感的成长期。
于是后来，他逐渐便看不到那位听众了。
又或者说，他即使能看到也会刻意的无视对方，无视自己这份「孤独的幻想」。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几年之后，约翰的心智也变得逐渐成熟。
在明确了自己看到的并非虚幻而是真实，也变得不会再在意他人的目光之后，擅自与那名听众冷战的约翰，又擅自的和对方「和解」。
只不过，对方显然也并不会一直围着约翰转。于是，随着时间越临近现在，约翰便越少见到陪伴着他一路成长的那位听众。
由于之前已经有将近一年，对方没有现身。加上约翰又换了主乐器。还有便是随着「疯王女事件」，旧王都已然不再具有神奇的力量。
所以，约翰一度认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对方。
而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依旧愿意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一经出现便「拯救」了他。
“你最近，似乎有什么烦恼呢。”
“这样的弹奏，我可不想继续听下去。”
约翰没有想到，近十年的交情之余，他听到的来自对方的第一段话，会是这些如同批评般的话语。
而这轻盈到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声音，是那般的柔和且空灵。
只是再轻微的声音，也如同一记重锤一般，砸醒了处于迷失状态的约翰。
“为什么你不想听？”
约翰如此的质问着，而对方则是很直接的回答「因为很刺耳」。
比起练习途中，经常出现错误，磕磕巴巴的乐声。
比起因为不熟练而错音、跑调，全部都是糟乱不堪的旋律。
那位虚幻的听众，更不愿意听约翰那「只差一点」就能顺利完成的弹奏。
对方的声音虽然温柔，遣词虽然缓和，但是内容却毫不留情。
正是因为她同样对约翰的弹奏无比的熟悉，才能清楚、明确的指出现今的约翰究竟错在了哪里。
“如果你再发出这好似在掐死鸟兽的声音，你会引来在街上巡逻的警卫的。”
类似于如此的「对话」不断的持续着。
约翰甚至一度被骂到，手指颤巍巍的停留在夜莺琴的琴键上，却不太敢按下去。
但不得不说，对于那时的约翰，听众的话语比任何劝说都更加有力。
终于，约翰也意识到，自己想要为老师弹奏的并非这样的乐曲。他想像老师证明的，也并非是自己的技巧可以在短时间内登峰造极。
他需要的是一首，能表达自己感激之情的乐曲。
于是乎，找回了自我的约翰，才在里贝尔离开的那天，与自己的搭档谢丝塔一起弹奏了那首，将他与这名虚幻的观众，将他与里贝尔联系在了一起的「摇篮曲」。
——
约翰的故事到了这里如果戛然而止的话，倒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尾。
但可惜的是，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自那天以来，约翰又开始变得可以经常看到那位散发着虚幻金色光芒的听众。
与多年前一样，这名听众总是背对着弹奏中的约翰，并且很喜欢缩在房间的角落位置。
而如果说与以前有区别，那就是变得可以说话的她，每次开金口都是在指出约翰的不足。
只有一次，听众说出了一句与往常不同的话语。
“如果我向你求救，你会向我伸出援手吗？约翰...”
她那幽幽的声音之中，仿佛充斥着无尽的凄苦。
若是换做是一年之前，未与里贝尔相遇的约翰。在他的心中能位列前五的重要的人，对他提出这种求救信号，他定然是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
但是，那一刻约翰却踟蹰了。
不如说，那段时间约翰一直都在保持着警惕。
虽然在「疯王女」相关的一系列事件之中，约翰做到的事情有限。但他也已然不再是单纯的表侧的住民。
特别，是旧王都已经不再有神奇力量的情况下。听众不仅依旧可以现身，还比起过去更加「真实」，甚至能开口说话什么的，显然不是正常的现象。
而且，现今「无名乐团」的雇主，四角学会那位以「契约」为主题的艾莫教授，也不只一次的叮嘱过约翰，不要与神秘侧的存在轻易的订下「约定」。
于是，约翰只是长久的呆立，没有给出回应。
看着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的听众，很是失落的再度消失离开，约翰的内心一度浮现起了诸多的自责。
而整理好心绪之后，约翰觉得自己需要和人商讨一下，最近发生在周身的这些常理难以解释的事情。
就这样，一封由约翰抓耳挠腮的写出的，夹杂着诸多他的隐秘的书信，便被漂洋升空，寄到了空岛之上。

第四百六十三章 突然到来的决战 中
“前、前往空岛？”
距离寄出信件后又是过了一段时间，约翰获得了来自空岛的回信。
而看着信中，除了简单的寒暄之外，里贝尔提出的唯一的一项建议，约翰不禁的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现在可不是两年一度空岛学院的招生季。所以，想要前往空岛，就必须登上远在云端之上的高空。
这...多少是有些为难约翰这位「普通人」，即使他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嚯嚯嚯，并不需要太过惊讶，年轻人。只要你想去，邀请你的人总会为你想些办法的。”
回过神，约翰才发现，作为信使将信送来的老人并没有离开。
“那个...”
“这里应该是「无名乐团」的据点一般的地方吧？所以，那位金之奏者谢丝塔小姐，也住在这里吗？”
佝偻着背脊，面容已然苍老到不能再苍老的老人，越过约翰向他身后的宅邸深处张望不停。虽然他的双目已然颇为浑浊，但是目光却格外的神采奕奕。
“呃，谢丝塔小姐平日里会住在自己的家中，只有大型且连续的演出舞台时，才会暂住在这里。现在，自然是不在的...”
约翰认真的回答道。
即使是面对一名其貌不扬的信使，约翰也同样会报以足够的尊重。
“切诶——”
老人发出着好似小孩般的声音，不满的用脚踢了踢地面，然后将手伸向了腰间脏兮兮的包裹。
接着，老人从包裹之中，掏出了一堆照片、小物件等与谢丝塔相关的周边道具。不只是谢丝塔加入「无名乐团」后的时期，还有一些是她身为「金之歌姬」的时期的。显然，这名老人是一名谢丝塔的资深拥护者。
“有机会，能不能让谢丝塔小姐，在这些东西上签下名呢？拜托了！”
“这个...如果想要谢丝塔小姐的签名，您可以参加那些相关的活动...”
“老夫也是想参加的啊！但是莫比老师和艾莫教授总是管的很严...年轻人你都不知道，瞒着她们收集这些东西，我到底吃了多少苦！所以，真的，拜托了，别让我跪下来求你！”
最终，在老人的不断纠缠下，看着真要伏身下去了对手，约翰只能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而看着老人一副人生的所有心愿都达成了一般，放空且释然的神情。约翰一时间都有些担心，对方会就此在他面前升天。
好在，约翰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所以，小家伙，你到底要不要去空岛之上呢？”
带着心满意足神情的老人，又将话题转回到了起初。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想的...”
稍微斟酌了一下之后，约翰回答道。
虽然只是一种感觉，或许也是出于对「老师」的盲信。
约翰总觉得，与那名虚幻的听众相关的事情，只有里贝尔可以解决。
“嚯嚯，既然如此，我三天后来接你。”
老人...又或者说「四角学会」的学会长博德如此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而就在约翰颇有些一头雾水之际，博德又转过身再度叮嘱道，
“千万别忘了谢丝塔小姐的签名！”
再度转身，前行了几步之后，博德又一次的回头，
“还有就是，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万一莫比老师和艾莫教授，向你问起那些东西的来历。可不要说是我的，就说是自己的，或者是你朋友的。”
在约翰无言的神情之中，在他眼中颇有些莫名的老人博德，缓缓的消失在了远方。
——
正如学会长博德所说的一般，三天后的约翰...来到了空岛之上。
说突然，其实也蛮突然的。而这突然，突然到约翰自己都解释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晨，如同一个小偷一般偷摸出现在了约翰房间的博德，收回了已经签好名的谢丝塔的周边，然后便一边絮叨一边为约翰做起了乔装。
等到午后时分，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约翰，被博德带到了曜金商会。群607784197
接着，他跟着一群和自己一样奇装异服的人，走进了看着就很「不祥」的黑色裂痕般的地方。
最后，也不知道在那深渊一般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仅凭着直觉前行了多长的时间。
等到眼前的光景豁然开朗时，约翰就已然在空岛之上了。
看着周遭，与旧王都截然不同的冰天雪地的场景，约翰只是在山林之中战战兢兢的等待着。
直到，终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袭端庄的黑衣，使白皙的面庞若隐若现的面纱，以及罕见的长尖耳。
负责在空岛迎接约翰的人，正是艾莫教授。
——
前往学院区域周边的沃肯城的马车之上，看着望了自己一眼之后，便突然开始傻笑起来的约翰。
艾莫教授以那总是很温柔的声音，出声问道，
“请问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约翰先生。”
“唔...”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约翰，做出了一些手足无措的肢体动作之后，连忙回道，
“是...是时隔许久见到了艾莫小姐，感受到了安心。还有便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老师，所以...”
约翰的回应，倒也并非完全是说谎。
但真正让他笑起来的原因，是在看到艾莫教授后，想起了里贝尔对这名女性的一些评价。
里贝尔与艾莫教授利益一致之时，说过她是一名雍容华贵的优雅女性。而艾莫教授惹到里贝尔时，他对艾莫教授的说辞，则是「黑寡妇」。
突然想起了这些话语，又觉得哪个形容都很贴切的约翰，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艾莫教授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深究，
“我很能理解约翰先生，在「组织」的队列之中，感受到不安的心情。在我看来，里贝尔先生周边的人中，只有约翰先生是理应距离这些事物最为遥远，更加适合生活在表侧世界的人。”
艾莫教授很是真挚的说道。
而约翰本来也稍微有些动容，很是感激来自对方的关心。
但是转念一想，越想感觉越不对。
因为，艾莫教授还有一层身份，是「无名乐团」的老板。所以，艾莫教授说他更适合表侧世界，不会是为了给他安排更多的舞台什么的吧？
约翰总觉得即使透过那层半透明的面纱，他也依旧能看到艾莫教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
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约翰终于来到了沃肯城。
一路上的奔波，让约翰不禁感慨，空岛远比他想象的要广阔许多。
“非常感谢，艾莫教授。”
从马车上走下之后，约翰对艾莫教授道谢道。
现在已然知道了博德的身份的约翰，真的觉得「四角学会」是个蛮奇怪的组织。
本应高高在上的领导层，却在做着送信、护送之类不起眼的事情。而位于底层的普通学员，则是翘着腿在学会里无所事事，美其名为「研究」。
只能说，每个组织都有着独属于他们的别样色彩。
而似乎知道约翰感谢理由的艾莫教授，则是同样款款的走下马车，然后轻轻摇头，
“实际上，除了要保证约翰先生的安全之余，我自己也有来拜访这座宅邸的理由。毕竟，我现在有比较多的闲余时间...而且，「四角学会」总共只有的三位教授，全都聚集在这座宅邸什么的。这里似乎已经要成为学会的主据点了。”
摇头的同时，艾莫教授脸上的笑容，多少带有些无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那些同伴们，总之在往里贝尔的身边凑。她有时甚至怀疑，要不是有她保持着理智，等博德学会长隐退之后，里贝尔会被推到学会长的位置。
“诶？全部是三位...教授？”
约翰微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请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艾莫教授也疑惑的回问道。
“呃...抱歉，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贵学会是「四」角学会，但是只有三名教授...”
“呵呵，学会的「四角」代表的事物很多，但是却从不是教授的固定数量。现在虽然比较少了，但学会的鼎盛时期，最多是有过数十名教授的。”
艾莫教授说完，轻轻的叹息，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现在学会也能多几名教授。毕竟，我们学会人手不足的状况已经很严重了。约翰先生也见过我们的学会长。所以，只有博德学会长留守旧王都多少有些...”
艾莫教授适时的停下了声音。
虽说，她多多少少将在「无名乐团」里任职的约翰当成了自己人。但他们交情，也还没好到可以一起在背后说学会长坏话的程度。
而随着声音一同僵住的，还有艾莫教授脸上的淡然笑容。
因为，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明的，内心之中仿佛有层迷雾在环绕般的异样感触。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对于明明是「四」角学会，却只有三名教授的事情颇为的在意。
或许，确实也该为学会多增加一些教授了。
虽然，艾莫教授也不太清楚，学会里的教授变多会不会让自己肩上的担子变轻就是。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除了她之外学会的教授跑来空岛，就是来划水度假的。
——
进入沃肯城，里贝尔等人所在的据点宅邸之后。
前来迎接的，自然是宅邸的唯一管家，塞巴斯。
“约翰先生——艾莫小姐——欢迎你们的到来——”
塞巴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且高昂，只是他的面容却显得颇为疲惫，像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休息。
而询问了一番里贝尔的情况之后，欲言又止数次的塞巴斯，最终还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老师...失踪了？”
“不不不，少爷当然不是失踪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形。”
夹杂着深深的叹息，塞巴斯干脆为两人带路，来到了三层深处属于伊丽莎白王女的房间。
而这一天，宅邸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那里。
推开门后，约翰等三人自然是遭受到了诸多人的目光。但是除了比较熟悉约翰的人，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之外，其他人很快便将目光移开。
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位于房间中心附近处的，一条像是在颤抖一般的空间裂痕之上。
放眼望去，约翰发现在场的，大部分还是他认识的，一同在旧王都经历了种种事件的人。
比如，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梅璐艾塔姐妹。氛围比较凝重的怪盗团三人组。总是在修剪指甲的斯佩西，总是一副不耐烦面孔的安托瓦奈特。
除此之外，还有在旧王都时就对约翰多有关照的爱丽丝一家。以及艾莫教授先前提及过的四角学会其他两名，法古教授以及莫兰教授。
而不认识的人，就是和怪盗团凑在一起的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性，褐色皮肤的光头中年人，身缠着绷带的女仆少女，身穿着亮银甲胄的年轻骑士。
还有，在安托瓦奈特的身旁面色极为难看的年幼少女，氛围与塞巴斯相似的管家型老者，以及明显有绝大的不同，但是看上去的第一眼与里贝尔有种莫名相似之感的黑发少女。
总体而言，认识的人比较多，于是约翰的内心产生了一股微妙的安心之感。
只不过，这种安心之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要再躲藏了，湖光。我知道你能听到。”
打破房间沉寂的，是一个压低了嗓音的冰冷声音。
约翰将目光转移过去，看到出声的人是梅丽安。
在约翰的印象之中，梅丽安是一个不怎么好相处的女性。除了她很少与除梅璐艾塔和里贝尔之外的人交流之外，还因为之前在旧王都时，几乎所有时间她的外表都只是一只鸟。
“喔？好像有个很无情的声音在呼唤我？”
陡然间，一道半透明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从空间裂痕中冒出。
而飘荡在半空之中的「少女」，俯视着刚刚走进房间的约翰和艾莫，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
“啧啧，又是新的「客人」。小里里，好像比想象之中的更有人望呢。”
即使是面对着诸多瞪视的目光，湖光也仍然是浑不在意的态度。

第四百六十四章 突然到来的决战 下
约翰也不知原因，但总觉得房间之中的氛围，极其的糟糕。
而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毕竟，这房间之中的人们，相互之间都有着很是复杂的渊源。
梅丽安姐妹，与湖光之间的嫌隙，可是真正危及到了性命的程度。而湖光愿意与里贝尔和解，却不代表她愿意与梅丽安和解。
在湖光的眼中，无论是在坎普雷特家族、魔女议会还是天谴教会的立场来看，梅丽安都只是一名叛徒。
所以，里贝尔在那蓝色晶体的时间越久，梅丽安对于湖光的质疑便越多。而梅丽安的质疑越多，湖光则是越会针锋相对。
“我无法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是在欺骗或者设下了陷阱...以天谴教会审查者的立场。”
梅丽安的声音再度响起，而未等湖光回话，另一个声音则是响了起来。
“闭上嘴，从先前起就啰啰嗦嗦个没完。之前里贝尔同意进去的时候，在场的又不只是那个幽灵一样的家伙。你是想说，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我们也都和里贝尔一样一同上了一个愚蠢的当？”
极为不悦的说出这番话语的，是安托瓦奈特。
她此时的心情，显然比平时更加糟糕。
因为，里贝尔一天没有从蓝色晶体中的世界走出，王女伊丽莎白就需要一直与湖光维持住出口。而伊丽莎白维持那道空间裂痕的条件，是让情绪一直处在特殊的状态中。
本身，不眠不休两天有余便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还有个精神在不断磨损的前提。
安托瓦奈特，确实总是很不友善，并且会试图将人从自己的身旁驱赶走。
而偶尔遇到一些赶都赶不走，且还会不断凑近自己，依赖自己的奇怪的人。安托瓦奈特，就会不知不觉间出现庇护对方的倾向。
比如，伊丽莎白。
“姐姐，并不是想说那种事情...”
梅璐艾塔有些怯生生的替梅丽安辩解道。
不善言辞的她，大部分只能以站在梅丽安身旁的方式，表示对于姐姐的支持。
只不过，梅璐艾塔其实也不喜欢，现在这种充满了紧张气息与火药味的氛围。
而在眼见争吵即将扩散之际，伊丽莎白忽然蜷缩着身体，发出了一阵呜咽般的声音。
“快点，那边的蓝马尾，用些魔法来为伊丽莎白舒缓一下。”
安托瓦奈特望向莫兰教授的方向，颐指气使的说道。
“哈啊？”
侧对着安托瓦奈特与伊丽莎白所在的沙发，用手指轻轻的按在额头的位置，刻意的摆了下姿势的莫兰教授，冷哼之余说道，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命令不可？我拒绝。”
即使伊丽莎白表现的颇为痛苦，莫兰教授也丝毫不为所动。
之所以莫兰教授往日总是会表现出些滑稽的言行，与爱丽丝等人混迹在一起，仿佛很好摆弄的样子。是因为，莫兰教授将里贝尔、爱丽丝、莉莉等人当成了「自己人」。只是，不知哪里来的王女，和臭着脸的歌姬显然不在这范畴里。
之前，莫兰教授愿意为伊丽莎白使用一些魔法，还是看在那些「自己人」的请求的份上。
而面对于「陌生人」展现出了冰冷与高傲，才是身为四角学会的教授的莫兰正常的姿态。
“天使小姐的绿色箭矢，不是有强大的治愈力量吗？”
提出这个提案的，是在一旁笑眯眯的旁观的克里斯。
“对喔...”
天使一敲手恍然般的说道。
“少在那里挑唆天使！”“不要诱导天使去使用数量有限的箭矢！”
安托瓦奈特和依文娜，同时呵斥着克里斯。而克里斯则是连连摆手之余，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显露出淡淡的鄙夷。
里贝尔在场时，克里斯与依文娜之间的不和，才可以成为一个趣谈。
而实际上，两人对于彼此的成见已经相当严重了。
在依文娜眼中，克里斯身上的标签，有着无能、自视甚高、奇言奇行等等。在多佩尔小镇的事件之中，里贝尔看到的是克里斯身上那心怀同伴的闪亮点。但是并没有对克里斯的天然好感的依文娜，只会觉得克里斯连累了很多人。
自格林沃特城以来，克里斯在依文娜眼中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而且，依文娜一直觉得，在格林沃特城时身为「碎片」成员的克里斯，其隐瞒与背离，酿造出了诸多的悲剧。
之所以，依文娜始终不会说出这些事情。是因为里贝尔选择了理解克里斯。而她觉得，自己的立场并没有资格将克里斯称为「叛徒」。
而正是因为依文娜对于克里斯的成见，才导致她身旁的莱莎与莉莉，也同样不喜欢克里斯。并且，这种对于克里斯的成见，甚至扩散到了「碎片」的其他成员身上。
就如梅丽安斥责身为审查者的湖光无法信任一般。依文娜也同样会在心中认为，身为「碎片」成员的几人，是无法信任的。
至于「碎片」成员这一边。他们之所以愿意留在里贝尔的阵营里，是出于里贝尔在多佩尔小镇事件之中的恩情。他们本身，就没有和其他的成员友好的过家家之类的打算。
那么，面对依文娜等人若有若无的针对、疏离以及冷漠，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良好的态度。
至于克里斯眼中的依文娜等人...大概就和粘在里贝尔身上的霉菌差不多。
最终，因为看着痛苦的伊丽莎白，年龄相近的爱丽丝有些感同身受，于是再次的拜托了好友莫兰。
莫兰教授勉为其难的使用了魔法，才让又一场差点爆发的争端偃旗息鼓。
实际上，除了这几位在针锋相对的人之外，在房间中还有两人在时而的散布着格外消极的气息。
那便是布莉姬特与赛德。
身为「舞台世界」事件的受害者，他们是真的无法理解，里贝尔等人为什么不对「世界树之叶」这般危险的事物敬而远之。
而对于与那场灾难紧密相关的伊丽莎白，以及具现化出的第二柱魔神。他们虽然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尼禄一天没有消息，他们内心之中的心结便一天无法轻易的解开。
——
呆立在房间之中，约翰很难形容他现在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他也知道只是错觉，但房间内仿佛真有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刀子在随风飘荡一般，刮的他皮肤生疼。
虽说，确实有些陌生的人在。但约翰还是觉得，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陌生」了。
以往，在旧王都时，里贝尔的身旁同样有很多人，但约翰却很少看到她们之间出现裂隙，总是充斥着一种协调。
而即使现在的情况特殊，里贝尔仅仅只是数日的不在，他的宅邸之中就出现了这种好似随时都会分崩离析般的场景。
只能说，就连刚刚到来的约翰都能感受到这些恶劣的氛围，其他人没有道理感受不到。
“那个...既然大家都很担心老师，那直接进到那个入口一样的地方主动寻找不就可以了吗？”
等回过神来，约翰发现他已经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这话，说的好像在场的其他人都是蠢货，都是惜身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一般。
想来是没有进去寻找的条件，不然大家也不会只围在门口。
实在是，这道在颤抖的裂痕，很像是将他送来空岛的那道间界裂痕。
一时间，感受到大量不善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约翰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唯一可能算是他的同伴的，将他带到宅邸来的艾莫教授身上。
然后，他便发现艾莫教授早就不在他身边的位置，溜到了房间的角落。
黑寡妇...
在内心之中腹诽了一下之后，约翰听到房间里，短暂的安静了稍晌之后，诸人又开始捉对争吵了起来。
就在约翰也打算学着艾莫教授，找个角落缩起来的时候。
本以为，已然燃起所以无法扑灭的「大火」，居然突然间消影无踪。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之后，陡然爆发出了呼唤「里贝尔」的振奋的声音。
只见，悄然无息之间，里贝尔从那空间裂痕般的门扉中走出，呆立在了众人的眼前。
一时间，约翰也无法分清，是不是因为自己几个月没有见到老师的缘故，并且老师这段期间也经历了很多的关系。
总之，虽然只是第一印象，但约翰觉得里贝尔的身上，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展开的眉间、释然般的神情、舒缓的动作，以及嘴角上平淡的笑容。
仅仅只是些微细节的变化，就让现在里贝尔的身影，与约翰记忆中的「老师」，完全无法重合。
“呀啊-大家...聚集在这里，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在发生吗？”
显然，并非只有约翰发觉到了里贝尔的身上，精、气与神的截然改变。而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好像都在发呆的众人，里贝尔开口说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里贝尔又说出了一番，令几乎所有人都展露出了疑惑的话语。
“说起来，我是不是从没有在大家面前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那么，趁着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的机会，我就补上这份自我介绍吧。”
里贝尔移动目光，与在场的每一个人四目相对，然后将手轻轻贴放在胸前。
“我的名字是里贝尔。”
“里贝尔·莎恩·坎普雷特。”
——
隔天清晨。
在宅邸一层门厅附近的衣物间中，约翰看到了慵懒的背靠着座椅的椅背，脖子周边围着一圈白布的里贝尔。
“说起来还真挺不好意思的，约翰。是我专程请你来的空岛，但是却没能去接你，也没能好好招待你。就连现在，也不是什么认真交谈的场合。总的来说，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失了礼仪的，所以如果你愿意稍微等一下的话，我们可以过一会再去二层的会客室，讨论一下你遇到的状况。”
“不不...没关系的老师。反而是我在你最忙碌的时候，为你多增添了一个难题。”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约翰连连摆手说道。
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天，但是约翰还是觉得自己的这位老师，好像有点怪怪的。
就如之前的那段话语，虽说依旧是温和且得体。但是，约翰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以往没有的事物。
这座宅邸的主人，毫无疑问是里贝尔。从各个角度上，里贝尔都是这里的主宰。
但是，以往的话，里贝尔大概不会以「主人」自居，只有有些恼火的时候，会说一句「这可是我的宅邸」之类没有威慑力的话语。
现在回想起来，约翰觉得这其实反而是件奇怪的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里贝尔的那种态度，到底还在不在「谦逊」的范畴里。
而今天，仅仅是一段话，约翰却感觉到了。
一份理应具有的自信、自觉、自我认知般的事物，回到了里贝尔的身体之中。
现在里贝尔，很明确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也有足够的信心，担任他的老师，并且清楚自己是高位者。
当然，察觉到里贝尔心态上的变化的人，不只是约翰。
也正是因为短时间里的剧变，让里贝尔身边之人，一度怀疑真正的里贝尔在蓝色晶体的世界里遭遇了意外，现在的他是个精神被替换的冒牌货什么的。
只能说，以一种颇为奇妙的方式，前一刻还几近分崩离析的众人，突然便有了一致的想法。
而受到质疑，甚至质问的里贝尔，却展现出了格外的淡定。他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众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配合着她们去做各种能证明他就是自己的「实验」。
最终，算是姑且证明了他还是原来的那个「里贝尔」。
只是，在蓝色晶体的世界里具体发生了什么，里贝尔暂时还没有解释。所以，众人的疑虑还无法完全的消退。
“那...那个...真的要剪掉吗？里贝尔。”
在衣物间中，并非只有里贝尔和约翰。一旁，还有在里贝尔的身后，有些紧张且焦虑的转来转去的梅璐艾塔。
“当然，不如说，我早就觉得前面的这一大撮，实在让人烦心了。”
里贝尔说着，用手捻了捻垂落在前额周遭的前发。
此时此刻，他正拜托梅璐艾塔在做的事情，是理发。

第四百六十五章 “惧”的弱点 上
“可是，为什么要拜托我呢...”
梅璐艾塔仍然显得有些拘谨，肢体动作也颇有种僵硬感，
“宅邸里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比如塞巴斯先生，依文娜小姐，包括姐姐也是...”
梅璐艾塔举例的，都是些看起来有理发技能的人。塞巴斯这位管家暂且不提，虽然容易忘记，但梅丽安以前确实的在里贝尔的身旁当了十多年的女仆。至于为什么提到依文娜，是因为梅璐艾塔看到依文娜如臂指使般的使用手术刀的场景，对此印象很深。
“当然是因为觉得可怕。那些家伙，只要问的时候，都会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行、没问题、交给我吧」之类的话。但实际上，要是问她们有没有人为过理过发，她们就会突然开始沉默...所以我要怎么才能放心的把自己的头交给她们？”
里贝尔一脸感慨的说道。
“哈...”
“对比起来，梅璐你是真的为人理过发对不对？而且，也不会对自己盲目的过信。”
“当然。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的头发都是我在剪的。”
“不过，不过信是好事，但最近总觉得你有些畏缩过头了。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了？明明住在一个宅邸里，却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你和梅丽安难道是在躲着我吗？”
某种程度上，对方是否在躲着自己是一件很难开口去询问的事情。
但是，里贝尔却丝毫没有踟蹰的直白的提问道。
“才、才没有这回事！”
有些激动的梅璐艾塔，挥舞着手中的剪刀。虽然，理发剪本身攻击力有限，但是听着那在自己耳旁不远处不断响起的咔嚓声，里贝尔也不禁惊得连连发出「喔喔喔」的声音。
“冷静、冷静。总之，没有在避着我便好。”
里贝尔说着，稍微抬起目光看向镜中对侧镜中的自己与梅璐艾塔，
“有时，将现在与过去进行对比，还真是会发现很多事情都在变得奇怪呢。还记得吗？当初你在那座宅邸的地牢之中的时候，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我去地牢探望你的时候，你就仿佛已经成为了那座地牢的主人，在招待我这位「客人」了。”
里贝尔脸上露出一丝自然泛起的怀念微笑，如此的说着。
而未等梅璐艾塔有回应，一旁的约翰却直接竖起了耳朵。
嗯？
宅邸地牢？探望？主人客人？
所以，老师你和梅璐艾塔小姐，当初到底是什么关系...
“唔...”
轻轻发出了一声滞音的梅璐艾塔，面容上也变得柔和了些许。显然，即使当初她在那座宅邸的地牢时，经历的都是些糟糕的回忆，但现在回想起来的却大多都是为数不多的美好部分。
“那时，你甚至都不知道梅丽安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能依靠的就只有态度不明的我。可以说，以被囚禁之躯身在满是敌人的大本营之中，真正意义上的朝不保夕。不过，你也依旧保持着那份坚韧与乐观，也能坦诚、直白的向我和梅丽安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与心意。或许，你可能觉得在那起事件里，你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实际上，我和梅丽安只需要看到精神十足的你，就能坚定自己的决意与选择并没有错，自己的付出也值得。”
里贝尔顿了顿，接着说道，
“而现在，你是在一座你愿意就可以当做自己临时的家的宅邸里。身边环绕着的，也并不是敌人，大部分都是可以称之为同伴的人。但为什么，你反而...”
里贝尔的声音渐渐减弱。
后面的话语，不需要他点出，梅璐艾塔应该也是明白的。
怯怯弱弱、畏畏缩缩、拘谨、消极...
比起当初那位大大方方的翘着腿坐在地牢中小方桌边的梅璐艾塔，现在的她的状态，里贝尔可不觉得是「成长」。
“你已经，不想为我们祈祷了吗？”
梅璐艾塔垂下双手，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梅璐艾塔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可能是，过往的十数年里，我的世界一直都只是那座小小的村子。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向更加广阔的地方之类的事情，只是考虑着如何像村子中的大家一样，平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而这一年里...我遇见了很多的人，也去了很多地方。虽然，我也知道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我就是有种，我好像在经历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人生的，不适应的感觉。”
梅璐艾塔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虽说我的眼界变得更加广阔，但我的「世界」反而在变得越来越小。而且...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些什么目标，像是一直在迷雾里兜来兜去。”
梅璐艾塔无法表达出，自己内心那股一直在堆积着的，无法疏散、抒发出去，也没有办法清楚掉的焦躁与烦闷。
又或者说，即使有办法表达，也莫名的不想和里贝尔说。
所以，只能选择能说的那部分，那便是自己的生活一年前与一年后截然不同的巨大变化。
“这样啊，似乎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理解的情况下，擅自的在说一些不负责任、自以为是的话了。真是抱歉。”
“不不，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梅璐艾塔说着，做了一个深呼吸。
回想起来，她对于里贝尔的称呼，早已经从刚开始的「伯爵先生」变成了现在的「里贝尔」。
只是，明明称呼变得更加亲密，关系却似乎在逐渐的疏远。
而且，是她一直在做仿佛主动避开一般的举动。
梅璐艾塔都有些记不起，她上次注视里贝尔的双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甚至，就连片刻之前，她对于里贝尔从镜中反射过来的目光，都在刻意的进行着回避。
所以，如果更换一下立场，梅璐艾塔觉得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觉得很伤心。然后，苦恼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是不是冒犯到了对方。
只是...只是...
不，没有只是。
突然间，梅璐艾塔似乎想通了。
比起说是一直在纠结之中，不经意的去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不如干脆放弃去想自己弄不明白的事情，让一切重新回归自然。
“我...我本来就不擅长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所以以后、以后我就不想了！”
“哎？”
又是吐了一口「浊气」之后，梅璐艾塔的神情开始舒展，眉间的些许阴霾也开始消散。
而看着梅璐艾塔的神情面貌，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里贝尔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可能，也就只有梅璐艾塔，能做到说不想，就真的立刻开始放弃思考。
“很适合你的选择，毕竟你本来就没聪明到能胡思乱想。”
里贝尔稍微歪了下头想了想之后，赞同般的点头说道。
“...诶？里贝尔，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我不聪明！”
梅璐艾塔面对这同样直白到不行的评价，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我才没有不聪明！尼莎修女说过的，我是她见过的，邻里最聪明的孩子！”
“...谁啊那个尼莎修女，她说的话有什么权威参考性吗？”
咔嚓！
就在里贝尔吐槽的同时，已然不再和里贝尔拘谨的梅璐艾塔，利落的将里贝尔的一大簇头发一口气剪了下来。
然后，里贝尔看着那么一大团的头发，宛如慢动作一般从他的面前滑落到地面，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个...梅璐艾塔小姐？你这一下子，是不是有点猛？可能是我太过主观失去了判断力，约翰...约翰！你看看这一下是不是剪得有点多？”
被点了名的约翰，看着里贝尔的头上突兀的缺去的一大片，稍微侧开了脸。
虽说，也并没有过分到「一剪没」的地步，但是那个位置对比旁边的茂密，简直就像是秃了。
“我觉得，还、还好。”
用目光注视着脚边地面地毯上的绒毛，约翰「诚恳」的说道。
——
不久之后。
里贝尔看着镜子之中，仿佛被除草机碾过的草坪一样，没剩多少头发的脑袋，略略出神。
伸手摸了一下。
嗯，有点扎手。
“很...很适合你呢，伯爵大人！”
一旁的梅璐艾塔干笑着，满脸心虚的说道。
她确实有这么一门隐藏的理发手艺。不过，一直以来她的「练习台」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问题的。
因为，村子之中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农夫，所以他们要求的理发，总是越短越好。这样，距离他们下一次理发的间隔才会长一些。
所以，要不是工具不趁手，里贝尔可能连现在那么一点...
“算了，真正英俊的人是不会因为发型的些许改变，就会变得丑陋不堪的。”
里贝尔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还用些手势在脸的侧旁比划了几下。
而未等一旁的梅璐艾塔和约翰，对自己的「奇行」做出反应，里贝尔便再度开口。
“接下来...”
先是向长舒了一口气的梅璐艾塔道谢后，里贝尔将目光投向约翰，
“久等了，约翰。我们来解决，和你有关的那件事情吧。”
——
稍许时间之后。
在里贝尔的房间里，里贝尔将与事件相关的一行人聚集了起来。
她们分别是依文娜、莱莎、安托瓦奈特、克里斯，以及作为核心的约翰。当然，房间的原主人，天使也在场。
不过，天使似乎对他们论及的事情兴致不高，只是介于吃与睡的量子纠缠状态。
“首先，我可以将你寄给我的信，传阅给大家看吗？约翰。”
就在约翰开始快速回忆，那封信里有没有什么说出来很羞耻的内容时，里贝尔的声音则是再度响起，
“啊哈——就算说不行也晚了喔，因为我已经给安托看过了。”
“诶？”
忍不住发出埋怨般声音的约翰，一方面不满于自己的信件被他人看到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不适应里贝尔展现出的轻浮。
以往的时候，由于里贝尔的笑话总是会成为「伯爵玩笑」。所以，约翰也希望过，无伤大雅的场合之中，老师的打趣与玩笑，能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但是，真正变成这样之后，约翰只是觉得怪怪的。
在约翰略显无奈的神情之中，克里斯等人看完了他的信。
依文娜看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莱莎则是故意在装深沉，因为她觉得自己露出没怎么看懂的神情很不妙。
至于早就看过信的安托瓦奈特，则是斜着眼看着里贝尔，等待着对方的后续。
目前，安托瓦奈特只知道这封信之中所描述的事情，与她有所关联。但具体的部分，她却不清楚。
而里贝尔的刻意隐瞒和谜语人行为，固然让安托瓦奈特很是不爽。但是她更加不爽的地方，在于她居然像是能读懂里贝尔的内心一般，理解里贝尔隐瞒的理由。
不外乎，就是里贝尔担心在很多事情不确定的情况下，给予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到头来让她徒劳的伤感。
嘁...
在安托瓦奈特尽量不出声的咂嘴之时，克里斯出声提问道。
“嗯...我能理解约翰先生，确实是遇见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持续了十数年，最近还产生了令人费解的变化，着实透出着不寻常的味道。”
克里斯带着嘴角挂着微笑说着。
而面对虽然面部被遮起来了许多，但也能看出其天生丽质的美「少女」「女」仆的注视，约翰有些局促的低了低头。
虽说，在旧王都之时，约翰几乎每日都会与以美艳闻名的金之歌姬谢丝塔相处。但他的女性抗性，始终无法提高很多。
不如说，为了缓解克里斯带来的紧张去默想谢丝塔的面孔，让约翰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不过，很快约翰就恢复了平常心。因为...
“只不过，这些事情，是必须要现在去解决的问题吗？”
与甜美的外貌神情相对的，是尖锐且毫不留情的质问。
“我、我也只是...”
就在约翰勉强着想要解释的时候，里贝尔主动接过了克里斯的质疑。
“当然，是必须现在去解决的问题。因为这件事...”
里贝尔望向安托瓦奈特，
“与「玛丽安内特」以及...”
里贝尔又看向依文娜等人，
“「惧」密切相关。”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在场之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特别是安托瓦奈特，虽然隐隐有些猜想，但是得到了来自里贝尔的确定之后，内心之中还是难免激动。
“所以，如果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顺利，我们可以一次性的解决两件事情。”
“一是夺回玛丽安内特。”
“二是彻底解决我们与惧之间的种种恩怨。”

第四百六十六章 “惧”的弱点 中
“首先，我想说明我并不是在质疑里贝尔先生。只是，我很难以去想象，真的会有一名宛如幕后黑手一般的原初魔女，活跃在各起事件的背后，却无形无迹。”
听完里贝尔的讲述之后，最先提出问题的人，是克里斯。
“哦，这么说来你好像并没有亲眼见过惧。明明，印象里你也和她颇为纠缠不清的...”
里贝尔的神情有些意外，显然他的内心之中也是有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的。
“我也没有见过，那种莫名其妙的家伙。”
一旁的安托瓦奈特也说道。她看起来像是在忍耐。因为她更想知道有关于「玛丽安内特」的事情，但是众人却只是在谈论「惧」。
“既然如此，那...”
里贝尔将目光投向约翰，约翰也是摇了摇头。而他再度望向莱莎，莱莎像是在心中胡思乱想了一番，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只有在里贝尔与依文娜四目相对时，依文娜点了点头。
“幸亏，依文娜也见过「惧」，不然她简直是我幻想出来的存在了。当然，你们也可以认为，是我和依文娜一起想象出来的。”
里贝尔打趣般的说着，然后看向克里斯，
“这么说来，既然你和「惧」之间的联系比想象中的要细微，更不认识玛丽安内特。那不如就别参加这场讨论了吧？”
“诶噫——我会尽可能的发挥作用的，所以请不要赶走我——”
克里斯一副悲鸣般的语调说着，但是面容却还是挂着笑容。
而在一旁旁观的约翰，只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很不错。就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克里斯在与里贝尔友好互动时，其他的几名女性的神情总是显得格外复杂。
“玩笑就到这里，认真一点说的话。这种明明存在却仿佛抓不到痕迹的风格，便是惧的特点，也是高明之处。之所以我和依文娜见过惧，是因为那对于惧而言，也是一个不得已的状况。换而言之，我们第一次见到惧时，其实是她最为虚弱的时候。当然，我们那时也很弱小就是了。”
里贝尔说着，露出了一抹苦笑，
“之前，我一直很好奇惧为什么要盯上我，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而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正是因为我和依文娜，见过她的缘故。她的思维模式，大概便是，既然在我和依文娜面前已然无法隐藏自己，不如就多加利用我们，直到将我们的价值彻底压榨干净。”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其他人还是对「惧」没有多少具体印象。只有依文娜，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一般，面色变得颇为险恶。
“既然克里斯你的话语并不是质疑，那我的话语也并非是在证明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想起，多佩尔小镇的那些事件。如果勾起你不好的回忆我很抱歉，不过，我想说的是那些事件中，是还有很多未解开的谜团的。”
见到里贝尔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克里斯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没有那般纤弱。
于是，里贝尔便接着说了起来。
“总体而言，那起事件从「肢解者」安格开始起，就有奇怪的地方了。事到如今，安格的人生轨迹，我们都是彻底掌握了的。小时候她在那座小镇，后来去了格林沃特城当过一阵冒险家，之后便一直在牢狱之中，在修女格蕾丝的事件之后，便越狱成为了「魔女议会」的第十七席。”
话语间，里贝尔像是有些在意依文娜的情绪。而看到对方也和克里斯一般，已然能走出过往的阴影之后，里贝尔像是舒了口气般的继续着，
“然后在「魔女议会」她的轨迹也比较简单。她先是有一段「测试」？「培训」？总之就是适应期。接着，马上就被派到了空岛之上加入「复苏」计划。所以，你们听出这其中奇怪的地方了吗？那就是，安格其实是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有关于炼金术，以及「世界树之叶」的知识的。但是，在多佩尔小镇，她立刻便成为了「羽化者」，并且创造出了属于自我的世界。”
“这是很不合理的。那些可不是什么天生就能掌握的东西，即使有身为「羽化者」的资格，安格也不可能刚到多佩尔小镇，就突然顿悟自己该当场发疯，然后创造一个世界。”
听完里贝尔的话语，克里斯仔细思考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除非，安格有一名知晓这些隐秘与知识的「指导者」。”
克里斯之所以这么快便认同，还有一个理由是因为王女伊丽莎白。
同样有「羽化」资格的伊丽莎白，可没有表现出如安格一般的「生而知之」。她甚至，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使用自己的力量。
而另一边，多佩尔小镇的安格已经算是相当的「熟手」。她既能随意的开启、关闭自己的世界，在那片多方力量混杂的空间里，表现得也如同主宰一般。
“当然，如果觉得只有这些比较牵强的话。还可以想想更加不自然的事情，那便是「魔女议会」的异常伤亡。自我和茉莉增援到多佩尔之前，进入那里的魔女议会成员，活下来的就只有南瓜爵士。而且，南瓜爵士也只是因为它的特殊性，才活了下来。它原本的宿体，同样死在了小镇中。”
里贝尔又望了一番卷进过多佩尔小镇事件的依文娜与克里斯。
“虽然有种说风凉话的嫌疑。但是，如果没有更多的外力干涉，多佩尔小镇只是有几枚世界树之叶在暴走的话。只需要具备一定的力量，环境还没有恶劣到绝体绝命的地步。”
抛开被「肢解者」袭击了的「深红」约书亚不谈，多佩尔小镇事件里，混的最惨的应该是遍体鳞伤的正义小姐。
而这还是正义小姐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并且「碎片」成员作为底牌的元素巨人的遗骸，被克里斯抢走的情况下。
所以，正常情况下，正义小姐哪怕是背着约书亚这么一个累赘，在多佩尔小镇之中也应该游刃有余。
那么，假设具备的力量相差不多，魔女议会「先锋」全军覆没的事情，就很值得玩味。
“这种情况，仿佛是有一名猎手，专门在狩猎魔女议会的成员？是安格...不对，不是她。”
克里斯自问自答着，稍微皱起了眉头，
“由我自己来说吧。安格，应该是无法轻易离开多佩尔小镇本体中心的那片区域的。
即使她也在「狩猎」，也只能围绕着那片区域进行。否则，她如果能自由行动，并且想要猎杀镇中的人，我们根本无法幸免到里贝尔先生和茉莉小姐到来。”
“没错，也就是说那起事件之中，至少还有着一名「猎手」。”
“是那位原初魔女？”
“不，我认为，大概率是天谴神官「不净之黑」。”
话到这里，克里斯不禁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仿佛在无声的问“怎么会是他？”
“虽然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天谴神官们的肆意妄为。但我还是觉得，仅仅是为了「自保」以及「隐藏」，便杀害魔女议会第七席「星河」的不净之黑的行径，是不合理的。再加上，艾莫教授带来一个消息。”
里贝尔停顿了一下，然后揭晓，
“「不净之黑」在多佩尔小镇事件之后，便失踪了。也正是因为两名原本负责「复苏」计划推进的天谴神官皆下落不明，组织才重新选拔了两名神官来继续计划的推行。”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些事情？”
克里斯露出了实在无法理解的神情。
即使具有再多的才智，对于没有任何情报的事物，克里斯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更何况，多佩尔小镇的时间对于克里斯自己而言，都快变成了黑历史一般的存在。
当时的他，大脑与心绪实在被太多的事物所占满，没有任何余裕。所以，即使事件之中透露着种种古怪，在事件途中里贝尔也拜托过他发挥自己的观察力，来寻找惧的踪迹。但从结果而言，他也没能做到任何事情。
“这就是惧的行事里的，另一个特征了。她很擅长蛊惑他人，也很擅长利用他人来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甚至，直到她亲口揭晓之前，被她利用的棋子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又或者，意识到的时候也太晚了。她还会笑眯眯的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表示自己怀有十分的诚意、十二分的感谢，合作愉快，下次继续。”
“原来如此。我似乎可以理解，里贝尔先生和依文娜小姐，与那位惧魔女的种种恩怨了。不过，这些恩怨有必要，一定要在现在进行解决吗？”
克里斯望着里贝尔询问道。
虽然可能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惧」利用过，并且他们「碎片」三人组在多佩尔小镇的种种磨难，追根究底也要怪在「惧」的头上。
但是，克里斯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到比里贝尔更加客观，也能做到在里贝尔的角度上看待利弊，
“无论理由如何，惧魔女在做的，也都是对里贝尔先生有利的事情。她蛊惑「不净之黑」杀害魔女议会的成员，让议会的运转出现问题。并且夺走了「世界树之叶」，让「复苏」计划遭到障碍。如果不是在事件中，一直和里贝尔先生一同行动，我都要怀疑这些事情是里贝尔先生做的了。”
还有就是，虽然惧的具体战力不明，但克里斯能感受到里贝尔的忌惮。
那这样的时点，去与一名并没有彻底撕破脸，也没有实际必要的强敌决战，着实有些不合时宜。
“关于「世界树之叶」和「复苏」计划的事情...算了，下次有时间再谈。”
里贝尔摇了摇头，
“确实，虽然不知道惧到底想做什么，但从行径来看我们的想法好像是一致的。甚至，想通之后我甚至有种自己似乎在利用惧的感觉。嗯...在旧王都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当然，平心静气的想，结果倒也不怎么坏就是了。但总归，我们是有解决掉这份恩怨的理由在其中的。”
“那就是，玛丽安内特。”
听到，事情终于流向了自己心系的这边，约翰和安托瓦奈特，同时集中起了精神。
——
“从结果而言，当初在旧王都失踪的玛丽安内特，是被「惧」绑架走的。还记得吗？旧王都决战的那一天，你们应该也看到了除了坎普雷特家族、真王教会以及大剧院顶之外，城外也有一名魔女在举行仪式，与夏洛尔争抢那份纯净之力。并且，夏洛尔死后她身上的纯净之力，也有半数左右被分到了城外的那名魔女那边。那些魔女仪式，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准备完成的。所以，城外的魔女也是借用了已经准备好的仪式...嗯，就是你们歌姬阵营准备的仪式...”
“少啰嗦，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安托瓦奈特进入了经典的不耐烦模式。
“啧，在场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群607784197
里贝尔也是经典的「不惯安托瓦奈特」模式。
“然后便是，约翰那名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虚幻听众，应该就是玛丽安内特。”
“哈？”
安托瓦奈特恶狠狠的瞪向了约翰。
而约翰被瞪的莫名心虚之余，倒也没有多少惊讶。而里贝尔不解的询问之后，约翰才答道，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的。因为...声音。我对声音很敏感，所以玛丽安内特小姐开口和我搭话之后，我就发现了。毕竟，玛丽安内特小姐的声音，和安托瓦奈特小姐的声音，几乎没有区别...”
“那你为什么不早寄信！”安托瓦奈特怒冲冲的质问道。
“喂喂，你现在在那吓唬约翰有什么用？有本事，你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从空岛跳到旧王都，让那时候的约翰果断寄信好不好。”
里贝尔叹着气，那「真拿你这人没办法的神情」一顿摊手，成功的将安托瓦奈特的仇恨值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之所以约翰没第一时间寄信，他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说的。
一方面，由于里贝尔等人都不想将约翰卷进事件里。所以，约翰对于玛丽安内特与安托瓦奈特这对原本共用一具身体的姐妹的事情，至今都有些云里雾里。他也没想到过，「安托瓦找玛丽安」的这个任务，会和自己有关。
另一方面，约翰和安托瓦奈特又不熟，而且时隔许久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对方的声音。所以，即便听到了有印象的声音，也无法立刻联想到安托瓦奈特的身上。
再有就是，就算约翰联想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在用安托瓦奈特的声音说话，他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而已。
“该死，玛丽安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这种家伙...”
“当然是你这种家伙休息的时候。”
里贝尔又一次对安托瓦奈特释放了「嘲讽」。
虽说，自安托瓦奈特诞生以来，「银之歌姬」的主人格便是安托瓦奈特。但是，安托瓦奈特也并不是铁人，总归需要休息。而玛丽安内特也并非完全自闭，从来不现身。
否则，里贝尔也不可能曾经在旧王都，看到属于玛丽安内特的冲天主角之光。
“那么，惧到底为什么，要控制玛丽安内特，去见约翰？”
自谈论开始以来，几乎就只是在聆听的依文娜，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觉得可能有些复杂。”
而里贝尔也展现出了与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的柔和面容与温和语调，认真的解释道，
“我认为，惧终归是想要我、我们身上的这些纯净魔女之力的。”
“之所以，她还「留」着我。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正如我们之前所言，我和惧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也便是说，即使她不做出刻意的诱导，我也在做着对她有利且她期望的事情。”
“作为佐证，就是那些在多佩尔小镇，「恰好」突然全部陷入暴走的「世界树之叶」。加上之后的一切，都像是在证明，「惧」精心的准备了一个狩猎魔女议会成员的猎场。而安格的羽化，更是代表着「惧」原本的期望，远不只仅仅杀死数名议会成员，而是想让事态更加扩大。但是，我入场之后她就很快修正了自己的原本计划，并不想把我也加入到猎物的范畴中。”
“但是，这样的「默契」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只是，到时候惧想要力量，我也不可能乖乖的说「好，没问题」然后就将自己的一切交出去。”
“所以，她在布局。”
“或许她的布局成功，未来的某一天她觉得我没有价值了的时候。就能通过玛丽安内特与约翰的这份联系去蛊惑约翰，再通过约翰与我的联系，为我设下一个致命的陷阱。”

第四百六十七章 “惧”的弱点 下
“陷阱...果然是这样吗...”
约翰有些失落的垂着头说道。
即使，玛丽安内特的幻影再度现身的事件，从始至终都透露出一股反常的味道。但是约翰，终究还是内心之中抱有一丝期望。
因为，玛丽安内特对于他而言，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
“不过，既然那位「惧」的阴谋已然被老师识破，那后续就不用再担心这些事情了吧。”
但与此同时，得到了明确的回答之后，约翰也有种释然的感觉。
真如里贝尔所言，由于他的盲目导致身边之人落入可怕的陷阱，才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嗯...不好说。惧的计划，有的时候角度很刁钻，会在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而且，她不会仅仅只设下一层。或许，通过你，让我们知道这些信息，这个布局本身就是惧的目的之一。试想一下，这件事具体改变了什么？是不是没有这件事，在旧王都的你，其实是无法来到这座空岛，参与到这些原本距离你很遥远的事情里？”
“这...”
约翰怔了一下之后，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
“还有便是，时至至今，玛丽安内特突然出现。制造一个必须由你来选择我，或者她的二选一般的困局，你又会怎么选择？”
约翰本想顺口的说出「当然是选择老师」，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思考了一下。而正是这么片刻的迟滞，已然被里贝尔捕捉到了眼中。
“这份短暂的间隔，其实就是答案，又或者说惧可能需要的东西。我并不是在责怪你，而是这种在比较中的踟蹰会出现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惧也很善于钻这样的空隙。”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而且，她其实不需要你将玛丽安内特和我进行比较，天平的另一端可以是一些和你关联轻微，却是我身边的人。那种时刻，想来你取舍起来会更加为难。除非你能完全不去聆听来自惧的呓语，否则终归会有被她蛊惑的时刻。而你又不可能不聆听，因为玛丽安内特可以以特殊的方式，随时出现在你的面前。”
听着里贝尔的分析，约翰不禁的有种无所适从般的感觉。他并不会怀疑里贝尔的判断，因为里贝尔是在场之中，最理解那位神秘的原初魔女的人。他只是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会沦为惧的棋子的这种感觉，异常的糟糕。
并且，仔细想想之后，约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去完全反抗。
假如玛丽安内特继续向他求助，假如玛丽安内特不断的诉说他们这一同跨越了大半个人生的「交情」。
假如玛丽安内特表示自己并没有被惧控制，她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抓约翰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约翰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对这些能想象到的状况该怎么应对。更不要提，惧的花样，肯定是会比他想象的要更多。
而除了阴影之外，还让约翰有些坐立难安的是，刚才里贝尔将自己摆到天平之上让约翰选择时，他表露出了些许的迟疑之后，依文娜就在以很险恶的目光瞪着他。
“惧的可怕之处，就是她没有任何的操守、尊严之类的事物，所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是无论多么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好在，里贝尔的话语声重新响起之后，依文娜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与那种一个计划筹备千年，席卷整个大陆甚至世界的怪物不同。某种意义上，惧也是那种绝对无法战胜的类型。自我与她相识以来，她其实每个阶段都算不上很强大。只是她，偏偏就会处于那种我无法将其捏住的等级。而且，神秘侧那些与魔女相关的战争之中，作为胜负关键的事物往往并非力量的强弱，而是一些知识、情报。就如我可以战胜「疯王女」一般。而惧的强大之处，便是她那些深不可测的知识。”
里贝尔平静的阐述着，
“而且，惧的另一个可怕之处，就是她也一直在见缝插针般的变强。从格林沃特城时说起，她利用了我们，击败了修女格蕾丝。然后在格蕾丝化身的欢愉魔女的身上重生。再就是旧王都，她还是利用了我们击败了夏洛尔，夺取了夏洛尔的力量。甚至，我怀疑她还夺取了夏洛尔的知识。才让她自旧王都事件之后，对于「羽化者」和「世界树」的事情也了解甚多。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其实是可以猜测出来的。她可能想继续利用我们，去击败「魔女议会」或者「夫人」。来获取可以筹谋下一阶段的力量。”
“她有一种对于力量的渴望。或许，和她上一次的「死」有关。而且，她就如一名格外精明的将军。她知道自己手下的兵士能和她一起能发挥出什么程度的力量，并根据那份判断去最大限度的去掠夺战利品...”
谈论的话语，不知不觉又从玛丽安内特身上，转回到了「惧」。
只是这一次，就连安托瓦奈特都没有展现出不耐烦，只是神情凝重的感受着「惧」这名擅长在幕后织网的原初魔女的存在。
里贝尔话语之中的「我们」，自然是包括在场的所有人的。
惧之所以会频繁利用里贝尔，是因为里贝尔较为突出，且通过里贝尔能获得最多的战利品。而惧判断其他人，可以获得比利用里贝尔更多的收益时，她们想来也是无法幸免的。
得知惧的存在，或者说与知晓惧的里贝尔等人产生关联的基点起，她们就已然被笼罩在了惧的阴影之中。
“如果我来选择的话，我应该不会去招惹这位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固然，被利用的感觉并不会很好，但是惧魔女的行为，对于里贝尔先生带来的危害其实是很有限的。甚至，从上一次「共赢」的结果来看，你们两位之间与其说是利用与被利用，更像是一种...”
“合作？”
里贝尔接过克里斯的话语，
“惧上次，就是这么说的，希望能有下一次合作。想来，那时候她应该就已经在算计「夫人」了吧？”
“危害有限？”
与情绪平缓的里贝尔不同，克里斯的话语显然激怒了正深受其害的安托瓦奈特。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语，反而显现出了安托瓦奈特现在真正处于随时会爆发的阶段。
“虽然，讨论确实需要一名能提出反对意见，且清醒的人。但克里斯，你还是有些做过头了。”
里贝尔摇了摇头说道。
“对此，我深感歉意，安托瓦奈特小姐。”
克里斯则是从善如流的道歉着。
而总觉得克里斯是故意的安托瓦奈特，则是陷入了有火发不出的状况。
“如克里斯一直在说的一般，无论是不是惧的刻意，我们的目标现在是相同的。大概，惧不怕约翰与玛丽安内特接触的事情，被我们知晓，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她觉得不光是在达成目标前，她不会做些什么，我们同样不会做什么。即使情绪上难以接受，但是我们最终还是会理智的做出合理的决断。哪怕安托瓦会暴走，仅仅安托瓦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又或者，这样的一幕正是她希望看到的。”
“是不是我们在呼吸都是她谋划中的一部分！”安托瓦奈特像是忍无可忍般的说道。
“先别急，安托瓦。你难道忘记了，我在讨论的一开始说过的话？”
安托瓦奈特呆了一下之后，才回想了起来。
里贝尔的目标，始终便是解救玛丽安内特以及解决与「惧」的恩怨。
之所以他一直在描述「惧」的强大，实际上是为了让众人明确的理解，这名几乎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如同幻影一般的原初魔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即将到来的决战里，她们是不能与一个如烟雾般虚无缥缈的影子进行一场战争的。
“本身，我对接下来的事情也是满怀不安。但是现在，却有了一些信心。”
里贝尔如此说道。
只是让在场的人有些不解的是，里贝尔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一直是在注视着安托瓦奈特。
大概只有心态还没有平稳下来的安托瓦奈特自己，没有发现这件事。
“正是因为正常的情况下，我们没有任何战胜「惧」的方法。并且，正是因为我们如果理智的话，没有主动挑起这场战争的理由。「惧」会错判我们的坚决。所以，这才是打败她最好的时机。”
里贝尔说着看向约翰，
“况且，我从惧在约翰身上布局的事情里，察觉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之前我也认为毫无破绽的惧，其实也是有弱点的。而且，是一个很致命的弱点。”
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里贝尔的关键信息。就连游离在外侧晃荡的天使，也将耳朵「伸」了过来。
“惧的致命弱点。”
“那便是。”
“「爱」！！”
——
“...”“...”
“啊？？”“？？”
——
回到决战之日。
在冰天雪地之上，看着已经被摆到空地中心位置的夜莺琴，约翰...用双手抱住了头。
真的没问题吗！老师！
越是临近开战的时刻，约翰便越是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焦虑的炸开了。
与旧王都时的「决战」不同，当时约翰只需要在很好的保护之下，在王家大剧院的顶端演奏。而这次，他却需要直面强大且神秘的原初魔女。
所以说，“爱”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那东西不仅对「惧」是弱点，对我们也同样是弱点吧！
倒也不是约翰在质疑自己的老师...不，这就是在质疑。
怎么数个月不见，老师会变得如此不靠谱！
由于着实莫名的厉害，再加上到来时，亲眼看到过里贝尔从那道诡异的空间裂痕中走出的场景。所以，这些天，忧心忡忡的约翰，终究还是去向里贝尔身边的人询问了一番。
因为问题本身具有一些敏感性，所以约翰只能问一问与他较为熟悉的人。
比如爱丽丝。
“嗯？里贝尔有什么变化吗？我倒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都挺讨厌的！就刚才还...可恶，想起来都火大。应该说那家伙变得比以前更讨厌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爱丽丝的观点应该是里贝尔并没有变化。
比如斯佩西。
“里贝尔的变化？哈？什么什么？这是搭讪的新话术？”
“他无论是变了还是没变我都没多少兴趣呢。不过，硬要说的话难道不是没变吗？他的氛围？感觉，反正就是那些东西，一直都是差不多。”
这么说来，约翰也觉得那些无形的，难以描述具体的事物，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但实在是太过笼统，所以约翰即使在与斯佩西的交流中频频点头，但内心中的疑虑还是没有消除。
比如依文娜。
“我能理解你有所怀疑的心情。不过，有些事情可以伪装，有些事情却不能。里贝尔喝完茶，将茶杯放下时，会有一个下意识的平移差不多一根手指距离的细微动作。除此之外，里贝尔走路的时候...”
“总之没变化。”
好吧。
虽然依文娜逃走了，但是约翰也算是了解到了她的观点。
再比如，安托瓦奈特...
倒也不是约翰将安托瓦奈特也放进了「比较熟悉」的名单中。而是有关于玛丽安内特，于是对方主动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里贝尔？他的变化不是肉眼可见？”
“不是发型？内在的部分，他变了你能怎么样，不变你又能怎么样？”
“别在那一直道歉，真是烦人。”
“嘁...非要说的话，他可能只是变得将以往会隐藏在内心中的话，毫不顾虑的说出来。你应该也看过他的眼睛吧？那眼神总是转来转去的。所以，和那像个石头一样的脸不一样，他的内心世界应该一直都是很活跃的。总是在默念一些不好说出口的话语，在想一些说不出口的事情！”
安托瓦奈特的话语令约翰有些意外。
因为，安托瓦奈特与里贝尔接触的时间，应该比他与里贝尔之间相处的时间还要短上一些。
但安托瓦奈特对里贝尔的了解程度，好像丝毫不亚于先前问过的熟人，甚至更加有条理且明晰。
最后，就是克里斯了。
同样，克里斯是主动找到的约翰。
而约翰当时还没有察觉，后来仔细回想才发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把能说的事情，全部说出去了。
甚至，被套的话语的数量，远超过以「审问」的气势来找他交谈的安托瓦奈特。
真是个不能放松警惕的人...
“喔？里贝尔先生的事情吗？虽然我也有过怀疑，并且可以说是让里贝尔先生「自证」了最多次的那一个。但是，那场谈论之后我就觉得，里贝尔先生应该是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的。”
“我是一名侦探，所以我在判断他人的时候，倾向于「对方具体的行径」而非「对方抱有的思绪」。而里贝尔先生的言语风格出现了什么样的改变，但在做的事情，却一直都是一致的。”
“我认为，里贝尔先生的性格之中，是有一部分类似于「赌徒」的。否则，他也并不能总是以小博大般的战胜强弱悬殊到令人绝望的对手。当然，需要赞扬的部分并不是「赌」的部分，而是里贝尔先生即使处于逆境，也不会放弃而是拼尽所有反戈一击的勇气。”
“还有便是，约翰先生误解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我并非是女性，而是一名男性。所以，我不是「克莉丝小姐」而是「克里斯先生」。但是，我并不希望被称为克里斯先生。所以以后，无论是称呼我为克里斯还是「克莉丝」我都乐于接受。”
——
诶？？
一时间，上下打量着女仆装束的「克里斯先生」，约翰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啊...这...
有关于老师，他说了什么来着？
——
总之，在宅邸里对于里贝尔的变化的咨询，答案一致到让约翰感到了惊奇。
而约翰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老师在这些同伴心中的分量。
——
那么，既然再没有了后顾之忧。那决战的时刻，也已然就在眼前。
约翰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他的琴声，能引来玛丽安内特，还是相反的结果。
如果玛丽安内特出现，那么一场战争之后，他有可能解救出这位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听众」。
但反之，如果对方没有出现，这一场处处都透露着不定数的战争就不会出现。
唉...想再多也没用。
坐在夜莺琴之前，长吁短叹了近一分钟之后，陡然间约翰全身的气势，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专注...专注...再专注。
伴随着夜莺琴的美妙旋律开始回荡，「舞台」的帷幕缓缓的张开。

第四百六十八章 “悲鸣”中的魔女 一
《安眠曲》。
这是一首在梅布莱恩王国广为流传的乐曲，也是很一首演奏难度低，却极为优美的乐曲。
于是，差不多所有会弹奏乐器的乐手都会弹奏这首乐曲，也有很多乐手最初学习的，便是这首乐曲。
约翰也不例外。
而且，直到至今弹奏过成千上万次的《安眠曲》。
倒也不是约翰是那种一生只画一项事物的有怪癖的「艺术家」，而是他真的很喜欢这首温柔的乐曲，并且玛丽安内特也很喜欢。
于是，第一次用夜莺琴，成功的弹奏出首乐曲时。约翰的内心其实是很希望第一个听到的人，是那位一直陪伴着他的「观众」的。哪怕，当时玛丽安内特已经几乎不会现身了。
而后来，玛丽安内特倒也听到过这首《安眠曲》，只是现在约翰基本可以确认，当时的玛丽安内特，是被惧所操控着的状态。
所以，无论在开始弹奏前有多么的纠结，在琴声已然响起的现在。约翰希望，自己倾注了全部的乐声，可以传到玛丽安内特的心里。
“来了。”
随着传送魔法阵的逐渐关闭，出现在约翰与夜莺琴的旁侧的，是里贝尔。
在最近行径颇有些反常的里贝尔，游刃有余般的从容话语声中，一个虚幻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半空，如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徐徐的降到了地面之上。
“看来，你来自灵魂的嘶吼，并没有传达到玛丽安内特那里。”
里贝尔看着金色的身影，摇了摇头，
“你的身上完全没有光呢。所以，也不用伪装了。该说许久不见吗？”
“「惧」。”
面对散发着颇为强烈的金色光芒的身影，里贝尔的这番话语似乎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对方却丝毫没有点出这件事的打算，只是徐徐的亮出了自身的实体。
那是一名，五官面容与安托瓦奈特有着至少九分相似的少女。她身着着一身漆黑的修女服，只是没有戴上头纱。
而少女嘴角噙着的笑容则是若有若无的展现出一丝的魅惑以及邪恶。
如同在飘舞的雪花一般，有一些方形的卡片突然在少女的周身凭空冒出。而少女伸手接住一枚，在其在掌中旋转了片刻后，用双指捻起贴在了胸前。
“真的是顽固呢，或者说是因为太过于「念旧」吗？”
“我现在的名字，可是亚斯塔禄喔。”
“亚斯塔禄...坎普雷特。”
展示着第二十九柱魔神的魔神卡片，原初魔女惧以温和的声音笑着说道。
——
嗡——
一声由于约翰颤抖的双手按压在琴键上，发出的杂音。约翰的演奏，停止了下来。
“玛丽安...玛丽安内特小姐！虽然对你而言，我们或许是初次见面，但实际上，我们已经...”
“我们可并不是初次见面呢，约翰——”
惧笑吟吟的接过约翰对于玛丽安内特的呼唤。
而顿时间，约翰就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似火焰般的事物腾的燃烧了起来。
“你...”
“冷静一点，约翰。这不是我们预想之中的情况吗？放心吧，她已经嚣张不了太久了。”
里贝尔拍了拍约翰的肩膀说道，然后带着冷峻的面孔朝向惧。
“呀啊-惧。看到你还是这副样子，还真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看着姿态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惧，里贝尔所说的「还是这副样子」，显然在指并非外表的事物。
“如果坚持要用那种外号般的称呼，而忽视我「真正的名字」的话。就算是面对你，我也是会生气的喔。”
将双手交叉轻轻叠放在胸前，惧「凶」道。
“哦？你会生气？你居然会有名为生气的情感？我还真的很好奇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不如，展现一下让我们大开一下眼界？”
前行两步，站到约翰的前侧，组着胳膊的里贝尔与惧针锋相对。
而惧则是像僵住了一般沉默了半晌，只有笑容越来越浓郁，
“突然对我发出这样的邀请，是因为什么呢？”
如同之前的对话没有发生一般，惧生硬的将其跳过，
“是终于想通，想要再度和我一同合作了吗？毕竟，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那种可能性吧？”
里贝尔冰冷的面庞之上，看不出他究竟是否听懂了惧的若有所指。
而在里贝尔回应的同时，他的领域陡然开始张开。与此同时，简直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惧也展开了自身的领域。
双方的魔女领域在两人相距的中间点撞击在一处。
领域的相撞并没有发出实际的声响，也没有肉眼可以捕捉到的画面。但一旁的约翰，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要撕裂开一般的无形冲击。
“好突然的袭击！亚斯塔禄，吓了一跳——”
“...看来你是想将这副作态坚持到底了。”
似乎就连最近开朗化、轻浮化的里贝尔也遭受不住惧的这番言行，陷入了无言的状态。
与此同时，展开领域的双方都看到了，里贝尔的领域压着惧的领域推进了些许距离的状况。
由于当初在瓜分旧王都的纯净魔女之力时，里贝尔等人在仪式之日举行的仪式数量更多一些，所以最后获取的力量也多了数分。
而数个月过去的现在，两人之间力量的差距似乎依旧健在。证明了即使是惧，也没有让自身的纯净魔女之力迅速成长的手段。
正如里贝尔在讨论中所言，惧虽然是「不可战胜」的，但是对方难缠之处，从来就不在于其拥有着令人绝望的力量。
“突然袭击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了呢？我们之间虽然有一点点裂隙，但也不至于到了见面就要喊打喊杀的程度。”
话语间，惧的领域又被逼迫的缩小了一圈，但惧看起来依旧浑然不在意。
“一点点裂隙？也不知道隔开了梅布莱恩与格兰特尔大裂谷，有没有我们之间的一点点小裂隙来的要大。实际上，我是一名和平主义者，所以也不喜欢擅自开启战端。只不过，是你一直在主动挑衅我不是吗？”
里贝尔向前走了一步，
“从约翰的事情开始，你就一直阴魂不散。在多佩尔小镇有你的影子，那个愚蠢的编剧杰琪应该也受过你的挑唆。就是现在，你还在收集...不，和我争抢前代坎普雷特的遗物。”
由能看见蓝色晶体具体位置的里贝尔，说出这番话语。
代表着今天这「决战之所」也非里贝尔随便选的一处空地。
“这可真是令人悲痛的误解。我是看到约翰先生陷入了迷惘，所以才给予帮助。多佩尔小镇的事情，不也是在你来到之后，我们便撤离了吗？那名编剧小姐就更加是冤枉了，她早就已经疯掉了，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的忠告与劝阻。”
惧稍微顿了顿，然后缓缓的摊开手伸向里贝尔所在的方向。而那手掌之上，和之前一般凭空出现了一枚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蓝色晶体。
“至于这项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并不是这件遗物，真正的继承者呢？”
“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都像是理解了一切的里贝尔，只有这一刻愣了一下，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呵呵呵....呵呵呵...”
“算了，怎样都好。所以，果然你的下一步目标，是想获取「夫人」阿尔卡娜的力量，又或者说，替代她？”
并没有陷入纠结里的里贝尔，再次的质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自然是因为你坚定的在自称「坎普雷特」的事情。以及你狩猎魔女议会成员的事情。家族和议会的重合里，能让感兴趣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不愧是你呢。没错，我的下一个目标，正是「阿尔卡娜·坎普雷特」。”
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用话术兜圈子的惧，少见的坦率的承认道，
“所以，怎么样？现在也还来得及，我们继续合作吧，就像以往那般。”
用着与安托瓦奈特相同的面孔，却露出着安托瓦奈特从来不会露出的甜美笑容的惧，向着里贝尔遥遥的伸出手邀请道。
虽说，里贝尔的领域的侵蚀速度很慢，但是长久的交谈之间也已然逼近到了相当近的位置。
只不过惧，依旧显得格外的不急不慌。
而另一边的里贝尔，则是做思考状，然后说道，
“可以。”
诶？？
一直只是默默的听着双方的交谈的约翰，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说道。
“将玛丽安内特还给我们，然后我们一起携手讨伐「夫人」，共创未来！”
里贝尔以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
“...你还是那么的幽默。玛丽安内特，应该并不属于任何人...”
“所以，自然也不属于你。”
“其实呢，我也是很无奈的。你也知道，我在旧王都的时候为了对抗残暴的疯王女，失去了自己的肉身。而没有肉身，就算是我也很艰难。所以，等到我有新的宿体，比如阿尔卡娜的身体之后，我就将玛丽安内特归还怎么样？或许，你已经发现了。原初魔女，是不会说谎的。”
稍微凝眉思考了一番之后，惧像是做了一个艰难决定般的说道。
“但是，原初魔女会使用误导、偷换概念、似是而非等等诸多的话术。所以，我其实也不是信不过你。但为了以表我们之间合作的诚意，你在这本书籍上，签下誓约怎么样？”
里贝尔的话语间，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古朴的大号书籍。
书籍之大，让人有些怀疑里贝尔之前是怎么塞到衣服里的。
“你大概也早就查到了，我的阵营里有几名四角学会的教授。而这本正是来自艾莫教授的书籍，主题是「契约」...”
惧又与里贝尔的相视了一阵，皆是笑而不语。
直到像是想好了的惧，嫣然一笑。
“「聆听散播福音的钟声吧！」”
“啊？”就在里贝尔不明所以的同时，陡然间一个巨大的黄金之钟，出现在了惧的背后。
当-当-当——
“既然你要执意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那我虽然很痛心，但也无可奈何。不过，请不要担心，就算你的身体逝去、灵魂消散，你的力量也会作为我的一部分，与我一同获取「永恒」。”
惧似乎很伤感的话语之间，钟声的响鸣更加强烈却频繁。
而同一时刻，里贝尔和约翰则是纷纷用双手抱住了头。
与钟声不同，在他们的耳旁不断回响的，是似乎随时能将他们引入疯狂的晦涩难懂的呓语。
呓语明显是钟声带来的，而这钟声也明显是属于魔女的规则。
只是，里贝尔没有想到在自己的领域之中，居然还能受到其他魔女的规则的侵袭。
里贝尔这边倒还好，约翰则是已经跪伏在地上嘶吼尖叫了起来。
好在，里贝尔的心目中惧始终是「无法战胜」等级的对手。所以，对于魔女规则的侵袭虽然不解其原理，但里贝尔也准备好了应对危机关头的底牌。
只见里贝尔手上的书籍，无风自动哗啦啦啦的不断翻转。
然后，一枚书页飞出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传送魔法阵。
“咦？你不是说手中的魔法书，主题是「契约」吗？”
钟声之中，惧的声音也已然明晰的传到了里贝尔的耳中。
而里贝尔侧着头，单手按住已然有鲜血狂涌的右耳，勉强的嘴角撇了一下，
“骗你的...”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透过传送魔法阵来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只见，那是一名身着着仿佛锈迹斑斑的赤色圣职者长袍，干枯的金发如同稻草一般的少女。
少女的面容枯黄，双眼没有任何一丝光泽，显然已经无法目视光明。
而这名已然目盲的少女，依旧准确的面向惧所在的方向，将双手手指交叉紧握贴在胸前，微微低头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诚心祈祷，有不幸降临于你身...”
“这位是？”
惧望着此时在里贝尔身旁的少女，脸上的神情少见的露出了意外的色彩，
“梅璐艾塔小姐...不...”
“灾厄魔...女？”
就在惧说话的途中，伴随着她「啊」的一声低鸣，只见她的身体突然如同麻绳一般螺旋状拧结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悲鸣”中的魔女 二
“所以，你怎么还是现在这副样子？”
决战前的某一天，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里贝尔，看着一旁的天使，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的忽然说道。
而天使则是看着里贝尔格外认真的目光，歪着头想了想，先尝试着将手中啃了一半的蛋糕伸了过去。无果之后，又挠着脸思考一阵，顿悟了一般的跑到衣橱摸索了一番，找出个女仆头带戴在了头上。
“诶嘿——”
天使很是可爱的笑着敲头。
“诶嘿。”
而里贝尔也很是可爱的面容冰冷毫无表情的只是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我从明天开始会努力的！”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什么，当然你愿意努力倒是好事，虽然不知道你要努力些什么。”
里贝尔说着，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
“我只是在想，你从之前那个会飞的小东西，变成现在的姿态。是因为安托瓦的规则的力量。但是，魔女的规则离开了魔女的庭院应该是不生效的。所以，为什么你现在明显不在安托瓦的领域内，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里贝尔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魔女的规则，对这个世间造成的「事实」自然是没有办法修复的。比如，破坏了的事物，杀死的人，并不会在领域撤去后复原、复生。
但天使的状况，和那些有着明显的不同。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同样的规则安托瓦奈特将其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撤去自己的庭院之后，安托瓦奈特则是已然恢复了原本的。
“原来是在说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不用「努力」，于是舒了口气的天使，再度进入了谜语人模式，
“这其实，可以算作我之前所说过的，真正的「命运」无法轻易改变的证明之一。”
里贝尔凝眉沉思。
这其中的原理，是否就等同于轨道列车？
将脱轨的列车，重新弄回原本的轨道这个动作，是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的。但是，只要一度脱轨的列车回到了原轨道，后续的运行，就不用太过费心。
所以，将天使这样的原剧情人物，拉回原定的路线，需要魔女规则的强大力量。但是，拉回之后维持现今的姿态，却并不需要力量的支持。
至于安托瓦奈特的天使的区别。如果不是安托瓦奈特刻意的想要变回来。那么，大概就是「主角」与「配角」的差距。
散发着强光的主人公，对「命运」的影响是很强烈的，也有着所谓的命运的强制力在。只是，命运强制力的体现，并非是无论如何他们的未来都会被修正到原本的路线。而是即使他们偏离了轨道，“命运”整体还是会为她们遗留下原本的「可能性」。
于是，「命运」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难以动摇。
因为，不管能对其产生影响的人，有没有踏上「命运」所给出的道路。那条道路，也始终存在。
那如果真是如此，是不是意味着...
——
“你...还真是只会祈祷啊。”
战场之中，面对使用出了自己的规则的梅璐艾塔，里贝尔忍不住说道。
“因为，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事物嘛！”
稍微挺起胸膛，梅璐艾塔直率的说着。
虽说，无论是外观以及嗓音本身，都颇为「糟糕」。但是，只是通过语调就能感受到，梅璐艾塔的内在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如说，这真的能算祈祷吗？”
“算的算的！”
里贝尔看着另一侧，身体还像是麻花一样拧着的惧，眼角不禁的跳了两下。
所谓的「祈祷」和「诅咒」大概真的只有一线之隔吧。
还有便是，之前虽然梅璐艾塔也是魔女。但是由于她的魔女之力，源头是里贝尔，所以里贝尔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而现今，感受着一名「独立」的魔女，身形姿态与之前截然不同，真正意义上的「灾厄魔女」就在自己的身旁，站在自己的领域之中...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骇人的。
“你们，真的有夺回玛丽安内特的打算吗？”
另一边，惧的声音再度从玛丽安内特的身体之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那拧结的身躯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强横的外力一般，又被「拧」了回去。
基本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之后，惧用双手按着两侧的面颊，将之前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左右的头，扭回正面，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将这样的玛丽安内特夺回，也不会有任何人高兴的哟。”
“放心，我们有一种只要活着有一丝气，就能治好的好用道具。”
与惧和梅璐艾塔交谈的这段期间，里贝尔其实并没有闲着。
肉眼虽然看不出，但是「战斗」过程一直是在推进着的。
之所以，之前惧的规则，能影响到在自己领域中的里贝尔。里贝尔认为，是双方的领域相互接触之后，发生了类似于共鸣、传导之类的现象。
不过，既然惧的规则能传导到里贝尔这边，里贝尔这边的规则理应也能传导过去。
于是，便有了梅璐艾塔现身之后，让惧吃了小亏的一幕。
只是，惧的反应很快，在遭遇诅咒的第一时间便切断了那份关联。
而经历了这么一番像是打招呼般的交手之后，惧的领域的强度弱于里贝尔的这项事实却没有丝毫的变更。
所以，里贝尔的领域近一步的压制着惧的领域的范围。如果事态继续这般发展，等到惧的领域彻底被侵蚀，自然是里贝尔兵不血刃的获胜。
只不过，惧当然也不会束手待毙。
“二对一...不，三对一实在是太过于狡猾了一些。所以，我也要叫帮手了。”
惧的话语落下，一个身影凭空的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而看到这名年轻女性的身姿之后，里贝尔与之前的惧同样，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怜悯魔女？”
在这个世间之中，是很少有与魔女相关的资料留下的。因为，一般而言衍生魔女诞生之时，都会伴随着一场巨大的灾难。
有办法目击魔女的人，很难在那场灾难中幸存。
但是，在十七年前的一场同样由魔女的降临带来的灾难之中，却罕见的留下了复数的幸存目击者。而日后，这些幸存目击者全员加入到了异端审判会之中。其中一位甚至成为了异端审问官，代号是「雷牙」。
而雷牙审问官虽然与里贝尔有过几次交集，但是里贝尔得知怜悯魔女的存在，却是在另外的途径。
现今世界上，最为「年轻」的白之魔女。
魔女议会现任第四席。
她正是怜悯魔女。
“真的假的...”
里贝尔也着实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第一次遇到这位只闻其名的「同事」，
“我现在相信，我们之间联手，一定能让「夫人」不好过了。”
“已经太晚了喔-因为我，已经真的很生气了——”
惧依旧是那副由笑容堆砌成的扑克脸，而在她的挥手之下，怜悯魔女从她的领域迅速的飞了出去。
也不知是惧的恶趣味，还是那便是她选择猎物的条件之一。
她所带来的怜悯魔女，同样是一身漆黑的修女服。
只是，怜悯魔女的黑色修女服，边边角角的部分都破烂得很严重，就连修女头纱也只剩下了半截，让人费解究竟是怎么挂在头顶没有掉下来。
红发的怜悯魔女其红色的眼眸，黯淡没有任何一丝色彩，显然被惧完全的操控了心神。
飞向远处的怜悯魔女悬挂在半空之中，遥遥的注视着里贝尔等人所在的位置。
她在等待些什么，而里贝尔也知道她在等待什么。
如果除了惧之外，怜悯魔女的「庭院」也与里贝尔的领域进行角力的话，里贝尔自然会失去现有的微弱优势。
所以...
“小心一些，如果感觉到身体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不，里贝尔。这些不是现在应该说的话。”梅璐艾塔打断里贝尔说道。
她也知道自己的外观，变化很是巨大。
无论是着瘦骨嶙峋的身躯，还是干枯到了极致的发丝，都会让她身边的人不禁的为自己担忧。
原定的「命运」？
真是难以理解的事物。
而梅璐艾塔也想象不到，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些什么事，才能让她有可能变成现在的这副样子，成为背负以「灾厄」之名的魔女。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很明确的。
那便是，改变了她的命运的人，正是里贝尔。
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在此时此刻成为里贝尔的「力量」。
“...好，去解决怜悯魔女吧，梅璐。她不是你的对手。”
“嗯！交给我！”
伴随着坚定的话语，梅璐艾塔...跑着离开了里贝尔的领域范围，奔向了怜悯魔女所在的位置。
看到梅璐艾塔飞奔的身姿，里贝尔的内心之中，除了不安大概还是只有不安...
以安托瓦奈特的命运规则，让梅璐艾塔成为原「命运」同时间线中的「灾厄魔女」后，梅璐艾塔虽然获得了相应的力量，但是却没有相关的知识。
这也导致，梅璐艾塔实际不会使用灾厄魔女的规则。
好在「祈祷」依旧会生效。
看来，无论梅璐艾塔处于什么样的可能性之中，她的本质还是不会改变的。
——
“然后呢？你把梅璐引走，对你的现状有什么帮助吗？”
短暂的插曲之后，主战场之中依旧是处于下风的惧与里贝尔一对一的状况。
嗯...其实约翰也在。
“我可没说过，我的帮手只有一位喔。”
随着惧的话语，从她的身后，突然有一道如同影子般的事物，迅速的向上延长伸展了至少五米。
里贝尔默默的看着这样的一幕，只是在心中思考着另一件事情。
包括之前的蓝色晶体在内，惧的这些「帮手」和「道具」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召唤到自己身侧的？
就连能动用多种规则的里贝尔，想要招来同伴，也得依靠莫兰教授的魔法书。而惧的规则，肯定是不会有里贝尔的规则那么多样化。
当然，光凭思考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答案的。
在里贝尔思考的同时，高耸的黑影也现出了其真身。
那是薄的好像只有一层纸片般的不明生物，它只有头部勉强算是初具人形，其他部分就像是一个竖着摊开的黑色毯子。
就是这样的黑影，其面容上唯一的白色部分，便是疑似牙齿的三角锥状物体。
这些三角锥牙相互交错，每一根都有着常人脸庞的长度。
而就是这么奇形怪状的存在，里贝尔也依旧认得他。
“果然，当初在多佩尔小镇时，「不净之黑」就已然在你的掌控之下了。”
那薄薄的黑色怪物，正是天谴神官「不净之黑」。
“从之前起，一口一声「掌控」什么的还真是难听。大家都是受到了「福音」的感召，才召集到我身边的。看，我的同伴因为受到冒犯，所以已经在发火了——”
在惧轻飘飘的话语声中，不净之黑猛然的向着里贝尔所在的位置俯冲而来。
里贝尔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谴神官皆是如此。
但是，他只知道与梅丽安交过手的「不诚之白」，和现今的「不净之黑」，都是在使用一股如同诅咒一般，沾满着黑色气息的事物作为自己的武器。
而这些黑色气息的特征，便是可以完全无视魔女领域的阻挡，无视魔女规则的侵袭。
眼见不净之黑已然要疾冲至里贝尔的身前，仍然在不断翻动的魔法书，再次亮起了炽白的光芒。
传送魔法阵中，又一名少女的身影出现。
锐光闪过。
在少女彻底现身之前，一柄宛如手术刀一般的匕首便斩断了不净之黑的一角，逼退不净之黑令其盘旋之后飞速逃离。
“不只是你的同伴，里贝尔的同伴同样在发火。”
全身都只充斥着灰白之色的少女，就连其周身的「颜色」，也在被她所吸取，
“不过，并非是因为受到了冒犯，而是因为你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惧。”
“呵呵呵-果然，「灾厄魔女」的出现，代表着你也注定会到来。”
掩住嘴唇轻笑的惧，直视着用匕首朝向自己的灰白少女，
“我们算是初次见面吗？「哀伤魔女」-”

第四百七十章 “悲鸣”中的魔女 三
或许，在与依文娜不熟悉的人眼中，依文娜小姐现在看起来依然是很「不友善」的。年纪轻轻，就几乎要弄出皱纹的眉头，自然是长年累月的「凶恶」堆积起来的成果。
只不过，只有与依文娜一直在相处的身边之人能感受到。比起一年前，又或者更久以前，现在的依文娜其实已经极为的平易近人了。
往日，她的眉间总是像有些化解不开的怨念与仇恨。而现今，她的眉间已然基本看不到那些纠结。
可能，通过肉眼是很难辨析出这种较为意识化的区别的。不过，本身气质、气场、氛围等抽象的事物，就是看不到但是却能莫名的感受到的。
于是乎，以往看到黑着一张脸的依文娜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浮现出有些可怕，不想和其沾染上关系等等的想法。
但现今，明明依文娜还是习惯般的凶着那张面孔。但大部分时，都会被给予「惹人怜爱」之类的评价。
实在是，依文娜娇小的身躯，伴随着那威吓般的神情，就像是一只拼命的双脚站立然后张开身躯，试图吓退他人的小动物一般。
当然，这种事依文娜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当着面她的面说出来，因为发脾气的时候，依文娜那硬摆出的凶恶就是真的凶恶。
只不过，依文娜也隐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因为，最近总有人在顺势的摸她的头...
至于现在，依文娜是以「哀伤魔女」的身姿出现的。
只是，即便依文娜整体的「画风」都与周遭格格不入，只有她的周身是灰白一片。且无论是衣服、还是肌肤、发丝等等的事物完全没有了颜色之后，呈现出的样子多少有些渗人。
但灰白一片的面孔上，那好似有生不完的气的神情，却与「哀伤魔女」本身格格不入。
导致，不只里贝尔一眼就能认出，在面前的人绝对是依文娜而非「哀伤魔女」。还因为依文娜的「凶」缺少了根，致使即使化为魔女她也展现不出魄力，仅仅是一名手持着小巧凶器的娇弱少女。
“「不净之黑」就交给我。”
无视着在挑衅的惧，依文娜用双眼的余光看着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不净之黑」可以说是里贝尔阵营在战前便认定，必然会出现在战场上的对手。而虽然并非百分之百的确定，但「哀伤魔女」的力量与「不净之黑」的相性应该还不错。所以，依文娜来对付「不净之黑」，本就是里贝尔的计划。
“嗯...”
里贝尔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叮嘱更没有说些提升士气的话语，只是稍微凝视了依文娜片刻，
“果然还是长发更适合你。”
在多佩尔小镇的事件里，为了动用自身的力量，依文娜将自己的头发剪裁了下来。而之后要不要继续留长，依文娜虽然还没下决定，但基本上会选中短发。
毕竟，对于经常要卷入各种神秘侧争斗的她而言，头发长了一点益处没有，还会让自己的目标变得更大。而短了，则是方便打理。
“是...是吗？”
不过...果然还是留回去吧。
毕竟，都是这么多年的习惯了！
依文娜用没有拿着匕首的手，下意识的纾解了一下自己在「哀伤魔女」姿态时的长发之后，心中默默的想到。
下一刻，依文娜的神情再度转为严肃，然后她的身影如同一支白色的箭矢一般，飞速的冲了出去紧追之前受创后不断后撤的「不净之黑」。
——
与并不知道「灾厄魔女」的力量的梅璐艾塔不同，依文娜是知道「哀伤魔女」所具有的规则是什么的。
而之所以她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曾经看到过「未来」。
时间还要追溯到格林沃特城的魔女仪式之时。
在孕育衍生魔女的「茧」中，在如同梦境般的场景里，依文娜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切的发展，都与她的经历截然不同。
暗流涌动的城市之中，获得了魔女的力量的连环杀手们，依旧是在疯狂的肆虐着。而他们最终都走上了末路，但是却同样伴随着令人沉痛的代价。
「夜魔」的讨伐战之中，骑士团团长艾哈德，以自己与骑士团大半骑士的性命为代价，才破坏了那柄仿佛什么都能裁断的剪刀。
「爆炎魔」的追捕之中，城中到处都是烈焰与爆鸣。疯狂的罪犯，将自身也做成了「烟火盒」，将小半座城市化为了废墟。
「虫王」的搜索战中，怪盗团的长女以自身为诱饵，顶着无数黑虫的啃食，才终于抓到了狡猾的恶魔。
而等到决战之日，面对已然彻底沦陷的光明大圣堂，面对怪物化的伪肢解者「屠夫」以及只在背后布置阴谋诡计的「艺术家」。
不知不觉间，依文娜发觉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动弹的同伴了。
笼罩着整座城市的，就只有绝望与毁灭。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欢愉魔女」的降临。
直到，「镜中人」出现在依文娜的面前。
成为魔女？
看着身边已然近乎全部死去的同伴，看着如日中天的高高在上的仇敌，依文娜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直到，在彻底迷失自我的那一刻前，被里贝尔所唤醒...
无论如何，格林沃特城事件的结果是好的。
但依文娜一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说，是惧为了诱导她成为对抗「欢愉魔女」的白之魔女而给予的幻想的话，在那梦境中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而逐渐，依文娜仿佛有了答案。
不过真正确定的时候，是安托瓦奈特用命运的规则，让她成为了哀伤魔女的那一刻。
——
半空中，依文娜飞速的追逐着正在逃窜的「不净之黑」。
通常而言，魔女的战斗方式是比较一致的。因为，她们在自己的领域中是「无敌」的存在。
所以她们也只会在领域的中心耐心的等待，等待自己的庭院将碍眼的事物全部囊括其中。
而依文娜又或者说哀伤魔女，无疑是魔女之中的异类。
当然，这也和对手有关。毕竟，「不净之黑」对于魔女们的领域与规则，有着一定程度的「免疫力」。
所谓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依文娜不是很喜欢的那名叫做湖光的怪家伙，提出了一个假设。
之前知道其与魔女的力量与神明的力量脱不了干系，却没有明确的答案，是因为众人都不知道，世间有很多由世界树的力量与规则带来的「伪神」。
那么，诅咒会不会也是源自于世界树的事物？
炼金术师们，将通过源质启用世界树力量的行为，称之为「污染」。
所以，会不会是那些「伪神」连接到世界树之后，也同样会对世界树造成污染？
而那些污染堆积在一起，便成为了诅咒的源头。而有些「羽化者」在连接世界树时，发生了一些错误或者事故。
于是他们并没有连接到通用于世界的某个规则，而是连到了那些「污染」之上。
自此，便有了能使用诅咒之力的人。
而不论刚刚接触诅咒的人，会遭遇到多少苦难。等到他们能自如的使用这么力量时，他们就与「伪神」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更加强大。
“我说...你要追我到什么时候？”
陡然间，一直都在天空中不断绕着圈子飞速逃窜的不净之黑，张开不知是否能称之为嘴的部分，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语。
听到不净之黑的声音的同时，依文娜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不等依文娜多想，不再逃窜的不净之黑一甩他那如同一张长地毯般的黑色身躯，扫向依文娜。
与通常会抽象化的「魔女战」不同，依文娜与不净之黑的战斗，进入了白刃战的阶段。
倒持着匕首架起姿态，即使是在半空之中，依文娜也灵活且游刃有余的接下了不净之黑的攻击。
而在不净之黑的横扫触到依文娜的那一刻，有一道黑色阴影般的事物，从依文娜的周身飞出。
这并非不净之黑的特殊能力，而是「哀伤」的规则。
如果熟识之人在场，就会发现之前从依文娜身体里飞出的黑影，看起来会很像一位自称「银翼假面」的女秘书的剪影。
如果更加熟悉「银翼假面」的人在场，就会看出依文娜之前看似是在天上飞行。
但实际上却是在踩着空气一般飞速的蹬踏式推进。而这，明显是那位自称「普通人」的团长女秘书琳，在全力模式下会使用的技能。
在一道黑影飞出的同时，又一道黑影浮现与依文娜融合。
“滚开！”
一声不似依文娜的勇猛暴喝声突起，只见依文娜手中的匕首，在瞬时间变成了一柄巨型的双手重剑。而在重剑颇具威势的劈砍之下，不净之黑再度灰溜溜的回撤。
黑影的附身，仅仅持续了一个斩击的时间。
半空之中，依文娜看似是在冲着地面坠落，但中途她身上的黑影再度脱出，并且换进了一道更加有辨识度的黑影。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影。
骤然间，依文娜的双目圆睁。她是想用来自布莉姬特的力量，去操控不净之黑的身躯。
但却完全没有效果。
正如不净之黑宛如薄纸片的身躯呈现出的一般，他显然并非普通的生命体。
一击不成，依文娜也没有丝毫气馁，附在她身躯上的黑影，再度的开始转换。
这一次，出现在依文娜手上的，是一支仿佛由凶兽的骸骨制成的尖锐的白色长枪。
紧握着手中长枪，依文娜的内心之中，一些思绪快速的闪过。
哀伤魔女的规则，很简单。那便是从依文娜所见证过的「逝去」及其中的「哀伤」中，获取相应的力量。
那些黑影，就像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的逃避，也像是即使身边之人已死，以这样的方式也要让其永远陪在身旁的绝望。
而哀伤魔女储存起来的「哀伤」之影，几乎囊括了依文娜在格林沃特城见过的所有的人。
所以...这便是答案。
惧曾经让依文娜看到的并非纯粹的梦境与诱导，是这个世间的命运之中早早刻下的「可能性」。
虽然知道这些相识之人，实际上是健在的。但每当使用这些「哀伤」之影时，依文娜似乎都能感觉到自身在被刻入骨髓的悲痛所淹没。
幸亏，那些「可能性」没有成为现实...
依文娜在心中默念着。
所以，真的没有迷惘的必要，里贝尔。
而如果你依旧还会陷入迷惘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说出来。
现在的我，便是你所获得的成果。
一闪而逝的白光从天空劈下，正中在天空窜逃的「不净之黑」。伴随着随手而来的雷鸣声，手持着长枪的依文娜的身形，出现在了雷电所到之处。
——
“你的同伴，似乎完全不是我的同伴的对手。”
战场的中心，与惧一同遥望着上空战场的里贝尔，如此的说道。
不得不说，那位差不多也有了一年多交情的雷牙审问官的能力，是真的很好用。
以往，雷牙审问官一直宛如不胜传说一般。一方面是因为他挑的对手都太糟糕了一些。另一方面，则是他和普通人相仿的体质，限制了能力的发挥。
而本身能力模板很好，基础能力不行的角色，现在那份基础能力也得到了补强。
所以，哪怕只是那份与雷电相关的力量，也足以让不净之黑一直抱头鼠窜。
只不过，里贝尔还是感受到了怪异感。总觉得，不净之黑的进攻欲望很低，像是从一开始便没想着和依文娜分出胜负。
而不净之黑是受到了惧的操控的，所以惧也不想赢？
“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两位代表着「灾厄」与「哀伤」的魔女。
即使是放到历史之中，也是能拥有一席之地的强大魔女。至于其理由，你应该也懂的吧？”
惧微笑着，别有所指般的说道。
如果并非能感受到自身的领域还在不停压缩着惧的庭院，看到对方的从容态度，里贝尔还要以为自己才是落于下方的那一个了。
“呵呵，还真是放出了了不得的怪物呢——”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
“就算「灾厄」与「哀伤」再强大，她们也终归是正统的衍生魔女。而衍生魔女，终究只是作为原初魔女的容器而存在的。”
“呵呵...呵呵呵，所以到头来，她们...真的会是你的同伴吗？”
凝视着里贝尔，双目之中逐渐有疯狂展露的惧，以婉转的语调，缓缓的问道。

第四百七十一章 “悲鸣”中的魔女 四
魔女，固然是一种「无敌」的存在。但作为获得力量的代价，即使在成为魔女之后，魔女们遇到的磨难却丝毫不少。
首先，便是分成「灰」与「白」两个阵营的厮杀。接着，还有来自原初魔女的附体。
成为衍生魔女之后，往往会性情大变的状况，很难说是魔女自身的原因还是由于原初魔女的影响。
也正是因此，比任何人都知晓这个世间隐秘的「大先知」，疯王女夏洛尔才会选择成为纯净魔女的道路。
而事到如今，即使本应没有机会出现的「灾厄魔女」与「哀伤魔女」现身，与她们相对的灰之魔女与白之魔女，想来也不会凭空冒出来。
所以，惧便只在「原初魔女」的意志这件事上做文章。
“真是廉价的挑拨。”
即使本身就身为原初魔女的惧，提出这样的质疑，难免会让人深想，但里贝尔看起来却并没有任何的动摇。
“确实，在无法完全辨明具体原理的状况下，贸然使用特殊的力量，让梅璐与依文娜成为魔女，其中蕴含着诸多的风险。并且，任何一种风险爆发，都是致命的。”
里贝尔说着，不禁回想起来在宅邸内，测试这些可能性时的情景。
倒也不是说两位魔女候选，不愿意帮助里贝尔。也不是说，她们身边环绕着的诸多姐妹，在刻意的进行叫停。
只是，那些担心、疑虑、恐惧以及计较得失等情感，是难以避免的事物。
但无论如何，即使被那些莺莺燕燕们的叽叽喳喳弄得头昏脑涨，现今的结果便是答案。
“对于这样的选择有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我们远比你更加清楚。而对于这样的行径有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我们也同样有所觉悟。”
里贝尔凝视惧，将握紧拳的右手抵在胸口的位置，
“所以，不要太小看我们了，惧。”
——
“哦？”
战场之中，惧依旧在与里贝尔搭话。
或许说，这也是「魔女」之间的战争的一种特征。
由于战斗本身的内容，大多都只是领域之间的互相侵蚀与倾轧，并且领域本身的强度也不会因为魔女本身的情绪多激烈、多奋力就会随之变强多少。
所以，对于看不见魔女庭院的人而言，魔女之间的战斗极有可能就是两人遥遥相隔着对骂许久，然后突然一个神奇的光景出现，一方就连渣都不剩了。
不只是里贝尔与惧的战场，远处怜悯魔女与梅璐艾塔的战场，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于是乎，在天空不断弄出闪雷，交手的异常激烈的依文娜的战场，反而成为了魔女战之中的异类。
“总觉得，你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呢...”
“是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人，本身就是一种无时无刻都在伴随着变化的存在。”
虽然明知惧说的并非是这种事情，但里贝尔还是这般的回答。
本身，他也没有和惧好好聊天的打算。
而稍微想想，确实换做数天前的里贝尔，他应该是不会让梅璐艾塔与依文娜，以现在的姿态成为自己的助力的。
天使即使在安托瓦奈特撤去力量之后，也依旧保持着现在的形态，又不是这两天才出现的情况。里贝尔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也想到了相应的可能性。
但是，在与克里斯预计「底牌」时，当时的里贝尔却丝毫没有想过，将两人的「可能性」也算入其中。
更甚至，若非里贝尔身上的「变化」，这场由他将惧主动邀来展开的战争，也不会上演。
“所以，你的倚仗，就是这两位本不该出现的魔女？”
“嗯，没错。所以，如果你还有帮手的话，最好现在就叫出来。我可不想像在打阵列牌一样，你出一张，我出一张。”
里贝尔话语间，接近到了约翰的身侧。
看到约翰的状况，真的无法缓转之后，他便拿出了一根绿色的箭矢，刺到了他的身上。
只能说，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约翰，在这种等级的战斗里，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了一些。
而更令里贝尔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安托瓦奈特通过「命运」规则的力量，将约翰的命运拉回原本的道路上。约翰，也依旧是和现在差不多的状况。
也便是说，在同一时点的安托瓦奈特已然变成大BOSS的时候，约翰也还是名只会弹奏乐器的少年。
只能说，真亏约翰能在原剧情之中，以凡人的身躯跨越那么多重的困难...
“帮手？我这边已经没有了喔。不如说，真的有那么多像现在这两位一般的存在，愿意聆听「福音」。我大概，已经在围攻「夫人」的宅邸了。”
“有道理。”
里贝尔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却不信惧真的已经没有了手段。
相反，他这边是真的已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底牌」了。
他的身边，倒也不是没有或许能成为魔女的「女主角」。只是，命运规则的力量，并非是将「最强的可能性」现在就展示到面前。而是展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另一个可能性而已。
所以，在爱丽丝的原剧情线，天使的原剧情线都还要靠后很多的情况下，里贝尔能依靠的神秘侧力量，就只剩自身的纯净魔女之力了。
话语间，一度被惧的力量所纠缠的约翰，总算恢复了正常。
寒冷的天气下，约翰却大汗淋漓，以近似于瘫坐的姿势用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
——
“怎么样，约翰，还能坚持下去吗？”
“当然可以！抱、抱歉老师，我实在是太弱了...”
里贝尔的领域范围里，已然重新站起的约翰，低着头说道。
虽说，之前他被呓语纠缠到了无法用通常方式恢复的程度。但是，他还是能看到里贝尔用了绿色箭矢的。
知道绿色箭矢的强大能力，也知道箭矢总共就只有九支的约翰，对自己的无能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不用在意绿色箭矢的事情。应该说，惧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你。需要支付一些代价，是预料之中也难以避免的事情。”
到了现在，里贝尔已然想通了惧之前使用的那钟鸣声，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身，钟鸣声对里贝尔带来的伤害就不高不说，还由于领域短暂链接在了一起的状况，导致惧那边反而吃了一些小亏。
而看到约翰长久不能摆脱的状况之后，里贝尔便意识到，惧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在试探，而是在攻击约翰。
“显然...惧已经发现，我们这次计划的关键，在于你了。”
“啊！”约翰不禁的一脸惊恐。
老师不是明明说过，惧的弱点是...所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强行突破吧！反正，只要你能和玛丽安内特接触，惧再想做些什么也只是徒劳。”
诶？
在心中悲鸣着，但约翰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站到了里贝尔的身后。
“那个，你们在那边的商讨，我可是全听得到的喔——”
惧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所以？难道你没听到，就不会针对约翰了吗？”
“所以，你的最终计划，果然是通过约翰，唤回玛丽安内特的意识，然后对我加以压制吗？确实，这是个很难应对的课题呢。如果我们不在同一个身体里，玛丽安内特大概一生都无法触及我分毫。但是，正因为在共用一个身躯，导致我们仿佛在同一个角斗场之中，彼此的优劣也一定程度的被磨平。那么，如果玛丽安内特的意志足够强烈，还真是件不好办的事情。”
惧摇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口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必玛丽安内特的意志已经彻底被你压制了吧。说起来，既然你身负着这种威胁，为什么不干脆破坏、消灭掉玛丽安内特的意志？”
里贝尔像是单纯的出于好奇而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那么做玛丽安会死。”
“原来如此...”
与里贝尔之前的猜测一样。
虽然惧现在完全操控着玛丽安内特，但这终究并非她成为了玛丽安内特。而那些纯净魔女之力的归属，追根究底也还是玛丽安内特。所以，就算留有隐患，惧也不能让玛丽安内特遭遇任何意义上的「死亡」。
也便是说，惧与玛丽安内特之间的关系，和她与被她操控的怜悯魔女及不净之黑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是，两个灵魂恰好在一个躯体里而已。
那么，之所以惧没有选择成为玛丽安内特，到底是觉得没必要，还是做不到...又或者是出于某种自尊心之类的事物？
——
无论答案如何，里贝尔与惧之间的拼争，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即使被识破，里贝尔也只有让约翰去接触玛丽安内特这一条道路。
从一开始，这场战斗就是不公平的。所以，克里斯才会一直竭力的反对。
里贝尔需要做的事情，是夺回玛丽安内特，无论是身还是心。另一边惧则是只需要解决掉里贝尔等人就足够了。
哪边的任务更加困难，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里贝尔阵营这边，也不能积蓄出太多能威胁到惧的力量。
否则，惧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大刺刺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所以，里贝尔其实很清楚。就算现在看起来局势大好，但惧肯定隐藏了什么些手段在等着他。
毕竟，惧本身就是怀着「参加必胜的战争」的心态而现身的。
——
跟随在里贝尔的身后，约翰也是艰难的迈着脚步，随着里贝尔领域的扩张一步步前行。
埋着头不知走了多少步，约翰听到之前让他苦不堪言的钟声，再度响起。
虽然，很快便伴随着一道刺目的光芒，钟鸣也随之哑火。但是，约翰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无穷无尽的呓语声。
声音是那么的具有煽动性，具有诱惑力，也具有着让他无从反抗的恐惧。
他逐渐看不到面前的光景，听不到除呓语外的声音，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脚是不是还随着自己的意志前行。
他好似忘记了自己的双手长什么样子，只觉得一只应该是利刃另一只则是利爪。
利刃刺向前方，而利爪应该抓向自己...
“还好吗？”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随着绿光闪过以及熟悉的声音响起，约翰感觉到纠缠自己的疯狂在迅速的褪去。
目视前方，约翰除了看到里贝尔那令人心安的身姿之外，还看到惧已然在相当近的位置。
二十步？三十步？
虽然约翰的手没那么长，但确实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他不知道之前他被呓语纠缠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看到惧的身姿有些狼狈，一身漆黑的修女服上多了几道望去就知凌厉的斩痕。
同时，这片区域居然下起了雪。雪势不算凶猛，但短时间内却也让地面堆积起了浅浅一层的雪白。
而鬼使神差的回首望去，约翰发现雪地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痕迹。与此同时，他还发现里贝尔的衣装同样略显狼狈，并且看向他的神情颇为微妙。
“看来，所谓的「福音」，也不过是操控他人、让人发疯之类对他人的精神产生影响的规则。真的是简洁至极，甚至简洁到了有些劣质的程度。但正是因为能力简洁并不影响强弱，花里胡哨反而更好应对，魔女才格外难缠...”
自言自语般的说着，里贝尔回头望了下还是笑容满溢的惧，耐心的询问了一番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约翰到底「感受」到了什么。
而约翰也没有多少头绪，只是像在描述一场差不多忘干净了的梦境一般，零碎且混乱的诉说了一番。
本以为自己的讲述，反而是在添乱的约翰，却看到里贝尔的脸上，闪过一个灵光乍现般的神情。
只见，里贝尔拿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然后有些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总之，这样你就不会再被钟声所影响了。”
——
在里贝尔话语落下之后，约翰确实没有再受钟声与呓语的侵蚀。
但...
但老师，我这状况，是、是不是比承受呓语时更加严重...
在漆黑一片的视野之中，完全失去了五感的约翰，只是在内心里颤巍巍的说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 制胜之爱 上
漆黑一片的世界。
约翰以往，也稍微了解，里贝尔可以使用的能力之中也有这么一项。
而当时虽然也觉得中了那种能力应该会很难受，但却没有想到过这已然完全超出了难受的范围。是绝望、恐怖...
比起视觉、听觉、嗅觉等感知，最为令人无助的是失去的触感。
约翰现在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于是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真实感。
换而言之，约翰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
若非对于里贝尔的信任，约翰觉得光是这些胡思乱想，就足以将自身击垮。
所以，现在又要怎么做呢？
是需要跟着老师一起继续前行？毕竟，距离玛丽安内特就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
但是说是向前，具体又要怎么做？
约翰愕然的发觉，没有来自身体的反馈之后，他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这与那种仿佛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有所不同，因为根本没有全力也同样没有棉花。
后来，约翰干脆放弃试图去做些什么了。
老师总归是会拖着他继续向前走的，他如果胡乱摆动身体，反而是在给对方添麻烦。
仿佛无限延展延续的黑暗之中，难以抑制的恐慌被压制之后，约翰的内心忽然前所未有的祥和了下来。
因为，大概也只有在中了这份规则之后，才能真正意义上进入绝对宁静、不会被任何事物打扰的境地之中。
不久之后，约翰就将面对玛丽安内特。
到底该怎么做？
约翰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自从他来到空岛之后...不，自从他的老师从那蓝色晶体之中的世界回归之后，一切都来的很是突然。他的老师仿佛没有给任何人留下缓冲的时间与余地，包括自己。
“总之，吻上去就好了！”
约翰的回忆里，里贝尔举着大拇指，信誓旦旦的说道。
“毕竟是全年龄的剧情，在一场水到渠成般的接吻中拉下所有的帷幕，是最王道的展开。”
嗯...
到这句，约翰就有些听不懂了。
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真的他亲吻了玛丽安内特，就能让一切事情得到解决，约翰自然是愿意去这么做的。
不如说，仔细想想，这件事里根本就没有他吃亏的地方。
虽说，在遇到里贝尔之前，约翰从来没有去观看过赫尔曼剧团的舞台。
但是只要生活在旧王都，「银之歌姬」便是所有少年人所憧憬的对象。
可能唯一值得担心的地方，反而是事情解决之后，自己会不会被安托瓦奈特打死这件事。
只是...
这样真的好吗？
老师说过，惧最大的弱点是「爱」。但他只是盲目的亲吻上去，同样应该也不是什么懂得「爱」的表现。
突然间，约翰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从始至终，他都在考虑着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考虑过玛丽安内特的想法是如何。
就算自己的身上缠绕着诸多的事件与烦恼，无暇顾及他人，但是也着实不应该如此。
那么，对于自己蠢蠢欲动的想要亲吻上去的事情，玛丽安内特又会怎么认为呢？
大概...也不会认为什么吧，她应该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名的冒犯...
那这不是死局了吗！老师！
约翰在心中呐喊着。
对他而言，一直愿意听他的弹奏、练习的观众玛丽安内特，是很重要的存在。但对于玛丽安内特而言，他又有重要性吗？
——
一定是有的。
并且必须要有。
不然，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愚蠢的闹剧。
或许，对于玛丽安内特而言，被惧所操控的现今，就和被「漆夜」的规则所笼罩一般？
犹如身处于一片不会有任何光芒的深邃至极的深渊。
不，如果根据安托瓦奈特的描述，大概很久以前封闭了自我的玛丽安内特，就已然是独自投身于黑暗之中了。
只是，就算是那么一片无法看到任何事物，无法听到任何事物，无法感受任何事物的黑暗之中。
突然有一天，因为仅仅的偶然与巧合，有一道蹩脚的旋律，跌跌撞撞的撞了进去...
如果说是救赎，可能有些过。
但，对于玛丽安内特而言，那些旋律也一定很重要！否则，她也不会之后也一直现身。
那既然，玛丽安内特依旧没有从那片黑暗之中脱离出来。
她需要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爱」与「吻」，仅仅只是一双愿意将她拉出泥泞的手而已。
以往的时候，没有了旧王都的神奇力量，约翰的弹奏根本传递不到玛丽安内特的身旁。
但现在...现在在这几乎触手可及的位置的话。
或许可以！
黑暗之中。
依旧没有任何五感的约翰，却仿佛多出了一双飘出身躯，位于灵魂上的眼睛。
他能看到呆立的自己，也能看到他的侧背部挂着的，他一直在用的破烂的竖琴。
他将竖琴拿到手中，然后开始弹奏了起来。
依旧是那首熟悉的《安眠曲》。
他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来自手指的回馈。
只是，他能从那位于灵魂一般的双眼，看到一条金色的道路，正在向前缓缓的延展。
随着乐曲的持续，延展的金色道路，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之前。
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歇，但是约翰的脚步却是循着道路，向着人影所在的位置前行。
中途，他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一度从道路上偏离。但又好像被古怪的外力，拉回了原本的轨迹。
而最终，他来到了那人影的正前方。
不知是里贝尔撤销掉了「漆夜」的规则，还是发生了其他更加难以理解的事情。
约翰只觉得视野中的一切，都在向着广阔无垠的远方迅速的延展，整个世界豁然变得明亮。
而约翰的身前，出现的是一名银发的少女。
与安托瓦奈特极为相似的少女的面孔之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怯弱，以及始终无法褪去的阴郁。
“初次见面，玛丽安内特小姐。”
约翰再度踏前一步，看着似乎并没有逃离打算的玛丽安内特，轻轻舒了口气，
“我的名字是约翰。谢谢你，一直以来愿意聆听我的「声音」。”
伴随着柔和的微笑，约翰伸出手触碰玛丽安内特。
然后...
下一刻玛丽安内特就如同幻影一般，变成无数的泡沫支离破碎，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啊？”——
——
“「我的名字是约翰。谢谢你，一直以来愿意聆听我的」声音’。’”
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之上，里贝尔将手贴在胸前，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前一刻的约翰。
也许是因为憋笑憋出了泪花的缘故，湿润润的水雾在里贝尔的双眼中打转并且反射着光芒，显得他现在的模仿格外的滑稽。
“老-师！！”
恼羞成怒的约翰不禁咆哮着。
只不过，约翰脸上的羞红还没有退去，内心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只能说，对于无比尊敬的「老师」，约翰是真的连火都有些发不出来。
“所以说啊，吻上去就什么都解决了。哪像现在，不仅要被嘲笑，连对方的手都还没摸到一下。”
一旁，里贝尔不再模仿约翰，而是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般的样子感叹着。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不靠谱程度已然快突破了界限的里贝尔，即使没有羞恼的元素，约翰也是颇为的急躁。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陌生的场所...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到处都是，有偏粉的色彩组成的山川河流，几乎所有的事物都是圆圆的形状。
一望无际的天空，能看到许多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半透明水泡，在徐徐的飘向空中，直到消失在彩色的云端之间。
“嗯...该怎么解释呢？我们大概在，惧的世界里。”
“啊？”面对完全没听懂的约翰，里贝尔解释的稍微详细了一些。
在约翰被漆夜笼罩的同时，里贝尔则是拖着他依旧与惧对抗着。
期间，两人也发生过数次碰撞，基本都是惧主动发难，里贝尔见招拆招。只不过，一方面是两人的战斗内容本身较为抽象，且惧显然也没有用全力，所以乏善可陈。
唯一值得说的，便是越接近惧的临时躯体也便是玛丽安内特，惧对于约翰的攻击就越是猛烈。
只是，惧的攻击形式几乎都是精神方面的类型。所以，在约翰本就处于随时发疯都不奇怪的缺失五感的状态的情况下，惧的努力基本没有收到成效。
“那...那为什么现在？”
约翰疑惑不已。听着好像明明是大优势，但现状...
“是这样的，就在我们离惧很近的时候，惧突然撤去了她的领域。然后，一阵白光大作，哎呀不可思议哎哟怎会如此，我们就被她拉进了自己的世界中。”
“嗯...我早该想到的。既然不净之黑确实是惧的人，那她手中应该已然有了不只一枚「世界树之叶」。并且，盲目魔女的事情，让我知道了魔女也可以成为「羽化者」。只是，成为「羽化者」不是要发疯且死亡吗？哦！惧本来就是个疯子，并且从来就没「活」着啊——”
里贝尔说着，用手一拍额头，
“而且，之前我还一直在想，惧究竟把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和帮手，藏在了哪里。也就是说，线索以及预兆都这么多了，我还没有想到她会引诱我接近她，将我带入她用「世界树之叶」创造的世界里。我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说到后面，里贝尔语调之中的浮夸反而逐渐在褪去。
而也正是里贝尔逐渐变化的神情，让约翰内心躁动的心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似乎，这件事里贝尔早就有所预料。也似乎，里贝尔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仍然成竹在胸。
“倒是你，怎么突然开始做起古怪的动作，说起奇怪的话了？”
里贝尔侧过头，向着约翰询问道。
而约翰则是又一次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将之前在黑暗之中，他擅自的「暴走」叙述了出来。
“原来如此。”
“老师，我、我见到的那些，包括玛丽安内特小姐在内，真、真的只是幻觉吗？”
“这个嘛...”
里贝尔用手磨了磨下巴，
“你右手上的事物，我觉得就是最好的答案。”
随着里贝尔的话语约翰顺势望去，发现自己的右手用力的抓着他一直都在用的那支竖琴。
“你认为，你弹奏了一首好曲吗？”里贝尔再度问道。
而约翰只是稍微踌躇了一下，便用力的点了点头。
与被夺走五感的他不同，里贝尔应该全程听了那首乐曲。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按照常理他连让竖琴发出声音应该都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弹奏出完整的乐曲。
但约翰，依旧点着头。
因为，即使他身上的一切都不如他人，只有这份被老师所认可的音乐才能，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你做的很好，甚至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所以，如果这场战争能获得胜利，其中你至少有两成的功劳...”
话语间，一道身影从七彩的云端落下，踩踏着浮空的大小水泡，轻盈的向着里贝尔和约翰走来。
而看到这个身影之后，约翰发觉一直都在展现出轻浮与戏谑的里贝尔，神情回到了严肃与认真，然后如释重负般的轻舒了口气。
“现在...是至少三成了。”
——
从云端落下的身影，并没有一路走到里贝尔和约翰的面前，而是在半途停了下来。
她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形状正好的浅紫色水泡，然后坐了上去，将双腿自然的搭了下来。
这是一名外观极为年轻的女性，面容上具备着端庄、优雅、知性等成熟女性具备的一切元素。只不过，这名女性的服饰，却是布满着轻飘飘的蕾丝边，看起来像是刚刚脱离幼年期的少女，会喜欢穿的款式。
“打扮成这样，不觉得害臊吗？”里贝尔抬起头，看着女性问道。
由于水泡的透明度有限，而且女性的大长裙虽然轻飘飘但遮的很好，所以里贝尔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这句话是作为遗言，还真具备创新性呢。”
黑发的成熟女性，又或者说这片世界的主宰。
原初魔女「惧」，带着浓厚的笑容如此的说道。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制胜之“爱” 中
“这就是你，最真实的样子？”
里贝尔凝视着惧，像是在发问但随即便自己找到了答案，
“应该不完全是。倒也不是我不觉得你这样的家伙，不会具备童心，而是你始终会利用着他人达成自己的目标。哪怕没有意义，也没有收益。但却病态的享受着躲在人后的那种感觉。”
“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惧不为所动的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话锋一转，
“说起来，一直以来你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叫我的名字，最多只是会称我为「坎普雷特」。是有什么原因在其中？”
“那么，你一直刻意回避称呼我真正的名字，而是用代号一般的「惧」来代指我，也是有什么原因在其中吗？”
惧反问道。
“这两者可是截然不同的。难道，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回避提问？毕竟，你自称不会「说谎」。”
里贝尔说着，面上露出了然般的神情，
“原来如此。果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本身差不多就是一个「谎言」。”
里贝尔指着自己说道。
而比起依旧泰然的惧，一旁的约翰不禁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若非这番话语颇有些不知所谓，想必约翰的反应会更加的激烈一些。
“那明明你知道那么多事情，掌握着那么多的隐秘...创造出的世界，却如此的空无一物。”
里贝尔稍微张望着周围的情景。
虽然他并没有实际进入过他人通过「世界树之叶」创造的世界之中。
但是却也知道无论是「肢解者」的世界还是「编剧」的世界，都有着诸多的事物，也有着仿佛在表达自己的意志般的特征。
或是已然全部被疯狂吞噬的小镇。
或是空有其表的巍峨城堡。
而惧的世界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就只有一片好似在梦幻滤镜下的，随处可见的原野场景。
“你还真是，毫无「内在」。”
丝毫不在意惧神情的变化，里贝尔继续评价道。
——
“现在，轮到我来询问这个问题了。已然陷入了这片世界的你，又有什么倚仗从逆境中取胜呢？”
像是在展示自身的优越一般，无论是现世还是自己的世界之中，都不会双脚触地高高在上的浮在半空的惧，出声问道。
“这个嘛，虽然安托瓦的总结来自仅仅一场的争端，颇有种刚学会写一个字，便认为自己是文学巨匠的感觉。但我觉得她说的确实没有错。「魔女」是强于「羽化者」的，哪怕是在对方的主场之中。所以，我依然占据着优势，哪里需要什么倚仗？”
里贝尔平静的回应道。
“呵呵呵...虽然说得有些武断，但也确实没错。你们称之为「羽化者」的存在，其最终目的终究是创造出一个「世界」。所以，他们的规则需要最低限度的平衡。甚至，为了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转，他们还需要制订出限制自身的规则。但另一边，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魔女，制订规则时就不会想这么多。”
惧赞同般的说着，然后话音一转，
“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魔女」本质上强于「羽化者」。但是，想要以个人之力，破坏一整个世界，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即使，能做到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
惧的话语间，天空开始有雷鸣闪过，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视野虽然无法触及但有遥远的海浪之声与似乎要撕裂一切的飓风呼啸之声，携手而来。
瞬时间，里贝尔展开的领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
就好似，有着肉眼无法捕捉的千军万马，以雷霆万钧之势进行着冲阵。
“是「伪神」？”
顶住来自四方的侵袭，里贝尔只是能从宛如灾害般的各种现象里，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
“伪神？倒也是贴切的称呼。”
“啧啧，不是说已经没有帮手了吗？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这位魔女。”
里贝尔的神情有些凝重，话语间用简单的肢体动作示意一旁的约翰，尽量贴着自己。
“我可没有说谎喔。这些并非我的帮手，而是这个世界的「住民」。既然你似乎知道的很多，那自然也清楚伪神们在那片世界中的尴尬处境。与其说是他们在操控世界树中的规则，到了现在不如说是那些规则完全成为了他们的束缚。而我只是稍微提供了一些能脱离那些束缚的可能性，大家显然都对此很感兴趣。”
惧的话语间，模糊的身影越来越多的呈现出来，而对于里贝尔这一边的威压也愈加的强烈。
显然，惧连自己那空无的内在也加以利用，在这片几乎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为诸多与「世界树」纠缠不休的伪神们，提供了新的住所。
“也就是说，你不只挖好了陷阱，还提前在陷阱之中布满了尖刃、毒刺之类的事物。所以...才丝毫不担心我掉进这陷阱之后，还有反抗的余地。”
里贝尔凝望着周边。
每一名「伪神」具体有多强，里贝尔由于没有遭遇过也没有对比，所以并不清楚。同样，他也不知道这些伪神，在惧的世界里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但是，他却知道这场在惧的世界里的战斗，他是绝对赢不了的。
因为，惧也掌控着纯净魔女之力，虽然不及里贝尔阵营的量，但也心中具体有数。
那么，他为了对付里贝尔设计的陷阱，定然是会万无一失。
“接下来，同为住民的大家-让我们一同，全力对抗这位怀有恶意的侵略者吧——”
在惧张开双臂的呼喊声之中，出现的模糊身影齐齐的将正面朝向了里贝尔所在的位置。
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势，随之来临。
——
“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啊...”
里贝尔的领域之中。
虽然，一时间里贝尔还能支撑住。但是，他也不清楚这种状况可以持续多久。
而他的身旁，约翰听到这句自然流露出的「丧气话」，内心之中也开始「诶」的悲鸣了起来。
由于战斗本身，与普通战场上断肢横飞、鲜血四溢的场景不同，所以约翰多多少少难以感受到实感。
但是他也知道，里贝尔落败之后，他大概也活不成。
对于死亡的恐惧...好像也因为没有实感的原因，迟迟爬不上来。
说到底，约翰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自己出现在这场争斗之中，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满怀着一腔想要救回玛丽安内特的热血，然后盲目的在双方的手掌之中晃来晃去。
比起对于未知的恐慌，更加令他难过的，是这种无所适从般的感觉。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挑起这么一场，明知会输掉、注定会输掉的争端呢？”
已然占尽优势的惧，高高在上的反问道。
她丝毫不担心里贝尔会暴起，使用些什么手段采取斩首战术。
因为，出现在里贝尔面前的她，不见得是实体。
不如说，这本身便是她的世界，所以她可以是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事物。
“因为和你不同，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继续挣扎下去，就必须要你身上的那些力量。而且，我本来觉得，自己是可以获胜的。”
凝着眉头，一边分神对抗着来自伪神的攻势，里贝尔一边坦然的回答道。
“然后，便一脚轻易的踏进了死地吗？”惧笑着再度问道。
实际上，若非里贝尔主动动手，主动像现在一般一头扎进她的世界，惧想要处理里贝尔，其实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惧一直没有主动出击，可不单单只是因为里贝尔还有利用的价值。
其他的先不说，如果在原本的世界里，里贝尔是可以将自己的纯净之力，随时转移到与他有连接的那些人的身上的。
换而言之，惧这边极有可能出现，费劲心力击败了里贝尔，却没有得到力量的窘况。
而且，如同漩涡的中心一般，卷进了各种事件里的里贝尔，如果被动遭袭陷入危机状况时，进入不顾一切的状况的话。惧判断不出，他究竟能产生多大的破坏力。
惧不喜欢，没有把握的事情。
“现在，我很清楚你所具备的力量了。所以，我们就点到为止，就这样算了如何？和旧王都时一样，我们可以再次合作对抗「夫人」。这次战利品，你可以多拿一些...”
在身旁的约翰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里贝尔抬起头向着惧提议道。
然后，惧也是呆了一下之后，笑了出来。
“居然能说出这番，彷如我身上穿着的服饰般的幼稚话语。你看来，真的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是吗？我其实是在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固然，我很讨厌你，也讨厌你的行径，讨厌有关于你的一切。但是，我也依旧很理智，觉得你颇有利用价值...可能，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我们的想法，难得的得到了同步。”
里贝尔也露出了一个僵硬且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
“但既然你拒绝，就没办法了。我之前说，我是觉得可以获胜，才挑起争端的。而我现在要告诉你，就算是现今的这一瞬间，我也依旧这么认为！”
里贝尔的话语之中，充斥着坚定的信心。
——
“虚张声势？”
半空之中，惧开始移动，缓缓的绕着里贝尔和约翰所在的位置转了几圈，面露难以理解的神情，
“不太像，那么...是有什么诡计？是莱莎吗？她的力量，多少有些难缠。所以，现在在这里的人，有一个是莱莎代替的？约翰？甚至是你？不，也不可能...你能展开领域，约翰也确实弹奏出了有威胁的乐曲。”
惧费解的观察着两人，
“那么，是外面的...嗯，也没意义。”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莱莎并没有参与到这次的计划之中。即使她的能力能增加很多可能性，但是她...实在是会让计划本身产生太多无法预测的事故。”
像是回想起了莱莎的「音容笑貌」的里贝尔，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不如说，你到底有多了解我们？”里贝尔不禁感慨道。
他原本就觉得，惧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而现在，他发觉他错了，惧不仅了解他，还了解他身边的人...
“算了，一方面是为了争取时间，一方面是让你「死」个明白。我就和你，好好说明一下我的计划吧。”
里贝尔的话语间，伪神们的攻势依旧强烈。他的领域，已然被强行的碾压缩小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范围。
但惧的脸上，却只是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你实在是太了解我了...甚至比我自己都了解我。具体起因，应该是格林沃特城的仪式时，你不仅窥探了我现有的记忆，还窥探到了我所遗忘又或者说隐藏起来的记忆。所以，你格外了解我就不会对我出现任何的误判。你也只需要保证你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就能一直将我玩弄于手中...”
“但是你却不知道，在那些接触之中，我也变得颇为了解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又在做些什么，你未来又打算成为什么。但我却知道你的一个弱点。”
“虽然你以近似人类的姿态现身，我也不知道原初魔女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你应该是完全不具备人类的情感，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不懂得人类的灵魂与心灵的...对吧？”
里贝尔用手指着惧，以断定的口吻说道。
而惧只是凝视里贝尔片刻，然后淡然的点了点头，
“是的，对于我而言，人类实在是与自己有着太多差别的存在。我也察觉到，我在试图对你展示「友好」时，往往反而会出现激怒到你的情况，并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去改进。但是...”
惧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下方的里贝尔，
“这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一直以来，如同在伪装人类的怪物一般的存在，终于露出了一丝自身的「真貌」。

第四百七十四章 制胜之“爱” 下
“虫子？不，这样的比喻太具有侮辱性。石头？差不多便是这样吧。”
面无表情的惧，继续展露着自身「真实」的一面，
“人类看待石头是什么样的观感，我看待人类就是相似的观感。不同的物种之间，想要互相理解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另一方面，我却具有大量的「信息」。”
惧停顿了片刻，
“以你能理解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对于我而言人类的情感情绪，只不过是一种「参数」而已。这种参数的变化有迹可循，也可以通过计算提前预知结果，更可以适当的影响加以操控。而且，与充满着不确定的推测不同，由于我的结论都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得出的事物。所以，只要信息量足够，我所拿出的事物便是符合任何规则的「绝对」与「真理」。”
惧再度瞪着那没有任何一丝神采的双目，注视着里贝尔，
“所以，我即使无法理解所谓的「人心」，又对我有什么影响？”
里贝尔一时间被问住了，
“呃...不说其他，只从现在的结论倒推。既然你已经在即将落败的境地之中，是不是代表着你的「精密计算」本身就不准确。甚至可以说，你的「参数」从根源开始就是错误的？”
“所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梦话？这种将死之际的逞强，也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人心」的一部分吗？”
虽然从话语内容看起来，两人似乎是对坐在茶桌的两侧，心平气和的争论一些学术性的议题什么的。但实际上，两人的交谈之中夹杂着诸多的杂音。
席卷向里贝尔的领域这座「孤岛」的，是来自整个世界的狂风暴雨惊涛巨浪。
仿佛世间可以想象的天灾聚合在一起的场景，正环绕在里贝尔的周身。
就连坐在「最佳观众席」的约翰，现在也有些迷糊。
现在，到底是谁优势？
“不过，我现在了解，为什么你会那般的盲信自己得到了信息了。”
“「绝对」以及「真理」吗？”
“太过于庞大的事情，我只能说自己不懂。不过，即使将简单的事情本身说得再复杂。终究，也只是你如我的预想一般，落入了我的设计之中而已。”
里贝尔摇了摇头，开口问道，
“你认为我这次计划的核心是谁？是我？还是约翰？”
里贝尔说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约翰。
而惧则是良久没有回应。
“啧，还真是一点不配合。看来，嘴上虽然说着我在说梦话，但是暗中你也在拼命思索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还真不好说我们两人，到底谁的嘴更硬。”
里贝尔打趣般的说着，然后自顾的解释了起来，
“想必，你认为是约翰吧？实际上，听闻约翰和你在旧王都的那些次碰面之后，我就察觉到了你对约翰的忌惮。明明，你是想蛊惑他，想让他成为之后对付我的一枚棋子。也便是他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重要。但是，你却只以幻影的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说是为了迷惑约翰，让他始终认为你是玛丽安内特，那么你就不该出声说话，与以往的玛丽安内特保持一致。”
“那造成这古怪矛盾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是，你很怕约翰，怕约翰做出一些你难以理解的事情，唤醒真正的玛丽安内特。”
半空之中，听到这里的惧，稍微蹙起了眉头。
而约翰则是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他看来，原初魔女惧已经是厉害到不能再厉害，超出了他想象的强大存在。而里贝尔却说那么强大的惧，在「怕」自己...
“事实也证明了，约翰与玛丽安内特之间的关联，真的很强烈，甚至也超出了我的想象。想来，你也感受到了。将我们带入这片世界之前，约翰几乎一度触及到了玛丽安内特。”
“真的是不可思议。超越了现实，超越了感官，到底是什么事物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呢？”
“所以，成功的将他也关入自己的世界之后，你应该是长舒了口气的。并且，也格外确认，约翰就是计划的关键一环。”
惧的神情愈加的凝重，而里贝尔则是愈加的平静。
“至于我，还是携带着我们阵营几乎全部纯净之力的我。更加是你需要着重关照的对象。想来，之前明明能以更加轻松的方式引诱我进入这片世界，却依旧按照常规流程和我来了阵领域的对拼，就是因为你想确认我身上到底有多少分的纯净之力。”
“那么现在，唯一会对玛丽安内特的本体产生威胁约翰，被困在了这里。”
里贝尔说着，用来自光明之神的规则，利用光芒在左手写了个「王」字，
“并且，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大威胁的我，也被困在了这里。”
话语间，里贝尔又用光明之神可能会吐槽「别把我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的方式，在右手也用光写了个「王」字。
“我们阵营的两名「王」，都陷入了绝境，是不是已经输定了！？”
里贝尔浮夸的冲着天空张开双臂，然后用两个写着发光的字的手掌，对准了惧，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从来就不是在下棋。所以，两枚「王」，都是可以作为弃子的？”
里贝尔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在你看来，是你将我们关进了这个世界之中。但是在我看来，是我们让你和玛丽安内特短暂分离，为我们真正的王牌，搭建好了舞台！”
在彷如随时都会破碎的摇曳领域之中，里贝尔面上的自信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动摇。
——
原本的世界之中。
在战场的中心，惧使用「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将里贝尔和约翰带走的同时。
里贝尔阵营在这场战争之中，真正的王牌已然划过天际，冲着战场飞驰而来。
这位王牌，正是天马柏塔！......背上载着的少女。
在半空中一个帅气的甩尾急停之后，天马柏塔缓缓拍动着翅膀，从空中降落。
而从马背上哆嗦着跳下的银发少女，则是双眼稍稍细眯，怒冲冲的抱怨道，
“该死，为什么其他人都是通过传送阵，就只有我非要像这样被驮着飞过来！”
听到少女的不满，柏塔发出了一声失落的马鸣，沮丧的垂下了头。
“我没有在怪你！哧——这么冷的天...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少女说着，愤愤的踢了下地面，卷了一片夹杂着泥土的白雪。
稍微张望战场，少女看到远处，梅璐艾塔正在与一个修女服的女性对峙，而天空中梅丽安还是在和大黑条状的不明物体纠缠不休。
换而言之，真的没有人有空来管她。
而少女一直不停的，时而夹杂着骂街的嘟嘟囔囔，也在她的目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停了下来。
“玛丽安！”
一时间，忘记了战斗、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安托瓦奈特，只是向着「另一个自己」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
“...谢谢。”
站在距离玛丽安内特大概五十步的位置，脸差不多挤成了一团的安托瓦奈特，艰难的从嘴中挤出了这么一句道谢的话语。
而道谢的对象，是天马柏塔。
之前，安托瓦奈特颇有些盲目的冲向了玛丽安内特，只是半途被柏塔咬住后颈位置的衣服，「抬」到了一旁。
起初，安托瓦奈特还蛮生气。但是很快便发现，不远处玛丽安内特的背后，有一座在左右晃动的大钟。
安托瓦奈特并不清楚那座大钟具体有什么作用，但也知道那肯定与魔女的规则有关。
即使惧的意识成功被约翰和里贝尔「带走」，但临行时惧还是以玛丽安内特为中心展开了魔女庭院，并且让规则之力遍布其中，形成了一种类似自动防御的机制。
所以，贸然踏进玛丽安内特的领域的话，想必安托瓦奈特现在已经中招了。
而明明救了安托瓦奈特，却只遭到了差点让灵魂飞出去的可怕瞪视，以及不情愿到了极点的「谢谢」，柏塔也依旧浑不在意。很是开心且得意的扬起了马头。
毕竟，那可是安托瓦奈特。
如果道歉对象并非一只马而是一个人，别说是脸挤成一团，就算挤成螺旋状大概也憋不出半个「谢」字。
“该死，这又要让我怎么办...”
安托瓦奈特驻留在柏塔示意的领域边缘，皱眉凝思。
现今，她具备的纯净魔女之力可不多。而且，和其他大部分共享纯净之力的成员不同，由于她身体的特殊性，突然把力量用光，她是有可能会消失的。
这也是她之前，没有时刻张开着领域，险些一脚踏进他人地盘的理由。
不如说，身为魔女的安托瓦奈特在不张开魔女庭院的时候，都感受不到其他领域的存在，天马柏塔居然可以。
安托瓦奈特不禁又深深看了柏塔一眼。
总之，既然强行突破行不通，没办法到达玛丽安内特的身旁...那就只好用笨方法。
“喂！”
“玛-丽-安！”
“我是安托瓦！我就在这里！快点过来！”
深吸一口气后，安托瓦奈特几乎没有停顿的喊道。
只能说，没有了大量纯净之力的帮助，安托瓦奈特虽然在大部分的时候变回了「弱女子」，但只有那嗓门依旧是顶尖。
不过，这干巴巴的呼喊，玛丽安内特自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说，惧的意志已然被吸引走了。但惧也不至于疏忽到，能让外力轻易的接触到玛丽安内特这具她的「本体」。
又喊了一阵，安托瓦奈特的脸有些发黑。
即使有所心理预期，但是玛丽安内特完全无视她的情景，也让她内心格外煎熬。
普通的呼喊不可能传递到玛丽安内特的内心，但是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普通的呼喊...
这简直就是一种自相矛盾。
而鼓足气，即将展开下一轮的呼喊之时，安托瓦奈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些情景。
“可恶...原来如此...”
突然间，安托瓦奈特似乎明白，前些天里贝尔做出的一些事，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含义。
——
几日前，同样是在讨伐「惧」的计划开展之前的准备期。
里贝尔，忽然再次将与玛丽安内特有关的诸人聚集了起来。
“总而言之，你们来写首歌吧。”
“诶？”
在诸多一脸莫名的惊疑声中，安托瓦奈特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像是这么羞耻的事情...
“也不用每人都写，你们一起拿出最令人心动的语句，写出一首歌就可以。仅仅是约翰的弹奏，实在有些单薄，怎么也得唱两下。而且，听描述来看，玛丽安内特好像是个除了唱歌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家伙。所以，用歌来敲开她的心房，可能效果更好。”
“你！”
一时间，安托瓦奈特怒视里贝尔。
她也说不好自己是因为里贝尔这种脑门一拍，没有根据也没有保证的「计划」而恼火，还是因为里贝尔对于玛丽安内特的贬低而恼火。
只是还没等她骂出声，里贝尔的目光却贱兮兮的飘了过来。
“怎么，不想写吗？我们的「银之歌姬」大人。嘿诶-你不想写啊。也可以啊，反正被附身操控的又不是我。既然你自己都不想出力，不想去救玛丽安内特，我们也干脆洗洗睡算了——”
“写就写！”
用力的将手按在桌面上，然后抓起皱了的纸张，安托瓦奈特冷哼一声离开了里贝尔的房间。
——
隔天。
午餐的时候，顶着黑眼圈的安托瓦奈特，气势汹汹的来到里贝尔的桌旁，将皱巴巴的纸塞给了里贝尔。
“呃...情书？”
“是歌！你昨天让我写的歌！”
与其说是在爆发边缘，早就在爆发模式之中的安托瓦奈特，语气不善的回道。
而里贝尔听闻，则是一拍额头，做出了「我差点忘了」的神情，近一步加高了安托瓦奈特的怒气值。
“嚯喔-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而是自己写出了这首歌吗？嗯...”
里贝尔大致扫了扫之后，无情的评价道，
“这写的，简直像是一坨斯佩西做的午餐...”
侧过身，轻盈的避开突然从某处如暗器般飞过来的锅铲，里贝尔一边用餐巾擦嘴一边不断的摇头。

第四百七十五章 结末 上
“有那么差？”
安托瓦奈特沉着面孔问道。
她固然很生气，但是比起生气，更让她在乎的是自己写出的歌曲，能不能对玛丽安内特的救援起到作用。
而比现在的安托瓦奈特更加生气的，自然是正在厨房尽起凶器...厨具，想要跑过来好好和里贝尔等人说道说道。到底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菜已然变成了贬低用词语的某位主厨。
“差嘛...客观评价的话也没那么差？”
“哈啊？”
听着里贝尔明显前后矛盾的话语，安托瓦奈特眼神更凶了一分。
“说来，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文盲的...”
里贝尔带着略显意外的目光看着安托瓦奈特说道。而安托瓦奈特则是以磨牙声作为回应。
“所以，看到你可能还有作为诗人的天赋，着实让我惊讶...不过，你似乎弄错了一件根本上的事情。”
里贝尔依旧摇着头，而安托瓦奈特也已然习惯了即使内心再不满，也能压制情绪听里贝尔的讲述。
“写出这首歌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它优秀到可以传唱整个大陆？还是成为传世的经典，代代流传，几百年之后也被人熟知？”
安托瓦奈特隐约明白了里贝尔的意思。
“这首歌本身不需要写的多好，不需要被他人所认同，也并不是为所有人而写的，更不会用来治愈世人什么的...”
仅仅只是为了玛丽安内特一个人，为了传到她的内心而创造的歌！
安托瓦奈特在心中为里贝尔的话语补充后半，然后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最了解玛丽安内特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才写出了这么一首任何人都能写出的毫无意义的歌曲？
“那怎么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构思一首...”
安托瓦奈特的缺点很多，但却不包括不能接受自己的错误。特别是事情有关玛丽安内特的时候。
“怎么办？当然不怎么办...”
里贝尔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安托瓦奈特，
“真的假的啊，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能在战场上唱歌，我们能用歌声解决掉惧吧？”
啊！
安托瓦奈特被问号占满的大脑，随即又被腾的升起的怒火所点燃。
她以往虽然也一直在被里贝尔激怒，但坚信她从来没有那么火大过。
只能说，若不是有人先一步挥舞着厨刀追杀起了里贝尔，而里贝尔也如同脱兔一般跑远。
否则，她绝对...绝对要亲自去打那个混蛋一顿！
——
“呼——”
回到战场中。
遥望着不远处的玛丽安内特，安托瓦奈特差不多明白了里贝尔诸多行径的意图。
想要唤醒玛丽安内特，某种程度上，是和上台演出相仿的。
她需要更加炽热、更加激烈、更加发自真心的情感，才能让自己的话语传达到玛丽安内特的那里。
而且，需要专门为玛丽安内特准备，最能打动她心灵的话语才行。
所以，之前那些呼唤到底算什么？
和自己写出的那首像是在过家家般的歌曲，根本没有区别。
而愤怒，无疑是人的内心之中，最容易调动起也最容易爆发后突破极限的情绪。
也便是说，之前里贝尔展现出的种种欠打，也是在帮自己积攒怒火？
——
不，不对，那家伙就是纯粹的惹人厌而已！
稍微低下头，再度抬起时，安托瓦奈特的面容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没有了关怀、担忧、急躁、紧张、渴望以及任何一丝的柔和。
锐利的挑起的眼眉，展现出的是犀利的目光，以及凶相的面容。
又是一次的深呼吸，而在这次的深呼吸后，伴随着在嘴边飘荡的白色哈气，安托瓦奈特吐出的，是仿佛能让周边的温度再下降许多的声音。
“给我差不多一些，玛丽安内特！”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
惧的世界之中。
面色阴晴不定的惧，在看着里贝尔浮夸的「演出」后，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明白了他口中的「王牌」是谁。
“安托瓦奈特？”
直到出口时，惧才发觉，这甚至是一个念出来都有些陌生的名字。
“是不是有种，「我怎么现在才想到」之类的感想？”
里贝尔像是能看穿惧内心中的想法一般的说道，
“不要再费力了，惧。无论重新来几次，你都不可能正视安托瓦奈特的威胁。”
“因为，你的信息来自我的记忆，来自夏洛尔的记忆。”
“你知道玛丽安内特原本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展开，所以才格外的忌惮约翰，不敢让约翰接触玛丽安内特。”
“你看到了安托瓦与玛丽安最终决裂的结局，看到了她们决裂的原因，看到了玛丽安内特的选择，只在其中了解到了约翰的重要性！”
“但是，你即使附在玛丽安内特的身上，操控着她，却从来无法以她的角度进行任何思考，明白什么事物对她最为重要。”
“或许，安托瓦奈特在你眼中，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因为，她不过是玛丽安内特用来逃避时，诞生出的另一个人格般的存在而已。”
“但是，比起源头更像「人」的你，无论安托瓦奈特的本质与「人」相差再远，我们也只会认为你是拥有人外表的怪物，而安托瓦奈特是真正的「人」。”
“你有的，只是通过一些错误的算法得出的「参数」，依靠一些并不能称之为「绝对」的信息，得出的不可靠的预知而已！”
比起面色愈加难看的惧，约翰依旧是有些状况外的神情。
根本不知道「歌姬线」剧情原本发展的他，完全不知道里贝尔和惧到底在讲些什么事情。
“那你就这么确定，安托瓦奈特能成功唤醒玛丽安内特？”
“当然！”
里贝尔不禁的握紧了拳。
他的内心，自然是有诸多的不安的。
他的计划本身，便布满着各种不确定性。
但是，能将这样的计划施行到现在的阶段，里贝尔却从来不是在赌成功与失败的概率以及自身的运气。他是相信着自己的同伴，能将本身只有两、三成成功率的计划，通过自身的奋力增幅到十成。
“你似乎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或者说你永远不会明白。”
“你真的认为，之前约翰险些触及到玛丽安内特只是偶然？你不得不将我和约翰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让自己与玛丽安内特暂时的分离也是偶然？”
“而约翰与玛丽安内特之间的联系，仅仅是他们作为「主人公」的特权？”
“在你眼中的那些偶然与不幸运，在我眼中全部都是必然！”
“你并不理解人们心中的「爱」并不是弱点。你最大的弱点，是自以为可以通过所谓的「信息」与「计算」，了解人的心灵！”
——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安托瓦奈特的声音，在空旷的响彻。
如果说，一开始安托瓦奈特的话语，还算是「警醒」。那么后续，她的话语就逐渐变成了抱怨，变成了算旧账，甚至变成了骂声。
半空之中，还在与不净之黑战斗的依文娜倒还好。而远处，由于还在领域对撞环节，所以陷入寂静僵持的梅璐艾塔，则是一句不差的听到了全部。
以这个世间最好的声音，骂这个世间最狠的街...
嗯，说骂街可能有些过了，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争吵。
起初，梅璐艾塔听着安托瓦奈特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只是苦笑连连。并且心中暗想，以后绝对不要轻易招惹这位歌姬大人等等。
但渐渐的，梅璐艾塔感觉到了一股熟悉之感。
安托瓦奈特与玛丽安内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联，其实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由于以往同居在一个身躯之中，她们可以说是同一个人的两种不同的人格。但是又因为有「魔女之核」的存在，让这种可能性变得复杂了一些。
其次，如果从玛丽安内特创造了安托瓦奈特的角度来看，玛丽安内特可以称之为安托瓦奈特的父母。并且，因为玛丽安内特是为了逃避现实而创造的安托瓦奈特，安托瓦奈特又是玛丽安内特的工具般的存在。
只是，以安托瓦奈特的叙述，她是听到了玛丽安内特的声音，决定回应对方的请求、庇护对方才「睁」开双眼的。
而这种安托瓦奈特主观的想法，又有可能是玛丽安内特赋予的...
所以，这种根本谈论不出结果的问题，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不去触碰。
只不过...现今的梅璐艾塔凭着自己的直觉，似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答案。
她们，其实只是一对有些特殊的姐妹而已。
梅璐艾塔与姐姐梅丽安的关系，自然是很好的。但有时候，她们依旧会争执、争吵。
但姐妹两人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毕竟，只要是两个不同的人，想法就永远不可能同步。总会出现，相互不理解的状况，也总会有一些不满与怨气堆积。
而比起这些负面的事物积少成多变成陈年的仇恨，有时干脆的将其拿出来相互碰撞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现在，梅璐艾塔觉得，安托瓦奈特是第一次在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来与玛丽安内特进行碰撞。或者说，第一次真正的直面自己的姐妹。
“总是...总是...总是...总是躲在后面！”
“我也差不多觉得受够了，也觉得厌烦了！”
“我是明白的玛丽安内特！”
“即使现在你也一定听得到我说的话对吧！但只是刻意的想装作听不到对吧！”
“你最擅长的也是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逃避，你只是想逃避一切对吧！”
“是啊！被该死的原初魔女控制了身体？又有什么不好！”
“反正你需要别人挡在自己的身前，挡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你需要的只是在别人影子下的那份安宁！”
“好，没问题，既然你想继续躲下去，就一直躲着好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答应了你的请求，愿意庇护你，就会永远庇护着你？无论你多么的不堪！”
“但是你错了！即使和你分离，我现在依旧可以自由的生活在世间的任何地方，我也不再需要你的那具躯体！”
“既然你觉得只要自己能安宁下去，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掉，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东西！”
已然带有哭腔的安托瓦奈特，大声的怒吼道。
——
“这是最后了。是最后了玛丽安内特。”
某一刻，一直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的安托瓦奈特，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再扯着嗓音嘶吼。
“我已经充分明白了，你我从来就不是彼此的一部分。所以你不需要我，我也一样不需要你。”
长吐一口气，安托瓦奈特的用双手捂着之前失态至极的面孔，最终将其揉成了一副释然的表情。
“你继续缩在那里堵着耳朵好了。我差不多也要彻底卸下你这个除了沉重之外没有一点用的包袱了。”
“就此永别吧，玛丽安内特。既然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以后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
诶？
远处的梅璐艾塔，张大着嘴，着实惊呆了。
这...这根本就不是小争执之类的范畴，怎么感觉安托瓦奈特已经要和玛丽安内特恩断义绝，彻底决裂了？
别的不清楚，但梅璐艾塔却清楚那位银之歌姬火山般的脾气。她说以后再也不见玛丽安内特，那她真的就能说到做到...
这这这要怎么办！
就在梅璐艾塔的内心，慌到了极点的时刻。
突然间，玛丽安内特的魔女庭院之中。
一直呆立在晃动的大钟之前的她，突然全身一颤，然后颤巍巍的伸出了一边的手。
张开口，玛丽安内特的口中吐出的只是一团含糊不清的声音。
就好似，太久没有说话所以忘记了怎么发声的人，在试图将其重拾一般。
但是另一边，安托瓦奈特完全无视着这份变化，只是带着放空般的神情踏着坚决的步伐，原路离开。

第四百七十六章 结末 下
“等...等一下...”
看着安托瓦奈特离去的背影，玛丽安内特颤声的试图挽留。
与约翰之前的想象相似，被惧所操控的玛丽安内特，一直处于一种位于五感全部被封闭的深海里的状况。外界的一切事物，无法触及玛丽安内特。
这种封禁到底有多强烈？
玛丽安内特其实并不清楚。
只是完全不连同外界，完全不和外界接触，一定程度上也属于玛丽安内特的心愿。当初，她也是因为这些内心的空隙，才导致被还未获得纯净之力的惧所附体。
所以，即使在那种常人只能感受到恐慌、恐惧以及绝望的环境里，玛丽安内特的想法却只是...「可以忍受」。
原本这样持续下去，玛丽安内特永远不会浮现起什么反抗、挣脱之类的情绪。
但之前，却有一束微弱的光，照射了进来。
伴随着光，稍微响起的是熟悉的竖琴的声音，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而即使有了这样的变化，玛丽安内特依旧也没有做出什么改变的打算。
直到，好似出现了一丝裂痕的封锁中，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要和她彻底决裂的声音...
陡然间，玛丽安内特彷如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陡然惊醒。
“等一下...安托瓦...”
伴随着玛丽安内特的行动，她身后的大钟响彻起了频率变得激烈了许多。
只见，以精致的大钟为中心，骤然展现出了无数细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锐利丝线。其中，可以看到有许多条丝线一路延展，与令两处战场上的怜悯魔女与不净之黑相互连接。
这是惧用来传播「福音」之声的手段之一。
而现今，在玛丽安内特短暂取回意志的时刻，这些丝线便有了另一重作用，便是团团环绕着玛丽安内特，让她无法自由行动。
“好...痛！”
眼见安托瓦奈特越走越远，玛丽安内特不禁动作大了一些。然后立刻，她的手背上便被两道交叉的丝线划出了伤口。鲜血从伤口出汨汨流淌。
“唔...”
玛丽安内特的声音立刻转变为了哭腔，但此时的她却有更加危及的事情。
“安托瓦...安托瓦...”
声音，仍然传达不到。
只能说，就算是计划了一切的里贝尔，也小看了安托瓦奈特在玛丽安内特心中的重量。
与「原剧情」的可能性不同，由于里贝尔和夏洛尔两人带来的影响。玛丽安内特与约翰甚至没有真正的当面相会过，彼此之间的感情自然没有多么的强烈。而且，两姐妹之间的裂痕也还没有出现过。
所以，就如在安托瓦奈特的心中，玛丽安内特便是一切一般，占据着玛丽安内特大部分心灵的人，同样是安托瓦奈特。
甚至，玛丽安内特会自闭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因为在公演之日她与安托瓦奈特的分离，以及在惧的蛊惑之下，误以为安托瓦奈特已然消失。
可好不容易重逢的现在，却连一点感到喜悦的时间都没有，就遭遇着人生最大的危机。
勇气？
这是一生都与玛丽安内特无缘的一个词语。
但是，为了追回安托瓦奈特，玛丽安内特可以将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事物，也集中起来。
看着横档在面前，将自身团团环绕在其中的无数丝线，玛丽安内特闭上眼咬着牙，干脆的埋头冲了过去。
“啊——”
只是，下一刻便响起了她无比凄惨的悲鸣之声。
——
“真的...你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被大量的痛苦所侵袭，一度又差点缩回自己壳中的玛丽安内特，再度睁眼时却看了「自己」，面容布满责怪的瞪视着她的情景。
“啊！安、安托瓦...对不起——安托瓦...呜——”
安托瓦奈特，终究还是折返了。
不如说，玛丽安内特喊的那么惨，她没有理由听不到。
看着玛丽安内特被无数锐利的如同刀具一般的丝线切割，浑身鲜血淋漓的惨状，安托瓦奈特自然是心痛的，但是张开口话语却总是会变样。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就不能偶尔聪明点吗？”
“对不起...”
“一直在那道歉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呜，帮帮我安托瓦，我好疼...呜...呜呜...”
“你...别在那哭个没完...所以说你真的是，你越哭不是越带动身上的伤口，然后越疼？”
“对不起——”
安托瓦奈特用双手抓着头，内心不断喊着该死，然后慌乱之中不断的抱怨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总之，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惧还需要你的身体，所以留下万一时的后手，也不至于伤到你的性命。”
“呜呜...”
“所以让你别哭了！真是的！说起来，这不应该是你的力量吗？你自己撤不走它们？”
“怎...怎么做...呜...教我...安托瓦...”
“啊啊！”
虽然血压现在必然很高，但安托瓦奈特还是有着一丝的清醒。而且，这段期间她好歹也是魔女，所以也多少获得了魔女相关的信息。
稍微思考之后，安托瓦奈特就判断，这些丝线大概真不是玛丽安内特身为魔女的规则，制造出的事物。
玛丽安内特的能力依旧在运转，所以大钟还在，庭院也仍然是敞开的状况。
但是，安托瓦奈特能走到她面前的事实，就代表玛丽安内特没有恶意，并且「福音」规则已然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至于丝线，它既然能连接到庭院外的怜悯魔女等人，也就是在庭院外也生效，应该就是纯粹属于惧的手段。
能捆住魔女的线...现在身上几乎没有多少力量的安托瓦奈特，又要上哪找能弄断它们的东西？
不，或许根本不需要她来弄断...
如此的想着，安托瓦奈特从贴身的口袋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没办法...只能用这个了。”
安托瓦奈特打开木盒，只见开启木盒的刹那间，一道妖异的红色光芒从木盒中射出，正中玛丽安内特。
“呜...安托瓦？”
抽泣且疑惑的同时，玛丽安内特脑中突然涌出的一个身影，几乎将她的心绪整个占满。
而安托瓦奈特也在同时，前踏一步，不顾周边丝线对她身体的伤害，用力的将玛丽安内特抱在了怀中。
“再忍耐一下玛丽安，很快就会结束了。”
安托瓦奈特很是不情愿的再度低声嘀咕，
“虽然是个很令人火大的家伙，但他总是正确的...”
透过只有些许的「命运规则」，安托瓦奈特看到了里贝尔口中，名为「结算」的光芒。
——
惧的世界之中。
里贝尔和约翰两人，缩在已然宛如摇曳的残烛一般的领域之中，等待着最终审判时刻的到来。
而一直以来，面色沉重也显露出急躁的惧，突然在某一刻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气，重新挂上了平和的笑容。
“看来，这次我已经是输定了。不过，可以问一下，唤醒玛丽安内特之后，你又设计了些什么吗？仅仅暂时唤醒她的意志，可远远无法击败我。我只要随后回去再将她压制下去就可以了。”
面对惧的提问，里贝尔思绪再三，还是觉得这个词语就能简短明确的表达出一切。
“「结算」。”
“哦-原来是结算...”
还是与之前没有多少区别的场景，约翰完全听不懂，但是里贝尔和惧却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结算嘛？呵呵呵...除了让主人公完成或者无法完成剧情之外，直接让最终的敌人无法再次出现，也同样是终结掉可能性，迎来「结算」的方法呢。”
惧不断的摇着头，
“一切还真都是围绕着安托瓦奈特，这个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过的点展开的呢。不...应该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不可能注意到。因为，这就是我的弱点，对吗？”
“算是吧。其实，你还有一个弱点...不，应该算不上是弱点？又或者所有人都有的弱点？”
里贝尔自己说着自己也困惑了起来，然后总之还是将那所谓的「弱点」说了出来，
“那就是「渴望」。对于力量的渴望，甚至是贪婪。”
如果并非惧对于力量的渴望，就根本不会「应邀」来参加这场决定纯净魔女之力归属的决战，里贝尔的所有计划也就直接全扔进了水里。
不过，如果没有对于力量的渴望，惧自复生之后，也不会快速的积累到今天的程度。
“渴望？贪婪？并不是这样的。”
惧再次的摇着头，
“我需要力量，并非是因为「人」具有的那些情绪、情感。而是本能。所有的生命，都具备的本能便是「生」，没有任何生命是为了「死」而诞生的。所以，我做的一切，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只为了活下去，就必须要做到这种地步？你身上背负的死亡阴影，有那么令你迫切？”
里贝尔意外的看着惧。
在他看来，就算惧有着那些明显的弱点，他能最终获胜也依旧是无数的幸运堆积起来的。而也不是里贝尔自大，他真想不到与他不同，连惧的弱点都掌握不到的存在，会有办法威胁到这位原初魔女。
“呵呵呵...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因为，你也注定需要面对「他」...”
惧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同一时刻，里贝尔感受到了久违的，脑袋甚至全身都要炸开一般的感觉。
「歌姬线」的故事，终于抵达了「结算」的时刻。
——
一道。
两道。
三...四...五道？
虽然知道自己身处于战场之中，里贝尔还是对结算所带来的，新的产生的关联的数量产生了困惑。
五道新的关联之中，只有来自于玛丽安内特的关联，是里贝尔预想之中的。
到了现今，里贝尔已经明确了，在结算是与他产生关联的条件，一是要配角以上光芒的女性，二则是好感度。
而之所以基本算是未曾蒙面的玛丽安内特，对里贝尔产生浓郁的好感。是因为，里贝尔阵营有修改器般的事物，天使的红色箭矢。
里贝尔不在场的情况下，红色箭矢还能「射」中人，是之前里贝尔将红色箭矢掰断后，在其击中人的过程中，用容器捕捉了红色箭矢的红芒的缘故。
而且，捕捉红芒的容器也并不是什么神奇道具，是用「幻兽瓶」的相似的材料做出的盒子。
只能说，幻兽之瓶不愧是关了湖光小半年的坎普雷特家族黑科技。
除了玛丽安内特之外，在这一天之前里贝尔还觉得有个人能和自己产生联系。之所以不是百分之百的确信，是因为如果万一出错了，就是他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而玛丽安内特以及这位预想之外情理之中的人选之外...剩下的三人...
“约翰，你的老师我，似乎还挺受欢迎的。”
“啊？”约翰不知道里贝尔这突发恶疾是怎么回事，但他却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这场好似环绕着他展开，但他全程被蒙在谷中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最后做个了断吧，惧。”
——
仿佛灾厄齐临一般的惧的世界。
前一刻还在呼啸的「伪神」们，突然间开始齐声发出了愤怒般的嘶吼。
伴随着正上方的天空，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如同被撕开一般展露出巨大的裂痕，世界的各处都在出现末日降临般的情景。
一度都要容纳不下里贝尔站立的狭小领域，骤然间扩大了数十、数百倍。
既然，里贝尔已然通过「结算」与玛丽安内特建立起了连接。
那么下一步，自然是要掠夺玛丽安内特的所有力量。
虽然，一直以来作为主导的人是惧，但是惧的几乎所有力量，都来自于「福音魔女」。
而福音魔女的力量逐渐枯竭，里贝尔的力量得到增强的现在，一切的结果已然没有了悬念。
“有遗言吗？”
本不需要再多赘言，但是看着之前起惧那副仿佛释然般的态度，里贝尔不禁有种想要多与其交谈一番的思绪。
“这个嘛...虽说，我的溃败已然难以避免，但是现在的你，还是杀不死原初魔女的。”
站起身悬停在半空之中，端庄的将双手交叉在身前，惧微笑着说到。
或许，直到这一刻，里贝尔才真正的了解到了，惧与「人」到底有着多么巨大的区别。
即使败北，她也不会有任何的不甘与愤怒。
她只是觉得，自己在生存竞争中输掉了。
仅此而已。
“万事都有个万一。如果不小心真的死了，连遗言都没有，不是很亏？”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嗡鸣，里贝尔的手上，出现了一柄全部由炽白的光所组成的光芒巨剑。
“嗯...那也说一些吧。”
“对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歇下来。所以，我本来是以这一次我会取胜为前提，准备了一些后续的。但是很可惜...不过也好，那些后续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在这场竞争中取胜的奖品吧。还有...”
惧莞尔一笑，
“「打扮成这样，不觉得害臊吗？」”
里贝尔稍微滞了一下，才回想起惧的后半段是在说什么。
于是，
“还真是具备创新性的遗言。”
随着里贝尔的话音落下，已然直抵天际的光芒巨剑，彻底粉碎了惧的世界。

第四百七十七章 “礼物”
伴随着一道宛如浓缩起来的白光般的事物，伴随着嗡鸣在空中爆裂而开。
位于原本世界的安托瓦奈特等人，也感受到了这场与惧的决战的终结。
伴随着「每个世界终结时出现的景象都各有不同」的感想，两道身影像是凭空从天空被巨力甩脱了出来。
其中一人，是里贝尔，而另一人则是约翰。
在惧的世界濒临崩溃之时，里贝尔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特别严肃，特别严重，简直是与惧开展以来最为紧迫的问题。
约翰这鶸怎么办...
虽然，里贝尔的领域经常会被当做防护壁之类的事物来使用，但实际上那并非领域具备的真正功能。
所以，失去了里贝尔的庇护，在世界毁灭等级的冲击与漩涡之中，约翰这完全是普通人的小身板，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
好在，里贝尔急中生智想到了应对的方式。
他以往掌握的能力之中，并没有为人加持防护壁之类的能力。但是，新到来的五个能力之中，却有一项能力可以做到。
只见，湛蓝如屏障般的事物重重将约翰包裹在其中。虽然，最外层的屏障已破，且内部也有诸多屏障上显现出了裂痕。
但最终，屏障还是扛住了一切的冲击，完好的保护了约翰这名与整场决战格格不入的「普通人」。
——
随着惧的败退，位于周边的两个战场，自然也是没有了僵持的必要。
从始至终，几乎都在与依文娜兜圈子，攻击欲望极为低下的不净之黑，此时的外观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犹如黑色长毯般的身体，这边焦一块那边破一截，显然是不净之黑式的鼻青脸肿。
不过，比起面对威风凛凛的手持着白色的骨枪，伴随着电闪雷鸣时刻发动的攻势的依文娜，不净之黑的注意力显然在其他的地方。
他遥望着出现在下方中心处的里贝尔和约翰，像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居然输掉了吗...”
话语间，骤然一道雷光直穿不净之黑的躯体，在他的上身处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好险！”
不净之黑用晃悠悠的双臂抱在疑似是脸的两侧惊叫着，整个身体如同细布条一般随风摆动了起来。
而面对这么一位不具备多少伤害性，但多少具备侮辱性的对手，依文娜的面色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凶恶）。
与某位同样整天凶着脸的歌姬不同，依文娜的内心是偏向温和的。
所以，哪怕在之前的缠斗中被不净之黑激起了火气，在看到里贝尔平安归来的一刻，依文娜的火气也消去了大半。
“你真的被惧操控着？”
或许也是因为确信了己方阵营已然获胜的缘故，依文娜也暂时的停下了攻势，对着不净之黑问出了这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比起被操控的怜悯魔女与玛丽安内特，不净之黑有个很明显的区别，那便是他会开口说话。
“嗯？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哦，是因为这个吗？”
不净之黑抬了抬手臂，又「拧」了一番自己的腰脊，向依文娜展示起了缠绕在身上的白色丝线。
这些丝线，正是惧用来传达「福音」之声的媒介。
“这些，只不过是些饰品而已。”
虽然早就有所预想，但是听到不净之黑的确认，依文娜的神情还是略有变化。
不净之黑能说话的现象，不只出现在这一天，当初在多佩尔小镇结尾之时也是如此。
那如果，一直以来不净之黑都不是受惧的操控。那不净之黑在惧的阵营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很难想象，喜欢在幕后编织阴谋的惧，会去使用一个不被自己完全操控的下属。所以，不净之黑能一直在惧的旁侧，是不是代表在惧的眼中，不净之黑是与自己、与里贝尔相仿的，可以缔结同盟加以利用的存在？
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你没有被操控，那身为天谴神官的你，为什么要...”
随着依文娜的提问，不净之黑的全身展现出了异动。
只见他在竭尽全力的蜷缩，快速的将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漆黑之球。
面对这样的景象，心中怀疑不净之黑的力量远超想象的依文娜，提起十二分的警戒积蓄力量以应对接下来的突变。
只是，下一刻...出现的场景却完全出乎依文娜的预料。
啪的一声轻微的爆响之后，不净之黑只是单纯的竭力舒展身躯，将他自身的身体尽力的展开。
预想之中的袭击根本不会到来，因为不净之黑之前的奇行，仅仅是为了这一刻的舒展而已。
“当然是因为，我想出现在歌颂救世主的传说绘本里——”
不明所以的话语之下，是不净之黑两排高耸尖锐反射着光芒的白色尖齿。
而下一瞬间，突然有一道门毫无预兆的在不净之黑的身后悄然的张开，然后一道纤细的手臂从中伸出准确的掐住不净之黑大概是脖颈的部位，将他拽向门中。
“哎？你干什么艾莉！别，不是现在！马上就有很有趣的...啊，至少让我道个别...别——”
不净之黑的挣扎与乞求般的声音只是转瞬即逝。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被完全拖进了那道门扉之中，而伴随着门扉闭合，整个空中再没有了除依文娜之外的任何身影。
——
几乎同一时刻，战场的下方。
“希溜溜溜唔咘吁吁咔希溜溜溜，咔咔咘咘唔唔唔希希希——”
“什么什么？是吗是吗？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站在天马柏塔的身边，是脸上带着笑容佯装讶异的里贝尔。
而在周边的约翰、安托瓦奈特以及玛丽安内特，则是看着和马相谈甚欢的伯爵大人，一脸的复杂。
“啧，早知道让安妮来了。如果是安妮的话，我一定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也就是说，这是你的问题，你这马不行啊...”
里贝尔摇着头感慨道，对着柏塔不掩嫌弃。
而天马柏塔也是人性化的做出着相似的神情。他可能只是匹马，但里贝尔绝对是真的...
“少在那做蠢事！还不快过来想想办法！”
最先受不了这一人一马的，自然还是那位歌姬小姐。
此时，玛丽安内特的状况其实还挺糟糕的。
由于被里贝尔掠夺走了所有的纯净之力，所以她的身体基础数值也不再有魔女的强度，更加糟糕的是那些惧留下的丝线却还没有撤去。
而这些都也还好，因为至少不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真正令安托瓦奈特焦急的，是玛丽安内特看到里贝尔的瞬间呈现出的状态。
她不仅不断的发出「哈啊」之类粗重的喘息，还面容赤红，双眼中流露着狂热，仿佛忘记了自身的疼痛一般哭泣声都停止之余，流淌着一副随时都要冲上去扑倒里贝尔的气息。
看着这样的玛丽安内特，就算是最近心态有些轻浮的里贝尔，也依旧有种仿佛被猛兽盯上了一般的恐惧感。
难怪天使说，箭矢的力量都是「绝对」的。
为了修正命运，不要说是彼此陌生，就算是有世仇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的两个人，都能在红色箭矢的影响下繁衍出后代...
啧啧。
当然，这也和玛丽安内特的定力、自制力等精神方面的力量太差有关。
如果说将精神这一项属性数值化，玛丽安内特的数值可能只有5。
也无心再开什么玩笑，里贝尔直接将一支绿色的箭矢交给了安托瓦奈特。
知道绿色箭矢效果的安托瓦奈特，没有犹豫直接将其刺在了玛丽安内特的身上。
随着玛丽安内特身上的伤口开始快速的愈合，她的躁动也逐渐得到了平息。
里贝尔稍微感知了一下，发觉自己和玛丽安内特的连接是依旧存在的。
也就是说，通过红色箭矢，他完成了一次卡BUG般的行为。
可惜的是，红色箭矢的数量已经不到一半了，他就算想卡BUG也没有多少机会。
另一旁，看着回复正常的玛丽安内特长舒了口气的安托瓦奈特，正打算继续要求里贝尔将环绕着玛丽安内特的丝线也破坏掉的时候。
忽然间，那一堆的丝线自己动了起来。
好在丝线并没有就近攻击包括玛丽安内特在内的任何人，只是如同有人在另一端将其卷起一般，轻飘飘的飘向远处。
不久之后，在场的众人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就见那些白色丝线，竟然全部纠缠到了另一边战场上的怜悯魔女的身躯之上。在与怜悯魔女对峙的梅璐艾塔一头雾水的表情之中，怜悯魔女被白色丝线紧紧缠绕，如同一枚虫茧。
——
不多时，「哀伤魔女」化与「灾厄魔女」化的依文娜和梅璐艾塔，也与里贝尔等人汇合到了一处。
“抱歉，我让不净之黑逃走了。”
落到地面之后，将周边的事物染成了灰白的依文娜低声说道。
那道门扉里的手将不净之黑带走的那段时间，依文娜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手段去阻止的。
不过，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原因有很多，比如不净之黑这个存在本身并不重要之类。
但总体原因是依文娜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再招来一名神秘难测的强敌。所以，不净之黑离开战场，某种程度上是依文娜所期望的事情。
“没关系。”
里贝尔摇了摇头，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些事便去责怪依文娜。
说来，他也看到了那道突然出现的门扉。而虽然他没有亲自与其对阵过，但是根据梅丽安的描述，那道门扉可能来自于天谴教会的另一名神官「不诚之白」。
与梅丽安的那场近乎两败俱伤的战斗之后，不诚之白看来也终于把自己的伤养好了。
两名与里贝尔阵营有多次接触的天谴神官的健在，多少为一众人增加了一些隐患。但那些隐患就算要爆发也要很久之后，而有些事情...
“惧...小姐，是已经...？”
梅璐艾塔问出了几乎在场之人都想知道的问题，而里贝尔听闻之后则是沉吟了一番。
“正常来讲，利用「世界树之叶」创造出的世界被摧毁之后，其创造者也是会魂飞魄散。”
之所以里贝尔用了「魂飞魄散」这样的词语，是因为严格意义上，制造出那种世界的基点起，创造者就已然是「死亡」状态。
“但是，你也知道，惧不正常。”
里贝尔摇了摇头，
“但至少，她应该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吧。”
而面对里贝尔说出的惧的「死」讯，一行人之中却并没有任何人在欢呼、庆祝之类的。
只能说，对于里贝尔等人，惧实在是一名没有多少仇恨串联其中的奇妙的对手。
若不是玛丽安内特的存在，里贝尔觉得自己和惧之间，可能真的就只是纯粹的「生存竞争」了。
“嘁...差不多一点玛丽安！你就算再用力也不可能钻回我的身体里！”
就在场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时，安托瓦奈特恼火的声音响了起来。
之前起，玛丽安内特就一直在进行用头顶不断顶钻安托瓦奈特后背的迷惑行径，而在安托瓦奈特的怒斥之下，里贝尔等人才知道了这另一位「银之歌姬」，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简直是条件反射般的躲到安托瓦奈特的身后，唯一的愿望好像就是再和安托瓦奈特共享身躯，然后使用时间九一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安托瓦奈特的玛丽安内特。里贝尔也是颇为无语。
这《魔女在悲鸣》里的女主角，就不能有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吗？
还有就是，这个玛丽安内特该不会以后也赖着不走了吧？
“总之，柏塔你先带着约翰，还有那对「银之歌姬」先回宅邸吧。”
“我们先回？”
安托瓦奈特凝视着里贝尔，仿佛在无声的询问「你们留下做什么」。
“嗯，我还得留下来，拆惧的「礼物」。”
里贝尔的话语间，另一边异变突生。
只见，之前那些如虫茧一般将怜悯魔女缚在其中的丝线，并没有使怜悯魔女羽化成蝶，而是陡然极致的紧缩。
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没有。
一名魔女便在顷刻间，化为了不断从丝线的缝隙之中流淌出的大量血水。
“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只有早有预料的里贝尔凝视着已然倒下的怜悯魔女的尸骸。
有散发着妖异紫光的立方体，缓缓旋转着从她的身躯中冒出。
而接下来，更令诸人惊讶的是，怜悯魔女的尸骸中竟然接连涌现出了三枚紫色的立方体。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的仿造品，白之魔女议会正式成员的代表标志...
有紫色立方体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魔女降临。
“你们先离开。”
面容无比严肃的看着已然开始呈现的空间裂缝，里贝尔沉声再度敦促道。

第四百七十八章 默契
沃肯城的城郊。
捧着自身主题书籍的哈古教授，望着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的文字，呆立了近半分钟之后，嘶哑的出声。
“可以开始了。”
另一旁，身披着遮面兜帽，但是由于莫名矮小而感受不到多少神秘感的身影点了点头，然后便打开了一直停放在面前的一具棺材。
这具棺材是「碎片」中的「深红」约书亚提供的一件圣物。圣物名称不明，效果是在棺材之中的人，可以获得婴儿般的优质睡眠。
兜帽身影伸出纤细无比的手臂，将看着极为沉重的棺材板，用单手轻盈的推开。
在棺材中呈现的，赫然是「白之魔女议会」的第六席，「贝恩与犬」茉莉。
看着无论怎么摆弄也始终没有丝毫反应的茉莉，兜帽身影似乎有些担心的探了探茉莉的鼻息，也确认了对方的心跳，最终才松了口气。
接着，兜帽身影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支通体呈灰色的箭矢。
看着箭矢，看着茉莉手臂上的立方体纹章，兜帽身影似乎很紧张。但很快，她便将这份紧张压制了下去，带着决意将箭矢刺向了立方体纹章之上。
被箭矢刺中的刹那，紫色的立方体纹章像是在挣脱一般陡然钻出茉莉的身躯，立方体也快速的以中间的「六」字符为中心快速的旋转数周。
但很快，立方体的颜色变得黯淡、透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一时间，空旷的城郊方位显得无比寂静。只是无论是兜帽身影还是哈古教授都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不断的环顾着四周。
果然，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之中，两人的前方突兀的呈现出了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痕。
随着这间界裂痕张开，从中走出了一名衣装华贵的年轻女性。
魔女议会第二席，「逆行魔女」雅芙兰。
“哼嗯-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雅芙兰简单的望了一下四面，将目光集中在了躺在棺木之中的茉莉的身上。
“真的是...好多年没有人在算计我了啊-加上之前感知到的...呵呵呵，好像真正有麻烦的是阿尔卡娜那个家伙...呵呵呵，我居然只是个附带品？”
轻轻蜷曲着身体，不断发出着轻笑的雅芙兰，陡然圆睁双目瞪向身着兜帽之人与哈古教授。
“你们，「想活着吗」？”
骤然展开的魔女的庭院，伴随着凛冽的强风。而强风吹散的兜帽之下，展现出的是金发少女梅丽安的面容。
“现在的你有两个选择，脱离魔女议会，或者...死在这里...”
同样展开庭院与逆行魔女相持，梅丽安如寒冰般冷酷的面容之下，是更为冰冷的话语。
——
学院区域。
费列罗王家礼仪院。
魔女议会第五席「女王」伊万的房间，或者说是「宫殿」之中，魔女议会的四名成员聚集在了一起。
除了伊万之外，剩下三人分别是第十一席，“黑色幽灵”简。第十五席「贤者后裔」利兹莉以及第二十席「魔剑」。
利兹莉与魔剑自之前前来空岛支援，并且从异端审判会的手中救出了茉莉之后，便一直与伊万二人组共同行动。
“这么晚，将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贤者后裔」。”
伊万出声询问道。
由于利兹莉的提前通知，所以即使是在自己的房间之内，伊万也穿上了相对正式的装束。
如果，是正常的第十五席对比她的席位高出了整整十席的伊万提出临时召集的要求，伊万大概不会有什么回应，至少也会事前问清楚理由。
但是，几乎魔女议会的所有人都知道，利兹莉之所以是第十五席，只是因为她喜欢「十五」这个数字。
“其实也不是我想召集啦，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拜托我这么做的。”
利兹莉慵懒的打着哈欠，随手将一封已经拆过的信塞给了伊万。
而简单的读了一下信中的内容之后，伊万的眉头便不禁的皱了起来。
因为，这封信来自一个已经失踪了许久的存在。
“湖光审查者？”
“哦？叫我？”
未等伊万的疑惑得到解答，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众人的头顶响起。
只见，一名全身淡蓝，呈现出半透明材质的「少女」，正坐在房间高耸的侧天窗窗沿上。少女一边来回摆动着腿，一边用手指的指尖旋转着一个南瓜头。
“呀！湖光，好久不见！”
就在面对突然现身的湖光，在场之人或是惊讶或是神情阴晴不定之时，面容英气犹如英俊青年般的利兹莉，却很是开心的对上方的湖光张开了双臂，
“来的正好！湖光，我这里有首已经写好了多年，专门为你准备的诗...”
“你的酸诗，我们有机会在听。”
湖光笑着打断利兹莉，将南瓜头摆到了侧旁。
而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南瓜头，但南瓜头之上却出现了无比人性化的表情。比如，双眼呈旋涡状，比如，面色发青，比如，嘴如波浪再拼命的忍耐什么。
“这次，我来找你们呢，也是因为被委托了一件事情。”
湖光说着，不断摇头叹息，
“说好了不能帮忙对付「夫人」，所以就让我来对付议会什么的。小里里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总之——你们全员，都很想脱离「白之魔女议会」，对吧？”
湖光的话音落下，下方的四人组齐齐的变了脸色，包括之前还满面笑容的利兹莉在内。
“想清楚，我可不认同，除「是」以外的答案喔——”
月光之下，高坐在上空的湖光，面带「纯真」的笑容，不断将用手指的缝隙夹着四支灰色的箭矢，来回晃来晃去。
——
沃肯城据点宅邸。
“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轻咳声，宅邸里唯一一名穿女仆装的男性，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你的身体没事吗？总觉得，自从上次尝试了安托瓦奈特小姐的力量之后，你的状况就一天比一天差了。”
在克里斯之旁发出关怀问候的，是与克里斯同在「碎片」组织中的约书亚。
约书亚说的事情，正是在数天前，里贝尔等人通过「命运」规则的力量，尝试「另一种可能性」的时候。
同样的力量之下，梅璐艾塔与依文娜，成为了两名魔女。
但是克里斯与约翰，却几乎没有变化。
对此，里贝尔只能以「未来可期」来安慰两名少年。
只是，就连背负着巨大隐患的梅璐艾塔与依文娜，都没有呈现出什么副作用之类状况。同样没有变化的约翰也是安然无恙。
唯独只有克里斯，自那天起仿佛便患上了一些病症。
“我的状况就算再糟糕，也糟糕不过约书亚前辈的。”
克里斯苍白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柔弱的微笑对着约书亚如此说道，
“里贝尔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约书亚前辈现在的形象还真是令人极为的不适呢。所以，可以的话还请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你这小鬼头...”
约书亚倒也没有生气，毕竟和克里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于克里斯面带笑容语气礼貌的说出过分的话语已经颇有了一些免疫力。
还有就是，别说里贝尔和克里斯，约书亚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挺...恶心的。
简单来说，约书亚现在的主体，还是只有一个头。
然后，在头的延伸或者说是颈部的下方，贴着长出了四个硬币大小的手掌脚掌...
所以，大致看去一眼，就是一个飞着的头下面连着四个肉乎乎的肉芽一样的东西。
“以往，约书亚前辈不是稍微喝一些鲜血，就能恢复伤势吗？”
“现在其实也行，不过问题在于我没有长出消化器官，喝不了。所以，只能等自然生长到长出消化器官...”
约书亚叹着气说道。
“嘿诶-约书亚前辈明明是个不可思议的神奇生物，但却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很合理呢。”
“你还真是对我没有一点尊敬啊，「浅橙」...”
在约书亚的感慨之中，他显然早已忘记了他们的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
——
走下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克里斯和约书亚来到了关押「白之魔女议会」现第九席，「女王蜂」卡奇米的地点之前。
自从卡奇米被里贝尔囚禁，音讯全无之后，坎普雷特家族确实又排了一批信使前来。
可惜的是，魔女议会的成员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于是，新的一批信使，不过是一些「夫人」的底层手下。
“说起来，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弄清楚，「银翼」的计划里到底有些什么。”
停悬在囚室之前，似乎有些感伤的约书亚如此的说着。
当初在多佩尔小镇事件之时，“碎片”三人组差不多都是将自己卖给了里贝尔的那种觉悟。
只不过，这段期间，里贝尔对于他们提出的委托，最重要的可能就是收集那些蓝色晶石...
这种感觉，着实令约书亚很不自在。
如果他跑过去和里贝尔说，让他更加信任自己，给自己更加困难的任务什么的话，就显得他好像巴不得要成为里贝尔的狗一般。
而依旧这么顺其自然，那种完全没被里贝尔列在计划中，如同边缘人的感觉也着实不怎么好。
“其实，不只是约书亚前辈，应该是所有人...除了里贝尔先生自己之外，都不清楚一切计划的全貌。就算是作为核心关键点的人，可能也要到了关键时刻，才会恍然自己在计划之中的位置。”
“哦？”
“因为，原初魔女这一存在对于我们而言，实在太过于陌生。而里贝尔先生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一种无法轻易察觉的探知手段，窥探他身边的一举一动。只是，从原初魔女惧对于里贝尔先生异常的了解来看，这边情报的泄露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克里斯耐心的解释道。
“真的假的...他们都已经勾心斗角的那种程度了？不对，等等...如果真和你说的一样，我们现在做的，「银翼」安排的尽量抹除议会成员的事情，是不是很矛盾？那个原初魔女，完全知道了里贝尔下一步的计划。”
约书亚不解的说道。
在里贝尔诸多的令人费解的行径之中。梅丽安与法古去应对逆行魔女，湖光与南瓜爵士去铲除议会在空岛上的据点等事情，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换而言之，众人都知道里贝尔的终极目标，是「夫人」。
“至于这些...里贝尔先生说过，他与惧之间，是有「默契」的。”
“默契？”
约书亚想到了通过艾莫教授传达的信息，
“哦...从一开始双方的最终目标都是那位「夫人」。所以，是「银翼」开始行动的同时，那个原初魔女也会进行同样准备的默契？”
约书亚微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算有这种默契，双方也并没有发动这场连战的理由吧？他们彼此肯定是会消耗力量的，然后再以并不是完全的状态，迎接最终的敌人，是不是不合理？”
“不，约书亚前辈弄错了一件事。里贝尔先生与惧魔女之间的默契，并不是同时发动这场最终战争的默契...”
克里斯摇着头，轻舒了口气，
“之前约翰先生来向我询问对于里贝尔先生的看法时，我用过一个词语「赌徒」。但是现在想来，里贝尔先生与赌徒之间是有本质的区别的。赌徒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输掉的结果，也是不能输的。但是，里贝尔先生却可以接受这场与惧魔女之间的战斗的败北。”
“就算里贝尔先生表现的再怎么有把握，他内心想来也是没有信心绝对战胜惧魔女的。”
“而万一里贝尔先生败亡，他与惧魔女之间的「默契」就会派上用场。”
“无论双方胜负如何，提前准备好的针对魔女议会的攻势，也绝对会发动。这是为了逼迫胜者，面对接下来出现的敌人。”
“里贝尔先生与惧魔女之间的默契，就是无论胜者是哪一方，败者都相信胜者会继承自己的力量与遗志，代替自己除掉他们真正想要除掉的仇敌，「夫人」——”
伴随着克里斯落下的声音，响起的是囚牢中第九席「女王蜂」的愤怒咆哮。

第四百七十九章 来自血脉的奴役
学院区域，里贝尔等人所在之处。
稍微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乘着三人飞走的天马，然后将全部的精力投在了眼前。
还在旋转的紫色立方体之中，数字分别是四、十六与十八。
也便是说，包括之前被丝线残忍绞死的怜悯魔女之外，魔女议会的第十六席与第十八席也已然死在了惧的手中。并且，惧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将她们的立方体存进了怜悯魔女的身体里。
看起来，第十六与第十八的席位顺序似乎很靠后。但是，将多佩尔小镇之中阵亡的议会成员也计算在惧的头上的话，那么惧已然除掉了魔女议会至少六席的成员。
而且，靠后席位的成员损失再多，其对魔女议会的影响，也比不上一名真正魔女的消亡。
所以，即使里贝尔事前准备好的对魔女议会的行动全部成功，他与惧对议会的破坏程度，也是不相上下的。
在安托瓦奈特乘着天马离开之前，她再次使用「命运」规则的力量，解除了梅璐艾塔与依文娜的魔女化。
于是，现在的两人，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身姿。
而在即将面临连战的眼下，这种仿佛是在降低阵营总战力的行为，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包括里贝尔在内，所有人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任何的异议。
在里贝尔等人进行这一系列举动时，对侧位于立方体周边的空间裂痕始终在扩张着。
如果是正常的状况之下，这些「间界裂痕」出现之后不久，魔女就会从中踏出。但是，这一次，那些裂痕只是不断的不断的在撕裂着自身，尽可能的将其大小极致的向外扩散。
就好似，在空间裂痕的另一边，有什么通常的裂痕难以承受的庞然大物，即将要降临一般。
咚！
与空间裂痕对峙中的某一刻，里贝尔的心脏陡然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在血液随时会沸腾的炽热，以及全身的水分正在被抽离般的干涸感中，里贝尔知道他真正需要面对的仇敌，就在裂痕的另一端。
即使早就知晓魔女级的议会成员身体中的立方体被触发，定然会将其招来。
即使内心之中早就做好了无数次的准备。
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里贝尔依旧感觉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自己完全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力。
他唯一能感受的情绪「愤怒」也根本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
里贝尔用力的抓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竭力的反抗着来自身体、精神、灵魂深处的威压。
这种东西...
根本就不是什么血脉的压制...
这种东西...
只不过是...奴隶烙印而已！
“该...死......”
下一瞬间，里贝尔大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也被狂涌而上的血色所淹没。
因为，已然展开到了极致的空间裂痕里，踏出了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身影。
「夫人」。
阿尔卡娜·坎普雷特。
降临。
——
这一天的阿尔卡娜，大概与以往有着绝对性的不同。
曾经在旧王都见过一次阿尔卡娜的依文娜，在心中如此的判断着。
而阿尔卡娜的变化，自然不仅限于盘起的黑色长发，以及礼服等等粗浅的地方。
在旧王都时，阿尔卡娜清冷，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比起「人」更像是一具没有情感的傀儡人偶。
而出现在她们面前的阿尔卡娜，则是面带怒色与厉色，透出着与静谧截然相反的气质与氛围，展现出了一股不可违抗般的威势。
虽然依文娜也明确知道那只是错觉，也确信自己没有被「坎普雷特」的血脉所影响。
但是，看到阿尔卡娜的步伐踏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她似乎真的看到了天空、大地以及周边的一切事物为之而颤抖般的光景。
阿尔卡娜正在发怒。
因为「白之魔女议会」的重要组成之一，第四席怜悯魔女的死而发怒。
现身之后的阿尔卡娜，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就在对侧不远处，就在最醒目位置的里贝尔等人。
即使没有任何话语响起，里贝尔此时显然也在承受着来自阿尔卡娜的怒火。
而这些无形的重压仿佛在逐渐压垮里贝尔的背脊一般，让他的身形不断的降下，最终甚至只能勉力的伏在地面支撑。
来自阿尔卡娜的压制，竟然会沉重到如此地步...
虽然早有预想，但依文娜也不禁因眼前的一幕而感到诧异。
在旧王都时，看到里贝尔面对阿尔卡娜时的失态，依文娜以往是认为其中是包含了诸多的因素，比如家族、责任、亲情等等，才会险些击垮里贝尔。
但看到眼前的场景，让依文娜深刻的了解到，坎普雷特家族的「夫人」与家主之间关联，根本不是她能想象到的。
收敛心神，依文娜与一旁的梅璐艾塔对视了一眼。
都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担忧的两人，像是在无声的商讨些什么一般，几乎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两人刚刚开口，话语之声还没有传出，周边便突现异状。
只见，绞死怜悯魔女后便垂在地上的，来自惧的白色丝线，又重现活跃。
与此同时，周遭开始呈现出大量如同透明幽灵般的诡异身影，发出着风声般的呼啸，在阿尔卡娜的周边肆虐。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些呼啸的幽灵便将白色丝线织成网状，然后向着阿尔卡娜罩去。
这是...惧提前准备的，针对阿尔卡娜的袭击！
此时，依文娜也感受到了，里贝尔与惧之间的那股「默契」。
以三个同时展开的紫色立方体，引阿尔卡娜前来，是惧无论胜败都会启用的「陷阱」。
而既然是针对敌人的陷阱，自然会有后续。
惧的打算，大概便是趁着阿尔卡娜刚从间界裂痕现身，来不及展开魔女庭院的时机，以她操控的伪神与能杀死魔女的怪异丝线为武器，为阿尔卡娜准备一个「开门绝杀」。
但是，由于惧的战败以及消失。
所以，不仅是伪神们的力量虚弱到了极致，就连攻势发动的时机也不甚理想。
于是，就见阿尔卡娜向前伸展了一下手臂。甚至，作为旁观者的依文娜与梅璐艾塔，都分不清她是否用了魔女相关的力量。结果，便是呼啸而过的诸多伪神如昙花一般转瞬即逝，而能杀死魔女的丝线也在阿尔卡娜发出的无形震力之下，寸寸断裂。
“呼...呼...”
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幕，也无法像惧一般，抓住难得的破绽对阿尔卡娜发起攻势的里贝尔，只是不断的埋着头伏在地面喘着粗气。
而已然解决完惧遗留的小麻烦的阿尔卡娜，则是厉声的出声质问，
“解释一下，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里贝尔·坎普雷特！”
——
同样是在这场战端开启之前。
自从蓝色晶体的世界返回之后，便一切都表现的成竹在胸的里贝尔，这一天也在纠结一个问题。
面对「夫人」的那种血脉压制，他究竟该怎么办。
有些事情，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的。
哪怕是面对疑似是阿尔卡娜的分身般的存在，里贝尔都有一种绝对不能与其反抗，对方一眼就能弄死他一般的糟糕且绝望的感受。
那如果，面对真正的阿尔卡娜...
好在，与和惧的勾心斗角只能化身谜语人不同，如果是针对阿尔卡娜的对策，里贝尔可以集思广益，和身边的所有人一同进行商议。
“在我看来，这种压制最需要克服的地方，在于对于意志的扭曲。因为，对于身体方面的压制，某种程度上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里贝尔先生主要依靠的还是纯净魔女之力。这些力量，可不会因为身体方面的元素，就打多少折扣。”
果然，克里斯没有令里贝尔失望。在听闻之后，很快就总结出了问题的关键。
但是，如果问总结出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克里斯也只是摇头。
而里贝尔最终的对策，则是来自于意外之处的灵感。
习惯性的去爱丽丝那里，「取」些零食来吃的里贝尔，那一天却发现爱丽丝的零食保险箱里，多出了一种以往的爱丽丝绝对不会吃的零食。
由于除了里贝尔偶尔会「欺负」一下之外，爱丽丝总体而言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所以，她也难免染上了一些挑食之类的小毛病。
而那种零食散发出的略带古怪的香草味道，是爱丽丝一直以来都很讨厌的类型。
出于好奇，里贝尔缠着爱丽丝，好好的问了一番为什么。
而爱丽丝的答案，也挺好理解。
“实、实在是斯佩...啊，宅邸里最近的菜有些难...不合我的口味。所以，比起那些难...不怎么适合我的菜，我开始觉得这种香草味稍微忍一忍，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爱丽丝没有发觉，在她说到一半的同时，里贝尔就已然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原来如此。
如果不想被「夫人」扭曲意志，还有这种做法...而且，他这边好像还真有这份条件。
越想越觉得他现在想出的做法虽然乱来，但是却有可行性之后。里贝尔，便找来了三人，一同商议了起来。
她们分别是梅璐艾塔、依文娜以及...天使。
——
“解释一下，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里贝尔·坎普雷特！”
与阿尔卡娜的战场之中，阿尔卡娜厉声的质问在变得静谧的树林中回荡着。
而剧烈的颤抖起来的里贝尔，嗓音中发出着嘶哑不成话语的「啊啊」之声。
也正是这时，一度被惧残留的后手中断的梅璐艾塔和依文娜，缓缓张口。
“我不许你听这种女人的命令，里贝尔。”
“站、站起来，里贝尔！”
依文娜与梅璐艾塔的话语，一前一后的袭向里贝尔。
而下一刻，真的如梅璐艾塔的命令一般，里贝尔颤巍巍的重新站立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一幕，另一侧的阿尔卡娜微微皱起眉头。
“对，对的里贝尔！根本没有必要听那种女人的命令，也没有必要和她解释任何事情！你不是说过，你的双耳是专门为了倾听我的话语而存在的？难道，你的这些话都是谎话吗？”
梅璐艾塔如同追击般的说道。
由于是在说根本不适合自己性格的话语，梅璐艾塔说的颇为艰难。不仅语气僵硬没有感情不说，舌头也像是打结了一般的磕磕巴巴。
但是，就是这样一番棒读般的话语，却让里贝尔瞬间激动了起来。
“怎么会！我发誓，我里贝尔的双耳，就是专门为了听梅璐艾塔小姐的声音而存在的！其他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烦扰我真心的杂音而已！”
单膝跪在地面，牵起梅璐艾塔的手，里贝尔扬起大汗淋漓的面孔，竭诚的说道。
“里贝尔...”
“当然还有依文娜小姐！”
依文娜刚刚发声，里贝尔就像陀螺一般回旋一周，这次则是单膝跪着牵起了依文娜的手。
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是被甩开了手的梅璐艾塔神情还是有些复杂。
“里贝尔，我...”
张开口的依文娜，原本是想说「替我解决掉那个女人」这句话语的。
这句话语也是她们与里贝尔事前商讨出的，可以驱使里贝尔的话语。
但是，果然话语到了嘴边，就不禁的变了样子，
“我...我希望你可以不受这些外力的干涉，只是、只是按照你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去做你最想做，最需要做的事情。”
话语的声音落下，依文娜却看见里贝尔完全的呆住了，双眼也颇为无神。于是，又补了一句。
“就当是为了我，也为了...梅璐艾塔。”
稍微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嘴，但依文娜最终还是也说出了梅璐艾塔的名字。
——
“你们到底在给我看一出什么闹剧！”
从战场的另一侧，传来了阿尔卡娜的耐性被消磨到了极致的呵斥声。
想来，若不是想知道怜悯魔女等议会成员的身死，到底是出于何种阴谋，阿尔卡娜定然不会忍耐到现在。
而已然从地面三度站起的里贝尔，则是转身面向阿尔卡娜。
用还在微微颤动的手，里贝尔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的眼镜戴在了鼻梁之上。
虽然，现在的里贝尔面容狰狞，面色红白相间，体力与精神的消磨严重，且双目的狂热几近吞噬他的所有理智。
但是，他终归能做到，正面面对阿尔卡娜。
在手中聚集起夺目的光芒，里贝尔将光之剑指向了阿尔卡娜。
“这里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里贝尔亮出的牙齿，展现着充满疯癫味道的扭曲笑容。
“只不过是「坎普雷特」觉得，差不过该和你算算总账了而已！”
里贝尔手中骤然膨胀起的光芒巨剑，不容分说的斩向了「夫人」。

第四百八十章 议会的末日 上
在里贝尔与「夫人」的决战开启的同时。
大陆地表，位于新梅王国的影坎普雷特家族领地之中。
因为「白之魔女议会」新席位选拔，占据了一整座山作为庭院的家族宅邸里，聚集起了大量来自议会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底层成员。
只是，这一天整座宅邸之中，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死寂。
不要说是大量人员聚集之后的嘈杂声，甚至连鸟鸣与虫鸣之声也没有丝毫在宅邸周边回荡。
只有一名女性用如墨的黑色长发搭在地面拖行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明显的响动着。
嗒...嗒...
黑发女性的身后，是一座同时兼备瞭望塔功能的钟塔。
而钟塔上大号的时针针尖上，挂着一名已然死去的女性，而之前的滴答声正是这名女性身体中的血液，顺着分针滴落地面的声音。
由于前第七席「星河」的身死，前第八席「平行线」科特丽，被「夫人」提高顺位成为了现今白之魔女议会的第七席。
只不过，科特丽或许都还未来得及庆祝自己的晋升，就已然被一身漆黑的女性挂到了钟塔之上。
黑发的女性继续前行，直到来到宅邸主建筑的正门之前。
微微抬起头与目光，整体的注视着这座颇具年代感的巨大宅邸，黑发女性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采。
在正门前出神了一阵之后，黑发女性继续迈动脚步，走向宅邸的内侧。
硕大的宅邸之中，同样充斥着死寂与血腥气。
在一楼的大厅，黑发女性看到了一具已然身死后，被刻意的摆放成了跪姿的宅邸仆从的身影。
这具尸骸此时将右手指向一层的长廊。
看着如同路标般的尸骸，黑发女性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稍微停顿之后顺着指引缓缓前行。
一路上，长廊的末端、转角处、楼梯间、房门口...
一系列跪伏在地面的仆从的尸骸，引导着黑发女性来到了宅邸三层，宅邸之主的书房之前。
在书房之前，同样有一具呈跪姿的尸骸。
只是，这具尸骸没有再做出指路般的行径，而是在头顶旋转着代表其在魔女议会之中身份的「完美无缺的立方体」。
黑发女性停步观看稍晌，看清了立方体的数字是二十一。
显然，这是「夫人」新选拔出的议会第二十一席。只可惜，她的名号甚至不为人知，就已然身死。
平日里，会引来「夫人」或者前四席魔女的紫色立方体，这一天却转了许久。
直到其似乎没有了转动的能量渐渐暗淡、停止，也没有让任何一道间界裂痕出现在周边。
而确认了立方体不再生效之后，黑发女性从第二十一席尸首的旁侧，走入了书房之中。
在书房里，终于有一名「活人」在看到黑发女性之后，发出了打招呼的声音。
“初次见面...不，我们之间真的是初次见面吗？嗯...既然可能都改变了风貌，就权且当初次见面吧。”
“初次见面，黑鸦女士。”
“如果你想寻找第三席的话，她似乎很早就已经离开了。本身，希望一名魔女来主持选拔仪式，也不过是「夫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黑发的女性，也便是黑鸦，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名面部周围的空间混杂扭曲呈现混沌状，根本分辨不出其面貌的人，慵懒的靠着椅背斜歪着身躯喝着红茶的姿态。
而这名无论是声音还是外貌，都充斥着神秘感的怪人身旁，立着的是一名面带微笑，身形格外高大，仿佛身体的所有部件都比常人扩了一大圈的粉发女仆装少女。
“请不要露出那么恐怖的神情，既然我们在做相似的事情，不正是代表我们是「友军」吗？”
似乎是看到了黑鸦的眼睛在微微眯起，怪人连连举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由于他之前还持着茶杯，所以举手之余茶杯斜挂在了他的手指之间。只不过，茶杯之中至少还有半数以上的红茶，却在茶杯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有任何一滴淌洒出来。
“这份充斥在整个领地中的寂静...黑鸦女士，是将除宅邸主建筑外的人，全部杀死了吗？不愧是真正的魔女，完全就是灾害本身。只不过，即使是不需要给任何人任何解释的魔女，这份恨意也浓厚到了异常的程度。你到底和影坎普雷特，有着怎么样的仇恨呢？”
怪人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黑鸦一番，接着说道，
“既然黑鸦女士都开始了行动，如果说是「偶然」，想必是有些牵强的。所以，身处末日还不自知的阿尔卡娜，到底身负了多少通向死亡的「伏笔」？而这一切，又都是必然...是千年以来，她对于「坎普雷特」的一切所作所为的报应...”
“真没想到，这个时点会这么快的到来。也真的没有想到，里贝尔可以做到这一步。”
“还真是幸亏，当初我没能杀死他...”
书房之中，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氛围。
无论是大号的女仆还是黑鸦都是沉默不语，只有怪人在喋喋不休。
“对了，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正事。”
“我诚心诚意的邀请你加入我们「虚饰」，黑鸦小姐。”
“虽然，加入的代价是被世间所遗忘。但也因此，我们可以在历史的暗面，做出很多有趣的事情...”
——
沃肯城城郊。
逆行魔女雅芙兰，与梅丽安以及法古教授的战斗，已然不由分说的打响。
固然逆行魔女身上有着诸多与任性妄为相仿的标签，并且自己落入陷阱，对手还利用了茉莉的事情，更是让她恼火至极。
但是，主动发难，力求尽快解决战斗的人却并非雅芙兰，而是梅丽安与法古教授。
梅丽安的力量，绝大多数来自于里贝尔阵营中的诸人共享的纯净魔女之力。换而言之，梅丽安这边具有的力量越多，里贝尔那边具备的力量便越少。
在里贝尔已经对「夫人」发起决战的现今，梅丽安必须尽快的解决掉逆行魔女，将纯净之力归还。
于是乎，干脆撇开了魔女战特有的庭院对撞的阶段，已然背后生出苍蓝双翼不死鸟化的梅丽安，埋头直接冲进了逆行魔女的领域之中，试图以最为简单迅捷的方式解决对手。
“就这样跑进我的「庭院」里？是在小看我吗？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小丑！”
雅芙兰陡然用手指向半空中疾驰的梅丽安，
“「你应该不想坠落到地面上吧」！”
下一刻，只见梅丽安一头栽落到了地面上，苍焰将周遭的事物燃起，雅芙兰的庭院里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嗖。
一支精巧的餐刀被雅芙兰丢出，准确的命中栽倒在地的梅丽安。
此时的梅丽安，已经彻底陷入到了「逆行」规则带来的混乱中。
她想着起身，身体则是会不断做出往地面趴伏的举动。
逆行规则的强大之处，一方面在于它会连庭院内对象的潜意识也加以捕捉。另一方面，则是能让处于规则之中的人清楚的了解到自己，正在做出着相反的行径。
对抗逆行规则的方式，只有放弃思考，而放弃思考就只能伫立不动，任人宰割。
“哈哈哈！特意将我引来，却如同虫子一般匍匐在地上的样子，还真是杰作！”
雅芙兰扯着嗓音，没品的大笑着。
梅丽安越是心想不能去听这名魔女的声音，雅芙兰的声音就越是会清晰的钻入她的耳中。
于是，下一秒。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你！想活着吗！」”
随着雅芙兰的质问，只见还趴伏在地上的梅丽安，陡然握住刺在身上的锐利餐刀，利落的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只是，鲜血喷涌的一幕并没有随之出现。
出现的，是从梅丽安的伤口大量溢出白色火焰的光景。
紧接着，白色火焰将梅丽安包裹成了一团，开始了「不死鸟的再诞」。
同一时刻，之前一直在逆行魔女的庭院的外侧，如同旁观者般在观战的法古教授，踏入到了庭院的内部。
“「根源」主题魔法书持有者，法古·哈古...”
“专有魔法启用...”
“开始吧！「根源追溯」！”
随着对于法古教授而言极为罕见的坚定的声音，一张巨大的魔法阵以法古教授与他手中的魔法书为中心，骤然展开。
——
“什么东西？专有魔法？你是「四角学会」的教授？”
逆行魔女的庭院之中，雅芙兰转过头看着张开魔法阵的法古教授，面容略显狰狞。
作为长年占据第二席的「白之魔女议会」的成员，雅芙兰自然对于同隶属于天谴教会的「四角学会」有着不少的了解。
某种程度上，魔女们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四角学会」的魔法使。
因为，魔法使们使用的力量，是不同于她们的体系的「别种力量」。所以，她们身为魔女的经验、常识等等事物，往往都无法生效。
但这也并不代表，魔法使对于魔女有所克制。因为，魔法同样不能阻止魔女的规则肆虐。
于是，魔女与魔法使之间的战争，经常就像是两名角斗士完全不穿盔甲却用无比锐利的利刃进行对砍。不求其他，只求同归于尽般的状况。
“那边！丑陋的另一只虫子！「你应该不想继续发动你的专有魔法吧！」”
虽然完全出乎了自身的预料，但是雅芙兰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看到法古教授的专有魔法，是魔法阵且持续发动的类型，于是便试图用逆行规则制止法古教授继续。
但是，时间过了十数秒，法古教授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啊？”雅芙兰皱起眉头，又接连的发出了几次反向的「质问」，但是法古教授还是没有动作。
难道是对方完全封闭了自我，放弃了思考？
不！
以雅芙兰对于魔法的理解，这等持续型的魔法阵，并不是在放弃思考的状态下还能延续的。
而且，仔细去看法古教授，雅芙兰发觉他其实是在「挣扎」的。
只见，法古教授的双眼仿佛要从眼眶中飞出一般的圆睁，但是眼球本身就像是痴傻之人或者疯子一般，四面乱转不停。
想必，逆行魔女也是早有预料的。
既然里贝尔阵营，针对她设下了陷阱，所以找来对付她的绝对是与她相性极差，让她的规则无从施展的人。
但逆行魔女同样万万想不到。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法古教授这种，有着选择困难症在内的一系列近乎于精神疾病的病症，导致无论正逆，遇到矛盾时都会僵住无法做出选择的奇葩之人。
而就算雅芙兰放弃了通过倒逆思维，让法古教授停止。而是直接用锐利的餐刀投掷，通过物理的手段袭击法古教授，同样也是未果。
法古教授拥有着自动防卫类型的第二人格，会在瞬间出现为他展开防护壁然后瞬间又消失。
因为本身就是里贝尔等人设下的突然袭击与陷阱，且逆行魔女本身也是自大的性格。于是，雅芙兰降临之前也没有携带圣物之类的武器，只是托大的带了这些餐刀。
一时间，屹立在「逆行」规则生效的庭院之中的法古教授，仿佛成为了一个「无敌」的存在。
而逆行魔女与法古教授的纠缠之时，名为「根源回溯」的魔法阵，则是一直在生效着。
魔法阵的规模在扩张了第三次之后，将「再诞」过程中的梅丽安也囊括到了魔法阵的范畴之中。
然后，只见本身即将重新「复活」的梅丽安，开始反向的再诞。
炽烈的白色火焰逐渐变得微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缩成了手指大小。
而不只是外形如同一枚种子，那手指大小的凝缩白焰顺势的「植」入到了地面之下。
接着，一棵树木开始飞速的生长。
苍蓝色的火焰组成巨大的树干与树枝，炽白色的火焰生成茂密的树冠，淡绿色的火焰化树上结有的诸多果实。
梅丽安作为不死鸟能使用的最强的技能，「不死生命树」，以根本无从阻挡的架势，彻底占据了逆行魔女的庭院。
下一刻。
生长到极致的不死生命中，猛然炸裂。
瞬时间，周遭的一切事物全部被火焰的海洋所吞没...包括，逆行魔女的身姿。

第四百八十一章 议会的末日 下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三色火焰的海洋。
而在火焰最为集中的场所，是已然被火焰烧毁了大半身躯的逆行魔女雅芙兰。
雅芙兰的自负，并非是一朝一夕建立起的。
以百年为单位的时间里，战胜了「灰之魔女」的她，早已忘却了这个世间还有事物，可以威胁到她的生命。
本身，即便只分得了全部纯净之力的一部分，梅丽安的力量也依然不见得比雅芙兰弱小。再加上，梅丽安与法古教授不计风险，即使要踏入魔女的庭院也要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的强烈决意。以及，有心算无心的人选配置。
在短短几分钟内，雅芙兰便陷入到了绝境之中。
同样时隔以百年为单位的时间，雅芙兰回想起了什么是「谦逊」。所以，她可以认同自己这一次栽了。
但是...
“不要太嚣张了，虫子们...”
长年累月的时间，为雅芙兰积攒起的事物并非只有自负，还有充足到了极致的经验。
在紧要的关头，雅芙兰发觉了很多事情。
第一件，那个名为「根源追溯」的专有魔法，大概是一种将对方的时间不断回溯的魔法。
第二件，便是那个魔法其实不分敌我，会对魔法阵范围内的所有事物生效。
于是，在「不死生命树」爆散的瞬间，雅芙兰将自己投身到了「根源追溯」魔法阵的范围之内。
将不死鸟不断回溯，是不死生命树。
那么将逆行魔女不断回溯，又会是什么？
答案，是一名还未有将自身的规则精炼，使其变得简洁且有力的，青涩的魔女。
曾经，还不知魔女之间的战争，要依靠庭院与规则的「强度」的雅芙兰，为自己制订了这样的一条「规则」。
而那时，可以将对自己不利的一切都加以反转的她，名为「逆转魔女」。
火焰之中，已然被烧至只剩些许残骸的雅芙兰，将充斥着愤怒的目光朝向了法古。
她没有很好的方法去对付规则不明，但显然会不断复活的梅丽安。
但是，她可以将自身承受的痛苦，全部转至那名「四角学会」的魔法使身上！
“逆...转！”
伴随着雅芙兰的嘶吼，战场内的光景骤变。
——
“风声，总是会为我带来不幸的消息...”
距离逆行魔女所在的战场，相距数百米的远处高空，仿佛与周边景色融为了一体的女性，轻声的自语着。
“虽然你们应该有必须要焦急的理由，但焦急永远都会是失败的起端...”
这是一名中年女性，外观颇有种经典魔法使套装的味道。
束身用的神色长袍，尖顶的魔法使帽，以及被当成坐骑的长把扫帚。
微微发福的中年魔法使，拥有着一副颇为普通，看上去极具亲和力的面孔。
“还是那么让人放心不下呢，法古教授。就让我，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中年女性将背着的魔法书拿到身前，将其展开。
“「风」主题魔法书持有者，费洛·奎列因。”
此时正在准备专有魔法的中年女性，赫然是曾经「四角学会」的四名教授之一，费洛教授。
“专有魔法，启用。”
在费洛教授被世间所遗忘之前，她的事情也经常在学会中，被诸多学员们所探讨着。
即使是颇为与世无争的学会里，「哪位教授最强」之类的议题，也从来不缺少市场。
而这个议题被论及到最后，无论是年轻的天才「无限」主题的莫兰教授，学会真正的当家「契约」主题的艾莫教授，还是看着永远都是那么神秘的「根源」主题的法古教授，都会以相似的频率在这个议题中「胜出」。
唯独「风」主题的费洛教授，像是没有存在感一般，总是不在讨论范畴之中。
而与可能连自己的魔法书都没有的稚嫩的学员不同，教授们却从来不会纠结于这个问题。
不只是因为他们真正想分出胜负，会招致巨大的破坏。也不只是因为魔法并不仅仅为了破坏而存在，所以即使分出强弱也毫无意义。
还有便是，主题以及专有魔法，从来就不是堆积起看似强大的名词，就会随之变强的事物。
“吹散它们！「大风」！”
只见，费洛教授展开的魔法书，如同风车般在她的身前高速的旋转。随即出现的，是一道宛如横了过来的龙卷飓风，宛如炮击一般猛然的直击逆行魔女等人所在的战场。
随着持续不断的呼啸之声，战场之中的烈焰、大地、枯木，一切的一切都被吹飞至遥远的彼端。
这其中，同样包括回溯至「逆转魔女」后，雅芙兰那变得脆弱与弱小的，魔女的「庭院」。
——
不久之后。
与还有余力在烈风中重整态势的梅丽安与法古教授不同。
在仿佛被彻底的清理、洗刷了一番空无一物的旷野之中，已然奄奄一息的议会第二席，再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量。
——
同一时刻，学院区域。
王家礼仪院的大殿之中，还在侧天窗窗沿上玩耍着南瓜头的湖光，与「女王」等四席议会成员对峙着。
“你的话语，是否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湖光审查者。”
端坐在主位上的「女王」伊万，沉着的抬着头凝视着湖光，像是再度确认着湖光先前要求她们退出议会的话语。
“哦？你们不同意？那真是太好了，事情变得有趣...啊，不行不行。”
湖光说到一半，又突然摇起了头，
“不能因为想和你们玩耍，就耽误了小里里的事情-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乖乖的将自己的立方体纹章露出来。这些箭矢，可以只消除那些立方体，而不伤害你们。”
“你似乎是认真的，湖光审查者。”
伊万的话语声中，四席议会成员的面色都不同程度的难看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湖光有恃无恐般的嚣张态度，还是因为推断不出现今的局势。
“啧啧，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是这样的状况吗？怎么能这样，湖光！”
在伊万之后响起的，是「贤者后裔」利兹莉的声音。
她的话语，与其说是在斥责，更多的则是像一种撒娇般的抱怨。
而也正是这种依旧展现出与湖光的亲昵的口吻，让「黑色幽灵」简与「魔剑」纷纷与利兹莉拉开了一些距离，使场间的局势变得更加的复杂。
“就算你以前最高升到过议会的第三席，但我们现在可是有四人喔。四对一...就算是你也不会轻松获胜的。”
利兹莉轻浮的神情逐渐凝聚为认真。
“哈哈...哈哈哈-四对一？你确定吗利利——”
做出着一个捧腹般的姿态大笑之余，湖光再度询问道。
“嗯...记得你教过我们，面对魔女级的对手，要做到「不要看、不要听、不要闻、不要呼吸甚至不要让心脏跳动」。虽然不至于完全吻合，但这些要点大部分在你身上也是会生效的吧？那么...”
利兹莉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同伴之中简的神情很难看，魔剑的神色略有疑惑像是无声的在问“真的有人能做到？”，而只有伊万的神色依旧沉着。
“不妙，好像变成二对一了...”
利兹莉一拍额头，浮夸的摇起了头。
“错！是二对二。”
湖光说着，将南瓜头举起，顺势的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被好生折腾了一番的南瓜头，先是做了个干呕般的动作，然后从湖光身体的腰间，取出一枚「空气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是，第十九席的「南瓜爵士」？”
伊万皱起眉头，凝视着南瓜爵士。
“第十九席？加入「白之魔女议会」这样的组织，真是我南瓜爵士这一生最大的污点！”
“啊？”南瓜爵士将手按在胸口，
“或许，在那种罪恶组织中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让我遇上我最敬爱的主人，里贝尔大人！”
“所以，我奉劝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首先，发自真心的感激里贝尔大人宽阔的胸襟，为你们提供重新做人的机会。其次，跪下以额头贴着地面高声歌颂里贝尔大人的伟岸。最后，诚心诚意接受里贝尔大人的馈赠。”
“我看你们多少也有些实力与力量。所以，我代表里贝尔大人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洗心革面后好好的努力，将来未必不能成为里贝尔大人身边，一名高贵的贴身仆从...”
“...”“...”
感受着套着南瓜头的湖光，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寂寞」，伊万等人第一次意识到，她们似乎从来就不了解这位近期才加入到「白之魔女议会」的第十九席。
看到场间已然完全寂静，湖光将南瓜头摘了下来，捧在怀中一脸复杂的与其对望。而南瓜头，则是露出了一个双眼弯成月牙的讨好笑容。
只能说，将这种活宝也招进议会，这几年的「夫人」着实有些太急躁了。
自从南瓜爵士，被怪盗团的末女莉莉从多佩尔小镇带回，她就被放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一方面，是里贝尔等人缺乏与南瓜爵士的沟通手段。
南瓜爵士的能力，简单而言便是「寄生」，必须要寄生在一个人的身上，才能通过其与他人交谈。
只是，一度寄生之后想将其取下会变得很麻烦，而且也会对常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加上，里贝尔也不觉得这个本就是议会边缘人物的南瓜头，能给他带来什么重要信息，所以便也放置了。
另一方面，是实际上很难被杀死的南瓜爵士也算是有恃无恐，于是她也一直都在装自己是个真正的南瓜。
而后来，里贝尔准备覆灭「议会」的计划时，南瓜爵士便突然意识到了。
那就是里贝尔不光有轻易灭了她的能力，而且议会的立方体纹章，也无法庇护她。
并且，能免疫各种负面状态的湖光，也可以偶尔「借」她身体，让她与里贝尔沟通。
于是，南瓜爵士二话不说就投了诚...
“我收回前言，果然还是二对一。”
湖光有些嫌弃的将南瓜爵士推远了一些。
只能说怕死到这种程度不说，一点操守没有转眼就能化成狗腿的南瓜爵士，连投诚的过程与细节都是乏善可陈。
“好了，就不啰嗦了。再啰嗦下去，说不定「克莱尔」那边都要结束了。我是真的很讨厌她，所以只有比她更无能这件事，我想要避免呢...”
湖光从窗沿飘起，悬浮到了四人的正上方。
“知道为什么，我即使知道你们在交谈的同时，在准备一些手段，一些力量...我也依旧一点都不担心吗？那是因为，你们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准备，都是无效的。”
看着下方的四名议会成员，面色又再度转变，湖光露出了格外开怀的笑容，
“这就是，能从小里里那里，获得力量的感觉吗...还真是不赖呢。”
湖光高高举起了手，感受着新建立起的与里贝尔的「联系」之中，传来的纯净魔女之力。
她会将这份力量，用在自身体内，还在与自己融合的「世界树之叶」上。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随着白色的光芒，在大殿之中弥散。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被吸入到了湖光的「世界」之中。
——
沃肯城，据点宅邸之下的地牢。
形象堪忧的「深红」约书亚，担忧的看着克里斯。
经过了先前的那番交谈之后，从之前起克里斯就一直在紧紧的用手抓着自己右边面庞，缠满了绷带的位置。
如果是莫兰教授在做同样的举动，那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但现在，克里斯的痛苦，显然并非是压抑不住身体中的「黑色烈炎龙」什么的。
“果然，是在那座小镇时受的伤...”
“不，没事，不必担心约书亚先生。”
未等约书亚的又一句关怀的话语问完，一度几乎需要伏在地面才能承受痛苦的克里斯，忽然像是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
或许只是错觉，这一刻约书亚忽然觉得，面前的克里斯有些陌生。
而就像是在肯定约书亚的错觉一般，克里斯的身后，突兀的现身出了一名火焰魔人。
“克里斯，你这是？”
约书亚很费解，克里斯为什么突然发动「元素巨人遗骸」的力量。
而克里斯则是暂时没有应答，只是驱使火焰魔人进入关押议会现任第九席「女王蜂」卡奇米的囚牢。
“虽然，里贝尔先生好像并不在意灰色箭矢的耗损。但是，作为里贝尔先生幕僚，我实在是不认为在一名毫无价值的存在身上，浪费一支宝贵的箭矢，是值当的行为。所以...”
火光照耀出的，是克里斯带着一丝残酷笑容的神情。
烈焰陡然迸发的囚室之中，卡奇米凄厉至极的惨叫之声回荡不绝。
不多时，重归昏暗的囚室之中，只有一枚紫色的立方体，不断在一滩黑灰之上旋转不休...

第四百八十二章 灭亡的序曲
学院区域之内，里贝尔与阿尔卡娜的战场。
与「夫人」的对峙之中，里贝尔看到了「捷报频传」。
“第一席...第三席，以及...”
里贝尔指向自己，
“第八席。”
“感受到了吗？除此仅剩的三席之外，你的「灯」已经全灭掉了。”
用光芒大剑指着阿尔卡娜，双眼充斥着狂热，面容狰狞无比，除了话语还具备条理，其他的全部都像是在疯癫状态的里贝尔，沉着声音说道。
而面色无比难看的阿尔卡娜，大概是在这一刻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面临一些什么。
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里贝尔预想之中的慌乱，只是面带怒意的质问。
“那副眼镜...你，究竟是谁？”
“喔？由于过大的噩耗，导致你连最基础的判断能力都失去了？”
里贝尔微眯起眼看着阿尔卡娜，
“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应该永远都是件趁手的工具。所以，不给工具装上「大脑」，它就不该产生反抗的意志？”
陡然间，里贝尔将手中之剑高举，光芒巨剑瞬间又扩大了数十倍。
下一刻，由光芒汇聚的沉重斩击，击向阿尔卡娜。
这样的场景，与其说是一次斩击，更多的是像一座高塔直接倒向阿尔卡娜。
而面对这样的袭击，阿尔卡娜依然面露怒气的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但明明是面对一个完全不会动弹的标靶，里贝尔的斩击，却斩「歪」，所有的光芒近乎贴着阿尔卡娜的身躯落了下去。
轰！
一声剧烈的轰鸣之后，阿尔卡娜的周边地面出现了斩击造成的大量的塌陷。而只有阿尔卡娜所站立的位置，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又「歪」了。
里贝尔皱着眉头。
这其实已然是他的第二次斩击。
前一次的斩击，也和这次一样莫名其妙的歪掉，仅仅给周边场地造成了难以修复的破坏。
到底怎么回事？
里贝尔不由分说的再次聚集光芒，又是一次攻击砸去。
这次他没有呐喊那些灌注着自身决意的话语。
毕竟，将话说的再大，到头来攻击连擦都擦不到对方一下，着实有些伤自己的士气。
与之前如出一辙，里贝尔的又一次攻击贴着阿尔卡娜飞出。
从里贝尔自己的视角看，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刻意的避开阿尔卡娜。
难道，来自血脉的奴役依旧存在？
即使耗费了两支红色箭矢，以绝对的「爱意」也难以抵抗这种来自血液之中的压制？
不...不对。
如果是血脉的原因，自己甚至连挥剑都做不到。
里贝尔稍加平抚自身的内心，凝视着没有任何举动的阿尔卡娜。
在魔女议会近乎覆灭的状况下，阿尔卡娜应该很清楚一切都是针对她的精心设计的计划。那这样的前提下，她还能如此的托大，说明她有着绝对的信心。
而如果这份信心并不来自于对于里贝尔的压制，又会来自于...
“啊！”突然间，里贝尔似乎想通了。
“原来如此...她也是议会的成员...那她到底在什么位置之上？是灰烬大主教？不，灰烬大主教不过是你的一个傀儡。是空想之神？不，那只不过是一个空壳...”
自言自语的话语间，里贝尔有了答案。
难怪，在「白之魔女议会」里呆了那么久的湖光，对她也没有任何的信息、线索。也难怪，她能从魔女议会创立起就一直在议会之中。
甚至比议会更早，早在千年之前就与坎普雷特家族有着诸多的关联。
寻常的存在是无法活这么久的，哪怕魔女也不可以...
“是第一席！议会的第一席，是光明之神！”
顿时间，得出如此结论的里贝尔，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所以？”
而面对仅仅通过几次失败的攻势，便分析出如此结论的里贝尔，阿尔卡娜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
——
战场之中，里贝尔张望着四周。
虽然明确知晓，如果光明之神真的要参战，他用肉眼捕捉对方的行动只会显得愚蠢。但是，里贝尔也依旧难以压抑住自己有些躁动的心绪。
里贝尔，又或者说所有人，终归还是轻视了「白之魔女议会」的底蕴。
虽然是限定在新梅王国范围之内。但是能与历史悠久、遍布大陆的冒险公会与万物教会的代表神明分庭抗礼的光明之神。她如果真正的参战，足以改变现今的所有格局。
冷静...冷静...
发觉到自己在时不时失去判断能力的里贝尔，在内心中提醒着自己。
造成这种状况的缘由，一方面是红色箭矢与血脉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对于这次的决战，他真的付诸了太多的事物。
假设阿尔卡娜同样被光明之神的力量所加护，假设光明之神真的会参战或者偏向阿尔卡娜。
那么，之前出现的情景，绝对不会是光芒仅仅绕开阿尔卡娜。而阿尔卡娜也会利用这份信息差，以光明的力量碾压对此毫无预计与准备的里贝尔。
所以，既然光明之神的力量，与其说是在偏向阿尔卡娜，更像是在防止里贝尔的「光」与阿尔卡娜的「光」互相争斗。
那么，光明之神至少是中立，又或者说懒得管这件破事的态度。
再不济...就算光明之神真的要入场，他也同样不会畏惧！
——
在里贝尔因为突然察觉到的危机，而停止攻击原地站立思考的同时。
另一侧的阿尔卡娜，同样没有任何的举动。又或者说，从她现身起，她的动作就很少。
此刻，阿尔卡娜正用单手用力的按着右侧的太阳穴。她年轻的面孔上，那些暴起的青筋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对于里贝尔的愤怒。
“代代...代代...一次次...一次次...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略显嘶哑的声音，从阿尔卡娜的口中传出。
挑起眼眉，阿尔卡娜用锐利的目光瞪向里贝尔。
“这次又是为什么？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大概，是全部吧。”
知道光明规则相关的事物，大概都不会对阿尔卡娜生效的里贝尔，将光芒巨剑收束起之余，随口的应答。
“全部？既然知道了全部，为什么还有举起反旗？”阿尔卡娜再度的质问。
而里贝尔则是沉默了。
倒也不是里贝尔内心怀有愧疚之类的情感，所以无法回答什么的。而是他在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阿尔卡娜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身份、地位、财富、力量...甚至于生命！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给予你们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直都像是...”
“怎么喂都喂不熟的狗？”
里贝尔替阿尔卡娜说完，然后面容保持着僵硬，爆发出了一阵仰天大笑。
笑了良久，笑得阿尔卡娜的脸色开始发黑，里贝尔才缓缓停了下来。
“因为我们是「人」啊，阿尔卡娜。不如说，你真的是自私到了极致。你为什么只在说你对于「坎普雷特」的赠予，而不说说这些年来，你对代代的「坎普雷特」施加的恶行？”
已然从「光明之神」带来的焦虑中回转了过来的里贝尔，轻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你真的是完全不明白呢。不过也对，如果你能稍微明白一些，也不至于到现在的这种地步。阿尔卡娜，你该不会认为，这次还是如你一直在经历的一般，不过是来自「坎普雷特」的渺小反抗吧？”
里贝尔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还只是凑拼到了半截的怀表。
而顿时，阿尔卡娜的面色上，出现了与之前看到里贝尔戴上眼镜时相仿的神情变化。
“人的生命，即使是在死去之后，也会以特殊的方式延续。所以，很多事物都是会积累下来的。而即便是再过渺小的事物，随着不断的积累也会成为庞然大物。”
“足以吞噬你的，庞然大物！”
骤然间，以里贝尔为中心，依托于纯净魔女之力的领域，不计耗损的疯狂向外扩张。
在距离阿尔卡娜五十步左右的位置，阿尔卡娜的魔女庭院与里贝尔的领域撞击在了一处。
而下一刻，阿尔卡娜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里贝尔的领域便强压着阿尔卡娜的庭院，将范围扩张了整整一段。
将分散出去的力量大幅度回收，被熟知这个世间发生的一切之人疯王女夏洛尔，视为获取之后便可为所欲为的强大力量，这一天终于首次展露峥嵘。
即使之前与惧的决战中有所耗损，但剩余的部分也足以压制一直笼罩在坎普雷特家族上空的阴影，「夫人」。
看到自身的庭院，在以不可控的趋势被侵蚀，阿尔卡娜也无法继续站立不动。
只见，战场周遭的天空与地面，开始涌现出大量的间界裂痕。
而迅速张开的间界裂痕中，走出的是一具又一具的阿尔卡娜的分身。
数以百计的身着着白色长袍的「夫人」，从四面八方靠近，如同奔涌而来的白色浪潮。
紧接着，在里贝尔领域的边缘，这些阿尔卡娜的分身同样展开了「庭院」。
无数的魔女同时展开庭院的光景，无疑震撼至极。
而在魔女们的包围之中，里贝尔没有如以往般去思考阿尔卡娜是怎么做到这种不合理的事情，也没有去思索阿尔卡娜的「规则」是什么。
他只是禁闭着眼睛，在「积蓄」着。
但里贝尔可以做到无视这一群的阿尔卡娜，不代表同样在他领域之中，好似成了两名特等席观众的少女，也能做到心绪从容。
“啊...”
本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四面八方冒出几百个，就是相当冲击神经的场景。更何况，这些人本身就是自己内心颇为惧怕的「夫人」。
于是，面色有些发青的梅璐艾塔，顺势的用双手在侧后方搭着依文娜的右肩，一时将这位娇小的少女错当成了同样身形娇小的姐姐，习惯性的躲到了依文娜的身后。
而梅璐艾塔下意识的发出的轻呼声，真的很细微。细微到就在身旁的依文娜稍加愣神，就会忽略掉。毕竟，梅璐艾塔也不希望自己的胆怯干扰到里贝尔的正事。
只不过，中了红色箭矢的里贝尔，却是根本不会放过与两名少女有关的任何一丝细节。
“怎么了，梅璐！”
猛然回头，里贝尔完全是一副关怀到极致，随时要冲到两人身前的感觉。
“不要东张西望，集中精力对付你的敌人！”
依文娜带有呵斥味道的命令之声响起，而梅璐艾塔也连忙补了一句「我没事，不用管我」，并且举起握拳的手臂做了个鼓劲般的动作。
这下，两名「迷」住了里贝尔的少女，才成功阻止了里贝尔抛下一切疾驰到她们面前。
在这短暂的小插曲后，在两名少女轻舒一口气的同时，里贝尔重新面向阿尔卡娜的本体。
“你也不过如此，阿尔卡娜...”
就算先前的那一刻他有所松懈，即便阿尔卡娜招来了数百名分身作为帮手，她们也仅是堪堪停住了里贝尔的领域扩张步伐。
虽然从扭曲的面孔上无法看出，但里贝尔此时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本来，我还想尝试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解决你。但仔细想想，我似乎一点都不想和你上演一场彷如劲敌般的战斗。因为，多让你存活一秒，都是我的无能。”
里贝尔的话语间，从腰间抽出了永远都在散发着黑色气息的不祥之剑，破灭。
“破灭之剑？”
未被大量的分身遮蔽住视野的阿尔卡娜本体，看着里贝尔拿出这柄无法伤害「坎普雷特」的剑，显然不解其用意。
但是，里贝尔领域中的依文娜，却看着破灭之剑被抽出的同时，被里贝尔从半截怀表中丢出的两枚的羽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那是两枚通体漆黑的羽毛，一枚略显稚嫩，一枚则是犹如经历了岁月洗礼般的陈旧。
该不会？
“里...”
“结束了！阿尔卡娜！”
随着里贝尔像是倾泻内心中所有思绪的怒吼之声，他将破灭之剑的剑刃刺入了自己的身躯。

第四百八十三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一
在由湖光的帮助下，展现出的通往蓝色晶体的世界的「门扉」之前。踌躇了一段时间的里贝尔，最终还是决定了进入其中。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洁白无瑕，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白空间。
对于这种一望无尽的白色，里贝尔却颇有种熟悉之感。
以往，破灭还没有具备人身时，他与破灭之剑的意识的交谈，就在这样的白色空间里。
没记错的话，这样的空间正确的名称是深层意识空间。
不过，这究竟是谁的深层意识？
里贝尔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因为，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性，与里贝尔同样身着着简洁的黑色正装。
不仅是服饰的相似，两人的相貌也有七分神似。
冷峻的面容，漆黑的发丝...如果说有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便是里贝尔的瞳孔色彩是紫色，而出现在里贝尔面前的年轻男性的瞳孔，是金色。
“真是磨蹭...”
未等里贝尔开口，率先出声的人是这名金瞳的黑发青年。
不只是相貌，就连青年冰冷至极的口吻，以及如冰山般的面孔神态，也与里贝尔颇为的近似。
而从青年话语中淡泊的不耐烦可以判断出，在里贝尔进入这里之前，隔着门扉宛如挑衅一般对着他勾手指的，也正是面前之人。
“我很清楚你的状况，对你而言，我们或许是「第一次相见」。”
青年说着，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折叠起的一副眼镜，将其拆开后戴在了面庞之上。
“不过，你应该不至于连我的身份都猜测不出。”
“前代「坎普雷特」？”里贝尔稍想了一下之后便回答道。
与其说是猜测，各种趋向明显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单选题。
“前代坎普雷特吗？如果是我没有被除名之前的话，倒也没错。”
调整了一下眼镜的框架之后，前代正面面向里贝尔，
“你可以叫我费格因。”
——
“差不多开始吧。”
纯白色的深层意识空间之中，简短的做了自我介绍的费格因，如此的宣言着。
而对一切都还一头雾水的里贝尔的视角中，光景开始快速的转变。
由前一秒的极致白色，到后一秒的漆黑。
一时间，里贝尔甚至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漆黑之中，有略显嘈杂的声音，宛如...流水声？
而在流水声的彼端，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响起。
“救救我...救救我！”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
“比起死...活着的我更有价值...我一定能为家族带来更多的...”
“停下...不要！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才来到这个世间的...”
“诅咒你们...我要诅咒你们！”
“啊——啊啊啊——”
随之响彻的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让里贝尔都不禁有些心悸。
一时间，里贝尔都怀疑这是精神攻击之类的事物。
发出声音的人，大概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稚嫩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哀求，到后来的痛斥，再到最后的恶毒。
唯独不变的，只有声音之中凝聚不散的恐惧以及深深的绝望。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里贝尔的质问即将脱口而出之际，他面前的景色又开始了大幅度的转变。
——
同样是漆黑一片，不过却多多少少有了些来自新月与星辰的亮光。
与之前深陷于混沌又或者深渊般的感觉完全不同，眼前的光景转变完成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目光所到之处，是一副寻常的夜间景色。
伫立在面前的，是一座城镇之中还算比较常见的教会建筑。
而在这栋教会建筑的外围某处，里贝尔看到了前代坎普雷特，费格因。
此时的费格因，正在用目光凝视着身前。而顺着他的目光，里贝尔这才看到了一个近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屈身伏在墙角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个身影虽说穿着配合夜色的黑色服饰，但却也不是夜行服的程度，脸上也没有戴有面罩之类的事物。
于是，看到了对方面庞的里贝尔，再度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这赫然又是一个「费格因」。只不过，比起正在站立的费格因，这名潜伏状态的费格因显然要年轻与稚嫩一些。
也正是这一刻，里贝尔终于消磨光了所有的耐心，干脆的质问道，
“从之前算起，现在这些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将我诱引到自己的「世界」里，究竟想做什么？”
听着里贝尔的声音，费格因只是微微偏转面庞，像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里贝尔，然后从嘴中挤出了几个字，
“不如你猜测...”
“又是猜测？”
里贝尔挑起眼眉，打断费格因，
“这件事倒也不难，不外乎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你所经历过的事情。你大概有什么想要转达给我的事情。”
听到里贝尔的答案，费格因依旧是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里贝尔一眼，神情稍微有些变化，仿佛在无声的说「你居然真的能从这么少的信息推断出来」。
“不过，差不多也适可而止。并不是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我就一定要看的。我可没有很多的时间，一直在这里和你猜谜。”
不知不觉间里贝尔的情绪已然爆发。
虽说，费格因的态度着实并不怎么友善，但是平心而论里贝尔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暴躁的反常。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他大概会选择默不作声的再观察一番情况。
毕竟，在原本的世界之中，即将面临决战的他却进入到了一种无计可施的阶段。所以，就算并非费格因的主动「邀请」，他也会专注于调查「夫人」特别在意的蓝色晶体有什么特别之处。以及，主动进入这片蓝色晶体之中的世界，来探寻突破口。
只不过，只是看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费格因的身影，里贝尔的内心的火气就颇有种按捺不住的感觉。
“你说你很清楚我的状况，你确定是这样？我可丝毫不会把你当做我的父亲之类的存在。
所以也不会听从你的任何命令，更不会理所应当的遵从你的安排，配合你的计划。”
砰！
一声爆裂般的响鸣出现。
是里贝尔用力的一拳打向了身旁的「空气」，让周边的空间出现了些微的裂痕，
“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费格因的目光再次飘动。
他似乎并不是怎么在意里贝尔对这片世界的破坏，不过也总算再次正眼注视了里贝尔片刻，然后闭着眼微微垂头。
“你错了，里贝尔。在我人生的所有时刻，我从来没有过任何一秒钟，认为过我是你的父亲，我们有血缘作为纽带。相反，我很讨厌你，讨厌你的存在，讨厌你的全部，甚至怨恨于你，认为你是我的仇敌...”
“...？”
虽然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里贝尔无疑因费格因的这些「真心话」而愣住了。
他实在想象不到，他有现在的记忆之前，坎普雷特家族的两代家主，到底是一副多么父慈子孝的光景。
“但也确实，都已然到了这里，我也不应该再展现自己的那一份幼稚。”
费格因说着，向里贝尔稍微低下了头，持续了大概五秒钟左右的时间，
“所以，这就算是我的错。”
就算是道歉，费格因也展现着一股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傲慢，
“与你的猜测同样，这个世界是储存一些我的回忆的地方，但却也不仅只有我自己的回忆。而就算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的过往，特别是你。但是，有人却期望着这件事情...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看到最后。”
像是在拿出自身所有的毅力一般，费格因请求道。
虽然面色上看不出多少变化，但是里贝尔却注意到了费格因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或许，那面瘫了一般的面孔，是「坎普雷特」们共同的特征也说不定。
如此的想着，里贝尔却也不想很配合或者顺从的，给出一个「可以」之类的回答。
于是，在稍加思考之后...
“早该这样。”里贝尔如此的回应道。
——
“我不知道原本的世界，过了多久...”
“以万物教会的历法，现在是神临774年。”
“那差不多，就是二十...二十一年之前。”
与里贝尔一番颇有火药味的友好沟通之后，费格因也确实没有再端着一种莫名的架子。
单单拿出某个时点的费格因的记忆画面，其中的很多事物其实很难以理解。所以，费格因对于相关背景的述说，是必不可缺的。
“这里的我...大概是十三岁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费格因指着还是在潜伏状态的过去的自己，接着说道。
现今，费格因的记忆场景其实并没有为了给他留出解说的时间而定格。
只是，潜伏着的少年费格因，在等待着时机，等待着夜色最为浓郁的时刻。
“至于我在做的事情，你应该可以...咳，我在做的事情，是准备袭击这座「恩典教会」。”
像是犯了毛病一样，又想让里贝尔去猜的费格因，及时的收回了自己的话语。
“为什么要袭击这个教会？”
“因为，「坎普雷特」被赋予的使命，是收集...收集神明的力量、魔女的力量、诅咒的力量、世界树的力量。”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费格因明确的指出坎普雷特家族的使命，里贝尔还是有种心头微震的感觉。
“但是，我和你不同，没有能看到「特殊之物」的双眼...”
费格因的话语间，不经意的将目光集中在了里贝尔的双眼之上。
本身，好似连看都不愿意看里贝尔一眼的费格因，只有这次像是被里贝尔的紫色眼眸吸引一般，呆滞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压低眼睑，将脸侧开。
“所以，以往「坎普雷特」进行收集的手段，往往就是袭击这些教会。因为，如果那些教会信奉的神明，并非杜撰出来的存在。那么，他们教会之中的主教、圣女、圣子之类的人，往往就会身负祝福。”
费格因的话语间，回忆场景中的少年费格因已然动了起来。
随之出现的是，埋伏在教会建筑周边的，数十道黑影。
这些人不出意外，就是来自影坎普雷特家族，或者白之魔女议会。
“总体而言，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我们的行动早已泄露，而且也错估了「恩典教会」的实力。”
费格因说着，开始领着里贝尔进入教会建筑的内部。
当身体完全没有接触教会的墙壁，穿透进去的时候，虽然没有直接的触感，但里贝尔的内心是一种颇有新鲜感的奇妙体验。
原来，湖光和在戒指世界里能自由穿墙的安托瓦奈特，是这样的感觉。
一路穿过墙壁，费格因带着里贝尔直奔教会建筑的中枢位置。
而穿梭的途中，里贝尔发现很多教会的房间里，是一片空无一物的黑暗，只有空间存在。
稍加思考之后，里贝尔就明白了其原因。
这些场景是根据费格因的记忆生成的，而费格因本人并没有进到过这些只有黑暗的房间里。
只能说，这才是「记忆」的正确打开方式。也侧面证明了，戒指世界里的那些光景，和「记忆」有着本质的差别。
来到教会的中枢区域后，费格因沉默了一阵任凭时间流逝。
而这段期间，里贝尔看到的是「恩典教会」对于费格因等人的队伍，进行的惨烈的围剿。
虽然费格因等人的单体作战能力都很强，但是架不住对手为他们精心设下了陷阱，且准备好了数倍多的人手。
很快，费格因的小队就陷入了被单方面屠戮的状况。而且，就连费格因本人，也被一支投掷而来的长矛贯穿了身躯。
在费格因遭遇生命危机的时刻，一个紫色的立方体从他身体之中跳出，在以防护壁保护他的同时飞速的在他的头顶旋转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经典的间界裂痕，在战场的正中心展开。
只不过，从中踏出的是一名虽然有些面熟，但里贝尔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的少女。
“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能失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呢，费格因。”
少女现身时的狂风吹开了围在费格因身边的敌人。
而拥有着如火焰般赤红的长发的少女，毫不客气的羞辱着少年时期的费格因，用双手压在一柄长剑的末端，将剑尖抵在地面，稍稍歪着头威风凛凛的立在了费格因的身前。
“她的名字是莉洁特...”
看着年少时期的自己的不堪，费格因的面色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沉着声介绍起了红发少女。

第四百八十四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二
教会建筑之中，面对近乎全灭了费格因小队的对手，来自魔女议会的增援就只有仅仅一人。
以现今里贝尔的眼界，名为莉洁特的少女实在称不上是强大。
不过，比起魔女之间经常会出现的肉眼根本无法看到的抽象战斗。莉洁特仅用一柄长剑如同大片的割着麦子一般杀死对手的情景，无疑更具备视觉上的冲击力。
在鲜血四溅的场景里，同样在不断飘舞的莉洁特的红色长发，有时甚至会带来一股残酷的美感。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恩典教会」就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别告诉我，我还需要去扶你。”
尸骸遍地的大殿之中，莉洁特回首望着少年时期的费格因，颇具嘲讽的说道。
而费格因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拖着血流不止的残躯，艰难的走到了「恩典教会」中唯一一名被莉洁特留了活口的主教之前。将沾满了血迹的手，按在了对方的头上。
“你这是在掠夺他身上的祝福？”
观众席中，里贝尔向身旁的费格因提问道。
而费格因则是点了点头，
“在你之前，力量大多都是以这种方式收集的。”
听着这个回答，里贝尔的第一反应，是比他现在方便了许多。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完全如此。
其他方面的不说，过去的收集方式，需要触碰到对手。而里贝尔，则是只需要建立起联系，无论相隔多远都不是问题。
在少年时期的费格因，在掠夺力量的同时，莉洁特只是抱着胸立在一旁，脸上带着些许的轻蔑。
而也正是这时，里贝尔才突然发觉。
之所以莉洁特的面孔他会感觉如此熟悉，是因为...
“她是「夫人」？”
阿尔卡娜的面孔与莉洁特的面孔，在自己的意识中彻底重叠在了一起的里贝尔，惊疑的提问道。
——
前前代的坎普雷特伯爵，也便是费格因的父亲，在费格因七岁时过世。
所以，年仅七岁的费格因，便自此成为了新一代的「坎普雷特」。
由于无从查探，也无从对比，所以无论是当时的费格因，还是现在的里贝尔，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坎普雷特家族异常。
每代坎普雷特的生母，都几乎会在诞下子嗣的同时便病逝。而对于坎普雷特而言的上代，也往往会在十年内逝去。
每名坎普雷特，最晚十岁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孤儿。
这种状况，简直就像是新一代的坎普雷特降生之后，前代就不存在价值，而被处理掉了一般...
至于新一代的坎普雷特，自诞生起，负责其教育与管理的，便是「夫人」阿尔卡娜。
永远都是，阿尔卡娜。
费格因也不例外。
并且，由于费格因的父亲，即使在世时也是完全对他不管不顾。且他成长的历程之中，一直在频繁接触的人只有阿尔卡娜。
所以，长时间以来，费格因对于阿尔卡娜就是一种类似于母亲的印象。
只是，对于这份曾经怀有的，错误到了极致的情感，费格因大概无论对谁都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也正是在成为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时，费格因知道了家族的「真实」。
在表侧时间足够风光的背后，暗面之中他们不过是天谴教会麾下的一名小卒而已。而代代坎普雷特，被天谴教会赋予的使命，便是收集力量。
虽说，对于突然知晓的「真实」与赋予的使命，费格因感到过迷茫，也觉得过难以接受。
但最终，他还是成为了教会的「走狗」。
他根本无从选择，更甚至他唯一视为亲人的阿尔卡娜，才是把控家族将家族与天谴教会连接在一起的人。
于是早早的，费格因就投身于暗面的世界中，开始为天谴教会，为白之魔女议会执行起了任务。
而在执行任务的期间，费格因经常能遇到的，便是和他年龄相仿的莉洁特。
出身于影坎普雷特家族的莉洁特，是一名天才。她的身上有着诸多不可思议的传闻，例如她刚刚出生不久就学会的语言，只要过眼的事物就不会忘记，任何的技巧尝试一遍就能掌握，三岁的时候就没有人再能担当她的老师等等。
而在神秘侧，莉洁特的才能也同样出众。
她拥有着魔女之核，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使用一些魔女之核的力量，即使还未成为魔女也能划开间界从中通行。并且，身上具有的光明祝福，也早早就提升到了第六阶。
「夫人」阿尔卡娜也称赞莉洁特为，自己见过的最具天赋之人。
不提这背后隐藏着的令人细思极恐的深意，莉洁特的天赋是从任何角度都无从质疑的。
最为夸张的，还是「恩典教会」事件一年前，便在坎普雷特家族中流传的传闻。
传闻之中，莉洁特战胜了一名魔女，促使那名魔女加入到了白之魔女议会之中...
总而言之，在任何人眼中，莉洁特都只是拥有着人形的怪物。包括费格因，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费格因而言，任何事情既然开始做了，就必须要做到最好。哪怕，是为了「夫人」，哪怕是作为天谴教会的「狗」。
而在仿佛什么都知道的莉洁特的眼中，费格因的那些小心思，自然无所遁形。
于是，看着那明明没有什么能力，只能依靠着坎普雷特的血脉，背靠着「夫人」的威严的费格因。到处上蹿下跳张牙舞爪，摆出一副家主的架子。莉洁特就觉得十二分的碍眼。
所以，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差到了势同水火的程度。
不过，费格因其实没有多少和莉洁特竞争的资本。
因为，与只能和魔女议会的底层人员一起执行任务的他不同，早在数年前莉洁特就已然是魔女议会最年轻的第十六席。
——
眼前的光景，迅速的变幻。
里贝尔目光所到之处，场景快速的转变为了一座位于山林之中的村庄...不，至少有小型城镇的规模。
浮在半空中，眺望着这座城镇内祥和的光景，里贝尔觉得这里除了通往外界的交通有些不便之外，其余倒也颇有种世外桃源般的味道。
而城镇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便是小镇中心一座宛如扁平的城堡一般的巨大的三层宅邸。
“这里是？”
“影坎普雷特家族的所在地。”
“那座中心的大宅邸便是影坎普雷特家族的？”
“不，这里全部。”
——
听着费格因的回答，里贝尔不禁沉默了一下。
看来，他的格局还是小了。
不就是粗看上去有小几万人？他们都是一个家族很合理啊。
所以，坎普雷特家族光论人数，是支脉比主脉强盛至少一万倍？
这主脉不当傀儡，还谁能来当？
“走吧。”
费格因说着，带领里贝尔前往了中心大宅邸所在的地方。
而在宅邸宽阔到能建设好几十个「阵列」牌场的庭院里，两人又看到了少年费格因的身影。
比起「恩典教会」事件之时，似乎并没有过太久的时间。重伤还未痊愈的少年费格因，脸色极其的苍白。
“我来这里，是为了选择一名管家和一些仆从。上次任务的失败和险些身死，让我意识到了自己需要可靠的帮手。而且，再过不久就是我在贵族圈的登场宴。”
听着费格因的解释，里贝尔意识到对方，或者说这个时期的费格因与自己思维的巨大差异。
费格因现在需要补足身为贵族的最低配置，而里贝尔则是巴不得这些配置由外人来担任以摆脱家族的操控。但是，费格因只想在影坎普雷特家族里，找些厉害的人帮助他更好的完成任务。
“这里总体而言是力量至上。所以，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在这里不值一提。最多，只是影坎普雷特的人会碍于颜面，不会主动做些让我难堪的事情...除了莉洁特。”
费格因的话语之中，有着对于莉洁特的淡淡怨念，
“所以，本来我是找不到什么出色的帮手的。但这一天，我很幸运...”
随着少年费格因的身影，里贝尔一路跟随到了一处，看着有点像马厩的地方。
看到这个场景，心中有了些预想的里贝尔，轻轻皱起了眉头。
“原本，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是不会来做我这名傀儡家主的管家的。但是...”
费格因带着怀念的口吻说着，但是后面的话里贝尔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正以跪坐的姿态，用马刷刷着两匹白色天马的身躯。即便两匹天马全程马脸嫌弃，时不时将身上的泥和水珠甩擦马的人一身，那名中年也依旧浑不在意的笑着越刷越起劲。
“塞巴斯...”
里贝尔嘴角不禁的抽了一下。
“哦？你也认识塞巴斯？”
“他...直到现在还在当一名管家。”
“这样...”
费格因看了里贝尔一眼，似乎有些无法理解里贝尔神情中的百味杂陈，不过最后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轻微的笑容，
“他的命可真硬。”
“是啊，我大概一生都看不到他退休了吧...”
里贝尔也摇着头，嘴上不饶人的说着。
在两人交谈间，少年时期的费格因也在和塞巴斯攀谈。
既然是二十年前，那时的塞巴斯大概只有四十多岁。
不过，那饱尽沧桑的面孔，与花白的头发，已然与二十年后没有了多少差别。只是，依旧乐天的神情中，双眼没有任何一丝的神采。
——
“听说你是塞巴斯家族的一员，只在这里照顾天马多少有些埋没了你。我需要一名管家，需要一名能帮助我的人。”
——
“对于您的看重，塞巴斯不甚惶恐。但是这位少爷您确定吗？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名等待审判的罪人...”
——
不久之后，少年时期的费格因离开了马厩。
而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驼着背、低着头、犹如老人、好似行尸走肉的管家。
只不过前行没多久，在宅邸的侧面，他们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那是两名女仆装扮的年轻女性。
当然，她们的女仆装与里贝尔宅邸里的女仆装有着极大的区别，是极为传统形式的长裙女仆装。
其中一名女仆的装束很简洁，另一名女仆的装束却多了一些点缀，显然后者的地位要稍微高一些。
而此时展现的，正是经典的身份高的女仆在欺负身份低的女仆的画面。
身份低的黑发女仆，全身都是湿漉漉的状态，而滚在一旁已经基本空了的水桶，表明了这些湿漉的缘由。
并且，黑发女仆长裙女仆装本来就露出不多的部分，比如面庞以及手背等位置，都能看到淤青的痕迹。而一旁已然折断的扫把一样的工具，像是展示出了黑发女仆的伤势的来源，以及她现在为何全身瘫软的伏在地面，而身份高的女仆在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揪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按照我的命令，去将那段墙清理干净？”
将黑发女仆揪起的另一名女仆，在前者的耳旁大声的吼道。
“那段墙之前已经清理干净，现在变脏是因为你的手印的缘故。是你的手太脏，卡奇米。”
黑发女仆以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口吻，如同陈述一个事实一般的说着。
不只是话语的内容，即使是遭遇了这般的欺凌，她的面上也只有与生无可恋截然不同的，极致的淡漠。
比起面前令人皱眉的场景，以及黑发女仆不自然的回应与态度，更令里贝尔在意的，其实是「卡奇米」这个名字。
仔细看去，里贝尔这才发现，面前的卡奇米还真就是他认识的卡奇米。
二十年后，成为议会第九席的「女王蜂」卡奇米。
一边感叹着二十年前的回忆世界，遇到熟人的几率真是高之外，里贝尔观察到现在的卡奇米也已然是中年。
也便是说，二十年后的卡奇米，至少外表上是更加年轻了。
“卡奇米？是卡奇米女仆长！该死的，你不过是个失败品...玛德琳大人没有「处理」你，而是把你送来了宅邸，你居然一直连一丝的感激都没有，整天就是这副...这副...”
面对黑发女仆的态度，更加暴怒的卡奇米继续上演着暴行。
虽然，心中觉得很不舒服，但是里贝尔没有什么表示，也做不出什么表示。
又或者说，面前这一幕其实并不需要他。
因为...
“住手。”
因为这些画面存在于费格因的记忆里，代表少年时期的他，一定会解决这件事。

第四百八十五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三
“没想到，你的内心居然还有正义感。”
看着不久之后，少年时期的费格因身后跟着的黑发女仆，里贝尔开口说着，
“为了寻找更好的帮手，完成更多的任务，杀死更多无辜者的人，居然会因为正义感而救下一名被欺凌的少女。多么讽刺的画面？”
面对里贝尔的讥讽，费格因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应道，
“我不否认，也不辩解。不过，你少用了「天真」与「幼稚」这些词语。”
板着坎普雷特家族家传的硬脸，费格因摇起了头，
“之所以会选择阿洛克成为我的女仆，并不只是因为你口中的正义感。当时的我，还有一股幻想，一丝错觉，也没有看清坎普雷特家族的本质...所以，我其实是在针对卡奇米。她是影坎普雷特主宅的女仆长。于是我觉得我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以她为踏板展现自己的威严。我也认为，只要我做的足够好，足够有资格...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主。”
费格因停下摇头的动作，微眯起眼睛看着过去的自己，
“「我」，真的，很愚蠢。”
这下，轮到里贝尔沉默了。
只能说，费格因自黑到了这种程度，反而让他有些无从黑起。
不过，里贝尔也看得出，费格因的自黑从不是为了封住他的嘴。而是费格因，发自真心的憎恨着过去的自己。
谁都有不想面对的黑历史，不过这种心理发展到仇恨自己的程度，还是颇为罕见的。
毕竟，自恋大概也是人类诸多与生俱来的能力之一。
“阿洛克？听起来，像是个男性的名字。”
里贝尔也没有想到，主动讥讽费格因的自己，居然会开始岔开话题。
“阿，洛克其实是分开的两个词语。在一种古老的语言里，「阿」是十的意思，而「洛克」是六的意思。所以，阿洛克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一个编号，她作为实验体的编号。”
“实验体...”
之前听到卡奇米辱骂阿克洛为「失败品」时，里贝尔就有了相应的预感。但得到费格因的肯定之后，他还是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看似繁华、祥和的影坎普雷特领地，大概就是影坎普雷特家族最大的谎言。”
费格因以沉重的声音说着，
“白之魔女议会往时，只设有十七席。所以，在这十七席中正好位于中间位置的第九席，历来都是阿尔卡娜的看门犬，同时负责管理影坎普雷特的种种事务。”
不确定费格因是不是故意在用贬低用词的里贝尔，只是眉角抽了抽。
“但是，在历代的第九席中，这个时期的第九席玛德琳，也称得上是恶犬中的恶犬。”
“人造魔女，人造幻兽，人造祝福...影坎普雷特的种种研究，都离不开直接使用人体的实验。”
“以往，影坎普雷特会选择适性上佳或者优秀的个体，作为实验的材料。”
“而「探究者」玛德琳成为第九席之后...绝大多数只有从实验里活下来的人，才能出现在领地里。”
里贝尔一怔，不禁的停下了跟随着少年时期的费格因前行的脚步。
“而且，不知是为了营造出虚假的宁静，还是单纯只是恶趣味。玛德琳会将数个因实验而支离破碎的家庭，糅合在一起，创造一个新的「美满」家庭...我也不知道后来玛德琳被送去其他的分部，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以我的立场，我倒是希望玛德琳能留下，彻底毁掉影坎普雷特的主枝干。”
“玛德琳已经死了，死在了旧王都阿斯卡特。”
似乎有些意外的费格因也停下了脚步，
“是你？”
“不，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死在了冒险家公会的「死神」手里。连灰都不剩。”
听到里贝尔回答的费格因皱起眉头，好像有些无法消化这短短一句里的诸多信息量。不过，他没有思考太久，
“是吗...还真是充满了戏剧性。”费格因平静的回应道。
无论玛德琳的下场到底如何，都是与现在的他无关的事情。
而里贝尔则是发出了一声长叹。
在影坎普雷特家族，甚至更多的地方恶行累累的玛德琳，最终并不是死于仇敌的复仇，也不是死于审判，而是死于路过的冒险家的心血来潮...
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是戏剧性，不如说是更具讽刺性。
——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里贝尔终于明白了，这段费格因在影坎普雷特领地的回忆，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段记忆真正的主角，并非是管家塞巴斯，也同样不是女仆阿洛克。
在宅邸的后院处，少年时期的费格因来到了一片花圃所在之地。
即使是有虚假的祥和充斥的影坎普雷特领地之中，这一片格外鲜艳的花圃，看起来也颇为的突出。
诸多蝴蝶飞舞的花圃中心，是一名身着着白裙的少女。
虽说，她身处于影坎普雷特主宅邸之中，也没有身着仆从的服饰。但是，她的长裙的材质只能说是很一般。于是，散开的长裙呈不规则的圆状宛如铺在地面般的场景，就像是已经铺好了餐布随时可以开始野餐。
而比那一圈铺在地面的白色，更加显眼的，便是少女一头赤红的长发。
“她是莎恩...是你的母亲。”
费格因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过去的莎恩，轻声介绍道。
——
“你就是莎恩？”
记忆场景中，带着一名衣服有些湿的管家，带着一名衣服更湿的女仆的少年费格因，带着傲然的口吻质问着面前花圃中背对着自己的少女。
而听到质问的莎恩，则是肩头耸动了一下，之前用双手轻轻托住的像是松鼠的小动物，也在受惊之下快步的逃开。
侧转面庞，莎恩循着声音的方向回首望去。
只可惜没有什么惊鸿一瞥，也没有什么对视的瞬间有电光闪耀、一见钟情。
在看到莎恩面容的刹那，少年费格因的脸上，露出了毫无掩饰的厌恶与嫌弃。
“你的眼睛怎么了？该不会，是无法睁开吧？”莎恩没有回答。
“我的未婚妻，是个盲女？”
少年费格因的口吻之中，多了几分恼火。
在一旁作为观众的里贝尔倒是觉得，当初的费格因之所以这般嫌弃，比起说是莎恩的目盲更多的是因为她横跨上下眼睑的两道狰狞的伤痕。
“原来如此，难怪你说自己并非是我的父亲...”
“收起你那无知的臆测！现在是未婚妻的莎恩，后来成为了我的妻子！”
看着动怒的费格因，里贝尔只觉得对方越描越黑...
不过，自称不认为自己是「父亲」的费格因，明确的说了莎恩是里贝尔的母亲。
所以里贝尔认为，至少自己的血缘有一部分来自莎恩应该是没有错的。
里贝尔和费格因的争吵间，记忆场景中的少年费格因也在和莎恩争吵着。
面对少年费格因的不礼貌，莎恩则是带着一副很礼貌的温柔笑容，用很是尖锐的言语挤兑着费格因，丝毫没有给这位坎普雷特伯爵留情面。
看着两人拌嘴的场景，前一刻还被里贝尔撩拨出了火气的费格因，逐渐的沉静了下来。然后，用着怀念以及感伤的目光，凝视着这对尚且幼稚的未婚夫妻。
“对于身体有所残缺之人的偏见与歧视，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费格因开始了长篇大论，
“本身，我们就不能要求身体有残缺之人，做到和我们正常之人相同程度的事情，否则其中便会有不公平存在。所以，残缺之人做到一些正常人的举动，哪怕对于常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会引来一阵惊呼。而这根本就不是夸奖，反而是一种傲慢。至于残缺之人，做的比身为正常人的我们更好之时，状况就更加糟糕。届时产生的情绪，或是不愿承认之后的鄙视，又或是到了异样程度的嫉妒...所以，只能说一切都是人之常情，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着费格因一脸智者般的神情陈述，并且推眼镜的样子，里贝尔只是想发出一声冷笑。
之前，对于自己救下阿洛克却反遭嘲讽之时，费格因是一副自黑，一副「你说的还不够」的姿态。但是轮到与莎恩相关的事情时，他的态度却又是「难以避免，没有办法，你要理解」。
大概，「自己对莎恩的爱不容置疑」的想法，已然深入到了费格因的灵魂之中。所以，他才会不经意甚至本能般的去辩解自己对于莎恩的暴言，哪怕那是曾经不懂事的自己做出的行径。
而里贝尔很厌恶这种自然流露出的「爱意」，更加讨厌居然能察觉到这些破事的，自己的敏锐...
——
费格因与莎恩第一次的相遇，无疑是十分糟糕的。
糟糕到里贝尔都有些难以想象，两人成为夫妻之后是怎么和睦共处的。
在耐心的倾听了两人水准并不是很高的争吵之后，记忆场景中的时间飞速的推进着。
推进了不知道多久，场景居然一分为两个不同的画面。
位于不同的场所，在说话的也是不同的人，但是他们说的话语却是相似。
“将那种女人带到我的登场宴上，我只会遭到耻笑！”
“姐姐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那个废物的未婚妻不可！”
面对近乎同时响起的话语声，在同样宽敞却昏暗不同的房间里和蔼的笑着倾听的，却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名外表很是年轻的女性，拥有着端庄的面孔与黑色的长发，身着着圣职者类型的服饰。
虽然这名女性的外貌很陌生，但是里贝尔却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是...阿尔卡娜？”
面对提问费格因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追加的解释起了里贝尔可能会产生的疑惑，
“莎恩与莉洁特是姐妹。但是不是真正的姐妹，其实很难说。因为她们也受到了玛德琳的波及。而玛德琳重组家庭的时候，基本是会根据发色、肤色等外表的因素来进行分配。”
两个场景之中，一边对着阿尔卡娜暴怒的人是少年费格因，另一边自然便是莉洁特。
也不知这一天莉洁特是不是刚从任务归来，她的红发束成了方便行动的马尾。
另一边少年费格因向阿尔卡娜抗议的情景，着实乏善可陈。
虽说，阿尔卡娜一直维持着微笑，但是更多的像是一种营业式的敷衍笑容。而且，与笑容相对的言语也颇为冰冷。只是在用「这是家族的规定」，「这是已然定下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没法改变」等等的话语不断的进行着排列组合。
而到了莉洁特这边，阿尔卡娜则是显得热情了许多。
虽然，说辞还是围绕着「家族订下的事情无法改变」来展开，但是比起单纯的「通知」多了几分说服与劝解的味道。
而且，在交谈的最后，阿尔卡娜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莎恩中断这份婚约。”
阿尔卡娜如同一名长辈一般，带着期许的口吻说道，
“只要你成为坎普雷特家族的「夫人」，比现在的我更具有权势，你可以改变家族之中的任何事物...”
“诶？”
就算是个性看起来比较张扬的莉洁特，对于阿尔卡娜这句突然的话语也感受到了迷茫。
“我差不多也到隐退的时候了。而整个家族都知道，如果有人可以继承「夫人」的位置，那就是家族里某位千年难遇的天才。”
面对阿尔卡娜的奉承与夸赞，莉洁特的目光依旧很清澈。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从明天起就跟随在我的身旁，为了继承「夫人」的名号而做准备吧。”
“阿尔卡娜——”
对于突如其来的「喜讯」，进屋前还满腹怨气和牢骚的莉洁特，开心的扑了上去，抱住了乐呵呵的端坐着的阿尔卡娜。
而同样看着这样的一幕，脸色发黑的费格因，从嘴角挤出了一句话语。
“真是令人作呕...”
随着眼前的画面转变，里贝尔和费格因两人继续开始了新一场的「时光旅行」。
——
“说起来，这里应该是由你的记忆为核心构成的世界。那为什么，我能看到莉洁特的记忆？”
场景转变之后，里贝尔提问道。
而一直以来像是担心里贝尔真的离开一般，有问必答的费格因，这一次却几度欲言又止。
“这其中的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也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所以，现在就当我暂时在避而不答吧。”
里贝尔没有很快回应，只是凝神盯视了费格因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费格因的说法。
“可以。”
接下来的诸多光景，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基本，都是费格因与莎恩嘈杂的同栖生活。
自费格因按照家族的指示，与莎恩见过一面之后。这位费格因的未婚妻，就在家族的要求下，搬进了费格因，也便是表侧的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之中。
加上，费格因除了塞巴斯与阿克洛之外，又从影坎普雷特家族招募来了几名帮手。
所以，原本空荡荡的宅邸逐渐变的热闹了起来。
对于莎恩正式成为未婚妻这件事，少年时期的费格因自然是十二分的不情愿。
所以，他似乎是想让莎恩知难而退，自己返回影坎普雷特家族。于是，便在宅邸中想方设法的去「整」莎恩。
而莎恩虽然无法以目相视，但是却格外的机敏聪慧。所以，往往都能从容的破解来自费格因的招式。
而且，莎恩还有一个宛如背后灵一般的妹妹，时时刻刻的在守护着她。
虽说，大部分的时间莉洁特跟随在「夫人」的身旁。但是，对于能随时划开间界进行大范围瞬间移动的她而言，时不时来到费格因的宅邸，看费格因是不是又在为难自己的姐姐，完全不是件难事。
再加上，哪怕家族的所有人多少会给费格因这位家主一些薄面，被定为「夫人」继承者的莉洁特，却是例外中的例外。
于是，费格因别说是赶走莎恩。隔三差五就被莉洁特打一顿的他，反而一直在萌生离家出走的思绪。
每当看到少年时期的自己，被莉洁特频繁的暴揍然后挂在院内的钟塔上，最后还要靠塞巴斯去救的情景，费格因的脸色那叫一个青中带黑。
无奈，这些记忆实在是太过于深刻，导致他想抹消掉都不行。
而一旁的里贝尔也颇为尴尬，只能经常头好像突然痛起来了一般，用手扶额捂脸。
其间，费格因也是偶尔出去执行天谴教会的任务。
所以，里贝尔就看到了这样的奇特状况。
前脚，还在残忍的杀戮着无辜的教众掠夺神明祝福的费格因。后脚，就用小学生级别的幼稚恶作剧去招惹莎恩。
上一秒，费格因还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强大的「坎普雷特伯爵」。下一秒，他就被更强的红发少女吊起来无能咆哮。
不过，也正是这些场景之中剧烈甚至割裂般的反差，让里贝尔真正意识到了，这个时期的费格因有着与年龄相仿的心性。
——
转眼间，近一年的时间流逝。
费格因对于登场宴的再三推迟，终于还是到了极限。
随着登场宴的筹备，又试着赶了几次莎恩，然后又被莉洁特暴打了几次的费格因，看起来也颇有种认命般的味道了。
而每次去找「夫人」，却被「夫人」不断制式搪塞的费格因，大概也隐隐感受到了，阿尔卡娜可能和他心目中的想象有着极大的区别。
宴会，在费格因也便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主宅开办。
而虽然这座宅邸地处偏僻，拜访颇有不便，但是这一天还是有四方的贵族纷纷赶来，为宅邸周边营造出了车水马龙的光景。
临近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分，大概还有半小时的时刻。
费格因「咣」的一脚，踹开了宅邸二层一间本来是储物室的房间的房门。
现在这间房间的主人，正是莎恩。
而明明还没有到时间，但却以这样粗鲁的方式闯入，并且打算去指责莎恩的迟到，自然是费格因苦心积虑了好几天想出的恶心莎恩的手段。
只是，费格因完全没有想到...
在成长期这个年纪的少女，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可能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而固执且迟钝的他，对于莎恩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前，莎恩坐在花圃上那瘦瘦小小的样子。
于是，看着镜前站立着的，那名刚刚才穿好淡黄色晚礼服的，亭亭玉立的少女美丽的背影。
一时间，费格因好像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踹开房门。

第四百八十六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四
一直习以为常的标签，被摘掉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不过，与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一般，突然陷入了惊愕状态的费格因不同。
对于莎恩而言一切都不过是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稀松平常的光景。
硬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那便是费格因仅仅只是在她换衣服时踹开门，没有后续什么的。刁难的等级，着实下降了许多。
至于费格因这边，或许是刚刚才「重新认识」了莎恩的缘故，他看到的事物似乎也变得多了起来。
比如，他看到了莎恩的表情。
莎恩只是淡淡的轻叹了口气。她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讨厌、怨恨、恼怒之类的情感。
甚至，虽然不至于说没有将费格因放在眼中，但至少也是那种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的情绪。
不愿意和自己一般见识？
她凭什么？
费格因有些恼怒。
他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是新梅王国正式承认的伯爵。即使在天谴教会中，地位也绝对比莎恩只高不低。
而莎恩不过是连坎普雷特名字都无法自称的仆从一般的存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只能按照家族的要求和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结...
啊，他自己也一样...
微皱着眉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费格因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本身无法视物的莎恩其他的感官格外敏锐。所以，其实是即使背对着他，莎恩也能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但他依旧可以正面捕捉到莎恩的神情。
也便是说，即使没必要也会配合着他，将面庞转过来的莎恩，有着极好的修养与教养。
相比之下...
——
之后，虽然莎恩不知道费格因在气些什么，怒冲冲的又摔门离开。只是感觉到这一天的费格因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
——
很快，费格因的登场宴正式开始。
宽敞的宴会场地之中，形形色色的贵族们聚集起来，上演着他们心目中的上流。
风花雪月的氛围里，忽然间宴会场的灯光开始了明与暗的变化。
被两道明亮的光芒所追逐的二层，出现了两道盛装的身影。
在众人的掌声之中，两人从两侧的楼梯缓缓走下，在两处楼梯汇聚的中间高台停下。
而在之前稍有摇曳的光芒，正式如淌洒下来一般，将两人彻底烘托出的那一刻，之前的掌声反而逐渐的停了下来。
费格因的形象，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即使面容上有着天生的冰冷与凶恶，即使眉间仿佛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纠结，但足够英俊的五官却可以凌驾于一切负面因素之上。
但是，到了莎恩这里。
没有人在看莎恩美丽的淡黄色晚礼服，也没有人在看她纤细匀称的身姿，只是在看她面上那几道跨越着双眼的可怖伤痕。
而打破这突如而来的诡异寂静的，同样是一道掌声。
啪，啪，啪。
与场间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拍着手的，是一名穿着以白色为主色调的中年男性。
从之前掌声忽然停止下来，众人都在难掩讶异的盯视着莎恩时起，内心之中就莫名的感到了不愉快的费格因，只是皱起眉头看着这名男贵族。
对于这一天出席的贵族，以及他们大致的身份地位，塞巴斯是为费格因提供过资料的。
但是，自从「袭击」了一下莎恩的房间之后，就开始有些全身都不太对劲的费格因，自然是忘记了去看那份资料。
“优雅以及幽默！”
那名男贵族，突然就开始如同演讲一般，张开着双臂诉说了起来，
“这些便是作为一名出色的贵族，必不可少的事物。但是，现在的年轻贵族，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些。”
“而作为同样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伯爵大人，正是为我们展示了正统的贵族应该具备的幽默！”
“像这样丑陋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坎普雷特伯爵大人的未婚妻？”
“伯爵大人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的同时，也向我们展示了，下等的仆从即使穿上了华贵的贵族礼服，同样也是无法向世人展示的残次品！”
随着男贵族的话语落下，场间又开始恢复到了原本热闹的样子。似乎，众人真的接受了，这只是一场由费格因精心设计的，「幽默」的贵族社交圈登场方式。
而费格因本人则是面色铁青。
他并不认为这名男贵族，是在替他解脱或者替他说话之类的。因为，对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如果根本不是「幽默」结果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
同是贵族，彼此之间也并非都是绅士之交。费格因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名与坎普雷特家族有所恩怨的贵族。
正当费格因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听到身旁响起了轻盈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这位先生，相信你应该能看出，我是一名目盲之人。所以，作为视觉的代替，我将我的听觉、味觉、嗅觉等事物锻炼的比常人要灵敏很多。”
“通过我的听觉，我判断你的身高大概只到这里...”
莎恩在自己上腹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身形，更是这样的形状。”
莎恩，又比划了一个圆球的手势，然后摇起了头。
仿佛在无声的说，「活像个肉球一般的你，有什么资格在那说三道四」。
而那名男贵族自然是暴跳如雷。
“少在那里胡说！”
因为，他其实是名身材修长，身材也还没有走样的中年「绅士」。
“那还真是奇怪了。”
莎恩将手贴在唇下，微微后仰背脊，露出一副讶异的神态，
“既然并不是那样的身材，那从你的嘴中传出的恶臭与油脂的味道来判断，你的内脏大概没有一处完好。你很有可能，活不过今年了...”
“你！”
终于，中年绅士了解了莎恩的真意，是在咒他早死。而未等他彻底发作，莎恩的又一句话语便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还真是要为与这位先生无比亲密的那...两位女士，感到十二分的遗憾呢。”
莎恩意味深长的说道，而刚刚还准备暴起的中年绅士，突然好想被泼了盆凉水一般的愣住了。
“从香水的味道来判断，其中一位或许是这位先生的妻子？因为，那些香水的味道，基本都只环绕在这位先生的右侧手臂周边，想来是双方一直在挽手同行，所以才会如此。那另一位...与这位先生的恶臭味纠缠的很严重。
显然比妻子还要更加亲密一些的女性...到底和这位先生又是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莎恩说着，从始至终没有朝向面色开始僵硬的中年绅士，而是四下环顾了起来，
“喔？我好像闻到了，那位就在这宴会场呢...让我来寻找一下，到底是哪一位？”
在楼梯交汇处的高台上，莎恩向左环顾，下方左侧的观众就向后退一步。而莎恩向右环顾，下方右侧的观众也同样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而或许是因为莎恩的嘲弄，又或者是为了防止莎恩说出更多，中年绅士一个飞扑般的动作扑向了前往高台的楼梯。
但未等他爬几阶，他就看到了。
那是一双脚印，一双在他的视野中不断变大中的脚印...
下一个瞬间，这名中年绅士便被腾身而起的费格因，用双脚离地式的飞踢狠狠的踹飞了出去。
——
稍许时间之后。
拉着莎恩的手飞奔了很长一段距离的费格因，和对方一起来到了宅邸的后院。
远离了宅邸的主建筑，也便是宴会场地之后，他们来到了只有星光和月光能照耀到的地方。
松开了莎恩的手之后，费格因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
实际上，对于早就在各式的战场经历过数不清的厮杀的费格因而言，只不过是跑这么一段的距离根本谈不上精疲力竭。
但是，他却只能这么做，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根本没有时间让一片空白的大脑运转起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
费格因倒也不是在担心他殴打了那名中年绅士，会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后果，打了就是打了，就算打死了对于坎普雷特家族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他之所以慌乱，之所以心脏狂跳个不停，是因为自己抓着莎恩的手一路狂奔的行为，是因为莎恩纤细小巧的手掌，在他还在微微发颤的左手上，留下的挥散不去的鲜明触感。
“伯爵大人，你从属于你的宴会中逃走，从属于你的宅邸中逃走，是想做些什么呢？”
莎恩疑惑的话语声传来。
是啊！他想做些什么呢！他只记得，莎恩被嘲笑时，他的内心产生了一股足以让他也变得「目盲」的怒火...
除此之外，费格因也不是很明白，于是只是偏头望了一眼。
坏消息，是他虽然只是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但表面看起来像是在恶狠狠的瞪视莎恩。
好消息，则是莎恩看不见。
“如果是我的事情的话，伯爵大人其实并不需要在意的。”
莎恩左右摆了摆头，稍加用手抚摸试探一番后，找到了花坛的边缘坐了下来，
“我变成现在的这副容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十多年来都未曾被打倒过的我，今天也同样不会因为仅仅的几句话语而被击垮。”
坐下之后的莎恩轻舒了口气，稍微仰着面庞温和的说道。
而在莎恩那彷如可以抚平一切焦躁的，温柔如小溪流淌般的声音与话语之下，费格因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费格因挠了挠头，因为十多年里试图打倒莎恩的人里，是包括他的。虽说，绝大多数情况下被（莉洁特）打倒的、吃亏的反而是他便是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费格因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开口...
“我可从来没有觉得你哪里丑陋，我只是在嫌弃你目盲而已！”
费格因就觉得自己该抽自己两下。
“原来如此...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伯爵大人在意好像也就只是我看不见事物这件事情呢。”
莎恩笑着回应道。
而看着莎恩的神态，费格因的心情那可谓是一波三折。
一方面是因为莎恩的不在意而松了口气，一方面是欣喜莎恩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
另一方面，费格因还担心他是不是在一年前起，就为莎恩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另另一方面，则是在恼火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区区」莎恩的看法。
正在费格因自顾的恼火之时，寂静的花园中，响起了莎恩轻盈的哼唱声。
仔细聆听加以分辨之后，费格因开口问道，
“这些，该不会是宅邸里，正在演奏着的乐曲吧？”
莎恩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而费格因则是将双手张开抵在耳边用心倾听良久，都没有听到一丝来自宅邸的乐声。
显然，莎恩听觉的敏锐程度，远远超过了费格因。
也便是说，在宴会场时，她对于那名中年绅士的回击并非全部都是信口胡说。而明明可以全部以事实进行回击，却故意掺杂了一些妄言，为那名中年绅士留下了些微的余地，或许便是莎恩的处事风格。
“你很喜欢音乐吗？”
看到莎恩随着哼唱小幅度的摆动着腿，晃动着脑袋，罕有的露出正常少女般的姿态，费格因忍不住再次发问。
“应该算是吧。”
莎恩停下哼唱，稍微凝思了一下，
“我认为，乐声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明明一个个都是相距的很远，差别也很巨大的音符，结合在一起时却会产生一种协调与调和的「美」。而这些由结合而诞生的「音」，既是脱离了原本的截然不同的「音」，又是那些原本之「音」的延续...很是让人憧憬。”
像是呢喃般低吟的莎恩，仿佛在诉说着与音乐有很大区别的什么事情。
而大概从第二句开始就已然听不懂所以走神的费格因，则是在拼命的想着能附和的说辞，
“就像是颜色对不对！从红黄蓝三原色中，根据组合的不同，可以诞生出各种各样更加美丽鲜艳的...颜色...”
说到一半费格因就停了下来，嘴角抽了抽。
因为，莎恩正在侧头「凝视」着他。
如果不是莎恩的双眼睁不开，那她现在肯定是大眼一眨一眨，然后无声的询问“你觉得我能理解颜色吗？”
“咳！味道，对，味道！咸味，甜味，奇特的味道甚至苦味！每种都是很单调的味道，但是结合起来之后就会丰富多层！”
费格因再次举例道。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费格因绞尽脑汁，来进行附和的样子，莎恩忍俊不禁的笑了声之后，回了一句「差不多吧」。
——
又是一阵略显尴尬的时间流逝。
而之前起便略有拘束的和莎恩一起坐在花坛旁的费格因，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松了松脖间的领结，倏的站了起来。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错过了欣赏乐队演奏的机会...所以，绝不让你继续错过这件事情！”
费格因来到莎恩的正前方，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然后俯身将手伸向莎恩，
“既然今天我们以未婚夫妻的身份，正式在贵族圈亮相...”
“虽然，在这间场地中没有任何人在欣赏我们的身姿...”
“但是，你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吗？莎恩小姐。”
低着头将手伸得笔直的费格因，或许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内心忐忑。
只不过良久，他都没有感觉到莎恩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带着一丝的不安，将目光抬起望向莎恩。发觉对方并没有什么厌恶神情的费格因，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思考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
“放心吧！我...我发誓我不会做出突然将你拉倒，或者跳舞的途中把你绊倒之类恶作剧般的幼稚行为！”
定然以为自己过往的种种，让莎恩产生了巨大的不信任感的费格因，连连的赌誓。
而莎恩，先是带着一副「你终于长大了」般的欣慰笑容，掩嘴笑了一番之后，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可能，每一步我都需要更多的引导，费格因先生。”
“没关系...不，乐意至极！”
——
“伴奏的声音，就拜托了。”
于是乎，在费格因的请求之下，莎恩发出了轻声的哼唱。
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少年少女翩翩起舞的身影，真的就像是一幅不朽的画作一般。
一切，都十分的宁静、祥和以及美好。
只是...
全程无话的看完了这些场景的里贝尔，不禁的用手扶住了额头。
他这到底看了些什么玩意...
不如说，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到这记忆世界，还有费格因到底是为什么叫他来的这里来着？
用手指按了按眉间，里贝尔神情复杂的望向了一旁，看自己的过往看的已然恍神忘我的成年费格因。
虽然只是种感觉...
但是他觉得，这位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有氛围都和他颇为相似的前代坎普雷特...内在可能不太聪明。

第四百八十七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五
费格因的贵族圈登场宴会之后。
他与莎恩两人的生活，似乎一切都随之改变，又好似什么变化都没有。
即使能不受任何限制的使用宽敞无比的整座宅邸，莎恩还是喜欢呆在自己那间稍显狭窄的房间之中，娴静的度过着自己的时光。
实际上，哪怕是费格因敌视莎恩的那段时间，莎恩也与宅邸中的其他人相处的很好。
所以，女仆长阿洛克还是会在闲余时间，代替无法视物的莎恩念书籍中的内容。而管家塞巴斯前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莎恩也依旧会替他照顾两匹除了自己的主人之外，和谁都处的很好的天马。
至于费格因。
他倒也一如既往的纠缠着莎恩，只是纠缠的方式多少有些改变而已。
或许，费格因从感受莎恩的「变化」中，获得了什么奇妙的乐趣。于是，不断闪过的光景之中，作为旁观者的里贝尔看到的最多的一幕，就是不断在变得成熟的费格因，从各个角度发呆般的注视着莎恩。
就好像，费格因想要将莎恩的每一分成长，每一分变化都要囊括到眼中一般。
只能说，有时还真是幸亏莎恩看不到。
否则，哪怕对方是注定会成为自己丈夫的人，被那般成天的盯着，她肯定也是会感到不自在的。
虽说，每个人在成长的阶段之中，肯定都会有那么一段不太正常的时期。但费格因的不正常，也着实过了一些。
而里贝尔本以为已然成熟的费格因，会因过往自己的奇行而感到羞耻。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身旁的费格因，完全和少年时期的费格因同步了。
两个不同时期的费格因跨越着时空，出神且入迷的注视着莎恩...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进展着。
只是，在这一成不变般的美好光景之中，同样一成不变的某件事，却逐渐的成为了让即将成年的费格因头痛无比的事情。
“你是不是也该差不多一些了？”
这一天，又被莉洁特挂到了钟塔上的费格因，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
——
从相识起后数年，现今就算是说梦话都会围绕着「莎恩」来展开的费格因，自然没有再去试图赶走自己的未婚妻。
所以，莉洁特对于姐姐的「保护」，也早就失去了正当性。
“就算你再不愿意承认，再有半年的时间，我和莎恩的婚礼，也会在家族中举办。所以，你也差不多该收起那莫名的嫉妒心，差不多该「长大」了...”
稍微眯起眼，费格因一本正经的说教着。
如果不是他被倒挂的姿势着实滑稽，且秋日的凉风也吹的他浑身都很凌乱的话，他的话语倒也算是有足够的重量感。
看着记忆画面中，随即开始争吵的双方，里贝尔则是在意起了其他的事情。
“莎恩与莉洁特的感情，为什么会好到这样异常的程度？”
自有记忆以来，里贝尔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兄弟姐妹。而他们普遍感情都很不错，但是也不至于到这种「嫉妒姐姐被他人抢走」的程度。
硬要说的话，原本命运之中，玛丽安内特与安托瓦奈特两姐妹的情感，或许能进展到这个地步。但终归，那些只是里贝尔的推测，他并没有真正看到那样的场面。
“大概，还是在「育成所」时的遭遇吧...”
费格因不是很确定的回答着，
“莎恩不喜欢和他人分享自己的痛苦...不过也不难猜测。因为，之前我也提及过。那段期间，影坎普雷特的管理者是玛德琳。而那种只要一旦踏入，活着出来的几率不到一半的地方，一般称之为「地狱」。”
费格因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
“就算莉洁特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出生就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到。她总归是有弱小、脆弱的时期。而在她最需要他人的时期，愿意将她拥入怀中的人，便是莎恩。明明，无法目视的莎恩本身，也是那么的脆弱...”
听着费格因的话语里，除了没有明着说之外，花样多彩的暗示着的“莎恩，了不起吧？”，让里贝尔忍不住想捂脸。
这都二十多年了，费格因因为恋情掉出去的脑子，还没有捡回来吗？
“等等。既然她们都在影坎普雷特家族的所谓育成所，经历过痛苦与磨难...那她们，为什么不憎恨家族？”
打断费格因飘散出去寻找莎恩的思绪，里贝尔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要憎恨？”
费格因凝望了里贝尔片刻之后，反问道，
“或许，你的常识里，人在出生之后连路都走不直的时候，是不需要去承受动辄危及性命的可怕实验的。但这并非是整个世间共通的常识。对于某些人而言，接受实验，从实验中幸存才有资格继续活下去，才是常识与理所应当。”
费格因看着里贝尔骤然僵起的面孔，继续说着，
“死去的人，想必是怀有憎恨的。但是，他们死了，即使憎恨也无从谈起。至于活下来的人，他们会获得家庭、获得力量、获得在家族中的身份与地位...获得人生。你又为什么会觉得，她们会憎恨？”
里贝尔很确信，费格因说的这些话语是错误的，也隐约能察觉到，费格因也知道这些错误。
但是，几度欲言又止之后，里贝尔没有说出任何用来反驳之类的话语，只是将所有的心绪化为了一声感慨般的长长叹息。
在里贝尔与费格因的交谈之间，记忆场景之中的少年费格因与莉洁特的争吵也到了尾声。
虽说，也有对手太强的原因在其中。但总体而言，这一天费格因也是绝赞的无能着，连吵嘴都没吵过。
于是，恼羞成怒的他，最终放出了杀招一般的话语，
“少在那里多管闲事，莉洁特！你从来就没有资格，你根本就不是莎恩真正的亲人！”
而先前还依靠着话语将费格因挤兑到十二分不堪的莉洁特，却仿佛瞬间被这句话击垮，只丢下一句“少在那胡说，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之后，便仓惶的离开了。
——
记忆中的画面，继续轮转。
再一次，出现了以莉洁特为主视角的记忆画面。
时间大概是与费格因的争吵之后。
又一次来到费格因的宅邸，来找姐姐莎恩的莉洁特，却在莎恩的房门外，通过房门的缝隙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莎恩！咳...莎恩小姐，我这里有份送给你的礼物。据说，是这些年刚刚在王国内流行起来的道具。名为...”
这些年来，也习惯了从费格因手里收到千奇百怪事物的莎恩，自然的收下了对方塞过来的小盒子，
“眼镜！”
“眼镜？”
打开盒子，将银质镜架的小巧眼镜托在手中，感受着其奇妙的形状，莎恩有些疑惑的复述了一下。
“简单而言，就是可以让一些视力不好的人，看得更加清晰的道具！”
不只是莎恩微微的歪着头，露出了“伯爵大人你又犯病了？”般的神情，房门外的莉洁特也不禁嘴角抽了抽。
“啊...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眼镜已然流传的很广。所以，就算将这件道具戴在脸上，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而它也可以遮住眼睛周边的一些事物，比如伤痕什么的。”
费格因解释到。
而莎恩还没有回应，莉洁特则是已然有种冲进去再把这个到头来还是在嫌弃姐姐面孔的混蛋，找个地方挂起来的冲动。
“但是，眼镜只有这么小，可遮不全我的伤痕...至少，也有面具的大小才可以。”
虽然自家姐姐的好脾气是一直以来的事情，但是莎恩对于费格因的冒犯，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的光景，还是让莉洁特感到了不可思议。
“面具，不行不行！我再怎么说也是坎普雷特伯爵，怎么可能今后一直戴着一张面具？”
——
在听到费格因下意识的说出的这句话后，彷如受到了这么冲击一般，突然的呆住了许久的莉洁特，随后又悄悄的转身离开了宅邸。
——
画面的光景还在持续。
虽然时间有所跳跃，但是内容却似乎是连着的。
这一边，回到了影坎普雷特宅邸的莉洁特，趴伏在端坐着的「夫人」阿尔卡娜的膝盖上，怨气十足的抱怨着。
她在讲述，前些天她在费格因的宅邸中，看到的那起「眼镜」事件。
“我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但也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觉得很很很不愉快！”
“我知道费格因那个废物，应该是很敌视我的，因为那家伙比别人更出色的大概就只有自尊心了。当然，这种事也能称之为出色的话！”
“所以，我每次都在做的把他挂起来的这个行为。大概是除了我自己之外，世间中没有第二个人会觉得有那么一丝的「有趣」。他更是恨不得，把总是羞辱他的我撕成碎片！”
“但是我也知道，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是姐姐的妹妹...所以那个完全被姐姐迷住了的家伙，为了姐姐宁愿放下这份仇怨...”
「夫人」阿尔卡娜只是耐心的听着莉洁特的抱怨，面上的慈祥就如同一名不厌其烦的听着外孙大讲幼稚趣事的祖母一般。
“现在，你也还是想阻止这场婚姻吗？”
阿尔卡娜轻轻的抚摸着莉洁特的发丝，柔声的问道。
“呼...应该...不了...”
莉洁特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般的微笑，
“虽然很不愿意认同，但是费格因那个家伙，轻易的就做到了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为了不让单独戴上新兴事物「眼镜」的姐姐，看起来很是突兀。所以，就打算一直陪着姐姐一直将那事物戴下去...那种「陪伴」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那么的理所应当。好像出声去问「为什么」才是种愚蠢的行为一般。所以，姐姐说「面具更合适」的时候，他才会...”
莉洁特缓缓的起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所以，虽然那个家伙一无是处。但是，最能给姐姐带去幸福的人，也愿意这么去做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接着，做出了个叉腰动作的莉洁特，像是恢复了精神一般朝向「夫人」，
“抱歉，阿尔卡娜。既然我不想再破坏这场婚事，也就没有成为「夫人」的理由。不如说，因为这种理由就想成为家族的掌管者什么的...真亏你能陪我胡闹这么久。之后...总之阿尔卡娜你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就继续再为家族操劳一段时间吧！”
像是在劝阻亲密的长辈不要早早退休一般，莉洁特用亲昵的口吻对着阿尔卡娜说道。
只是，下一刻她就看见了瞬间将笑容与和蔼全部收起的，阿尔卡娜冷酷的神情。
“那可不行...”
随着阿尔卡娜的话语，房间之中突然出现了数十道间界裂痕。
将裂痕张开之后，从中走出的无一例外皆是阿尔卡娜的分身。
“因为，「准备」已经做好了...”
未等莉洁特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视野便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就在作为旁观者的里贝尔，惊讶于莉洁特这边的惊变之时，记忆的画面却丝毫不停歇的继续闪过。
面前的光景，再度分为了两边。
一边，是费格因与莎恩的婚礼时的场景。
在证婚人之前，莎恩显得格外心不在焉。而即使明知没用，但她还是在不断像是环顾一般的左右摆动着头，「凝望着」观众席。
“莉洁特，真的不来了吗...”
总是沉静的莎恩的面庞上，展现出了少有的失落。
大约是同一时刻。
另一边。
在不知是何处的昏暗空洞中。
被穿上了华丽盛装的莉洁特，躺在由无数的复杂纹路组成的，魔法阵状的图案的中心。
气若游丝的莉洁特，听到了那无论听几次，都会觉得无比厌恶的，来自白之魔女议会第九席，「探究者」玛德琳的声音。
“仪式，开始。”

第四百八十八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六
那是一场，在光明教会的一座大教堂举办的盛大的婚礼。
或许，并非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中祝福着两位踏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代表着「幸福」的仪式。
但是在同一时刻，世间的某处进行着的另一个仪式，却充斥着「不幸」。
被光芒充斥着的殿堂之中，代表着纯洁的孩童组着队列，齐声高歌着祝福的圣歌。
而在光芒无法照耀到的昏暗的空洞里，犹如人偶般的人造魔女们，用干扁的声音颂唱着仪式的祷文。
同时响起的两个空间的声音，某一时刻在里贝尔的脑中，结合在了一处。
那清凉稚嫩的声音与优美的合唱，好似变成了晦涩的仪式祷文的伴奏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处，祥和与狂乱激烈的冲突之中，里贝尔开始感受到了堵在胸口的，窒息般的感触。
这是一份，浓郁的绝望。
而既然作为旁观者的自己，都能感受到这般让人难以喘息的绝望，作为当事者的莉洁特又该是溺在了何等深邃的黑暗之中？
莉洁特，只是在看着。
看着随着仪式的进行，那大量的「夫人」，逐渐的变得苍老、干涸，化为白骨最后散为灰烬。而无数的灰烬有序的飘向莉洁特，像是要彻底将她淹没。
最终，大概是本体的那具「夫人」，也迅速的苍老、逝去。只是她并没有成为白骨，而是全身诡异的扭曲，拧结成了沾染满了腥红色彩的立方体。
不规则，不对称，也有着诸多多余之物的立方体一经出现，莉洁特身上的灰烬便形成虫茧般的形状，试图将她包覆在了其中。
虫茧封起前的最后一刻，莉洁特看到了现身而来的「镜中人」，看到了绅士打扮的他不断摇头的姿态。
——
随着光明教会的大教堂中，庄严的钟声响起。仪式的结束，代表费格因与莎恩正式的成为了夫妻。
而另一侧，最后一束的微弱光芒也彻底消散。仪式的结束，代表莉洁特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沉寂。
——
“这到底是什么？”
新的记忆场景开始展现，而在去了解这些场景里又发生了些什么之前，里贝尔只是出声质问着费格因。
虽然，里贝尔也知道，属于费格因的记忆不可能一直如之前一般的美好下去。而他其实也没有兴趣更没有余裕，去守望某些人的稚嫩恋情。
但是，莉洁特身上的突变，也实在是打乱了他的心绪。
“大概是一场魔女降临的仪式吧。”
或许是因为莎恩不在视线内的缘故，恢复到了最初那种冷静甚至冷漠态度的费格因，只是像在解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说着，
“没有人可以做到永生，即使是魔女也是同样。所以一直以来，阿尔卡娜不过是在用一些讨巧的手段延续着自己而已。魔女也是有复数的种类的，最初的魔女被称为「原初魔女」，而继原初魔女后出现的魔女，则是通称「衍生魔女」。”
费格因开始科普起了魔女相关的知识。
而里贝尔虽然已经掌握了这些信息，但是却也提不起精神去打断费格因，展示自己的「博学」。
“阿尔卡娜，几乎可以确定是一名原初魔女。而衍生魔女的降临仪式，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原初魔女的复苏仪式。只是，还需要经历灰与白厮杀，以及其间的种种过程。而阿尔卡娜不愿意等待那些「过程」，也恐惧着那些时间中有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变数。所以，她改进了魔女降临的仪式。”
费格因推了推稍微有些下滑的眼镜，
“坎普雷特家族与魔女议会千年以来，对于人造魔女和灵魂的种种研究，其源头可能只是为了让阿尔卡娜「延续」下去。”
里贝尔很想说一句，他想问的并不是这种事。
只不过，已然平复了心绪的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既然这些场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证明那些都是过去，都是已然发生的事实。
所以，事到如今他再去激动与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至于，为什么费格因要让他看到这些事情...只要继续看下去，就肯定会有答案的。
——
回忆中的场景，应该是来到了费格因与莎恩的婚后。
成为了坎普雷特伯爵夫人的莎恩，显然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窝在那间储物室改成的房间里，于是她占领了原本属于费格因的各个房间。
虽然相比起费格因可能要晚很多，但愿意和费格因分享、共享的莎恩，显然也早已对费格因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当然，对于一对已然是夫妻的人而言，说这种事多少有种「事到如今」的感觉就是了。
时值冬日。
在壁炉烧的极旺的房间中，费格因小心翼翼的拿着热毛巾，敷在莎恩眼眶的周侧。
“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费格因看起来很是心疼的嘀咕着。
虽说，已经算是陈年的旧伤，并且莎恩的身体也称不上虚弱。但一到寒冷或者潮湿的季节，她双眼的伤还是会时而带来一些难以承受的痛苦。
“其实，这伤是我自己弄的。”莎恩轻声的回答道。
实际上，这些年来费格因不只一次询问过莎恩旧伤的来由，但是每次都是被莎恩搪塞了过去。
而以前不愿意对费格因说的事情，现在却愿意诉说，这便是莎恩身上产生的难以察觉却又切实存在的变化。
只不过迟钝的，已经不能再称为少年的记忆中的费格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是专心的蹲在旁边听着妻子的讲述。
“到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呢...不过，小时候我其实是可以看到东西的。又或者说，我的这双眼睛能看到比一般人更多的事物...”
莎恩轻柔的声音讲述起了一些她在「育成所」之时的过往。
那是莎恩还没有遇到莉洁特之前，真的是她很小时的事情。
那时候，育成所里有一名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少女。
莎恩忘记了对方的名字，只记得那个人很讨厌。明明同样都是被「育成」的一员，但是她却总是一副自己仿佛是管理者一般的样子。既傲慢，又总是在欺负他人。
连脾气很好的莎恩也讨厌她的原因，是对方抢过几次莎恩的餐食。
虽说「育成所」不至于饿死他们的实验体，但是向或许根本没有价值的「实验体」提供的物资，也绝对称不上充裕。
所以有时，被抢走食物是很致命的事情。
而就是那样被很多人讨厌的少女，突然有一天参加了长达数日的实验之后，得意洋洋的向其他人大声的宣布。
她成功了。
她的才能得到了肯定。
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和一群垃圾混迹在一起。
说着，少女还展示了一番，她的在手掌上托起了一个凭空出现的，仿佛能将任何事物吸入其中的黑幽幽的小小洞口。
对于这名少女的离开，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不舍。莎恩也同样如此。
只是，这一天同样经过了相同的长期实验的莎恩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她能看到的古怪的事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明确以及真实。
“她那是看起来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但是与那样的她相对的，是她头上出现的一个画面。”
“她好像被关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小的盒子里面，无论怎么挣扎哭喊，却始终无法逃出那个昏暗的盒子。而且，画面里似乎还有时间在流逝，我就那么亲眼的看着，她在盒子里不断的枯萎，直到彻底死去...”
“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是未来又或者命运？”
“但是我知道，我吓坏了。”
“特别是之后，在她正式离开的那一天，我看到她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条崭新的蓝色裙子。”
“在她拿出这条裙子前，我就已经见过它了...嗯，没错，之前我看到的在漆黑盒子里的她，就是穿着那件。”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自己，大概也是和她一样绽放了才能。而才能被肯定，并不代表被约定了光明的未来。反而，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我没有自信，一直都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自信一直隐瞒育成所里的那些人。”
“所以...”
所以，莎恩就干脆毁了自己的双眼，选择变得比普通人更加的「无能」。
——
记忆场景之中，莎恩用相对平和的心态与语气，讲述了这段她以往不愿意和人分享的过往。
只不过，作为听众的费格因，却显然做不到那般淡然。
激动的抱住了莎恩的他，不断的在安慰着「现在已经不会有事了」之类的话语。只是，从两人情绪上的反差，很难去判断真正需要别人安慰「没事了」的，究竟是哪一边。
场景之外的费格因，倒是少见的没有与过去的自己同调。
“小时候的莎恩也很聪明，更有魄力懂得取舍。只不过，当时她还是太小了，阅历有限...经历有限...能帮助她进行判断的信息也有限。所以，才做出了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举动。”
在里贝尔没有提问的情况下，费格因擅自的感慨着，
“魔女的力量，阿尔卡娜想要的力量，又怎么会只寄宿在双眼之中...育成所的人探查才能是否觉醒，又怎么会是仅仅通过问话之类的途径...”
“莎恩瞒不住，也无从隐瞒。”
“不然，她也不会成为我的未婚妻...”
在费格因似乎夹杂着悔恨的话语中，记忆场景继续推进。
——
春日的时节。
费格因夫妇乘坐着的马车，出现在了影坎普雷特的领地之中。
从两人的交谈可以判断出，他们之所以来到影坎普雷特的宅邸，是因为得到了「夫人」的召唤。
阿尔卡娜，自然是也没有出席两人的婚礼的。
而早就对阿尔卡娜有种种看法的费格因，似乎也以这件事为契机，不再对「夫人」抱有任何的幻想。
于是，一路上费格因不遗余力的抱怨着、说着阿尔卡娜的种种坏话。
只不过，听丈夫啰嗦不停的莎恩，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应该快到肯特他们的家附近了吧？要回去看看吗？”
注意到了妻子的走神的费格因，在马车行进至某个路口时出声问道。
他口中的「肯特他们」，指的是莎恩名义上的父母。
费格因，很不喜欢那对便宜岳母、岳丈。在他的印象里，那两人就像是一对坏掉的人偶一般，总是大大的睁着布着血丝的眼睛，似乎一整天都不会眨几下眼。然后，还总是用生硬的口吻与动作，展现着他们的「热情」，扮演着一对合格的「父母」。
毫无疑问，莎恩的「父母」很异常。
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件，因为整个影坎普雷特都是异常的。
“不了，莉洁特应该也不会在他们那里...”
莎恩摇了摇头说道。
她还能勉强和肯特夫妻维持表面上的「亲情」，但莉洁特却格外的厌恶这对被分配来的父母。
特别是知道肯特「擅自」为莎恩定下了婚约之后，莉洁特和家里基本上就是彻底闹翻的状态。
“也不用太担心莉洁特那个家伙。反正，左右就是心情不好出去胡闹散心一阵什么的。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想阻挠我们之间的婚事。也不知道真的将我们的婚事搅黄了，她接下来又能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将自己的姐姐绑在身边，又或者代替我和你结婚什么的吧？”
费格因劝着劝着，自己好像突然头疼起来了一般的扶住了额头，
“啧，总觉得她还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感受着费格因内心的「微妙」，莎恩轻轻掩着嘴笑了笑。而笑过之后，内心中的愁绪也自然的消散了一些。
确实，通常情况下，很少有什么事物能威胁到莉洁特...
——
不久之后，两人乘坐的马车驶入了影坎普雷特家族的主宅之中。
而在宅邸负责会客的大厅之中，费格因夫妇并没有见到将他们唤来的「夫人」，而是见到了令他们都很意外的人物。
“玛德琳？”
看着笑吟吟神情的阿尔卡娜麾下的头号狂犬，费格因的面容不禁变得凶恶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七
“阿尔卡娜在哪里？”
即使费格因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妻子挡在身后，且明确的展露出了敌意，玛德琳也依旧是那副满面笑容的样子。
“阿尔卡娜大人总是很忙碌的。还是说，对于我在迎接这件事，有什么不满吗？”
“不如说只有不满。”
事到如今，费格因也已然了解，在家族中自己真正的地位，其实是远逊于面前这名「大管家」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退缩分毫。
“嘿诶-还真是变得相当具备威严了呢。少爷-又或者说...「老爷」？”
虽然用着颇为恭敬的言辞，但是玛德琳语气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着费格因。
——
“「老爷」？”
旁观的里贝尔出声重复着。
或许只是一种感觉，但是里贝尔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问题。
“哦？你察觉到了什么？”费格因带着好奇问道。
“我记得以贵族的礼仪，能被称为「老爷」的，必须是拥有子嗣，拥有继承人的贵族...”
虽说，真正用上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在最为惶惶的那段时期，里贝尔还是恶补了很多贵族之间的「规则」的。
而即便这个时间点上的费格因已经完婚，但是也应该还不满足被称呼为「老爷」的条件。
“可能只是我过于敏感了。玛德琳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会遵守规矩的人。”
“不，玛德琳大部分的时候都会遵守规矩。”
费格因摇着头说道，
“对于玛德琳而言，遵守那些她不认同的规矩，是对她的一种「强迫」。而她喜欢被人强迫。”
听着费格因语气中的笃定，里贝尔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了解玛德琳。而未等里贝尔提出疑惑，费格因便面色悲伤的再次叹起了气。
“你的感觉是对的。又或者说，如果我能向你一样敏锐...或许，能改变一些事情也说不定。”
在费格因的叹息声中，记忆画面继续着。
虽然，费格因和莎恩都感到了可疑，也对玛德琳极为不信任。但终归，他们无法违抗「夫人」的指令。
而且，「夫人」本身也没有下达什么过分的命令。
她只是，要求玛德琳为莎恩检查一下身体。
就仿佛那仅仅是一份来自长辈的关怀。也仿佛那是作为家族掌控者的阿尔卡娜，对于家族「未来」的负责一般...
——
季节轮转。
转眼间，记忆中的景色已然到了凉爽的秋季。
随着记忆画面的呈现，里贝尔看到了令他有些惊喜的场景。
依旧是费格因的宅邸，依旧是悠闲的生活光景。
只是，与往日不同，在花园摆放着的摇椅上晃来晃去的莎恩，腹部已经相当的隆起。
“亲爱的！”
悠哉的晒着太阳的莎恩，忽然有一刻板正的坐起，呼唤起了自己的丈夫。
“怎么了？”
带着紧张的神情连连靠近过来的费格因，却只看到了莎恩脸上开心的笑容，
“他踢我了。”
“什么？”
费格因的脸一瞬就黑了下来，然后瞪向莎恩的腹部，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用冰冷的声音，费格因质问道。
“...”“...”
而在记忆场景的内外，里贝尔和莎恩同步的陷入了无语状态。
如果换做一位其他的正常点的准父亲，那这样的一幕，肯定是那位准父亲在幽默的佯装发怒。
但是...费格因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任何佯装的成分。而这也显然不是那张代代相传的，不适合开玩笑的「伯爵脸」的缘故。
“你难道，是在嫉妒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吗？”
里贝尔扭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身旁的费格因。
这样的事情，之前好像也遇到过。
不过，那是爱丽丝在嫉妒将对自己的「宠爱」夺走的弟弟，是无论谁都能理解与谅解的事情。
但这费格因...他的心理年龄和爱丽丝相仿，或者说还有不如？
“我不否定。”
费格因组着胳膊，坦然的说道，
“我很爱我的妻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产生很多的不安。因为，你也看到了，莎恩成为我的未婚妻是家族的强制。而且，一开始我又表现的那么幼稚。所以，我总是担心莎恩会不会其实很讨厌我，其实是无可奈何才只能成为我的妻子。”
“而且，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事情，表现的总是很含蓄和委婉的莎恩。自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便一直都在露出那种开怀的神情，也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未诞生的孩子的希冀、期待以及爱。相比之下，我的不安简直就像是得到了证实，不是吗？”
费格因如此的说着，神情却比记忆中要柔和许多。
身为当事者的时候，人的视野总是受限且盲目的。
所以，费格因大概也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回顾了自己与莎恩之间的点点滴滴之后，才明白了自己的那些担忧其实很可笑。
“说起来，你的肚子隆起来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距离确定有身孕到现在，好像才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吧...”
记忆中的费格因，手舞足蹈的试图贬低还未出世的里贝尔。
里贝尔神情复杂的望了费格因一眼，只能说，他们两人的过节可能从这个时期开始就已经结下了。
“喔？你这是在影射些什么呢？伯爵大人——”
直到费格因只是口不择言的莎恩也不生气，只是警告般的提着音调说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在怀疑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也不太清楚。不过，怀孕之后腹部应该都是积蓄了很长时间之后，才突然开始鼓起来的吧？”
实际上，莎恩或许也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只是，她就算有所怀疑，能问的身边之人也都是「夫人」派来的。
所以那些照顾莎恩的仆从们，只会对莎恩说「一切都是正常的情况」。
“也就是说，其实很早前就已经...那该死的玛德琳每隔一段时间到底检查了些什么东西，连怀孕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检测不出。”
将对于未出生的里贝尔的怨气，也迁怒到了玛德琳身上的费格因，恼火的说道。
他的宅邸，距离影坎普雷特的领地可一点都不近。
所以，莎恩每次去影坎普雷特领地那边接受身体检查，都是旷日持久的劳累与奔波。
而费格因对「夫人」以及玛德琳的种种声讨，也随着未出生的里贝尔又「踢」了母亲一脚而终止。
“我现在有些能理解，那些贵族为什么要每年都为自己的孩子，画上一副肖像画了。和自己的孩子的每一个瞬间都不想错过，想要永久的保存下来，原来是这种心情。”
莎恩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就像是在安抚调皮的孩子。
“听说最近其他的城市里流行起了一种新式的魔导器，叫做「象鸡」什么的。能把画面保存下来，我...我去让塞巴斯弄一只回来。”
费格因似乎又忘记了，自己的妻子不能视物的事情。而这一次，莎恩却没有像以往那般，以较为幽默且讽刺的方式提醒费格因记起这件事。
显然，莎恩有着即使自己看不到，也想保存下来的画面。
“其实，这个时候，我在家族之中的处境就已经很糟糕了。”
记忆场景之外，费格因出声解说着，
“不过是一件新种的魔导器而已，我再不济也是坎普雷特伯爵，是家族的家主...只需要说一声，弄来十个百个都应该不成问题。但就如我刚才展现出的一丝迟疑一般，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了...家族里，除了莎恩和塞巴斯他们，已经没有人会听我的话...”
费格因稍微顿了顿，
“当时的我甚至还无法理解到底是为什么，也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因为什么样的契机变成了那样的状况。我只是在突如其来的巨大落差里苦苦的挣扎...而现在，我很清楚。契机，就是...”
费格因用手指向了莎恩的肚子，
“你。有你之后，我便不再被需要了。”
一时间，里贝尔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他知道，现在的费格因并不是在指责或者埋怨。
只是，他不了解，表面上是父子关系的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天生就无法彼此相容的死对头般的感觉。
“来了。”
在里贝尔皱眉思考时，费格因突然出声提示到。
而循着费格因的声音与动作，里贝尔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花园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做好，迎接所有真相的准备了吗？”
费格因动了起来，走进了记忆场景之后，站在道路的侧旁如同一名司仪一般，向里贝尔展示着那道缓缓接近的黑影。
“就让我们来看一看，「坎普雷特」的真实吧。”
费格因的话语中，那道黑影逐渐显出了自己的样貌。
那是发色与瞳孔皆已然变成了漆黑色彩的...莉洁特。
——
“莉洁特？”
花园之中，响起了费格因惊愕的声音。他自己或许都不清楚，他的惊讶是源自于失踪了许久的莉洁特突然现身，还是因为形象怪异的莉洁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他们的侧旁。
“莉洁...特？”
无法看到事物的莎恩，先是迟疑的重复了一下之后，立刻展现出了激动的神情，
“莉洁特！你...你终于回来了。”
身着着一身漆黑的晚礼服般的装束，自出现在两人面前之后，便一直低头不语的莉洁特，像是对莎恩的声音产生了反应。
“姐姐...”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怎么又会是现在的这副样子？还有，你想做什么！”
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费格因，又是下意识的站到了莎恩的前方。
莉洁特的样子很古怪，但是只是古怪，绝对无法让费格因感到深入骨髓般的毛骨悚然。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他之前第一眼看到莉洁特时，他脑中浮现起的并不是莉洁特的名字，而是「阿尔卡娜」。
“姐姐...我...”
莉洁特无视着费格因，双眼的视界全部被莎恩填满。
而在看到莎恩隆起腹部的瞬间，莉洁特就像是陡然崩溃了一般用双手用力的抱住了头，
“我...我...我失败了？”
“怎么会...明明...明明我已经破坏掉了的...”
莉洁特尖锐的指甲，顺着脸颊下滑，留下深深的伤痕。而断续的说着难以理解的言语的她，只有右半侧的面孔正在不断的痛哭着。
“没事...既然还没有诞生，那还来得及...”
“姐姐，你所怀着的...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只是，怪物...怪物！”
“所以...”
莉洁特前踏一步，将沾满了自己血迹的手伸向了莎恩的腹部。
而即便对于自己的「孩子」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也不可能容忍莉洁特这名突然跑出来的外人，伤害其以及妻子的费格因，自然是打算出手阻止。
只是，莉洁特嘴中念出了一个「滚」字，甚至连相应的动作都没有。
刹那间，就只见费格因旋转着躯体远远的被吹飞了出去，仿佛遭到了无形之力的剧烈强打。
莉洁特的手，继续向前伸着，直到「啪」的一声，被莎恩用力拍掉。
“莉洁特，你到底是想...”
莎恩只是带着万分的不解与焦急，质问着莉洁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径。莎恩在人生之中，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法视物。
而被莎恩「拒绝」的莉洁特，则是直接瘫倒在了地面上。
依旧只有半边脸在痛哭的莉洁特，用手不断的抓挠着自己。
由于精神方面进入了更加不稳定的状况，莉洁特的魔女之力都开始了暴走。
剧烈扭曲的空间里，不断有通向各处的间界裂痕，在她的周身闪烁。甚至有些空间裂痕之中飞出了锐利斩击般的事物，在切割着莉洁特的身体。
“我...我已经不行了。”
“所以...”
“所以只有...”
陡然间，莉洁特发出了一声奋力的咆哮。
一道外观如黑洞般的巨大空间裂痕，出现在了莉洁特与莎恩之间，发出巨大的吸力将两人吸入其中。
另一边，艰难从地面爬起的费格因，看着莎恩的消失也奋不顾身的冲刺之后，一头撞入到了那道空间裂痕之中。
——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一度昏厥的费格因，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陌生的场所。
从头顶以及四面能看到的不平整的石壁，费格因判断他应该是在一个山洞之类的地方。
山洞本身，极为的宽敞，并且山洞内也有许多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的，奇特且显眼的事物。
高空的位置，有着一团黑色。
仔细看去，它是一个正方体的盒子般的事物。而以这个盒子为中心，有无数条半透明的管子般的事物，向着下方蔓延而去，犹如一张巨大的网。
而这些管子里流淌的，是一种一眼看上去就令费格因格外反感的浓绿色液体。
“莎恩...莎恩！”
费格因的身体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处都伴随着剧痛且提不上多少气力。但他还是用为数不多的力量，呼唤自己妻子的名字。
随着费格因的声音，整个山洞突然幽幽的亮起了一些。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是山洞内地面上摆放着的其他事物，像是在回应什么一般的发起了光。
那是先前费格因看到的黑盒子用半透明管道连接起的，在山洞内有序的立起的数十上百个封闭的圆柱形水槽般的事物。
这些水槽里，同样是令费格因很不快的浓绿色液体。
随着这些水槽发光，费格因突然看到，水槽之中居然是有「人」在的。
而看到那些人，看到他们的面孔的瞬间，费格因只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气力也被彻底的抽走。
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他，双腿瘫软跪在了地面上。
他难以置信。
他无法理解。
他无比绝望。
他至今以来所认知的一切都在崩毁。
他觉得自己身处于一场噩梦之中，又或者说他之前经历的一切才是一场充满着恶意的梦境。
因为，这大量水槽之中紧闭着眼，「站立」着的人，无一例外。
全部都是他，费格因·坎普雷特。

第四百九十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八
虽然不至于像记忆场景中的费格因一般，直接跪在地上无法站起。
但是，在看到那一排排水槽中的费格因时，里贝尔也同样有种脚下在漂浮的感觉。
大量同样相貌的人立在面前，本来就是一种颇为恐怖的光景。更不要提，这些人的相貌还与自己颇为相似。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坎普雷特」的真实。”
抛下还无法再起的过去的自己不管，作为旁观者的费格因在前方领路，带着里贝尔逛起了有无数个「费格因」在沉睡的巨大空洞。
“这里的准确地点，是影坎普雷特领地的地下。不过当然，普通的方式是无法来到这里的。”
绕过几个水槽，在大空洞的某处，看到了莉洁特与莎恩的身影之后，费格因便停了下来开始了说明。
“坎普雷特制造人造魔女的方式，可以简单的分为几个步骤。”
“第一步，是确定「火种」，也便是找到身为魔女的才能绽放，但是却还没有成为魔女的，可以称之为「半魔女」的个体。”
“第二步，则是将「火种」，装进那样的黑盒子，「海茵茨魔术箱」里。”
“最后，便是通过连接在那些黑盒子上的装置，生成人造魔女...”
费格因平静的望着水槽中大量的「自己」。
“这些生成人体的装置，其实坎普雷特家族也并没有掌握其原理。你或许听过一个家族的名字，「克罗辛格」。这个和坎普雷特一样古老的，隶属于天谴教会的家族，一直进行的便是有关于人体的研究。而这些装置也是他们提供的。”
此时的里贝尔，根本无暇去回想，自己到底从哪里听到过「克罗辛格」家族的名字。
他只是觉得无比的头痛，内心之中也被不安所占据着。
眼下的光景，虽然展现的都是费格因的复制体一般的存在，但他却说是「坎普雷特」的真实。
那岂不是意味着...
“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跪在那里的我，大概都不是「费格因·坎普雷特」的本体。因为，真正的费格因，在那边的黑盒子里。”
费格因用下巴挑了挑空中的方向。
漆黑的盒子...
里贝尔联想起的，却是之前的记忆画面中，莎恩讲述过去时的那些话语。
那名曾经在「育成所」绽放了才能的少女，或许真的如莎恩预见到的一般，被塞进了黑盒子之中。成为了无数量产型人造魔女的源头。
而莎恩也确实依靠着自己的才智，成功的躲过了那一劫。
不...
不对。
她真的躲过了吗？
“嗯...不太准确，应该说是真正的费格因，曾经在那个黑盒子里。现在这个时间的话，莉洁特已经将不断生产坎普雷特伯爵的「火种」，彻底消灭掉了。”
“莉洁特！”
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的里贝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顺势的想要从「坎普雷特」的真实上逃离，
“现在的莉洁特又是什么情况？”
听着里贝尔急迫的提问，费格因像是审视一般的注视了里贝尔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究竟是阿尔卡娜那边出现了问题，还是莉洁特的强大已然超出了常识的范畴，又或者两者皆有。总之，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莉洁特的意识战胜了阿尔卡娜，战胜了一名千年魔女。”
费格因将目光转移到莉洁特的身上。
虽然看起来现在的莉洁特极为的不堪，崩溃、疯狂等诸多的失态聚合在一处，全无丝毫的从容优雅可言。
但费格因却知道，莉洁特真的很了不起。
“没有什么事物是长盛不衰的，身为原初魔女的阿尔卡娜也同样如此。她不愿意死去，以特殊的方式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但这样做的结果，只是让她自身不断的腐朽着...”
“有些事物看起来是偶然，却是背后诸多的因素所带来的必然。”
“阿尔卡娜想要寻求变化，寻求重新焕发活力，便只能寻找更加强大的身体。所以，她将目光投在了，即使以她千年的阅历来看，也同样是才华横溢的莉洁特的身上。但是，莉洁特如果是真正的，举世罕见的天才，又怎么可能轻易的便屈服于已经腐朽到了极致的，尸骸般的「夫人」面前？”
“所以，一切都是必然。想要重获新生的阿尔卡娜，只能选择莉洁特。而选择了莉洁特，她就无法如以往轻易的抹去其他平庸的意志一般，抹去或者彻底压制住莉洁特的意志。于是，这样的一天也必然会到来...”
费格因说完，转移目光凝视了里贝尔片刻，然后毫不留情的接着说道，
“事到如今逃避也是没有用的。你差不多也该正视一下真正的自己了。”
费格因抬起手指向里贝尔，
“「坎普雷特」一直都在研究着人造魔女与灵魂方面的事物。那我们到底又是什么时候产生了，那些研究并不会用在我们自己身上的错觉？”
“不只是我，也不只是你...整个「坎普雷特」，都是阿尔卡娜为了替天谴教会之中的，她真正的主人制造出的，收集那些超凡力量的工具！”
——
与仿佛凝固了一般的记忆光景同样，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观念，又一次遭到了冲击与颠覆的里贝尔，久久的伫立不动。
直到良久之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是...没有办法啊...”
“你这就已经整理好了心绪？”
看着里贝尔面上出现的释然般的神情，费格因有些讶异的说道。
“差不多吧。毕竟，多少也有些习惯了...”
里贝尔带着苦涩的口吻说着，
“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你似乎知道我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而重新开始具有记忆之后，我最初认为自己是一名「主人公」，后来发觉自己或许是一名「配角」，再后来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戏剧之中连正式名称都没有的「村民」或者「路人」。而现在，我也不外乎就是从背景板，降格为了背景板里的一件道具而已。”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里贝尔很想这么说，但发觉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间如果真的有掌管一切的「命运」存在，那命运一定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偏见。
“不如说，我早就觉得哪里奇怪了。虽然一开始下意识的，将脑中浮现出来的那些记忆，当成了是自己的。但是后来，越去了解越发觉那些记忆有问题。”
里贝尔的那些「前世」的记忆，模糊且不具备连贯性，并且无法深究考证不出细节。
最为关键的，还是在「盲目魔女」的世界里，看到的那些疑似是初代坎普雷特的遭遇。
以往，他的那些记忆很多都很莫名，自己回顾时也如同一名旁观者。并且，逻辑层面上也具有着诸多无法解释的矛盾。
但现在...他觉得很有事情，都变得可以说得通了。
并且，在里贝尔最为迷惘的时刻，他突然回想起了一名少女，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语...
“还有就是，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我现在所获得的一切，我所改变的一切。
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的出身、我的身份，甚至与我的源头是什么样的存在也无关。那些，都是我通过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选择争取到的...所以，这些事对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
里贝尔坚定的说道。
说完，他稍微侧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当然，在这记忆组成的世界里，他的身后不会站着任何人。但是，他却仿佛能看到支撑他的那些熟悉的面孔。
又或者说，如果一开始他的身后就有这些同伴在，他之前甚至都不会有那短暂的动摇。
费格因沉默了一阵，
“或许，我真的很羡慕你也说不定...”
他远远的凝望了一下，记忆场景中还跪在诸多水槽前的自己，
“这次...可能...不，就是莉洁特拼尽一切才争取到的，能凌驾于阿尔卡娜的意志之上，向我们传递信息的唯一的机会。毕竟，有了这样的一次事情，阿尔卡娜会更加疯狂且决然的去彻底抹消莉洁特的意识。而如果当时我能振作一些，不仅仅因为自己是「量产型」而绝望、失魂落魄。那么或许...”
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数下，费格因的感慨终究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莉洁特拼尽了自身的一切，想要为费格因夫妇传达「坎普雷特」的真实，想要救下自己姐姐的生命。
但最终，她的一切努力却只是化为了徒劳。
——
记忆的场景转变。
或许是目光所见之处，不再是那满是绝望的地下空洞的缘故，里贝尔和费格因又变得可以平静的交谈。
“可能光是从记忆的光景里看不出，但是我其实「死」了至少四次，所以这个时间点上的我，算是第五代的费格因。”
费格因出声说着。
实际上，来到这片世界后，里贝尔看到的第一个场景里，重伤后的费格因就直接「死」了。
他的意识只是回归「火种」后，又被灌入了新的身躯里。所以，在病床上陡然醒转的他，才会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完成了治疗。
里贝尔只是神情复杂的闭合了双目。
虽然他并不愿意去深思，但无法避免的，就是这种「复制人」、「克隆人」存在的情况下，费格因难免会和自己出现伦理上的问题。
“既然所有的「坎普雷特」，都是以与制造人造魔女相似的方式制造出来的。那为什么，还需要「母亲」，并且她们还真的会出现怀有身孕的现象？”
“当然，是为了「力量」。为了更好的进行收集，工具是需要不断的更新换代的。「坎普雷特」也不例外。将旧的「火种」里，不需要的部分剔除之后，家族会将其制作成新的胚胎，然后植入被事先选择好的「母亲」的身体里。而胚胎在成长的过程中...会以「坎普雷特」特有的力量...掠夺走「母亲」的一切，包括其身上的特殊力量与生命。”
费格因似乎是在以全力进行着忍耐，保持着那份平静。
而虽然，到了这个地步多多少少也已然猜到了这些，但明确的听到确认的话语之后，里贝尔的神情还是难掩惊愕。
莎恩其实早就被选中了。
为了将她能看到「命运」的能力，传给下一代的「坎普雷特」。
“既然，旧的「火种」，也就是在黑盒子里的你的本体，已然被莉洁特毁掉了。那莎恩身体里的「胚胎」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里贝尔不解的提问道。
虽然，莉洁特出现之后一直显现出了混乱与崩坏，但是却意外的清晰的传达出了几乎所有的信息。
“从时间上来讲，莉洁特从第一次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破坏了「火种」之后，有至少几个月的时间一直在与阿尔卡娜继续争夺身体。
并且一度胜出才有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些场景。也就是说，那段期间自顾不暇的阿尔卡娜，大概是没有余裕去制作新的「胚胎」的。不过，家族之中有另一名「探究者」可以接触到那些事物。”
“玛德琳...又是她...”
里贝尔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有人能跨越时空击杀这头「夫人」的狂犬，是不是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
不...
虽然玛德琳恶贯满盈，坎普雷特家族长久以来的扭曲，也不能全部归结到她的身上。
“从我们之间的相似程度来判断，当时莉洁特虽然毁了以我为基体的「火种」也肯定没有毁的很完全。也便是说，在残破的旧火种里，玛德琳加入了一些别的东西，形成了新的胚胎。至于她加入的是什么，大概你心中应该是有些线索的。”
李维。
里贝尔的心中浮现起的，是这个已经几乎要被他淡忘了的名字。
——
在里贝尔与费格因的交谈期间，记忆中的场景也在推进着。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冬季的末尾。
而已然虚弱到了极致的莎恩的姿态，代表着新的坎普雷特即将「诞生」，
里贝尔带着一丝的不舍，看着床铺上面容几乎没有血色的「母亲」。
这段记忆之旅，大概也已经到了尾声。

第四百九十一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结
在坎普雷特宅邸里的画面，只是一瞬间而已。
之后，在停格了一般的世界之中，里贝尔向费格因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这样的状况，是因为你出生的那段时期，我已经被家族拘束起来了。而且，莎恩也被软禁了起来。”
听着费格因的话语，里贝尔不禁的沉默。
确实，对于坎普雷特家族而言，「火种」是很重要的。特别是，经过了莉洁特的一次破坏之后。
所以，他们不可能将费格因这样的威胁，留在莎恩的身旁。
对于家族而言，费格因与莎恩的婚姻，也像是一柄双刃剑。
通过婚姻，作为母体的莎恩与费格因之间产生了情感。所以，以费格因为基体的胚胎才能不受排斥的，植入莎恩的身体中。
但另一方面，同样是因为情感，费格因不可能坐视莎恩的枯萎。
“所以，在莎恩最后的时刻，你没有能陪在她的身旁吗...”
由于这个世界之中出现的一切光景都是记忆，所以即使没有相应的画面出现，但很多事情都是已然确定了的。
“嗯...直到最后我也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被关押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在牢笼里发疯的姿态。”
“还是算了...”
里贝尔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里，已经过了多久。但是，在他的感触之中，他仿佛与费格因已然进行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旅程。所以，虽然还不至于产生好感，但是他对于费格因的种种偏见与怨念，也基本消退了大半。
“实际上...虽说我没有办法看到莎恩的最后，但是你或许是可以的。”
听着费格因的话语，里贝尔先是愣了一下，但又很快了然。
如同人造魔女一般的他，从来就不是普通的、正常的孩童。
所以，在母亲腹中的孕育阶段，他或许也能感知到且理解外界的诸多事物。
只不过...
“我没有从前的记忆。”里贝尔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
“你自己的记忆或许已然失去...但是，你掠夺来的事物却是不会简单的消失的。”
费格因凝望了里贝尔一阵，然后垂下了头，
“记忆并不只会烙印在身体与灵魂之中...而这里，是能看到那些潜藏记忆的世界。”
听完费格因的话语，里贝尔思索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
——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
只不过，身处于黑暗里的里贝尔，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安。
因为，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正在如潺潺的流水一般温婉的传来。
“听得到吗？里贝尔...”
声音像是在绝对无法触及到的远方，但声音之中的每个字符却又像是在耳边一般的清晰。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应该听得到吧...不，肯定听得到！因为亲爱的说过，他在这个时期也听到过母亲的话语...”
原本，听起来像是在搭话的话语，很快便成为了单方面的自说自话。
“有些扯远了呢。对了，顺便一提，里贝尔是你的名字喔...”
“先让我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莎恩，即将从一个不太可靠的人，成为一名同样不怎么可靠的母亲。”
即使像是隔着很远，不只隔着距离还隔着时间，但里贝尔也依旧能听出莎恩声音中的虚弱，也能感受到她强撑出的轻松。
“之所以我会这么不可靠，是因为我有着一个特别糟乱的人生。而且，我在很早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放弃自己了。”
“后来的话，我遇到了莉洁特，也遇到了亲爱的，也就是你的父亲。所以，人生也多多少少出现了转变。不过，也多多少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有些伤口是不会愈合的嘛。”
“那后悔到后悔到不行的我，又要怎么办呢？人生这种事情，又不能重来。”
“好在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果，我有个孩子不就好了吗？”
“犹如我的身体分离了一部分后诞生的我的孩子，就如同我生命的延续一般...我的所有悔恨与不甘，应该可以通过我的孩子，来进行弥补的吧？”
“这么看来，我或许会成为一个特别糟糕的母亲的。会对自己的孩子期望太多，会希望孩子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甚至会将孩子当做补偿自己种种遗憾的道具...”
“听到这些，是不是有些吓到了呢？我的「延续」——”
“但是放心，母亲我呢，只有理智这件事是值得称赞的。所以，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沉重的现在，我会好好的进行改进。”
“改进之后，我希望你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再在意我，以自己的方式选择自己的人生。然后...和我一样，在适当的时机，将自己的生命也像这样「延续」下去。”
“人终归是会死去的，这是无法违抗的必然。人也总是无力的，这是没有办法的现实。”
“但是，只要我们的「延续」存在，即使我们会死去，即使我们很无力，终归会有人让我们以其他的形式「活着」，会有人代替我们完成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是只能以腐朽的方式延续自己的「魔女」，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情。”
“未来与希望，是绝对不会断绝的！”
黑暗之中，虚弱的声音，传递的却是有力的话语。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之后，你或许会遭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会遭遇打击，会遭遇憎恨，会遭遇背弃...甚至会质疑自己，厌恶自己，唾弃自己...”
“但是，你一定要明确，你并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你也没有抢夺任何的事物。”
“是我，擅自的为了你奉献出了所有。是我，愿意将一切都交给你，包括我的名字。”
“因为，我早就已经决定了。作为肩负、继承起我的思念的报酬，我要将世间所有的鲜花，都献给你...”
“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你要有足够的自信。”
“因为...你是在无数的祝福中诞生的，里贝尔。”
——
“呼——”
蓝色晶体的世界之中，停格的记忆画面外，是长久的寂静。
费格因看出里贝尔，其实早就已经从潜藏的记忆中醒转，但是却没有出声打扰一直在低头整理着自己思绪的里贝尔。
直到，里贝尔如这般长舒了一口气。
“莎恩...对我的要求，还真是低...”
嘴唇张合了几下，里贝尔还是没能将莎恩唤为「我的母亲」。
因为，理智同样是他为数不多值得称赞的事物。
所以，即使因莎恩的事情感到动容，但没有散去的理智却还在告诉他。
仅仅因为一时的情绪化便改口喊一名陌生的，并不是足够熟悉的女性为「母亲」，还太早了。
“我也没有想到，你可以在短时间内，便抵达可以威胁到阿尔卡娜的阶段。”
费格因推了推眼镜，客观的说道，
“只不过，「夫人」的覆灭是必然的事情。这颗种子，早就在她为了逃避死亡而不断腐朽时起，就已经埋下了。你也不过，是提前了这个时间而已。”
这次，里贝尔从费格因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怨念。
想来，即使变成了现在的这副姿态，费格因也依旧想着亲手报仇之类的事情。所以，下意识的嫉妒起了，或许真的可以达成他夙愿的自己。
“相较起来，你的母亲还真是糟糕...”
里贝尔回忆起了来到记忆世界中后，最开始听到的那段夹杂着诸多负面情绪的凄厉的仇恨话语。
那大概就是费格因还在「胚胎」的时期，在母体的腹中听到的话语，
“不，不...她也没有什么错...”
但说出之前的话语之后，里贝尔很快就后悔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确实如他后面的补充一般，孕育费格因的母体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一名受害者。
本身，要求所有的母体，都如莎恩一般，将腹中会夺走自己生命的来历不明的怪物当成自己的孩子，才是一件恶毒的事情。
其余，还有就是里贝尔觉得，自己不应该拿莎恩与任何人进行比较。
“啊，错的，只是那个所有悲剧的「源头」而已。”
费格因闭上双眼酝酿了片刻之后，如此的说道。
——
一度停滞的记忆场景，又开始了轮转。
里贝尔有些复杂的看向了身旁的费格因。
既然...莎恩已经逝去，那代表费格因的终末也即将到来。
只不过，看着场景中的画面，里贝尔突然就对费格因没有了丝毫的同情。
他甚至，还重复了一句费格因不久前说过的话语。
“啊，错的，只是那个所有悲剧的「源头」而已！”
之所以里贝尔嘲讽全开，是记忆之中，里贝尔看到了小时的自己。
三岁？五岁？
总之，他看起来十分的年幼。
然后，小时候的他，此时正在被上了一些年纪的费格因，掐着脖子提起按在了墙壁上。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也不许叫我父亲！你不过是一个丑陋的怪物，恰巧长成了小孩的形状！少在那里表现的和「人」一样！”
小时候的里贝尔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拼命的挣扎着，但是却完全无法摆脱本应是他父亲之人的手掌。
如果并不是塞巴斯及时出现，停止了费格因的暴行，或许...
“有问题的是我。”
看似已然想通了诸多事情的现在的费格因，自我检讨着，
“那时的我，真的是彻底的绝望了。「夫人」是莉洁特，莎恩的死因是因为生命的延续...那到头来，我到底该去恨谁才好？大家好像都没有错，但是我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干脆推翻孕育出一切悲剧的家族，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扶着自己的额头，费格因感慨着，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只能像这样丢人现眼。”
费格因摇着头，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指望你称呼我为父亲。”
“啊，我宁愿去称呼玛德琳为「父亲」也不会这么叫你。”里贝尔没好气的说道。
只是，看着自己小时受苦的情景，他的内心只是充斥着浓浓的无奈。
或许是无论费格因的暴行，对年幼的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终归还是忘记了。
又或者说，正如费格因所说的一般「大家好像都没有错」，但偏偏大家都失去了那位重要的存在。
所以...
他真的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是，很无奈。
——
“差不多是最后了。”
随着费格因的话语，记忆中的场景再次的转变。
里贝尔看到了一个有些印象的房间，那便是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燃烧起熊熊大火时，他翘着腿坐在里面差点被烤熟的那一间。
先代家主，也就是费格因的房间里。
费格因坐在桌后，而被他唤来的人，则是又老了一些的塞巴斯。
“您有何吩咐？老爷。”
虽然形象已经与现在的塞巴斯很接近了，但是记忆中的塞巴斯少了那份一惊一乍。
“明天吧，我明天会去袭击影坎普雷特领地，塞巴斯。”
记忆里的费格因，平静的宣言到。
“啊！”塞巴斯陡然睁圆双目，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老爷，您...您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我大概只是忍受不了了吧...”
费格因像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应当般的事情一般，语气中充斥着轻松，
“我受不了，让我失去了妻子的仇敌，依旧存在于那里...也受不了，明知道这件事，还能一直忍耐下去的自己！”
塞巴斯没有言语，只是露出了很悲痛的神情。
他大概也清楚，他根本无法阻止费格因。
甚至，因为立场，他还需要...
“所以，去提前告发我，塞巴斯。向那个女人。”
“老...老爷？”
塞巴斯颤抖着声音。
“不需要解释什么，塞巴斯。我比为你种下了奴隶烙印的人，更加信任你。而且，最近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终究是莎恩的孩子。所以，总要为他留下些什么。”
费格因站起身，走到塞巴斯的面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位从少年时期起就一直在跟随自己的管家。
“之后，就拜托了。”
——
记忆之中的画面继续转变。
而费格因人生的最后一幕...是在残破的影坎普雷特宅邸。
他发起了一场不可能获胜的战争，最终还是跪败在了已经彻底成为了「夫人」的莉洁特身前。
甚至，前来解决他的阿尔卡娜，只不过是诸多分身中的一具而已。

第四百九十二章 狂热间奏曲
残破的宅邸，濒死的费格因。
里贝尔并没有看到费格因的最后舞台的过程，不过大致也能猜到。
本身并非「魔女」的费格因，就很难去战胜身为魔女的阿尔卡娜。再加上，历代坎普雷特皆有阿尔卡娜种下的奴隶烙印。
双方的对决本就毫无公平可言，甚至本身就不在同一条境界线之上。
费格因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不利的要素，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径不具备任何的意义，无法对阿尔卡娜造成丝毫的威胁。
但正如他对塞巴斯所说的。
他只是无法忍耐而已...
看着惨败的自己，费格因闭合双目沉寂了一阵，然后缓缓开口。
“有些人，是会死两次的。”
里贝尔听闻点了点头，
“嗯，一次是生命上的死亡，另一次则是被所有人遗忘...”
费格因又沉默了一阵，然后再度开口，
“我并不是在说哲学方面的事情。”
里贝尔有些尴尬。
“在炼金术师的眼中，人是由身体、灵魂以及源质三个部分组成的。”
“灵魂是最重要的部分，一旦消散便意味着人的彻底死亡。”
“而身体与源质，则像是两种在相互制约的事物。”
“通常情况下，灵魂会寄宿在身体之中，所以身体灭亡之时便会一同消散。但对于一些特殊的个体而言，失去身体意味着他的源质得到释放，变得更加强大。灵魂也会在那个时刻，寄宿到源质之中...”
费格因解释着自己之所以能以现在的形式，存在的原因。
“那么，现在我需要听一下你的选择了。”
费格因注视着里贝尔。
而里贝尔也在凝望着费格因。
里贝尔其实也是知道的。
费格因将他带进这个世界，让他尽情的观看那些精心珍藏起的，最为隐秘的记忆，并不只是想给他讲一个故事。
或许，费格因也在完成莎恩的心愿，让身为莎恩的孩子的他，了解到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但同时，费格因同样也在希望，这些记忆可以打动他。
这趟「旅程」中，费格因有时表现的甚至有些卑微。因为，费格因知道，想要完成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必须要依靠里贝尔。
如同悲剧的主人公一般的费格因，经历过所有的绝望，甚至经历过死亡。
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无力与弱小的他，只想着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事物，去达成自己的夙愿。
尊严？
比起能为心爱的人报仇，这种事物根本不值一提。
而被问及的里贝尔，也知道自己终于到了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
——
自己究竟是谁？
这件放在大概一年前，还会不断浮现起的问题，最近里贝尔却有些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是因为头上笼罩的阴影太多，需要解决的麻烦太多，所以无暇去顾及这种无病呻吟般的自我拷问？
想来，并不完全是...
回想起比起一开始，自己现在拥有的事物，里贝尔就差不多明白了不再纠结的原因。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总是很急迫，很迫切。
面对这个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陌生的世界，他既然无法离开，只能扎根在这里。就需要一个，心灵上的锚点。
而「自己」这种很难改变的事物，就是一个绝佳的锚点。
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自己肩负的使命，自己必须面对的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强迫着里贝尔，「安心」的继续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中。即使偶有迷茫，也不会彻底迷失自我。
但现在，他即使不需要这样的锚点，也已然可以将自己的印记，深深的烙印在这个世界之中。就代表，他以往纠结的事物，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的。
他到底是谁？
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
跨越了时代的古老救世主？
坎普雷特家族的人造人？
连记忆都可以随意被操弄的，只为了收集力量而存在的工具？
——
管他呢？
——
良久。
一直在沉思的里贝尔，脸上露出了舒缓的神情。
“我有一个最近才遇到的，很中意的家伙...嗯，准确来说我认识的人，都算是「最近」遇到的。总之，虽然她现在大概很厌恶我，但是我却真的很想一直和她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里贝尔开口说着。
虽然氛围有些像是「我有个朋友」的句式，但是他是真的有那么一个朋友，
“她是某个家族，对，就是你说过的「克罗辛格」家族，和坎普雷特家族联合制造出的，特殊的人造魔女。”
“她由诸多魔女的躯体缝合而成...所以，如果问她「你到底算是谁」，她应该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的。”
“但偏偏，她从来不会对这样的问题感到踌躇。只会毫不犹豫的说，她并不是那些魔女中的任何一个，她就是她，是纯粹的、独特的自己。”
里贝尔稍微闭上眼，现在还能想起在多佩尔小镇时，茉莉的样子。
明明，茉莉才是最应该自顾不暇的那一个。但是，她却还能去激励对于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的正义小姐。
而里贝尔也没有想到，当初他只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般观看的事情，会如同回力标一样有朝一日飞到他自己这里...
但也多亏了那些事情，让里贝尔省去了许多寻找自我的时间。
“所以，我也一样。我就是我。你可以将我当成，一年多前才刚刚诞生的，崭新的「里贝尔」。”
听到了里贝尔的答案，费格因先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但随着他接下来的话语，眉间又松了回去。
“不过，看到了你们的记忆，听到了莎恩的声音之后。我愿意成为，莎恩的「延续」。”
比起数日前刚刚来到这片记忆世界之时，现今的里贝尔并没有获得什么力量，也没有任何本质上的改变。
但是，他的目光却更加的坚定了。
——
“做好准备了吗？与我触碰之后，我这些仅剩的残缺灵魂与源质，就可以和你融合。”
得到了里贝尔的答案之后，已然开始逐渐崩溃的世界之中，费格因对着里贝尔伸出了手臂。
或许，是即使妥协又妥协之后，也只想和里贝尔进行最低限度的触碰，费格因特意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哦？某种意义上的灵魂融合？这种事情，是可以简单的做到的吗？”
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手伸出去，里贝尔只是疑惑的问道。
“当然不会是简单就能做到的。不要忘了，我们虽然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很多事物又是相同、相似的。我们，都是「坎普雷特」。”
“原来如此。”
里贝尔点了点头。
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这个世界有基因或者DNA之类的检查技术，他与费格因又或者说所有的坎普雷特的这些事物，会不会都是完全一致的。
“或许，融合之后我的部分，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这是我也无法控制的事情。不过，不用担心会被取代之类的事情...”
“没必要解释这些。我既然选择了相信莎恩，就会相信她的全部，包括她的目光。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有能力做到这些。”
费格因静了十数秒之后，才继续开口，
“至于我的「正确用法」，应该不需要说明了吧？”
里贝尔摇了摇头，也只是伸了一根手指过去。
他甚至可以和费格因共存，但却无法和他友好相处。这对于对方，大概也是同样的。
就在两人的手指即将触碰之时，费格因像是突然迟疑起来了一般的稍微缩了缩，
“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这并不是为了让你出力的奉承，而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费格因轻叹了一声，
“与总是在身为败者的我不同，你总是胜者...所以，这一次也带领我，打赢这最后的决战吧。”
“好。”
没有再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语，里贝尔认真的应答道。
随着两人手指的触碰，费格因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里贝尔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之中多了一些事物。
而随着费格因的消失，他的眼镜随着一声轻响，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显然，这个眼镜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而是原本世界里带进来的道具。
或许，这就是当年那副和莎恩配成了一对的眼镜？
里贝尔弯下身，将布满岁月痕迹的眼镜捡起、折叠，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之中。
——
支离破碎的记忆世界。
经历了战火的影坎普雷特宅邸之前，「夫人」阿尔卡娜如同一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一般，傲然的说着。
“真是遗憾，费格因。你的功绩，本应是值得认可的。”
“但是，因为这次不可饶恕的行为，我只能将你从「坎普雷特」中除名。”
“即将到来的理想世界中，不会有你的身影...”
即使已然连站起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屈辱的跪伏着，但是费格因依旧在用最后的声音，竭力的嘶吼，
“去死吧！阿尔卡娜！”
沉寂的世界里，只有费格因的声音不断的回荡着。
——
“里贝尔！”
位于学院区域内的决战战场之中。
面对突然拿起破灭之剑捅向自己的里贝尔，他身后的依文娜和梅璐艾塔，都不禁的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样一幕的梅璐艾塔而言，她根本理解不了面前的状况。
虽然具体的情况她还是不怎么清楚，但是却也能感受到她们的阵营处在劣势，也能听出里贝尔放的狠话是中气十足的。
但是，为什么这狠话放着放着就开始了自裁！？
而同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是明确知道「告死鸟」存在的依文娜，则是在担心截然不同的事情。
「告死」的规则，固然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上一次里贝尔是通过杀死他身体之中的「魔人」，而达成的告死的条件。那么这次...
下一瞬间，两名少女只见到，陡然有黑色的大雪从天空飘落而下。
不，这些轻盈的黑色薄片并非雪花，而是无数的黑色羽毛。
呼的一阵突风卷起，骤然飞散的大量黑羽之中，展现的是两道漆黑的身影。
无法看清面容的身影，最为瞩目的便是一对遮天蔽日般，比人类的躯体要庞大数倍的巨大黑翼。
“不用担心，破灭之剑是无法杀死我的。”
令紧张的两名少女安心的声音，近乎同时在两人的耳旁响起。
她们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一道虚幻的黑影同时在她们的身旁出现，同时对她们说出了安抚的话语。
即使解放了「告死」的规则之后，红色箭矢的力量依旧在生效着。
所以，即使是在最为紧迫的决战途中，里贝尔还是优先选择了，不让依文娜与梅璐艾塔担心。
而两道拥有黑翼的身影出现的同时，战场另一侧的「夫人」阿尔卡娜的神情，骤然变化。
两道同样的身高，相似轮廓的身影，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一道身影，显得沉静与内敛。另一道，则是充斥着愤懑与张扬。
而正是那第二道身影，仿佛在勾起着阿尔卡娜尘封的记忆。
“阿尔卡娜——”
一声满怀着压抑的，仿佛要撕裂这片黑夜般的嘶吼，响彻于半空。
“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有再度见到你，而感到这么开心的一天！阿尔卡娜——”
“住嘴！”
阿尔卡娜瞪视着不断呼吼她名字的黑影，厉声的呵斥。
“又在那里摆「夫人」的架子？如果，不是你将我从「坎普雷特」除名，我说不定真的要听从你的命令。所以，这点我需要好好的感谢你。”
黑影将手中一直紧握的长剑对准阿尔卡娜，
“作为谢礼，我虽然不能带你到「理想世界」，但是却可以和你一起下地狱...”
“去死吧！阿尔卡娜！”
在纯净魔女之力的加持之下，承载着无数的悲愤与仇怨，从地狱中复苏的「告死魔人」，向着仇敌疾驰而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献与腐朽的终曲 上
疾冲而去的黑影，直直的突入到了阿尔卡娜的领域之中。
而下一刻，只见阿尔卡娜伸手，就像是在驱赶什么蚊虫一般一扇，连微风都没有泛起，黑影就彻底被打散消失。
“可恶！”
黑影消失之后，里贝尔领域之中，「告死鸟」化的费格因，愤怒的吼了一声。
即便同样是「告死鸟」衍生出的告死规则，但由于和格林沃特城时不同，这次献祭的费格因。于是，呈现出的形式也与里贝尔的那次有着许多的不同。
里贝尔的告死规则，发动的时候是「同时」进行的，他会将自己的死讯同时带给所有的目标。整体的带去死亡，只不过是比一瞬长不了多少的短暂时间。
而费格因的告死规则，则是会先形成出已死的「告死鸟」本体。然后，有选择性的循序将自己的死讯带给他人。于是，距离「告死」的开始到最终的结束，是一段相对要久一些的时光。
两者的告死规则，可以说皆是有利有弊。
里贝尔的告死时间短，而且更加的暴烈，甚至近似于一种无差别的攻击。
只不过，告死的幻影散出去之后，里贝尔基本就无法通过自己的意识去操控绝大多数的幻影。毕竟，他的本体意志只有一个，只能用来专注的为最大的目标带去死亡。
所以，他的告死规则，甚至和以往惧在旧王都时那般，和人长时间的闲谈都做不到。
但相对的，他的力量更加的绝对。
而另一边，费格因的告死规则，可选择的余地自然是更多。虽然，一次只能放出一个告死幻影，但是循序轮转之下可以更加从容告知对方自己的死讯。到了目标面前之后，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动。
只不过，这个规则最大的问题，就是有「告死鸟」本体的存在。所以，一旦「告死鸟」本体被破坏，规则的发动也会随之停止。
“冷静一点！你还真是不变的无能！”
在费格因化成的「告死鸟」本体的侧旁，里贝尔化成的「告死鸟」本体出声呵斥道。
两人的规则虽然细节方面有很多区别，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
那便是，对于一个对象只能放出一次死讯。
也便是说，莽撞的上去送掉了幻影的费格因，已经无法再用告死的规则去袭击阿尔卡娜了。
“少啰嗦！”
费格因沉声的说着，然后用漆黑的羽翼包拢起了自己的身躯，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支撑住。”
话语落下，费格因便陷入了沉寂，显然是放出告死幻影且随着幻影去了其他人的前侧。
而同时，里贝尔也收回了之前去安慰梅璐艾塔和依文娜的幻影，井新的幻影放出疾驰向了阿尔卡娜所在的方向。
——
与费格因的莽撞相对，里贝尔的举动自然是要谨慎得多。
为了斩杀阿尔卡娜而存在的告死幻影出现之后，里贝尔便使用着更加轻盈且有力的身躯，不断的徘徊在阿尔卡娜领域的外围，寻找着机会。
阿尔卡娜的规则到底是什么，里贝尔并不清楚。
不过，从表现上来看，那是一种可以通过身体的动作，直接让领域内的目标个体溃散的能力。
而关键点，在于阿尔卡娜需要做动作。
里贝尔并不认为之前的景象，是阿尔卡娜为了迷惑他而做出的伪装，她的能力其实能看一眼就发动什么的。
因为，阿尔卡娜对于「坎普雷特」的奴役，早就是理所应当的程度。而蔑视自己千年以来的奴仆，不将「坎普雷特」放在眼中，也早已是阿尔卡娜刻进了骨子中的傲慢。
所以，阿尔卡娜是不会和他或者费格因，做出博弈或者使用策略之类的举动的。
她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的碾死这些胆敢反抗她的蝼蚁。
“果然是费格因...又是这样，你们这群卑劣的消耗品，挥霍着我赐予的生命，利用着「他」恩赐的力量，一次一次一直一直——”
比起里贝尔在记忆世界中，看到的阿尔卡娜的分身在镇压费格因的叛乱时的轻蔑与淡然。
面前的这个阿尔卡娜，显然更加的情绪化，甚至有些失态。
可能，是阿尔卡娜的本体本来就是这样的，活了千年的魔女，脑子本就不可能太正常。
又可能，魔女议会的突然的大量减员，让她的负面情绪集中的爆发。
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那便是比起曾经的费格因，里贝尔切实的威胁到了「夫人」。
“少在那为自己贴金。我的生命，来自一名叫做「莎恩」的母亲！你不过是依附在坎普雷特上的一个毒瘤而已！”
里贝尔怒斥着阿尔卡娜。
只不过，无论他的话语之中有多少的愤怒，他也不会盲目的冲进阿尔卡娜的庭院之中。这便是他与费格因最大的区别。
“千年来的腐朽，看来真的已经彻底的吞没了你。你到现在还看不清状况吗？你无法用血脉中的烙印来奴役我们，身为魔女的力量也不具备优势。你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还能继续当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
幻影里贝尔手中的长剑，用力的向前斩去击在阿尔卡娜的庭院之上。继承了破灭之剑的力量的幻影长剑，在庭院上造成一个明显的缺口。
“不如说，积累千年你所能倚仗的也不过这么些事物。这就是你悲哀的一生！阿尔卡娜！”
又是一道针对庭院的斩击，令庭院不断被侵蚀的阿尔卡娜额头上，再度青筋暴起。
“你倒是认为，你的力量都是依靠自己获得的...”
“什么意思？”
里贝尔微挑眉角。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和阿尔卡娜之间，形成了交互举动。以往，不是阿尔卡娜在单方面命令他，就是他在单方面斥责对方。
“真是结成了一个美味的果实...我已经等待不及，看到你被「品尝」的那一刻了...”
继续游离在阿尔卡娜的庭院之外进行的攻击，里贝尔却因为对方的话语稍微皱起了眉头。
着实因为，如果作为骂街或者动摇对方内心的话语，这段话语的内容本身，太过于奇特了一些。
“至于你想看到所谓的「积累」，就让你好好看一下吧！”
随着阿尔卡娜的吼声，骤然间包围着里贝尔等人所在方位的诸多阿尔卡娜分身，齐齐的将手指指向天空划去。
只见，又是大量的间界裂痕出现。
而随即，数不清的人影从裂痕中涌现，如同大雨倾盆一般向着里贝尔和费格因的「告死鸟」本体所在的方向，倾撒了下来。
——
里贝尔展开的领域之中。
以跪坐的姿势将魔法书摊开到身前的梅璐艾塔，闭着双眼将双手交织在身前，虔诚的低声吟唱着咒文。
而随着梅璐艾塔身上散发出的圣洁光芒，从天空的裂隙中掉落的大量人体，砸在由光芒组成的球形防护壁上，纷纷弹开。
在梅璐艾塔身旁的不远处，则是依文娜将身旁的草木沙石，皆化成一具又一具骑士，结成阵列向着落在领域内的对手，发起着冲锋。
虽然，两名少女已经脱离了「魔女化」的状态。但是，与里贝尔共享着纯净魔女之力的她们，此刻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梅璐艾塔使用的能力，是她最擅长的祈祷。甚至，连规则都算不上，因为是通过她自己的「祈祷」主题魔法书来运作的。
而依文娜用的，则是已经颇为凝练的，身为首席魔神具备的「赏赐与剥夺」的规则。
“不用担心我们，里贝尔！”
依文娜向着不远处的里贝尔大声的喊道。
将进犯的敌人全部击散的两名少女，完好的保护着沉寂状态中的两名「告死鸟」本体。
只是...
怎么可能不去担心？
里贝尔的幻影像是很痛苦的揪着胸襟的位置，一会张望阿尔卡娜的位置，一会又去张望两名少女，彻底的陷入到了僵直之中。
为了摆脱一个咒缚，现在的里贝尔中了更深的「诅咒」。
从那些天空中的裂隙中，掉落出来的不出意外皆是坎普雷特家族的人造魔女。
而里贝尔为两名少女分配的力量其实并不多，只能堪堪自保。
所以，即使是在己方的领域之中，两人也难保不会在人造魔女们人海海浪拍打，以及杂七杂八的特殊能力下，遇到危险。
此时，里贝尔只想第一时间到她们的身旁，用全力去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但是，只为了给阿尔卡娜带去死亡而产生的告死幻影，规则上却不被允许去做「多余」的事情。之所以里贝尔能用其来攻击阿尔卡娜的魔女庭院，是因为庭院也属于魔女的一部分。
里贝尔此时内心剧烈的挣扎着，因为不能去支援梅璐艾塔和依文娜，他甚至有想要散去现在这个幻影的想法，并且极为强烈的在侵蚀着他的意志。
同时，里贝尔看向阿尔卡娜的目光格外凝重。
现在这种令他很是为难的状况，到底是阿尔卡娜的无心之举。还是这名千年魔女，在短时间内便看穿了里贝尔对抗奴隶烙印的手段，然后反过来利用了一番？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那便是，阿尔卡娜已经抛下了一些傲慢，真正将他当做了一名对手。
“只不过...只不过太晚了啊，阿尔卡娜...”
扭过头看着已然从沉寂中复苏的费格因的「告死鸟」本体，又看到阿尔卡娜头顶的又一个数字消失，里贝尔的告死幻影低声的说着，然后不再揪心如同失了理智一般闷头冲向了阿尔卡娜。
——
和费格因的灵魂融合之后，与其商讨又或者说自己商讨的时候，里贝尔发觉了一项「喜讯」。
一直以来，「夫人」的种种作为里，有一件事令里贝尔特别不解。
那就是，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为白之魔女议会补充新人，而且对于拥有席位的成员格外的用心，为她们种下了「完美无缺的立方体」纹章。而这纹章触发时，至少会有一名魔女现身，或是救下奄奄一息的成员，又或是为她们「报仇」。
而有了一些他人的记忆之后，里贝尔明白了阿尔卡娜这些举动的缘由。
当初阿尔卡娜发觉她并不能轻易的压制莉洁特的意志，甚至让莉洁特反过来压制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举行了另外的一场仪式。
长久以来，「夫人」阿尔卡娜早已成为了被所有有关之人所认知的，「白之魔女议会」的标志。
所以，利用这份绝对的认知，阿尔卡娜将「白之魔女议会」本身作为自身的基石，稳定自己的存在用来彻底压制莉洁特。
而仪式的原理，与魔法阵有些相似。
“完美无缺的立方体”便是组成魔法阵的重要符文，而背负着这些符文的议会成员，则是在世间形成了一张为阿尔卡娜提供力量的，不规则的行动魔法阵。
所以，阿尔卡娜才会那么在乎有席位的议会成员。而即使议会成员死亡，魔女们依旧会前来「报仇」，是因为她们的任务其实是回收有数字的立方体。
至于喜讯，就是既然直到现在「夫人」还是不断的在为议会增员，且对于议会成员的要求也下降到「不会轻易死亡」。就代表着，她的存在即使到了现在还不够稳定。
莉洁特，始终在反抗着...
——
“结果，你也强不到哪里去。”
意识回到「告死鸟」本体的费格因，远远的看着同样进入「魔女庭院」后，被阿尔卡娜一巴掌拍散的里贝尔的告死幻影，出言嘲讽道。
“就这么短的时间，周围倒是热闹起来了。只不过相对的，你不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些凉快吗？阿尔卡娜——”
没有丝毫收敛的费格因，张狂的喊着。
同样能看到阿尔卡娜的「稳固仪式」的现状的他，清楚的看到其头上本就为数不多的数字，又消散了两个。
只有最后一个数字，残留在那个位置。
一...
时至至今，白之魔女议会的正式成员，只剩下了最后一名。
第一席，光明之神，又或者，光明魔女。

第四百九十四章 献与腐朽的终曲 下
白之魔女议会。
第二十一席，「未定」。亡故于影坎普雷特宅邸。
第二十席，「魔剑」。遭遇湖光袭击后消失。
第十九席，「南瓜爵士」。以灰色箭矢抹除立方体纹章，退出议会。
第十八席，「金色时光」。被原初魔女「惧」取走立方体纹章。
第十七席，「肢解者」。亡故于多佩尔小镇。
第十六席，「复合傀儡」。被原初魔女「惧」取走立方体纹章。
第十五席，「贤者后裔」。遭遇湖光袭击后消失。
第十四席，「回音」。亡故于多佩尔小镇。
第席，“”
第十二席，「黑棺」。逝去多年。
第十一席，「黑色幽灵」。遭遇湖光袭击后消失。
第十席，「黄沙」。亡故于多佩尔小镇。
第九席，「女王蜂」。被克里斯杀死。
第八席，「银翼」。脱离议会的反叛者。
第七席，「平行线」。被黑鸦杀死。
第六席，「贝恩与犬」。被灰色箭矢抹除立方体纹章，强制退出议会。
第五席，「女王」。遭遇湖光袭击后消失。
第四席，「怜悯魔女」。被原初魔女「惧」杀死。
第三席，「少数魔女」。被费格因的「告死」袭击后，退出议会。
第二席，「逆行魔女」。战败。
第一席，“光明魔女”...
——
大概在半年之前，还依旧风光无限，如同新梅王国暗影中的帝王一般的白之魔女议会。
一切的坍塌，如暴风骤雨般不可抵挡。
回过神来，议会已然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席。
由议会与议会正式成员构筑成的「基石」，已然布满着裂痕。
稳固「夫人」阿尔卡娜这一存在的仪式，濒临崩溃。
——
战场之中，还在下着纷乱的人造魔女之雨的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道新的间界裂痕。
只是这道裂痕之中没有出现魔女的身影，只是飘出了一段轻飘飘的话语。
“对不-起-嗝...阿尔卡娜，我好像，呜诶...输掉了！！”
警惕的看着天空这一新的变化的里贝尔，因这隔着半片天空仿佛还能闻到的醉味而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唔...呼...比起你，本来我就更喜欢莉洁特——”
“伊斯卡！”
如同积攒的愤怒一口气爆发的阿尔卡娜，冲着天空嘶声的吼道。
只是，根本不等阿尔卡娜做些什么，那道天空中的间界裂痕就已然关闭。
「少数魔女」伊斯卡，从始至终就没有显出自己的身形。
“该死！”
听着阿尔卡娜的吼声，里贝尔与费格因终于从这名千年魔女的声音中，听出了慌乱。
即使之前大量立方体纹章的消失，也没让阿尔卡娜感受到灭顶之灾。是因为，稳固她存在的仪式，其核心是前四席的魔女，其余的成员只是起到了加成的作用。
而逆行魔女、少数魔女以及怜悯魔女的相继脱离，终于触及到了阿尔卡娜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能不被仰慕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啊！阿尔卡娜——”
继续肆无忌惮的呼吼着阿尔卡娜的名字，任谁都能听出费格因声音中的开怀，
费格因环顾四周，看着不断被当成炮灰通过间界裂痕丢到战场中的人造魔女。
虽说是人造魔女，但随着被投入的量增多，掉下的人造魔女已经不再仅限于不具备自我意识的「失败品」。
而就算人造魔女们一直都在以自身为代价，消耗着里贝尔阵营的力量。
但阿尔卡娜的分身却始终没有踏入里贝尔的领域范围一步，只是在外围进行着类似于督战的举动。
“从战场的现状来看，你不被仰慕尊重也是理所当然吗？”
与阿尔卡娜的决战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在于费格因能不能「杀死」少数魔女。
而为了确切的找寻到居无定所的少数魔女，且拥有可以保证能杀死对方的力量，费格因才会主动选择彻底被破灭之剑所杀死。
还能在这个世间存在多久这种事，对于费格因而言真的不重要。
而本来还以为需要经历一番苦战的费格因，却在少数魔女颇为配合的种种举动之下，轻易的便破坏了对方的立方体纹章。
虽然，多少有种全力却只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触。但是，一切都在顺利的进展着。
这就足够了。
总是在打必败的战役的费格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体验了一次打一场必胜的仗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剩下最后的光明魔女了...我去找她。”
按照本来的计划，是没有去「告死」议会第一席这一项的。因为，直到决战开始里贝尔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议会的第一席竟然会是光明之神。
即使是在一国境内，但是能与万物教会和冒险家公会抗衡的光明教会的主神，居然会屈身在白之魔女议会中当区区的第一席。这着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既然，里贝尔能向光明之神发动告死，那么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在格林沃特城时，里贝尔就发现了，自己的告死对象里，是可以包括光明之神的。
而当初，他一度以为，是爱丽丝接受光明之神的祝福时，他望到了光明之神的虚影才会如此。
但现在看来，他之所以「认识」光明之神，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脑中多出的那些与初代坎普雷特相关的记忆。
而就在里贝尔即将向光明之神发动告死幻影的时候，他感受到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次轮到我和你说声冷静一点了。”
在费格因的话语间，阿尔卡娜那边突然发生了异状。
只见，爆发出了一声已经不像是人声般咆哮的阿尔卡娜，全身突然散发起了光芒。
而与全身散发光芒的相互照应的，是阿尔卡娜诸多的分身也开始爆发出了强光。
陡然间，阿尔卡娜的分身开始大量的爆裂。而爆裂之后的她们，竟然化成了一道道伫立于地面蔓延向天空彼端的光柱。
光柱在云端之上划出弧度，然后骤然击向地面，里贝尔等人所在的位置。
一道道光柱如同猛烈的炮击一般，以最直接的力量不计代价的轰击起了里贝尔等人所在的位置。
猛烈的炮轰之下，周边散落一地的人造魔女与依文娜用规则制造出的「骑士」，快速的化为齑粉。
正片区域，就只有梅璐艾塔展开的防护壁笼罩的范围，没有变成荒芜的漆黑之地。
“先不提你的猜测是否正确，光明之神是不是真的就是光明魔女，是议会的第一席。仅仅只凭借告死幻影，真的能杀死神明？还是说，你希望少数魔女一样的光景，再发生在光明魔女身上，让她主动配合你破坏纹章？”
费格因的话语声里，里贝尔却在疯狂的光柱轰击声中走着神。
因为，阿尔卡娜发狂般的反扑，都在依靠梅璐艾塔的努力而抵挡。即使，依文娜通过「赏赐」的规则，将自己的力量全部交给了梅璐艾塔，梅璐艾塔的祈祷出的防护壁看似也已然是强弩之末。
里贝尔担忧的不能自已！
而或许会突然功亏一篑的场景之中，费格因从容的光景则是显得格外的怪异。
“虽然和我一同看了那么多的记忆光景，甚至看到了莉洁特的一些记忆...但你果然，还是在小瞧莉洁特。”
费格因再度开始用双翼包裹住自己的身躯，这是他即将放出告死幻影的先兆，
“总计二十一席的魔女议会，竟然能被铲除整整二十席。又或者说，二十一席都快空了，还不够吗！莉洁特！”
在费格因大声的嘶吼之中，一道告死幻影陡然出现在了阿尔卡娜的领域之中。
——
以告死对一个对象只能发动一次的规则，在里贝尔和费格因对于阿尔卡娜的告死幻影，都被打散的现今，对方的面前是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告死幻影的。
除非...
费格因的告死幻影，缓缓的停顿在「夫人」阿尔卡娜的身旁。
而一只手用力的抓着半边的面庞，一只手对准费格因的幻影的阿尔卡娜，始终无法像之前那般随手将脆弱的告死幻影打散。
“我好像，终于能赢你一次了...莉洁特。”
将面容已然抓至扭曲的莉洁特，像是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长久以来的黑暗之中，忽然照进了一束光芒。虽然，光芒中出现的人，并不是莉洁特最想见到的。
但是，却也不算太坏。
“少在那...浪费时间...废物因...”
长久的反抗，换来的一瞬。
到底需要做些什么？莉洁特相信，费格因肯定是明白的。
“哈哈！原来你输不起的时候，是会骂人的。”
费格因大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安详的休息吧...永别了，莉洁特。”
话音落下，费格因的剑利落的刺入了莉洁特的胸膛。
而莉洁特的双眼之中，也只是出现了无尽的解脱。
永别了，费格因...
——
随着天空中的间界裂痕齐齐的消失，阿尔卡娜的分身形成的光柱也逐渐消散。
之前还布满着毁灭气息的战场，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们...撑住了？”
将双手按在被手上、身上的汗水已然浸透的魔法书上，疲惫到眼皮似乎都有些抬不起来了的梅璐艾塔，感受着陡然消去的压力和消失的声音，轻声的向身旁的依文娜确认到。
只不过，由于将自己的力量全部送出而体力、精力全部耗尽的依文娜，则是笔直的额头贴着地面趴在地上，同样没有确认状况以及回答的气力。
在依文娜与梅璐艾塔的身旁，是用双翼包裹住身躯陷入沉寂的里贝尔与费格因的「告死鸟」本体。
——
“除了「坎普雷特」，什么都能杀死的破灭之剑吗...”
被与破灭之剑等同的力量杀死的莉洁特的尸骸，正在徐徐的化为灰烬泯灭、消散。
而在莉洁特的尸骸旁，是完成了对莉洁特告死的使命，同样在消散的费格因的告死幻影。
突然间，一声烈风吹过般的声音响起。
只见，从莉洁特的尸骸之中，一道扭曲的黑影如烟尘一般冒了出来。
“费格因——里贝尔——该死！”
犹如来自无底深洞一般低沉伴随嗡鸣且令人不快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之中。
失去了莉洁特的身体作为宿体之后，现身的正是阿尔卡娜，
“愚蠢！愚蠢！！破灭之剑怎么可能杀得死我！与你们这些仿造品不同，我才是真正的「坎普雷特」！”
“不过是，不过是一具身体而已。我很快就能找到...等我，等我！”
在风中摇曳的黑影，充满怨恨与恶毒的嘶吼着。
而还未彻底消散的费格因的告死幻影，只是抬起头，轻蔑的笑了一下。
“等你找到新的身体，再来报复我？我都是第二次「死」了。你要怎么报复一个死人？将我再纳入家族，然后驱逐？”
“费格因！”
“阿尔卡娜！哈哈哈...”
同样学着阿尔卡娜发出充满怨恨与恶毒的叫声之后，费格因大笑了起来，
“觉得别人愚蠢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愚蠢的其实是你自己？你都已经落到这样的下场了，好像还是没能做到好好的正视我们。”
“去死吧-我要杀死你-阿尔卡娜——”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还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发动了告死。你一定是认为，我是想亲手杀死你，亲手报仇的吧？”
“确实，我们之间的仇恨早就深入到了我骨髓的每一个角落，我每时每刻即使忘记了呼吸也不会忘记让你去死。为了莎恩，我真的是杀你多少次都不会觉得满足！”
“但是，只要你能死，到底你死在谁手上，我是不在乎的。”
“不知道，我的表现是不是多少让你产生了错觉...”
费格因望着远处，然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人生的最后，他也算是成功的使用了一次「计策」。
“我们地狱再见，阿尔卡娜。”
——
决战战场的远处云端之上，里贝尔的告死幻影无声无息的出现。
“啊...真不知道梅璐艾塔和依文娜怎么样了，她们应该没事吧...如果、万一、假设...她们受了一丝丝的伤，我...”
幻影里贝尔，抱着头哀愁不停。
“...虽然我知道是红色箭矢的效果，但是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在我面前提其他的女人吗？还有就是，告死幻影严格来说，是为了杀死我才来的吧？这黑黑的样子，多少让我觉得有些不安和可怕呢——”
恰逢积云飘散。
星空之下，是阿尔卡娜讨伐计划里，真正王牌的身影。

第四百九十五章 了却仇怨
讨伐「夫人」阿尔卡娜的最后一步，便是趁阿尔卡娜失去了宿体，变得极为虚弱的时候，给予她致命一击。
而能确保杀死一名原初魔女的力量，或许找遍世界都是屈指可数。
但恰好，里贝尔的阵营之中，有人可以发挥出这种「必定杀死对手」的力量。
而且，与只能在领域内发挥出最大效果的「不便」的魔女规则不同，那是能在全世界通用的力量。
“父亲大人...”
星空之下，天使神情复杂的看着里贝尔的告死幻影。
——
“父亲大人，你就那么确定能和我建立起所谓的「联系」？如果我的内心中其实很排斥的话，要怎么办？”
高空之上，缓缓的扇动了背后的洁白羽翼，天使拿出了一张散发着银色光芒，有羽毛点缀，造型兼备着英武与优雅的长弓。
“这个嘛。就和拟定计划时一样，你想办法用自己的力量去射阿尔卡娜。如果没射中，再想别的对策。没有什么计划是必定成功的，而且面对已经虚弱的阿尔卡娜，总会有办法的。”
在天使的身旁，已然抚平了因红色箭矢的效果而躁动的心绪的里贝尔，平静的说道。
“诶？这样就显得我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
眺望着远方，天使用力的拉开弓弦。
“也不至于吧。而且，我的内心还是更多的偏向于，确信我们之间可以建立起联系。”
里贝尔轻舒了口气，
“我前些天，见到了大概是我「父母」的人。而即使我在内心中认可了他们，也愿意接受他们。但我却发觉，自己始终无法唤他们为「母亲」和「父亲」。那时，我忽然便意识到了...如果一次两次还好，或许只是一种玩笑或者戏弄。
但是一直将这件事持续保持下去的你，其实是真的将我当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
里贝尔认真的望着天使，
“所以，我还觉得蛮抱歉的。因为我总是在讲一些不合氛围，弄不清界线，找不到合适的度的玩笑。之前可能也下意识的，忽视了你的行为里的真挚。”
“当然，如果红色箭矢也能用在你的身上，是最稳妥的！”
天使的箭矢，无法在自己的身上生效的特点，导致了里贝尔的计划之中多出一些可能的变化与风险。
但是，比起将战局发展至今要承担的诸多风险，那些还真是可以忽略不计。
“...啊！突然好想回家！”
听着本来凝聚起的良好氛围，被里贝尔的补充一秒破坏，将黑色箭矢搭在另一只手的指尖的天使，大声喊道。
与口中的话语不同，天使保持着十二分的专注，瞄准着远处的目标。
“父亲大人，既然有办法直接接触到那位「夫人」的身躯，并且让她弱化。那当初，直接用黑色箭矢发动告死的规则，不就更加简单了吗！”
“...有没有可能，那么做我也会死？你简直是为了偷懒，要把我送掉...”
里贝尔的脸色有些发黑，只是完全是一团黑影的告死幻影上看不出来。
而说实话，如果计划出现什么变化，里贝尔确实有考虑过用天使的黑色箭矢，再度发动一次告死。
“才不是为了偷懒！说到底，让第一次上战场的女儿，直接就去面对那么危险原初魔女，就不正常！不对，让可爱的女儿上战场本身就不应该。我可是心怀博爱与怜悯的，平时连虫子都不会压死一只的圣洁的神明的使者！”
天使不满的说道。
“这倒也确实有些过分，不过没有办法。”
里贝尔摇了摇头，
“长辈负责无能与延续，将所有的事情与问题都交给子孙去完成，便是我们坎普雷特家的特色。要怪，就怪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踏进了我们这贼窝吧。”
“诶？”
仔细的聆听着天使的声音，里贝尔发觉无论是天使的举动还是话语，虽然显得很轻松。但是，语气之中的颤抖却难以掩盖，她握着弓身的手也像是在不听使唤的微微摇晃着。
原来如此。
即使堆积了再多的身份，即使有着再强大的力量，面对这份沉重的压力，天使还是在难以抗拒的紧张着。
只能说，她之前的控诉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虽然，告死幻影没有严格上的实体，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有伤害目标。
但是里贝尔还是做出了站在天使娇小身躯的身后，将黑漆漆的手同样搭在弓上一般的举动。
“父亲大人，我们是不是在闲聊中浪费了很多时间？”
“没关系，事到如今，阿尔卡娜无法逃到任何地方。”
虽然幻影的手根本没有触碰的弓，但是长弓整体的摇晃徐徐的慢了下来。
“父亲大人，黑色箭矢，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放心，虽然腐朽成了那个样子，她也依旧「活着」。”
在里贝尔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天使驱动了在里贝尔发动「告死」之前，便已然输送到了她这边的大量纯净魔女之力。
她背后的羽翼，开始迅速的扩张，随即又在原本羽翼的下方，生出了一对与上面羽翼仿佛对称般的洁白羽翼。
全身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天使，居于高空之上，与周边的黑夜星空相互辉映，如同一轮皎洁的明月。
下一刻，天使松开了已然拉满至极限的弓弦。
——
黑色箭矢，在夜空中划出着一道笔直的直线，精准的飞向远方的战场。
从侧面看去，一道黑色的线条宛如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而战场之中，还在对着费格因咆哮的阿尔卡娜，看到了正面向着自己飞来的黑芒。
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镰刀已然在自己头顶高举起的「夫人」，黑烟般的灵魂实体中凝聚出的石子般的双眼里，终于流露出了恐惧。
逃，无从可逃。
挡，无可抵挡。
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
——
抬起头，仰望着前方。
看着摧毁且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看着代代的为坎普雷特制造悲剧的罪魁祸首。
被绝望吞没。被黑色的箭矢贯穿。瞬间爆散而开。化为无数的黑尘彻底泯灭于这个世间。

第四百九十六章 告别之鸟
随着散出的告死幻影消散，两人的意识几乎在同一时刻，回到了「告死鸟」的本体之中。
站起身的里贝尔，目光还是在被梅璐艾塔和依文娜两人牵制着。不过看到她们除了有些脱力之外，并没有受什么伤，于是里贝尔便也稍微放心了下来。
视野变得宽阔之后，环顾着周边，里贝尔的感想，是「这里仿佛被流星雨砸过」...
想来，明天一早负责空岛治安的天平队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是会怀疑人生的。
不，都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抓紧时间逃走，应该会直接被天平队抓个正着。
呼...
整理了一下有些纷乱的心绪，里贝尔望着身旁的费格因。
即使是「告死鸟」的本体，现今也已然和幻影一般若隐若现了。
里贝尔倒还好，但...
“她死了吗？”
稍微沉寂了片刻后，里贝尔开口。
“嗯...不如说，你问的问题很没有意义。如果想不出什么用来搭话的话语，可以不说。”
习惯性的在没有眼镜的鼻梁上，做了下推眼镜的动作之后，费格因不客气的说道。
已然没有必要依靠里贝尔复仇，又或者说基本了却了遗憾的他，像是彻底在放飞自我。
“你就那么看着？我还以为，你会要求她向你下跪乞求，然后你还要装模作样的将她逐出家族，剥夺她前往所谓理想世界的资格。”
费格因滞了一下，明白了里贝尔表面是在提议他复仇时羞辱对方的手法，但实际上是在讽刺他上次死去时的不堪。
虽然眼角不禁的抽搐了几下，但是费格因倒也没有生气，
“是复刻她对我做过的事情吗？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会不会在复仇时，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部奉还到对方的身上。不过，既然你能说出这番话，就代表你大概会那么做。又或者说，你认为自己会那么做，但实际你却不会那么做。”
这人是在绕口令呢？
在里贝尔忍不住看病人般的神情时，费格因接着说道，
“你是无法领会的，真正背负着仇恨的人，真正有着仇敌的人，只会想让对方死。早一分早一秒也好，只想让对方快点去死。至于形式？死法？那些都无所谓，只要她能死...”
费格因说着，长叹了口气，然后转向里贝尔露出了一丝笑容，
“而我很庆幸，你无法领会这些。也祝愿你，以后也不会领会这种黑暗的情感。”
再次陷入了沉默的里贝尔，只是稍微将头转开。
过了片刻，里贝尔才再度开口，
“啊...对了，又忘记给我可爱的女儿取名字了...”
里贝尔轻轻的拍了拍额头。
就和以往对于天使叫自己「父亲大人」的事情，始终没有放在心上一般，取名字这件事里贝尔也多是敷衍。
但现在，知道了有些真挚是需要去正视的里贝尔，自然也开始苦恼起了这件事情。
“你可爱的女儿？哦，是我们的大功臣吗？为她取个名字...”
费格因说着，皱起眉头向着四周环顾了起来，
“「黑地」...「陷坑」...「树桩」...”
“那些是能用来做名字的吗！”里贝尔一脸黑线的打断道。
“那你之前都考虑了些什么名字？”
“...「沙发」，「窗帘」，「抽屉」...没办法的吧？我在房间里只能看到这些东西。”
“...”“...”
相互又沉默了一阵之后，费格因和里贝尔都开始摇头苦笑了起来。
很多地方截然不同的他们，总是在微妙的地方很是相似。
“不如，我将我的名字送给她吧，就像莎恩也将名字给了你一样。”
费格因提议道。
“我倒是没有意见，但是还要争取她的意见。而她八成是不会同意的，至少不会用一个男性的名字，当自己的主名。”
“...也对。”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很快，就会有个人，替我们头疼这件事的。”
里贝尔微笑着说道。
而费格因怔了一下，也露出了松了口气般的笑容，
“看来，你很好的理解了我说过的「那句话语」。”
说完之后的费格因，像是了却了内心最后的一件事一般，再回首看了几眼阿尔卡娜被射杀的地方，然后朝向里贝尔。
“就在这里分别吧。接下来，趁着「告死鸟」本体还在，我还有两个要见的人。”
费格因洒脱的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此刻才察觉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本身时间就没有了多少，而且还有事要做的情况下。
即使没有必要费格因还是留下来和时不时就会沉默的他，交谈了一番。
包括之前那关于「仇恨」的说教般的话语也好，费格因或许是多少想为他留下一些什么的。
里贝尔的思绪间，费格因抬起手伸了过来。
而里贝尔也是将手伸了过去。
随即，两人就像是突然石化了一般，两只手僵在了半空中。
最后，虽然不至于像在记忆世界中那般，只是用手指相触。但互相还是觉得握手这种行径过于亲密的两人，只是将手握成拳轻轻撞了撞。
“虽然不会再见，但是再见了，里贝尔。”
“啊...再见了，费格因。”
在里贝尔的注视之中，费格因的意识随着散出的告死幻影离开。
——
沃肯城，里贝尔等人的据点宅邸的院子之中。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院子里不断的走来走去。其步伐之矫健，体力之充沛，甚至会让人怀疑他那一头白发，是不是染上去的。
“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塞巴斯。”
“啊！”抬起头，凝神望着出现在面前，模糊至极的漆黑幻影。塞巴斯，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像是大脑宕机一般的全身僵住，接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大片滑落了下来。
虽然已有十数年，虽然面前这幻影根本连样貌都看不清，虽然那像是有重音的声音严重的失真着。但是，仅仅只是那熟悉的语气，一些发音时的特征习惯，就让塞巴斯的回忆立即回到了他还年轻的时候。
“老爷——”
“好久不见了...”
“老爷！啊啊啊——安妮！柏塔！快点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猛然的打断自己的话语，然后扑倒在地上大声嚎哭不止的塞巴斯，费格因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而大概是听到了塞巴斯声音里不同寻常的激动，往日里总是傲傲的两匹天马，也少见的顺从的飞来出来。
围着告死幻影这「邪恶」的事物，两匹天马的马脸上明显有所排斥，但是幻影为它们带来的熟悉感觉，却又让它们想要接近过去。
“啊啊啊——老爷......老爷，还有夫啊啊啊人，啊将少爷拜托给了啊啊啊我，但是——但是我...什么都...什么都没能做到啊啊啊老爷——就连，就连承载着啊啊老爷和夫人回忆的老宅，也啊啊啊——”
看着泣不成声，说话也有些混乱的塞巴斯，费格因有些头疼的扶了下额头。
虽然，和里贝尔的灵魂融合的时候，他也察觉到了一些。但是看到以往那位精干矍铄的老伙计，现今全身都是一种不靠谱的气息，还是让他不禁有些感慨岁月与时光的无情。
“老爷——”
“总之，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短时间内应该是不用担心你身体的问题了...”
费格因整理了一下情绪后，缓缓说道，
“说来，阿尔卡娜已经死了。所以，应该不会再有人能用那种奴隶烙印来奴役你。这么多年来，让你一直服侍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的家族，想来是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魇。而现在，你可以...”
“休想！”
伏在地上痛哭的塞巴斯，陡然将头抬了起来，
“老爷也好，少爷也好！谁都休想让我退休！我永远都是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
有些哑然的看着放完狠话后，又开始抱着地痛哭的塞巴斯，摇着头的费格因是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
他有些能理解，为什么面对塞巴斯，里贝尔总是一种长期被便秘困扰着一般的神态。
“那好吧，你开心就好。不如说，早就被逐出了家族的我，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去命令你做些什么...”
放心的吐了口气之后，费格因最后注视了自己的老战友一番。
不论好坏，塞巴斯的事情看来是不用担心了。所以，剩下的时间，就留给比较需要担心的那个家伙吧...
临走时，费格因像是童心打起一般，绕到塞巴斯的身后，轻轻踢了他一脚。
而等到向前踉跄了一下的塞巴斯，再抬起头，张望了周边数十次，终于确认费格因的身影不再了之后，以瘫坐的姿势坐在地面上的他，用双手捂住了面庞。
虽然，塞巴斯的哭声不再如之前那般夸张，但是无声的抽泣声中，仿佛却包含着他更多的悲伤。
——
费格因的最后一站，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看到被重建起的影坎普雷特宅邸，没有预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费格因，自身也感到了无比的惊讶。
而费格因的面前，一名如瀑布般散落着极为修长的黑色长发的文静女士，在默默的凝望着他。
“果然是你，阿洛克...不，现在应该要叫你，「黑鸦」了吧。”

第四百九十七章 里贝尔的告死名单
“真是令人惊讶...真是完全看不出任何从前的痕迹了...如果不是告死幻影找到了你，即使以其他的方式擦肩而过，我大概也不会发觉是你。”
在黑鸦的沉默中，费格因感慨道。
容貌、轮廓、氛围、气质，除了那一直没有变化的黑发与黑色眼眸之外，费格因无法从黑鸦的身上，看到任何一丝「阿洛克」的影子。
当初，费格因对家族发起了反叛，然后无力的死去。
但是，即使以「告死鸟」的身份，发动了告死的力量，他也无法将死讯带给任何他想杀死的人。
他本身的力量太过于弱小了，而且他本身也很脆弱。所以，与他等同的死，甚至无法伤害到阿尔卡娜的爪牙，例如玛德琳等人。
他能做的，就只有催促当时身旁如阿洛克等人逃离。因为，除了「告发」了他的塞巴斯之外，其他的人是有可能会遭到清洗的。
这也算是他能为被他牵连的人做的，为数不多的补救。
只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行为或许反而害了阿洛克。
“你欺骗了我。”
自费格因的幻影出现以来，便一直没有做声的黑鸦，突然发出了清冷的控诉。
“呃...嗯？”
费格因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头。他倒也不是那种，自称从不会说谎的原初魔女。但是，他也着实没有头绪，什么时候欺骗过黑鸦。
“告死鸟的力量，并非只是将自己的死讯告知于相识之人。”
黑鸦继续说道，
“之前你说的时候，我也是怀疑过的。这样的能力，弱到不符合自然的常理。但是，因为是你在说，所以我相信了。”
黑鸦抬起头，用晶莹的双瞳，笔直的凝视着费格因，话语本身却有种不包含任何情感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我相信，我对他人说明告死鸟的力量时，也说了同样的话语。”
“这...”
“你害我出了很大的丑。”
看着黑鸦一脸认真的「声讨」自己的样子，费格因怔了一下后，不禁的摇头失笑。
虽然，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也发生了改变。
虽然，从外貌他甚至都无法认出这位他曾经的女仆长。但是，对方那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执拗与古怪，却让费格因又是熟悉，又是怀念。
阿洛克一直都是这样，她很讨厌错误的事情，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如他们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只要阿洛克认为是正确的事情，那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绝对不会改口。
而且，她多时候不会去顾及对方的身份，也不会去管目前的场合。
以往，费格因从来就不是会乖乖认同自己错误的人。所以，他和阿洛克之间的发生冲突的次数也是数不胜数。而每当这种时候，出来调解的总是莎恩。
但现在莎恩不在了，费格因也不是从前的自己...
“抱歉。是我说了谎。”费格因老实的道歉道。
“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黑鸦依旧是认真的说着，认真到费格因分辨不出，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根本不会存在所谓的「下次」。
低下头，费格因看到了自己即将消失的手。
他是已经死去了十数年的人，更是被家族刻意抹去的人。
这样的他，在跨越了时间之后，还能找到两名故人，实在是件幸运的事情。
他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和黑鸦相谈。他也很想知道，黑鸦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这副姿态。这些年到底又是怎么潜伏在家族之中，甚至还具备着真正魔女的力量。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上次像这样见你的时候，大概是忘记了说一句话。”
费格因说道，然后与正在凝视着自己的黑鸦四目相对，
“你被开除了，阿洛克。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女仆，所以以自己的方式，好好的度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吧！”
在黑鸦略有触动的目光之中，先代坎普雷特带着从告死幻影上看不出的爽朗笑容，轻轻的挥着手，彻底的消散于这个世间。
——
“哦呀，「好好的度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吗？费格因先生离开时，还真是为黑鸦小姐，留下了一个相当庞大的课题呢。”
在费格因消失之后，伫立在影坎普雷特宅邸之前的黑鸦，听到了从屋中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像是有多重声音重叠在一起一般无法辨识真音的话语声。
身着着一身利落且简洁的黑色服饰，一名从颈部以上便被扭曲、混乱与混沌所笼罩的怪异之人，走到了黑鸦的不远处。
“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怎样做才算好好度过，这哪怕对于普通人都是一个很难解的问题。而对于黑鸦小姐而言，从小便在那个家族之中成长，即使一度脱离后还是回到了那里。除了为了完成费格因先生等人的遗愿之外，另一个理由恐怕是发觉自己已然无法再融入到平凡且充满光明的寻常世界之中了吧？”
听着遮住面庞的怪人的话语，黑鸦只是转过头，依旧不含有任何情绪感情般，只是用冷漠的目光望了望对方，眨了眨眼。
而怪人却是连连在胸前摆手，继续说道，
“我并无意嘲讽或者挑衅黑鸦小姐，更不想激起你的不满与怒火。我只是在陈述，「虚饰」更适合你这件事实。”
“我有什么加入的理由？”黑鸦出声质问道。
而在怪人的眼中，以往基本都是在无视着她的黑鸦，只是这样问了一句就等同于发出了一个积极的信号。
“因为我们，帮助了费格因先生。在费格因先生被那位「夫人」处死之后，保护了他的一部分灵魂与源质的，是我们。而为费格因先生的灵魂寻找合适的容器，好让那些宝贵的讯息可以传承下去的也是我们。并且，认为里贝尔先生有能力可以完成大家的夙愿之后，加以引导的，还是我们...”
“一直以来，用各种方式袭击里贝尔的，是不是也是你们？”
对怪人的话语不为所动的黑鸦，出言质问道。
“为什么黑鸦小姐会这么认为？是有所证据，还是单纯只是觉得只有我们有能力做到、当然，只说答案的话...没错，那些都是我个人的行径。”
怪人痛快的承认道，
“之前，我是很希望里贝尔先生，可以死去的。但是很遗憾，由于里贝尔先生的特殊，他其实一直都被家族保护的很好。并且，那位管家先生与天马，还有时不时会出现的黑鸦小姐比想象中更加难缠。所以...”
怪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了，作为表达我真诚的证明，我还愿意承认，过往几次让费格因被迫更换了身体的那些事件，基本也都是我的策划。”
在怪人的话语之中，黑鸦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那如同小圆毯一般散落在她周身的长发，却有一瞬间微微的飘起了一些。
“为什么要做出一边谋害他们，然后又一边帮助他们的矛盾举动？是为了利用他们压榨出最后的一份价值？”
黑鸦本来就低沉的声音，又下沉了几分。
“如果真的是想利用，里贝尔先生暂且不谈，我们是不会选择帮助费格因先生的。他所具备的事物，作为反叛的火种实在是太过于微弱了。若非是里贝尔先生带来的种种意外，费格因先生这一颗种子，只能一直流传下去，等到发芽可能要十代、数十代之后，那位原初魔女近一步腐朽的时候。”
虽然怪人的话语之中，多少带有着对费格因的贬低，但是黑鸦的敌意却似乎变得弱了一些。
“只能说，铲除「坎普雷特」与我对他们抱有敬意，为他们献上赞歌，从来就不冲突。”
黑鸦停止了交谈，静静的注视了怪人一阵。像是要穿透那面容上的迷雾，看到对侧的真实。
而怪人也只是伫立着，除了没有撤销这些隐藏之外，倒也颇为坦然的面对着黑鸦的审视。
“「虚饰」的目的与存在意义是什么？”
“目的？存在意义？”
怪人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意外，但在稍微想了片刻之后，她便随意的再度开口，
“可能，是「拯救世界」？”
——
学院区域，仿佛被巨大陨星蹂躏过一般的某处森林。
正式的决战已然告一段落之后，里贝尔看着在天平队之前赶来的天马，以及拿着绿色箭矢准备随时治愈他的同伴们，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真的结束了啊...
由于这场决战里，天使的箭矢消耗的着实有些严重，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里贝尔还是想省一下绿色箭矢的。
不过，中了堪比诅咒的红色箭矢，还是两支的他，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在回家之前，里贝尔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些能做的事情。
里贝尔看了眼身旁沉寂状态，且即将消失的费格因的「告死鸟」本体。
既然，之前道别的时候，费格因说了他还有两人要去见。
那样的话，是不是代表里贝尔也能以告死的力量，去见两个人？
那么，问题就是这两个人，到底要去见谁了...
自有记忆开始，遇到的人里相见的大部分都一直陪在里贝尔的身旁。
在宅邸时期里，不在身旁还比较想见的，可能就只有黑鸦了。不过，费格因既然已经去了，里贝尔也不好去打扰她们。
而除了黑鸦之外，当时宅邸里那个和他很不对付的园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当然，里贝尔完全不想为那个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家伙，浪费一次机会就是了。
至于格林沃特城，倒是有许多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其中，里贝尔最想见一下骑士团团长的女秘书琳，毕竟他袭用了那么久「银翼假面」这个称号。
只不过，琳和团长艾哈德似乎都在空岛上，倒也没必要特地用告死的方式去吓唬她们。
至于旧王都时期。
放个告死幻影去敦促那位画家好好画魔神卡，倒是有些吸引力。又或者，去找那位总欺负他的老妖精也值得一做。但果然还是...
啧。
仇家太少，导致都找不到几个能「带走」的人。
那些「三十年河东」类型的主人公，应该特别想要他这个「告死」的力量吧...
思绪间，里贝尔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告死」规则，似乎有个隐藏起来但必然生效的功能。
那就是，可以去确定往日的敌人，到底有没有死透，是不是在用神秘侧的力量以特殊的方式苟延残喘着。
于是，里贝尔尝试了一番。
然后，发觉无论是那位修女，还是那位王女，又或者那些原初魔女，都无法触发「告死」。
这，多少也算是个喜讯...
思来想去，感受着「告死鸟」本体的力量越来越虚弱，里贝尔不再犹豫，果断的散出了一个告死幻影。
有一个他相识的人，虽然其实并不算太熟，但是他却有必要去见一下对方，确认一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毕竟，宅邸里还有一直在挂怀着他的人。
——
眼前的光景，迅速的转变。
再度获取视野之后，里贝尔发觉自己在一处很难形容的地方。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有泥泞浑浊之感的漆黑。而这些漆黑之中，有灰色色彩的乱流般的事物，在周侧不断的卷动。
由于没有具体的触感，里贝尔也不好做出太多的评价。
只是，第一印象的话，这是一处如同普遍意义上的「深渊」一般的地方。
对于告死幻影而言，视线被黑暗侵蚀并不成问题。
虽然里贝尔也不知道，具体他是用什么部位在看的，但只有「告死」的对象，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中，他都能清晰的看到。
而在这让人本能的厌恶甚至恐惧，充满不祥的黑色空间里，里贝尔找到了他寻找的目标。
面对前方，在黑暗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年轻人，里贝尔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不，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
话如此的说着，里贝尔忽然觉得还挺奇妙的。
他与面前之人，有着种种的纠葛，但是他们却是第一次正式的会面以及交谈。
看着年轻人似乎有所触动，里贝尔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尼禄。”

第四百九十八章 最后的告死
听到里贝尔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尼禄翻起身以盘坐的姿势坐到了地面之上。
不...这个谜一样的空间里，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地面。
尼禄应该是悬空在黑暗之中，又或者说漆黑的粘稠液体的中央。
“你是？”
黑暗之中，尼禄仿佛也和里贝尔同样能捕捉目标。只是，里贝尔这同样漆黑一团的告死幻影，着实让尼禄没有头绪。
“也对，我该先做个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里贝尔，姑且是一名伯爵。”
里贝尔诸多的身份之中，和尼禄还算有所交集的，便是坎普雷特伯爵的身份了。
“哦...原来是伯爵大人。真是令人惊讶。”
将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尼禄仰头看着里贝尔，发出着感叹，
“说起来，我们似乎还真是第一次交谈。可能是由于我之前的同伴们，总是在谈论伯爵大人的事情。让我误以为我们早就已经是熟识了...”
彼此都认为自己对对方颇为熟悉，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神交已久。
不过，布莉姬特还好，里贝尔和那位叫赛德的冒险家同样不熟...不对，布莉姬特也同样不熟。
里贝尔还真有些好奇，这些冒险家平时在背后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这里究竟是哪里？如果可以，我不想我们第一次的交谈，在这种怪异的场所。”
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或许是因为双眼已经习惯，又或者是尼禄身上的主角之光开始顽强的闪耀了起来，总之里贝尔变得能稍微看到一些事物。
只不过，这些事物也乏善可陈，只有单调的泥泞。
“没想到，最先找来的会是伯爵大人。我似乎能理解伯爵大人被仰慕着的理由了。”
像是干脆的无视了里贝尔先前的提问一般，尼禄如此的说道。
被仰慕？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在说着不可思议的话语...
在心中腹诽着，里贝尔意识到面前的尼禄有些奇怪。
以布莉姬特与赛德的描述，尼禄是个愣头愣脑或者说忘记了长了脑子一般，总是凭借着直觉和野性在行动的...简而言之就是头脑简单的笨蛋。
而且，这种笨又笨的很明显。所以，通常尼禄一开口别人就能感觉到这人不太正常。
但目前的情况，除了场所有些问题之外，尼禄的言行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意志似乎有些消沉之外。
“...你的同伴，一直都在担心着你。”
“是吗？那还请伯爵大人替我转告他们，不用再担心。”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些确切的信息，我想我应该能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里贝尔再度的提问道。
“难道，是我不直接进行拒绝，伯爵大人就无法理解吗？我并不想透露这里的具体位置，也同样不会和你一同离开。不如说，突然擅自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擅自又要带我离开。一副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认为自己想做的事情，对方一定会进行配合的想法...还真是傲慢呢，伯爵大人。”
面对里贝尔第二次的提问，尼禄以冰冷的话语进行了回应。
里贝尔不禁的语塞，不过内心之中倒也没有恼火。
他并不觉得自己傲慢，而且经历的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排斥而恼羞成怒。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还有必须要照顾的人。”
里贝尔出言继续提醒着，只是配合着他那天生便不友善的形象与口吻，听起来反而像是威胁。
“即使再精心照料，她也是活不久的。所以，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尼禄不为所动的继续说着。
“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里贝尔再次质问。
“我？”
尼禄似乎是冷笑了一下，
“我只是厌倦了伪装自己，也厌烦了与弱小的存在一同混迹，最终反而让自己受伤而已。”
他用手指向了里贝尔，
“虽然伯爵大人现在看起来只是一道幻影，但如果这幻影被撕裂会受到影响的话，最好还是逃走比较好。这里可...一点都不安全...”
再度变得明亮一些的视野之中，里贝尔终于大致的看清了现状。
在这广阔的黑暗空间中，只有他又或者尼禄的身边，被一条犹如数人合抱粗的巨蟒一般，粘稠的黑色泥泞所环绕包拢着。
而追寻这条黑色巨蟒般的事物的源头，正是尼禄的胸口。
这诡异的事物，宛如尼禄身体的一部分。
正在缓缓行动的诡异事物，不知是在自然的不规则移动，还是在尼禄的操控之下。只见，其已然彻底封锁住了里贝尔的周身，随时可以将里贝尔的告死幻影绞碎。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贝尔也只是平静的凝望着尼禄，
“如果是在扮恶人的话，你的行为太稚嫩也太过于生疏。哪有恶人会像你这么乖巧的回答对方的问题？而且，你的警告一点都不像威胁，更像是在关心我的安危。”
“确实，我甚至都没有和你的同伴进行商讨，就擅自的前来找寻你。不过，如果以往这些只是他人的事情，现在已经变成我个人的事项了。”
“我不会放弃你的...”
未等里贝尔的话语说完，他的告死幻影便被黑色的事物彻底绞碎消散。
——
重归寂静的空间之中，尼禄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帮过里贝尔多少。也不知道所有的「男主人公」对于里贝尔而言，都是「梦想的体现」。更不知道，里贝尔对他的信任来自何处，也不知道里贝尔到底多么信任他。
所以，他只是觉得那名多管闲事的伯爵，真的是莫名其妙。
并且，内心还充斥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烦躁。
尼禄的烦躁持续了很久，直到一道门扉在他的面前缓缓敞开。
——
“哇！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影坎普雷特的宅邸之中。
黑鸦面无表情，又或者一副像是在看智力所有缺陷的人一般的冷漠神情，凝视着面前陡然出现的如竖起的地毯一般，张牙舞爪的巨大黑影。
她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在「虚饰」的首领，自称是「虚」的怪人的引领下，她见到了一名令人意外的人物。
天谴教会的天谴神官，「不诚之白」艾莉。
至于，躲在艾莉脚下的影子里，等黑鸦靠近之后突然长大身体蹦出来吓人的「不净之黑」，倒也没有让黑鸦像之前那般惊讶。
“她们也是「虚饰」的成员？”
“嘁嘁嘁——”
面对黑鸦的疑问，不等虚回答，身着着粉色神官服，拥有着一头不自然的淡蓝发色，总是在眯着双眼的艾莉，抢先的摇起了手指，
“我们只是「同好」而已。”
说着，艾莉做出了一个大幅度展开双臂的动作，随即她的身后出现了数道大大小小的门。
第一道门张开，在艾莉的引领下，一名身穿着很经典的女巫套装的中年女性，走出了门扉。
前四角学会教授，费洛·奎列因。
“费洛女士，今天也是那么的光彩照人。”虚在费洛出现后，出声说道。
“是吗？”
似乎对虚的奉承话语很受用的费洛，单手扶着面庞满面红光的笑着。
第二道门张开，艾莉又牵出了一个人影。群607784197
而这个和娇小的艾莉相比，简直有三倍大小的，是之前就在宅邸里然后中途一度离开的大号女仆。
前白之魔女议会第十三席，「偏见」海拉。
“辛苦了，海拉小姐。”
“其实，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海拉摇着头，有些失落的说道，
“少爷的身边，好像越来越不需要我了...”
第三道门张开，艾莉拽出了一个不愿意和人对视的蓝发少女。
前碎片特别部队，「孤蓝」索尔。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索尔小姐。”
“哪有什么怎么样！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有去的必要！我的后辈根本就轮不到我去提供帮助！到了那里，也不过是看见「浅橙」那个家伙在活活把人烧死而已！好可怕啊，真的好可怕啊...所以说了，爱森斯皮尔家的人都是疯子...”
抱着头蹲在地上，仿佛在回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的索尔黑着脸，喋喋不休。
“那个...一定要去的人也是你，索尔小姐。”虚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指正道。
“啊...”
索尔呆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抱着头嘀咕起了「好可怕」。
两人交谈间，第四道门张开。
不需要艾莉的指引，一道怪异的身影出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条让人怀疑它到底是怎么爬行的，首尾都长着一个头的怪异的小蛇。
只是，这条蛇的周身包裹着一股朦胧气体般的事物。而每个仔细盯视这种朦胧气体的人，仿佛都能从中看到一名雍容华贵的美丽女性。
“老师...你拜访老友的次数有些多了。”
“有这回事吗？我可还没来得及去看我的「孩子」们。”
朦胧气体之中，美丽的女性露出了很是困扰的神情。
又是一道门扉张开，但是许久，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想在艾莉的帮助下走出。
“唔...这位现在的状况很麻烦，一经现身定然会引发起灾害。”
虚望了望门扉的内部，似乎能看到里面的人一般向众人解释道，
“但关键时刻，这位尼禄先生，一定会成为我们最可靠的同伴...”
话音落下，虚又转身，望了望四道还没有敞开的门扉。
“除了在场的各位之外，「虚饰」还有四位成员，只不过他们现在似乎都在忙碌于自己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再介绍他们与大家相识。”
在虚的话语之间，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而除了曾经的「孤蓝」索尔之外，俨然都是一副见多识广的众人，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最多只是以询问的目光望向虚。
“是这样的，我们脚下实际上是一座古早时期，贤者们使用过的「行动神殿」。而这座行动神殿刚刚失去了掌控者，所以以后就被征用为我们的据点了。”
虚说着，向着众人微微弯身行礼，
“感谢大家愿意聚集在这里。而既然能前来的诸位已经到齐，那么就让我们出发吧。”
“前往，「新的时代」。”
随着虚的话音告一段落。
陡然从地下隆起的如同山脉般的巨大事物，就这样连同过去的影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一起承载着，消失在了如波纹般摇曳的虚空之中。
——
意识回到了「告死鸟」本体的里贝尔，长舒了口气。
“居然真的动手了...”
被尼禄绞杀了告死幻影的里贝尔，有些明白了那种想称呼他人为「该死的小鬼」的心情。
虽然，他和尼禄其实年龄相仿。
此时，他莫名的有种，刚刚面对了一个事到如今才开始叛逆的孩子一般的心情。
不过，比起这为数不多的恼火，里贝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他能感觉到尼禄现在处于需要帮助的时期，但是他却无从帮起。
唉...
之后，他要怎么和尼禄的两位冒险家同伴，说起这些事情呢？
稍加思索之后，里贝尔暂且将尼禄的事情压下，因为在「告死」即将消失的这一刻，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尝试。
说来，里贝尔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还挺奇特的。
因为，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但是，他能肯定，他认识对方，并且可以用告死的规则「认知」对方。
毕竟，某种程度上...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长舒了口气，里贝尔发动了最后的告死。
初代坎普雷特？
李维？
是谁都好。
如果，这个世间真的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并且对方还活着。
那么...就将这份死讯，带过去吧。
里贝尔闭上眼，集中着精力。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复苏
一年一度空岛上规模最为盛大的空岛庆典的，最后一日。
沃肯城中的警卫们，却完全没有心思，去享受这节日的末尾。
因为，就在前一日，沃肯城的领主宅邸上，被贴上了一份「犯罪预告」。
那是一封来自自称「怪盗」的人的书信。而破译了书信的内容之后，上面转述的信息，是怪盗将在今晚九点的时刻，在沃肯城的上空「取」走对于沃肯城而言，最有价值的事物。
对于书信本身，沃肯城的管理者们可以说是一头乱麻。
虽说，怪盗的名声也多多少少传到了空岛之上，但是沃肯城的管理者们完全没有头绪，这传闻里将整个新梅王国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怪盗，到底是什么时候登的岛，又打算做些什么。
沃肯城的天空？最有价值的事物？
那里能有什么鬼东西？
最多，就是联系不久前发生在城中的一场关联甚大的事件，猜测大致与神秘侧有关。
实际上，无论是沃肯城还是天平队，现今都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
上次沃肯城事件带来的创伤还没有愈合，昨天早上他们又在学院区域的某处，发现了一场很难想象是人力造成的「灾害现场」。
虽然万幸是似乎没有什么伤亡的现象，但是处理起来依旧令人头疼。
再加上，万物教会的异端审判会恰好也在这一天发起了一项联合行动。
所以，斟酌再三，沃肯城的管理者们只留下了一下老弱病残的警卫来「对付」怪盗。
反正，怪盗要偷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并且本身用尽全力也不见得能阻止对方。那干脆就让那群薪水小偷，带薪看场烟花什么的吧...
当然，在场的警卫们此时还不知道他们早就已经被当成了「弃子」。只是一边紧张，一边抱着胳膊感慨，都已经快春天了，沃肯城这两天怎么又在下暴雪。
——
距离夜晚九点整，还有三分的时候。
突然间，守卫着不久前「仪式事件」的地点，占星术士之塔遗址周边的警卫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大吼的声音。
“是怪盗！怪盗出现了！”
几乎没有人在思考，到底是谁发现的怪盗，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警卫们只是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嗡的开始骚乱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煞白的身影穿梭于人群之间，注意力便立刻被那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
“这些家伙们，还真是傻乎乎的。难怪，以往你们怪盗团的行动，总是无往不利。”
在占星术士之塔废墟的阴影处，一名身着着警卫队队长的制服的高大男性的肩头，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仔细看去，这名男性的肩头上，「沾」着一个完全透明的史莱姆状的事物。若不是这个奇特的事物出声，并且做出动作时会让周边的空间，产生难以察觉的涟漪，她还真能完全的融入到空气之中。
“啊哈哈...”
高大的警卫队长，发出了一声和他的形象不太相符的，带有些许女性化的干笑。
这个警卫队队长，正是由怪盗团的次女，莱莎所伪装的。至于，她肩头的事物，则是这次怪盗团的外援湖光。
莱莎之所以干笑，是因为大概在一年多前，她每次行动的时候，内心中的想法和现在湖光是差不多的。
由于怪盗团成员都具备的近乎完美的伪装能力，所以无论平时的生活里，莱莎性格有多么的怯弱，一旦变身成他人，她的内心就会迅速的膨胀起来。
只要她不犯致命性的错误，世间之中就没有人可以抓到她！
而就是她的膨胀近乎达到了最高峰，认为有变身能力可以将世间的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时候，她遇见了那名「一生之敌」...
事到如今，听到了这番仿佛是当初的自己在说的话语，莱莎感到尴尬之余多少有些怀念。
将目光向四周扫视，莱莎看到了乔装过的莉莉，在围观的人群之中。虽然，这位怪盗团的末女没有任何举动，但是正在周边人群中穿梭，且从一道增加到三道、五道的白色身影，其实都是她在操控的人偶。
而又将目光偏移了一些，莱莎看到了周围店铺里，正在发呆的怪盗团长女布莉姬特。随着，发呆状态里的布莉姬特回神，还对着莱莎招了招手。警卫的队列之中，一直在不断的大呼小叫「怪盗」的警卫，也随之倒下又是引起一阵骚动。
接着，莱莎又在远处的路灯后，看到了怪盗团的三女依文娜。
依文娜此时倒没有参与到行动之中，她来到现场只是确保发生意外的时候，可以以魔女的力量进行协助与收尾。
不知不觉间，怪盗团的姐妹中，依文娜成为了最适合正面战斗的武斗派。
看着侧过身后，就几乎被纤细的路灯完全挡住的依文娜，莱莎有些怀疑自己的三妹最近是不是又缩水了。
将多余的思绪收回，看到快速蔓延的骚动，已经几乎可以引起整片城区的瞩目，这一次扮演「怪盗」实体的莱莎，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用脚尖轻点着墙壁，如同灵动的蝴蝶一般，轻易的攀上了占星术士之塔最高点的莱莎，在众人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将手抓在外套上用力一扯。
瞬息间，一名穿着一身雪白的礼服，头戴着高檐礼帽，同样是白色的披风随风飘动的青年男性的形象，展现在了诸多的视线之下。
基本参照了里贝尔的脸型诞生的「怪盗」，即使上半脸戴着银质的面具，也难以遮掩其出众的气质。
“在更高一些的地方，差不多三十步。别在最后一步搞砸。”
在湖光的提示下，已经在众多的惊呼与吼声中，出尽了风头的「怪盗」，高高的跃起。
“不会的！这么简单的计划，没有任何搞砸的可能！”
下方的围观群众们或许能看到「怪盗」的嘴在动，却绝对无法读出她在说些什么。
“哦？和平时不同，你看起来还真是信心十足。是因为，不只是可靠的姐妹都在场，还能感受到小里里的力量陪伴着你？”
“唔！”
依旧在莱莎肩头的透明湖光，用话语揶揄着身旁这名格外好懂的少女。
新一轮的结算之后，里贝尔身上多出的五道联系之中，继玛丽安内特、湖光和天使之后，第四位正是莱莎。
“不过，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和别人不同，以你的能力的性质，就算分到了再多的力量，也只是能变身变得更像...所以，小里里的力量对于你其实没有多大的作用？”
“诶？”
仿佛真的第一次意识到的莱莎，忍不住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而似乎心满意足的湖光，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雪花纷飞的夜空之中，只见「怪盗」的披风陡然变得无比巨大，就如同一张猛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紧接着，一道强烈的光芒，在天空中一闪即逝。而彻底将那道光芒吞噬的「怪盗」的披风，也随即发出了炽目的光亮。
照亮了整个夜空的光芒之中，「怪盗」的身影彷如彻底融入了其中。
随着好似在宣布空岛庆典结束的烟花，突然的在整座沃肯城的各处天空绽放，怪盗们的身影也悄然的隐去。
——
不久之后，两道分别来自于「有序」与「无序」的目光，也从沃肯城的天空消失。
几日来困扰着沃肯城住民的暴雪，也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停息。
——
同一个夜晚。
万物教会麾下，异端审判会中的异端审问官雷牙，正在注视着沃肯城城郊，一座外观并不起眼的宅邸。
在行动即将开始的时刻，他的内心还是存留着一丝的迷茫，也不禁的回忆起了发生在昨日的事情。
前一日清早，在天平队又因为发现了一处突然出现在空岛里的「奇景」，而内心崩溃之时，雷牙却收到了一件寄给他的包裹。
包裹之中，是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
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表明上一次沃肯城里发生的「异端仪式」，始作俑者是天谴教会麾下的衍生组织，进贡者商会。并且，信件附带了种种证明上次的仪式是商会行驶的证据。
接着，又告知商会最近又聚集到了沃肯城，打算再度举办仪式。最后，标注了商会的几个藏身据点，并且建议雷牙审问官将这些悲剧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看到信件的内容，雷牙审问官自然是无比的惊讶的。
异端审判会又或者说万物教会，倒也不是完全查不到上次的仪式是商会的手笔。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最近沃肯城中，似乎弥漫着异常的空气。
但是，能将商会的计划如此详细的进行举报，着实有些像是引诱他们一头栽进去的陷阱。
只不过，很快，雷牙审问官的内心就没有了任何余裕去进行疑虑。
因为，他打开小盒子之后，在里面看到了令他梦牵魂绕的事物。
那是一场，雷牙至今也能清晰回忆起的梦魇。
突然出现的魔女，将他的故乡彻底从地图上抹除。数万人的城市，最终只有他们十数人幸存了下来。
而他们的幸存，并非幸运也并非自身的强大。
仅仅是出于，凶手的怜悯。
“将主的祝福赐予你...”
雷牙永远忘不了那地狱般的场景之中，将他的身体变成如今姿态的「修女」的身影，也同样无法忘记那名修女胸前挂着，手中紧握着的，带有些许锈迹的十字架。
而那名魔女的十字架，此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十字架的旁边，则是写有一行被划去的简短文字的卡片。
《白之魔女议会，第四席，怜悯魔女》
——
从短暂的回忆中回转之后，雷牙轻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亲手审判毁了他一切的那位怜悯魔女。但是真正得知对方的死讯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救赎。
原来，有些事情是否亲手去做，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只要自己的仇敌已死...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怜悯魔女真的已死。
只不过，如果说之前他对怜悯魔女的亡故的怀疑有七分，现在则是只有三分了。
并非是因为那件十字架遗物，而是因为他今天得知了那封出现在领主宅邸的「怪盗书信」。
怪盗，魔女，天谴教会，以及坎普雷特伯爵...
很难不将这些事物联系在一起的雷牙，不禁的摇起了头。
“你到底是位什么样的存在？坎普雷特阁下...”
轻声的呢喃着，雷牙再次的闭目养神了片刻。而等他的双目再度睁开时，其中布满了凌厉与果决。
无论坎普雷特伯爵在这些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如果「进贡者商会」的据点真的是这里，那他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异端」。
轰！
伴随着一声惊雷在宅邸的正上方炸响，空岛联合势力的进攻，正式开始。
——
进贡者商会据点的内部。
一道昏暗的密道之中，是商会的银之代表贝格塔。
这位已然重病缠身，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三名幼年的人造魔女推着逃走的商会重镇，听着顺着密道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此时完全处于暴怒不堪的状态。
“该死！该死——”
“他们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找到...找到据点...呼...呼...”
“一定是，一定是那个女人背叛了！”
“她疯了？这样做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
“呼...呼...”
“是我们的决断失误，是我们不该和那该死的议会达成任何协议——”
“就让那个女人...好好的享受，呼...被誓约反噬的...感觉吧！”
面对身旁三名根本不会做什么回应的人造魔女自言自语般的怒吼着，年迈的贝格塔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干脆的昏厥了过去。
——
沃肯城的据点宅邸之中。
一手策划了此时城中的各份喧嚣的里贝尔，却在远离吵闹的环境之中。
「白之魔女议会」和「进贡者商会」的种种合作细节，里贝尔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作为议会在空岛上的总指挥的「女王」，却持有着包括细节的全部。
嗯，事到如今，「女王」有就相当于他有。
为商会找麻烦，在诸多目光之下「盗」走沃肯城里的另一枚「世界树之叶」，里贝尔的本心其实是为了让这座城市彻底远离那些不该属于它的灾祸。
不说在这城里也没有少住，多少有了些感情。
已然彻底「锚定」了自我，也明确了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的里贝尔，愿意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希望，在沃肯城还在推动「复苏」计划的两名天谴神官，眼神好一些。确定身为封印结界一部分的世界树之叶已经被取走之后，能不再找这座城市的麻烦。
想到这里，里贝尔长叹了一口气。
那次「告死」的最后，他的告死幻影前往了初代坎普雷特所在的地方。
而这一次「旅程」即可以说收获甚多，又可以说毫无收获。
毫无收获的理由，是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名坐在好似王座的座椅上的，苍老的老人。而身上被诸多脉络般的网状事物困缚着的初代，处于沉睡的状态，直到里贝尔的幻影消散也没能为里贝尔带来多少信息。
而之所以说收获甚多。
是因为，能确认初代坎普雷特跨越了千年依旧没死，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而且，当时那个王座与初代所在的环境，也很奇特。
与之前尼禄所在的地方，几乎截然相反，那里是一处被一望无尽的柔和温暖的白色事物充斥的怪异空间。
描述了一番那片空间的情景之后，湖光为里贝尔提供了一个猜测。
那里...可能是「世界树」的内部。
换而言之，「古铜」的炼金术师们，凝聚「世界树」封印的「恶」...或许，正是初代的坎普雷特。
从这些信息继续发散，天谴教会的复苏计划，想要复苏的，可能也正是初代。
直到事情过了一整天，只觉得那些「阴谋」的规模仿佛在不断增大的里贝尔，也没有在内心之中整理出，他发现的这些事情对他自己而言，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让怪盗团和湖光取走「世界树之叶」，近一步帮助初代解开封印的行动，是否称得上是正确。
但之所以他最终还是这么选择，是因为他不去取「世界树之叶」，天谴教会也迟早会让他人去取的。
有些事情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其利用一番，让事态至少不会进展到最糟糕的情况。
拍了拍额头，里贝尔暂时将这些愁绪埋起，望向了面前桌上摆着的事物。
那是一枚通体湛蓝的怀表。
没有了家族的阻挠，甚至还将家族与议会之前的收集也聚拢到一处之后，里贝尔此时终于将那些蓝色晶体完整的拼凑了起来。
在「恶」复苏之前，他需要先去「复苏」一下另外的人。
——
重新踏入到能将记忆作为场景重现的世界之中。
里贝尔，远远的看到了一名女性的身影在若隐若现。
褪去了那些腐朽的黑色之后，这名女性将她原有的热情的红色，展露了出来。
女性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之前，费格因提示过一段话语。
有些人，会死两次。
人是由身体、灵魂、源质组成的，而身体消散后，人如果「羽化」，灵魂就会依附在那些源质之中。
而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羽化的资格，大概只有其死亡的那一刻，答案才会有分晓。群607784197
至少，里贝尔没有相应的分辨方式。
不过，他却对面前的这名女性颇有信心。
既然连费格因那种「无能」的代表，死后都能羽化。
那么，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在各方各面都可以做到极致，即使千年的原初魔女也只能依靠仪式稳固自身才能堪堪进行压制的，简直能让世界围着她而转的夸张的存在，没有可能还不如她一直看不起的「废物」。
“初次见面，莉洁特。”
里贝尔停步在红发女性的身前。
之所以，费格因之前能展示一些莉洁特为主视角的场景，是因为他通过掠夺，又或者说莉洁特一度取回意志的时候，主动让费格因掠夺了她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既然能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说明其本质是「源质」。于是，在莉洁特的身体毁灭之后，她的灵魂便会依附到这些在她「死后」，膨胀起来的源质之中。
费格因与里贝尔进行融合之后，莉洁特相关的部分则是留在了这个世界里。
还未从不可思议，疑惑等等的情绪之中转圜的莉洁特，看着里贝尔那继承自母亲的紫色眼眸时，面容之上没有丝毫警惕的神采。
“虽然你可能知道我，但还是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的名字是里贝尔。”
“里贝尔·莎恩·坎普雷特。”

后记
大家好，又在后记见面了。
本来，这次后记也没啥好写的。毕竟以往的后记，总体来说是用来辩解和解释些东西。
不过想想，万一读者一不小心把后记也当成加更了呢！
所以，就还是写点什么吧。
说起来，新年的时候猫猫给我发了新年礼盒和台历。
但是，这两样东西是分开邮寄的，并且我先收到了礼盒，以为之前询问地址信息后寄来的也只有礼盒。
于是，收到第二个快递送到的短信时，我就是一脸的问号。
我也没买什么啊，怎么会有快递送到。
还问了一下身边的亲戚，因为我家是一楼，亲戚有时候也会让我这边收一下快递。
结果，大家也说自己没有订东西。
最后，给驿站打电话询问之后，才知道是猫猫寄来的，终于长舒了口气。
不得不说，莫名的收到心中没有头绪的快递，其实也蛮有惊悚氛围的。
以后如果写什么灵异相关的剧情，这段经历大概就能用得上了吧。
有些扯远了。
来说一说这一卷的剧情相关的内容。
原本，这卷的剧情我想写的更长一些，将初代相关的事情也直接写完。因为解开有关于「坎普雷特」的所有谜题之后，这本书的前半《魔女在悲鸣》第一部的内容，就可以结束了。
只不过，如果写了的话，这卷的剧情流向可能会有点像，哈利波特的火焰杯那一本。
虽然有波折，虽然有质疑，虽然有迷茫，但主角终究是一路顺风顺水赢到了决战。而眼看就要捧起最后的奖杯，却立刻遭遇了一系列更加恐怖的事情。
在期待感被拉到最高的那一刻，让读者被狠狠的打了一棒。
现在回想起来，哈利波特的主角能在第五部一开始相对轻易的逃走，之后还能正常的去上学上课，还挺不可思议的。
总之，斟酌再三，我还是觉得稍微修改一下原来的计划比较好。
小时候爱看小说之余，我也挺喜欢看漫画。而看漫画自然避不开《龙珠》。
我的印象很深，龙珠我虽然很喜欢，就算现在也会时不时想去重新回顾一下。但是，如果问龙珠的五十多本漫画里我最喜欢哪一本的话，大概就是沙鲁篇之后，布欧篇还没展开的那一本。
那一本的内容，就是描述Z战士过上了平静的日常。悟饭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成为了暗影中的英雄。
不过到头来还是被同学逐渐发现了不凡的实力。而在已然全是普通人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上，之前的各种战斗里实力一直称不上顶尖的克林，也表演了一下力压群雄，什么是最强的地球人。
在龙珠整个篇幅无数精彩缤纷的内容中，只有这本没有多少打打杀杀，满是轻松日常的单行本，让我看了一次又一次。
而除开比较广为人知的《龙珠》之外，以前我还很喜欢看一部叫《第一神拳》的漫画。
这部漫画就比较神奇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部关于职业拳击的漫画。
名为一步的主角，一步一步成长之后拥有了能挑战世界拳王的强悍实力，本身也是日本拳王，拥有着几乎打中就能将人KO的重拳。
只不过呢，即使主角已经这么强了，每次遇到新的对手的时候，基本都是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很是勉强的逆转胜利。（最新剧情，主角甚至被打退役了，还未复出）。
就和之前所说的一般，真的挺神奇的。
然后，我看这部漫画的时候一直就在想。主角都这么强了，还有个外号叫风神还是雷神我忘记了。偏偏，他还总能和名字都没听过，突然出现的挑战者一直在那旗鼓相当。谁家的拳王天天挨揍啊...
就不能出来个弱一点的对手，让主角过一下好日子吗！（其实，后来有类似的剧情，主角开场几秒就KO对手。）
总之，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让剧情「火焰杯」起来的时候，我以前看龙珠和第一神拳的那些心情，就开始浮现上来了。
所以，仔细想想我和书中的角色没有什么仇恨，和读者也没有，和自己更没有。
那就让好不容易将一直笼罩着自己的阴影驱散的里贝尔等人，过上几天好日子吧。
而且，本身空岛和学院能写的事情这么多，主角也该好好去上几天学了。
记得第一章还是第二章有个间贴，说这本书一看就是老套的学院类小说云云。
哪怕是让这间贴言之有物，也应该多少有些学院篇内容。
那么赘述就到这里。
以我目前的预想，第五卷可能并不会太长。我们下卷再见！

第四卷 人物简介
天使从空中掉下来的「天使线」主人公。
——赫拉——
王立梅布莱恩高等学院的讲师，疑似为「天使线」的女主角。
——
艾登·阿斯特；
「进贡者商会」的金之代表。
——贝格塔——
「进贡者商会」的银之代表。
——波尔——
「进贡者商会」的铜之代表。已故。
——柯塞十八世——
神圣格兰特尔王国的现任女王。
——拉普——
天谴教会中的天谴神官，代号「不净之黑」。
——艾莉——
天谴教会中的天谴神官，代号「不诚之白」。
——雅芙兰——
「白之魔女议会」第二席，别称「逆行魔女」。
——伊斯卡——
「白之魔女议会」第三席，别称「少数魔女」。
——怜悯魔女——
「白之魔女议会」第四席，已故。
——伊万——
「白之魔女议会」第五席，北境菲恩烈公国的前代女王。
代号「女王」。
——茉莉——
「白之魔女议会」第六席，克罗辛格家族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实验中诞生的缝合魔女。
代号「贝恩与犬」。
——星河——
「白之魔女议会」前第七席，已故。
——卡奇米——
「白之魔女议会」新任第九席，出身自影坎普雷特家族。
代号「女王蜂」。
已故。
——简——
「白之魔女议会」第十一席。
代号「黑色幽灵」。
——海拉——
「白之魔女议会」消失的第十三席，曾为坎普雷特伯爵的贴身女仆。
代号「偏见」。
现已加入「虚饰」。
——利兹莉——
「白之魔女议会」第十五席，湖光的好友。
代号「贤者后裔」。
——
安格·亨特；
「白之魔女议会」第十七席，真正的「肢解者」。
代号「肢解者」。
——南瓜爵士——
「白之魔女议会」第十九席，本体为寄生型南瓜头，现已退出议会。
——魔剑——
「白之魔女议会」第二十席，可化身为剑的形象。
——正义——
「碎片」成员，代表颜色为末绿。
第三十柱。
——约书亚——
「碎片」成员，疑似吸血鬼。代表颜色为深红。
——索尔——
前「碎片」成员。代表颜色为孤蓝。
现已加入「虚饰」。
——阿洛克——
前代坎普雷特伯爵的女仆长。
现名「黑鸦」。
现已加入「虚饰」。
——虚——
「虚饰」的首领。
——
费格因·坎普雷特；
前代坎普雷特伯爵。
——莎恩——
前代坎普雷特伯爵夫人，里贝尔的母亲。
——莉洁特——
前代坎普雷特伯爵夫人的妹妹，被誉为千年一度的天才，「夫人」的「继承者」。
——希恩王子——
神圣格兰特尔王国第三王子，学院宿舍中，坎普雷特伯爵的邻居。
——莎莉叶——
尼禄的青梅竹马。

第五百章 宴会
“呜哇——”
“呜哇——”
“呜哇哇哇——”
“呜哇哇呜呜哇哇哇——”
“呜...”
“停！你们到底怎么了，从一大早开始，就一直在那「呜哇」。”
“哦！是山洞酱！”
“刚想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里还没有没玩悲鸣DLC的人吧」，结果是山洞酱。”
“这个「山洞酱」是怎么回事...”
“单单因为人气投票伯爵大人到头来还是没能留在第五，伤心的去闭关了。所以，总归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迫害对象（划掉），话题中心！风云人物！”
——
“山洞酱今天也是信号不好吗？一定也不好吧？”
“信号-信号——”
“...总之，我大概明白你们在哀嚎，是因为玩了DLC。也就是说，DLC很差？”
“差...吗？如果客观评价的话，内容本身、信息量的多少以及剧情水平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嗯，简单来说，是凌驾于好坏之上的一些问题。”
“那些IF线的内容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安装了DLC之后，本篇里那些角色也会出现立绘，还会多出一些不影响原本剧情的交谈。”
「就是所谓解开一切谜题的「伯爵线」...呐——」
“呐——”
“等等等，伯爵线？他们终于对坎普雷特伯爵也下手了！？”
“不不，有时候，当制作组对一个角色爱之深恨之切的时候，并不会专门拉出一个攻略他的线，而是会弄出一个让他变得更惨的线！”
“不只是这一代伯爵很惨，是所有的伯爵都很惨（指正。”
“所以，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当我拜托你们，就救一下我这个长期活在山洞里的信号不好的热心玩家吧！”
“真没办法，那就简单来说说只和主线，又或者说主世界观有关联的伯爵线的剧情吧。”
“（叽里咕噜）。”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叽里咕噜）。”
“...嘶——”
“嘶！是你先开嘶的！嘶——（倒吸冷气。”
“嘶——（全球变暖。”
“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难怪现在外面的世界会是这副鬼模样...”
“嗯？”
“呃，我是说，难怪爱丽丝的「未来线」和夜莺的「救世主线」，给人的感觉会那么怪异。未来线，总感觉发生在一个很封闭的小山谷村庄一样的地方。而夜莺线更是人都看不见几个，基本都是乱七八糟的幻兽，而且整体风格、氛围也莫名压抑。”
“对啊对啊，这么一说早就有各种提示了。”
“应该说密谋已久！”
“只能说制作组的安排真的太狡诈了！完全将剧情的时间顺序打乱，还刻意将伯爵穿插在几乎所有的线路里，让人误以为伯爵会在各种线同时出现花样的惨死。
所以剧情本身虽然有关联但很多都是平行的...结果，居然全部加起来是一个循序发生的单线故事！”
“嘛，藏起了伯爵大人能量产的关键证据，推测不出也算是正常的。不如说这是GALGE诶，本就不是侦探游戏。”
“也不能说完全没给线索，坎普雷特家族人造魔女都能量产，为什么不能量产伯爵？”
“还GALGE呢，世界观变成现在这德行，第二部谁还有心思谈恋爱什么的啊，我都担心会冒出一个魂系游戏。”
“第二部我可能都不想玩了（悲。DLC的结局虚无感实在是太强了，我都产生了一股我至今以来的努力，帮那么多男主角攻略女主角，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想法。他们就算加起来...唉...”
“可能...是为了将希望的火种传播下去吧...”
“呜哇——”
“呜哇哇哇——”
“呜哇哇呜呜哇哇哇——”
“卧！一打开就看见你们居然在...天啊怎么会有人剧透的！不是规定发售一个月内不许剧透的吗！”
“啊！是单单！”
“不是这样的单单你听我解释！”
“不要走，单单！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群607784197
“单-单——”
——
随着困扰了沃肯城数日的暴雪停息，沃肯城迎来了春日的光景。
由于本身空岛是有可以调控天气的结界的，所以前些天为什么只有沃肯城周边的天气失常，便成了困扰空岛天平队的又一个未解之谜。
不过，正如俗话说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一般，近期遭遇了诸多费解之事、难解之谜的他们，也没有多少余裕去纠结这种小事了。
随着「惧」和自己创造出的世界一起消亡，「夫人」也泯灭在黑色箭矢之下。
也随着，里贝尔了解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在心中确定了自己是谁。
他的头上，似乎终于没有了阴影，变得晴朗了起来。
当然，这也并不是代表着，不再有什么事情纠缠着里贝尔。
比如，「白之魔女议会」虽然覆灭，但真正的祸根天谴教会根本谈不上伤筋动骨。
再比如，那很可能被封印在世界树之中的「恶」，初代坎普雷特。
不过，总体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
因为，里贝尔这边闹的再大再响，在外人的眼里，这些也不过是坎普雷特家族与魔女议会的「家事」罢了。
所以，严格来说他不仅没有和天谴教会闹翻。从收集「世界树之叶」这项任务的贡献来看，他甚至可以说是天谴教会的优秀模范教众...
对了，还有一件令里贝尔很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一直纠缠着他，和他一度的「死」去有着密切关联的，潜伏者的事情。
之前，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认为潜伏者的事情已然告一段落，也不用再挂心。是因为当时的他，有更重要的事物要去面对，没有余裕再去和根本揪不出来的对手撕扯。
但是，现在有了闲暇之后，他还这么觉得，着实有些反常。
对方，可是一直想弄死他的存在，这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但偏偏，里贝尔就算是想发火，也无从发起，对这位潜伏者也无法抱有多少的恨意。
着实奇怪...
比起「潜伏者」依旧存在这件事，令里贝尔更加烦恼的，是他的内心或者大脑之中，仿佛被灌输进去的「潜伏者」不会再与他为敌这件事情。
只是...
和天谴教会的事情同样，这总体而言也算不上是「天快要塌下来」程度的问题。
还有就是，虽然不知道在热心的小市民的举报之下，异端审判会对于「进贡者商会」据点的清剿到底顺不顺利。
但至少，商会也应该不会再来催和烦他，要求他举办和世界树之叶相关的仪式。
也就是说...
里贝尔稍微转头，看着窗外生机勃勃万物...咳，看着窗外和平安宁的景象，舒缓的吐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自有记忆以来，他终于有了好好喘息的机会。
不用再担心，睡觉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可能突然掉下来什么的。
——
时值，三月初的夜晚。
在沃肯城的据点宅邸之中，正在举办一场热闹的宴会。
前些天，是里贝尔的二十岁生日。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那场生日宴会是没有举办起来的。而秉持着准备都准备了的想法，里贝尔便在返回学院区域前的这一天，举办了这场包含诸多意义的宴会。
宴会并没有邀请外人，参与的都是这座宅邸的住民。
不过，人数着实也不少...
而且，硬要说的话，宅邸里的这些住户，也是分成几个团体的。
所以，虽然氛围轻松，不需要多少拘谨。但是，也不至于出现所有人都围着一张大桌，友好的聚餐的场景。
“将更多的食物呈上来——”
在里贝尔大致的扫视着宴会场的时候，他听到了天使发号施令的声音。
这场宴会的第一重意义，是庆功宴。
所以，作为大功臣的天使，自然也是这场庆功宴的核心。
而天使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在宴会场的中心，本应该是舞池的地方摆上一个餐桌，头上戴着纸质的王冠，高举着手中的叉子使唤着一旁的「女仆」们。
说起来，里贝尔名义上的几名女仆，梅璐艾塔、梅丽安、莱莎、依文娜还有正义小姐，这一天虽然也是宴会的参加者，但也少见的在做着女仆该做的工作。
但是，「女仆」中最有能的，自然还是既要下厨又要忙活其他一系列事情的那个小家伙。
可能，也算不上不再记仇或者一笔勾销。
不过，现在的茉莉至少不会再拒绝和里贝尔进行沟通。
——
盯着茉莉利落的身影看了一会之后，里贝尔看到了就在自己不远处，同样在宴会场地边缘的安托瓦奈特与玛丽安内特。
“安、安托瓦...为什么那个女孩在叫你「母亲大人」？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
“真啰嗦啊，天使不可能真的是我的女儿吧？你以为我们之间分开了多久，十多年吗？孩子都能长那么大！”
安托瓦奈特这一天也绝赞的不耐烦着。
对待其他本身就不怎么喜欢的人也就算了，对玛丽安内特同样是这种不友善态度什么的...
有时，里贝尔甚至怀疑安托瓦奈特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躁郁症之类的。
“哟，安托。还有玛丽。”
简短的打着招呼，里贝尔凑了过去。
而在看到里贝尔走近的时候，玛丽安内特很是紧张且慌乱的来回摇晃着头，闪身躲到了安托瓦奈特的身后。接着，可能是觉得安托瓦奈特的背后也不甚安全的她，又快步跑到了墙角背对着里贝尔蹲了下来，用双手抱住了后脑勺。
“...她这是在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外乎就是想和墙壁融为一体，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不被人搭话之类的。”
安托瓦奈特随口回答道，倒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玛丽安内特一般。又或者说，她本身就像是一个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回答完之后，几乎全无道理的，安托瓦奈特露出了不爽的神情，然后皱起了眉头。
“你似乎有什么烦恼。”
“哈啊？”
“在和我说话的间隔期都能突然陷入烦恼，一方面是说明这个烦恼很迫切的困扰着你，另一方面说明你的烦恼和之前的话题有关，也就是玛丽安内特。”
里贝尔合理的分析道，然后看着安托瓦奈特的眉头越蹙越好看...呃，越蹙越深。
“宅邸里，炫耀所谓侦探技能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是在烦恼你与玛丽安内特之间的关系吗？”
在里贝尔直白的询问之下，安托瓦奈特微微垂下头，陷入了沉默。
而里贝尔这边则是颇为感慨。
茉莉，正义小姐，湖光，安托瓦奈特还包括他...
是这个世间本来就有很多「身世」复杂，无法明确定义「自己」的存在，还是他们恰好都凑到了一起。
总之，以往只能共用一具身体的时候，安托瓦奈特大概还不会纠结这些，因为纠结也没用，她们无法彼此分开。
但现在，她们不仅成为了两个单独的个体，还能像现在这般彼此触碰、交流。
于是，安托瓦奈特也难以避免的和她的这一堆「前辈」们一样，突然产生了「自己到底算什么」之类的哲学性思考。
“说起来，我几天前刚二十岁。你呢，安托，今年多大了？”
“突然在问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安托瓦奈特的神情与语气，一下就露出了不配合。
但是...
“应该差不多比你小两岁。”
无论表现的多厌恶，她又总是会老实的回答。
“这就对了！这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并非玛丽安内特创造出的，用来逃避现实，用来代替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的第二人格。”
里贝尔轻拍掌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具体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一定是较早的时期，十到二十岁之间的前半段。”
里贝尔说着，自己也为安托瓦奈特松了口气，
“而那些由本体创造出的多重人格，是会一直固定在出现的那个时刻，不会随着岁月而成长的。”

第五百零一章 第三十七柱
“真的？”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安托瓦奈特的双眼稍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轻哼一声，硬着嘴说道，
“突然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格不人格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些。”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好奇问一问真的有多重人格的人，应该就能证实。比如法古教授...呃，他还是算了。”
先不提法古教授的防御用第二人格，是通过魔法生成出的。法古教授本身就属于那种在精神病人的圈子里也算特例，着实很难用来作为参考。
“虽然可能比较难找，但是耐心的话总会找得到的。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那边民风特别淳朴...”
“所以说，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而且谁又说过要去找了？”
安托瓦奈特不满的说道。
只不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表情。毕竟，以往的时候自我且任性的银之歌姬大人，从不需要掩饰自己。
所以，从她眉间渐渐消融的愁绪就能看出，里贝尔的这番话语对她其实很有效果。
“不过，你一定要谈论这些事情的话，稍微再谈论一下也不是不行。当然，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既然，我不是玛丽安为了逃避现实而创造出的第二人格之类，那我...”
略微散去的愁绪再度回归，安托瓦奈特带着担忧的口吻问道。
“这个嘛...”
如果放在一段时间之前，他还真答不出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却有了些头绪。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大致讲述了一番炼金术师们的记载中，这个世间的构成。然后，讲述了身躯、灵魂、源质相关的事情。
“也便是说，大概还是在胎儿的时候，你的身躯就已然逝去。而失去了身躯之后，你的灵魂依附在了源质之上，源质则又融合到了玛丽安内特的身体里。”
由于后来的经历更加曲折离奇，所以安托瓦奈特又或者说玛丽安内特的身世反而变得不太起眼了。
玛丽安内特是人鱼一族，并且被魔女养大。体质也很特殊，身怀两枚魔女之核。
当然，现在两枚魔女之核有一枚到了安托瓦奈特这里。
这也证明，魔女之核的本质可能与源质有着划分不开的联系。
还有就是，除了人鱼一族的歌姬姐妹之外，里贝尔的相识之中还有妖精一族的莫比老婆婆，以及疑似是吸血鬼的约书亚大叔。
也便是说，这个世间其实还隐藏着诸多特殊的亚人族群。
一直以来，光在魔女相关的方面使劲的里贝尔，忽然意识到即使到了现在，他对这个世间的了解也不过凤毛麟角的程度。
所以，终于有了些余裕的现在，他或许可以尝试去了解一些这个世间更多的种种。
“原来是这样...”
安托瓦奈特说着轻舒了口气。
某种程度上，玛丽安内特算是从还未诞生的时期起，就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她的好姐妹。而她的灵魂能被唤醒，也离不开玛丽安内特。
那么现今，即使彼此「分离」，她们也依旧是不可分离的双生姐妹。
实际上，虽然目前有所别扭，但是过段时间安托瓦奈特对待玛丽安内特的方式，大概依旧还是会回归原本的状况。
不过，即使很多事情不会产生什么实际的变化。但是知晓了自己究竟是谁，玛丽安内特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之后，安托瓦奈特的内心还是舒适了许多。
也难怪，宅邸里总是有些纠结于「寻找自我」的家伙。
有些时候，这些事情对她们自身而言，真的很重要。
自与玛丽安内特重逢之后，一直若有若无般的压在心房上的巨石，终于被移开。安托瓦奈特，在不自觉间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而看到安托瓦奈特释怀般的神情，里贝尔眨了眨眼决定有些事还是不说比较好。
比如，多胞胎会有极小的概率在母亲的腹中，出现一人将另一人吸收的状况什么的...
“你的姐姐，似乎在被人骚扰。”
对着还在略略出神的安托瓦奈特，里贝尔向着宴会厅角落的位置点了点下巴。
只见，某位怪盗团的长女，又在发出着奇怪的笑声，搭讪着还在试图成为墙壁一部分的玛丽安内特。
平日里，这位长女倒也对安托瓦奈特这位银之歌姬流过口水，只是安托瓦奈特实在太凶。而此刻，恰好有名和安托瓦奈特外观近乎相同，却又很弱气的美少女...
“她是妹妹！”
安托瓦奈特说着，咬着牙怒气冲冲的凑了过去。
不久之后，里贝尔就看见了布莉姬特用手快速的转动着轮椅，在宽阔的宴会场地中疾驰，而安托瓦奈特在后方狂追不止的情景。
——
观望了一阵之后，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就当她们，在以自己的方式享受着宴会吧...
——
又在宴会场地闲逛了一会，里贝尔看到了一个让他嘴角抽搐的身影。
他的管家，塞巴斯。
当然，里贝尔对塞巴斯是没有什么偏见的，所以也不至于一见到这人就闹心。
只不过，塞巴斯现在的形象...
“少爷——哔——”
看到里贝尔在附近，塞巴斯一个箭步就凑了过来。
只见，这一天的塞巴斯，除了那经典的管家扮相之外，头顶上还戴着一个圆锥外形，五彩斑斓的派对纸帽，面上戴着将黑框眼镜、酒槽圆鼻以及黑色大胡子结合在了一处的搞笑眼镜，嘴上还叼着那种一吹气就会伸展伸长的小纸圆筒。
“你...倒是挺享受这场宴会的。”
里贝尔有些面色复杂的说道。如果在这场宴会里选个宴会之王，他一定给塞巴斯来一票。
说到底，如果这宴会和塞巴斯有关也就算了，和他一点没有关系他怎么看起来像是宴会里最兴奋的一个？
还有就是，以往塞巴斯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至少他是有在做管家的工作的。
但今天里贝尔看半天了，就看到了塞巴斯在这玩派对道具玩的很开心...
“少爷，哔——您对，哔——宴会，哔——有什么，哔——不满意的地方吗？哔——”
里贝尔默默的看着纸圆筒在塞巴斯的嘴前伸缩，每次伸缩还发出哨音，有时伸长的纸圆筒尖头还近乎要杵在自己的鼻子上。
“你再在那「哔」我就送你去挖煤，真的，我认真的。”
“啊！”塞巴斯一脸惊恐的拿下吊着的纸圆筒，然后从口袋中一摸，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派对礼炮。
啪！
随着他将其拉响，大量的彩带和纸屑落到了里贝尔的头顶。
感觉自己青筋都有些暴起的里贝尔，闭上了眼做了个深呼吸。
冷静，冷静。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这老东西绝对一碰就倒，然后在他这里赖一辈子，换都换不掉...
愈加坚定一定要想办法换个管家的想法之后，里贝尔睁开眼。然后，他看到一个身影，从侧面的走廊走向了宴会场地。
看到里贝尔的目光在游移，塞巴斯也顺着里贝尔看的方向，望了过去。
顿时间，看着刚踏进宴会场地的成熟女性，塞巴斯立刻就开始激动了起来，有随时扑在地上大哭的架势。
“莉洁特大人！”
随着塞巴斯分贝颇大的声音，宴会场地中的众人也注意到了身着着一身淡紫色圆裙礼服的莉洁特。
而在宴会场中的喧闹也随之寂静的时刻，莉洁特则是用手扶着额头，面容险恶的瞪了塞巴斯一眼。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或者印象出现了什么偏差。
总之，她觉得十几年前，这个老管家应该还是挺正经与靠谱的。
——
不久之后。
“你就这样离开宴会场地？这场宴会，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庆祝你的「复苏」而开办的。”
通往三层的楼梯之上，缓步前行的里贝尔对着前方的莉洁特如此的说道。
正如现在所见，现今的莉洁特，拥有了可以在寻常的世间自由活动的躯体。
当初，「羽化」后的莉洁特的源质与灵魂，其实是位于怀表外观的世界树之叶形成的世界中的。
而通过寻常的方式，想给莉洁特的灵魂找一个身体，是很困难的事情。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失去躯体的刹那就算做「死亡」的话，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将一个人进行「复活」。
不过，这些「困难」，可完全难不倒越来越离谱的里贝尔阵营。
简单来说，复刻一下当初在旧王都，给安托瓦奈特准备身体的事情就行。
让莉莉先制作一个人偶之躯，再让梅璐艾塔用祈祷的方式，将莉洁特的灵魂降临到人偶之躯上。最后，再以「赏赐」的规则，让莉洁特也成为「魔神」之一。
这样，在力量没有枯竭又或者说在里贝尔的身边时，莉洁特就能和莉莉、安托瓦奈特以及正义小姐同样，「正常」的存在于这个世间。
这些步骤中，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梅璐艾塔的祈祷部分。
当初在旧王都时，梅璐艾塔对安托瓦奈特的降临祈祷之所以会生效，是因为梅璐艾塔借用了歌姬阵营在旧王都耕耘多年已然准备妥当的仪式。
但今时不同往日。
这一次，梅璐艾塔不仅有两位四角学会的教授进行指导，莫兰教授更是在天使的提示下，完善了祈祷用的古阿斯特语咒文。而更重要的是，已然获取了完整纯净魔女之力的他们一行，也不再需要仪式之类的外力，来稳固祈祷的顺利进行。
就这样，莉洁特成为了魔神王麾下的第三十七柱。
而令里贝尔印象比较深的，是莉洁特质问，为什么是「三十七」这个数字的时候。
里贝尔只能说，很多比较有意义的号码不是已经分发了出去，就是被占据。而三十七这个正好在七十二柱魔神中心，能承上启下的数字，正好合适。
淡淡的喝了杯红茶的里贝尔，说完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实际上，他是大概算了一下莉洁特现在的年龄，然后才选择了三十七的。
当然，他不会说。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了莉洁特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年龄。
而且，莉洁特看他的眼神，着实有种敏锐的感觉！
“我不需要。”
莉洁特的声音打断了里贝尔的思绪。
她的声音和语气，有种与生俱来般的凌厉之感。而即使再想回避，也无法回避这些年来，她多多少少被「夫人」阿尔卡娜所影响的事实。
所以，除了凌厉之外，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以及上位者说一不二般的果决。
粗听起来，莉洁特一句简单的话语，就包含着冰冷、拒绝、排斥、不耐等等诸多不友好的元素。
而或许是自己也发觉，自己平时的说话方式可能并不太好的莉洁特，停顿了片刻后又补充了一番，
“比起宴会，我现在更希望能早些掌控家族与议会。而且...想来你的同伴们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我出现在宴会场，只会让所有人都感到不愉快。”
“倒也是...”
回想着那一下就变得寂静的宴会场地，里贝尔也说不出什么昧心的安慰话语。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夫人」阿尔卡娜与莉洁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毕竟阿尔卡娜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
“他们也并不是在针对谁，只是都比较内向，不太习惯和不太熟悉的人相处。”
里贝尔摇了摇头。
而莉洁特则是不禁的皱了下眉。
内向...
她之前好像看到了，有人在场地里和轮椅赛跑。听到了，有人不断敲着桌子、盘子、叉子，吆喝着端上更多的食物。还看到了几个熊孩子和一个奇装异服的少女，互相将糕点上的奶油往对方脸上甩的情景。
是她看错了？
还是，这个年代里，内向的意思相比之前有了什么变化。
稍微思绪了一阵，莉洁特便将这些怎样都好的事情抛到了一旁。
她和里贝尔，来到了宅邸三层，那间大半个房子都被由坎普雷特家族的圣物「牢笼」囊括的VIP牢房。
推开门，等候多时的四角学会的艾莫教授，对着里贝尔轻轻摆手作为打招呼。
艾莫教授，自然是在「牢笼」的外侧。而「牢笼」的内侧，则是前白之魔女议会几名成员的身影。
第二十席，「魔剑」。
第十五席，「贤者后裔」利兹莉。
第十一席，“黑色幽灵”简。
第五席，「女王」伊万。
以及，
第二席，「逆行魔女」雅芙兰。

第五百零二章 招募
在里贝尔等人来到之前，艾莫教授似乎是在与「女王」伊万谈论着些什么的。不过，里贝尔和莉洁特一到，他们自然便成为了瞩目的核心。
总觉得房间里的灯光好像有些怪的里贝尔一抬头，发现房顶的吊灯上，套着个南瓜头外形的灯罩...不对不对，这个灯罩是南瓜爵士。
而能做出这种恶作剧的...
“已经开始了？要我说，这些家伙反正都关起来了，什么时候来处理都行，今天去参加宴会才是最重要的——”
透着墙壁飘进来的，是湖光。
其他的暂且不说，里贝尔的内心倒也确实是和湖光差不多的想法。
就算放在游戏里，抓到俘虏也要关上一年半载，等忠诚度掉的差不多了再去擢用对不对？
不然，文臣武将全家老小天天去人家的门口磕头，到头来人家还不松口，岂不是费时费力...
呃，好像弄混游戏了。
啧啧，这桃园兄弟怎么还在自己的脑子里？
里贝尔轻轻敲了敲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外。
这一次他和莉洁特一起到来，确实是希望「女王」等白之魔女议会的俘虏，可以加入他们。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很短，但是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这位小姨，可能是工作狂人的类型。
好不容易她才脱离了阿尔卡娜的掌控，也成功得以复苏。就连里贝尔这边，也有很多有关于父母、过去的事情想和这位为数不多的亲人，好好的谈一谈。
但是，莉洁特却在解决了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之后，直接就开始和里贝尔谈论起了「之后」的规划。
无论那些是不是里贝尔的本心，但是他这「突袭」类型的反叛，确实给他省去了诸多的麻烦。不仅仅是阿尔卡娜的准备不足，给了他无数的可趁之机。还因为，这件事的规模被限制的很小，没有波及到天谴教会的层面。
还有便是，除了大量减员的席位拥有者之外，由于里贝尔的行动本身是真正意义上的「斩首行动」，所以家族以及议会还保留着很多，可以使用的力量。
这些力量，本来是很难被里贝尔所掌握的。
但有莉洁特在。
莉洁特打算彻底隐瞒阿尔卡娜的事情，继续扮演「夫人」，掌控那些家族与议会的力量。
从莉洁特的身上，里贝尔感受到了一股急迫。这种急迫，有时让里贝尔都产生了，自己是不是没把阿尔卡娜处理干净，阿尔卡娜又在操控莉洁特的错觉。
或许，在与阿尔卡娜抗争的那些年月之中，莉洁特了解到了一些什么。和之前的里贝尔一样，总觉得头顶阴霾笼罩，并且「快没有时间了」。
总体而言，里贝尔是打算配合莉洁特的举动的。与其让家族和议会失去秩序，弄出一群脱缰的狂犬，不如让莉洁特整顿一番后，变成他的坚实后盾。
不过，这样整起事件的定义似乎就有些改变了。
里贝尔原本，只是想摆脱束缚，往大了说就是反抗自己的命运。并且，为了了解坎普雷特家族千百年来积累的仇怨，才选择杀死阿尔卡娜的。
他的行为之中，包含着「正义」。
可杀死阿尔卡娜后，又顶了一个「阿尔卡娜」上去，就显得里贝尔只是在进行一场出于利益的反叛与篡权。
对于他人而言，这样的想法，多少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
但对于真的想远离这些纷争的里贝尔而言，他只是又被扯进了新的「没有办法」之中。
“湖光-放我出去嘛，为什么一样是投降，那个南瓜头就能在牢狱外面？”
房间之中，最先出声的人是「贤者后裔」利兹莉。
身为湖光的好友，她确实是在发生冲突前就投诚的。
当时，白之魔女议会的四人被拉进湖光的世界之后，不知是察觉到了以自身的等级对抗湖光没有任何一丝胜算，还是真的比起议会更看重与湖光的友情。
总之，利兹莉直接就投降了。而且，光投降还不算，她还骗了第二十席的「魔剑」。
“魔剑，你快变成剑的形态，我来操控你发挥更多的力量！面对湖光这样的对手，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听到利兹莉的话语，刚刚诞生不久就被阿尔卡娜邀请到了议会，显然还不知道世间险恶的魔剑，点头照着。
然后...
然后利兹莉就抱着不能反抗的剑型的她一起投了。
投完，站到「女王」伊万与「黑色幽灵」简的对立位置上，利兹莉还很是得意的来了一句，
“这下，情势逆转，变成我们这边四对二了！”
“...”“...”
之后没多久，伊万和简也只能无奈的投降。
听到这场基本兵不血刃的「战役」流程之后，里贝尔只能感叹，哪里都有这般心智既坚定又忠诚的人才。
不愧是名字里有「利莉」两字的人。
虽说，本来那场战斗就万无一失吧。不过，她们能配合湖光，在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封存起议会的纹章直到阿尔卡娜死去，终究是件好事。
而且，「女王」伊万在议会之中，席位甚至高过能展开魔女庭院的茉莉，谁知道真的反抗起来，她会不会临阵突破成魔女什么的。
“很快就会放你出来的啦——”
湖光冲着利兹莉「纯真」的笑着，「俏皮」的抓了抓手。
在湖光还打算和她的老友聊些什么的时候，莉洁特用目光环视屋内。
她连声音都没出，但是屋中的所有人仿佛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甚至屋内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那么一些。
情不自禁的缩了下脖子之后，湖光才意识到面前这名女士并非「夫人」，而是莉洁特。
而且，平心而论的话，莉洁特看起来比阿尔卡娜更有压迫力一些。特别，是有个同样冷酷面容的某位伯爵，像是在相互映衬一般站在她的旁边。
——
不多时，「擢用」开始了。
莉洁特最先点到的人，是伊万。
“投降？这可不像是一国的女王，能做出的事情。”
用审视的目光，莉洁特望着伊万。
这位北境国度的女王，一如之前一般保持着自身的雍容与威严。
而虽然里贝尔并没有为难过这些俘虏，但是隔着一层铁栏，无论伊万的动作再怎么端庄，也显得她的气势比莉洁特弱了不只一分。
“真的好久不见了，莉洁特小姐。真的是难以想象...”
没有直接正面进行回应，伊万只是感慨道。
而与其说是在和莉洁特攀旧日的交情，伊万看起来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们真的能扳倒阿尔卡娜，真的能让莉洁特「抢」回自我。
“你对我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当时。确实，如果我还是一国的女王的话，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之下，都是不会投降的，哪怕与国家的事物本身无关。但是，现在我早就已经将所有的事物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伊万说着，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简，
“所以，为了更加珍贵的事物，我愿意抛弃一些无用的自尊心，进行妥协。”
看着伊万望着自己的同时，说起这样的话语。简立刻感动的一塌糊涂，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女王」。
一时间，不宽敞的牢房之中，回荡着让旁观者不禁扶额的怪异的氛围。
“嘿诶-好美好的自我感动呢-要不是为了这份感动，我一定被你困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吧——”
似乎总是看不得别人好的湖光，立刻出声阴阳怪气的破坏了之前的气氛。
“啊？当天要不是伊万大人拦着...你再把我弄进那里，你看老娘在里面宰不宰了你！”
之前还一脸温情、柔和的简，神色骤变，用已然变成了铁钩的手对着牢房外的湖光一阵乱挥。
而湖光则是贱兮兮的在牢房外飘来飘去，一副「不服你出来」的态度。
看着之前还算正经的画面，转瞬就变得闹剧化，在旁观看的里贝尔摇了摇头。而他看到伊万，同样也是扶着额头，一副蛮无奈的样子。
说起来，这位岁月痕迹爬满了面孔的女王，今年到底多大岁数了。和莉洁特加在一起，是不是都有三位数...
莉洁特毫无预兆的转头望了过来，心中想着失礼事情的里贝尔一惊，连喝了一大口茶。
稍微过了几息，才发觉莉洁特看自己，似乎是在征求意见的里贝尔，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意见。
“既然如此，「女王」伊万，你是否愿意加入新的魔女议会，继续为议会工作？”
莉洁特一出声，房间内再度安静了下来。
而面对莉洁特的质问，伊万沉思考虑了一下，
“如果议会以及贵家族和菲恩烈公国的合作，还作数的话...”
“自然没问题。”莉洁特毫不犹豫的应承道。
而莉洁特的秒答，让不远处的艾莫教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她可不认为，莉洁特这么短时间内就掌握了魔女议会与坎普雷特家族之前的所有事情，特别是他们与伊万的约定之类的旁枝末节。
那莉洁特答应的这么痛快，果然她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对于议会对于家族，莉洁特从来就没有抱有什么要好好将它们兴盛之类的想法，甚至恨不得将两者打包卖个好价钱。
这样的心理之下，四角学会和这位新「夫人」的合作，肯定是会愉快无比的。
而唯独令艾莫教授担心的地方，就是连今天这样的事情，莉洁特和里贝尔也愿意将她留在现场。说明，她已经完全被里贝尔裹挟到自己的战车上了。
不过...多少也有种「事到如今」的味道。
他们四角学会，和里贝尔之间，早就有了诸多错综复杂的联系。
最多就是和学会里的另两名教授好好谈谈心，省得哪天他们也被拐去魔女议会拿席位。
四角学会，本就只有三名教授...
艾莫教授复杂的心绪之中，另一侧面对着莉洁特的伊万也给出了最后的回答。
“既然如此，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不如说，我从来就没有被开除或者主动离开过魔女议会。也从来没有任何反叛的想法。所以，今后做的事情也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听从「夫人」的命令而已。”
“很好。”
莉洁特对伊万的回答很满意。
她可不会认为，伊万提及起「夫人」是在讽刺或者挑衅什么的。倒不如说，这是伊万具有着睿智的表现。
而另一边的里贝尔，也挺满意的。
伊万，可以说是魔女议会之中少见的管理型人才和内政型人才。这也和之前阿尔卡娜挑选成员的标准有关。
为了自己的稳固，阿尔卡娜只找那些特殊的、强大的、不容易死的武斗型成员，导致当时魔女议会大部分成员，脑子里都是一包草...
总之，在伊万的配合之下，莉洁特应该能很快重新掌控魔女议会。
——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既然伊万愿意重新加入，简自然也愿意。
而利兹莉没有任何的节操，刚加入魔女议会不久的魔剑本身就对旧议会和阿尔卡娜没多少感情。
并且，莉洁特本身也不是很担心，这四位原议会成员会对她造成什么麻烦。
要知道，她们当初是被「隔离」在了湖光的世界以及体内，才导致她们身上的纹章与外界中断了关联的。
也就是说，除了原议会第一席之外，现今就只有她们四人还保有着那立方体纹章。
而立方体纹章本身，除了是仪式的一环用来稳固「夫人」这一存在之外，其中也包含着近乎等同于奴役的契约。
今天让艾莫教授到场的原因之中，有一项就是因为艾莫教授的书籍主题是「契约」。所以，艾莫教授可以让那些已经定下的契约的掌控者，从阿尔卡娜变成莉洁特。
而且，即使抛开操控之类的目的之外，那些立方体纹章以及其仪式本身，也很有研究的价值。
——
很快，从操控下属这一点上，莉洁特便与之前的「夫人」又近了一步。
而伊万等人，也没什么异议。那样的契约，她们既然能定下第一次，自然也能再定一次。
对此，里贝尔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伊万等人，绝对不是什么善人、好人，一直在做的事情也绝对不是什么善事、好事。
他只是有些担心莉洁特...
非魔女的议会四人组的问题处理之后，她们四人便被放了出来。
在湖光的再三保证下，里贝尔同意了她带着好友利兹莉一同去参加宴会。至于其他三人...想来莉洁特是会安置起来的。
最后，莉洁特和里贝尔的目光，投到了牢房之中的那名魔女的身上。

第五百零三章 魔女“突袭”
“逆行魔女”雅芙兰。
虽然这名同样经历了诸多岁月的魔女，此时很老实的背对着所有人坐在墙壁的角落。但她无疑是这场对于「夫人」的反叛中，最麻烦的一个俘虏。
坎普雷特家族的圣物「牢笼」，基本也只是在针对这名虚弱状态中的魔女。
当初，梅丽安与法古教授为什么没有杀死雅芙兰，其中理由还是挺多的。
而其中，最重要的两项。一项是当时的两人，并没有能确保杀死魔女的手段。
虽然，雅芙兰是以很托大的心态一脚踏入到里贝尔准备的陷阱中的。但是，在濒死之中的她到底能爆发出什么样的认知外的力量。
即使表面上杀死了她，她是否还有其他保命的手段之类的事情，都还是未知数。
对于魔女议会的第二席，对于跨越了时代的百年魔女，里贝尔等人的了解还不够。
相比之下，比起神秘且飘忽的魔女本体，确切有实体存在的立方体纹章，针对起来显然更具把握。
所以，在雅芙兰虚弱化的时候将其俘虏，只通过灰色箭矢消除，其实是一种求稳的做法。
至于另一项缘由，自然便是因为雅芙兰与茉莉之间的情感。
虽说，里贝尔仅仅看到了一次两人的会面与交谈，而且她们的内容也多是彼此嫌弃，茉莉平时也总是在抱怨雅芙兰。
但是，他却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她们自己的想象。而能成功以消除茉莉的立方体纹章的方式，轻易将雅芙兰第一时间引来，也证明了里贝尔的猜测。
当然，从比例来说，肯定是求稳的成分多一些。
不过，现在这个场景，里贝尔的话语中，肯定要强调雅芙兰与茉莉之间的感情。
“真是狼狈啊，雅芙兰。”
里贝尔是以讥讽的目的出声，但是配合着他一直以来特有的语气，他的话语反而是像在陈述不容置疑的事实，
“你活了多久？百年？千年？而你与茉莉的相处又用了多长的时间？”
“你之前是不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当你要彻底泯灭于世间之时，会为你续上性命的，并非你千百年来积攒的力量，也并非你千百年来托起的议会，更不是你千百年来效忠的「夫人」。而是你漫长人生之中，仿佛眨眼即逝般存在的，过客般的少女？”
“茉莉，比你更具备价值。所以，既然我看在茉莉的份上，选择放过了你一次。那么之后，也不会特意做什么。你就如之前一般，继续为「夫人」效命吧。”
里贝尔的话音落下，而之前已然投诚的魔女议会几人，心绪则是各有不同。
之前，「黑色幽灵」简还觉得莉洁特对她的「女王」的态度着实太差了，简直就是一种蛮横的不容反抗的逼迫。
但是相比起里贝尔展现出的霸道，简现在觉得，莉洁特的态度其实嘛，也还行。
“哼...”
而另一边，雅芙兰对于里贝尔的话语只是以一声轻哼作为回应。
接下来，莉洁特接过了后续的「工作」。
她将「牢笼」转换成了锁链的形态，困缚在了雅芙兰的双腿之上。
无论雅芙兰到底会不会乖乖的继续为莉洁特卖命，莉洁特也绝对不会容许一名曾经是敌人的魔女，毫无拘束的在她面前闲晃。哪怕，对方想要恢复力量，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有异样的想法的时候，考虑清楚。保住你性命的人，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为雅芙兰缚上锁链之后，莉洁特依然出声警告道。
而虽然，里贝尔的心中从来没有将茉莉作为人质，宅邸里大概也没有几人会这么认为。
但里贝尔也不至于这时候跳出来和莉洁特抬杠，表明自己是多么的中意茉莉什么的。
“哈！真是莫名其妙，说得我好像有多看重那个小东西一样。”
完全没有反抗的被套上锁链的雅芙兰，嘴上还是一点不服软的说道。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如果真的不在意，其实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的这么补一句。
——
算是解决（？）了逆行魔女的问题之后，莉洁特打算先带着伊万与简前往魔女议会的据点，着手整理魔女议会的种种事务。
基本等同于「无业游民」的利兹莉与魔剑，会留在空岛，姑且等待来自天谴教会的指令，然后加以配合。
至于逆行魔女雅芙兰。
莉洁特打算在雅芙兰的庭院里，派遣类似于「狱卒」的存在，将她好好的看管住。当然，这里指的庭院是现实的庭院，并非魔女规则的生效范围。而狱卒有些不好挑选，但是找遍庞大的议会与家族之后，莉洁特觉得总归能找出那么几个合适的。
就在莉洁特准备划开间界裂痕离开的时候，突然间未等莉洁特的裂痕划出，她的面前就已然出现了一道毫无预兆的张开的门扉般的裂痕。
房间里的氛围，一瞬间就进入到了临战模式。
但是，莉洁特却一伸手，示意众人不用紧张。
而不久之后，随着间界裂痕的彻底展开，果然是莉洁特相识的魔女从中探出。
“莉洁特-好久不见-嗝——”
随着一声格外悠长的打嗝声，从间界裂痕中显现的身影，扑过来一下就抱住了皱着眉头的莉洁特。
——
“我-是，伊斯——卡——初次见面。啊，雅芙兰也在，那-也不算，都是初次见面——”
房间之中，脸上的表情似乎能凝成冰的莉洁特的身旁，是一名大幅度摆着手臂，外观看起来是青年阶段的女性。
这名女性，有着橘色的散乱长发，穿着一身本来应该很端庄，但是由于不知道被什么拉扯过了一番。
所以露出度大到里贝尔有些不知道该将眼睛放在哪里的礼服。脸上的表情，更是松弛到不像话，配合那至少布满了半张面庞的醉红，整体只能用「在荡漾」来形容。
除了肉眼可见的酩酊大醉状态之外，这名女性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便是她正在坐着的，仿佛既是座驾又是交通工具的大号木制酒桶。
来回摇摆着身体，以能让礼服的长裙什么都遮不住的盘腿姿势，坐在酒桶的上方。女性让大概还有一半左右液体的酒桶，不断的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通过她的自我介绍，里贝尔很快便意识到，这名女性便是原议会的第三席，「少数魔女」伊斯卡。
说来，魔女在报自己名字的时候，大多都是会以自己的别称，也就是什么什么魔女来称呼自己。所以，像伊斯卡这般，倾向以自己原本的名字称呼自己的魔女，是比较罕见的。
“嘿嘿-嗝——这些年来，我可是一直-一直在想你的喔，莉洁特——”
在向着众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作为最基础的应酬之后，伊斯卡便又纠缠起了莉洁特。
对于莉洁特与伊斯卡之间的关系，里贝尔还是了解一些的。
当初，阿尔卡娜还在用上一代身体的时期，「少数魔女」伊斯卡将影坎普雷特家族领地内的一处山谷，作为了自己的据点。
而无论是招募伊斯卡加入魔女议会，还是驱逐或者消灭这名外来的魔女，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当时，逆行魔女雅芙兰在执行其他的任务，而勉强能与魔女对抗的湖光则是被召到了天谴教会本部。
也不是说，离了这些战力出众的个体，阿尔卡娜便对一名外来魔女束手无策。而是她不想让议会和家族，蒙受过大的损失。毕竟，那些都是她的「财产」。
而就在阿尔卡娜困扰的时候，不顾议会与家族的阻拦，偷偷跑去接触伊斯卡的人，正是莉洁特。
由于当事人没有进行宣扬，所以没人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总之，结果是伊斯卡承认自己的战败，并且在莉洁特的要求之下，乖乖的加入到了魔女议会之中。
起初，伊斯卡也为议会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但等到莉洁特「成为」新一代夫人之后，伊斯卡便进入到了不活跃状态之中。她倒也不至于直接反抗议会与「夫人」，只是展现出了极尽的敷衍。
“阿哈-你的-眼神，仿佛在说，嗝...「这么长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但是，没有办法的啊-莉洁特...阿尔卡娜很可怕嘛。而且，当初，还是你亲自让我-接纳了那个纹章的...”
与莉洁特对视了片刻之后，伊斯卡似乎很是委屈的说道。
“我没有怪过你。不如说看到你并没有被我的事情牵连，而且还能像现在一样再度见到你，让我感到很开心。”
除了看不出来之外，莉洁特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所以，能重新加入到议会之中吗？我需要你的力量，伊斯卡。”
没有多少赘言，莉洁特直接向伊斯卡伸出手邀请道。
“诶——”
伊斯卡发出了一声拖长的声音。
紧接着，她缓缓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之前，那仿佛能被人哄骗着在任何的契约上随便按下手印的松弛神情，也转变为了严肃，
“那你...必须要再度赢我一次，才能再次获得我这个「战利品」。”
——
稍许时间之后。
莉洁特与伊斯卡，对坐在圆桌的两侧。
而周边的一圈围观群众中，里贝尔则是挠着脸，有些不太清楚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只能说，虽然现在他们阵营的力量颇为强大，且因为多人分享的机制，导致能力的类型也很多样化。但终归，还是缺少了探知危险的能力，以及能抵御任何意外的防御结界。
不过，前者倒还好说，后者真的能办到吗？
无论是魔女的力量，还有炼金术的力量，都太过于奇异了。
就连「世界树」这样世界规模的封印结界，都无法抵挡告死幻影的入侵。想来，想要阻止魔女的突袭，或许真的只能一直展开大范围的领域...
只是，领域真的像那般持续展开，消耗暂且不谈，目标也着实太大了。迟早会被发现，并且将各种千奇百怪的对手与意外吸引过来。
暂且按捺下已经快成为了习惯的居安思危的思绪，里贝尔看向了对阵的双方。
本以为，莉洁特接下了伊斯卡的挑战之后，她们会换个宽敞点的地方来个决斗什么的。
没想到，她们对战的形式却像是这般，颇为的和平。
“嘿嘿嘿，我可是一直一直在等待着这个能复仇的机会喔！要不是那个黑乎乎的影子，给他砍都砍错砍歪了好几次，导致我受了不轻的伤，我当天就跑过来了！”
坐在莉洁特对面的伊斯卡，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醉意，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他...只有在无能的方面从不令人失望...”
微微闭上了眼，大概是没想到能在这里也听到费格因无能传说的莉洁特，像是条件反射般的说道。
里贝尔也浮现起了一丝的伤感，但是更多的还是好笑。
毕竟，逝者已矣。所以以往一口一个废物的莉洁特，对于费格因的辱骂也柔和了不少...大概吧。
而费格因大概也没能想到，他可以以这种特别的方式不断的「延续」，而且可能还会延续很久...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虚弱...不如说，即便是这样的状况你也要挑战我，你有那么输不起吗？”
莉洁特说着，她那总是严肃的面孔上，出现了一抹少见无奈。
与伊斯卡单方面的剑拔弩张不同，莉洁特似乎是一种不得不陪小孩子玩耍般的心情。
“本来我也不是那么输不起的，是因为输给了你一次，才开始变得输不起！”
伊斯卡说着，猛然举起她一直就持着的大号木制酒杯，顿顿顿的将里面散发着刺鼻味道的酒一饮而尽。
在脸上重新泛起红芒的同时，她将酒杯「砰」的按在了桌面上，然后将手伸进胸口摸索了好一阵，最后从中艰难的摸出了三个拇指大小的骰子。
“来吧！”
——
看着伊斯卡将骰子扔进已经空了的酒杯里，里贝尔只是一头的问号。
情绪都渲染到位了，到头来你们就比这个？
不如说，之前就因为输了摇骰子，少数魔女就把自己卖给了魔女议会？

第五百零四章 坎普雷特伯爵是不可战胜的!
“规则还和之前一样，只要摇出来的骰子数字，总和不是十八，就是你的胜利。如果是十八，则是我赢。”
听着圆桌之上，叙述这次摇骰子的胜负规则之后，里贝尔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说出这番话语的人并非莉洁特，而是伊斯卡。
也便是说，主动发起挑战，并且也能制订规则的伊斯卡，主动选择了一个对她极为不利的规则。
三个骰子全部摇出六的概率，无疑是非常低的。
“同样是谁来摇都可以？”
“当然！”伊斯卡痛快的回答道。
而此时，里贝尔也察觉到了，有了神秘侧力量的影响，这场摇骰子胜负并不正常。
既然可以由莉洁特这边来摇，代表伊斯卡连作弊的机会都没有。
微皱起眉，里贝尔想起了伊斯卡的别称，「少数魔女」。
或许，伊斯卡的规则，本身就是越低的概率越容易使其发生。
也便是说，伊斯卡选择十八这个数字，代表着接下来骰子怎么摇都必定会出现十八...
如果放在常识之中，这样的状况很不可思议。但是对于魔女而言，不正常才是正常。
换而言之，面对伊斯卡的规则，莉洁特居然能一度战胜对方吗？
里贝尔愈加觉得自己的这个便宜小姨，离谱的厉害。
若是说莉洁特用蛮力战胜伊斯卡，里贝尔反而还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魔女再怎么「无敌」，终归还是会被限制在自己的领域范畴之内。并且，让逆行魔女落败的那场战斗也证明了，正是因为魔女追求的强大，会让她们的规则变得简练失去多样化。所以，真正遇到相性不合的对手时，她们也会束手束脚。
但是，面对掌控着「少数」的魔女，单单凭借运气获胜，这就真的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
那简直有气运加身的莉洁特，这次也能再表演一下什么是奇迹？
“开始吧。”
伊斯卡对莉洁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而莉洁特也将手，握在了反扣在桌面上的木制酒杯的把手上。
就在莉洁特即将摇动骰子的时候，一直只是旁观的里贝尔，忽然发出了声音。
“停！”
——
寂静回荡的房间之中，众人都在注视着喊停了这场对决的里贝尔。
而里贝尔，其实也有些头大，只是表情上没有展露出来。
之前，他是泛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所以才叫停两人的对决的。也便是说，直觉也好预感也罢，那一刻他觉得莉洁特会输。
暂且叫停了对决之后，脑子快速转起来的里贝尔，为自己的直觉找了很多理由。
比如，比起当初莉洁特失去了「原版」的身体。再加上被腐化的灵魂压制了这么久，反而变弱了很多。
再比如，不要看伊斯卡现在很虚弱。但是比起被灰之魔女追杀，灰溜溜的跑到影坎普雷特领地的新生魔女时期，现在的她在魔女方面的力量，无疑是增强了许多。
总之，无论里贝尔预感到的莉洁特的败北理由是什么，现在他既然已经站了起来，就需要给出些说法。
“我来代替莉洁特，摇那个骰子。”
走到圆桌旁，里贝尔将手按在了倒放的木制酒杯之上。
“哈-啊-？”
在伊斯卡发出不满的声音的时候，里贝尔却看向了莉洁特。
看到莉洁特斟酌了一下，微微点头同意了里贝尔的行为之后，里贝尔才转向伊斯卡。
“莉洁特，是魔女议会实质上的首领，也便是说是我们的「王」。所以，怎么能让「王」来亲自做所有的事情？还有就是，本就说好的规则上，也明确了谁来摇都可以，不是吗？”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伊斯卡一愣，然后身体抖了一下，吐了个大号的酒嗝，将浓郁的酒气喷到了里贝尔的身上。
“嗝，就算你这么说...说到底你这家伙是谁啊？我是想和莉洁特分胜负，和莉·洁·特！”
虽说是突然生事端的里贝尔的问题，有理的一方也是伊斯卡。但是，正是由于她这种语气，导致反而像是她在胡搅蛮缠。
“里贝尔，可以作为我的全权代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的约定照常生效。”
莉洁特对着伊斯卡补充道。
“所以说-哪里有什么约定。是我——在向莉洁特你——报仇诶！”
伊斯卡还是很不满意，直到莉洁特再度开口。
“怎么，你不敢？”
听着莉洁特的话语，里贝尔一时都有些无语。
这种程度的激将，可能连还是小孩子的爱丽丝，以及并不怎么的莱莎，也不会中招吧？
“啊？你说谁不敢？来就来！”
里贝尔不禁扶住了额头。
“不过，这位里贝尔-你可要考虑清楚，真的要介入到我和莉洁特的胜负之中。要知道...这场胜负的代价可是很大的，我们每次都会赌上彼此喔——”
又再度收拢起满是醉意的面庞，睁开眼的伊斯卡，对里贝尔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里贝尔，只是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
想必，即使他是莉洁特的代理，输了这场摇骰子，伊斯卡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如果放在之前，被魔女这么威胁，里贝尔可能还挺怕的。
只不过现在嘛...
里贝尔看着伊斯卡，嘴角稍稍挑起，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
——
经历了这番小插曲之后，变成了里贝尔和伊斯卡对坐在圆桌的两侧。
里贝尔稍微侧过头，看了眼立在他座椅之后，将手掌轻轻的停放在他肩上的莉洁特。
这...莉洁特大概是忘记了之前他找的借口，是「王」之类乱七八糟的吗？这怎么看，莉洁特现在的架势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统领一切的「王」。
“摇出的数字是怎么算的？只算朝上的一面？”
转回头，里贝尔伸手拿起扣着的酒杯，展示着三枚骰子问道。
拿起那木制酒杯里贝尔才发觉，这杯口差不多有他大腿那么粗。难怪，用这杯顿顿顿的伊斯卡，身上的酒气会重到好像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酒水。
“这不是当然的吗？大少爷你难道连摇骰子都不会？”
呈着一个抱胸的姿势，后倚着椅背，将双脚交叉着搭在桌面上，伊斯卡摆出了即轻松又成竹在胸的姿态。
近距离的面对着伊斯卡，里贝尔才又一次确认到，伊斯卡从始至终就没有展开过自己的魔女庭院。换而言之，给予她别称的「少数」规则，应该并不会生效。
那这酒鬼，还有信心给自己立下那么不公平的规则？
“有些人，是成为了魔女才变得特别。但有些人，是因为特别才成为了魔女。”
像是读出了里贝尔的疑惑一般，莉洁特在他身后轻声的提示到。
原来如此...
伊斯卡本来就有锁定少数概率的特殊能力，而这份能力在她成为魔女后，变成了她的规则。而即使在自己的庭院中，这份力量会变得更强，但不代表在庭院外的场合，这份力量就会消失。
对伊斯卡的这种状况，里贝尔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他身边拥有魔女资质的人中，也多多少少有相似的现象。
其中，最明显的应该是梅璐艾塔那能看到心象风景的奇特力量。
那以伊斯卡的状况往梅璐艾塔身上套的话...
里贝尔似乎理解了原本的可能性中，「灾厄魔女」真正的规则是什么。
“还不开始吗？”伊斯卡出声催促道。
而没有想出什么手段可以限制这种「超能力」的里贝尔，也只是硬着头皮摇起了骰子。
既然没有正规的途径，而里贝尔也不打算输，就只能用些偷奸耍滑的手段了...
圆桌上，抓着酒杯把手的里贝尔，并没有做出太久的动作，只是感觉到里面的骰子翻滚起来之后，便将手停了下来。
“来吧！决胜负！”
看到里贝尔停下之后，伊斯卡嗖的摆正姿态，然后将上半身伸到桌面上，兴奋的说道。
里贝尔能感受到，伊斯卡的兴奋并不是那种，确定自己必胜所以才有的兴奋。
虽然，在「少数」的影响下，骰子如她所愿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但是，正是因为有那输掉可能性的百分之一，她才会一度输给莉洁特。也正是因为她还有输的可能，所以她才比起百分之九十九的平稳，更醉心于百分之一的刺激。
除了是个资深的醉鬼之外，伊斯卡显然还是名出色的赌徒...
啧啧。
坏习惯沾这么多，这人离「好女孩」的标准不远了。
满心腹诽之余，里贝尔也没有卖太久的关子，将倒扣的木制酒杯缓缓提了起来。
然后，看着三枚整整齐齐的六点朝上的骰子，料是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禁的愣了一下。
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诸多的事物还有待探寻啊...就连他最熟悉的魔女方面，也依旧有着那么多他未能揭开的面纱。
“果然，不是特别到了极致的人，就无法战胜我——”
看到骰子的数字，完全如自己所料。就如里贝尔之前感受且猜测到的一般，伊斯卡对于她预想中的百分之九十九，没有抱有多少兴奋。
获取胜利的她，显摆般的胜利宣言中，反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寂寥。
“是吗？”
轻舒了口气，从三个小小的骰子，给他带来的莫名的震撼中回转过的里贝尔，别有深意般的说道。
实际上，他应该是已经「赢」了。
只不过，他在内心中斟酌着，怎么才能通过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让他这种耍赖钻空子的行为，变得正当。让好似一个无赖的他，看起来富有智慧...
“咳...”
里贝尔清了清嗓子，
“一直以来，我做的事情都是同样的。幸运？命运？偶然？我从不会将自己的任何事物，依托在这些缥缈不定的存在之上。我至今获得的一切，都是通过我用双手，亲自争取到的。我的胜利，也同样如此。”
“在让我自己摇骰子，将决定权交给我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伊斯卡。”
“只要我亲自去做，胜者永远是我！”
伴随着里贝尔的慷慨陈词，三枚骰子之中，一枚本身就有一道微不可见裂痕的骰子，应声裂成了两半倒在桌面上，骰子的内芯朝上。
“骰子上朝上数字最后的总和，是十二...”
——
不久之后。
离开了圆桌侧旁的里贝尔和莉洁特，看着伊斯卡满地打滚耍酒疯。
“不算！这种胜负根本就不算数！那个家伙完全就是在耍滑头！”
“骰子！那可是我的骰子！那家伙居然把他弄坏了！”
“赔我！赔我！！然后重新来！重新来！！”
面对一点形象都没有的伊斯卡，里贝尔只是摆出一张仿佛在看输不起的丧家犬的硬朗面庞。而内心之中，则是在感慨伊斯卡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
说起来，里贝尔是想弄坏全部三个骰子的。而且，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最后却只坏了一个。
而且，坏掉的那个骰子也幸亏是内芯朝上，如果是印有数字的面，也就是侧面朝上的话，二和四两个数字相加，同样还是六...
这种低概率事情的发生，让他有些匪夷所思。只能说，不愧是被破灭力量加持下的告死幻影砍过之后，还能「低概率」的活下来的魔女。
与以往那些多多少少有把握的「战争」不同。与伊斯卡的对决虽然只是摇骰子，但实质上这场胜负是里贝尔经历之中，最惊险的一场也说不定。
“谢了。虽然只是预感，但现在的我，大概真的无法在伊斯卡擅长的领域中取胜。”
里贝尔身旁的莉洁特，轻声的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淡淡的回道，
“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而已。”
说完，里贝尔还有些感慨，是不是每个冷、傲、峻的龙傲天的内心里，都藏着一个不断在捂脸、抠脚趾的正常人。
也不知道，他那番满是「决绝」与「信念」的话语与面孔，到底有没有成功的瞒混过去...
“胜利便是胜利。”
又像是看穿了里贝尔内心想法的莉洁特话语，让本就很是尴尬的里贝尔更尴尬了起来。
不过，里贝尔很快就知道了，莉洁特并不是在伙同他一起耍赖，之前的话也不是对他说的。
“所以，不要看伊斯卡是这副样子，她的内心里大概是已经接受了这场败北。所以...”
莉洁特的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了里贝尔一眼，但还是欲言又止的没有说出全部。
接着，里贝尔就看到了。
莉洁特走上前，拎起伊斯卡，嘴中说着「少在这丢人现眼」并且动手锤了几下之后，张开间界裂痕，拖着已经垂下头连气都不怎么喘了的伊斯卡以及议会一众，打算离开的情景。
不得不说，无论是以往被阿尔卡娜占据时也好，还是最近的相处也好。
总体而言，一直都是贵妇人般端庄形象的莉洁特，拿拳头锤人的姿态，还挺新鲜的。
最后，再度交换了一下目光之后，随着莉洁特等人的离去，里贝尔的房间之中重新回归了平静。

第五百零五章 新贵族配置
伴随着一场宴会，度过了空岛一年一度的升空节之后，学院区域又重新开学了。
思虑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决定偶尔也去好好的在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进修一下。
倒也不是说，没有了惧、阿尔卡娜和潜伏者的威胁之后，里贝尔的心也开始大了起来，想喊一句「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接着奏乐接着舞」。
而是眼下，里贝尔需要做的事情，是和学院有关系的。
暂时的话，里贝尔最优先的，果然还是掌控天谴教会的动向，跟进「复苏」计划，然后从中寻找自己的下一步目标。
其次的话，就是调查初代坎普雷特，那位疑似被封印在「世界树」之中，被「古铜」的炼金术师们称为「恶」的存在。
最后的话，稍微推动一下「天使线」的剧情。看看天使的那些四色箭矢，到底是本该用在什么人身上的。
毕竟，那场能让现在的里贝尔安稳度日的连续决战中，天使提供了诸多的帮助。特别是红色箭矢，现在就只剩四支了。里贝尔总不能，光是无节制的消耗天使拿来完成使命的道具，然后什么都不做。
本身，天使的剧情线彻底被搅乱，就和他脱离不了干系。所以，哪怕天使只是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里贝尔也多少会有些介怀。更何况，即使真的将天使认为「女儿」可能有些困难，但里贝尔也已然将天使视为身边的重要之人。
唉...真是上了贼船了。
回想起天使拥有现在的身姿后，和他的第一番交谈里，说的那番“就算箭矢用光也没关系，父亲大人负起责任帮我完成使命”，里贝尔忍不住了摇起了头。
虽然，箭矢还没有用光，但是他已经泛起了想要帮助天使完成「修正命运」任务的迷之使命感。
而且，与之前那些想要避开剧情主要人物，不想卷进莫名其妙的事情时的那种，十二分不情愿与厌恶的感官不同。
为了帮助天使，去接触那位可能是天使线女主角的讲师赫拉，以及寻找还未露面的男主角，让里贝尔并没有觉得排斥。
可能，自有记忆以来，里贝尔还是第一次，在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想要用他这双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双眼和能力，主动去寻找主角、触发剧情然后帮助他人。
总而言之，既然和天使线相关的讲师赫拉，以及可能是梅布莱恩学院特招生的男主角，都在同一个学院里。里贝尔便只能亲眼亲身去见证，他们又能编织出什么样的故事。
除了与天使相关之外，梅布莱恩学院还和里贝尔探寻「恶」的事情相关。
与初代坎普雷特伯爵相关的记载，主要部分肯定还是要从家族以及议会的资料中找。
但是，同样和坎普雷特家族活跃的梅布莱恩相关，同样历史悠久，而且还在「世界树」所在的空岛之上的梅布莱恩学院，让里贝尔总觉得在其中，可能能找到一些什么讯息。
至于天谴教会的事情，想要和去上学这件事扯上关联有些牵强。
不过，至少里贝尔还有一个就职于「进贡者商会」的王子邻居。
即便，里贝尔将商会卖给了异端审判会，大概会让商会的人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下来一层。但是，里贝尔是不怕的。
他身后可是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家族，和闻名于神秘侧的白之魔女议会！
所以，看商会的人恨他恨到不行，但又只能无能狂怒的样子，或许也蛮有趣的。
而且，他多多少少也可以避开一下雷牙审问官。
即使，无论是给雷牙审问官的举报信，还是怪盗的书信上，他都没有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名字署上去。但是只要对方不是太蠢，迟早也会追查到他这边。
里贝尔倒也不是怕，这些在表侧世界代表着「正义」与「秩序」的势力。只是...嫌麻烦。
——
时隔...算了，里贝尔也不知道多久。
反正伟大的坎普雷特伯爵，回到了他忠实的梅布莱恩学院。
回想起来，他在这学院里上的课程数量，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只能说，像他这么优秀的模范生，着实不多了。
说来，比起之前前往学院时的「贵族配置」，这次里贝尔带的「随从」改变了不少。
首先是安托瓦奈特。
不知不觉间，安托瓦奈特成为了宅邸之中最忙碌的一个「保姆」。
不仅玛丽安内特依靠着她，伊丽莎白王女也不知为什么，只愿意对安托瓦奈特稍微敞开心扉。
本身，伊丽莎白王女就不是里贝尔的俘虏或者仇敌什么的，之所以一直用类似圈禁的方式将她看管在宅邸里，是因为她自身的状况极其不稳定。
在之前，里贝尔担负着众多的压力，面临着诸多威胁之时，这种不稳定爆发出来可能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但现在，这方面的担心就少了很多，并且里贝尔的阵营里也多出了能确保半羽化状态的伊丽莎白王女，即使力量暴走也能第一时间控制下来。
所以，在征求伊丽莎白王女的意见，确定她想继续去亚兰蒂贵族学院完成学业之后，里贝尔便同意了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伊丽莎白王女可不是多喜欢去上学，多憧憬学院生活，只是想离开沃肯城的据点宅邸。
即使不会有任何的不便与危险，但也依旧会向往一定程度的自由，大概也是人性的一种。
而对于里贝尔的决定，里贝尔阵营里心性比较谨慎，或者万事都以里贝尔的利益为中心的成员，内心想来是有些微辞的。
毕竟，比起继续将伊丽莎白王女软禁起来，放她「出去」无疑是增加了一些没必要的风险。即便，那些风险很低。
不过，她们也同样知道，如果里贝尔不会做这样的决定，那他便不是里贝尔，她们也不会聚集到里贝尔的身旁。
最终，经过了商议之后，里贝尔认为伊丽莎白王女的身旁，最好还是有能稳定她情绪的安托瓦奈特，以及能在她的力量暴走之时加以阻止的湖光在侧。
而安托瓦奈特满嘴不情愿，但也在伊丽莎白王女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势下口嫌体正直的同意下来。
湖光则是表示，去天谴教会交接一下之前追杀叛徒的任务之后，就去和她们汇合。
对于已然将追寻自我的方向，定在炼金术侧的湖光而言，那座发生过「疯编剧」事件的学院，也是让她很感兴趣的。
只是，既然安托瓦奈特要和伊丽莎白王女一起去完成学业，那恨不得和安托瓦奈特成为连体婴的玛丽安内特自然也要跟着。
然后，作为玛丽安内特能稍微敞开心扉的，除安托瓦奈特的唯一一人。
看着玛丽安内特楚楚可怜又带有乞求的目光，总觉得这一幕有既视感的约翰，在纠结扭捏犹豫欲言又止磕磕巴巴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表明了他希望能在空岛暂留一段时间，并且和伊丽莎白王女一同前往学院的想法。
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伊丽莎白王女这边之前，倒是最先完成了基本配置。
管家，魔神卡的化身阿加雷斯。
园丁＆马夫，安托瓦奈特姐妹。
厨师（？），约翰。
女仆（？），湖光。
整件事落定之后，伊丽莎白王女也少见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比起还是被里贝尔阵营里的人环绕拘束，伊丽莎白王女更恐惧那种无人依靠的绝望与孤独。
所以，她对自己身旁的这些「仆从」都很满意。
而里贝尔也希望，伊丽莎白王女这边的小分队，能通过已经覆灭的「贤者秘仪会」的渠道，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在伊丽莎白王女之后，还要去上学的，自然是最喜欢学习的爱丽丝。
正是因为爱丽丝太喜欢学习，所以她表示她在之前的半个学期里，已经学会了光明圣学院能教会的所有知识，所以不必再去光明圣学院上学，她可以毕业了！
而听闻这些的里贝尔，对爱丽丝的话语深以为然，毫不犹豫的决定了让她继续去光明圣学院「巩固」新学会的知识。
由于爱丽丝不是贵族，自然也没有贵族相应的配置。
只不过，本就在光明圣学院里任职的莫兰教授，以及也打算去光明圣学院进行学术研究的法古教授，会对爱丽丝加以照料，所以也没有担心的必要。
而因为有莫兰和爱丽丝这个平日里的好玩伴在，所以之前在据点宅邸里呆的很无聊的莉莉，也表示想去陪爱丽丝。
只是，以「完美少女」为基准精心制造出来的莉莉，外貌带有魔性，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纷争。所以，她大多时只能以玩偶的身姿陪伴爱丽丝。
里贝尔从惧那里回收了全部纯净魔女之力的好处之一，就是需要那份力量才能维持存在的。
比如莉莉和安托瓦奈特等人，都比以往多了稳定与余裕，不用再担心一个突发事件就让自己消耗力量过度无法补充而消失。
爱丽丝之后，决定的则是依文娜在学院区域的去向。
果然还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依文娜，没有邀请其他人，也表示不需要他人的陪同，继续孤身去赫林奇学院进修。
不过，依文娜还表示自己会和室友瑟钦学姐一起「学坏」，经常翻墙离开学院到处游玩。
如果别人放言自己要「学坏」，那还挺令人担心的。
但是，总是很沉重很严肃的依文娜说出这番话语，却让里贝尔反而放下了一些心。
倒也不是里贝尔多事，不过是去上个学，还要担忧每个人的事情。而是天谴教会愈加活跃的空岛，现今本就处在一种很微妙的状况里。
在依文娜之后，则是冒险家二人组，赛德与布莉姬特。
里贝尔总觉得，自从他向两人转述了尼禄的事情之后，这两人也「赖」上他了...
对于尼禄所说的话语，里贝尔倒也没有隐瞒。只是，将自己的见解也一并说了出去。
而大概是认同了里贝尔的看法。所以，多多少少放下了一直在挂心的事情的冒险家二人组，最近脸上的阴霾也褪去了一些。
与布莉姬特这名加入冒险团的理由比较复杂的怪盗团长女不同，光头赛德的想法比较简单。
虽说，尼禄是故意说那些他们弱小之类的话语的。但他的弱小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已经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也是事实。所以，为了追赶这位从小到大一直混迹在一起的好伙伴，赛德知道自己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变强。
值得一提的是，「深红」约书亚，不知为什么表示要和两人一起去冒险家学院。
自前几日，克里斯又拿出传统艺能，留下写着「有想调查的事情」的书信，然后玩起消失之后，「碎片」三人组里的其他两人，情绪都不怎么好。
面对还未恢复身体，现在的形象活像个邪神幼体的约书亚，冒险家二人组自然是百般不情愿。但最终，约书亚还是成功的说服了他们。
再来，就是费列罗皇家礼仪院。
原本「女王」伊万，在礼仪院当荣誉学院长，将那里经营成了魔女议会的据点。而现今魔女议会变成了里贝尔阵营的所有物，所以那些据点自然也由里贝尔阵营接管。
由于伊万还要辅佐莉洁特处理更重要的事情，所以里贝尔姑且让闲着的「贤者后裔」利兹莉，以及塞巴斯还有梅丽安两名自己人，去接管那些事务。
虽然看在里贝尔眼中，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天谴教会直接传递下来的命令等事物，很多时候是会直接联络到礼仪院的据点，所以总归不能完全放着不管。
虽说，梅璐艾塔现在还是不能随意的出门，梅丽安也需要乔装打扮避开天谴教会。
但在不久之后，湖光上报「成功完成任务」的反馈。天谴教会自然也撤销对两人的追捕。
所以，她们很快就能真正的活在阳光之下，不用再提心吊胆任何事情。
最后，就是里贝尔这边了。
因为，里贝尔终于、成功的支走了他那只会大喊「少爷」的管家。
这一次里贝尔前往学院时的贵族配置，相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第五百零六章 优等生坎普雷特
里贝尔这边的配置，首先莱莎是肯定要带上的。
在塞巴斯去了礼仪院的情况下，如果不带上莱莎，没去过学院几回的里贝尔，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
至于以前一直在假扮他的人是莱莎，所以不向莱莎好好询问一番，自己的行动模式、轨迹以及预定行程对不上这件事，里贝尔反倒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反正他是坎普雷特伯爵嘛，只要板起脸，无伤大雅的事情总归都能蒙混过关。实在混不过去，就表演一下特技「失忆」。
不用担心被戳穿，也没有后顾之忧的人，就是这么的嚣张。
莱莎的定位，是「管家」。不过实际上，根据情势的不同，莱莎可以变成了一行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伯爵。群607784197
接下来，还有一名必须要带到学院去的。那便是天使。
这要去开拓天使线，为天使完成使命的校园生活，怎么说也不能少了正主。
虽然只是挂个名号，但是里贝尔也不希望他这便宜女儿，继续在那过吃了就睡的令人羡...堕落！的生活，所以也打算给天使找些活干。
说起来，里贝尔拜托莉洁特为天使取名的事情，也过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了。但是，莉洁特还没有取好。
她看起来倒也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而是好像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
所以，莉洁特现在大概也在家族和议会的资料库里，翻阅书本引经据典什么的，想给自己的甥孙女选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完美名字。
啧啧...虽然外表看不出来，莉洁特也还真是上了年纪啊。都已经，是祖母辈的人了...
想到此，里贝尔陡然直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间界裂痕突然展开之后，轻舒了口气。
总之，就让天使当个「园丁」吧。
以往，就破灭那只会把整个院子弄秃的家伙都能做园丁，天使没有道理比她更差，连几朵花花草草都照顾不好。
再来，是「女仆」的人选。
怎么说呢，出门在外就要靠自己。里贝尔一行人里，总归是要有个靠谱点的人选的。否则，一群人都在那瘫着吐泡泡，肯定不是什么适合生活的环境。
所以，宅邸里最擅长做家务，手脚也最勤快的茉莉，可以说是这一行人里的核心人物了。
最后，就是马夫和厨师的人选。
虽说，破灭从园丁的职务上被革职了，但是里贝尔还是要带上她的。
这次让破灭去照顾马，总不至于她再把马毛也剪的光秃秃。她可不见得能打过安妮和柏塔。
至于厨师，本就没指望真正的厨师能做好菜的里贝尔，也带上了一个凑数的。
那就是议会的第二十席，魔剑。
对于这名自称魔剑，还真的能变成剑，总是穿着一身金属质感黑礼服的银发少女，里贝尔目前还并不是很了解。
不过，从她平时总是和破灭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状况来看。虽然性格方面有所不同，但她的思维基点和破灭一样，都是「剑」的思维。
即使投诚的前议会四人组，都通过立方体纹章重新和莉洁特签订了契约。但里贝尔，肯定也无法像信任身边的同伴一般信任她们。
所以，与其将还残留着一些风险的魔剑，丢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手的沃肯城据点宅邸待机，里贝尔还不如将魔剑带在身边。
这样，遇到什么需要战斗的场合，他还能左手破灭之剑右手魔剑的来个二刀流。而遇到强敌，他就把破灭的本体也叼在嘴上，来个一什么什么，三什么什么，大千世界。
——
就这样敲定了所有前往学院的人选之后，在同一天里，几个小分队纷纷离开了沃肯城的据点宅邸。
作为最后才离开的小分队，里贝尔看着前一天还热闹的和菜市场一样的宅邸，一下就变得空旷，心中莫名有些微妙的感伤。
据点宅邸还是需要留守的，所以梅璐艾塔和正义小姐留了下来。
而表面上据点宅邸只剩了两人，但宅邸内部里还有莉莉从多佩尔小镇捡来的，至今还昏睡不醒的少女，以及在某层当灯饰的南瓜爵士。
所以，也算不上是人去楼空吧...
嗯，好像忘了谁？
算了，既然忘了就说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里贝尔冲着来送行的梅璐艾塔招了招手，坎普雷特家的经典款式黑色马车，就在两匹天马的拉动之下，缓缓驶向了学院区域。
——
开学前一日的夜晚。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短假期之后，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的学员们，差不多都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之中。
晚餐过后的时分，一些学院的人员，前来拜访坎普雷特伯爵所在的宿舍。
为首的，是一名里贝尔有所面识的中年女性。
在里贝尔看着这名女性的金丝小眼镜，苦苦思索对方究竟是谁的时候，管家莱莎轻声在他的耳旁提醒了一番。
哦！原来是她。
里贝尔听闻，彻底想了起来。
这名女性是梅布莱恩学院的副院长，兰希女士。曾经在他的上一座宿舍宅邸被天...被陨石砸毁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在学院层面上，副院长兰希女士的身份无疑比里贝尔这位学员的身份高。但是另一层面，她的贵族爵位显然比不上坎普雷特伯爵。再加上，现在是学院的假期。所以，兰希女士主动来拜访里贝尔这件事，是符合礼仪的。
但显然，带着一群人，包括学院的讲师以及学院近卫的她，可不是单纯的来进行一番社交辞令。
看着那些学院近卫以审查般的目光，四处环顾的样子，里贝尔的脑子里浮现起了一个词语。
查寝。
想来也是正常，学院要求贵族学员的随从，只能带最低限度的配置。
但是，平日里优渥惯了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怎么可能会满足于仅仅只使唤五名随侍？
而偷偷带来更多的仆从，还算好的。
学院更怕那些历史悠久，家底深不可测的贵族学院们，拿些千奇百怪的危险品到学院里。
里贝尔之前就听莱莎说过，他不在的时候有个学院放在宿舍里的圣物，不知道原因的爆发，就连学院的结界都没有抵挡住那圣物的力量。导致一整个宅邸都变成了参天大树里的树屋。所幸，是没有人员的伤亡。
思索之余，里贝尔也没有阻拦兰希女士。毕竟，他是最守规守矩的模范学员。
据说，这位兰希女士在空岛升空之后，便一改之前的和蔼与客气，专职的扮演起了类似于「红脸」的角色。也正是因为兰希女士的严格与不变通，学院里的学员背地里都称呼她为「铁面女士」。
只是，里贝尔不知道，此时铁面女士皱着眉，内心里想的事情，却是“这位伯爵的脸是怎么长的，看起来怎么比自己的都要硬几分？”
——
很快，兰希女士的例行检查便结束。
看到坎普雷特伯爵这名学员，表现依旧是那般的无可挑剔，兰希女士紧绷着的面孔也舒缓了一些。
即使表现的再低调，学员的优秀也是藏不住的。
坎普雷特伯爵，不仅学业上的成绩优秀（莱莎的勤奋），也从来不逃课旷课要求特权（莱莎的坚持），即使是在研讨会方面也做得有声有色（莱莎的努力）。虽然明面没有显现，但是实则在学员中拥有很高的声望（莱莎的...）。
这样的学员，未来肯定是一片光明与坦途！
兰希女士，十分看好坎普雷特（莱莎）伯爵。
所以，到了现在她已经基本确定了，当初坎普雷特伯爵刚入学时，那炸毁宿舍宅邸的事件，肯定真的是如他所说的一般天降陨石，而不是和其他长不大的孩子般的贵族学员们一样的在搞事。
等到最后一名检查的学院近卫从楼梯上走下，兰希女士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少见的笑容。
“请问，兰希女士我可以稍微占用一下你的时间吗？”
在检查完毕，兰希女士即将转身离开前往下一间宿舍宅邸之时，里贝尔礼貌的提问道。
而对于优等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铁面女士，自然愿意与里贝尔多交谈一番。
“我只是出于好奇，所以想要提问一下。为什么我旁边那座宿舍宅邸，也便是三王子殿下的宿舍宅邸，为什么这两天一直没有灯光亮起？三王子殿下，是还没有回到学院吗？”
对此里贝尔是真的有些好奇。
若不是他与商会有点小小的误会，他都想主动去拜访对方了。
“这...是因为三王子殿下选择了暂时休止学业。”
迟疑了一下之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之后，兰希女士回答道。她也沿用了里贝尔对于那位王子殿下的称呼。
“原来如此。想必，是身为王族，三王子殿下有许多的事物需要处理。难得，我与三王子殿下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谊，听到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我感到了遗憾。”
里贝尔带着淡淡的伤感说道。他与那位三王子，除了没有过命之外，也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了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坎普雷特学员。既然作为王族降生，他们往往就是要肩负比他人更多的事物。而我相信，三王子殿下没有将休学的事情告知坎普雷特学员，是因为三王子殿下认为这并非是一场离别。在不远的将来，三王子殿下处理好自身的事务之后，肯定是会回到学院之中的。”
正了正自己的金丝眼镜之后，兰希女士出声安慰道。
她在里贝尔和三王子的身上，看到了可贵的跨越了国度，跨越了阶级的友谊。
而这，不正是学院创办的初衷之一吗！
“我衷心期待那一天。”里贝尔认真的说道。
一系列的交谈之后，里贝尔只有这句话没有丝毫作假。
毕竟...三王子这个人，着实太惨了。
不说国家被商会把持，堂堂王子只能在商会里当个小卒之类的事情。
就说他来空岛之后的事情。一来就被乔装成塞巴斯的潜伏者，用红色箭矢射中。倾心追求「塞巴斯」之余，还受了无法愈合的情伤。
而在事业方面，三王子殿下也依旧不如意。
几乎被商会当成弃子丢在了学院不说，等到商会搞明白所有事情都是里贝尔在背后捣弄，负责盯梢这位坎普雷特伯爵的三王子，说不定还得回去背锅。
就算不背锅，「休学」中的他，现状也好不到哪里去。
商会收集「世界树之叶」计划再度受挫的现在，面对天谴教会的指标，商会应该是从上到下全部在发疯的状况。
所以，三王子被调回去，等待他的只有更严酷、更艰难的种种任务...
哎！
虽然里贝尔都想不起来三王子的名字叫什么，但是好歹邻居一场还差点成为了室友。他有时间定会为三王子殿下多点根蜡烛，多祈福几秒。
“对了，兰希女士，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情。”
说起室友，里贝尔想起了自己来上学的目的。
“请说，坎普雷特学员。”
“请问，之前我的那座宿舍宅邸，已经修缮完毕了吗？”
“倒是已经修缮完毕了。”
兰希女士回答着，略显疑惑的看着里贝尔。
“那我是否应该搬回那座宅邸之中呢？按照学院的规定，是两名学员共用一间宿舍宅邸的。我不想一直在学院之中享有这份特权。”
里贝尔一脸正直。
“哦...关于这件事，坎普雷特学员并不用担心。学院的宿舍宅邸空出了很多间，特别是经历了近一学期，有很多学员选择了休学以及退学的现今。”
本身，报名梅布莱恩学院的很多贵族学员，就是以玩乐或者相亲、扩展人脉等目的来到学院的。
于是，过了差不多半年的现在，玩够了的，相亲成功了的，觉得人脉拓展的差不多了的学员们，自然就有大批选择了离开学院生活。
向来很厌恶那种学员的兰希女士，看着面前「虔诚」的坎普雷特学员，眼中的欣赏自然是又多了一分。
“喔？学院的宿舍宅邸有许多的空缺？”
里贝尔假装思绪了一番，然后对兰希女士再度说道，
“那为什么，不让学院的那些特招生，也住进宿舍宅邸之中呢？”
转了一小圈之后，里贝尔图穷匕见。

第五百零七章 一些问题
“在我看来，在身份、地位、家世、家学完全没有提供到任何帮助，反而是造成了负面影响的状况之下。依旧可以成为这座学院一份子的特招生，他们的富有才华与优秀，是毋庸置疑的。而在这满是贵族的学院里，能以平民的身份融入到其中，他们的教养与礼仪也无从挑剔。”
里贝尔本来是想来一番高谈阔论的。比如，给学院真正的瑰宝一样的特招生较差的环境，简直不可理喻。让特招生与贵族学员得到相同的待遇，才能给学院的风气更好的刺激之类。
但是转念一想，他就是一普通学员，说出一番仿佛在学院入股了一般，为学院整体着想的话语怎么想都不正常。于是，便临时转换了思路。
“虽然不知道别的学员是怎么考量的，但我来到这所学院是为了攀越高峰，提升自己的修养。所以，我的身旁需要那么一名可以作为目标，也可以作为竞争者，在彼此的碰撞之中不断变得优秀的出色的同窗。那既然按照学院的规定，我需要有一名室友，那我希望他是在身为学员的方面更加优秀的特招生。”
里贝尔的话音落下，铁面女士兰希副院长的面庞上，出现了微微的动容。
整天惹事的学员与优秀学员，说出来的话语的分量是不同的。而且，暂时她还没有想到，除开里贝尔自己说的那些理由之外，历史悠久的坎普雷特家族的现任家主，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想要一名特招生作为室友。
而在里贝尔身旁的管家莱莎，则是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那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干笑神情。
如果放在刚相遇不久的时期，莱莎可能也会对里贝尔表现出的胸怀与气魄所感染。心中感慨，已经成为了伯爵的里贝尔，内心之中还是如此的上进。
但现在嘛...
倒也不是觉得里贝尔满嘴鬼话，但至少莱莎知道，里贝尔其实并不是那么正经严肃的人。
所以，虽然不知道里贝尔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他的这些话听听就好。
“而且，让特招生成为我的室友，我也能多一名可以使唤的人。”
见到兰希女士还在迟疑，里贝尔带着轻松的口吻补充道。
“呵呵，坎普雷特学员真是风趣。”
而听闻里贝尔话语的兰希女士，则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里贝尔玩笑般的话语，打消了她内心最后的担忧。
“虽然，由于学院一直以来的规定，我不能保证空出的宿舍宅邸，都可以被特招生所使用。但是，坎普雷特学员想要一位特招生室友的话，只需要递出相应的申请。”
“多谢你的支持，兰希女士。”
“现在谢还太早了，坎普雷特学员。仅仅只是递上申请，会不会得到批复还是未知数。”
重新板起面庞的铁面女士，一副公事公办般的态度。
而里贝尔则知道兰希女士越是如此，越代表他的申请不会得到任何阻拦。
——
不久之后，目送着兰希女士领衔的查寝队伍，前往下一处宿舍宅邸，莱莎的神情很是复杂。
回想起她在旧王都被抓壮丁的时期，又回首望了眼还在骂骂咧咧的拖着地的女仆茉莉。
莱莎觉得，那么一大堆的话语里，只有「能多一名可以使唤的人」大概是里贝尔的真心话。
——
隔天一大早。
慵懒的打着哈欠洗漱完毕后来到餐厅的里贝尔，坐在餐桌上不久，宅邸里真正负责做饭的女仆小姐，拿着一大盘炖菜，砰的按在了桌面上。
“吃吧！”
抬起眼皮，看了眼态度不能再差的茉莉，里贝尔倒也没多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和茉莉的关系，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之前，茉莉之所以与他决裂，是因为在茉莉眼中，他是背叛了议会，背叛了「夫人」的叛徒。
茉莉的思维模式很简单，她不见得对议会和「夫人」有多少情感，只是无法原谅背叛与叛徒。
但现在，虽说「夫人」的内在发生了变化，议会之中又出现了很多空气席位，可终归「夫人」还是「夫人」，议会也还是议会。
于是，里贝尔不仅不是叛徒，还成了拨乱反正的「从龙之臣」。
也便是说，茉莉没有了厌恶里贝尔的根本上的理由。
再加上，先前将茉莉从异端审判会救出的投降四人组，以及茉莉在议会中唯一挂怀的逆行魔女，也还健在着。
所以，茉莉对里贝尔怨恨都怨恨不起来。
只是，就算茉莉的性格比较单纯，但有些已经碎掉的事物也很难再度拼凑回完整。所以，茉莉对里贝尔的看法也回不到当初一起经历了多佩尔小镇的时期。并且对于根本不管自己的意愿，擅自的安排她来当女仆的里贝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而里贝尔也不怎么在意，因为以往茉莉被使唤着做家务的时候，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而且，茉莉发脾气归发脾气，家务还是好好的在做的。就比如先前往桌上砸的那一下，别看动静不小，盘子之中的炖菜汤硬是一滴都没洒出来。
对此，里贝尔在心中惊叹之余，想着有朝一日他真的从伯爵逆袭成了平民，让茉莉去街头卖艺应该也饿不死自己。
“哼！我做菜的时候，往里吐了口水。”
看到里贝尔面色如常的拿起汤匙，像是依旧想表现自己是个「刺头」的茉莉，愤愤的说道。
“是吗？”
里贝尔又看了茉莉一眼，冷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玩偶套在手上一张一合，
“下次多吐点。”
然后，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始吃了起来。
而茉莉慢了一拍，才发现里贝尔套着的玩偶有点眼熟，
“咦？那个不是贝恩？怎么贝恩会在你的手里...你什么时候偷的！还给我...不许用贝恩擦嘴！”
就这样，在与自己的女仆友好的交流之中，里贝尔度过了祥和的早餐时光。
——
一边看着几乎要挂在天空正中央的太阳，里贝尔知道自己到了该去上课的时候。
早上，和莱莎一起研究了一番自己的行程表之后，里贝尔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起初，他为自己和莱莎选了四门课。
属于他的「基础炼金术」以及「古代研究」，还有为莱莎选的「艺术」以及「魔导机工研究」。
然后，现在他看着行程上写的「进阶炼金术」，「艺术鉴赏与创作」，「魔导机工剖析理论」，「魔导机工核心架构」，「古代战争研究」，「古代语言研究」，「古代传说研究」，「古代」...陷入了沉思。
他的课是不是变多了？
而且不只变多，好像还都升级了？
里贝尔捏了捏鼻梁，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看错或者出现了幻觉。
“那个...莱莎伯爵大人？”
“唔，就是...就是我之前正常的去上课，然后那些课程就不知不觉都修完了。然后，有些课程在修完基础之后，会出现分支，特别是那个「古代研究」。我不知道你想进修哪个分支，也没机会当面问，寄了信也没回信，所以就姑且先都选了...”
莱莎挠着脸，带着「诶嘿嘿」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
“这...”
里贝尔做了个深呼吸。
这当然是怪不到莱莎头上的，谁让他在多佩尔小镇失联了那么久呢？
莱莎也是好心，不想让他错过感兴趣的课程才...才选修了「古代研究」的十一门进阶古研课程的。
所以这梅布莱恩学院到底有多喜欢古代啊！
唉。
只能说不愧是莱莎，总能让事态变得哭笑不得。
“没办法，实在不行就挂掉一些课程吧。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拿什么家族的名誉来啰啰嗦嗦了。”
里贝尔将行程表一扔，身子一瘫很光棍的说道。
影响他顶着坎普雷特的名号摆烂的人——“夫人”（划掉），塞巴斯。
“其实也不用挂掉啦...这里面有很多课我已经修完学分了，只需要满足出席日数就能结业。”
莱莎说着，在列表上点点点，连点了七门古研系列的课程。
“也就是说，算上基础课程，你这半年里修完了至少十一门课？”
里贝尔不敢置信的看着莱莎。
十一门课，这都能直接在梅布莱恩学院光荣的毕业了，毕竟梅布莱恩学院本身就是两年制的。
如果说，莱莎每天闲着除了去上课外没什么事做也就算了。
她同时还参加了那什么魔神研讨会，还经常被安托瓦奈特拉着出去找寻线索，期间还负责和各方联络，怪盗方面的工作也没落下，虽然只是去盗一些蓝色晶体...
这人是会多重影分身术，还是因为学习成绩太过优秀，学院为了能让她多修几门课程，给了她能回溯时间的魔法道具？
里贝尔轻轻摇了摇头。他有些能理解，为什么之前兰希女士那么好说话了。
“总之，先告诉我这些课程里，有哪些是有特招生参加的吧。”
又反复看了几遍行程表之后，里贝尔认命般的说道。
不能光听到要去上课，上很多的课就表露出十二分的不情愿与负面的情绪，不然不就和爱丽丝一样了？
说不定，对，说不定这些课程都很有趣呢？
“让我想想...大概是这几门吧。不过，也说不准，因为特招生修课业的速度都很快。而且之前的假期，他们大概都是没有休息的。”
行吧，这就是所谓的强中自有强中手。
“如果特招生跑了也没办法，不过，讲师总归跑不了。之前负责「古代研究」的那名女性讲师...”
“讲师赫拉？”
“应该是吧，她负责的是哪些课程？”
在里贝尔的询问下，莱莎又指出了「古代语言研究」和「古代传说研究」两门。
“这两门课...今天正好都开放吗？没办法，姑且去看看吧。”
里贝尔叹着气，在行程表上打了几个勾。
——
回到现在，就在里贝尔突然出行的时候，他身侧的空间忽然展开了一道黑色的裂痕。
魔女的间界裂痕...
里贝尔倒也没有第一时间进入警戒状态，因为能直接出现在他宿舍宅邸里的魔女，他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内心多少有些感慨。
这他还没有开始享受平凡且安详的学院生活，这一道间界裂痕仿佛就让他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一侧的存在，瞬间将他拉回了他该身处的「世界」中。
“哟，莉洁特。用过早餐了吗？”
如果还没吃，餐厅里有一些可能混杂着口水的炖菜。
里贝尔自然是隐藏起了后半句。
他在和莉洁特的交谈之中，大多时候是保持着轻松的。
因为，莉洁特总是很严肃与板正，而他也摆出同样的面孔的话，有种他们两人随时会打起来一般的氛围。
只不过轻松归轻松，变成轻浮就不大好了。
面对里贝尔随口的提问，莉洁特眨了眨眼像是考虑了一番。而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正事优先，
“比起早餐，出现了一些问题...”
“问题？议会方面？”
里贝尔问着，觉得莉洁特的态度有些奇怪与微妙。如果说是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来求助他...又不太像。
“议会方面的事情，暂时比较顺利。出现问题的，是家族的方面...”
莉洁特继续保持着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的神情，
“总之，你和我一起来一趟就知道了。”
“好吧。”
思索了一下之后，里贝尔点头。
而不久之后，里贝尔随着莉洁特离开之际，他大喊着「莱莎，没有办法，突发事件，所以学院方面就继续拜托你了」的话语。听在正在准备文具的莱莎耳中，听出了一股淡淡的喜悦。
——
随着莉洁特在间界之中穿梭了一阵后，两人来到了目的地。
张望四周，里贝尔觉得周边的光景有些眼熟，但是却又和记忆之中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而听着莉洁特介绍这里是哪里，然后再看着眼前几乎一望无际的空旷。
里贝尔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抱着头跪在地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诶？？¿¿¿”
简单来说，这里是影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中心...而莉洁特和里贝尔遇到的问题，也很简单。
他们的家没了...

第五百零八章 底蕴
虽然，只是在记忆画面之中见过几次。但是，里贝尔印象里的影坎普雷特宅邸也让他颇具印象。
那是一座古朴却不失恢弘与气派，打上发暗的灯光甚至像是一座最终BOSS所在的反派大本营一样的地方。
而由于费格因叛乱的时候，影宅邸毁坏过一次，重修之后的影宅邸应该更是多了豪华与华丽。
可，就是这么一座宅邸，应该就在面前的，那-么大的一个宅邸。
此时凭空消失之余，还在地面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幽幽的大洞。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WHY？
感觉到头一阵猛疼的里贝尔，不禁用手指戳起了自己的眉心。
之前，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再怎么出现意外，再怎么破损，那些宅邸至少也是可以修复的。这地基都被人挖走了算什么...
不对不对！
怎么能将这些破事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宅邸消失了和他有个毛的关系！
本身，和他有关的宅邸迟早遭难就是一种迷信，一种玄学！
更不要提，这影宅邸他从来就没住过，只是最近刚刚到他名下而已！
如果在他名下的宅邸都无法幸免，那...那...
那还是抓紧时间去训练茉莉怎么在街头卖艺吧...
“啊...”
再度目视着面前影坎普雷特领地的惨状，里贝尔发出了不知道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平整心绪般的舒了口气，还是在痛苦呻吟的夹杂着多重情绪的复杂声音。
——
稍许时间之后。
看到里贝尔已经从冲击中回转过来的莉洁特，出声提问道。
“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你的心中有头绪吗？”
“不可能有的吧...”
里贝尔叹了口气。
对于里贝尔而言，他对影宅邸的感官其实很复杂。
首先，没有什么好印象是肯定的。毕竟，那些不怎么好的事情，悲剧的终末，基本都发生在这座宅邸之中。
但另一边，这里是费格因和莎恩，和塞巴斯他们初次相遇的，充满着回忆的场所。
所以，他要是有头绪，现在估计已经杀过去，向该死的犯人展示一下新掌握的二刀流了。
“说到底，犯人费这么大的劲偷个宅子是图些什么？”里贝尔费解的向着莉洁特反问道。
专门把宅邸挖走来恶心他...肯定是不至于的。
把宅邸连带地下室和地基整个搬走的难度，可比摧毁大得多得多。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莉洁特用手指抵在下巴上，微微低头思绪了一阵，
“或许，是为了坎普雷特的「底蕴」。”
“底蕴？”
“既然...你看到过那些记忆...”
莉洁特略带停滞的说道。
虽说，当初她奋力的送出记忆的一部分，并且将自己的记忆托付出去是最后的反戈一击，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是，当事件全部解决之后，想到里贝尔可能看过自己颇为隐私的部分，让莉洁特还是有些不自在。
不如说，如果看到的人不是里贝尔，而是相对无关的一些人，莉洁特现在可能都在着手使用大记忆丧失术什么的了。
“应该也知道，这座宅邸的地下有些什么。”
听着莉洁特的提醒，里贝尔做着「哦」的表情，回想起了一些。
“家族制造人造魔女，存放人造魔女，以及各代...家主，都是在宅邸的地下设施。”
似乎是有些担心刺激到里贝尔的莉洁特，在家主的地方迟疑了一下。
“原来如此。所以...我现在如果暴死，就不能复活了？”
能感受到莉洁特的踟蹰的里贝尔，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的直接捅破了这张纸。
虽然，里贝尔也幻想过，他即使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也是比较特别的。所以，和其他的坎普雷特家主一样，没有那一排排的复制体。
但是，回想起他曾经看到的原剧情画面里，他经常在横死的情景，以及他还没有成为议会第九席时，身上就已然兼备的特殊的立方体纹章...
有些事果然还是逃不掉的。
他也同样是只要濒死时加以回收，马上就能在新的复制体上再生的「坎普雷特」。
“说起来，将「坎普雷特」们转移到新的躯体，是随便转移的吗？其中，没有什么风险、不方便之类的？”
既然谈及到了这件事，里贝尔便近一步的询问道。
虽说，他了解了「坎普雷特」一直以来的大致构造流程，但是细节方面却有诸多不知。
“风险？不方便...可能就是，每次更换身体，之前掠夺来的力量也需要一同输送到新的身躯里。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家族的那些执行者会嫌麻烦。所以，干脆直接回收那些力量，坎普雷特本体则是会陷入重置般的状态。”
“嫌麻烦...”
“而且，越是更换身体，「坎普雷特」们越是会产生一种不契合感。这种不契合感，往往也会让他们逐步探寻到「坎普雷特」的真实。也正是为了尽量消除那种不契合感，培养皿里的备用躯体，才会随正在使用的躯体一般随年成长。”
莉洁特继续解释道。
而里贝尔则是带着恍然点了点头。
毕竟，「坎普雷特」的意识、记忆之类是一直延续的。所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孩子什么的，再迟钝的人也会察觉到不对劲。
还有就是，难怪之前阿尔卡娜咆哮过「坎普雷特」是在「总是总是一代一代一直一直」反叛。
但这又能怪谁？
将「坎普雷特」当消耗品使用，那种不契合感终归是会一直膨胀的。
想到这里，里贝尔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喜感的事情。
虽然不至于噗嗤的发出笑声，但是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笑意。
面对着莉洁特「你在笑什么」的担忧目光，里贝尔出声解释到，
“我只是想到了费格因。在代代的「坎普雷特」都以自己的方式发现真实，积蓄力量发动反叛的时候。只有那个家伙，真的迟钝到什么都没有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告知他的...”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莉洁特也难以抑制的做出了扶额的动作。她大概在感叹，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到底看上了那个家伙的哪里。
“不过，也正是有那种不怎么优秀的「坎普雷特」在。所以，才证明了每代的坎普雷特，都是不同的、独立的人。而不是仿造着什么事物创造出的，不断迭代更新的产品。”
保持着之前浮现起的笑容，里贝尔轻松的说道。
——
“所以，不只是人造魔女的相关，家族积累的财富，以及历史记录什么的，也全部被拿走了？”
不久之后，看着莉洁特拿来的大致的损失清点，里贝尔意识到了影宅邸消失的严重性。
由于还有各地的育成所在，并且很多人造魔女都被派往各处执行任务。
所以如果说一无所有倒还不至于，但是坎普雷特家族至少七成的底蕴，都在影宅邸的地下。
“这...这些影坎普雷特是对光过敏什么的吗？怎么把什么东西都往地底下埋？”
里贝尔困惑的问道。阿尔卡娜是找了一群地鼠人来维持家族？
“大概是因为，这座宅邸连接的部分，才是家族真正的核心。”
莉洁特说着，左右环顾了一下，走过去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并且招里贝尔来看。
只能说，莉洁特就连这种小孩子在沙地上乱画般的举动，都能做的有板有眼。
很快，里贝尔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的侧面剖析图。
“也就是说...之前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埋在领地的下面？”
即使是侧面图，里贝尔也能感受到这座地下建筑的巨大。之前，他觉得很恢弘的影坎普雷特宅邸，对于这个建筑的整体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位置较高的瞭望台的等级而已。
“这似乎是一座古老的，可以行动的神殿。只有阿尔卡娜和「坎普雷特」有操控使用它的资格。只不过，真的想让它动起来，只有资格想必是不够的。”
莉洁特说道。而从她的话语，里贝尔听出了她的另一重担忧。
只有阿尔卡娜既有资格，也掌握着行动神殿的「说明书」。那是否代表着，阿尔卡娜还活着。并且，夺走了凝结着家族千年底蕴的行动神殿，也是为了东山再起。
“应该不是阿尔卡娜...”
里贝尔摇着头。而一开始对于一切都没有头绪的里贝尔，在听闻了有关影宅邸的种种事情之后，内心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选。
“会不会...是「潜伏者」？”
“「潜伏者」？”
莉洁特疑惑的看向里贝尔。
而里贝尔则是在整理了一番语言之后，将有关「潜伏者」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没有说，也并非是想隐瞒莉洁特。而是他需要向莉洁特传达的事情太多，所以多多少少忽略了本身就若隐若现如同幻影一般，连确认其存在本身都很困难的神秘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隐藏在整起事件里...”
听完里贝尔的讲述之后，莉洁特丝毫没有觉得离谱，而是紧锁眉头思索了起来。
藏头露尾的第三方的存在，能解释很多事件中的未解之谜。
“我一直很奇怪，只是怀着飞蛾扑火般的情绪，引发叛乱的费格因，到底是怎么保留下反叛的火种，还未被阿尔卡娜发现的。并且，引导我接触费格因的过程里，也有很多怪异的巧合...还有便是，我之前觉得配合我们处理了诸多议会成员的，是惧。但是现在想来，可能其中也有「潜伏者」的手笔。”
“她...”
张开嘴之后，大概是觉得这一系列事情应该不是一人可以做到的莉洁特，便改了口，
“她们，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不清楚...”
里贝尔说着，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些微的头痛。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至少，将影宅邸下方的行动神殿取走，是她的目的之一。”
“她们之中，也有「坎普雷特」？”
莉洁特喃喃自语着，思索了一阵之后没有得出答案。
“擅自的提供帮助，然后擅自的索取报酬...还真是一群自作主张的家伙...”
再次看向面前的巨大空洞，里贝尔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潜伏者」一行做的事情，其实和惧差不多，都是在背后捣鬼操控他人，将他人作为棋子完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里贝尔之前对惧的那份强烈的厌恶感，却没有同样出现在「潜伏者」的身上。
一方面，可能是没有「潜伏者」的帮助，里贝尔大概很难完成这场对阿尔卡娜的叛乱。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潜伏者与惧，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惧一直以来，是针对着里贝尔，想要以里贝尔为中心赚取更多的价值。如同一只趴在里贝尔身上的，贪得无厌的吸血鬼。
但是潜伏者这边，他们只是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谋划了一个自己的计划。而里贝尔，只是恰巧误入到了其中，又或者说恰巧是个合适的人选，所以被擅自的选为了计划的一环。
与惧不同，潜伏者的计划里，是感受不到对于个人，至少是对于里贝尔个人的恶意的。
惧总是在口口声声的声称她与里贝尔是「合作者」，但实际上她在尽可能的利用里贝尔。
但潜伏者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语，但真正做到了和里贝尔成为各取所需的合作者...
真是群奇妙的家伙。
而无论如何，里贝尔不想再和那群藏头露尾的人产生联系，也是真的。
甚至，行动神殿的事情他也可以不追究。
当然，想追究也无从追起就是了。
“总之，你需要的家族积攒起来的资料，大多也随着行动神殿...”
莉洁特微皱着眉，凝着脸说着。
对于行动神殿的事情，显然做不到如里贝尔这般豁达的莉洁特，神情上应该是将「潜伏者」设为了自己的猎物之一。
“没事，我再从其他渠道寻找就好。不如说...找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里贝尔摇着头说道。
他想要家族积累的资料与情报，是想近一步了解有关于「恶」，也便是初代坎普雷特的信息。
但是，追根究底，里贝尔收集这些信息到底有没有用途，其实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毕竟，“恶”不可能随着里贝尔对他愈加了解便变得愈加弱小，等里贝尔探明一切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嘣」的自爆。
“倒是你，没有了那些资料信息，和天谴教会那边...”
里贝尔有些担忧的问道。
莉洁特只在刚刚被附身且第一次重夺意识的那短暂时期，摄取了一些阿尔卡娜掌握的信息。而之后的十数年，她只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竭力的抗争着，没有一丝接触外界的机会。
所以，在全无情报的情况下莉洁特假装「夫人」，继续接触且隐瞒天谴教会，这件事情之中蕴含着的风险，无疑是很大的。
“没问题，幸亏你留下了雅芙兰。而伊斯卡与阿尔卡娜的接触虽然不多，应该也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还有就是伊万等人...总之，总会有办法的。而且，即使没有相应的情报信息，想要戳穿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莉洁特带着一股对于自身的强烈自信。
而从她坚定的神情之上，里贝尔仿佛又看到了费格因的记忆之中，那位无所不能的莉洁特。

第五百零九章 女神的名讳
解决了...呃，准确来说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之后，里贝尔到了返回学院的时候。
“对了，之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有这样的一本书籍落在地上。原本，以为只是巧合，但如果做出这些事情的「潜伏者」，心思确实很缜密的话。或许，这本书是特意留下的遗留信息。”
临行前，莉洁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书说道。实际上，她拿出的事物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一张厚一些皮革。
将皮革书拿在手中，里贝尔也没有分辨出这是什么动物的皮革。而他的目光，自然被书上的文字所吸引。
“这...写的是什么？”
看着书上的鬼画符，里贝尔疑惑的看向莉洁特。
“我也不清楚，大概并非自己的潦草，而是一种我们并不知晓的言语。”
“陌生的言语？”
里贝尔低声嘀咕着，将这张皮革书尝试着折叠了一下。而看到折叠之后，大部分的字依旧能对上之后，里贝尔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这或许是与古阿斯特语相关的语言。”
虽然读不懂，但是对那一门深度都能代表含义的3D语言，里贝尔还是研究过一些特征的。
“古阿斯特语...所谓的神明的言语...”
莉洁特像是自语般的重复着，微微皱眉，
“我这就去安排人，寻找能知晓、破译这一门语言的专家。”
“那倒是不用，我这边有能读懂这种语言的人。”
“是吗...”
莉洁特说着，便没有再这些事情上再做纠缠。
没有了更多交谈的话语之后，莉洁特划开了送里贝尔离开的间界裂痕。
而总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有机会再来这里的里贝尔，做着深呼吸大致的扫了一眼影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
曾经，这里虽然弥漫的是一种虚伪的平和与宁静，但那终归也算是安宁的光景。而现在...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将这里的人赶尽杀绝的，并非莉洁特也并非「潜伏者」。
那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羽毛，已然说明了冷酷的杀戮者的身份。
前代伯爵的女仆长，阿洛克...黑鸦吗？
里贝尔轻吐了口气。
只能说，幸亏这样一名危险到了极致的魔女，并不是他的敌人。
——
不久之后，里贝尔又穿过间界裂痕回到了在空岛的宿舍宅邸之中。
大概，除了他带到学院来的「随从」之外，学院之中不会有人知道，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有名学员进行了一场跨越大陆的旅程吧。
虽然，随着接触的次数增多，魔女在里贝尔的眼中早已褪下了神秘的面纱，仿佛也变得越来越廉价。
但不得不说的是，哪怕只是这一手正常的魔女都能做到的间界穿梭，魔女在这个世界的超然也尽显无遗。
走出间界裂痕，感慨完毕之后，里贝尔稍微回过头看了眼还跟着他的莉洁特，有些无语。
他的这位小姨，难道是怕他在间界里迷路什么的吗...
“咦？哦...欢迎回来！父亲大人，还有姨祖母...”
似乎间界裂痕张开时，正好在宅邸大厅周边的天使，看到两人归来之后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而接下来，里贝尔只听「嗖」的一声。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好快！
他的视野之中，就只看到莉洁特踏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步伐，近乎瞬移的来到天使的身前，将手放在了天使的头上。
看起来，这是一个在摸头一般的动作。
只是，莉洁特的手掌五指是张开的。所以，除了看起来没有在用力之外，她的手就像是钳住了天使的上半部的面庞。
“贵族的家庭，没有直系以外的称呼。所以，你就轻松的直接叫我的名字，叫我莉洁特就好。”
“好...好的，莉、莉洁特...”
也不知道是从莉洁特的手掌中感受到了冰冷，还是感受到了莉洁特的手掌随时能放射出杀伤性的激光，总之瑟瑟发抖的天使，乖巧的照做了。
“很好。”
等到莉洁特将手掌稍微抬高，正常的摸了摸天使的头之后，天使则是带着泪汪汪的双眼看向了里贝尔，似乎在无声的说着「好可怕」。
怎么说呢，其实莉洁特也不是在胡说八道。
对于贵族而言，这种姑叔姨舅之类的称呼，确实是不存在的。
因为，在没有分家时，除了直系之外，贵族在家庭里都是直呼名字的。
而分家之后，直系的继承人之外，其他多余的兄弟姐妹，大部分都在成年时被处理掉了...开玩笑的。
一般而言，大贵族都持有着复数的爵位。所以以坎普雷特家族为例，里贝尔成为家主之后。
他如果有兄弟，他的兄弟就会继承伯爵之下的子爵、男爵等爵位并分到相应的领土。再不济，也会在收获一个庄园之后成为有骑士头衔的庄园主。
而里贝尔的孩子再称呼这些他的兄弟之时，也会以什么什么子爵，什么什么男爵来称呼，不会用家族之内的叔舅之类的称呼。
如果没有下一级的爵位以及领土可以分，那么没有继承权的二男、三男以及N男，大多时就会直接被剥夺贵族的资格。
而不是贵族的他们，如果不从家族分家脱离，他们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便是「仆从」。
那有继承权的直系大少爷大小姐们，当然也不会和仆从攀亲戚。
至于，并非兄弟而是姐妹的情况。大多时就更简单了。
贵族的大小姐，嫁到哪个家族，姓氏就会改成丈夫的姓氏，成为那个家族的夫人。所以，再称呼的时候，自然也是对方的家族姓氏带上夫人两字。
而比较复杂的情况，是由女性继承爵位，或者招人入赘时的事情。
以往可能不会出现这些情况，但是曾经的梅布莱恩王国，变成了新兴梅布莱恩之后，这样的案例也变多了起来。不过总体，还是可以参照正常继承、分家时的状况。
还有便是，家主没有任何子嗣的特殊情况。
这样的情况下，前任家主哪怕定下了明确的遗嘱，家族之中往往也会发生一场剧烈的动乱。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在贵族礼仪之中，特别是新梅王国所在的这座大陆的贵族礼仪的范畴之中。而人并非只遵循规则的冰冷的生物。所以即使是在贵族的家庭里，将姑姨之类的亲戚划分的很清晰的家庭，也不在少数。只是，不会将相应的称呼放到明面上来讲而已。
只不过，莉洁特之所以不让天使叫她「姨祖母」，其理由嘛...也不言而喻。
只能说，并非里贝尔总是想在心中，给莉洁特增加一个迫害的点什么的。而是，莉洁特这种对自己不再年轻的异常在意，只要不是瞎子基本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莉洁特的青春，基本上没来得及讴歌，就彻底被「跳」了过去。而且，即使在经历了十数年的苦难，了结了所有的仇恨之后...等待她的也只有物是人非与沧海桑田。
而这种内核其实满是悲伤的事情，现今莫名的有了种喜感，大概正是因为莉洁特这份表现出的在意与敏感。
所以，莉洁特或许是故意的？
里贝尔的心中，忽然浮现起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但是，他马上便打消了。
记忆的场景之中，大多时还是以蛮力解决问题的莉洁特，应该不至于那般的筑满城府，心思深沉。
所以，终归还是出于女性的本能！
——
看着莉洁特似乎也不急着马上离开，然后时间又到了经典的下午。
所以，来都来了，里贝尔怎么能不邀请自己的小姨一起喝茶呢？
于是，围坐在茶桌旁，「坎普雷特」家族现在仅有的三名成员，优雅的品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茶。
品茶的闲暇，里贝尔拿出那本古朴的皮革书，向天使询问道。
“这上面，是神明的语言，还是古阿斯特语？”
“嗯...更多的偏近后者？”
天使认真的扫了一番之后，歪着头不太确定的说道。
因为限制，天使不能直接的诉说大多有关于「神明」的事情。但是，一些侧面的验证之类却是没有问题。
于是，经常卡各种BUG的里贝尔，也总是能在天使这卡出一些信息。
而另一边，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喝茶的方式意外的文静且淑女的莉洁特，则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好奇。
原来，里贝尔说的懂神明语言的人，是他的女儿？不过，为什么父亲不懂女儿反而懂？
对此，莉洁特也没有出声追究。
她与里贝尔等人之间，始终有着一些距离感。
一方面，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另一方面，与其说是里贝尔那边在警惕莉洁特，不如说是莉洁特心怀着各种各样的顾虑与忧虑，主动与里贝尔等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
“对了...”
将一杯茶喝了干净之后，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莉洁特，趁着里贝尔和天使交谈的间隔出声道，
“之前，我们商讨过的，为天使取名字的事情...”
“已经要决定了吗！姨祖...啊呃莉洁特！”
看着莉洁特眼角锐光一闪，天使则是身体一颤连忙改口的样子，里贝尔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没嘴含着茶嗤笑出来。
真亏这个小家伙，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把音转换过去...
不如说，这天使一定要先试着作下死再学乖吗？这么欠，到底是像谁？
“我翻阅了一些资料之后，发现了一位从吟游诗人时期，便被颂唱的，象征爱、美丽、美满、幸福、安宁、和平、正义的女神...”
里贝尔听着话语，嘴角抽了下。
这一个神明，象征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
“她的名字，是芙蕾雅，这个词语本身也有着「鲜花绽放」的含义，语感也不错。所以...”
“唔...不行，莉洁特...”
莉洁特越是描述，天使的神情便越是微妙，最终果断的打断莉洁特，叹着气摇起了头。
“这样...你不喜欢吗...”
虽然很难看出，但是之前面容上明显带有颇高兴致的莉洁特，在天使的拒绝声中微微垂下了头。而面容上没有表现，但是她的话语声中，则是带有明显的落寞。
“啊这...不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啦，就是，就是因为那个...”
仿佛看见了一张满心期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般的情景的天使，连忙手舞足蹈的试图劝慰着失落的莉洁特。
而看着天使明明急到不行，但是说话却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里贝尔稍加思索后出声，
“该不会...是这位从古被颂唱的女神芙蕾雅真实存在，然后你还认识她吧？”
听到了里贝尔提问的天使，带着遇到了救星般的神情连连点头。
“嗯？”
又遭遇这么一番听着很扯的交谈之后，莉洁特的脸上终于挂满了问号。
而意识到自己好像没详细说过天使的身世的里贝尔，也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不如说，面对自己侄子突然冒出的女儿，一直以来没有追问什么的。真不知道莉洁特是见外，还是别的什么...
而莉洁特听着里贝尔解释，也逐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虽然说，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儿...这件事听着特别特别的离谱。
但是，想到天使能看懂神明的言语，还能射死阿尔卡娜等种种奇特的情况，她倒也了然了。
本身，位于神秘侧的她，便能感受到，这个世间是存在着那种能掌控一切的，真正意义上的神明的。
来自于天上的使者，所以叫天使吗？
原来如此。
“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下次选择名字时，尽量避开那些神明的名字吧。”
轻吐了口气，像是恢复了精神的莉洁特如此说道。
与真正存在且相识的神明同名，相遇之后尴尬其实是小事。
怕的是那些名字本身之中有特殊的含义。而普通人被取了那种名字倒也无所谓，毕竟神明也离得远。但是离得很近的天使也取了一样的名字的话，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故。
——
等到取名事件的小风波过去，天使的名字继续被打上了「暂定」的字符。
而又简短的围绕着天使交谈了一阵之后，身上事务繁多的莉洁特便到了离开的时候。
感慨着自己的家庭构造越来越奇特的莉洁特，划开间界裂痕，转身离去。
坎普雷特家族的底蕴被人搬走，整体而言无疑是件坏事。
但是，也多少有些好的方面。
那便是，莉洁特可以将坎普雷特的那些支脉，那些散在其他地方，比如旧王都的育成所的家族人员们，重新收拢到主脉之中。
这样，她不仅能让家族迅速的恢复一些力量，还能更好的掌控各种意义上百废待兴的「坎普雷特」。
等到莉洁特离开，间界裂痕也封上，天使长长的舒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姨...莉洁特，还真是有种，莫名的让人紧张起来的气质呢...”
“是吗？我倒觉得还好。”
里贝尔说着，看向了天使，而天使也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眼皮眨巴眨巴。
然后，里贝尔伸手学着之前的莉洁特，以爪状轻轻的抓住了天使的小脑袋。
“以后你也像称呼莉洁特一样，直接叫我里贝尔就好。”
“嗯？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父亲大人呃嗯恩恩额——啊疼疼疼——”

第五百一十章 魔法书
又是一天学院的平日。
早早醒来的里贝尔，又一次在餐厅和茉莉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莱莎一起商讨了起来。
“所以...今天你也不打算去学院里吗？里贝尔。”
坐在桌案的对侧，莱莎一脸微妙的问道。
早知道又是这样，她起来之后就直接穿学院的制服了，还穿什么管家服？
“怎么说呢？你不会懂的，莱莎。有一股我也无法说明的力量，在阻止我进入学院！”
里贝尔一脸正经的说道。
而莱莎则是稍微眯起了眼，露出了淡淡的鄙夷神情。
“你只是不想去上课吧？”
里贝尔深沉的合目，面色平静。不过内心里想的事情，却是“区区莱莎，竟敢如此敏锐！”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一副「我有苦衷」的模样，拿出了皮革书籍放到了桌面上。
“这上面用古阿斯特语记载着一些或许很重要的内容。所以，我需要联络莫兰教授，解析一下上面的内容。”
天使虽然也能大致看懂上面的内容，但是她身具限制。最多只能在别人进行翻译时，回答是错误还是正确。
而在莫兰教授的分享之下，学会的法古教授也很快便初步掌握了古阿斯特语。只不过，找法古教授翻译这篇文字...里贝尔觉得一天...一个学期可能都不大够。
“呃...既然是那么紧急的东西，为什么你昨天晚上没有去找莫兰教授？”
“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语！莫兰教授，可是我重要的同伴，而不是随叫随到的翻译机器！她也有自己的事情繁忙，晚上也需要休息！现在是我需要拜托她，而不是她有求于我，所以更是应该我这边主动配合她的空闲时间才是！”
虽然里贝尔说的很有道理，莱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是那么谨慎。但是，里贝尔这慷慨陈词的样子，还真是莫名的欠打，也莫名的让人火大。
“好吧...”
本来也没抱有多少期望，能将里贝尔拖去上课的莱莎，叹着气妥协道。
实际上，就算里贝尔今天去上课，莱莎本也打算以管家的身份跟随。
因为，她觉得那些有关于古代历史的课程，有些很有趣。特别是随着课程的深入，她就像是在接触一个又一个她原本根本无缘也无从接触的多彩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她只了解到一半就断掉，还蛮可惜的。
“我希望你在学院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那些特招的男学员。”
看到莱莎放弃之后，内心松了口气的里贝尔，开始了正题。
只能说，学院的副院长兰希女士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昨天的上午，里贝尔刚递交了有关于特招生室友的神情，下午他就得到了「同意」的批复。
至于里贝尔的新室友人选，兰希女士给出了两种选择方式。
一种，是学院经过筛选后替里贝尔进行决定。
也不知是不是里贝尔的话语打动了学院，学院似乎打算将里贝尔这边作为一个「实验点」，来探寻贵族学院与特招生之间相互提高的可能性。
只不过，本就是「居心不良」的里贝尔，自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方式。
而另一种，就比较简单了。只要里贝尔征求到了对方特招生的同意，对方也递交同样的神情，那么学院也没有阻止他们双方成为室友的理由。
当然，女性学员不行。虽说，学院里也有一些育儿方面的课程...
咳，扯远了。
总之，里贝尔是希望趁学院方面筛选结束之前，先一步找到「天使线」的男主角。虽说，学院决定之后他也可以推脱，但那么做给学院和支持他的兰希女士留下的印象，可能就会不怎么好了。而学院每期的特招生虽然数量没有严格的限制，但是也并不多，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出头而已。
所以，学院再怎么认真筛选，时间也不会拖太久。
“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可没有和你一样，能看到他人在发光的双眼。”
“没事，我大致给你画出来。”
“...诶？”
无视着莱莎脸上，那委婉的拒绝与不看好，里贝尔拿出一张纸奋笔疾画。
不多时，里贝尔大师的传世名作「男主人公」，就展现到了莱莎的面前。
“看起来...居然像个人！”
用微微颤抖的手捧着里贝尔大师的画作，莱莎由衷的赞叹道。
“呵，即使是在自己再不擅长的领域，只需要足够努力，人也总归是可以进步的！”
自然而然的说出了一句好似格言话语的里贝尔，决定将来将这幅画作装裱起来的时候，要将这句话作为题字写在画作的角落。
“不过...”
“不过，倒也确实。让你拿这幅抽象派的画作，找现实中的人，多少有些为难你了。我的艺术，对于你，对于这个世界还都太早了些。而且，他实际是什么样的外貌，我其实不清楚...”
降临到里贝尔这里的剧情画面之中，人物基本都有共通之处。那便是，他们的五官都没有画全，就像是简笔画一般。
“只是，他有个比较显著的特征。那就是有着一头幽兰色彩的头发，而且发型会比较浮夸。所以，这样一眼望去和周围的人气质就有差别的特招生，你仔细找应该是不会错过的。”
当初，天使线的两个分支，一个叫《幽兰喧嚣》，一个叫《朱红纷乱》，里贝尔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含义。
后来仔细琢磨才意识到，原来是指两个主人公的发色...
啧，《魔女在悲鸣》的制作组，是不是做了太多条的故事线，做到「天使线」的时候累了，开始摆烂了？
这章节的标题都开始浮现起了一股廉价的感觉。
“了解，我试着找找看。”
莱莎点了点头，接下了里贝尔的指令。
实际上，里贝尔说的看着很特别的学员，莱莎是有一些印象的。毕竟，和某位伯爵不同，她认真的度过了大半个学期的学院生活。而学院就那么大，即使贵族学员与特招生的接触途径再少，擦肩而过的次数也是有的。
还有便是，整个大陆上的人，发色大多都限制在金色、红色、棕色、黑色的四个色彩范畴里。其中，金色都是偏黯淡的类型。
也就只有里贝尔身旁会出现，银色、蓝色、绿色、简直能发光的金色等等，看着就不太寻常的发色。
而心中大致的规划了一番探查的线路之后，发觉自己还捧着里贝尔的「大作」的莱莎，一时间陷入了疑惑之中。
所以，里贝尔画这幅画的目的的是什么？
——
晌午时分，里贝尔在宿舍宅邸的门口，恭恭敬敬的目送着乘着马车离开的莱莎伯爵大人。
莱莎伯爵，顺手把他想要装裱起来的画作毛走的事情，让里贝尔颇有些哑然。
只能说，真不愧是闻名大陆的怪盗，眼光就是高，知道这座宅邸里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
算了，不扯了。再扯下去，自己都要当真了。
摇了摇头，收起漂浮的思绪，里贝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和莫兰教授交流这件事情，可并不完全是个借口。
坐在书桌前，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双手朝上摆放...随着心念一动，里贝尔的手上出现了一本厚重的魔法书。
徐徐的翻动魔法书，里贝尔看到书页上记载了许多不同的魔法。
虽说，魔法书名为「魔法」书，但是书中记录的事物，可不仅仅只有魔法。就如一个人具群607784197备的知识，无法用一个词、一个体系加以概括、囊括一般。魔法书之中的内容，大多也是包罗万象的。
似乎每个拥有主题书籍的人，对自己的魔法书都有不同的看法。
里贝尔的熟人法古教授就说过，他的魔法书是凝缩了他法古·哈古，全部人生的一件容器。所以，即使是在他身死之后，他的魔法书也依旧可以完成活着的他能做到的全部事情。
原本，里贝尔还以为法古教授说的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或者哲学方面的什么。不过现在想想，那本魔法书甚至能为法古教授灌入第二人格。所以...
总之，正是因为魔法书对于每名持有者都有着不同的意义。所以，这本原本记载着许多的魔法书，到了总体而言是实用主义的里贝尔手中之后，才只剩下了种种能快速使用出的魔法。
对于里贝尔而言，魔法书可能就只是一件武器，一件可以释放出纯净魔女之力的媒介。
越过魔法书上的诸多空白，里贝尔翻到了有通讯魔法的那张书页之上。
进行简单的操作之后，书页开始呼唤起了远在光明圣学院之中的莫兰教授。
由于学院区域之中，以及各个学院展开的结界。即使是四角学会通过魔法书的特殊联络方式，有时也会出现受到干扰的状况。
但是，只有里贝尔和莫兰教授之间的通讯，大概是无论什么状况下，都畅通无阻的。
因为，里贝尔的魔法书的主题是「无限」。
与莫兰教授，相同。
——
“干什么？又怎么了！又有什么事？你以为现在几点！”
连通之后，里贝尔的魔法书上，浮现起了莫兰教授的面庞，房间里也响起了莫兰教授充斥着抱怨的声音。
“快中午了，莫兰教授。”里贝尔一脸平静的回答道。
以莫兰教授的气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趁着升空节期间，光明圣学院搬家到了海的另一侧。
虽说，莫兰教授也算是天生丽质。不过，再怎么样的丽质，大概也敌不过厚厚的黑眼圈，糟乱的头发以及脏兮兮的身姿。
只是，在现实中看到或许只能摇头的莫兰教授这不修边幅的形象，被投映在平面的书页之上，却依旧还保持着几分可爱。
真是不可思议。
又或者说，果然立体的人变成平面之后，是会变得更好看的！
“还有就是，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前后脚离开沃肯城的宅邸，你也才刚到学院两天吧？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你是怎么将自己弄成和在外流浪了十多年的流浪汉一样的形象的？”
“真啰嗦啊，我这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好吧？如果你也只是和艾莫那个家伙一样，来唠叨我的，我就撕书页了！”
由于在睡梦中被吵醒，所以有起床气的莫兰教授，似乎比平时更加难以沟通。
只不过，里贝尔却很淡定，只是将那本皮革书籍，在莫兰面前晃了晃。
“既然打扰到了莫兰教授的休息，莫兰教授也无意继续和我交谈，那就算了吧。难得，我找到了这么「古老」，满是「神秘」气息，可能隐藏着「世间隐秘」的一直位于这个世界「暗面」的「容器」。”
“啊！！”里贝尔刻意在一些词语上加重了咬音，而每逢听到这类的词语，莫兰的双眼就睁大一圈。
“可能...法古教授会对这件坎普雷特家族，用「千年的底蕴」才交换而来的事物，更加感兴趣吧。毕竟，上面可能记载着，「恶魔的起源」什么的...”
里贝尔一副恍惚，仿佛在看着什么遥远彼方般的慵散神情，淡淡的说着。
“恶魔的起源！”
而莫兰，则是一副完全上钩了的样子。
“那，我们下次有时间再谈，多有打扰，莫兰教授，再见...”
“等一下！”
莫兰教授连忙叫停了作势要合上书本的里贝尔，
“我、我...哼哼，我从那片皮革之上，感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莫兰冷哼着将双手交叉在身前，以颇为古怪的姿势用指尖抵在眉角的位置。
“哎？莫兰教授上次不是说过，自己是命运的反叛者，要撕碎命运什么的？”
“唔，啊...啊这，我、我，这、这些事情你记那么清楚干什么（小声）...”
稍微窘迫了一阵之后，莫兰还是重整起了旗鼓。
“呵！是、是这样的，我发现命运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家伙，所以我已经原谅它了！”
“哦，原来如此。莫兰教授还真是宽宏大量。那下次有机会，也介绍它给我认识一下。那就到这里吧，我还急着去找法古教授...”
“所以你这家伙，那么急着中断传讯做什么！进行一次传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耗费也...呃，不小！还有就是，我们都那么长时间...三、三天！都三天没见过，三天都没有听到彼此的声音了！我们不应该好好的珍惜这一次的传讯吗！”
似乎忘记了之前还要撕书页中断传讯的莫兰，急迫的阻止着里贝尔。
而到了最后，像是认命了一般的莫兰教授，到底还是用蚊子般的细小声音，直接的说出了她的要求。
“给我看...”

第五百一十一章 第五道连接
在莫兰宛如念经般的「给我看」公式之下，里贝尔最终还是无奈的妥协了...
等等。
好像原本是他主动想让莫兰教授帮忙翻译来着？怎么立场反转了？
算了，小事不用在意。
看着莫兰急迫且满心期待的姿态，里贝尔总觉得为了这本皮革书籍，让莫兰教授将学会的研究经费全部拿出来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莉洁特与艾莫教授的紧密合作之下。学会以及艾莫教授的商会的经费很大一部分，应该来自于坎普雷特家族。
所以，坎普雷特家族给艾莫教授资金，艾莫教授再给莫兰教授研究经费，最后莫兰教授再把研究经费给坎普雷特伯爵。
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于是...于是里贝尔再屑也不能真的这么去做。
——
短暂的时间之后。
里贝尔，虽然没有去向莫兰教授索取研究经费，不过也借着钓住莫兰教授的状态，让她...好好去梳洗打理了一番。
然后，现在莫兰教授将自己洗白白之后，还将总是散着的头发规整的束了起来，穿起之前大概从来没有穿过的小洋装，端端正正的坐回了魔法书之前。
即使，被自身的兴趣吊住的人，会露出破绽。但破绽再多，也不至于像是人偶一般被驱使。
所以，让莫兰教授做出如此大的「牺牲」的理由，是里贝尔用了一个词语。
仪式感。
“喔喔仪式感。”
这样的念叨着跑进浴室的莫兰，期间还不断的在浴室中喊着询问「你还在吧」，「没有中断吧」，「你要是有事要离开，把书留下就行」之类的问题。
而经历了一番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的波折之后，莫兰教授终于如愿以偿的读上了皮革书籍上的文字。
虽然，通过魔法书的通讯，有些像是视频通话，但终归还是不同的。
其中，最大的不同，在于魔法书的书页上只能显示出对方形象，无法连周边的光景也展示出来。
所以，想要让莫兰看到皮革书籍的内容，里贝尔需要将上面的内容，书写在魔法书上。
而里贝尔在绘画方面天赋，虽然有些超越时代，但只是摹写文字的话，也构不成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有一个文字的一个笔画似乎是写短了被莫兰教授发现后，莫兰教授还要求里贝尔拿着尺子，一丝一毫都不差的完整复刻出来。
于是，折腾了小半天之后，里贝尔成功将皮革书籍上的内容，完整的通过魔法书传递到了莫兰教授的一边。
只能说，幸亏那本书籍上的字不多。
又询问了一番整张皮革书籍的大小，上方原本有没有折痕之类的细节方面的问题之后，莫兰开始了破译的工作。
或许是「焦糖升阶器」事件，让莫兰觉得自己出了很大丑的缘故。所以，之前她在沃肯城的宅邸里时，在做的事情基本就只是加深对于古阿斯特语系的语言的理解。
而作为唯一能辨别莫兰的解析正确与否的天使，期间也被缠了个够呛。导致这位每天想做的事情除了睡就是吃的坎普雷特家族新一代大小姐，不只一次哭丧着脸向着自己的便宜父亲大人求助。
魔法书的另一侧，莫兰不断摆弄着写着古阿斯特语的纸张，解析的速度很快。
而像是习惯一般，在解析的同时不断在嘟嘟囔囔的莫兰教授的声音，也让等待着的里贝尔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事到如今...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里贝尔看着魔法书上，莫兰教授时而歪头时而蹙眉时而欣喜的面孔，内心之中如此的想着。
「银之歌姬」剧情线结算之后，他又与五名原剧情里的主角与配角，产生了新的「连接」。
其中，里贝尔最有把握的，自然是用红色箭矢卡了好感度BUG的玛丽安内特。
除此之外的三人，莱莎、湖光以及天使，虽然意外也都在情理之中。
莱莎的话...不知不觉，他们一起已然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而虽然莱莎的存在感并不是很高，但是几乎每件事她都参与到了其中，力所能及的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而湖光的话，虽说两人一度关系彻底破裂，他还在瓶子里关了湖光好一阵。但是看似复杂的湖光，只有在一件事物上极为的单纯且纯粹。所以，只要能帮到湖光完成自己一直以来唯一的人生目标，也便是「寻找自我」，那湖光也不会吝于自己的好感。
至于天使。就如他当初在阿尔卡娜覆灭之际，说过的那番话语一般。即使两人相遇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在没被强迫的情况下，一直愿意称呼他为「父亲大人」。
即便屡次制止也无效的天使，如果心中没有将他视为家人般的存在，那才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与多少都有足够的理由，与里贝尔产生连接的三人不同。看起来并没有理由，相处的时间有限，也没有一同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件，毫无预兆的和他产生了「连接」的莫兰...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
“可恶...虽然一开始我就隐隐的感觉到了。但这东西果然不是什么「恶魔的起源」！说到底，根本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的你，怎么可能知道它有什么用途嘛！”
转眼到了下午的时分，刚准备吆喝茉莉去弄壶茶的里贝尔，听到了莫兰教授气呼呼的声音。
虽说，有被忽悠后的气恼成分在内。但里贝尔还是不得不说，现在的莫兰比起开始解析前，那名乖巧的坐在魔法书前的少女相比起来。
无论是神情、语气还是态度等等都是向着恶劣的方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话可不能说这么死...所以，上面写了什么？”
“阿哈！”
莫兰教授的神情，陡然很是「邪恶」的伸展开，
“这下轮到我了！哼哼哼，想要知道那些文字的内容？怎么说呢，仪·式·感！总之首先从你污秽的身躯上洗下一层皮，我们再继续谈！”
虽然里贝尔下意识的做了个扶额的动作，但是内心之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只能说，即使是一副小人得志般的姿态，却依旧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还是蛮少见的。
“从你那里的回馈来看，这皮革书籍上应该是确实没记录什么有用的信息。既然如此，我不知道那些内容是什么倒也无所谓。说起来，本身就是莉洁特在地上顺手捡的...”
“...哎？”
似乎是没有料到里贝尔一副无所谓态度的莫兰教授呆了一下。
“那这次也麻烦你了，占用了你的时间还打扰到了你真是抱歉，之后我会选些谢礼送到圣学院那边。你在圣学院里用的名字和地址应该都没有变化吧？”
“等！你...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那些文字到底有什么含义吗！就、就算是捡的，那也是用古阿斯特语，用神明的言语写的诶！”
莫兰教授难以置信的说道。
现在的她，看起来活像个刚刚获取了一件不得了的八卦话题，迫不及待的想要扩散、分享出去的好事者。
“嗯...”
里贝尔组起胳膊想了想，
“确实不想。”
严格来说，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比例，在里贝尔心中差不多三七开。
当然，这是建立在皮革书籍的内容，确实没有什么有用信息的前提下。
虽然莫兰教授有时候很喜欢胡闹，但是里贝尔也相信，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信息在上方，她也不会隐瞒。只能说，上面的内容真的是特别的没用，才让莫兰教授有了摆架子的想法。
“你...你你你！”
“那下次有事我们再联络，再...”
“等一下！你、你怎么这么急性子！”
看着里贝尔要顺势合上书本的姿态，带着有些破音的声音，莫兰急迫的喊道，
“呼——哼哼...算了，既然是你将这件埋藏着隐秘的幽暗圣器带到了我...吾的面前，吾就大发慈悲的同你分享...喂，不许合书！坐在那，给我听好！”
就这样，在里贝尔一脸复杂的神情中，莫兰教授气鼓鼓的开始传达起了她刚刚解析出的皮革书籍的内容。
——
“《生命起源》，《伏奇奇手稿》，《亘古歌谣》，《博尔王颂赞》，《特科特神后礼赞》，《救世主传说》...《幻兽图鉴》，《幻兽大图鉴》...”
魔法书之前，里贝尔专注的看着莫兰解析出的皮革书籍上面的内容。
一开始，莫兰是口述的。但是有些词和音在口述中出现了微妙的偏差，于是里贝尔便向这位天才发问了。
“为什么，不直接写到魔法书上呢？”
里贝尔觉得自己的提问很中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才好像更生气了。
总之，在莫兰教授满怀恼火的笔迹中，里贝尔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一篇书籍相关的目录。
书籍一共五十五册，其中有二十一册莫兰教授表示解析的绝对正确，有十七册莫兰教授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剩下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嘛...短时间内解析出了至少五成，这如果是在考古业界应该都算是丰功伟业了吧。
“所以，这只是本坎普雷特家族的藏书目录一样的东西吗...”
来回翻看了几次书籍目录，确定上面没有什么藏头诗、斜行诗之类的隐藏元素之后，里贝尔不禁的摇了摇头。
这「潜伏者」也够缺德的。把他们家族的书偷走了不说，还留个目录下来，告诉他们自己到底偷了些什么...
“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了，你现在也有「无限」主题，也就是我的魔法书对不对？”
莫兰教授提问道。
之所以她会知道，是因为里贝尔并没有加以隐瞒的缘故。又或者说，隐瞒也没用，只要他想用上面的魔法，就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
那与其暴露后再解释，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个明白。
当然，对于「好感度」这个必要的条件，里贝尔是没有说的。他只是说，「坎普雷特」的能力是一同相处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就有几率复制到身边之人的力量的能力。
至于一听到他的能力这么邪门，身边之人就大呼「恶心」，然后开始远离、梳理甚至排挤他的经典场景，倒是没有出现。
只能说，他的身边都是些豁达的家伙吧。
“既然皮革书籍上面的内容，都已经丝毫不差的抄录了下来，那我们就该试试看那本书籍本身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内容。听我的，将魔法书翻到...”
接下来，莫兰教授就开始指挥里贝尔，用「无限」魔法书上面记载的一些魔法，来查探皮革书籍有没有隐藏什么。
里贝尔则是思考了一下后，觉得如果皮革书籍真的只是目录，那坏了就坏了。如果不是目录，查探不出隐藏信息也无非就是张难用的厕纸。于是，便在莫兰教授的指导下，用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魔法，对皮革书籍上下其手。
而随着光晒、火烤、浸水、凝冰等等一系列多种多样的折腾，看着那皮革书籍从始至终毫发无损，上面的文字也没有褪掉任何一枚，里贝尔意识到了这皮革书籍的异常。
“果然是这样...”
听着里贝尔一次次尝试之后的回馈，分析整理之后的莫兰有了基本可以定为结论的猜测，
“由于，这目录上的书籍，最新的距今差不多也有千年的时间。所以我就怀疑，它是不是也同样来自古老的时期。而能储存千年且不会太过磨损的皮革，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来自于强大的生物或者魔物。换句话说，它们的皮革都应该是坚硬、强韧的...那或许，就只有与人相似却早已超脱人类范畴的某类存在的「皮」，能有这目录载体的性质。”
“魔女...或者神明？”
倒也不是里贝尔反应快，而是他有记忆来一直就和这些事物混在一起，差不多都快形成了条件反射。
“哼哼，没错-这卷书籍，应该正是用魔女或者神明之血，刻印在魔女或者神明之皮上的事物！”
明明只是一番陈述般的言语，但是由于说出之人是莫兰，且带上了「哼哼」的声音，就导致这番话整体听起来多了份奇怪的味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 走了岔路的憧憬
以魔女或者神明的血与皮，制成的书籍吗？
听着莫兰教授的猜测，里贝尔确实惊了一下，不过也确实只是很短暂的一瞬而已。
事到如今，魔女对于里贝尔而言，已经不怎么稀奇了。不要说见过的魔女，死在他手中的魔女都不少。把那些魔女的皮全部剥下来制成书，说不定都能装满一个小书架。
当然，以魔女顽强的生命力，这种程度的伤势远远不到致命的程度。所以，这样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实则说不定是制书者本人找不到好的记录媒介，自己折腾了自己一番。
而另一方面，里贝尔对于神明的理解，还处于极为有限的情况。
真正算是与神明进行近距离接触的状况。第一次是在惧创造出的世界里，面对诸多伪神的围攻。第二次，则是「光明之神」通过阿尔卡娜以及她的分身作为渠道，释放大范围光柱轰击的时候。
伪神的话，里贝尔只能说对方给他的感觉，实在是遭透了。
不只是因为当时他在被围攻，多少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还因为，伪神那已经基本没有了实体，甚至比幽灵还要飘忽的虚无姿态。
以克里斯的父亲留下的笔记以及之后的诸多现象来推断，一些具备特殊天赋的人，在一定的条件下会出现「羽化」的现象。
而表面上，那些人看似长出了天使般的翅膀，飞上天空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实际，他们只是将自己的一切连接到了位于空岛的「世界树」之上，飞上天空之后成为了世界树的俘虏，成为了没有形态的鬼魂般的伪神。
想必，那些伪神之中有许多抱有悔恨的个体。所以，当时惧才能轻易的操控诸多的伪神为她效命。
换而言之，离开了现在所在的世界，离开了「世界树」的束缚之后，伪神们或许是可以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的？
又或者说，至少它们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至于第二次与神明的接触...也没什么信息可言。
其中最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是堂堂的光明之神，会为了稳定阿尔卡娜的存在，在议会里当第一席这件事...
询问天使，光明之神算不算能登到「天上世界」的神明，谜语人天使的回答，也只是摇头之后的「不好说」。也不知道，她是不实际见到对方就无法判断，还是她本身就判断不出这种事情，只是具备相应的些许知识。
好像有些扯远了...
里贝尔收回发散的思绪，继续与莫兰教授交谈。
他先是将只取下一块皮，放一些血，无论是对魔女还是神明都是不痛不痒的事实，说了出来。
而听闻之后，莫兰便像是有些在闹别扭一般，撇了下嘴，
“所以说，你们这些魔来魔去的家伙们，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聊了！”
想必，之前莫兰说的那么煞有其事，是觉得制作这本书怎么也得献祭个魔女什么的。而将一整个魔女作为材料，只制作一个区区的书籍目录，那这目录之中肯定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即便莫兰教授再是一名天才，思考的时候也还是会下意识的以「人」的角度，不会第一时间就站在「魔女」的角度。
就如现今的里贝尔，在思考神秘侧的事情时，也很难将自己放在「常人」的角度一般。
“那这目录中的书籍，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吗？”
里贝尔挠了挠头，
“总之，应该是会先尝试着收集一下。毕竟，书看得多也不是什么坏事...”
话是这么说，但显然里贝尔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抱期望的态度。
首先，这些书籍大概都很难收集。
如莫兰教授所说，它们极有可能都是有着至少近千年历史的了不得的古董品。而且，就连抄本都很难找的现在，它们真隐藏着什么秘密，也有可能是隐藏在初本之上。这无疑，又将收集的难度抬高了一阶。
其次，五十五本书这个数量，也着实太多了。
之前，那么一堆的蓝色晶体收集起来格外顺利，是因为里贝尔隔老远就能看见它们在发光。而收集书籍...总不能书里又藏着什么坎普雷特的先祖，所以在那发光引导里贝尔吧？
就算是布尔玛当初收集龙珠，也是因为龙珠只有七颗。如果一听，龙珠居然有五十五颗，她估计也是当场把龙珠雷达一扔，回家躺着去了。
而且，龙珠好歹可以许愿。里贝尔完全不知道，自己凑齐那一堆的书又能做什么。
给自己制造一个新的谜题？
“唉...姑且，还是拜托你将剩下的书籍名字，也翻译出来吧。”
叹了口气之后，里贝尔说道。
“你这家伙，是不是身边的人使唤惯了，觉得你让做什么别人就一定会做什么？”
听到里贝尔的话语之后，莫兰教授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
虽然，里贝尔也知道，对方只是习惯性的顺嘴顶一下，只不过他也得承认，对方说的话语很有道理。
“当然，这会算作向学会提出的正式的委托，也会支付相应的报酬。而且作为个人...算上上次那起事件的歉意，我也会准备谢礼的。”
上次那起事件，指的是委托莫兰教授解析爱丽丝的家人留下的那封信时的种种。
“不过...”
不过谢礼要送什么，就让里贝尔很是为难了。
他当然知道莫兰教授，会喜欢什么样的物品。不过，送些莫名其妙的中二道具或者新印的魔神卡，也着实太糊弄这名意外很好骗的少女。
“对了，既然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不如这样。如果你以后有什么要求或者心愿之类的事物，我一定尽量帮你满足怎么样？”
回想起之前有关于「许愿」之类的联想，里贝尔提议道。
“嘿诶-满足我的心愿？”
饶有兴致之余，莫兰带着一副像是在说“你真的能做到？”般，挑衅一样的语气说道。
——
之后的时间，莫兰一直在解析剩下的书籍的名字，只不过进度与之前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因为，即使莫兰有专心的研究过古阿斯特语，但这样的解析终归还是以推测为主。所以，一旦目录里提到的书籍，是莫兰也没有听过的东西，解析的难度就会激增。
莫兰认为是词语的文字，可能其实是个人名。而莫兰认为人名的文字，可能又是指其他的事物或者地点什么的。
于是，也算是为了安抚这名急性子天才随时会抓狂的情绪，闲着没事的里贝尔也与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如果说，里贝尔最想问的问题，那肯定就是“你到底喜欢我哪里？”这件事了吧。
毕竟，好感度构筑起的「桥梁」就建设在那里。
只不过，里贝尔也知道，只有情商比安托瓦奈特还低的人，才能直接的问出这一句。而补上一句「喜欢哪里我可以改」，更是能快速的和对方绝交。
而经过里贝尔这一天的观察和感受，他觉得莫兰对他的好感，应该不是出于恋爱方面。
所谓好感也是多种多样的。不如说，里贝尔觉得因为那-样的好感，和他建立起连接的女性，反而是少数。
所以，莫兰对他的好感，大概是来自于一种走了岔路的憧憬。
毫无疑问，四角学会的莫兰教授，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孤独的。
因为，在可以自诩「无所不知」的她的眼中，她视野能望到的所有人，大概都只是些「傻子」，只是每个个体「傻」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也正是出于这个理由，她注定无法与学会之中，那些无论是魔法、学术还是其他方面，都根本无法和她在同样境地中的学员们对等的相处。
她只能在「外面」与人和谐的共存。与那些与她擅长的领域无缘，无法那般明显的和她拉开差距的人成为好友。
只是，她成为了四角学会的教授之后。所谓的「外人」，想要长期停留在她的身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就在这种无可奈何的孤独之中，爱丽丝、莉莉等既不是学会成员，又能一直和她对等相处的人，出现在了莫兰的身旁。所以，莫兰很快便融入了她们。
想来，既然本身就是不同程度的「傻子」，那这些「傻子」到底是孩子还是大人，对莫兰来说也只是无所谓的事情而已。
只不过，将自己的水准或者说辈分之类的事物，拉到了和爱丽丝、莉莉相同的层面之后。
如同爱丽丝兄长般的里贝尔，以及莉莉的几位怪盗团的姐姐，也难以避免的成为了莫兰的哥哥与姐姐。
再加上，这些人中各种意义上，里贝尔都是格外的显眼。而且，莫兰表现的再怎么古怪，里贝尔也不会流露出什么厌恶、嘲笑的态度，时不时还会配合她。
所以，不知不觉间，莫兰以往积攒起的各种各样的憧憬，便一齐加注到了这能和她玩到一起去的奇怪的大人身上。
——
“最近，偶尔会出现特别疲倦，全身使不上力气，眼前发黑，呼吸不畅之类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解析不顺，所以莫兰的专注度也开始下降，和里贝尔开始聊起了天。
“是得了什么绝症吗？”里贝尔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这人怎么张口就是绝症啊！”莫兰气呼呼的说道。
“呃...”
其实也不是里贝尔言语恶毒，而是他又产生了一些认知上的误差。
他觉得，如果是什么小病小灾的话，莫兰教授应该自己就能解决。都不需要什么魔法方面的力量，她临时学个几天医学，说不准就能给自己对症下药。
但仔细想想，虽然有强化魔法之类能让莫兰短时间内变成超人的手段。但实际上，莫兰的身体能力，是不是比较一般？
甚至，由于长年在进行各种研究不怎么出外，所以体质比常人还更弱一些。
“那可能是你这几天没睡好吧。”
“绝症和没睡好之间，是不是差的有点多？”
莫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商讨的对象。
“啧...好吧，那可能是你的体内，有什么远古的堕天使在逐渐苏醒！”
“远古堕天使！咳...虽然也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啦。不过，它苏醒的预兆只是头晕什么的，是不是太随便了一点？”
即使莫兰再容易在这种话题上上钩，也不至于被里贝尔敷衍般的一句话就揪住。
“让我再想想...你的这些表现...”
里贝尔稍微思索了一下，脑中忽然出现了莫兰把自己的血往魔法阵里放的光景，
“应该是贫血吧。”
“哈？”
“把自己放成贫血，你也算是其他意义上的天才了...总之，以后还是保持不要轻易的释放必须要用上自己血的「特别」的魔法，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喝热水...”
令人暖心的话语，简直就像是不要钱般的从里贝尔的嘴中飞出。里贝尔相信，在这冬日还未彻底褪去的初春时节，他的话语一定能温暖整座空岛。
“不过，你也确实应该多做一些运动之类的了。之前，你不怎么喜欢运动，是这个世界现今存在的运动里，没有让你觉得感兴趣的？那不如，就让我来设计一些更加有趣，更加振奋人心的运动...”
“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追着大大小小的球跑的运动，我可不要。像个傻子一样。”
“唔...那骑着扫把追长着翅膀的球飞的运动？”
“就不能弄些不需要追球的运动吗！”
“这个嘛...”
——
整个下午的时光，里贝尔都在和莫兰一起聊些没有多少营养的话题。
直到夜幕降临，里贝尔的内心才开始感慨起，原来时间还有这么奢侈的用法。然后就是，没人能在这通讯技术不发达的世界里，拒绝一场漫长的电话粥。
对了。
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他又度过了一天充实无比的学院生活。

第五百一十三章 十阶异色圣光
又是一日的清晨。
有模有样的穿上管家服后，莱莎来到了里贝尔的房间之前。
轻轻的敲了敲门之后，莱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而房间内，已然醒来的里贝尔端坐在书桌之后。
虽说，这位伯爵大人各种各样的毛病很多，但是却很少赖床，每天都醒得很早。
“那个...”
里贝尔空荡荡的书桌，确认了他并不是在忙什么事情之后，莱莎试图搭声。但是，她的话语声，很快就被里贝尔打断。
“莱莎！”
“在、在！”
“通过昨天与莫兰教授的交谈，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轻轻转动座椅，侧身对着莱莎的里贝尔，半边身体沐浴着从窗帘的缝隙中淌洒进入的初晨的阳光，
“那就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也终究是敌不过疾病的...”
带着仿佛悟了什么一般的神情，里贝尔像是在望着远方。
“就算是魔女，也会患上让魔女苦不堪言的疾病。就算神明，也会有相应的神明之症。更不要说是人类了，我们几乎从出生开始就伴随着无数的病痛...”
听着里贝尔感慨的样子，要不是莱莎知道莫兰教授只是有些贫血的症状，还以为对方现在处于生死不明的抢救过程里了。
“所以！”
眼看里贝尔要做出总结，总觉得他可能随时要「患」上什么恶疾的莱莎，抢先开口道，
“今天学院没有课程，只有研讨会活动，里贝尔。”
“啊...”
里贝尔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色彩。但转瞬之间他便将表情调整回来，然后徐徐阖上了双目，淡淡的开口。
“对了，我们早餐吃什么？”
——
梅布莱恩王立高等学院每周的行程，简单来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前两天，上课。后两天，研讨会。剩下三天，休息。
由于相隔的时间太长，里贝尔早就忘记了他不只一次吐槽过的，梅布莱恩学院这根本不需要额外假期的悠闲行程表了。
总之，只要不需要去上课，他本来剧痛不已的腹部就突然不疼了。
这可不是他想通过装病的方式来逃避什么，硬要说的话...对，就是他对研讨会活动的强烈热情，让他战胜了可怕的疾病，引发了一场医学奇迹。
理论上，每周三、四两天的研讨会活动，属于学院课业的一部分。所以，每名学员至少需要加入一个研讨会。只不过，这对根本就是来玩的那种里贝尔最唾弃的学员们而言，根本就不成问题。
因为，研讨会的活动内容特别的自由，基本只需要笼统的遵守空岛以及学院的法规就可以。所以，只要不明着举办那种根本不能详细叙述的派对，学院都不大会管。
于是，真的一点都不想享受学院生活的话，学员们大可以加入午餐研讨会、下午茶研讨会之类的地方，学习怎样更加优雅的吃饭喝茶，无比优雅的混上两年。
“魔神研讨会吗...”
一想到莱莎伯爵大人加入的研讨会，里贝尔就有些头疼。
但当然，他也知道这并不能怪莱莎。不如说，反正也是要加入，加入这种没多少麻烦事的研讨会是正确的选择。
只是...她在魔神研讨会里都混成荣誉会长了是什么情况？
一般而言，各种组织的「荣誉」什么什么，都是没什么分量的虚衔，但是在魔神研讨会里却不同。根据莱莎的讲述，里贝尔觉得研讨会里荣誉会长的地位，比正副会长还要高不少。
想到魔神的概念，是从他这里扩散出去的...所以，很多事情应该算是无可奈何吧。
“在研讨会里，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里贝尔向着莱莎提问道。
虽说，坎普雷特伯爵之前一直是「替身」这件事，暴露了也无所谓。但如果可以，还是不暴露的好。
还有便是，这种事情想要暴露其实才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只是一些言行与平时略有不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觉得与平时不太一样，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个人的内在被人完全替换。更何况，里贝尔和学院里的所有人基本都不熟，所以甚至不会有人察觉到他与往时那些微妙的差别。
而经常扮演他人的怪盗莱莎，显然也很清楚这些道理。所以，她只是给里贝尔简单说了几个不注意会破绽特别大的点。
“放心啦里贝尔，我平时都是在很好的扮演着你。而且本身，你扮演起来难度就不高。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讲述完该注意的地方之后，莱莎如此的保证道。
而里贝尔觉得莱莎说的有道理，他的扮演难度大概低到找块木板穿上黑色礼服，都能骗过至少三成的人。
只不过，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看着莱莎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就总觉得哪里会出问题...
“对了，今天魔神研讨会的活动内容，上午是魔神卡片的评估会，下午是鉴赏会。所以，你也可以带上一些魔神卡片。”
评估会？鉴赏会？
真的假的...
这魔神卡的相关产业，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迅速的蓬勃发展了？
过一阵，是不是卡片上就需要印攻击力和防御力，然后还有位喜欢撕卡的社长，发明出能让卡片里的人物具现化的装置？
面色略显复杂的思考了片刻之后，里贝尔从他的书桌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卡片。这是之前，他直接找相关的工作人员索要的事物。
卡片的内容，是第一柱魔神的十阶卡片。也便是「满破」的依文娜的形象。
卡片之中，在一片被赤红笼罩，宛如炼狱般的场景之中。头顶上斜戴着象征着王下首席的银质王冠的依文娜，身着着一身洁白的大祭司长袍，侧身对着画面，用戴着金边白手套的右手指向前方。
而她的身后的天空大地笼罩着的灰黑乌云里，仿佛有无数的军势要呼之欲出，为她扫清阻拦在她前方的所有敌人。
只能说，一生都在坑蒙拐骗的画师格罗菲尔，偶尔也会有灵光乍现的时刻。
所以，这张卡片他画的十分有气氛。头发似乎在随风飘起、长袍似乎也在迎风抖动等等的细节，也诚意满满的点缀在了卡片之中。
更重要的是，里贝尔的这张卡片是左右翻转的「异色卡片」。最主要的体现，在于普通卡片中依文娜的灰白发，在异色版里变成了依文娜原本的淡蓝发色。
而而而且！
卡片的背景画面之中，有着若隐若现能反射斑斓色彩的「圣光」。
也便是说，这张魔神卡片的全称，是第一柱魔神十阶异色圣光卡！
将卡片放在手中，又是前后欣赏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带着嘴角浮现起的淡淡得意，将卡片放进了口袋之中。
是时候，让研讨会里的土包子们，感受一下世界的辽阔了！
——
等到坎普雷特家族的黑色马车都已然开到了宅邸的门前，在大厅之中的里贝尔和莱莎也依旧在放缓着脚步边走边进行商谈。
商谈的内容，倒也和魔神研讨会无关。
毕竟，里贝尔今天去学院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在研讨会里玩。而是，寻找「天使线」的男主角。
本就对蓝发的男性特招生略有印象的莱莎，经过了一天的搜寻之后，已然锁定了目标。
“科米安·罗德里...吗？”
看着莱莎昨天探查之余，顺手去学院的资料室里「借」来的特招生的资料，里贝尔陷入思绪。
没有听过名字，来自没有听过的国度，现年十七岁的少年...
由于没有附带的照片，所以里贝尔也判断不出，这位科米安是否就是他看到过的，在「幽兰喧嚣」剧情分支画面里，一闪而过的男主角。
不过，等到实际见上一面，一切也就明了了。
因为，主角那嚣张的光芒，是藏不住的。
听着里贝尔嘟囔了一句「姑且是有姓氏」之后，知道里贝尔陷入了一些误区的莱莎，开始简洁的为他科普了一下学院的「特招生」。
简单来说，梅布莱恩学院的特招生，并非里贝尔想象之中，一无所有只能凭借着超凡的学力改变自己命运的那般存在。
毕竟，真正生活在底层中底层的平民，不要说是有机会接触高高的立在空岛之上的学院，可能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梅布莱恩学院的特招生，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他们都没有贵族的头衔，哪怕是「新贵族」的。他们的身份地位低下，也只是局限于梅布莱恩学院的范畴里而已。
而真正清贫到了极致的特招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也只是零星的在几届里出现几名的程度。
但是，不能因为他们并没有背负着「不出色就得死」这等夸张的压力，就小看这些特招生的狠劲。
就比如说研讨会方面。
如果说贵族学员们的研讨会充斥着风花雪月，那特招生们的研讨会就是一处变相的战场。
既然研讨会那么自由，那谁也没规定，研讨会里不能继续进修学业吧？
只能说，学院的研讨会别馆以及图书馆等设施凌晨四点就开放的规定，就是专门为特招生们订制的。
同一个学院，两种学员，两样画风，两个世界...
啧啧。
听完了莱莎的解释之后，里贝尔甩了甩头。
总之，科米安参加的第一个「研讨会」的活动时间，在中午左右结束。而届时，在魔神研讨会露脸且打发完时间的他，就能和科米安来一场「偶然」的「巧遇」了。
——
商讨结束之后，里贝尔和莱莎来到了马车的前方。
按理而言，马车应该是由「马夫」来驾驶的。不过，里贝尔的马夫还忙着和园丁在那大眼瞪小眼，所以驾车这件事就如以往一样，交给了管家来负责。
在里贝尔打开马车的门，打算登上去的时候，忽然看到莱莎将自己的身形变成了塞巴斯的模样。
“你这是在做什么...”
里贝尔不解的看着莱莎问道。
这都把塞巴斯流放出去了，还能一大早看见那倒霉模样什么的...晦气！
“啊，塞、塞巴斯先生不行吗？倒也是。虽然我有极力的再避免了，但是有时候还是会不禁的表现出一些女性化的动作。那些动作被看到，多少还是会有些问题。那...那这样吧！”
莱莎说着，又是身形一变，这一次变成了一名女性管家的模样。
曾经，在旧王都时，有一段时间担任了里贝尔的管家的塔娅。
时隔许久，看到这个身影，里贝尔多少还是有些怀念的。
只不过...
“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
只不过里贝尔还是理解不了莱莎的奇行。
“就是那个啦...那个，我之前也没当过管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我自己出了差错倒是没什么，但名义上毕竟是你的管家...所以。
所以我就想着，模仿那些真正的管家，是不是会比较好...什么的。”
听着莱莎的解释，里贝尔的神情却变得格外的复杂。
“你不可能做的比塞巴斯更差的。”
“但是...”
“没有但是，找遍世界也找不到比塞巴斯更差的！”
里贝尔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所以，你保持自己就好。不用在意那么多，也不要再说什么蠢话了，我们抓紧时间出发吧。”
里贝尔摆了摆手，轻叹着气说道。
而「嗯」的应了一声之后，变回了原本姿态的莱莎，面庞上是一副颇为开心的笑容。
——
直到黑色马车，伴随着天马的鸣啼缓缓驶动，坐在马车里的里贝尔也没有想通，明明被骂了的莱莎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是因为受到了太多的打击，所以产生了受虐癖的倾向？
——
应该不至于。
那肯定，是出于另一个理由了。
那就是，莱莎同样也在嫌弃塞巴斯。
所以，听到有人贬低塞巴斯，她才那么开心！

第五百一十四章 坎普雷特武勇传
晌午时分，里贝尔的车架来到了梅布莱恩学院中，专门为研讨会活动设施准备的区域。
走马观花般的扫过大量形态、风格迥异的建筑，里贝尔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各国的文化进行碰撞的大杂烩一般的地方。
最终，马车停留在了一座要把头抬的快闪到脖子，才能看到尖顶的宏伟的教堂式建筑之前。
“这里就是魔神研讨会的活动据点。”
看着面前，这几乎有一座大剧院大小的建筑，里贝尔不禁讶异的微微张口。
夸张如奇观般的建筑他不是没有见过，更见过那种建筑覆灭时的模样。而面前的大教堂虽然到不了奇观的程度，但是考虑到其用途，也着实有些离谱。
就好似，家里的孩子要玩扮演国王、王后的过家家，然后家里就真的建了一座宫殿或者城堡给他们玩...
嗯，这比喻好像不怎么恰当。
“看起来有些像光明大圣堂。”
“诶？你也这么认为吗？”
莱莎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连连应和。
由于当初格林沃特城的事件，那座人杰地灵的城市里的光明大圣堂，着实给里贝尔和莱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说，这座教堂好像就是学院创立时的初期，光明教会建立的。不过，之后学院改建了几次，所以只留下了一些最基本的风貌。”
“原来如此...”
里贝尔又环顾了一番四周，看到除了这座旧光明大圣堂之外，研讨会区域里还有几座小奇观般的教会风建筑。
显然，是万物教会以及其他国家的代表教会，也有样学样的在梅布莱恩学院里搞过一番基建。
“就连这样的活动场馆，也只需要递交申请后通过就能使用吗？”
里贝尔略感好奇的再度提问。
与那些奇形怪状的小屋、小楼或者小塔相比，这气派宏伟的大圣堂，只是踏步走入其中就会产生一种「倍有面子」般的感觉。而贵族向来都很注重这种事物。
“普通的场馆，是只需要申请就可以的。但是这些圣堂的使用权，一般都会以一个月时间为期限，进行一番竞争。当然，学院并不会太过参与这种竞争，都是学员们的自发，也算是长久以来的学院习俗。”
“这样。”
里贝尔点了点头。
由于梅布莱恩学院的历史悠久，所以那些流传下来的学员内部的习俗，可能比校规之类的更管用。
至于怎么个竞争方式，里贝尔就不打算问了。
以魔神研讨会的研究内容...可能他们会和竞争者找地方进行一场黑暗游戏什么的吧。
“一般情况下，没有底蕴与积累的新兴研讨会，是没有办法成功获取大圣堂的使用权，并且将其维持下来的。但是，魔神研讨会做到了。”
莱莎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硕大建筑，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一开始，里贝尔还腹诽「这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得意个什么劲」。
但转念一想，啧...这一切可能还真和莱莎伯爵大人有分不开的联系。
荣誉会长...吗？
里贝尔的心中，还真是对接下来的研讨会活动，越来越没有底了。
——
早在马车在大圣堂前停下的时候，就像是守卫一样立在大圣堂入口周边的几名管家打扮的人，就连连的跑进了大圣堂内部。
而不多时，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圣堂内部走出，里贝尔明白了那些管家打扮的人是向谁去报了信。
“久疏问候，里贝尔先生！漫长的假期，您度过的是否愉快？”
“久疏问候。”
从大圣堂里一前一后走出的两名少女，正是里贝尔从旧王都开始的旧识。
布兰达·罗斯与克洛伊·佩蒂。
说起来，魔神研讨会还是这两名贵族家的大小姐，牵头建立的。
当初在两人说要建立魔神研讨会时，里贝尔就在心中吐槽过，如果是两位谈吐优雅的美少女来进行招募，再怎么可疑的组织，也会有不少人加入。
而现在看来...
他保守了啊！
这魔神研讨会的规模，何止是「不少人」的程度。
“在假期的时候，我和克洛伊去了位于空岛第二层，被称为度假胜地的姆克里！”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布兰达和克洛伊便开始和里贝尔交换起了假期的见闻。
而里贝尔自然不能说“是吗是吗？我在假期的时候，大战了两位原初魔女。”，只能友好且礼貌的板着冷脸，时而点头时而简洁的应和。
换做他人而言，这种颇为冷淡不合群的行径，对于坎普雷特伯爵来说，已经算是亲民的一幕了。
里贝尔相信莱莎之前，一定很认真的在扮演着他。所以，他也不需要特意去试图融入或者配合他人，只需要保持一直以来的自己便好。
“评估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些进入场馆吧，里贝尔先生。”
经过了短暂的交换假期见闻环节之后，里贝尔便看到说出了这番话语的布兰达大小姐，很是自然的来到他的侧旁稍微落后半步左右的位置，伸出双手轻轻的贴在了他的胳膊上。
虽然没有挽着手臂那么亲密，更像是在扶着手臂的感觉。但这种举动的亲昵，是毋庸置疑的。
而布兰达做这些举动做的是那般的轻松，就像是已然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
不仅如此，里贝尔快速的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四周，发现无论是另一名大小姐克洛伊，还是莱莎，又或者跟着两名大小姐的一胖一瘦两管家，都没有对布兰达的举动表露出丝毫的异样。
反而是布兰达本人稍微歪着头，像是对于突然就开始了呆立沉思的里贝尔的行径感到了不解。
又纠结了几秒钟之后，里贝尔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就这样任由布兰达贴着一同走入了作为研讨会场馆的大圣堂之中。
——
由教堂改造的大圣堂内部，极为的宽敞。大厅里即使集结了许多的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而一路走过的同时，里贝尔听到了无数声的“久疏问候，会长。”
一开始，里贝尔还以为这是在向他身边的两名贵族大小姐打的招呼，毕竟两人才是研讨会的创立者。但渐渐的，他发觉这些招呼是冲向自己的。因为，偶尔还有人会向「副会长」打招呼，而这种时候布兰达或是克洛伊都是会做出回应。
所以...他不应该是荣誉会长吗？「荣誉」两字呢？那么好的词语，这些家伙怎么就给省略掉了！
意识到几乎所有会员都在和自己问候之后，里贝尔觉得一直无视不太好，所以就对一名刚刚发出问候的少女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而马上，看到这名少女露出了受宠若惊般的神情之后，里贝尔便察觉到自己表现的太「热情」了。于是，之后里贝尔面对这些问候的声音，都只是将目光飘过去了事。
即便里贝尔态度，都已经差到了这般，他还是看到几乎所有前来问候的人，都是一副心满意足般的神态。
怪了...
真是怪了...
里贝尔觉得，自己第一次穿越间界裂痕，去魔女议会的议会大厅开会时，内心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惶惶不安。
虽然，来之前他就从莱莎那里听闻过，「坎普雷特伯爵」在研讨会中很受敬仰。但是，这哪里是「受敬仰」的范畴？
简直就像是什么王族在视察...不对，视察也不至于这般。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大明星出现在提纯过的粉丝的聚集地。又或者，奇怪的教会的教宗去为狂热教众散播福音...
顶着一种仿佛在梦游仙境般的荒诞感，里贝尔艰难的在布兰达与克洛伊的护送下，进入到了研讨会专门为他留出的荣誉会长专属房间。
进入房间，看着两位贵族大小姐离开，且门也被好好的关上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的里贝尔，对着莱莎脱口而出，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
专属房间之中，喝上了温暖的红茶，心绪得到了安抚的里贝尔，听着莱莎的讲述。
魔神研讨会诡异状态的祸根，其实都要归结于当初在沃肯城的那场仪式。
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仪式的过程里恰好在里贝尔等人近侧的布兰达与克洛伊，几乎全程目睹了仪式的过程。
以普通人的视角，那其实是一场犹如梦魇般的恐怖场景。
与「魔女议会」的名号同样响亮的黑暗面的庞大组织「进贡者商会」。他们的「铜之代表」携着人造魔女，现身于仪式场地之中。
仪式的过程里，被魔女收割灵魂的人，如同蝼蚁般成片的死去。而以往只是报上名字就已然足够可靠的冒险家与异端审判会，大量的人员加在一起却不是仅仅一名魔女的对手。
既是现在回忆起来，两名少女记得最鲜明的，也还是自己在仪式过程之中，心绪的那种难以承受之余的崩溃。以及，“坎普雷特伯爵”那句「只要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
不过，虽说当时的「里贝尔」给了两人很强烈的安心感，但是她们并没有看到里贝尔解决事件的真实情景。
于是，等到回到学院，被问及起当时的情况之后，两名少女也算是比较委婉的讲述了当时的惊险与恐怖。虽然也着重描述了一下里贝尔的伟岸，但也并没有太过于将他妖魔化。
但是，要知道当时去参加魔神会聚会的，可不只那两名大小姐...
虽然，其他的人，总体而言是中了招全程昏睡了过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大谈特谈自己的「冒险谭」引起瞩目。
并且，还是因为参加的人数很多的缘故，这些有资格吹牛的参与者们之间，也开始竞争了起来。
毕竟，如果这边讲的不够精彩刺激，其他那边也同样有人在讲，「观众」们很容易被吸引到另一边。
就这样，在这些魔神会成员根据两名少女讲述的实际状况为基础的各种加工与脑补中。坎普雷特伯爵有时大战魔女，有时大战铜之代表，有时大战进贡者商会，有时覆灭整个天谴教会。更过分的是，坎普雷特伯爵有时杀红了眼，连冒险家和异端审判会都没有放过。
然后，吹着吹着竞争着竞争着，魔神会内部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
那就是由于这些成员们的昏睡，他们明明应该全程参与了仪式事件，但是几乎留不下印象。而这印象的空缺，以及他们确实参与了的事实交叠在一起，让他们内心仿佛出现一个需要填补的「空洞」。
那补充这空洞最好的素材，不就是坎普雷特伯爵的传说？
于是，越传越夸张的坎普雷特武勇传，从某个时间开始又转成了偏朴实写实的画风。只是，与之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不同，这一次大家自己都开始当真了。
而且，渐渐的，就连有真实经历的两位大小姐，也开始倾向于事件是里贝尔解决的，是里贝尔大战了魔女救下了她们。
因为...身边的人都在那么说，而且还是一起去参加了那场化装舞会，交情也相当深厚了的魔神会的同伴们都在那么说...那问题不出在大众，肯定就出在了自己身上。
就这样，之前多少能起到抑制作用的两位大小姐也「沦陷」之后，这些对于里贝尔的传说以及「敬仰」便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
——
听着莱莎夹杂了些许推测后的解释，里贝尔抱住了头。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魔神研讨会是这般的「龙潭虎穴」，他就...呃，倒也不至于突然腹痛。只是，他会让莱莎继续变成莱莎伯爵，而他里贝尔则是化身成管家的模样。
两人互换身份，看似是自欺欺人。但有时候，这种自欺欺人至少不会让自己尴尬到不想走出房门。
“对不起——”
由于一直都认真的参与到了研讨会活动，所以研讨会潜移默化般的氛围改变，并没有让莱莎感到太多的不适。
“倒也不是在责怪你...算了。还是说说布兰达的情况吧。她...之前也是像今天这么一直贴着你？”
能闻到布兰达大小姐的清香气息，还环绕在自己身侧的里贝尔，叹着气问道。
虽说，以他对这位曾经无名餐厅的第一位顾客的了解，布兰达在天真烂漫之余还有些横冲直撞。但是，也不至于莽撞到连最基本的距离感都没有。
“嗯！有、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塞巴斯先生说，在贵族的礼仪与交际之中，那种程度的亲昵是很正常的，他还说布兰达继承顺位很靠后，所以如果是少爷的话肯定会更加主动...”
莱莎怯生生的说道。她其实没太能理解继承顺位和主动之间有什么关系。
而里贝尔这边，则是抓头抓的更厉害了。
正常个鬼！主动个鬼！
也不看看整个研讨会大几百号人，有几个在那一直贴贴的。
塞巴斯——又是你——
怎么都把这个老东西流放出去了，他还能继续在这阴魂不散的！

第五百一十五章 奇特的研讨会
在专属的房间里喝了一会茶平复好了心情的里贝尔，很快便得到了评估会即将开始的消息。
心中满怀着十五分的不安，里贝尔前往了评估会的会场。
魔神研讨会的场馆与光明大圣堂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内部没有诸多足以让第一次到来的人干脆迷失在其中的弯弯长路。而简洁的构造，造就的便是场馆里房间虽少，但是每一个房间都无比宽敞，可以用来进行任何的大型活动。
了解了一番之后，里贝尔才得知，所谓的评估会并非魔神研讨会特有的。或许是贵族们总是喜欢评估各种各样的东西的缘故，所以评估会几乎是所有研讨会都会举办的固定环节一般的事物。
只是，其他的评估会，一般会评估一些稀奇、罕见的东西，比如艺术品、圣物、新型魔导具等等，而偏学术的研讨会，则是会评估学术方面的研究报告、论文之类的。但到了魔神研讨会，没完没了的在评估的东西就只剩下了一种。
抵达了评估会的举办地之后，在差不多有一个小操场大小的房间里，里贝尔看到了已然聚集起来了至少有二百多号的魔神研讨会成员。
要不是莱莎的提醒，早已忘记了研讨会活动并不仅限于梅布莱恩学院学员的里贝尔，估计还要怀疑是不是全校的学员都跑来参加研讨会了。
似乎是从原魔神会的成员们，统一了口径，不再天花乱坠的讲「坎普雷特伯爵传说」的时候起，魔神研讨会就展现出了一种病毒般的传播速度。
在这娱乐相对匮乏的世界，学院生活总体而言是缺乏乐趣的。
而在安稳的环境之中，一直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也总是向往着各种各样的冒险生活。不过，他们大概也知道，真正的冒险之中潜藏着和他们合不来的辛苦与危险。所以，能同时提供乐趣与「冒险的感觉」，还不会影响优雅生活的魔神研讨会，便对他们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而且，在魔神研讨会里，年纪轻轻同样是学员但已经能缔造「传说」的坎普雷特伯爵，更是如同聚集憧憬与期待的图腾一般。
只能说，幸亏布兰达等人还没来得及编纂出一些教义什么的，不然这魔神研讨会可能真的会变成教会类的性质。
来参加研讨会的学员们，基本都是来自于周边的贵族学院。在坎普雷特学院附近的贵族学院，几乎都是学院区域里的排名里，能排在前二十的院校。
看着一些穿着外校学院制服的贵族学员，里贝尔颇有些惊讶。
因为，有些学院距离梅布莱恩学院的距离还是不短的。即使乘坐马车也要五、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为了参加这莫名其妙的研讨会活动，有些贵族学员生生把自己的作息调整成了特招生的样子...
摇了摇头，里贝尔在莱莎的带领下，找到了他在评估会之中的专属座位。
只能说，坎普雷特伯爵，在这座场馆的所有地方，都有着自己的「专属」。
比起刚来到场馆时的一幕，在评估会的会场，倒是没出现研讨会成员前仆后继的向里贝尔问安的光景。显然，对里贝尔展现出奇怪狂热的主力，还是那些研讨会的「元老」们。
而这样的场景也让里贝尔多少舒了口气。
如果在评估会现场，被几百人「久疏问候」，里贝尔可能就成为梅布莱恩学院史上，第一个被捧到拒绝登校的学员了。
在诸多的学员之中，里贝尔同样看到了五、六名在发光的学员。只不过，这些学员散发的都是龙套等级的弱光。
事到如今，里贝尔已经不会因为看见几名原剧情的龙套，就在内心中胡思乱想或者作出什么相应的举动。
毕竟，根据他丰富的经验，这样的龙套角色是不会引发出什么与核心相关的剧情的。
就比如某位从一开始就出现在里贝尔身边的那位微光的某人，别说引发重要剧情了，里贝尔甚至时不时会忘记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不多时，评估会正式开始。
这一天评估会的主持者，正是里贝尔较为熟悉的克洛伊。
里贝尔对这名总是和布兰达形影不离的另一位大小姐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在旧王都时，为了给依文娜送花将无名餐厅的花园都送秃了。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克洛伊说了句“欢迎阿米什大师。”
而随着这位「阿米什大师」的登场，里贝尔终于看到了一名让他感兴趣的人物。
那是一名如名字一般，颇有种异国风情感觉的少女。她有着一头褐色的长发，有着比小麦色稍微深一色的肤色。
她的面庞上，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的竟然是梅布莱恩学院里特招生的制服。
再加上，这名少女散发出的较为强烈的配角之光...
里贝尔深感这名少女身上，叠上了不少层的要素。
暂时不动声色的记住了阿米什的名字与样貌，里贝尔打算等之后再去好好调查一下这名少女。
阿米什的个子不高，但是还是比克洛伊大小姐要高出一些的。
里贝尔一直都怀疑克洛伊之所以那般「沉迷」于依文娜小姐，是因为她在依文娜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性。
小身体也有大力量！
随着阿米什大师的出现，之前还有些交头接耳之声的会场，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一名特招生现身在满是贵族学员的评估会，还被称为「大师」，甚至自带的威严产生了一定的控场能力...
即使里贝尔对研讨会的事情不太了解，也能感受到这应该是件颇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来，这位不知道天使线哪条分支的配角少女，身上定是有过人的地方。
在阿米什大师之后，克洛伊又请出了两位大师。不过，后两位大师既不是少女也不是特招生更不发光，所以没有在里贝尔的心中留下多少印象。
随着三名大师，以阿米什为中心一字排开，分坐在长桌后侧，评估会很快便进入了评估的阶段。
一名研讨会的成员，煞有其事的从房间侧面的一道门进入，手上捧着一个看着就很珍贵的木盒子。
若不是早就知道了盒子里大概是什么东西，里贝尔还真的会很好奇，这么精美的盒子里到底要装多么昂贵的器物。
等到盒子打开...
一点也不令里贝尔意外，里面是张魔神卡片。
这离谱的味道满满的场景，令里贝尔不禁的扶住了额头。然后，他立刻就听到，在评估台下围观者们，有不少人发出了“竟然是莉莉的八圣！”，这样的惊呼。
在里贝尔对这些人的问号浮现一头问号的同时，也感慨起这帮人的眼神真好。
魔神卡本身只有手掌大小不说，大部分人的座位或者站位都是离评估台有着相当的距离的。
里贝尔也仔细望去，看出这评估会第一件需要评估的，是第五十柱魔神，莉莉的八阶圣光版卡片。
怀着「能不能别在那简略」的心情，里贝尔感慨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又在纸片卡里看见了熟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状况也无可厚非。
虽说，所有的魔神随着阶位的升高，都会化为人形。但是最开始的那一批魔神，即使化成了人也是奇形怪状、狰狞凶猛、初具人形。
只有在「疯王女」事件前后，发行的新一批有现实原型的那些魔神，化为人形之后才是美少女。
即使，一开始魔神卡片的收藏家们，会被迥异新奇的怪物、怪人们吸引目光。
但是他们终归还是会殊途同归的发觉，还是美少女的卡片摆上去比较养眼。于是，那些卡片的价值也会随之的水涨船高。
说起来，在纸片人化之后都会多多少少变得顺眼一些的大环境之下，就只有莉莉的人物卡，看起来比她本人差了不少。
但这也并不能怪格罗菲尔大师的画艺不精。毕竟，想要拿画笔，记录下莉莉身为「完美少女」的魔性容貌，确实是有难度的。
只是，即使打了些折扣，莉莉的卡片也依旧有种美丽到和周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感觉。
将木盒连同卡片一起摆到了评估台上，左首的第一名大师，开始拿起卡片端详了起来。
直到这位大师拿起卡片，里贝尔才察觉到这卡片的外面，是包了一层特别剔透的晶石一般的事物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晶石外壳，将这张卡片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没有死角的精心包裹了起来。
只见这位大师，左右翻看了数次。然后露出了些微难以置信的神情擦了擦眼，随即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枚放大镜。
——
看到这一幕里贝尔的嘴角抽了抽。
不是，就一张卡片，至于这样吗？
这大师还挺有表演天赋的。
而更荒诞的时，「大师」都这般行径了，台下居然没有哄笑之类的反应。几乎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大师的评估，甚至还有一些成员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多喘下气都能影响评估的结果一般。
用放大镜观察了很久后，第一位大师长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卡片递到了阿米什大师的手中。
正当里贝尔好奇，这位特招生大师又能展现出什么样的表演之时，莱莎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注意到了吗？里贝尔。虽然我也没有找到具体的人，但是大概从你到达了场馆起，一直就有几道目光在暗中盯着我们。”
感受着耳朵被吐气弄得有些发痒的感觉，里贝尔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很正常？”
也不是里贝尔自恋，觉得自己这张只剩下了英俊的面孔，到哪里都会被人以恨不得粘上来般的猛盯。而是他在这魔神研讨会里，都快成教祖了...被人盯着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转念一想，里贝尔觉得莱莎可能指的不是这种程度的事情。
毕竟，不要看莱莎平时是这副样子，她的本职是怪盗团里最活跃的那名执行者，甚至「怪盗」的身份有七成以上都是她。所以，在与各式各样的警卫的纠缠中，养成了对于周边总是有十二分的警惕与敏锐的习惯的莱莎，感觉到的锁定他们两人的目光，大概是指含有恶意的目光。
再加上，对于危机的感知一直便是里贝尔的弱项。于是，里贝尔也没有多和莱莎纠结，直接便展开了自身的领域。
“大概没什么问题。”
张开领域瞬间将整个场馆包拢其中，然后并没有发觉自己的领域内有什么异象的里贝尔，撤掉领域的同时小声回复道。
倒不是一瞬间他就解决了「敌人」，而是并非来自神秘侧的敌意，根本威胁不到他们。
在里贝尔和莱莎的短暂交流中，评估会的现场忽然想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之前一直将精力投放在了别处的里贝尔，只是隐约的听见了一个女性的声音，说出了「十分」两字。
重新将目光投回评估台上。就见在阿米什大师后的第三位评估大师，只是草草的端详了一番之后，也给出了「十分」这样的分数。
看着第三名大师神情复杂的样子，里贝尔忽然觉得这人还挺可怜的。
显然，在场的评估大师中，特招生阿米什大师的评估最具权威与说服力。所以，在她给出分数后这张卡的评估就已然确定了，她之后的大师连个赠品都算不上。
随着评估的结束，一名身着着其他学院制服的男性贵族，满面红光的跑上了评估台恭恭敬敬的双手「接」回了自己的卡片。
在评估台上，双手捧着敞开的盒子，向众人展示着刚刚评估为十分的卡片，这名贵族学员简直就像是在什么颁奖仪式的领奖台之上。
而在他真的很激动的开始述说感言，说自己到底开了多少盒的魔神卡片，才终于卡出了这么一张的时候，由阿米什大师为他...的这张卡片，颁发了一枚缠着红色缎带的小奖章。
将小奖章和魔神卡片放在一处，评估会现场再度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始终无法融入进魔神研讨会这莫名生草的氛围里的里贝尔，看着眼角有泪光的贵族学员走下评估台，内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极为不祥的预感。
“那个...这个什么鬼评分，到底是怎么算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永恒画框
评估会的第三张魔神卡片，便是里贝尔拿来的那张卡片。
面对这张卡片的临时插队，参加评估会的成员们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反而是更加期待，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卡片才能有那般大的面子。
而已然从莱莎的口中大致听说评分规则之后，里贝尔的目光很平静。
倒不是觉得稳了，而是完全不抱希望了...
和之前的流程一样，有名成员拿着装有魔神卡片的盒子走上评估台。等到主持者克洛伊打开了盒子之后，台下多多少少响起了惊讶的声音。
但如同里贝尔所想，与其是在惊叹他带来的卡片珍稀度之高，不如说是在惊叹...
“这张卡片竟然都没进行「存封」。”
“真的是，真的是太浪费了...”
这些人口中的「存封」，正是里贝尔之前看到的，那夹住卡片的透明外壳一样的事物。
就如里贝尔所在的坎普雷特家族，研究自家的圣物「牢笼」，弄出了专门关幻兽的「幻兽瓶」一样。世间之中，存在着不少通过研究圣物得来的黑科技魔导具。
而与生在黑暗中的坎普雷特家族不同，有些家族研究那类的魔导具并非是为了做什么坏事，单纯只是为了大发横财。
拥有「永恒之花」圣物的波利米安伯爵家族，便是利用圣物的衍生道具躺着发财的家族。
他们利用「永恒之花」每逢清晨便掉落的露水，制作出了命名为「永恒画框」的道具。
被夹在「永恒画框」里的事物，虽然无法真正如「永恒之花」般永远不凋谢，但是也能以百年为单位为保存在其中的事物大大的减少磨损。
而以往，用来夹来自古代的文学作品、艺术作品、标本等具有颇大价值的「永恒画框」，现在被用来夹魔神卡片。
其原因，是波利米安家的二小姐也在魔神研讨会之中。
只能说，“永恒之花”大概每天都能产出很多的露水。所以，和坎普雷特家族一样唯独不缺的波利米安二小姐，在研讨会之中售卖永恒画框一直都是半卖半送。并且，经常还做出买一赠五、买一赠十之类的奇行。
总之，高稀有度的魔神卡片，一般都是在永恒画框里的。
“依文娜的十异圣吗...应该是第三次看到这张卡片了吧。”
评估台上，刚刚换了一副手套的左首评估大师，轻轻捻着卡片空闲的手用放大镜在卡片上摸索着。
所以，能不能别在那简略？
台下的里贝尔虽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但内心之中显然颇有不满。
只能说，将熟识的人放进卡片里，就是有这种坏处。
明明是个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依文娜本人的所谓大师，现在却在台上一副和依文娜很熟悉般的直呼她的名字...嗯？
里贝尔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不爽和不满，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并非他信心满满带来的卡片可能拿不到高评分。
是红色箭矢的后遗症什么的吗...
在里贝尔调整心绪的时候，卡片已经传到了那位阿米什大师的手中。
稍微打量了一番之后，阿米什大师也和之前的评估者一样摇起了头。
“太可惜了，以现在的状况的话，这张卡片应该是我见过的同类卡里，最差的那一张。”
而听到阿米什大师的评价，里贝尔不禁又在心中腹诽了起来。
所以，为什么她们之前也能见到这张卡片？
虽说，这样的卡片艾莫教授的商会表示会总共发行十张，但是商会如果不傻肯定是会保留一些，过段时间再发行的。
也就是说，流入市面的算上里贝尔这张，最多也只有五张左右。
然后其中两张...就能被魔神研讨会的人抽到？
这里可是空岛啊...这些大少爷大小姐们天天没事干，就在那里来回空运魔神卡盒开卡？
——
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仔细想想，梅布莱恩学院周边的学院圈里，聚集的可都是些有钱的贵族或者商人什么的。
所以，空运物品的费用再昂贵，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至少，比烧宅子助兴的爱好要省钱多了。
强忍着想捂脸的心情，里贝尔继续「聆听」着阿米什大师的教诲。
“这张卡片，原本的基础绝对不差，至少也是八分。它的卡面很洁净，没有墨点与漏印之类的状况，油墨也没有扩散。至于卡片的边框...很平整，没有歪斜或者越出边线。甚至，圣光的铺展也很均匀...但正是因为如此，这张卡片才格外的令人感到遗憾。”
阿米什大师叹了口气，
“卡片上的使用痕迹不多，但是终究还是残留了一些。所以，卡片的边缘出现了白点，卡片的角落也有些发白。”
——
虽然里贝尔知道，大师说的「使用」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这个词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而且，众所周知。魔神卡片由于使用油墨的缘故，没有及时「封存」起来，多多少少会随着时间褪去一些色彩。所以...”
阿米什大师最终为里贝尔带来的卡下了定论，
“六分。”
随着阿米什大师的话音落下，台下又响起了掌声，不过比起「十分」时的热烈，这次的掌声显然稀疏了许多。
至于在阿米什大师后面的右首评估大师，则和之前一样一副「你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的便秘表情，草草的评估之后给出了一样的分数。
于是，这张里贝尔给人开眼用的珍藏，最终只获得了六分的评分。
由于八分开始，研讨会才会发放缎带奖章，所以...魔神卡片就这样直接被拿下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没有拿到奖章，里贝尔也就不需要登台进行一番领奖感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评估会结束后的午间时分。
里包子，不，土贝尔...
总之，坎普雷特伯爵坐在专属房间里，看着桌上装有魔神卡片的盒子发呆。
这位本来想给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贵族来些震撼的魔神卡片制作者，反而在震撼中想起了自己坎普雷特家族的领地才是在乡下...
幸亏一直以来，低调已经成为了里贝尔的行事方针。否则，大张旗鼓的宣扬、预热之后，拿出一张被评为六分的卡片，他估计现在要装上红鼻子去表演踩着大球行走了。
“这里已经不是研讨会，而是一处魔窟了，莱莎...”
“阿哈哈...”
听着里贝尔的感慨，一旁的莱莎干笑了两声。
不过干笑归干笑，莱莎内心之中还是觉得这次的评估会还蛮有趣的。
除了一开始的几期还觉得有些新鲜之外，莱莎对评估会的感官，是越来越无聊。而这一次评估会居然会「有趣」，想来并不是因为内容一成不变的评估会触底反弹的缘故，而是因为和她一起参加的那个人。
而且，莱莎也再度意识到，里贝尔也并非是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那种人。他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也会有尴尬的时候。
还有就是，真的如某位脾气很差的歌姬所言，里贝尔的脸虽然无论何时都会一直板着，但是他的双眼有时会像是在说话般的活络。
由于，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莱莎不敢去看里贝尔的眼睛，所以她一直连验证的机会都没有。
“说起来，除了我之外，另外两名将这张同样的卡片带来评估会的人是谁？”
里贝尔的提问声，打断了莱莎的思绪。
“唔，让我想想...”
稍微回忆了一番之后，莱莎说出了两个名字。
一名是某公国的公爵家族的四少爷，评分只拿到了七分，痛失奖章。另一名，则是某小国继承权很靠前的五王子，评分居然高达九分。
那位公爵家的四少爷今日倒是在场，但是五王子却有一阵没有来研讨会。
据闻，是因为他是用一件圣物交换的那张「依文娜十异圣」，但是没评到十分所以自闭了。
一时间，里贝尔只觉得错愕。
如果传闻是真的，这件事也太过于离谱了一些。
固然，同张卡片里，十分的价格据说有九分的五到十倍，但...那位王子总不会不知道，这样的卡片印刷起来只需要几分钟，而一件圣物又需要沉淀多少年吧？
哪怕是能力再微妙的圣物，这样的交换也绝对不可能对等的。
里贝尔当然知道，这些魔神卡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加注了太多与卡片本身无关的价值。这些价值的叠加也仿佛让卡片变成了另外的事物，有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意义。
但是，知道归知道，能否理解能否接受就是另一件事了。
——
算了，反正人家就算亡国也和他无关。
轻舒了口气，里贝尔将自己的那张「依文娜十异圣」交给了莱莎。
“将这张卡片，作为礼物送给克洛伊吧。她的生日应该快到了...”
之所以里贝尔会知道克洛伊大小姐的生日，自然是因为有个管家有事没事就在他耳边唠叨他认识的那些女性的生日。
“她在旧王都的时候，就对我们多有支持，特别是依文娜。而在空岛上，魔神会和魔神研讨会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也少不了她的用心。”
虽说这些魔神相关的会，画风一个比一个奇特就是了...
之所以里贝尔认为这些组织的发展都是克洛伊的功劳，是因为同样作为元老的另一位大小姐布兰达，肉眼可见的不太聪...不太擅长思考。
“原本我还担心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会让她产生异样的疑惑。但现在，这卡片只有六分...算是刚刚好。”
“你...该不会是想借着卡片送了出去的借口，让人新给你印张能评十分的卡片吧？”
看着里贝尔的眼睛，像是看出了什么的莱莎狐疑的问道。
“...怎么会？我哪里那么幼稚？”
里贝尔缓缓的合上了眼，将座椅转了个角度。
他可没有抱有什么别的心思，单纯只是觉得由于魔神卡片印刷部门的工艺不精、品控不严，居然让卡片产生了如此多无关内容的乐子。他必须要好好的敦促一下他们，让他们改良技术。
当然，这期间如果不小心、恰好、巧合且偶然的出现了一张完美...甚至超越完美的卡片。
他当做纪念收下，也不是不可以。
对了，波利米安家族的那位二小姐在哪里？
那些「永恒画框」又怎么卖？
——
午餐的时刻，前来里贝尔的专属休息室，邀请伯爵大人一同用餐的两位大小姐，却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从房间中消失了。
疑惑之余也觉遗憾的两人，倒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毕竟，也没有人时时刻刻不间断的盯着休息室的门口，看伯爵大人是否已经离开。
至于早已用怪盗的方式溜出了房间的里贝尔和莱莎，此时正在研讨会区域内一座塔状建筑的楼顶，眺望着「藏书研讨会」的场馆。
「藏书研讨会」说是研讨会，实际上就和图书馆没有区别。
所以，参加这个研讨会的学院，很多都是为了进一步修习学业而努力着的特招生。
良久。
站在屋顶上的里贝尔，看着小心翼翼的趴着的莱莎，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被人发现，总归是不太好嘛。而且，我也无法像你一样彻底隐起来。所以，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屋顶的一部分。”
莱莎说着，看着几乎与周边同化，只有行动的时候能让空气产生一道涟漪的里贝尔，作为「怪盗」有些羡慕。
里贝尔沉默了一阵，想着莱莎反正早就丢人到不能再丢人了，所以还是直接告诉她比较好。
“其实，我现在在用的，是你的力量。所以，按道理你也是可以做到的。”
“...诶？”
保持着匍匐的姿态，侧头看向里贝尔的莱莎，大大的眼中大大的疑惑。

第五百一十七章 新的力量
由于歌姬线的结算之后，里贝尔多了五道关联，自然便也多了五份不同形式的力量。
大概是因为里贝尔的力量总是来自「结算」，而且结算又往往代表着一段事件的告一段落或者说是末端。所以，里贝尔又一次陷入到了需要力量时得不到，得到力量时又用不上的怪圈。
但总之，力量的种类多了终究也算是好事。
里贝尔从玛丽安内特那里获得的力量，一点都不出乎预料的，正是「福音」的规则。
福音的规则，是先在「庭院」内造就一座福音之钟，而随着钟声的响起，钟声就会为周边为听到的人带来各式各样不同的效果。
其中比较常用或者实用的，应该就是直接用音波进行攻击，或者用福音的钟声来操控他人。
由于「福音」的规则，其本质是声音。
也就出现了双方的领域相互激撞之时，钟声可以影响到对手领域的现象。以及，通过丝线的连接与传播，让福音钟声传到领域之外的状况。
虽然，里贝尔也不知道玛丽安内特的规则，是来自自身还是在惧的影响下被动的诞生出来的。
但只能说，不愧是现今魔女的源头般的原初魔女。能将本仅限于领域内的规则，以特殊的方式玩出各种卡BUG般的效果。
还有便是，里贝尔本以为福音规则怎么说也有些花里胡哨的，还有那种声音不同效果也不同的贪婪，所以规则造就的领域，强度会偏弱。
但实际试过之后，他才发觉福音规则并不会对领域的强度造成问题。
其原因还是在那座「钟」之上。福音规则的本质，并不是由本人发出不同的声音，而是制作出一个「钟」。所以，规则简练到不能再简练。
唯一有所隐患的，便是「钟」是规则的本体。于是，那座被制造出的钟一旦被破坏，对于使用规则的魔女而言也是重创。
这种在保证领域强度的前提下，通过担负一些风险进行的力量置换，可能也是只有原初魔女才能想出且做到的魔女规则的特殊凝练方式。
只能说，惧在魔女力量的使用方面，实在是超出了里贝尔阵营太多。对此，里贝尔也只能感慨，之前那场与惧的决战，他的获胜是多么的侥幸。
而惧的败亡给他的警示，就是永远不能错判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也不能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与对手分胜负。以及，力量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的神秘侧胜负，情报与讯息比想象之中要重要得多。
由于在战后，里贝尔也分出了一些时间打扫战场。除了怜悯魔女的遗物之外，还回收了惧使用过的那些线。所以，等到确定那些线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使用福音规则的时候，里贝尔应该也可以有样学样的使出惧那些能影响到领域外的特殊手段。
——
在玛丽安内特之后，是天使的力量。
天使的力量相对比较好理解，是天使曾经展示过的那张长弓。
长弓的效果，大约就是强化箭矢的效果，以及更能确保箭矢击中对方。
只是，令里贝尔疑惑的是，获得这份力量的同时他得知的天使的长弓的正确名称，是⚹⚹之弓。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描述的词汇，而是那个词语本身便如同被一层雾气环绕一般，没有显示出来。
所以，有可能天使的长弓并不处于完全的状态。而想要解放其完全的状态，知晓弓的真名，显然是不可或缺的环节。
——
在天使之后，则是湖光。
湖光的力量，颇为的奇特。
从名字而言，就是「湖光」。
也便是说，湖光现在在用的名字，其实是一个能力名？
总之，「湖光」这份力量，囊括了诸多湖光现今能做到的事情。
嗯...有些拗口。
而虽然湖光本身能做到各式各样神奇的举动，但拥有同款力量的里贝尔却不行。因为，湖光能做到那些有个前提，便是她的体质有那么一点特殊。但里贝尔总体来说，还具备着完好的人形。
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里贝尔能用的湖光的力量，就只有开启「世界树之叶」的世界这一项。
但是，就连这能力也有着诸多的限制。
首先，那个世界必须已经被创造出是毋庸置疑的。其次，他还需要开启门需要的「媒介」。以现状来说，就是本来坏掉的那枚通向初代回忆世界的戒指。最后，还需要大量的源质作为力量的源头。
总结起来，除非里贝尔也能变成史莱姆般的存在，否则能发挥出「湖光」的全部力量的，依旧还是只有湖光。
——
湖光之后，是莱莎。
莱莎的力量...也没什么特别好说的。
最值得一提的可能还是名称。
她的力量，真实的名字叫做「无我的祝福」。
无我...这能算祝福吗？还是说，是一个叫「无我」的神明给的祝福。
要是说能理解，里贝尔倒也能理解这名字的含义。只是，总觉得从名字还是其可疑的来源，这祝福都有种不祥的味道。
说来，莱莎的力量，即使用了再多的力量，带来的变身效果，也只是「表面」。
就比如现在，里贝尔之所以能隐身，是因为他变身成了湖光的样子，然后让自己的身躯褪色，与周边同化。
而之所以他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自身色彩，在「表面」的范畴里。并不代表，说他的身体本质也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湖光。
所以，除了隐身之外，他这「湖光」完全就是空有其表。
不能飞天，不能穿墙，也不能通过吞噬物体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解析，更无法如湖光一样，通过自己的身体将纯净之力转化为源质，单人便展开「世界树之叶」创造的世界。
——
最后，是莫兰。
来自莫兰教授的力量，也相对简单。正是她所持有的「无限」主题的魔法书。
不过，「无限」这一主题显然与里贝尔不相合，里贝尔的性格也不适合成为持有魔法书的探究者。
所以，魔法书到了里贝尔手里之后，难免出现了类似于劣化的现象。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魔法书里大多的主动魔法还能使用。这对于实用主义的里贝尔来说，倒也足够了。
——
自有记忆以来，里贝尔已经经历了三次的结算，身上的能力也越来越多。
但是，仔细分析之后，里贝尔发现这些能力里，真正实用的可能就只有福音规则，以及通过非关联的渠道，用黑色羽毛发动的漆夜规则。
原本还颇为顺手的光明祝福，在里贝尔看到阿尔卡娜的分身纷纷化为光柱炸开之后，也决定以后尽量还是不要轻易使用。
他越是想，越是觉得疑似是光明魔女的光明之神，身上具备着难以言喻的邪性。
也就是祝福没有退货的说法，不然里贝尔都想让爱丽丝把身上的光明祝福给退掉...
而以往，由于光明祝福的存在。能力颇有些相似的，来自梅璐艾塔的月之祝福，很少有被使用的机会。
那么现在，里贝尔或许要化身为只在夜里行动的月之魔人了。
——
梅布莱恩学院，研讨会活动区域，某个屋顶之上。
听着里贝尔的讲解，回忆着湖光的姿态，成功化身为半透明的幽灵身姿后，褪掉身体的颜色成功隐身的莱莎，很是兴奋的在屋顶左右蹦来蹦去。
而看着空无一物的空中不断掀起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微小涟漪般的事物。里贝尔则是在想，莱莎的这份能力到底要怎么开发，才更具作用。
由于化身成湖光这种奇特的存在也行得通，那是不是说明只要限制在「浮于表面」条件之中，莱莎实际上能变成远超出她想象的事物？
只是...变了也依旧是「浮于表面」，真正在冲突之中又能有什么实际作用。
或许，可以尝试着变身为莉莉？看能不能将「完美少女」具备的魔性也继承过来？
然后，如果能继承，在冲突或者战斗中，给对手猛涨士气，连打鸡血...
这不是反效果吗！
那反过来想，是不是找个丑绝人寰，光一张脸就能引发灾难级精神污染的人，莱莎是不是就无敌了？
到时候，双方聚精会神紧绷着对垒的时候，莱莎突然变成一副鬼模样，对手全部亡于突发心梗！
只不过，真的存在那种丑到想象都难以想象的人吗...
就在里贝尔思索之际，他听到莱莎说了句「他来了」。而其实不用莱莎提醒，里贝尔也早就已然看到。
即使时值正午，烈阳当空。那孱弱的眼光，也依旧抵不过主人公那冲天的光芒。
果然，蓝色的发色也并不是那般的常见。
天使线的男主角，八成便是在里贝尔和莱莎的视野中，急匆匆的行走着的特招生，科米安·罗德里。
——
野生的男主角出现了。
战斗←
——背包——
——逃走——
——
不对不对。
午间时间即将结束之际，里贝尔甩着脑袋，将脑中的杂念全部甩出去。
他和莱莎，已经跟踪了科米安大概两个多小时，然后...什么也没做。
不如说，他们又能做什么？
里贝尔觉得，以往自己攻略男主角总是很顺利...不！自己从来没攻略过！总之，他和那些男主角总是能友好的相处，基本都是在自然态中完成的相互了解。换而言之，是对方一个个送上门来的，他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去做什么。
而真正需要攻略男主角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无从下手。
科米安是个个子偏矮的长发少年。
可能是担忧自己会在两年的学院生活里，突然长身体，所以科米安买了一套格外宽松的大号特招生制服。
只不过，从这半学年的情况来看，科米安显然是想多了。于是，整体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
而除了松垮的制服之外，科米安脸上同样有着「松垮」的呆然神情。再加上，他将蓝色长发束在了脑后，但是束的不怎么惊喜，很多头发成一缕一缕的在脸的侧旁滑落。
让他看起来...莫名有种「克里斯」的感觉。
所以，他只要往特招生宿舍那边扔个招募女仆的公告，这位科米安也会主动找上门吗...
不不，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个游戏，总不能安排两个完全同种个性的男主角，在不同的线里表演什么是「真男人」吧？
不过仔细想想，克里斯和普通的有女装癖好的人是不同的。他只是没有什么底线，除了感兴趣的事情之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才是那么一副混沌的模样。
也就是说，科米安可能才是那个真正有女...
“呼...”
里贝尔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停止了自己那总是在奇怪的方向兜转的思维。
也不是他有问题，见到个清秀点的男孩子，就想象他有什么穿更适合自己的衣服的趋势。
而是科米安，本身的材质真的好过了头。
其他的不说，虽说克里斯的脸型与莱莎的脸型比较会小巧一些，但是整体偏圆显方的他，还是需要一些化妆方面的措施，才能掩盖那些不足。
但是相比之下，科米安看起来就完全不需要了。
所以，科米安＜克里斯＜莱莎。
也不知道莱莎现在是不是在暗自的神伤。
“那个...说起来，我们是为什么一定要调查好他的底细才行呢？”
与里贝尔怀着恶意的想象不同，漫无目的的尾随之余，只是有些无聊的莱莎出声问道。
“这个嘛。毕竟是要成为室友，也就是说我们之后很多时间都要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近距离相处。我们倒还好，但是另外有些不太靠谱的家伙...所以。
既然是我要主动领个人进来，那就需要为我的行径负责，尽量的消除隐患。”
里贝尔认真的回答道。
而莱莎想了想，宅邸里之外的几个人。
茉莉、天使、破灭以及魔剑...
莱莎突然就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少有的智商上的优越感。
虽说，这几个人战力方面似乎不需要太多的担忧。但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太容易相信他人，而被蛊惑。
“那确实要好好确认一下科米安的品性才行呢。说起来，从之前起，我就发现了他有不对劲的地方。”
“哦？你也发现了？”
里贝尔说着，侧过头。
似乎空无一物的地方，两道涟漪划过。虽然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但是他们却知道此时他们是面对面的状况。
“他一直在使用同一副面容。”“他的笑脸都是硬挤出来的！”
善于观察他人的里贝尔与莱莎，虽然拿出的说辞不同但明显指向的同一件事，略微的显现出了这位天使线男主角的异样之处。

第五百一十八章 跟踪
为了维持社交以及人际关系等种种的事物，人有时需要露出营业性的笑容，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对于午间时分相遇的所有人，都露出连角度都几乎没有变化，如同戴上了一张面具般的笑容，就是比较反常的事情了。
首先，科米安这样的状况，代表这种营业性的假笑，是他经过精心的练习尝试过无数次，才获得的一种不会出现偏差的「技能」。
其次，午间期间与科米安打招呼的特招生不少，而科米安也几乎会和相遇的每位特招生都打一番招呼，然后至少对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这又说明，特意练了这种笑容来应付他人，本身大概并不怎么喜欢和人进行交际的科米安，却又在虚伪的主动接近他人，试图与他们友好相处。
虽说，以现在的信息量，就因为科米安很擅长摆出假笑的面孔，就对他下些定论还太早了一些。
不过，他的「可疑」倒也是切实的事情。
里贝尔回想了一下，他所相识的人中，能露出最虚伪的营业笑脸的，大概是艾莫教授。
只是就连那位总是戴着面纱摆出笑眯眯的神态的老狐狸，比起科米安似乎都还差了些。
还有就是，联想到科米安一直都对周边采取这样的态度与做法，但是若不是以旁观者的视角。
并且具备相当强的观察能力，就根本发觉不到科米安的异常。里贝尔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惊悚感。
也就是这里不是格林沃特城，不然里贝尔都想当场把科米安定义为连环杀手。
“里贝尔，快到下午的鉴赏会开始的时间了。”
在餐厅周边的人流变得稀疏之际，莱莎出声提醒道。
“下午的鉴赏会，就由你幻化成我的姿态去参加吧。我继续跟踪一下科米安看看。”
原本，里贝尔只是抱着稍微确认一下科米安，大致的了解一下对方就邀请他成为室友的轻松心绪，来观察科米安的。
但在发现科米安似乎有另一张面孔之后，里贝尔便决定稍加探究一番。
“...好吧。”
由于两人都是透明的，所以莱莎盯着里贝尔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里贝尔到底是又在找借口旷研讨会活动，还是真的将科米安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
等到莱莎离开，科米安也开始前往了下一个研讨会（学习）的场馆。
跟踪着科米安的里贝尔，在路途上隐隐感觉科米安的脚步是时快时慢的。但是，他只是看着科米安后脑勺上那一跳一跳的蓝色长马尾，并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直到科米安突然一个转弯，消失在两个楼之间的夹缝般的胡同里。跟上去的里贝尔，冷不防的直面科米安那张营业性的笑脸...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昏暗的胡同之中，将笑脸慢慢收起的科米安，逐渐抬起的眼皮之下，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里贝尔承认，由于他多少有些大意，所以突然被来这么一手，他还是愣了一下的。
但同时，他也一瞬之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只能说，科米安做的不错。但是，比起跨越了诸多生死攸关的修罗场，直面过诸多令人绝望的强敌的他，科米安多少还是稚嫩了一点。
里贝尔并不清楚，科米安能隐约感知到有人尾随，是否是有什么圣物或者特殊的力量在生效。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科米安并不是很确定跟踪者的存在，只是在诈他而已。
毕竟，普通的跟踪者就算了，他可是一名看不见的跟踪者。
所以，科米安如果真的确定有那么一名不知底细但却有着超乎常理的力量的人在跟踪自己，那他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进行这种程度的埋伏，还主动出声暴露自己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事实。
同时，里贝尔还感受到了科米安的「自信」。
因为，即使在他看来，真的有位看不见的跟踪者的可能性或许很低。但终归有着「真的诈出人」这种状况。
届时，表面看似科米安可能将自己陷在了很尴尬的状况。但如果科米安有自信，认为仅仅凭借虚张声势就能诈出的跟踪者，力量再强也构不成威胁。那一切，也算是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是错觉吗...”
科米安的低声自语，仿佛证实了里贝尔并非是在与空气斗智斗勇。
而之后，科米安回头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又猛的回头。甚至，干脆往回走，再次检查了一番到底有没有人跟着自己。
这样的行径，对于里贝尔来说，倒也是个考验。
考验他能不能忍住，不在科米安从他身旁擦过的时候，对他来一句「你还太天真」。
——
不得不说，科米安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甚至谨慎到了难缠的程度。
所以，哪怕是基本认定有人跟踪只是错觉。但是，他在之后的行动，还是若有若无的在试探或者隐藏自己真实的动向。
不过，科米安大概不知道，他越是这么谨慎，在遥遥的观察着的里贝尔的眼中，就越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基本测试出了盯梢的安全距离后，里贝尔又爬上了房顶耐心的等待着科米安研讨会活动的结束。
看到从正门走入场馆的科米安，最后一个离开场馆不说，还从后门小心翼翼的离开的样子，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这室友，到底还能不能要？
摇着头，里贝尔继续跟踪着科米安。
应该是在研讨会活动的过程里，彻底将对于跟踪者的担忧放了下来。除了走后门的行为之外，之后科米安就基本没有了试探般的举动。
科米安参加的研讨会，结束时间显然比大部分的研讨会要早一些。
远远还没到黄昏的时分，科米安就开始迈步前往了新的地点。而也依旧跟在后面的里贝尔，则是发觉科米安并不是抓紧时间，继续去参加另一个研讨会进修学业。而是鬼鬼祟祟的来到了研讨会区域隐蔽的边缘周边，张望四周之余进入了一座偏僻且看似年久失修的废弃场馆之中。
事到如今，科米安的行径这般可疑，在里贝尔眼中反而才像是正常现象。
自科米安进入场馆后不多时，又一个里贝尔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身影，也走入了科米安所在的那间废弃场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地下行商
阿米什大师。
上午的时候，里贝尔刚在魔神研讨会里见过这位，名字和肤色颇有异域风情且散发配角光芒的少女，下午就看到了她和科米安混迹在一起的场景。
说实话，如果不是之前科米安的行迹太过可疑。否则，里贝尔都要以为两人鬼鬼祟祟的一同来到这废弃场馆，是在幽会什么的了。
说起来，由于梅布莱恩学院的招生标准中，除了个别情况之外，都需要学院已然成年。所以，学院其实并不会禁止学员之间的恋爱之类的事情。而且，学院也知道很多贵族来学院并不是为了进修，而是开拓人脉、社交、招婿、联姻等等。
于是，除非离开的时候变成一家三口或者更多，学院基本是不会管的。
甚至，学院之中还有不少浪漫或者凄美的恋爱故事。其中最为经典的，算是六年前也便是三届之前，有两位被家族所不容许的学姐学长，在学院之中擦出了火花。最终，不顾家族的反对干脆在学院之中，借了研讨会的场馆成婚。
而借了场馆的那个研讨会，现今就是以这个故事为卖点来招募那些多少怀着恋爱憧憬的学员。而且，人气还不低。
好像有些跑远了...
总之，看到阿米什大师和科米安偷偷摸摸的在废弃场馆见面，里贝尔还是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的。
只可惜，科米安那异常的敏锐，让里贝尔无法在近处倾听他们之间的交流。
好在，也没有用太多的时间，阿米什便先一步离开。而不久之后，科米安也从废弃场馆中探出，又是谨慎的确认了一番周边，之后才踏步离开。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跟踪的里贝尔，随着科米安一同来到了特招生的宿舍区域。
大概是由于大部分的特招生，这个时间都还在努力的提高自身的缘故。所以，特招生的宿舍区域看起来很空旷。
其实，特招生宿舍这边的环境，其实生活环境其实并不差。
他们的宿舍也是一间一间的豪华宅邸。只不过，在这座宅邸里特招生们只有一间房间属于自己，其他的地方基本都是共用的。并且，一座宅邸会住进八人到十人不等。
如果是以平民为标准，这样的宿舍差不多是去豪华酒店住上两年的感觉。但是对于贵族们而言，这样的生存状况就会让他们大呼可悲。
新贵族暂且不谈，如果是旧贵族的话，哪怕是男爵等级的小贵族，也绝对容忍不了和那么多非随侍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之下。
一度回到自己的宿舍不久，科米安便又出来了。
而又环顾着四周，警惕的确定没人之后，科米安离开了特招生的宿舍区域，这一次则是一路走到了里贝尔目前正在居住的，贵族宿舍「绅士院」的周侧。
找到一处僻静之处，科米安如同一键变装一般，解开自己从宿舍带来的包覆，几秒的时间便将一身服饰换到了身上。
那是学院负责清扫等杂物事项的工作人员的制服。
里贝尔基本可以肯定，科米安并不是在学院打工勤工俭学什么的。毕竟，哪怕将自身的位格摆的很高的梅布莱恩学院，真的容许自己的学员去做这些事情，哪怕只是特招生。科米安也该在绅士院角落，那些专门为工作人员准备的屋子里换上制服，并且拿相应的清扫工具等等。
好家伙。
对他人保持着虚伪的友善，摆着一副如同特意训练一般的笑容，时刻保持着异常的警惕，偷偷和人相会之余又跑到贵族学员的宿舍假扮工作人员...
远远的跟在科米安的身后，还保持着透明姿态的里贝尔不禁的用手扶了下自己的额头。
这...
要不抽身算了？
这继续跟踪下去，如果触发了什么剧情。想必不是什么心系学院热爱学院的科米安，不顾学院的劝阻一定要化身工作人员为学院贡献一份力...这样的线路吧？
里贝尔可不觉得，这一天是有人仿佛知道他要跟踪科米安一般，故意或者恰巧让科米安表现身上的所有可疑之处。
只能说，这般异常的行为行动，对于科米安而言是近乎日常的光景。
一直以来，里贝尔都觉得自己以往坚定的不想触发剧情的想法，是正确的。虽然没做到就是了。
而现在...
唉，跟都跟这么久了，姑且看看这位天使线的男主角，到底要在学院里作什么妖吧。
由于自身握有的强大力量，头皮自然也硬了不少的里贝尔，带着诸多消极的心绪继续观察着科米安的一天。
所幸的是，到了绅士院之后，科米安倒也没有太出格的举动。
他只是有所选择一般，从怀中取出一封封信，投递到了一些宿舍宅邸前方的邮箱之中。等到零零散散的分发完了十数封信之后，他便打道回府了。
——
时值傍晚时分。
在逐渐热闹起来的特招生宿舍区域中，科米安已然回归了那副有些呆呆的面孔。以一张清秀到几乎分不出性别的面孔，带着友好且温柔的笑容，很好的融入在周边之中。
如果不是里贝尔已经跟踪了半天的时光，只是看这样的一幕，他可能真的会认为科米安不过是一名除了在发光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寻常的特招生。
摇了摇头，感觉到在集体生活里，科米安不会再有其他动作的里贝尔，便也返回自己的宿舍宅邸，结束了这一天的学院生活。
——
夜晚。
在与茉莉「我往汤里吐了口水」，「是吗？我也吐了」的干净且卫生的交流中享用完了晚餐之后，里贝尔回到自己的房间，拆起了科米安大量在绅士院派送的信件。
咔吧咔吧......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里贝尔将目光投到坐在沙发上，咔吧的吃个不停的天使，忍不住出声道。
天使在吃的，是油炸的什么树的树芯。这里贝尔好几次都没记住名字的树的树芯，似乎是一种颇为高级的食材。而作为高级食材，树芯的表现也是无可挑剔。即使在油炸之后也丝毫不显得油腻，口感清脆且不会伤到口腔，而且咀嚼之时还会散发出隔着很远都能闻到的清香的味道。
这些树芯，似乎是中午左右里贝尔等人不在的时分，莉洁特亲自送来的。
而起因也不难猜，无外乎就是莉洁特这位姨祖母，之前和她的甥孙女交流，试图了解了解这位坎普雷特家族的新成员时，得知天使爱好是吃东西。于是，便去弄来了些寻常根本吃不到的高级食材。
“是——”
咔吧咔吧。
天使没有一点诚意的敷衍着，继续制造着噪音。
“现阶段，莉洁特应该还是挺忙的。所以，尽量别因为些无聊的事情打扰她。”
轻叹了口气，里贝尔出声叮嘱着。他其实大概能猜到，也不是天使非要说想吃想吃，莉洁特才将魔女的能力用在送吃的这种事上。
莉洁特，总是给人一种很沉重的感觉。
这并非只是因为她的遭遇、身份、身世等方面，还因为她的性格。
哪怕里贝尔和天使，是以随口一提或者玩笑之类的目的，轻松的说出一些事情。大多时候，莉洁特也是会当真，并且将优先级放得很高。
当然...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缺点就是了。
“好——”
咔吧咔吧。
看着天使这完全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里贝尔眼角抽了抽，多少有些火大。
曾何几时，里贝尔觉得天使，可能是还有救的。
虽说，现在是这副德行...但是，刚刚变成现在的形态，且第一次交谈时，她表现出过仿佛很有智慧，仿佛不容小觑，煞有其事，精明能干的模样对不对？
即便，天使表示之所以那次她那么能说，提供了那么多信息，表现的那么出众，是为了将自己的事情一股脑倒出来，之后就全部交给「父亲大人」帮忙解决。
后面她也真是这么做的...
不过，里贝尔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万一，万一呢？
万一天使是那种考前号称从来不复习，但是每次考试都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考高分的人呢！
——
好吧。
这些咔吧声应该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不过嘛，也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去抽她，背摔她。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吃就吃，还非要跑他房间里来吃，天使肯定是在挑衅他！
里贝尔磨了磨下巴，盯着天使思索了一阵，然后冷不防开口，
“天使，你...是不是胖了？”
“啊！”突然，咔吧声停了下来。
“你...你在说些什么啊父亲大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呢？我之前不是有解释过吗？我之所以会吃这么多的食物，并非是出于喜好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是因为，我变成现在的形态中间跳过了很多步骤，缺少了「收集信息」的过程。所以，我是为了...”
“你的脸已经快是圆形了。”
“哪里？怎么可能，我只是还有东西没咽下去...”
“对了，自从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姿态之后的几个月时间，你的体重增加了多少？如果这种增加在持续，一年之后你的体重又是多少？”
看着天使的脸上，再没有了之前的那些慵懒，里贝尔的嘴角微微挑起。
即使表现的如同一滩烂泥，也终究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事情？之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实际的体现还没出现。而从这一次交谈里，天使基本从「胖」相关的话题第一时间就起了反应来看，她自己也已经发现了自身的变化。
天使似乎想继续辩解。
天使仿佛在蓄力。
“父、父亲大人，你怎么能擅自的拆别人的信件！”
天使出声了！
人，居然还能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吗？
“那名特招生，好像是叫...唔，科米安。我们只是需要通过科米安，锁定我的使命需要应对的对象不是吗？这代表我们并不是敌人。所以，父亲做的事情如果被他发现，到时候或许会难以收场的！”
啧啧。
某种程度上还算是正论。
里贝尔颇有感慨的看着，似乎突然就有了很高道德标准的天使。
算了，反正天使也没再「咔吧」，发福的事情就等下回再继续探讨好了。
“他的行径那么可疑，我需要确保他的信件不是伪装成炸弹的魔导具，或者富有诅咒或者病菌之类的事物。而且，既然他的信投进的是宅邸的两名学员共用的信箱，代表其本身就不会是什么涉及隐私的事物。”
里贝尔解释道。
虽说，就算他找的这些借口不存在的情况下，他还是会拆科米安的信就是了。同时身处在怪盗团和魔女议会的他，又不是什么正义人。
“让我看看，这封信的内容...喔？”
大致的扫了三封信的内容之后，里贝尔露出了略有兴致的神情。
之所以他拿了三封，是因为拿全部再怎么说也会暴露。而只拿一封，无法判断所有信件的内容是否一致。
大致概括的话，科米安投放的信件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他自称，是在梅布莱恩学院立足了很长时间，历史悠久的地下行商。并且，在信中保证，他可以在学院之中提供一切客人想要、需要的事物。为客人的学院生活，提供更多的方便与助力。
而且作为诚意，这封信可以作为「试用券」，为客人提供一次免费的「交易」。
具体的联络方式，是用火烧掉这封信。将信烧掉之后不久，他们的人便会主动出现在客人的面前。
“地下行商...吗？大概是胡扯的吧。”
将信随意的扔到桌面上，里贝尔下定论道。
由于这一下午的跟踪，科米安的神秘面纱在里贝尔这里依然褪去了不少。
虽说，可疑的地方是有，但是那位矮个子的特招生，是在学院扎根数十上百年，行走于黑暗之中的地下行商，或者其一员？
他还是差的太远了。
如果真正存在所谓的地下行商，并且地下行商一直都保持着科米安般「朴实」的行事风格。除非这个学院从上到下包括学院长都是他们的人。否则，他们估计一届都混不完就彻底暴露出来了。
那...问题的性质又出现了变化。
如果科米安的这些信中满满的都是谎言。那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五百二十章 赫拉的商谈
虽然似乎发现了有关于天使线的男主角，不该发现的一些事情。
但总体来说，又是度过了一天学院生活后，里贝尔迎来了这个星期最后的一天登校日。
可能是因为学院生活就如他想象之中一般充实的缘故，里贝尔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快到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好不容易熬出来的三天假期，要怎么规划。
早餐时分，坐在宅邸中的餐厅的里贝尔，找到了除了和茉莉斗嘴之外的其他乐子。
“咚。”
难得早起的天使也来到了餐厅，而天使每走一步，里贝尔就用腹语术发出这样的动静。
而一旦天使停步将目光投过来，里贝尔就将脸稍微侧过去，假装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接着，天使如果又踏步，他就又在那里「咚」。
看着里贝尔贱兮兮且幼稚的行为，身为女儿的天使反而老成的叹了口气，然后拉开里贝尔身边的椅子，摇着头坐了下来。
“父亲大...”
“等等。”
里贝尔一摆手，示意天使噤声，然后露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而就在天使看着里贝尔的神情，也不禁开始紧张之际，里贝尔长舒了口气说道，
“我说周边怎么晃了一下，原来只是轻微的地震...”
“...！父亲！大人！！”
天使慢了一大拍才意识到，里贝尔还是在揶揄她变胖的事情，于是忍无可忍的喊道。
——
早餐的餐桌上，看着天使胃口不佳的只吃了五人份的食物，里贝尔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有些过分了。
虽说，让天使觉醒了美的意识，顾虑起了自己的身材。但是，为了这种本身便没有严格标准的事物，饿到了自己就是本末倒置了。
少吃这么多东西...不会他放学从学院回来，看见天使倒在宅邸中吧？
啧，好担心天使，所以这一天的研讨会活动要不旷掉好了。
就在里贝尔在心中「担忧」的时候，他现在的管家莱莎，带着有些疲惫的面容来接他一同前往学院。
之所以莱莎看起来是这副样子，是因为从昨天起她便遇到了一些麻烦，于是颇有些焦头烂额。
虽然，莱莎在管家方面的工作，表面上是还可以。但是，在一些看不到的细节方面，她还是暴露出了经验的不足。
就比如宅邸里预备的食物。
除了需要每天都要去购置的新鲜的食材之外，宅邸里还需要储存一些能长时间存放的食材，以备一些突发状况。
一般而言，这些长时间食材至少要储备一个月的分量。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莱莎明明之前按照宅邸的人数准备好了一个月份的。并且，宅邸里还有始终认为自己是剑的「马夫」，从来就不消耗食物。但是她昨天突然就发现宅邸的食材储备，可能撑不过这个星期了。
啊——
世间还真是有诸多无法解释的未解之谜呢！
突然又很想探究这个世间的不可思议的里贝尔，和莱莎拉扯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认命般的坐上了通向学院的黑色马车。
“今天，研讨会里又准备做什么？”
如果又是什么评估会或者鉴赏会的话，里贝尔打算立刻就开始腹痛。
“上午是发表会，下午是研究会。”莱莎回答道。
由于拉车的天马柏塔，其实根本不用马夫鞭策，也会很职业的将马车拉到目标地点。所以，应该驾车的莱莎大部分时间，也坐在车厢之内。
“发表会，研讨会...吗？”
虽说，至少名称听起来是正经了一些。但是一想到魔神研讨会那个画风，里贝尔就不怎么抱期望了。
反正，上午随便混一混，下午就能继续去跟踪科米安...等等，怎么就连跟踪别人，都能变成一个相对优质的选项？
他的学院生活，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了，里贝尔。昨天研讨会活动之后，我们汇合之前，讲师赫拉找到了我...又或者说是你。她好像有什么事想找你商讨，但是又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
就在里贝尔蹙眉之际，莱莎像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一般的说道。
讲师赫拉，便是赫拉·古伊，天使线的分支《朱红纷乱》里的女主角。
而有关于这位已经不是女主角的女主角的事情，说重要算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里贝尔也和莱莎说明过重要级别，所以直到现在才论及起这件事，倒也正常。
又或者说，昨天夜里莱莎一定是对着快空了的食材仓库相当的头大了一番吧...
“她找我？我可和她没什么交集。不如说，这接近半个学期都是你在和她相处，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莱莎是莱莎，但莱莎有时候是里贝尔。而里贝尔是里贝尔，但里贝尔有时是莱莎。
由于这替身身份的缘故，有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挺乱的。
“关系？应该算是还好吧。因为我修的那些有关于古代研究的很多课程，讲师都是赫拉。所以，我们之间经常能见到倒是。不过，也还是在正常的讲师与学员的范畴之内，从来没有谈论过有关私人的事情。”
莱莎简短的概括道。因为她的替身身份，所以以往在学院里，他人就算是想和「莱莎伯爵」谈论私人方面的事情，莱莎一般也都是尽可能的避开的。
“那就奇怪了，她能和我谈些什么...”
“说起来，你是对讲师赫拉做过些什么吗？一开始的时候，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目光总是会停留在你...也就是变身成了你的我的身上。有时甚至一节课一半的时间，她都在盯着我。不过后来，特别是基础课程结业之后，去上级课程时就好多了。”
“我也就只上过她的一堂课，想做些什么都没有机会。”里贝尔摇头说道。
他倒也确实想做些什么来着，但并非是什么不能描述的事情。只是一开始，天使就是那么一个会飞的小东西的状态，他觉得不做些什么拓展一下剧情，就解决不了问题。而恰好，赫拉就在那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总之，要是她再来问询的时候，还是你在扮演我的话，不妨听听她有什么事情。还有就是，平时也尽量多关注她一些。当然，是以她本人无法察觉的方式。”
里贝尔想了想之后，叮嘱道。
“嗯，好。呃...听你的语气，讲师赫拉是会遭遇什么危险吗？”
点头应下之后，莱莎疑惑的问道。
“是这样的，某种程度上，赫拉是与梅璐艾塔、依文娜还有玛丽安内特同样类型的人。而她们的遭遇，你也知道。”
“诶？”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莱莎的脸顿时就青了一些，
“如、如果是她们遭遇的那种程度的危险。我...我可没办法帮到赫拉...”
那三位少女的遭遇...反正都是「魔女级」的。而莱莎现在虽然也可以用纯净之力，但是因为她能力本身不适合战斗，所以内心里自然是没底的。
“怎么说呢？如果天使现在是男性，赫拉遭遇危险的可能是百分之百。但现在你也知道天使的德行，所以赫拉到底会不会有危险，并不好说。只不过，可以确定的就是赫拉如果真的遭遇危险，原定的命运之中她会和天使一起面对，所以能化险为夷。但天使现在在我们这里，很难和赫拉产生交集。于是一旦她遇到危机...”
即使里贝尔没有说完全，莱莎也大概猜到了赫拉的结末。
虽然莱莎没有与赫拉太过亲密的接触，也没有调查过对方，但是却能感觉到赫拉基本就是一名普通的讲师，身上没有神秘侧的超凡力量。
这样的赫拉，面对「魔女级」的危险，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的。
这些天的安宁生活，让里贝尔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这「男女主角必定会遭遇危险」的理论。
就如「故事」里的侦探一出门就必须遭遇案件一般，GALGE，不，什么作品里的主人公，都是不被允许「无事发生」的。
而《魔女在悲鸣》中的这些主人公们，至少在他们的光芒不是黯淡状态时，肯定是会一个事件接着一个事件的缠身，直到他们彻底结算了自己的剧情，又或者说「命运」。
现在回想起来，里贝尔觉得，他已经很久没看到的剧情触发点，更像是一个将平淡爆破掉的爆破点...
“我会努力盯好赫拉的！”
听着莱莎直爽的回应，感受着面前这名怪盗的善良，里贝尔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因为，如果莱莎万一问“赫拉就算遭遇了危险，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里贝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因为我们改变了她的命运，「夺走」了天使。”
“不能放着有可能遇险的人不管。”
这些的理由，想必是说不通，也没有说服力的。
本质上，他还是在多管闲事而已。
至于多管闲事的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亲眼的目睹了一对男女主角凄惨的死去了吧。
哪怕，他们其实和他根本没有过交集。
——
伟大的魔神研讨会荣誉会长，又一次驾临到了大圣堂外形的研讨会场馆。
由于昨天刚刚见过，所以在场馆内里贝尔遭遇到的问候语轰炸，从「久疏问候」变成了较为简单的「早安」以及「贵安」。
已然有了经验的里贝尔，只是冷淡的扫过来问候的人，前往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他今天特意和莱莎比平时早了很多来到研讨会场馆，就是为了防止布兰达大小姐先到一步，然后在门口蹲守他并且牵着他走进场馆。
“呼——”
从来场馆之前就已经开始的勾心斗角，仿佛彰显了里贝尔这一天的研讨会生活，并不会太顺利。
“说起来，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刚才和我打招呼的那群人，看我的眼神还有神情不太对劲？”
一边喝着茶，头脑至少清醒了三成的里贝尔，回忆着之前那颇有些诡异的景象。
和他打招呼的人，都在笑。
当然，笑不是什么反常的事情。只是那些笑容，看起来都很意味深长，别有深意。
甚至，里贝尔还从一些掩着嘴的女贵族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份「你终于长大了」之类的味道。
“你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嗯？没有啊。”
莱莎连连摇头，
“而且，你说的眼神神情不太对劲...我也没怎么感觉到。对了，昨天那道一直在锁定你的带有恶意的目光好像也消失了。可能是对方现在还没来？”
看到莱莎说的有板有眼，里贝尔也逐渐倾向只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是昨天评估会上，他带来的卡片只评了六分的事情。他只是自以为不在意而已。
而实际上，他的潜意识是觉得相当羞耻的。所以，今天才会觉得所有人都在耻笑他，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
啧。
得抓紧时间去印十分卡了，不然这内心的心魔他可能要压制不住了！
——
不久后。
魔神研讨会中的发表会即将开始。
里贝尔也不知道，这研讨会里的每个环节，都是什么什么会，是魔神研讨会的专有特色，还是所有研讨会共通的。
等到他走出自己的专属休息室后，迎面便遇上了布兰达与克洛伊的二人组。
只能说，这两位大小姐的关系是真的好，总是形影不离的。
简单的打招呼之际，里贝尔忽然发觉，克洛伊大小姐今天的状况不太对。
由于，克洛伊的身材能与她的偶像依文娜共鸣，所以以往她在与里贝尔交谈之时，总是要抬起头抬起目光才可以。
但今天，克洛伊却基本是全程低着头，低着眼睑的。
像是扭捏了一阵之后，克洛伊才带着平时那文雅的微笑，打趣般的说道，
“里贝尔先生，倒是将我今年生日礼物的门槛，提高了很多呢。”
在里贝尔的印象里，总是落落大方的克洛伊，现在看起来显然有些羞赧。
而布兰达则是在里贝尔的身旁，有些贼兮兮的笑着，拿胳膊肘轻轻的戳了戳里贝尔的肋骨。
看到在围观这一幕的周边众人，又有一些露出了里贝尔先前感受到的奇妙的微笑。
里贝尔突然懂了。
等到打完招呼的两位大小姐离开，里贝尔从牙缝中挤出细微的声音质问莱莎，
“你昨天，该不会是在所有人都看着的情况下，将那张魔神卡片送给克洛伊的吧？”
“嗯！鉴赏会也鉴赏了那张卡，然后鉴赏结束后我就顺势！”
顺势给了你的少爷一刀？
无语之余，眉间突然一阵猛疼的里贝尔明白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或许是因为只是外表变成男性，内在还是莱莎的缘故。所以，至少在作为「莱莎伯爵」时，莱莎对那方面的事情格外的迟钝。
第二件...
有毒的可能并不是塞巴斯，而是他的管家这个位置。

第五百二十一章 发表会
那是一场，有百余名研讨会成员，参加的鉴赏会。
虽说，鉴赏会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鉴赏魔神卡片，但毫无疑问魔神卡片的环节要占据很大的一部分。
而里贝尔带来的那张魔神卡片，虽然最后评分只有六分，但是其本身的稀有程度是毋庸置疑的。于是，在征求了里贝尔（莱莎）的意见之后，那张「依文娜十异圣」便也被陈列了出来。
通过特殊的魔导器，一张小小的卡片如同被陈列在一张巨大的画布一般，被放大了数十倍后投影在了鉴赏会会场的主位。
鉴赏会的会场，是由教堂形式的场所改造而成。而此刻，原本应该有神父或者修女诵念教经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依文娜卡片。
鉴赏会总体而言是比较自由的。对于卡片之中满满的细节，所有研讨会成员都可以在举手之后，依次发表自己的看法、见解。
而在大量研讨会成员的引经据典之下，这张魔神卡片仿佛成为了世间罕有的艺术品...
里贝尔（莱莎）伯爵倒是颇有兴趣的听着，心中感慨那位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的画师，原来在画的时候想了那么多的事情（并没有）。
很快，依文娜十异圣卡片的鉴赏时间结束，作为鉴赏会主持者的布兰达，将里贝尔（莱莎）请上了台，一边将卡片交还一边感谢里贝尔（莱莎）愿意展出这张稀有度极高的卡片。
以往，评估会上虽然出现过同样的卡片，但是生怕被人多看一眼卡片都会折价的那些卡片的拥有者，可丝毫没有将卡片在鉴赏会上展出的打算。
而接回这张卡片之后，里贝尔（莱莎）突然想起了之前里贝尔叮嘱过的事情。
只是，她拿起了装有魔神卡片的小木盒想了想，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于是，她将自己颈前的领结摘了下来，拉成一条细长的布料，在木盒上系成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之所以要用领结，是因为目前莱莎的身上，就只有领结是没受她变身能力影响的物体。
就这样，礼物包装好之后，里贝尔（莱莎）径直的走到坐在讲坛下方，祷告长椅第一排的克洛伊面前，将礼物交给了一脸疑惑的克洛伊。
“算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克洛伊。”
说完，里贝尔（莱莎）带着一丝浅淡到了极致的微笑，冲着克洛伊眨了下单边的眼...
本来望着里贝尔（莱莎）面庞的克洛伊，则是在感受到周遭超过百道的目光以及微微传来的悉索声之后，稍微低下了头。而她的目光恰好又停留到了里贝尔（莱莎）那变得松弛的领口处，于是便接着往下低。
随着克洛伊的头没低下一分，她的面庞便稍微红起一些。
——
天啊。
里贝尔本以为，「他」在众目睽睽下送克洛伊礼物，就已经是很糟的状况了。没想到，状况比他想象之中要糟多了。
早知道莱莎能给他整这么狠的活，他昨天说什么也不会去跟踪什么科米安。
所以，一个陈年的疑惑重新被捞起来了。那就是，在莱莎的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莱莎在很认真的扮演他这件事，是不需要怀疑的。
也就是说，在莱莎眼里，他是个到处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般的模样？
还冲人眨眼什么...这么油腻的行径，没有足够的英俊支撑可就是事故了。
不对。
现在这个情况，他应该更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故...
看着自己的身旁，一副「你交代的事情我很好的完成了」，「我做的不错吧」面孔的莱莎，里贝尔欲言又止止又言欲。
最后，他只是默默的捂住了脸，暗自的承受。
唉，多大点事。
少爷早就习惯了！
将内心之中的复杂暂且搁置，里贝尔试图将精力集中在已然开始的「发表会」上。
如名称所示，魔神研讨会的发表会，就是一个发表自身成果的场合。当然，由于这研讨会的性质，发表会发表的事物大多也和「魔神」有关。
发表会，简单来说分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想要发表的人，大致的介绍自己要发表的事物。然后，通过研讨会成员们的投票，选择其中十到二十件作品。
第二个阶段，就是展示这些选择出的作品的环节。
而就算没有被选上，除了少数无法长期展出的作品之外，其余的作品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在研讨会之中的特定区域悬挂。直到下一次的发表会。
作品的种类，也算是五花八门。
诗歌、小说、画作等，算是比较基础的作品。其余还有首饰、装饰、铜器、瓷器等手工艺品，甚至还有等身雕塑等等。
而且，或许是因为本身不能落选后也持续展出，且花费不了太长时间的缘故。里贝尔发觉，有关于音乐方面的作品，通过投票的比率很高。
还有就是，有一部小说作品，发表者只是简单说了句「这次是第五十章到第五十七章的内容」，然后便以近乎最高的得票率通过了第一阶段。
也就是说，这个研讨会中，居然还有很受欢迎的魔神小说在连载着。
发表会本身，并没有任何强制要求，比如多长时间内成员必须发表一部作品之类。所以，里贝尔倒也乐得低调的当一回观众，看一下这群闲到了极致的好事者们，到底能弄出什么水准的二创作品。
当然，如果他在环顾会场时，能不要时不时便和克洛伊对上目光，弄得双方都颇为尴尬就更好了。
这对上目光的几率如此之高，是不是代表着克洛伊大小姐有事没事就在盯着他看？
挠了挠脸，里贝尔等待着发表会第二阶段的开始。
很快，通过投票这一次发表会总共选出了十八件展示作品。
而在这一天作为主持者的一名魔神研讨会的副会长，宣布这件信息的时候。看似是一些贵族学员们的随从的人，将一件大型的乐器抬进了发表会的会场之中。
夜莺琴。
又或者说，是最新型的夜莺琴。
也不知道，是不是里贝尔已经落后了时代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认不出这件乐器的模样了。
本就大型的夜莺琴琴身的两侧，多出了一对有金属流光的翅膀。而能折叠的琴盖上，也多了两个很大的鸟头一样的东西。
是艾莫教授的曜金商会接手了夜莺琴的生产到销售的线路之后，这东西有些妖魔化了，还是夜莺琴的工匠琼斯，在改陈出新的时候迷失了自我...
就在里贝尔仿佛看到了一名老友走火入魔而内心唏嘘之际，夜莺琴的声音响了起来。
发表会的第一件作品，便是一首献予魔神王的乐曲。作曲者命名为《七十二赞歌》。
乐曲本身里贝尔也做不出什么评价。毕竟，夜莺琴这件乐器问世也还不久，所以如果诞生出了特别成熟的传世名作，还是在这小小的研讨会之中，那才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不过，对于演奏者的技艺，里贝尔还是觉得可以表扬一下的。
虽说新式的夜莺琴，看起来对琴键本身也做了一定的调整，所以不需要很大的力道便能彻底奏响夜莺琴的声音。但即便如此，能熟练的弹奏，这位作曲的贵族学员想来也投入了大量的心血。
而就在里贝尔感觉到乐曲快要结束，想要献上鼓励的掌声时，就见那位弹奏者突然很粗犷的用手直接同时拍按下了十数个琴键。
然后，那琴盖上的鸟头便张开嘴，发出了宛如野人般鬼叫声。
原来如此，那个鸟头般的装置，大概是有录音之类的作用。
总之，由于这颇有种超越时代之感的收尾方式，让里贝尔对这位演奏者的好感一下就下降了很多。
——
在第一首的乐曲发表之后，多少被炒热了一些的发表会会场之中，一件件精心制作的「魔神作品」被展示在大众的面前。
不得不说，名为贵族的这一类群体，其实是挺适合去弄艺术类的事物的。特别是在这个时代。
他们首先没有生活方面的压力，所以能拿出大量的时间投入到自己的爱好之上。又因为他们本身大多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基础能力也较为出色。而且，往往颇有自尊心的贵族，一旦沉迷一件事就很容易陷入到极端之中，尽一切可能将那件事做到最好。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们努力之后诞生出的事物，其实对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意义，他们也不在乎。
看着一幅幅发表会之中出现的画作，其无论是精细还是美丽程度，都肉眼可见的超过了魔神卡片本身。里贝尔突然觉得，格罗菲尔大师最近可能活的着实有些安逸了。
下次莉洁特来宅邸玩时，就让莉洁特带上他去趟旧王都吧。
转眼间，发表会也到了临近尾声的时候。
而里贝尔有些在意，诸多研讨会成员们心心念的连载小说，也开始了发表。
令里贝尔意外的是，这份很受欢迎的小说，画风与之前的那些诗歌类创作完全不同，并没有堆砌多余的辞藻，只是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述着有关于「七十二魔神」的故事。
虽然这一天的发表是从第五十章开始，但是在莱莎一旁的解说之下，里贝尔大致的了解到了故事的全貌。
简单来说，就是人世之间魔神肆虐之际，来自炼狱的魔神之王收复一名又一名魔神的故事。
故事的结构也颇为通俗易懂。
魔神之王最先收服的是第二柱魔神，而第二柱魔神的能力正好克制第六柱魔神。
所以下一章魔神之王就以第二柱的力量收服第六柱。然后第六柱的力量，又克制其他魔神...就这么不断循环下去。
看似单调的结构，却因为魔神们的能力千奇百怪，克制的方式也各自不同。所以，故事内容惊险刺激之余，还多了份解谜般的味道。并且，用手牌不断赢来新牌的感觉，着实让人欲罢不能。
还有就是，在魔神研讨会写这样的小说，研讨会成员们的参与度也很高。
于是，群策群力之下，魔神们的能力完全被这些人「玩」出了花。
再加上，故事之中时而添加进去的一些伏笔。
比如魔神肆虐世间的事情有隐情，有些魔神完全就是被冤枉的，世间其实有真正的敌人。
以及，魔神之王之所以离开炼狱，也并不只是为了拯救世界，有种好似被流放了的味道。所以，组建魔神军团反攻炼狱的未来暗示满满，为听故事的人带来了很高的期待感。
回过神来，里贝尔发觉自己也听的挺入迷的。并且，很想让莱莎去找来之前那五十章的内容。
——
仿佛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一般，等到研讨会的发表会结束之际，里贝尔才恍然发觉已然是正午的时分了。
一项不擅长记名字的里贝尔，这次记住了那位演奏者和小说作者的名字。
总体来说，这次的发表会，如果要是说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
不过，里贝尔倒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们原来是真的在认真的进行着研讨会活动啊...”
与里贝尔一同前往餐厅的莱莎，听着里贝尔的感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像是在问“不然呢？”
而里贝尔只能也以无言的方式回答，“不然我以为他们合伙起来想逗我笑呢。”
实在是昨天那评估会生草的画风，让里贝尔对魔神研讨会产生了一些错判。
今天的画风...其实说不对劲也挺不对劲的。
只不过，里贝尔感受到了魔神研讨会具备的创造力、可能性，以及莫名的凝聚力。
啧，希望等这一届的学院毕业之后，这个研讨会也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吧。
不然，真要出现什么奇特的宗教组织了。
——
对了，还有克洛伊大小姐的事情。
虽然成功的逃避了一上午的现实，但是这个说不上是不是误会的误会，是不是趁早解决一下比较好？
就在里贝尔思考着克洛伊的事情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等...呃，请稍等一下！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里贝尔和莱莎同时回头，看见了一个个头很高，身体极为健壮的青年男性。
两人其实早就发现了从发表会会场起，这个大个子就跟着他们，所以倒也没有展露出什么意外之类的神情。
“那、那个...是，是这样的。老子，啊，我，我家的少爷有请。让你，唔，请您前去和他会面。”
看起来壮的活像个铁桶的年轻壮汉，对着里贝尔鼓了鼓自己的肌肉。他这样的行为，让本就不太适合他的管家服，随着「刺啦」的声音出现了几个裂痕，
“识相的话...咳，您应该不会不赏脸吧？啊？坎普雷特大人哟！”
“...”“...”
里贝尔和莱莎对视了一眼，颇有些面面相觑。
而就像是对两人的踟蹰有不满一般，青年壮汉忽然从身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苹果。
就在里贝尔疑惑，这年轻壮汉的路子是不是有点野，想拿一个苹果引诱他去见所谓自家少爷时...
只见！
年轻壮汉将苹果捏在手中一用力，竟然...竟然将苹果捏碎了！
“呵，在这么多人看着的地方，我不想做太过分的事情，明白？明白就别傻站着，跟过来。我家少爷要等急了。”
说完，年轻壮汉狂放的将碎裂的苹果整个塞进嘴里，连果核也一同嚼碎之后，对里贝尔露出了凶狠的「跟我来」的神情和动作，在前方带起了路。
“...”“...”
依旧没怎么回过神的里贝尔和莱莎，此时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这和魔神研讨会，不，和整个梅布莱恩学院都有些格格不入的活宝，是哪来的？

第五百二十二章 格格不入
里贝尔·莎恩·坎普雷特，现年二十岁，是名伯爵。惧怕学院暴力。
“那个...里贝尔，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来？”
就在里贝尔，细细的品味着被陌生人带到学院阴暗、隐蔽角落的感觉时，莱莎的提问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嗯...大概是因为他在发光吧。”里贝尔简短的回答道。
正如他所言，那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壮汉，在里贝尔的视野中确实是在发光的。不过，只是很微弱的龙套光芒而已。
或许是因为比起以往的剧情线，天使线的故事集中发生在学院这种相对有限且狭小的范围之中。所以，里贝尔经常能在学院里看到散发龙套光芒的学员。
而作为物以稀为贵的反面，正是因为原剧情的「龙套」满地都是，于是里贝尔对这些本就无法推进多少剧情的「角色」的兴趣，也随之减少了很多。
除非，像这名年轻壮汉一般，主动找上门。
不得不说，作为这种事件的双方，里贝尔与莱莎以及年轻壮汉，表现得都蛮奇特的。
首先是里贝尔这边。
面对这种显然不友好的邀请，他不仅二话不说的便跟了过去，并且连「你们家少爷是谁」这种理所应当的提问都没有。
而且，一路上面对频频向自己打招呼的魔神研讨会成员，里贝尔也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做着回应。看似，一点想要「求救」的感觉都没有。
而另一边，也就是年轻壮汉的奇特之处。
便是里贝尔都表现的如此有恃无恐了，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并且，像是从头到尾就没感受到过他的这些行为里，到底包含着多少的漏洞。
总之，在年轻壮汉的领路下，很快里贝尔与莱莎，便来到了有「大少爷」在等待着的一座场馆侧面的角落。
——
在里贝尔期待的目光之下，从阴影之中，「我们家的少爷」缓缓登场。
那是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然后身形有些圆润的少年。再加上其蘑菇般的发型，让里贝尔一时觉得面前的这位大少爷，有点像是什么常见的事物。
就在里贝尔思索之际，大少爷开口了。
“竟然敢来赴约...这份胆量，倒是值得赞扬，坎普雷特。”
面对声音之中满是稚嫩的大少爷，里贝尔只是疑惑的投去了一个「您哪位」的眼神。
实际上，此时在场总共有五人。
也就是说，除了里贝尔和莱莎之外，大少爷阵营总共有三人。
其中，之前带路的年轻壮汉，在大少爷出现之后就自觉的站到了他的身后，看起来如同一堵大墙壁般敦实可靠。而随着这位大少爷出现的，还有一名身穿着管家服的青年。
如同那名壮汉一样，另一名青年其气质与严肃精干的黑色管家服也是格格不入，并且身上散发着龙套的光芒。
配合这名青年尖嘴猴腮的面容，以及自出现后一直对着里贝尔和莱莎呲牙的嚣张神情，这样的一幕颇有种沐猴而冠的味道。
“嘛，首先先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班德利·卡梅恩·冯·诺伊尔·卡·拉·格雷戈里-阿福斯。”
已经有一阵没有听过这像是在说绕口令般的长名的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莱莎。
而莱莎则是在他耳旁小声的补充道，
“他是新联卡梅恩帝国的格雷戈里公爵家族的次子。”
嚯，公爵！
来头倒是不小。
不过，比起这公爵家次子的身份，有两件事显然让里贝尔更加在意。
一件，是作为两名天使线龙套角色的主人，为什么这位大少爷反而没有在发光。
另一件便是...
“格雷戈里公爵？他不是说他姓阿福斯什么的？”
对于里贝尔的疑惑，莱莎也没能给出很好的回答。
毕竟，两人都是前不久才刚刚弄明白新梅王国的贵族们的命名方式。所以，国外的贵族名多少算是他们的知识盲区。
“那边！少在那里窃声私语！”
看到里贝尔和莱莎交头接耳的样子，可能是自觉气场很足的大少爷，颇为恼火的斥道。
而由于太在意那个阿福斯什么的，导致里贝尔没在第一时间记住这位大少爷的名字。只是，突然间他想通了这位大少爷究竟像什么。
板栗！
对，这大少爷的发型体态，以及服饰的配色，活像个板栗！
所以，他真名叫什么都好，里贝尔决定以后就称呼他为板栗少爷。
“呼——总之，今天我叫你来这里，坎普雷特。是想警告你，让你...”
“等一下，板栗。不如让我猜测一下。”
就在长舒一口气的板栗少爷，似乎要恶狠狠的放些什么狠话的时候，里贝尔出声打断了他。
“首先，从昨天起我就感受到了一个怀有敌意的目光。想来，就是你。换而言之，你应该是魔神研讨会的成员。”
听到里贝尔突然开始夸夸其谈，板栗少爷歪了下头，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那么，这件事就有些蹊跷了。在魔神研讨会中，我这位名誉会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被讨厌的理由。因为，加入了这个研讨会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魔神卡片的起源是哪里。那么，本身就冲着魔神卡片，来加入这以魔神卡片为中心的研讨会，又厌恶我这位创造者...实在是太过于矛盾了。除非，你本身便不是为了魔神相关的事物加入的研讨会，而是为了某人，为了在研讨会之中的某个人...”
“啊！”板栗少爷像是被说中了一般的咽了下口水。
“接着，便是我被厌恶这件事情。当然，我没有自大或者自恋到，认为自己会被所有人喜爱。只是，如果只是出于嫉妒或者觉得碍眼等理由而厌恶，那想必已经厌恶了很长时间的你，没有理由非要在今天对我发难。除非，昨天到今天这个时间段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给了你这么做的理由，让你无法再远远的单纯的对我抱有敌意。”
板栗少爷这下，不禁的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只觉得自己完全被牵入了一种诡异的节奏之中，只能听着里贝尔在那不断的「猜测」。
而且，里贝尔那满怀着自己且不容质疑的口吻，让板栗少爷产生了一种「自己无法打断」以及「自己不能打断」的感觉。
“所以，总结起来。是因为女人对吧？板栗。”
“啊！”陡然间，听着里贝尔的猜测出的结论，板栗少爷的全身轻震了一下，然后他又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事情。
“是班德利！而且，你没有直呼我名字的资格，要称呼我为格雷戈里阁下！”
“如果更加准确一点，是克洛伊对不对？板栗。”
“啊！”这一下，彻底被说中心事，且连逃避的余地都没有的板栗少爷，又一次的陷入了呆愣的状态。
而板栗少爷其实不知道，在里贝尔「得意洋洋」的将他心中说想说出的同时，里贝尔是一种想捂脸的心情。
自己这是不是...犯毛病了？
这仿佛什么事都要去「猜测」一下的习惯，都已经快成职业病之类东西了。
这点事情有什么可猜的？就算不猜，刚才板栗少爷的下一句估摸着也是「以后离克洛伊小姐远一点」之类的话语。
也幸亏板栗少爷没有配合的跪在地上，然后瞬间痛哭流涕开始忏悔。
轻叹了口气，看着板栗少爷呆愣之余，颇有些恼羞成怒般的涨红着脸，一时间里贝尔觉得自己仿佛才是欺凌的一方。
而板栗少爷居然能找上自己的事情，也让里贝尔深刻的感受到了，空岛不比新梅王国。只有一个伯爵的身份，是无法横着走的。
要知道，虽然公爵家的次子，名号说出来挺骇人。但是真的比地位的话，一个未来不知道是什么爵位的少爷，和已经是家主的伯爵根本就无法对等的放在天平的两端。
“板栗。”
“班德利！”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在你的威胁之下，切实的远离了克洛伊，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你是克洛伊备选之中的第二名？还是说，你打算劝退一名又一名克洛伊身边的适龄男性，或者祈祷男性灭绝，让她无可奈何的将目光投注在你的身上？”
里贝尔继续摇着头，恨铁不成钢般的对着板栗少爷说道。
这两天，在几乎所有的魔神研讨会成员，都在和他「久疏问候」、「贵安」的时候，就只有板栗少爷表现得如此清新脱俗，让里贝尔忍不住想要和他多聊上几句。
“我，我什么时候承认过和佩蒂小姐有关...”
板栗少爷口中的佩蒂，自然是克洛伊的姓氏。
“你既然都有跟着克洛伊一同加入到研讨会的行动力，也敢为了她将我约出来进行警告，就不能多分出一些勇气主动去和克洛伊接触一番？哪怕留下不好的印象也终归是印象，无论正面反面。
无论是大是小，你至少要成为克洛伊的「选项」，她才有可能选到你。”
“所以说，和佩蒂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板栗少爷彻底失态的怒吼道。
而似乎是里贝尔的话语，提醒了他将里贝尔约出来的目的，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两名打手在身后。
于是乎，
“虽然和佩蒂小姐没有一点关系，但是看到只是做了些莫名其妙的卡片，就建立起一个狂热般的宗教研讨会的你，肆意的玩弄那些无知少女的感情，终归是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贵族、合格的绅士...上！夜枭、金刚石，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板栗少爷用手向前一指，身穿着管家服名字却不太像正常人的两名青年，便从他的身后移步到了里贝尔的前方。
而本来还觉得板栗少爷的前半段话还挺有道理的里贝尔，听着他后半段的丑态毕露，也只是无奈的摇起了头。
——
“阿哈！大少爷哟，听说你曾经击杀过魔女？也就只有学院里的无知贵族们，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他们根本不知道，魔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已经接了委托，就让身为三叶级冒险家的我，来亲自撕下你的伪装外皮吧！”
比较瘦削的，大概是名为夜枭的管家服青年，如此的说道。
说着，他还向里贝尔和莱莎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冒险家徽章。上面，倒也确实有着三叶。
不止如此，他身旁那位话说不太明白，应该名为金刚石的大个子青年壮汉，也摸出了自己的冒险家徽章冲着两人抖了抖。金刚石的冒险徽章上，自然也是刻有着三叶的。
嘿诶——
原来他们是冒险家。
之前还觉得两名青年，容姿颇有些差强人意的里贝尔，现在觉得他们找到了正确的就职方向。
三叶级冒险家呢...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记得艾格伊德是冒险家公会的六叶级冒险家。
已知夜枭和金刚石都是三叶。而三加三等于六。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加起来应该是有艾格伊德的水平？
里贝尔倒也不完全是在心中阴阳怪气，而是他多多少少失去对寻常战力体系的评判能力，所以确实也不知道两名三叶级冒险家，是什么样的水准。
尼禄冒险团之中的两名成员，布莉姬特与赛德到没到三叶级来着？
而只会打魔导炮的赛德，和只会架轮椅的布莉姬特，大概合力也无法捏碎一个苹果。所以，金刚石也算是比怪盗团的长女，以及里贝尔阵营的首席魔导炮手要强大了吧。
“看好！”
在里贝尔走神之际，冒险家夜枭忽然大喝了一声。
而反射般的提高警惕，想着夜枭是不是也要捏碎些什么的里贝尔，陡然看到一道大概有人头大小的炽热火焰，凭空浮现在了夜枭摊出的手掌之上。
火球！
魔法！
——
好吧，少见归少见，倒也没到需要震惊的地步。
虽说，踏入了「诸神时代」之后，魔法相关的体系迅速的没落甚至大量失传。
但并不代表魔法就彻底绝种，也不代表这个世间失去了能使用魔法的条件。
只是，相比起四角学会，夜枭的魔法可能只是野路子。
而在夜枭，展示魔法的同时，里贝尔看到板栗少爷的嘴角，挑起了七分得意三分残忍的笑容。
一个明晃晃的火球在里贝尔面前晃，这还不算完。
只见在夜枭旁的金刚石，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就看那金刚石身上爆裂般的肌肉，再度鼓起。随着又一次不堪重负的撕裂的管家服，里贝尔看到了金刚石的肩膀、颈部、额头上夸张的暴起的青筋。
然后，金刚石用力一捏！
他的指缝中，徐徐的掉落的，是与核桃近似的坚果的外壳残骸。
里贝尔看着那惊人的火球，以及惊人的坚果碎壳，一时间被「吓」的无言以对。
虽说，身处于一个被威势逼迫般的立场之中，但是里贝尔是真的一点都不恼火。
甚至，他都觉得，对于面前这一幕幕滑稽的光景，内心之中哪怕浮现起一丝的负面情绪，都是对过往那些经历、过往面对过的那些对手的糟践。
回想起来，他昨天居然还为了警惕这些人，而展开了领域...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两名冒险家
张牙舞爪的三叶级冒险家。
不要说是里贝尔，就连莱莎都有点看不上。
以往，她身为怪盗最为活跃的时期，前来捕获她的五叶级冒险家，也没能给她造成多大的威胁。
只能说，直到不久前，她的信心还膨胀到认为世间没有人能捉住她，很多人都有责任。
而本来只想一如既往的在一旁进入看戏模式的莱莎，忽然意识到了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与以往不同，她现在可是里贝尔的管家。
莱莎可还记得塞巴斯临行前，絮絮叨叨的叮嘱的诸多事情。
其中，无论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时刻，维护少爷的颜面，都是优先度很高的重要事项。
于是，莱莎便向着里贝尔请示了起来，
“将他们交给我来处理吧。根据我的经验，只要把他们其中一人的手臂砍下来，所有人都会瞬间失去战意的！”
本来还满心感慨的里贝尔，一下就没那心情了。
也就是他现在没在喝茶，不然绝对喷莱莎一脸。
这家伙是这么暴力的性格来着？还是说，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使命感...而且说砍手臂什么的，她真的确定这不是个地狱笑话什么的？
“脱臼的程度就好。”
思绪再三，里贝尔还是决定交给莱莎处理。
之前，他还想过是不是要干脆被两位冒险家揍一顿，以找到能合理的远离克洛伊大小姐的借口。
不过仔细想想，以这种方式折断昨天莱莎立起来的旗子，着实有些太小题大作了。
这么做的后果，有可能会导致他和克洛伊以后连正常的友人关系也无法维持。又或者，面对「被强权压迫被迫分开」这样的场景，克洛伊反而会燃起一股异样的火焰。
不畏强权，不顾家族，跨越世俗间的一切困难结合在一起...
这个年龄段的贵族大小姐，都很憧憬这样的事情。
所以，里贝尔其实不怎么在乎的「坎普雷特伯爵」的体面，就再维持一阵好了。
得到了里贝尔的指令之后，莱莎走到了他的身前，面对着不远处的两名冒险家。
紧了紧领结，束了束手套末端的莱莎的动作，就像是在无声的说「放马过来」。
“喂喂，不会吧大少爷，你竟然打算躲到女人的身后。是不是看到了老子的魔法，吓的...”
冒险家夜枭，看着出列的莱莎对着里贝尔叫嚣道。只是，话语说到一半便没有了后续。
并非是里贝尔过滤掉了没有营养的杂音，单纯只是，夜枭他，倒了。
——
班德...板栗少爷，此时有些难以理解自己看到的情景。
夜枭与金刚石这两名冒险家，并不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厉害的两个，但是却也不差。
至少，三叶级的冒险家徽章就摆在那里。
所以，在这条条框框颇多的学院里，只是收拾一个徒有虚名的伯爵，板栗少爷认为两人加起来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
他就只看到了那名女管家，身形简直如同一道残影一般接近到了夜枭的身前，在夜枭将火球丢出来之前，便一肘打在了夜枭的腹部。
仅仅只是一击，夜枭便痛苦的捂着肚子跪倒在地面上，一边吐着水一边发出着一种仿佛压抑到了极致却发不出声的嘶吼。
而张开双臂，以试图擒抱的姿势扑向那名女管家的冒险家金刚石，倒下的速度也不比夜枭慢多少。
就见那名女管家的身形，柔软且迅捷的如同一条蛇一般，轻易的便绕开金刚石的攻击，移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女管家就将金刚石的右手抓起，「折叠」在他自己的身后，单手将其抵住。
与金刚石粗壮的手臂比起，女管家的手臂纤细得就如同一条竹竿。但是，就是这样的手臂，将金刚石的右手彻底掰成了超出人体极限的形状。
而不知是担心引来人，还是出于最后的自尊心。冒险家金刚石并没有大声的惨叫，只是已经在发青发黑的脸，以及不断滴下的豆大汗珠，都能彰显出他在承受着多么剧烈的痛苦。
“废...废物！你、你们以为我花那么多钱雇你们来是，为...为了...噫——”
就在板栗少爷忿怒的痛斥着两名不堪一击的冒险家时，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正在盯视着他的里贝尔。
他甚至，没有正面与里贝尔进行对视。但就只是这样，却也足够让他立刻流下了满背脊的冷汗。
感受着只是被盯住就已然遍布全身的凉意，脑中不断闪过那张一闪即逝就足以出现在噩梦中的冷酷面容，板栗少爷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招惹错了对象。
随着一声悲鸣，险些坐倒到地上的板栗少爷，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
“放了他，莱莎。他的大少爷，都已经逃走了。”
远远的看着板栗少爷落荒而逃的样子，里贝尔摇着头对莱莎说道。
而莱莎轻轻一松手，冒险家金刚石便跌倒在了地面上。即便，他的手已经扭曲成了不正常的形状，他也仍然顽强的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不过，这个世间残酷就残酷在，他就算再具备毅力，现状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并不会因为他是一名硬汉，他就能爆发出什么超乎常理的能力。也不会因为他的坚强，莱莎就会突然弱到，连寻常的三叶级冒险家都无法匹敌。
自与里贝尔产生了「连接」之后，莱莎自然也是具备了纯净魔女之力的。即使莱莎的能力本身，并不适合正面的战斗，但纯净之力带来的基础数值也足够她应对大多的对手了。
又或者说，莱莎本身就是「怪盗团」的主要执行者，有着近乎可以飞檐走壁的出色身体能力。
“无聊的闹剧...走吧，再浪费时间，要错过午餐了。”
说着冷漠的话语，里贝尔连看都没有看倒在地面的两名冒险家，便带着莱莎一同离开。
与莱莎一起离开偏僻的场馆侧后，转过一个弯之后，里贝尔伸手拉住了看起来有些急迫的莱莎。
“诶？怎么了？你不是说要错过午餐时间了？”
里贝尔无语的看着莱莎，感情她这么急的理由是因为这个。
他也没多解释，只是用手在嘴唇前竖起示意噤声，然后将自己隐身。
后知后觉的莱莎，虽然不清楚里贝尔的打算，但也是在露出了「啊」的神情后，一起进入了隐身的状态。
之后，里贝尔便原路返回到了两个冒险家所在的位置。
返回的路上，里贝尔才发觉，即便隐身并不是严格意义的完全隐身，只是一种与周边光景的同化。但是，这样两人一起隐身，还是多有不便的。
因为，莱莎可不像他一样，有能看到他人发光的眼睛。所以，宽敞的地方还好，较为狭窄的地方会让莱莎经常和他碰撞在一起。
为了让莱莎有所距离感，里贝尔伸手握住了莱莎的手。而果然，之后莱莎就没有因为步伐等问题而来撞他了。
回到了之前的地点，里贝尔看到两名都是被莱莎一招秒了的冒险家，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颇有些颓废的坐在地上。
可能是处于复盘中的嘴硬环节，刚到地方里贝尔就听到夜枭在喊，
“要不是那个女人太卑鄙直接偷袭，我的魔法如果打中，我们说不定还是能赢的！”
听着夜枭的话语，里贝尔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起莱莎的手就有种在微颤的感觉。想必是听力更好的莱莎，听到了这个人的嘴硬，所以在生气。
啧，嘴硬的人可真讨厌。
而另一边，听着夜枭的话语，金刚石则是颓坐着，用左手扶着自己那依旧动不了的右边肩膀。可能是由于没有相应知识的关系，他并不太敢自己将脱臼的手臂安回去。
良久，金刚石这边才憋出了一句话。
“这个学院里的管家，是不是...都和那个女人一样强？”
“没那种可能的吧！如果真是那样，那个大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那种像大姐...不，比大姐更恐怖的女人如果到处都是，那这个世界就太危险了！”
比起有些呆的金刚石，夜枭看起来像是头脑派。
“虽然只是感觉，但是...我觉得那个女人的少爷，好像更加可怕一点。你还记得吗？我们给雇佣我们的...”
“板栗？”
不知不觉间，里贝尔给板栗少爷取的外号，似乎开始扩散了起来。
“对，就是给板栗展示力量的时候，他的表情。然后我们之前吓唬那个少爷的时候，他...”
“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只虫子？哼。”
“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和传闻一样，杀了魔女救了很多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都信他。”
“少胡说！魔女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突然间，夜枭激动的用有些发尖的声音喊了一句。
虽说，现在这种败战之后的环节与氛围之中，夜枭就算是突然被勾起了内心的恼火而暴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里贝尔总觉得，一直将「魔女」挂在嘴边的夜枭，或许是真的见过魔女，又或者见到过相似的存在。
在里贝尔阵营诸人的眼中，魔女已经是没有任何稀奇的事物。
可一名三叶冒险家见过魔女什么的，多少散发出了一些令人在意的味道。
“不过，以后不再去惹那个...坎普雷特伯爵是对的。你可能没听见，他之前和那个女管家说了些什么。女管家说要砍我们一条手臂，让我们长记性。是他说没有必要，女管家才没那么做的。”
原来这些话被听到了？
听着夜枭的话语，如此的在想着的同时，里贝尔意识到夜枭对于莱莎的话语产生了误会。
他以为，莱莎是经常砍别人的手臂，所以才知道这种行为对于让对手失去反抗的意志，有很好的效果。
但实际上，莱莎是被砍的那个...
“真的假的！嘶——他...他们敢这么做？”
激动之余，金刚石似乎是牵动到了自己的伤势。
“有什么不敢，不要说是砍我们胳膊，就算把我们弄死了，那些大少爷还能被惩罚不成？”
夜枭没好气的说道，露出了一丝寞落，
“也不能说没惩罚吧，不过最多也就是退学。呵呵...杀几个人，然后被退学，他说不定还要露出很委屈，受到了不公正对待一样的表情。”
满是自嘲口吻的说着，夜枭又露出了心有余悸般的神色，
“好在，我们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再惹到那位伯爵了。也就板栗那个傻子，会雇我们针对那么危险的家伙。其他人的话，也就是少爷小姐们之间过家家的程度而已。你捏点什么，他们就都会服软的...”
一开始说话颇有些停不下来的感觉的夜枭，又啰嗦了一阵之后，拍着身上的灰站起了身，
“我们也走吧。”
“去哪里？去找「黑鼠」说我们失手了？”
“蠢货，我们哪里失败了？我们去找我们的板栗少爷。既然干了活，怎么能没有报酬？”
——
不久之后。
里贝尔和莱莎，一路跟着冒险家二人组离开了研讨会区域，来到了绅士院的周边。
然后，里贝尔看到这两位外来的冒险家，和昨天的科米安如出一辙般的在偏僻地点，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工作人员的服饰，然后轻易的混进了绅士院中。
在绅士院里，两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间宿舍宅邸的前方。
翻越墙壁后，两人进入了那座宿舍宅邸的庭院。
而宛如知道他们会来一般，庭院的四面八方都冒出了随从打扮的人。
没有丝毫赘言的余地，双方就在庭院里开始了小规模的械斗。
由于被莱莎轻易的击倒而看似格外没用的金刚石与夜枭，在与这间宅邸的贵族随从们的战斗中，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
哪怕一只手还吊着不能用，单手举着一根刚拔起的小矮树的金刚石，也分外勇猛的让所有人都无法近身。
而在金刚石大号身躯的保护之下，夜枭一会就丢一个火球，准确的砸中想要上前的随从，让喊声鼎沸的庭院里泛起了一股奇妙的烧烤味。
用了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庭院里就没有了任何一个还站着的随从。
于是，消耗并不是很大的金刚石与夜枭，便在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刚刚受到的轻伤之后，便畅通无阻的进入到了宿舍宅邸之内。
本打算一同进入宿舍宅邸看一下情况的里贝尔和莱莎，很快就发现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
因为，金刚石和夜枭已经将鼻涕一把泪一把，如同一条死狗一般的板栗少爷从宿舍宅邸中拽出，扔到了庭院的花坛里。
——

第五百二十四章 网与猎手
如果说，里贝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物的话。
那大概就是，三叶级冒险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强度了。
虽说，板栗少爷所在的帝国可能只是个小国，而且他们家族的贵族身份，事到如今只有一些头衔甚至没有了权力与领土。并且，他也不过是没有继承权的二少爷。
但即使如此，公爵为他挑选的贵族配置，是不是也着实弱了一些？
这两名冒险家，在里面都已经是无双状态了。
也难怪，板栗少爷会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迅速的拍板雇佣了他们。
...不如说，真亏板栗少爷就这水准，敢来挑衅坎普雷特伯爵。
就算坎普雷特家族的影响力，到了国外有所下降。但他就不知道打听打听，新梅王国境内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在上蹿下跳吗？
里贝尔以往不止一次听说过，贵族之间对于贵族家族里的次子的偏见。
由于，贵族家的长子往往有着继承家族且延续家族的使命。所以，即使是为了家族长久积累起来的荣誉，贵族们也会对自己的长子进行严格的管束与教育。
但是，次子就不同了。
他们没有多少使命与责任，又经常会受到过分的溺爱。而且，还因为始终有优秀的兄长压在头上之类的原因，内心容易产生负面的情感。
于是，到头来贵族家的次男，往往会变成「重灾区」。
本来，里贝尔是不喜欢这种以偏概全的，地图炮式的片面看法的。
但是，看着抱着头缩成团正在被痛殴的板栗少爷...
他决定，以后要尽量用温暖的目光，去守护贵族家的次男。
“他们，不应该是板栗的随从吗？唔，至少也应该是被他雇佣的。那他们这么痛殴雇主，没有问题吗？”
可能是因为之前板栗少爷那副小人的嘴脸，拥有一副好心肠的莱莎，显然都没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什么「不应该」。
而听着莱莎的提问，里贝尔只是感慨她也不愧是格林沃特城的出身，提问的时机恰到好处。
“没有问题。不如说，这两人大概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诶？”
“让一直都只是远远的嫉妒之余咬牙切齿的板栗，突然在今天行动起来的理由，其实有两个。”
里贝尔缓缓的举起两根手指。
这般毫无意义的将简单的事情说得复杂的行径...里贝尔只能说，幸好他身边的人是莱莎。如果是安托瓦奈特之类的暴躁人的话，可能在他故弄玄虚的第一时间就动手了。
“第一，自然是你送克洛伊礼物的行为，让他产生了迫切的危机感。第二，则是他以往并没有「力量」。而现在的「力量」是他在昨天到今天这段时间里，才得到的。”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莱莎稍微想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
“你不妨继续想一想，以往雇不到冒险家的板栗，为什么昨天又突然能雇到了。”
由于正在被毒打的板栗少爷叫得着实太惨，基本盖住了其他的所有声音，所以里贝尔和莱莎交谈之时，都没有压低声音。
“唔...喔！是地下行商？科米安？”
“没错。”里贝尔点着头说道。
他一直觉得莱莎记忆力不错，脑子转的也足够快。但即使如此，莱莎也依旧傻乎乎的原因...大概是真的不会思考、懒得思考又或者不知道怎么思考之类的吧。
“而且，这其中那位阿米什大师与科米安的会面，也有相应的关联。想必，阿米什在和科米安见面时，提供了情报。提供了特招生之中，唯一一名混入贵族团体的她，才能提供的情报。比如，谁需要地下行商，谁可能会委托地下行商，以及...”
里贝尔没有将话语说到最后，因为宿舍宅邸的庭院之中，两名冒险家和板栗少爷已经替他回答了。
“你...你们怎么...怎么敢的！我...我的家族！学院...天平队...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板栗少爷扯着嗓子喊道。
倒不是他有着最后的一丝贵族的硬气。单纯只是之前求饶了很久也没有成效，所以试着换个方式放些狠话。
万一，两名冒险家真的害怕了呢？
而来自两名冒险家的殴打确实停了下来，但转之的是冒险家金刚石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揪了起来。
之前，能随意挥动一棵矮树的金刚石，单手揪起板栗少爷时，竟然显得略有吃力。
“哈哈，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呢，我的大少爷。”
夜枭在旁大笑着说道，
“你确定要将我们的事情宣扬出去？告知学院，告知天平队，告知全世界？你难道不知道，无论是哪个学院，联合学院外的人员来危害同学，都是会被处以「极刑」的？如果你出去乱说，确实，我们可能会坐牢吧。但你，可也一样要和这学院说再见了。你会当着这许许多多国度的贵族们的面，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撵出去。到时候，在贵族们的世界里，你一定会成为风云人物的！”
“不可能！我...我可是...”
“住嘴，蠢货！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享有着特权？就算你真有特权，你以为你让我们去攻击的那位坎普雷特伯爵就没有？”
厉声的吼着，夜枭又抽了板栗少爷一巴掌。
而随即安静下来的板栗少爷，也不知只是被打懵还是真的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所以...不想自己做的事情，明天就被所有人知道。以后就乖乖听我们的话，明白？放心，再怎么说，你也给我们当过一阵「少爷」。所以我们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夜枭示意金刚石将板栗放下，然后将手搭在了满面恐慌的板栗的肩膀上，
“距离你的毕业，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忍一忍...很快的...”
——
随着又被一阵棍棒加大枣的折腾了一番的板栗少爷，最终还是认命般的屈服，在这间宿舍宅邸发生的事情也宣告了终结。
“板栗...真的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吗？”
看着两名冒险家离去的身影，莱莎疑惑的问道。
“应该不会吧。被问责开除与至少也是坐牢这两个选项，确实不平等。但是根据身份的不同，这种不平等有时会倒转过来。这件事真的暴露出来，冒险家们失去的是自己不在乎的事物，至少在他们的表现之下，是这样的。但相对，板栗要失去的却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事物。还有就是，越是拥有着优渥的人越是害怕失去，所以也越是容易妥协。”
里贝尔以旁观者的口吻评价着，
“而且，冒险家们做的很聪明。他们并没有趁机抢夺金钱或者当场要求板栗做些什么，只是说了「乖乖听话」这种抓不到实感也不会迫在眉睫的话语。所以，在被逼迫的情况下，板栗会认为既然不是马上自己的利益受损，就等于没有受损。于是，更容易妥协不说，也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妥协了，以后也只能继续的妥协下去。”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与某位疯王女和某位原初魔女敌对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的阴谋，其实是一个针对人性设置的相当缜密的计划。
回想起来，之前假扮成管家的金刚石，之所以在那般众目睽睽的状况下示意他跟自己去见板栗少爷，也是有所预谋的表现。
留下了那么多「人证」，就算里贝尔不愿意去揭发板栗少爷，他的那些行径也是无法瞒住的。
很多事情看似是偶然，呈现出的却是必然。
那位混进了魔神研讨会的阿米什大师，筛选出了有「作恶」的欲望，却缺乏条件，且容易妥协的人选。然后，科米安便向这些人选寄出了地下商会的信件，投入了「催化剂」。
接着，他们的播种便迟早会有开花结果的时候，只是早晚的问题。
板栗少爷，只不过是就算在被选中的人里，也最蠢最猴急的那一个而已。
那么，问题又出现了。
科米安这个家伙的可疑程度，简直在直线上升。
他很有可能掌控着一个以特招生为主的组织，并且与外界的打手有所关联，想要操控一些贵族学员做些什么。
贵族学员能做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而且，能将学院外的冒险家如此轻易的弄进学院里，也不是件正常的事情。
由于这座学院里的贵族学员哪一个出事，都会出现捅了马蜂窝般的状况。所以，学院的警备等级，应该是值得信赖的。相对宽松的，只有需要保证学员隐私的宿舍区域之类的地方。
那么，认为科米安的组织和学院内部人员有所联系，应该也是正常的判断...
“啧，总之有一件事目前是可以确定的。”
里贝尔咂了咂舌，
“那就是，科米安大概不适合成为我们的室友。”
——
转眼间，来到了傍晚的时分。
魔神研讨会的「研究会」结束之后，变身成了里贝尔形象的莱莎，在一阵研讨会成员的道别声中，轻叹了口气。
里贝尔...又逃课了。
说起来，研讨会的活动根本就不算是课程，里贝尔怎么也要逃的？
呃...这说的好像，如果是正常的课程，里贝尔逃的就很正当一般。
莱莎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里贝尔是说他要跟踪一下两名冒险家，确认自己的那些推测是否正确。但是，莱莎觉得这完全就是借口。
里贝尔的推测，总是正确的。正确到，有时会让人忘记「推测」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一切的起因，只是里贝尔发觉了科米安的表情不自然。而且，当初还是他们两人一起发现的。
只是，在她想着「这人的表情很奇怪喔」，「咦？他居然和阿米什大师去幽会了」，「地下行商？这半年怎么没说过啊」，「唉，真是麻烦，好像被傻瓜缠上了呢」之类的事情时，里贝尔居然发掘出了这些事情中隐藏着的所有信息。
莱莎觉得，科米安和阿米什他们在做的事情，就像是布了一张大网。而里贝尔只是偶然发现了一个线头，就彻底解开了那张网。不仅如此，还在布网的科米安等人，根本没有察觉有个可怕的猎手，已经锁定了他们。
事到如今，莱莎认为无论科米安等人想做些什么。那些事情的成功与否，也已经不取决于他们自身了。
还真是...时隔许久的，感觉到了里贝尔就在身旁呢。
莱莎在心中感慨着。
与里贝尔是敌对立场时，那就是一股仿佛全身上下彻底被看透般的绝望且无助的感觉。但在里贝尔的身侧或者身后，那就是无论多么精细的阴谋，都无法越过那道「墙壁」的安心之感。
就在莱莎在研讨会场馆一处长廊的窗边，略略出神之际，她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呼唤。
“坎普雷特学员...坎普雷特学员——”
“...！”
愣了一下之后，才在心中「哦」了一声的莱莎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在走廊的拐角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名年轻的红发女性，在这已经彻底是春日的季节，还围着厚厚的围巾，穿着大号的风衣，还戴着遮住大半边脸的墨镜，就差直接将「可疑」两字写在了脑门上。
盯着这位女性看了一会，莱莎才颇有些无语的出声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讲师赫拉。”
就如莱莎所言，这名可疑的女性正是赫拉·古伊。天使线的分支，《朱红纷乱》的女主角。
“这...这这当然是不能被其他人撞见！不然，一名女讲师在没有课程的时候，还偷偷来见男学员的事情被发现，可是会有闲话满天飞的！”
赫拉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莱莎「快过来快过来」的招着手。
而莱莎这才明白，赫拉这身可疑的装扮，是在「乔装」。
怎么说呢？
就算是不以怪盗团的视角，赫拉的乔装也着实太过差强人意了一些。
“所以，连续两天，讲师赫拉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回想着里贝尔的嘱咐，内心中觉得很麻烦的莱莎，无奈的走到了赫拉的身旁。
不久之后，两人便很是自然且熟络的开始了交谈。

第五百二十五章 讲师赫拉与坎普雷特学员 上
里贝尔（莱莎）与赫拉的关系出现改变，是在里贝尔前往多佩尔小镇时期的事情。
当时，刚刚成为正式讲师的赫拉，在古代研究的课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实际上，在赫拉出身的领地里，赫拉也算是个小小的名人。
古伊家族，是一个子爵家族。虽然不算是能左右国家的大贵族，但也算是不会被大多数人骑在头上的等级。
只是，身为古伊家族三女儿的赫拉，能享受到了家族的力量就不怎么多了。
而等到她成年之后，由于其端丽美艳的容貌，导致他一经出现在社交圈，就受到了追捧，获得了无数求婚求爱的信号。
其中，甚至有些男贵族格外沉迷于赫拉，于是便通过家族对古伊家族提出了联姻的请求。
但是，赫拉本人却一点都不想早早的和陌生人结婚，成为社交圈中无数贵妇的一员，稀里糊涂的决定后半生的一切。
古伊家族，并不是不能扛住这些来自贵族圈的压力。只是，为了在家族里话语权不高的三女赫拉来硬抗一些贵族家族到底值不值，就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古伊家族软弱到将赫拉完全当成了「弃子」。
总之，很是纠结了一番之后，家族进行了一个决定。
他们既不得罪那些来求婚的贵族，也一定程度上尊重赫拉的意志。
结果便是，古伊家族暂时将赫拉送到了梅布莱恩学院。
赫拉去上学了？
那些盯上了赫拉的男性贵族们，虽然觉得有些不爽，但是却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不过是两年时间的缓兵之计而已，赫拉还能永远在空岛上不回来不成？
然后...
在两年的学院生涯里，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赫拉，成功的得到了学院的认可，以研究员的身份在梅布莱恩学院里又留了两年。
好吧...不过，是再两年而已。
还是能等！
虽然四年的时间，筛选掉了一些本就只是想玩一玩的贵族，但依旧有执着的贵族在守候着赫拉的归来。
于是乎...
两年的研究员生涯结束之后，赫拉又成功的在学院里获取了见习讲师的资格。
这一下，赫拉要继续留在空岛的时间就不是两年了。
整整四年。
赫拉又在空岛上当了四年的见习讲师。
这下...在故国等待赫拉归来的贵族们，彻底绝望了。
八年的时间，有些赫拉的追求者，已经都快三十岁了。对于有影响力的贵族而言，到三十还不完婚，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依旧还嘴硬的说「自己在等赫拉」的那些贵族，可以说只是些找不到人生伴侣的贵族而已。
然后，就连这些贵族，去年也完全的崩溃了。
因为，赫拉成功的获取了正式讲师的资格。
这一下，赫拉到底要哪年回故乡，就取决于她的心情了。
对于赫拉的行为，古伊家族有些哭笑不得之余，倒也没有提出什么怨言或者异议。
本身，赫拉与家族的关系就并不差，否则当初家族也不会同意送她去空岛「开拓视野」。
总而言之，为了拒绝贵族们的求婚而成为了空岛讲师的赫拉，在故土中也算是成了一个小小的传说级人物。
只不过，赫拉这位领地最耀眼的明珠，独立、自主、勇敢、不对自己的人生妥协的事迹被人赞颂的同时，那些被拒绝的贵族们心中就一点都不觉得有趣了。
特别是，有些人还苦等了八年。
而那些已经快而立的贵族们，事到如今想上空岛「进修」或者找赫拉算账，多少也有些晚了。
在空岛学院区域常年排名第一位的梅布莱恩高等王立学院，可不是吃素的。
只是，他们本人来不了，他们的亲戚朋友弟弟妹妹，却可以以正常的途径，进入到学院之中。
于是乎，或许是出于家族长辈的示意，或许是觉得家族的威名遭受到了侵害，又或许单纯只是好事。
大概从第三次的古代研究课程起，赫拉的教室，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
那一天，年轻的讲师赫拉，一进到教室之中，就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
她发觉有诸多怀有恶意的目光在凝视自己，看到了诸多不怀好意的笑容，在这些陌生学员的面孔上浮现。
只是，就算她察觉到了异样，也不能做些什么。毕竟，无论如何既然她来到了教室之中，那么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讲课。
而就如赫拉担忧的一般，果然这些学员都不是来听课的。
不多时，他们就开始了捣乱。
说是捣乱，学员们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发出声音，不断的中断课程的进展就足够了。
宛如没有将讲师放在眼中一般的大声闲谈，交头接耳之下，教室如同菜市场一般嗡鸣不休。
而赫拉也拿出讲师的威严，厉声的喝止学员们不要扰乱课堂。
不过，她的声音完全遭到了无视。
直到，赫拉不得不拿出学院的规章，警告一些特别过分的学员，再不停止就会进行处罚之后，课堂才稍微安静了片刻。
然后接下来...
教室里不断响起咳嗽声，喷嚏声，书本文具掉到地上的声音。
而学员们也开始突然出现了腹痛、头痛、牙痛，反正哪里都不舒服的现象。
如果换成一名老练的讲师，面对这样学员联合起来对抗自己的状况，或许也能拿出相应的处理方法。但是，对于赫拉这名菜鸟讲师而言，她只是感到了气恼、急躁，然后气恼急躁之余的大脑一片空白。
与联合起来的大量学员相比，只有只身一人的赫拉，是势单力孤的。
古代研究课程的第一堂课有八名学员，第二堂则是增加到了十一名。而这十一名，大概就是这一届对古代研究相关课程感兴趣的所有人数了。
而现在，这十一名学员完全无法成为赫拉的助力不说，教室之中可是有着超过三十名学员的...
赫拉已然完全记不起，那堂梦魇般的课程，她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
只记得，那一晚她整整一夜都没能好好合眼。
——
给赫拉「好看」的课程，自然不会只有一节。
在赫拉第一次灰溜溜的离开教室之后，再度来到同样教室的赫拉，发现课堂上的糟糕状况变本加厉了。
随着课程的持续，以及赫拉的无作为。
原本对古代研究感兴趣的学员离开，更多好事者来到了这如欢乐的派对会场一般的教室里。
本身，年轻美丽的女讲师就是容易引起关注的对象。而这位女讲师的课程，又全程「欢快」的话，自然就更加有趣了。
从小生活在优渥环境中的贵族们，将他们残忍的一面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他们感受到了乐趣，就已经足够了。至于相对的有谁受到了伤害，那又关他们什么事？
而另一边，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中，赫拉也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当初，第一次成为正式讲师的热情有多高涨，现在的反差之下，赫拉就有多绝望。
她还认为，自己不能向其他的讲师，以及学院的人员进行求助。
因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学级的崩坏也是讲师无能中的无能的体现。
她担心，这样的事情大肆的流传出去，她好不容易获取到的讲师资格，也会被取消。
或许，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逃避不喜欢的婚姻才来到空岛之上的。但是，八年过去的现在，她喜欢这座学院，喜欢自己研究的事物，也想要成为一名将自己的这份喜爱也同样带给学员的讲师。
可...
——
“最近，这间教室是不是有些吵闹？”
教室偏僻的角落座位上，里贝尔（莱莎）向着陪同而来的管家塞巴斯问道。
“确实是有些吵闹呢，少爷。”
就算知道自己面对的只是莱莎，也知道他们的对话基本不会有人听见。但是，塞巴斯还是谨慎的称呼莱莎为「少爷」。
虽然平时在里贝尔前很不靠谱，但是在里贝尔看不到的地方，塞巴斯总是将事情做的很细致很完美。
“这样下去，如果不能很好的完成这份「特别选中」的课业，「少爷」一定会觉得很困扰的吧？”
塞巴斯若有若无的加重着一些词语，暗示莱莎，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只不过莱莎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所以干脆将一切抛给塞巴斯，让塞巴斯想办法。
而塞巴斯智慧的眼珠在眼眶里一转，在莱莎的耳旁细语了起来。
“呃i...”
硬生生的将反射性的脱口而出的“诶？”吞下去，莱莎只是板起面孔小声问道，
“真的只需要那么做就可以？”
“请放心，「那个」的威力，少爷应该也有体会才是。”
——
讲台之上，讲师赫拉拿着手中的书本，失魂落魄的用细声勉强的讲着课。
其实，她自己现在都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在讲些什么了。
书本之上，那些她精心准备之后，用红色字体标注上去的内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鲜血般的刺眼。
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一节课，准备下节课再想办法的赫拉，甚至就连看到坎普雷特学员站起了身，都没有表示什么。
看来，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真的想学习古代研究的学员，又要离开一名了...
——
“安静！”
站在讲台前方，空出的位置，莱莎以里贝尔低沉的声音，充满着威严的喝道。
接着，莱莎把自己目前，十二分冷漠凶恶的面孔，对准吵闹的学员们，徐徐的扫视了一周。
然后，之前还是派对会场的教室，真的就安静了下来。
不如说，无论是不是来闹事的学员，现在都愣住了。
他们视线中这个看起来格外恐怖的家伙是个什么状况？
里贝尔的这张脸，「认真」起来到底多具备威慑力，莱莎是亲身体会过的。与面容扭曲的那种暴怒不同，里贝尔压抑着怒火，黑着脸时，看起来是最吓人的。
虽说，现在莱莎的视野里，里贝尔仿佛是在闪闪发光。但是，这并不代表以往差点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的，里贝尔吓人的面孔，她就忘记了。
而随着记忆的淡去，里贝尔「恐怖」的一面也被莱莎越来越妖魔化。然后，这份妖魔化，基本完完整整的体现到了她现在幻化出的脸上。
这个教室里，一时间好似产生了集体幻觉。
他们都看到了坎普雷特学员的身后，仿佛有个巨大的漆黑的仿佛随时就要吞噬一切的幻影。也感觉到了，这名伯爵锋利的目光，好像在把他们片片的切开！
这...这人是要将他们全鲨了吗！
在无声且莫名的散播开的恐慌之中，倒是也有几个不服气的贵族学员。
让他们安静，他们就安静，你算老几？
他们刚想瞪回去，或者做些什么举动，就发现他们被坎普雷特学员用目光锁定了。
然后，他们就「死」了，不出声了。
看到不再有人蠢蠢欲动之后，坎普雷特学员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坐下之后，他还向着赫拉丢去了一个责怪般的神情，像是在无声的质问“连你也一起安静下来像什么话？”
而颇有些后知后觉赫拉，轻咳了一下之后，有些慌张的重新开始了讲课。
——
自坎普雷特学员的威吓，到课程结束，只过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
但在这五分钟之中，赫拉感觉自己阴暗的视野重新变得明亮宽阔，困扰着自己的胸闷想要干呕的感觉也消失。形容起来，就如同一名溺水的人，久违的进行了一次畅快的呼吸。
等到课程结束之后，不再是灰溜溜的逃窜，而是在讲台上长舒了口气的赫拉，看到了打算从教室的侧门离开的坎普雷特学员。
匆匆忙忙的追了过去之后，赫拉成功的在一处偏僻的走廊拦下了坎普雷特学员和他的管家。
“坎普雷特学员！”
面对赫拉的呼唤，位格很高的坎普雷特学员，只是淡淡的移了下视线，没有出声回应。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赫拉再度出声，而坎普雷特依旧只是审视般的看着对方。
一时间，刚刚鼓起的勇气仿佛也消失，心里狂打退堂鼓的赫拉，迎面看到了坎普雷特学员旁边，白发矍铄的老管家温和且绅士的笑容。
在这名管家用神情与目光的鼓励之下，又来了一丝勇气的赫拉，长舒口气后果断的问了出来，
“我记得，第一次坎普雷特学员来古代研究的课程是，全程都在凝视着我。但是后来...就没有了。我能请问一下其中的原因吗？”
面对赫拉颇具迫切之感的提问，坎普雷特学员做了一个徐徐闭眼，缓缓睁开的慢动作般的眨眼动作。

第五百二十六章 讲师赫拉与坎普雷特学员 中
如果是真正的里贝尔，被问及到「你之前一直盯着我，为什么后来不盯了」之类的问题。
他大概会先在心中腹诽“这女人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这是正常情况下，讲师该问学员的问题吗？”
然后，感慨“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得不将自己这近乎陌生人一般的学员，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这家伙真的是被逼到了一定的境界。”
接着，开始分析赫拉的内心，判断出“她其实只是想和自己搭话而已，而不得不问这种问题，是因为以往他们的接点太少。换而言之，只要能留下自己继续交谈，她问的问题本身并不重要。”
再来，即使都把人家女主角的心境都分析的如此清晰了，里贝尔还是会试图逃离剧情。于是乎，他会什么都不答，最多只是摇摇头便离开。
至于赫拉怎么脑补那摇头的含义，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里贝尔管了。
堂堂的女主角，连几个龙套都不是的小丑都解决不了，那还不如别当。
只可惜，现在在面前的是莱莎伯爵，并非是里贝尔本人。
所以，莱莎是真的在很苦恼的想「为什么」。
虽说赫拉的外貌简直如精雕细琢一般的美丽，甚至赫拉大多时候都为了不让自己的突出的容姿产生负面的影响。所以，会戴上装饰用眼镜，或者拉长前发，佩戴土气的首饰等等方式，来适当的「缓冲」一些。
但是，莱莎觉得里贝尔的注视应该不是出于这个理由。
漂亮的人，漂亮到过分的人，莱莎在里贝尔的身边见过很多。
其中最为出众的，自然是令身为女性的她，也时不时会看到呆然的金之歌姬谢丝塔，以及莉莉。
只是，里贝尔从来没对这两人流露出过多少的兴趣。
而除开这两名规格外的女性之外，其他里贝尔身边的少女，也完全没有足以称得上是歪瓜裂枣的。
如果不是莱莎了解这近一年来里贝尔的所有行动轨迹，否则她可能都会认为，里贝尔在刻意收集这些足以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美丽的少女们。
不如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被莺莺燕燕包围的里贝尔展现出的漫不经心，偶尔才会让莱莎觉得，里贝尔的取向可能...
扯远了。
莱莎的思绪远飞之际，赫拉已经紧张的等待了很久来自坎普雷特学员的回应。
在冲动过后，她自然也了解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不对劲。
“嗯...”
思绪良久之后，莱莎给出了答案，
“里...咳，我当时其实只是在审视你而已。”
“...审视？”
意外的词汇，让赫拉不禁的重复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两年，或许更短。但毕竟你要成为身为坎普雷特家族家主的我的讲师。所以，我在审视你，是否有足够的资格。”
一开始说起来，莱莎就觉得味道对了，感觉来了。里贝尔平时就是这么一副骄傲且满是威严的样子的！
“而既然，我已经认可了你可以成为我的讲师。那你，也应该振作一些，多拿出一些自信。”
当然，骄傲且严格之余，高高在上的话语之中夹带着的温柔也不可或缺！
说完这副话语，莱莎内心之中颇为得意。
她觉得，自己今天也完美的扮演好了坎普雷特伯爵大人。
在赫拉发愣的时候，莱莎便干脆的转身离开。
连应酬式的招呼都不打，放在别的贵族身上可能是没有礼貌，但是放在坎普雷特伯爵身上，便是理所应当。
——
就这样，稍加思考了一阵的赫拉抬起头时，她就只看到了莱莎的背影。
回过神来，赫拉的内心才开始有些不爽和不满了起来。
说审视什么的...这个学员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学院之中的立场，到底谁才是讲师谁才是学员？
虽说，他的爵位很高，而且与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少爷们不同已经是家主，无论是在所属的王国还是大陆的贵族圈都很有影响力...
好吧，这样的贵族学员傲慢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不如说，正是因为学院里这种走出学院之后，身份的差别如同天与地一样的学员太多，讲师们才总是会那么的苦恼。
而话又说回来。
像坎普雷特学员这样一直生活在很上层的世界之中，拥有着很挑剔且严格的目光的人，居然认可了她，接受了她可以作为自己的讲师吗？
回想起来，第一节课时，她虽然被坎普雷特学员的「死亡凝视」弄得有些乱了阵脚，但还是讲好了自己该讲的内容。
那和当时比起来，现在的她又在做些什么呢？
难得，标准那么高的学员，都认可了自己。但自己在做的，只是在辜负对方的信任而已。
所以...
赫拉用力的做了个深呼吸。
必须要振作起来了！
——
又是一节古代研究的课程。
与前一日还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状况不同，这一天赫拉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教室之中。
教室的内部，依旧是糟乱的如同狂野派对会场的混沌光景。
但是，这些已经吓不倒赫拉了。
她望了眼，在角落的坎普雷特学员。
这位伯爵大人，今天也是板着脸如同一座冰山一般。
只是，知道对方的冷酷并不是针对自己之后，赫拉觉得坎普雷特学员的目光与神情，似乎没那么可怕。
稍微注视了坎普雷特学员片刻，赫拉觉得对方冲着自己，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并没有）。
内心的火焰，再度燃起的她，开始了这一天的「抗争」。
——
总体而言，这一天的古代研究课程，还是一团糟，糟到近乎无法进行下去的地步。
但是一直没有放弃整顿课堂的秩序，拿出最大的嗓音的赫拉，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讲课。
坎普雷特学员没有再出来「安静」。而赫拉也知道，上次那样坎普雷特学员一次威吓让课堂安静个五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她不能总是依赖这些。
她才是讲师，她不能真的无能到，将坎普雷特学员如同一张盾牌一般立在讲台前维持秩序。
只不过，单纯在课堂上的抗争，终归是有极限的。并不是她不放弃，就代表她做的很好。课堂被干扰，受到影响的从来不是只有她自己。
那下一步，到底要从哪里开始...
将双手按在讲台上苦闷之际，稍微抬起目光的赫拉，忽然看到坎普雷特学员，在指着教室的一道门。并且，他的目光正好与赫拉相对。
这...坎普雷特学员难道是在暗示些什么？
（塞巴斯：“少爷我们从哪条路去食堂？”
莱莎：“那一条...怪了，都已经下课了讲师赫拉怎么还不走？”）
赫拉顺着坎普雷特学员的方向，将目光投向了那道门的方向。
观察了一会，赫拉突然恍然大悟。
她看到，就算来闹事的学员，也都是分成了好几批离开的。彼此之间，似乎也没多么亲密的模样。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她一直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她需要为敌的，从故土追来的「敌人」，可能从来就没有那么多。
不如说，这一届的学员一共就那么一些。所以，对她抱有怨恨的，真正被家族里的人被指使着来捣乱的学员，怎么可能有几十名之多？
肯定是只有几名核心般的，真正想捣乱的学员。其余的，都只是他们通过巧妙的话术，招引而来的乌合之众而已！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赫拉立刻便锁定了几名课堂上捣乱的最凶，或者名字或者姓氏有所印象的贵族学员。
只不过，光锁定了这些学员，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思绪再三之后，赫拉咬着牙下了决定。
就算被学院知晓她的失职与无能，她也必须向学院里的同事求助。
被吊销了资格，她再熬几年见习生涯便是。比起失去这些的畏惧，她更不想辜负为数不多至今也愿意信任她的学员。
——
新的一星期到来。
自上一次的古代研究课程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于赫拉来说，又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的不真实...
在教职员的休息室之中，她对着其他讲师低下头，诉说了自己面临的状况，请教起了到底该怎么应对。
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其他的讲师完全没有人嘲笑、指责、唾弃、鄙夷，而都是积极的为赫拉出谋划策。就算是一些没有帮上忙的讲师，也只是带着感慨回忆起自己当初遇上的种种劫难，苦笑着安慰赫拉，有些事早晚都会遇到。
实际上，赫拉是一名很缺乏社会经验的女性。
直到成年的十七年，她都被家族保护的很好。就算被诸多的贵族追求甚至施压，家族也从来没有拉她出去做挡箭牌。而在成年后，到至今的八年空岛生涯，她同样被梅布莱恩学院精心的保护了起来。
这也导致，内心未经过锻炼，比想象之中更加脆弱一些赫拉，在志得意满的成为讲师后马上遭遇到了沉重的打击。于是，便迅速的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关进了壳中。
变得狭小的视野，以及变得悲观的思绪，让她真的忘记了很多的事情。
其中，包含着梅布莱恩学院其实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所以，她才愿意一直留在学院之中，成为一名讲师。她为自己决定的后半生，从来不只有「逃避婚姻」这一项内容。
古代研究课堂发生的事情，学院中的其他讲师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而至今以来他们没有主动伸出援手的理由，其实也是在顾虑赫拉的心情。他们怕伤害到赫拉的自尊心，怕打击到她的信念。
没有了解真正的情况，也没有听到求助声音的情况下，便积极的主动掺进事件中伸出所谓的「援手」，其实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总之，在各位讲师的「倾囊相授」之下，赫拉学会了很多与学员斗智斗勇的方法。
而众人总结出来的，面对现状最好的方法，就是暂时停掉那几名捣乱学员的「旁听资格」。
虽说，梅布莱恩学院的风气很是自由。但是，在开学一个月后，学员就不能随意的跑到自己没有选的课程的教室里了。而这个情况之下，学员如果依旧想去，就必须提前申请旁听资格。
旁听资格是一星期发放一次的。
看似每次申请都很麻烦，但是一般贵族学员都会将麻烦事交给管家去做。所以，再麻烦也麻烦不到他们。
至于学院负责发放管理旁听资格的，是副院长兼任学级主任的兰希女士。
“兰希女士...”
细声的念着这个名字，想着这位又在新一届的学员口中，迅速的成为了「铁面女士」的存在，赫拉内心满是不安。
——
“想要停掉这几名学员的旁听资格吗？仅凭这些单方面的叙述，这件事自然是行不通的。”
副院长专属的办公室中，看着赫拉递上的申请理由和名单之后，认真读完上面每一个字的兰希女士，如此的说道。
而赫拉虽然内心中有些沮丧，但同时也是松了口气。
至少，兰希女士没有发火，或者当场决定给她停职。
“不过，这些天学员们递上的旁听资格申请很多。所以，由于处理需要时间，有些学员的资格可能到新一周的第二天，才能发放到他们的手上。”
本来有些失落的赫拉，立刻抬起头目光亮了起来。
目前，因为没有学员修完古代研究的基础课程，所以进阶课程没有开放的现在，她的课集中在每周的周一。
也便是说...
“讲师赫拉。”
推了推自己面上的银丝眼镜，将其摆正之后，兰希女士郑重其事的对赫拉说道，
“我从你身为学员的时候，就一直在注视着你，看着你的所有努力。所以，再结合最近学院之中的风闻，与一些相应的汇报。才决定，做出些偏向于你的选择。”
透过眼镜，赫拉看到的是兰希女士严厉的目光，
“在学院之中，讲师从来不是无力的。无论学员在外界的身份如何，只要是在学院之中。
只要他们依旧是一名学员，那么他们对于讲师展露出恶意，便是无谋的行为。只不过...”
兰希女士停顿了一下，叮嘱般的说道，
“只不过，不要因为学员无法斗过自己便忘记。学员与讲师之间，从来就不是在战场的两侧对垒般的，敌人的关系。”
“是！”
紧张到有些破音的赫拉，大声的回应着，僵手僵脚的走出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回到走廊之后，长舒了口气赫拉，用力的握了握双拳。
现在，是时候对那些恶劣的学员进行反击了！
——
啊，不对不对。
兰希女士刚刚才说过！
不是反击，不是反击。
重新来。
“是时候，重新让古代研究的课堂，回归正轨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讲师赫拉与坎普雷特学员 下
与之前不顺的时候，做什么都不顺利的状况截然相反。
赫拉的「反击」，简直是超乎了她想象的顺利。
出于各种理由，斟酌了一番的副院长，并没有一次性卡下所有扰乱古代研究课程的核心学员的旁听资格。
只不过，就算如此其效果也很明显。
不仅，这一次来到教室里捣乱的学员数量减少了一大截。而且，赫拉知道，本就对她没有什么执念的这些学员，一旦「流失」之后，大概就不会再频繁的前来了。
两周的时间里，所有被赫拉标记的捣乱的学员，便都循序的受到了旁听资格被延迟的照顾。
而比起古代研究派对会场的全盛期，仅仅的两周之后，会前来教室的捣乱学员数量，直接便锐减了近半。
正如坎普雷特学员的提示（并没有）一般，这些来到学员之后才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凝聚力差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那些贵族学员们，自然也是发觉了副院长似乎有意在卡他们的旁听资格。
但是，他们却不敢去找副院长抗议。
「铁面女士」的威严，可是她带着学院的风纪组织与警卫，一次次前往「绅士院」与「淑女院」扫荡，建立起来的。
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却也只能搅乱课堂...这种程度的欺软怕硬的宵小，又怎么敢与学院硬碰硬。
而他们也想过，即使没有旁听资格也去古代研究的教室。
但是，学院之中的讲师一般都不会去管学员到底有没有带旁听资格，但他们不管不代表管不了。
于是，看见教室的门口，和蔼的笑着却严格的在检查旁听资格的，其他来帮助赫拉的讲师们。没有旁听资格的学员，便也默默的战略性撤退。
与捣乱的学员们的人数骤减相对，赫拉也逐渐夺回了课堂的掌控力。
而随着所剩不多的学员们，也发觉想要中断、组织课程的推进越来越难。来古代研究这门课程，也没有了之前的乐趣，越来越无聊。
于是乎，就如「兵败如山倒」一般，又是两个星期的时间，捣乱的学员已经所剩无几了。
至于，彻底为残存的顽固分子致命一击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距离开学已经近三个月的时间，那些比较努力的特招生们，已经逐步的修完了一门课程。
而贵族学员本身虽然没有和特招生们比拼的打算，但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信号。
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他们可能真的会耽误学业，并且最终无法毕业而为家族蒙羞。
可别说古代研究一周只有一天，大部分贵族学员们的行程表，都是填充固定好了的。
第二件，则是古代研究的课堂，遭遇了某个研讨会的「团建」活动。
那一天，被副院长兰希女士提醒，这周申请旁听资格的学员很多，让她提高警惕时，赫拉无疑是如临大敌。
她觉得，即将解散的捣乱派，要在最后一次来次大规模的绝地反击。
但实际开始上课之后，赫拉发觉自己熬夜准备的那些对策，没一个用得上的。
因为，涌入教室的大量某研讨会的成员们，没有一人是来捣乱的。而且，他们还主动用两人或者三人夹着一名捣乱的学员，将他们彻底分割了开。
曾何几时，让赫拉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捣乱学员，这一天也在课堂上感受了一番同款。
当然，这个新兴的大型研讨会的某位名誉会长，自然是没有向研讨会进行求助的。
毕竟，他从来没有将来捣乱的那些人当成敌人或者对手。并且，就算真的产生了敌对关系，解决那种水准的家伙还需要呼朋唤友，名誉会长大人也太掉位格。
所以，单纯只是研讨会的成员们，擅自的听闻似乎有些不长眼的家伙，在阻碍名誉会长大人的进修。于是，擅自的组织起来前来围观「不长眼」的人，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尊荣。
最终，怀有恶意的学员们，经历了这两件事，且又发现他们已经无法撼动课程的正常进展后，终于还是举起了白旗。
古代研究的课堂教室，时隔数月回归了原来应有的样子。
——
等到确切的认定，不会再有人来课堂上捣乱之后，压抑了赫拉几个月的阴云，终于彻底的散去。
而回归了「和平」之后，赫拉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要答谢在过往的斗争之中，对她多有帮助的身边之人。
宴请派对，赠送谢礼，以及其他的一系列流程走下来之后，赫拉看着自己近乎空掉的钱包，颇有些欲哭无泪。
说起来，这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虽然，兰希女士说过的那句告诫，赫拉铭记在心。
但现在，她还是有点希望自己之前与那些捣乱的学员们，是真的进行了一场「战争」。毕竟，战争打赢了，多少会有些战利品的吧？
叹着气，在心中自我安慰“这是一场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讲师的试炼，而自己成功的通过了”之后，赫拉开始苦恼起了最后一个需要答谢的对象。
坎普雷特学员...
这...再怎么说，讲师给学员送礼物什么的，也不太合适吧？而且，对方似乎还什么都不缺的样子。送些难以处理的东西，反而可能会为其增添麻烦。
至于宴请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
坎普雷特学员好像并不喜欢与他人相处。所以，除了会去参加研讨会之外，完全的谢绝了所有的社交活动。
如果问赫拉为什么这些了解那位「坎普雷特学员」。
自然是因为，之前在答谢同事们的同时，她有好好的去了解、调查过坎普雷特学员，想要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事物。
只能说，赫拉越是调查越是能发现，坎普雷特学员简直就像是个全方位无死角无破绽的要塞什么的...
最终，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主意的赫拉，决定姑且先将自己的谢意转达给坎普雷特学员。
——
行动力还算强的赫拉，下一次古代研究课程结束后，就又一次慌慌张张的在走廊拦下了坎普雷特学员。
只是，赫拉将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精心设计的道谢的话语说出之后，却只遭到了坎普雷特学员冷漠的注视。
“向我道谢？我并不认为我做了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而且，作为一名讲师，在道谢之前，你难道不是有其他需要做的事情吗？”
赫拉一愣，迅速的在脑中思索了起来。
道谢之前要做的事情？
难、难道是展现诚意？
这...展现诚意要用什么方式？新梅王国或者说坎普雷特家族，是用什么样的礼节的？
看着发呆的赫拉，莱莎伯爵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无论缘由如何，无论过错在谁，对于我而言，我只知道我的学业已经滞后很多了。”
上学什么的，不过是里贝尔给予的任务罢了。
虽说，「坎普雷特学员」的学业完成度不高，里贝尔大概也不会责怪些什么的。
但是，正是因为里贝尔展现出的这种宽容，才让莱莎觉得，在里贝尔处理魔女等级的事件的同时，在背后的她连这些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着实太不像话。
赫拉和那群贵族学员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莱莎才不想管。
她只想学习。
“啊...”
一时间，赫拉感觉到自己又遭受到了冲击。
即便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他人可以在扛过去之后肆意的庆祝、玩乐。但是，她却不行。
因为，身为讲师的她，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向学员传授知识与智慧。可她，却没有做好这一点。
与见习讲师不同，成为了正式讲师的她，肩上是有着相应的责任的。
所以，借口什么的可以之后再慢慢去找。现在重要的，是弥补！
等到赫拉在心中整理完思绪，她看到坎普雷特学员，又早已经走远了。
可能是有点习惯了的原因，看着对方的背影，赫拉已经没有了多少负面的情绪。
她只是感慨着，这名学员真的就如同一名远离尘世的智者。
——
属于讲师赫拉的新一轮「斗争」开始了。
她每天都在忙碌的奔波着，去与每位有可能在她的课程上，受到了「损害」的学员进行沟通。
她向已经选择退掉古代研究课程的学员保证，像之前那般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向还在课程中的学员们表示，只要是他们同意，她随时可以为他们进行补课。甚至，找到了之前来到课程中「旁听」的学员们，表示只要他们能保证课堂的纪律，且对古代研究感兴趣，她愿意接受他们的课程申请。
至此，连续一个多月的时间，赫拉都在到处为学员进行补课，过着连日忙碌的生活。
有时，看着满是窒息之感的行程表，赫拉也不禁哀怨，自己当初可是被梅布莱恩学院讲师的清闲生活所钩住的。
但繁忙的同时，赫拉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比起，前几个月她遭遇的「试炼」，这段时间的「弥补」，让她觉得自己收获了更多的事物。
她愈加的喜欢上了讲师这个职业，也认为这样的职业很了不起。
当然，这个「了不起」不是指地位之类的方面。而是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职业，她才能为如坎普雷特学员这般，在古代研究之外的其余任何方面，都比她强出很多的学员传授知识。
没有人是生来便知道一切事物的。也没有人是全知全能没有任何盲区的。
所以，她有自信，通过积累终有一天能真正意义上的，做好古代研究这门学科的讲师。
——
新的一周到来。
即使到了现在，每次踏进教室门口都会紧张一番的赫拉，直到站在讲台的后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环顾教室之中。
终有些原本选择了古代研究的学员，没有回到这所教室。而也有些原本来捣乱的学员，似乎意外的喜欢上了这门古朴且悠久的课程。
包括坎普雷特学员在内，此时教室里的总计十六名学员，便是她讲师赫拉最初的学员。
清了清嗓音之后，赫拉微笑着看着教室中的众人，然后朗声宣布，这一天的古代研究课程，正式开始。
——
时间回到莱莎伯爵，被鬼鬼祟祟的赫拉，呼唤到走廊隐蔽处的时刻。
维持着身体几乎要贴上的距离，但无论是莱莎和赫拉，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奇怪。
因为，她们经常在这样的距离相处。
当然，倒也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让里贝尔知道的事情，单纯只是即使在密集的补课期结束之后，赫拉也经常在给坎普雷特学员开小灶。
一方面，是古代研究基础课程结束之后，衍生出的八门进阶课程里，有一半以上都不是赫拉在负责。
于是乎，赫拉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己的坎普雷特学员要被其他讲师抢走」的危机感。
另一方面，新人讲师的赫拉，显然还不懂流水的学员，铁打的讲师这样的道理。也不知道两年毕业之后，关系再亲密的师生，联系也会逐渐变得淡泊。
所以，她现在完全是一种，将坎普雷特学员当成了「入室弟子」或者「得意作」、「代表作」的心态。只希望在古代研究的方面，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都倾囊相授。
而以往，坎普雷特学员其实暗地里是比较忙的。毕竟，她有时要化身为怪盗，或者托安先生的保镖之类的。
于是，讲师赫拉的倾囊相授，很多时候是在马车之类的地方进行的。这样的地方，当然顾不得距离之类的事物。
而且，找遍世界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坎普雷特学员一般，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女性，都能保持清澈无邪念到极致的目光的人。
所以，就算赫拉一开始有些在意与顾及，后来也没了。
至于莱莎这边。
她也不知道赫拉，在学业方面为什么那么热情积极。觉得可能新人讲师都是这样的。
并且，她也乐得让自己轻松一些。
毕竟，她修了那么多的课程。就算她的适应能力与接受能力再强，也终归会有感觉吃力的时候。
——
“所以，连续两天，讲师赫拉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莱莎出声问道。
而赫拉一边想着坎普雷特学员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一边又觉得这些天的坎普雷特学员，看起来好像比往时要温和一些，似乎是心情一直很好。
“是这样的。我看到了坎普雷特学员你递交的，想要和特招生成为室友的申请。啊当然，我不是有意偷看或者调查。是我被兰希女士叫到办公室里训斥...咳，交流教学经验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虽然自己也知道事到如今为时已晚，但是赫拉还是尽可能的想要在坎普雷特学员面前，保留一分讲师的威严，
“而我这边，有位相识的特招生学员，最近在宿舍遇到了一些麻烦。唔！不用担心，并不是发生了冲突，又或者遭遇了欺凌之类的事情。这其间的事情...嗯，很难形容...但请放心，他无论是品性还是成绩，都是特招生之中数一数二的优秀。所以，如果...”
“他很想搬出特招生宿舍吗？事先说明，绅士院的宿舍环境虽然好一些，但是和贵族学员成为室友，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莱莎姑且警告了一番。
和里贝尔当室友，每天至少也会被使唤着端茶送水什么的。
而一开始是端茶送水，接着可能会要打扫整个宅邸，接着连庭院也要维护，再来...
“没问题！我相信坎普雷特学员，不如说正是因为是坎普雷特学员，所以...啊，没什么。总之，这里是那位特招生学员的所有相关资料。如果有疑虑，坎普雷特学员也可以自己去调查一番。总之，他绝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最适合成为室友的人选！”
赫拉说着，强硬的将一叠资料往莱莎的怀中一塞，然后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离开的途中，她还迎面碰上了一名魔神研讨会的成员，于是两人照面后还互相发出了一阵尖叫。
真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呢。
莱莎摇着头，也收起资料转身离开。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头剑”之争
“帕亚涅？”
夜晚，宿舍宅邸之中。
里贝尔，看着莱莎递过来的资料，才知道之前莱莎并不是在和他卖萌。
帕亚捏——
“突然来向我推荐一名室友什么的，就算有我主动在招募特招生室友的前因在，也着实有些太过突兀了。”
简单的扫了一下这位帕亚涅学员的资料之后，里贝尔评价道。
原本，里贝尔听闻赫拉要推荐一名特招生，还以为对方会是科米安，是天使线分支的两名主角，产生了冥冥之中的关联。
但意外的是，这是一名里贝尔完全陌生的特招生学员。
看了下帕亚涅选择的课程，其中也没有古代研究相关的。
也便是说，帕亚涅也不是里贝尔去上的唯一一次课中，看到的那名散发配角光芒的学员。
那么，以里贝尔的视角来看，这件事就多少有些反常了。
而最反常的点，应该是...
“你和那位讲师赫拉的关系，真的只是「还好」吗？”
虽说，整体而言也并非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但是，终究牵涉到了「信任」在其中。所以，里贝尔总觉得，师生间的关系没有好到一定的地步，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嗯...”
莱莎歪着头想了想，大致发现除了上课和补课之外，两人之间并没有私人方面的交集，于是便很是确定的回道，
“是「还好」！”
“那这事看起来还真是蹊跷...”
里贝尔并不认为莱莎在谎报军情，所以便试着转变了一下思绪的方向。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赫拉的身上，有可能就是出在这位帕亚涅的身上。
虽然没有涉及到学院特有的恶劣事件，但是却急迫的想要搬离特招生宿舍，甚至求到了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赫拉身上的特招生...
如果这位特招生本身如赫拉所说，优秀到毋庸置疑且没有任何需要被排挤的劣习。那是否代表，问题出在特招生宿舍整体之上？
回忆起这些天跟踪科米安以及那两名冒险家的见闻，认为自己看到的一切并非只是偶然的里贝尔，开始认真的分析了起来。
经过一下午的跟踪，里贝尔虽然没有看到两名冒险家与科米安会见的情景。
不过却看到了他们在隐蔽之处留下信件，然后傍晚时那位阿米什大师回收信件的光景。
所以，果然他们都是有所联系的。
是科米安是首领之类的存在，他管辖阿米什大师，然后阿米什大师又负责联系那两位冒险家？
似乎也不对，如果科米安是首领的话，送地下商会信件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来亲自去做。
结合两名冒险家能轻易的进入梅布莱恩学院，学院内部显然有人勾结外界想做些什么。那很有可能，学院里的这位才是上级般的存在。
这么一想，这位上级可能颇为的神通广大。
毕竟，一个缜密的计划如果从这一次空岛升空开始才策划，多少有些晚了。所以，如果有些计划很早开始就已经始动，科米安与阿米什大师这些特招生，可能都是这名上级特意招募到学院之中的。
那么...这位帕亚涅学员迫切的想要逃离特招生宿舍，可能是感觉到了特招生之间弥漫的不祥的气息，感受到了有幕后黑手般的存在？
若真是这样，除了帕亚涅格外聪明且懂得明哲保身之外，他可能还掌握了相关的一些信息。
“既然如此，就约个时间见一下帕亚涅吧。”
在科米安身上的可疑愈加升级的现在，里贝尔已经不打算在解决问题前，将危险的火种引到身旁了。而当初是他主动向学院申请室友的，也不好来句「我突然不想要」。那比起学院安排来的人，里贝尔还是对赫拉推荐的人更感兴趣一些。
“好，我这就去联络赫拉。”
莱莎说着，便打算转身离开，被里贝尔急忙喊住了，
“等等，这个时间不合适。而且，既然赫拉已经将帕亚涅的资料给了我们，说明接下来便是我们和他之间的事情了，没必要再通过赫拉。最多，等决定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和赫拉说一声就是。”
莱莎听完之后做出了个「哦」的嘴型，然后便再次应承之后，作为管家去给帕亚涅写邀请函。
而看着莱莎离去的背影，里贝尔果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只是赫拉这看起来蹊跷的请求，还是莱莎第一时间只想到赫拉的事情。
她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不不不...
他这是想什么呢。
两名年轻的女性，就算想发生什么，又能发生什么...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之后，里贝尔便不再多想起身离开房间，去找茉莉和天使「玩」了。
——
隔天。
苦苦的度过了四天充实的学院时光之后，里贝尔等来了翘首以盼的休息日。
只不过，休息日里贝尔也不打算休息。
前一日，弄清楚了冒险家们的行动路线以及居住的地方之后，里贝尔打算继续调查两人。
比起像是有什么野兽般的直觉一般，格外敏锐的科米安，两名冒险家应该更容易变成突破口。
实际上，里贝尔是更想跟踪一下和魔神研讨会相关的阿米什大师的。
但是，与平日不同，休息日的时候阿米什大师应该是绝大多数时间在宿舍里的。嗯...女生宿舍。
里贝尔可不是对女生宿舍这种充满遐想的空间感兴趣，单纯只是想调查而已！
所以，他提出跟踪阿米什后，被莱莎盯着看时，也不是因为心虚才将这个工作交给了莱莎。
一切都是坎普雷特伯爵大人，太正直、太绅士了！
唉——
原本，里贝尔打算上午便去调查那两位冒险家的。
但是，宅邸里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稍微延缓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在宿舍宅邸的后院，看着在花园前方的空地上，隔着大概二十步左右的距离遥遥相对的破灭和魔剑，里贝尔向着身旁的茉莉和天使询问道。
除了早早的便去调查阿米什的莱莎，宅邸的全员都集中在了后院并不宽阔的空间中。
“决斗？”天使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此时的她，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喷水壶，对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盆栽洒着水。
毕竟，天使名义上可是里贝尔的园丁，所以稍微洒洒水，也算是自己在履行职责了。
“诶？”
不禁有些惊讶的里贝尔，将目光投向茉莉。
而还未等他发问，茉莉先一步冲着两人吼了起来，
“你们两个家伙注意一点！可别碰到庭院里的任何景观！你们这些家伙以为那些东西都是谁在维护！哪怕弄坏了一个角也别指望我放过你们！”
虽然这个小家伙神情和语气都特别的凶狠凶恶，但是旁人听着却会产生一种辛酸想抹泪的感觉。
茉莉，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那个，你不放过她们，具体是打算怎么做呢？”里贝尔颇为好奇的问道。
“唔...这个...不、不让她们吃午饭...”
被问到的茉莉，思索了一番后回答道。
而听到这个答案，里贝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多么狠毒的处罚方式！没看到天使都被吓到了吗？
“也不给你吃！”
“啊？”被殃及池鱼的里贝尔，为了泄愤决定将茉莉的头发编织成奇怪的发型。
而一边和茉莉角力，里贝尔一边了解到了破灭与魔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是魔剑一直在缠着破灭。
实际上，身为魔女议会第二十席的魔剑，在宿舍宅邸的时候，是由议会第六席的茉莉进行了管理的。而身为「降将」的魔剑，一直以来表现的也比较识相，不然里贝尔也不会放心的将她带在身边。
只不过，魔剑以往表现的安静，是因为她没有遇到正确的对手。
如果是和「区区」人类，魔剑可以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过是，发挥自己的力量的工具罢了。
但是，听闻破灭也是一柄「剑」之后，魔剑便突然来了劲。
除了她，怎么可能还有能化为人形的剑？
不传谣不信谣。
但可惜的是，破灭本体是剑这件事，并不是什么谣言。
而也不知道以什么方式，确认了破灭真的是柄剑的魔剑，决定对破灭发起挑战。
因为两剑相遇，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分出谁更强！
总体而言，里贝尔听得满头问号。
可能是他理解不了剑的内心世界，也有可能是茉莉的表述有问题，又或者两者皆有。
“剑的圈子，是狼群什么的吗？遇到了还要分个头狼出来...不如说，剑还有圈子？”
虽然里贝尔在心中已经将整起事件定义为了「蠢事」，但是槽还是要吐的。
“你这家伙的那柄破剑也有问题！成天就只杵在那里谁也不理。不理我们也就算了，同样是剑的魔剑总要理一下的吧！”
在角力中不出意外的落败的茉莉，此时正一脸幽怨的任凭里贝尔在自己的头上编五环。
“这...没有办法，谁叫破灭只是柄剑呢？”
里贝尔叹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都快记不起，当初自己是为了什么而要让破灭拥有人形的身躯...
看着破灭与各式各样的人相处之后，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里贝尔也算是彻底的放弃了。
“总之...破灭——你处理得来吗？”
里贝尔向着「决斗」场内喊道。
而对于他人，最多只是将目光投过去的破灭，只有在面对少数人的时候，会露出那两排锯齿般的牙齿，进行回应，
“既然坎普雷特你有时间担心，直接将问题解决掉不就好了吗？”
“呃...”
她说的好有道理！
不如说，这柄剑好像一直就是伶牙俐齿的，只说些正论。
“既然是你自己招来的麻烦，自己解决不是应该的吗？”
“我只是一柄剑，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麻烦？”
“可实际上，你接受了这场决斗不是吗？”
“不然呢？如果接受的话，事态还在可以控制的范畴之内。不接受的话，万一她冲动的随时随地袭击我，我又要怎么办？”
里贝尔在沉默的同时，想通了。
他大概是辩不赢破灭的。这个平日里什么都不干的家伙，可能一直就在那专心的编织无懈可击的逻辑。
他不能进入对方擅长的领域！
于是乎，里贝尔露出了一个满是威胁意味的和善笑容。
“加油！破灭！”（你再啰嗦我就把你埋了。）
而应该是领会到了里贝尔笑容之中的含义，破灭身体轻颤了一下之后，僵硬的回过头高举起了双手，
“喔喔！坎普雷特的观战让我充满了力量！我仿佛要燃烧起来了！”
一头鲜艳红发的破灭，有时看起来确实有些像那么一团火焰。
而破灭很僵硬的在奉承的时候，里贝尔迈前几步，来到了接近决斗场地中心的位置。
“既然让我碰上了，这场决斗就由我来担任裁判。至于规则，其他都无所谓，但记住这场决斗只分胜负。所以，不允许有任何以分胜负为目的之外，试图伤害对方的举动。”
里贝尔说着，扫视破灭与魔剑所在的位置。
与将头点的如捣蒜般的破灭相对，魔剑只是轻哼了一声。
只不过，这声轻哼里贝尔觉得倒也没有多少轻蔑或者不屑，并且他也不会觉得恼火。
从魔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微妙，主动对破灭挑事就能看出，她应该是心里没那个什么数的。
而且，根据里贝尔以往的观察，他认为魔剑对于人有些脸盲，大部分时候根本分不清她面前站的究竟是谁。
而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剑的本体总共就那么大，所以用来装脑仁的位置，也是相当有限的吧...
里贝尔对于需要用温暖目光守护的对象，从来都是颇为宽容的。
更何况，里贝尔是可以随时给破灭输送力量的。所以，里贝尔在场的情况之下，需要被担心的从来就只有魔剑而已。
“看来你们对我订制的规则没有异议。那么，就开始吧！”
在宣布「决斗」开始的同时，里贝尔退出了场地。
接下来的时间，他打算好好的观赏一下，这位自称魔剑的银发少女，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表现。

第五百二十九章 动物园
宣布「决斗」开始之后，里贝尔便张开了领域，并且拿出了魔法书释放了一些简单的结界魔法。
这样，能避免破灭与魔剑的战斗万一变成大规模时，不会触动或者破坏梅布莱恩学院本身便有的结界。
而展开的同时，里贝尔还挺唏嘘的。
他这次带来学院的贵族配置，算是彻底完蛋了。
宅邸里发生「决斗」这种听着就吓人群607784197的事情，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紧张的。
天使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屋睡觉去了...
实在不行，下次再有长假什么的时候，换一批靠谱点的人吧。
夹杂着里贝尔的叹息，破灭与魔剑之间的战斗正式开始。
破灭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她八成不会进行任何主动攻击。
至于魔剑这边，则是还在放狠话的环节。
“破灭，哼哼哼...我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遇见如同同类一般的你。虽然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仇恨，即使你一直在小瞧我、无视我！但既然遇见，就让我们好好的比拼一下，到底谁更加坚韧、锋利、强大吧！”
伴随着魔剑喊声，她的身躯开始出现了变化。
先是一些有粘稠且扭曲之感的黑色雾气般的事物，围绕着她的全身而展现。她宛如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包覆在了其中。
与其同时，她白皙的皮肤变成了暗色，银色的长发变成了紫色，瞳孔更是...简单而言，便是与魔剑的身体有关的颜色，全部出现了反转的现象。
而在近似于「变身」的惊人气势弥散之际，魔剑的头顶上空，有几柄长剑缓缓的浮现了出来。
这些长剑，与魔剑总是背着的剑鞘呈同样的质感与颜色，并且不断的散发着嗡鸣般的声音。
不得不说，魔剑的姿态看起来还是蛮唬人的。而那种身体变成了反色，还围绕着一圈黑雾的姿态，大概是会让某位患了不治之症的教授激动不已。
只是...
里贝尔将目光投向了破灭的一边，然后发现...破灭在发呆。
这也不能怪破灭，实在是因为魔剑的变身时间，着实有点久了。具体的时间里贝尔也不知道，不过体感的话可能有三到五分钟了。
而且，用了这么久，魔剑还没「变」完，她头顶上空满是不祥气息的剑们，还在缓缓的浮现着。直到现在，才勉强的浮现完了第六柄。
“你在发什么呆！”
你好意思问？
总之，随着魔剑恼火的声音，她终于发动了攻势。
只见，魔剑将手向前一伸，她头顶的紫黑色长剑像是在听她的指挥一般，笔直的飞向了破灭的方向。
转瞬之间，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
魔剑操控的飞剑像是命中了破灭的肩膀，但实际在飞剑接触身体的刹那，破灭将自己身体的那一部分化成了剑刃。
这也是出现这种声音的缘故。
两剑相交，姑且算是不分胜负。
不过，无论是明眼还是不明眼的人都不难看出，与仿佛用了很大力气的魔剑相比，依旧只是从容的站立的破灭显然是更强一些的。
一时间，同样剑刃相交的声音接连的响了起来。
而始终没有移动分毫，却连头发都没被魔剑砍下来几根的破灭，甚至隐隐的展现出了一股压迫感。
另一边，身为裁判的里贝尔，则是看着魔剑这边，陷入了沉思。
御剑术，是剑宗还是气宗？
啊不对，不是这个...
他在想，这魔剑...该不会很弱吧？
一直以来，魔剑都只是在操控着一柄飞剑，围着破灭飞来飞去，挥砍直刺。
可...魔剑召唤了总共六柄剑啊。
剩下的五柄剑，是有什么后手，又或者在积蓄什么力量吗？
总不能是魔剑本身就是单线程，能力只够操控一柄剑吧？
那她招出来这么多干什么。她召唤飞剑本身看起来就是耗费体力的，而且还花了不少的时间。
就在里贝尔颇为认真的凝视着一直没被魔剑用到，所以一直在她头上飘着的五柄飞剑，以防突然冒出什么杀招让多少有些托大的破灭受重伤的时候。
忽然间...
魔剑一个踉跄，坐倒在了地上。
随即，之前一直在响不停的叮叮当当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头顶上的五柄飞剑掉到地面上的，哗啦啦的声音。
接着，飞剑消失，身上的气场消失，反色的变身状态消失。
魔剑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依旧呈瘫软的姿态坐在地上的魔剑，汗滴如流水一般不断落到地面。
“可恶——”
随着魔剑不甘心却声量大不到哪里的喊声，里贝尔知道根本不需要他这位裁判宣布结果，这场精彩、激烈让人目不接暇的决斗，分出了最终的胜负。
——
大战之后。
拿着扫把的茉莉，象征性的在打扫连灰都没起多少的决斗场地。
她其实也是知道的，这地没什么好扫的，这场地也没什么好整备的。
但是，不这么做，她觉得自己也会一同的尴尬起来。
只是，扫着扫着，突然感觉到一阵空虚的茉莉，最终还是手一软松开了扫把。而在她的身旁，是同样在沉默状态里的里贝尔。
“那个，听说你不幸被异端审判会抓住的时候，是魔剑救的你？”
“魔剑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她当时被「黑色幽灵」那个家伙拿着。可厉害了！”
“这样啊...”
里贝尔遥遥的望了眼，体力透支后趴在地上躺尸，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的魔剑。
这就是议会的第二十席...还有第六席吗？
含金量当真恐怖如斯！
以往，里贝尔觉得自己的这柄破灭之剑，性格当真是挺有问题的。
但世事就怕比较。
比起魔剑，一柄整天只会宅在家里喝茶的剑，还挺不错的。至少，不会头脑一热，跑去和敌人决斗，然后变相投敌。
里贝尔将目光投向破灭。
而站可能都站累了的破灭，少见的主动开口问道，
“坎普雷特，我可以回去了吗？”
“再怎么说，丢下这样的她回去也不太好吧？”
里贝尔用下巴点了点魔剑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接近到了魔剑的身边。
手上套着许久不见的「贝恩」的茉莉，在地上捡了根树枝，戳了戳蜷缩在地上的魔剑。
魔剑稍微翻了下身，与几人目光相对。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我明白！”
魔剑，打断了里贝尔的话语。然后，艰难的直起身子盘坐在了地上，露出了很不情愿的神情。
“虽然很不甘心，但既然是我燃尽了自身的一切获得的结果，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辩解的余地！”
看着魔剑一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史诗级战争后才输掉的神情，里贝尔一时间差点没绷住。
这剑不会是故意的吧？
“所以说...那个...坎普雷特，我可以回去了吗？”
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氛围的破灭，怯生生的说道。
但是，无视着她的声音，魔剑忽然发出了一阵怪叫声。
“唔啊啊啊！”
只见，魔剑先是用手轻扇了自己几下，又仿佛用了很大的毅力，终于才管住了自己那张不怎么听话的嘴，
“你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破灭。所以、所以...以后你就是「头儿」了！”
用力的咬着牙，魔剑像是承受着莫大的屈辱一般，认可了破灭「头儿」的地位。
“...”“...”
里贝尔、破灭与茉莉颇有些面面相觑。
然后...然后里贝尔就鼓起了掌，连带着茉莉也鼓了起来。
“恭喜了「头儿」。”
“...？”
“你也看到了「头儿」。魔剑虽然拥有着很强...咳，很强大的力量。但是，还是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也需要时间慢慢的成长。所以，以后就由你来负责照顾她吧。”
里贝尔语重心长的说着，拍了拍破灭的肩膀。
“...诶？”
忍不住发出了悲鸣声的破灭，仿佛看到了自己安闲优雅的喝茶生活，正在离自己远去。
——
夜晚。
自午后的时分起，就去跟踪夜枭、金刚石这两名冒险家的里贝尔，这一天却没有多少收获。
他只是确定了，两名冒险家大概真的就是「地下行商」的最底层，能接触到的事物有限。甚至，连去见科米安或者阿米什这样的特招生上级的资格都没有。
除了这些之外，里贝尔还察觉到两名冒险家的据点，又在一天内多出了一些学院外的人员。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
毕竟，里贝尔也不认为正在学院中酝酿的阴谋，仅仅只是几名冒险家和特招生就能完成的小打小闹。
而那两位冒险家的低等级，让里贝尔感到了一些遗憾。
因为，他本想利用他的另一项特技去探听情报来着。
具体方式，是化身成科米安和两名冒险家见面，但是中途突然滚下楼梯，昏厥一段时间。
再度醒来，嘿，他失忆了！
这面对失忆的「科米安」，两名冒险家不得将科米安的所有相关信息，一字不漏的全招出来？
可惜，他们等级太低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的样子...
至于对阿米什大师用上这个计划，里贝尔觉得多少有些不靠谱。
毕竟，因为出众的观察力成为魔神研讨会受敬仰的评估大师的阿米什，就算看不出里贝尔伪装里的破绽，应该也很难上那么愚蠢的当。
到时候，里贝尔得到的就只是打草惊蛇的结果。
而与里贝尔这边的收获甚少相对，莱莎那边倒是获得了许多有用的讯息。
只能说，也怪这个组织倒霉。被两名「怪盗」盯上。
怪盗只是不想而已，不然真的能把他们的一切都「盗」走。
于是，根据莱莎提供的情报。这一晚，里贝尔又翻开了他的视频电话，不，魔导书。
——
“久疏问候，里贝尔先生。”
随着一声温和婉转的声音，里贝尔的魔法书上，浮现起了一名美丽的女性的身姿。
而这位面部最明显的特征是妖精尖耳的女性，自然是四角学会的艾莫教授。
“久疏问候，艾莫教授。”
由于是在比较私人的时间的联络，所以艾莫教授并没有戴上平日里的那黑色面纱。
而即使那面纱会引人遐想，会带来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但是，比起艾莫教授如艺术品般端庄雍容的容姿，显然还是差了不止一筹的。
“在这个时间与我联络，里贝尔先生是终于想起，要接手与管理你亲手建立起了，包含心血的四曜基金会了吗？”
艾莫教授笑吟吟的说道。
而里贝尔知道，这个人的话语，从来只是看起来像开玩笑而已。
“我怎么不记得，那个所谓的四曜基金会，是我建立的？”
“呵呵呵...虽然没有实际的挂名，但里贝尔先生，在我心中永远是基金会的荣誉会长。当然，如果里贝尔先生有意，我现在就可以将基金会的半数资产转到你的名下。”
“不必了，我们坎普雷特家族富有的就只剩金钱了。”
里贝尔果断的回绝到，然后在心中腹诽。
那个鬼基金会的资产？想必已经负到不可思议了吧。
“对了，如果四曜基金会让里贝尔先生不够满意的话，我们曜金商会近期又推出了...”
接下来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里，里贝尔一直在应对艾莫教授试图来占他便宜的唇枪舌剑。
如果心烦的时候，遇到这种很想算计自己的商会会长，里贝尔定然是会不耐烦甚至感到恼火的。但心平气和的现在，他觉得和艾莫教授这样的交流，也算有趣。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被带进沟里。
说来，以往里贝尔身上肩负诸多压力时，艾莫教授其实是收敛了很多的。只能说，察言观色是身为商人的艾莫教授，理应具备的一项技能。
经过了好一番拉扯之后，里贝尔终于将话题带到了正题上。
“今天联络艾莫教授，是想请问一下，艾莫教授有没有听闻过一个叫做「动物园」的组织，有没有相关的信息情报。”
“动物园？还真是个奇特的组织名。”
艾莫教授听到里贝尔的问题之后，没有多此一举的问他为什么要找自己，而不是找家族。
最近与坎普雷特家族有诸多密切合作的艾莫教授，知道里贝尔的家族现在是个什么样自顾不暇的状况。
而没有动用到家族的力量，也说明这件事在里贝尔心中的优先级，可能并不是特别的高。
“还请恕我没有听闻过。能问一下，这个组织大概是在什么地点进行活动的吗？”
“似乎是包括神圣格兰蒂亚王国在内的，数个在大陆北方的国度。与空岛以及梅布莱恩学院，应该也有一些明面上的关联。”
“大陆北方...动物园...”
艾莫教授做出了一个优雅的思索般的动作，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婉的笑容，
“请问里贝尔先生，这个组织的名字，真的叫做「动物园」吗？如果是一个叫「冻原」的组织，我倒是有些印象。”
里贝尔愣了一下，然后心中大声的吼起了“莱莎——”
之前他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怎么可能有组织叫这么个鬼名字！
“或许...是吧。”里贝尔板起脸，淡淡的说道。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莱莎——你等着！
“「冻原」吗？里贝尔先生，还真是又牵扯到了一个麻烦的组织呢。不知，里贝尔先生是否还记得「真王教会」？”
里贝尔点了点头，
“「冻原」和「真王教会」同样，都是隶属于「梅布莱恩解放战线」的组织。而且，与「真王教会」不同，「冻原」是一个相当激进的王国复兴组织。”

第五百三十章 即将到来的第二阶段
梅布莱恩解放阵线整体，其实也是相当庞大的。
打个比方，如果阵线整体是天谴教会，他们麾下的「冻原」和「真王教会」，就是类似于「白之魔女议会」和「四角学会」这样的组织。
但当然，解放阵线对于下属组织的控制力，要远远逊于天谴教会。
不要看天谴教会平时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任由衍生组织自生自灭。但这是因为他们不想管而已，不代表他们无法管。
就连「进贡者商会」那样传闻控制了一个国度的组织，面对天谴教会的命令，也是乖的和孙子一样。拼死拼活的去达成指标。
可解放阵线的话...基本就无法统御任何一个他们名义上的下属组织了。
甚至，解放阵线这个名字，也早已被各种心怀鬼胎的好事之徒用烂。
只要对于现今的新梅王国有所不满，不管是不是旧贵族，只要拉起一些人马，就能擅自的自称解放战线的一员。
而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新梅王国还是其他的一些组织，都无法覆灭梅布莱恩解放阵线，可能也是因为他们现在这种「或许没有人是解放阵线，或许人人都是解放阵线」的状态。
只不过，这些以解放阵线之名兴风作浪的组织，大多数都是限定在新梅王国境内。
毕竟，跑到新梅王国的境外，都已经不是梅布莱恩的住民了，还要复兴梅布莱恩王国什么的...
这样的组织，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认真的。
而现在，悄悄的在空岛策划阴谋的「冻原」，八成是「认真」的一方。
“里贝尔先生认为，如果真的是隶属于解放阵线的组织，在进行谋划的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
面对艾莫教授的提问，里贝尔稍加思考了一阵。
他的视角，其实一直是在科米安的身上的。
所以，一开始他认为科米安的目的，只是不满足于特招生的身份，想在课余时间拓展一些业务。
但随着冒险家的出现，他又觉得科米安可能是真的想推行「地下商会」，利用贵族学员的把柄，成为一个学院的暗影帝王什么的。
可「冻原」这样倾向性很强的组织的出现，让事件的规模近一步扩大的同时，里贝尔也知道不能再让自己的视野局限下去。
“难道，是想彻底的控制梅布莱恩学院，以及其中的贵族学员。”
里贝尔说着，逐渐来了灵感，
“然后，再以大量贵族学员为人质，要求各个国家承认正统梅布莱恩王国的复兴，或者索取赎金...”
“虽然，也不能完全否定里贝尔先生提出的可能性。但里贝尔先生不觉得，这样的做法会彻底让「冻原」这个组织失去未来吗？到时候，即使他们拥立的梅布莱恩王国就算得到承认，在这个大陆也不会有任何立足之地。”
艾莫教授摇了摇头，
“从商会的途径，与「冻原」几次接触的经历。让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有真正的旧贵族所领导的，理想主义者的群体。所以，哪怕曾经的梅布莱恩王国已经不存在了。但以那个国度为最优先事项他们，很难想象会做出，使其彻底堕入深渊的举动。”
“激进的理想主义者吗？不愧是已经二百年都没有放弃复国的组织。”
目前对「冻原」所知不多的里贝尔，暂时的认同了艾莫教授的说法，
“既然如此，他们干脆破坏学院，将贵族学员全部杀死，然后将祸根丢到新梅王国的可能性会更高？”
“无法否定。不过，将灾祸丢向一个国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成功也不见得能收获多少成果。所以，比起做这件事，直接将空岛弄沉，坠向新梅王国的现王都，说不定还更简单且有意义一些。”
艾莫教授微笑着说道，
“说起来，不是绑架就是灭口什么的，里贝尔先生的思维模式，已经可以完美的融入那些邪恶组织了呢。”
说的你好像是什么正经组织的教授一样。
里贝尔在心中腹诽着，又思索了一番，还是无法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实际上，在甚至无法确定科米安、阿米什等人所在的组织，真的是解放阵线麾下的「冻原」而不是「动物园」之前，说这些事情其实挺多余的。
不过，想到是艾莫教授主动提及起「目的」这件事，让里贝尔觉得，这可能是对方向他提供情报的一种方式。
至少，现在里贝尔明白了，那种喜闻乐见的占领学院、炸了学院之类的举动，对于「冻原」这样的组织，也是弊大于利的愚蠢行径。
“关于「冻原」相关的信息情报，之后我会整理成文件，在下一周开始之前寄送到里贝尔先生在沃肯城的据点宅邸之中。”
“嗯，麻烦你了。至于情报相关的费用，向坎普雷特家族递上账单就好。不过说来，听你之前的话语，「冻原」好像也是你商会的客户吧？这么轻易的卖他们的情报没问题吗？”
“这个嘛，曜金商会与「冻原」只不过是有所交集的程度而已。我真正的客人可是很少的喔，里贝尔先生——”
像是认准隔着两本魔法书，里贝尔也做不了什么一般。艾莫教授用颇为暧昧的用词和语调说着，还冲着里贝尔眨了眨眼。
而里贝尔则是除了感慨真拿艾莫教授没有办法之余，心中稍微放心了一些。
至少，他的有关情报应该不会被轻易的卖掉了吧...
——
谈完与「冻原」相关的事情之后，看着艾莫教授一时半会也没有合上魔法书的意思，里贝尔决定再和她聊个几十金币的。
只不过，还未等里贝尔想好话题，艾莫教授的一番话，便让里贝尔有些浮起的心情，沉了下去。
“我这里有一个大概会让里贝尔先生感到遗憾的消息。那边是「进贡者商会」，似乎终究还是在两天前，提交了一枚「世界树之叶」。”
艾莫教授的话语，将仿佛在不同的世界体验生活中的里贝尔，瞬间拉回了「属于他的地方」。
“这样...怎么说呢？总归还是要让他们做任务的。而且你这说法，说的好像我一直在阻碍他们执行组织的任务一样。”
心情没由来的沉重起来的里贝尔，倒也不至于责怪艾莫教授扫兴。
有些还在继续的事情，他肯定是逃不掉的。所以，故意不去听天谴教会以及「复苏」计划相关的事情，和逃避现实没有区别。
“咦？难道不是吗？”
“都是巧合而已。倒不如说，你才是更希望「进贡者商会」无法顺利完成任务，并且暗中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吧？”
里贝尔别有深意般的说道。
别人可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试探」两字。
“怎么会？真是不知道里贝尔先生在说些什么。”
艾莫教授笑吟吟的说道。但她越是这样，里贝尔就越觉得「进贡者商会」应该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将「魔神会」卷入其中，商会在沃肯城的第一场仪式结束之后，艾莫教授的心态相较之前，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而里贝尔与艾莫教授之间的关联变得逐渐密切，差不多也是从那个时期开始的。
“差不多也是相同的时间段，空岛的第四层北方，出现了大量区域被突然的暴风雪冻结的异常光景。也在那一处，「艾格拉之石」与「艾格拉之杯」似乎与空岛天平队，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之后，他们便完成了组织给予的收集「世界树之叶」的任务。只是因为人员损失惨重，彻底退出了「复苏」计划，残余人员也被送回了地面。”
听着艾莫教授的讲述，里贝尔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于是便保持了沉默。
在学院区域歌舞升平的同时，空岛的另一侧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不如说，天平队或者天平队为核心的联军，果然还是没能拦住双艾格拉解开封印的行径。
“组织要求收集的「世界树之叶」，还差几枚？”
沉默了片刻之后，里贝尔突然出声问道。
而像是斟酌了一番的艾莫教授，最终还是做出了回答，
“虽然无论是「议会」还是「碎片」，收集「世界树之叶」的任务都没有达成最初的要求。但是，组织派遣的天谴神官，却只要求我敦促屡屡失败的「商会」去执行任务。所以...”
“只差一枚...吗？”
天谴教会解开「世界树」的封印的速度，应该比想象中快了不少。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应该背几成锅。
事到如今，真的是无论谁来都阻止不了「复苏」计划的推进了。
只是，这些由「世界树之叶」构成的「钉子」，全部被撬开之后，被封印的「恶」就能完全复苏吗？
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如果只需要这么一个步骤的话，天谴教会的表现应该并不是像现在一般，只派遣衍生组织。而是，早就派出主力来横扫一切。
“最后一枚「世界树之叶」被收集之后，「复苏」计划就会进入下一个阶段。现今，组织已经对所有衍生组织的主教与副主教发出了召集令。再加上组织本部的人员，届时空岛上想必是会聚集无法想象程度的庞大力量。所以，里贝尔先生...”
艾莫教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里贝尔听闻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我明白的...”
里贝尔的所有情绪都在他的叹气声之中。
又来了，经典的「不能与组织为敌」。
不过，本身他也没打算去向天谴教会飞蛾扑火便是。
虽说，时至至今天谴教会还只是露出了一些凤毛麟角，但是这一点点边角料的部分，就已经足够给任何人带来压力与压迫感。
或许，从力量之上，里贝尔多少有了些倚仗。
但就如「夫人」阿尔卡娜灭亡之后，无论是「白之魔女议会」还是「坎普雷特家族」都还健在一般。
与组织为敌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仅仅杀死少数的人，是无法彻底的将其毁灭掉的。
更何况，里贝尔还不知道天谴教会的教皇到底是谁。
所以，里贝尔觉得自己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在弄清自身以及坎普雷特与教会想要复苏的「恶」之间的关联以后，来一个人间蒸发，前往一个远离这些斗争的地方。
“说起来，虽说收集「世界树之叶」可能只是计划的第一个阶段。但是就算如此，组织派遣到空岛上的力量，是不是也太少了。所以，有没有可能，并不是组织不想派遣，而是无法派遣？”
“里贝尔先生——”
“呃..知道了知道了，这次是真的知道了...”
只是一声询问与臆测，也还是暴露出了自身不知从哪里来的，与天谴教会的敌对意识的里贝尔，连连摆手说道。
——
在天谴教会相关的略有些沉重的话题之后，艾莫教授和里贝尔谈论的，就是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了。
比如。
“之前里贝尔先生与莫兰教授破译出的那些古旧的书籍，莫比老师那边找到了六本的全本，以及十一本的相关记录。只不过，莫比老师说，里贝尔先生要是想知道内容，就自己到她面前去读。她是不会帮里贝尔先生抄写副本的。”
那个老妖精！
有时，里贝尔都分不清，这位「终页」莫比，到底是对他友善还是对他不友善了。
说友善吧，多少有些膈应人。说不友善吧，一直以来多多少少还是会免费提供帮助。
要不，找个时间去打她老人家一顿，让她知晓一下什么是三十年河东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魔法书的主题是「全知」的莫比，都只有五十来本中十一本的消息...
“还有便是，某位很少离开幻兽国度的无名乐团的忠实观众，这几天一直在投诉，说很久没有听到夜莺琴的乐声。”
“夜莺吗...”
如果不是艾莫教授提起，他都快忘记这位存在感稀薄的女主角了。
不如说，夜莺那么喜欢听，就去无名餐厅听不就好了？有时间来现实世界投诉，却没时间出来听曲吗？
也算是个令人迷惑的家伙了。
“对了，有关「阵列」牌的第一次旧王都大赛，已经快到决赛阶段了。”
“哈？”
在决不决赛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大赛好不好...
摇了摇头之后，里贝尔忽然发现，他和艾莫教授之间的很多联系，都要通过旧王都这个地方。
“说来，你们印魔神卡片的时候，不能认真一些？就是因为印刷工艺有问题，现在魔神卡片已经出现了一种很奇特的玩赏体系了。”
里贝尔提起这件事，绝对不是因为那张「依文娜十异圣」的怨念。
六分...
六分！
“这件事嘛...里贝尔先生弄错抱怨的对象了。因为，那些相关的宣扬与宣传，都是「真王教会」的手笔。”
“他们？”
里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由于当初的合作条款，魔神卡片的相关事宜之中，真王教会确实有参加。又或者说，参加的是现任真王教会的首领。
“或许，我应该找时间回旧王都看一看...”
里贝尔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着。
除了艾莫教授列举的他需要回旧王都的理由之外。说不定，从「真王教会」那里，可以获得更多与「冻原」相关的信息。
而且...
也该去折腾格罗菲尔大师，印些新卡，弄些新的花样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急迫
新的一周到来。
虽然，在调查方面，里贝尔没有什么进展。但是，根据艾莫教授传递的资料，他对「冻原」这个组织多了一些了解。
「冻原」的历史，还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的时候。
当初在梅布莱恩内乱以及新梅王国建立的期间，为了躲避那位凶狠且血腥的宰相，有不少贵族逃向了国外。
而在国外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远离故土的日子太过于孤独，且仅有贵族的名誉没有实权的日子太难熬，又或者是真正的怀念原本的梅布莱恩王国。
总之，逃向大陆北方的诸多贵族，在神圣格兰蒂亚王国的诺坎伯爵领聚集起来，组建了「冻原」这个组织。
作为一名一直都不怎么友好的邻居，神圣格兰蒂亚王国自然是乐于为新梅王国找些麻烦。所以，在格兰蒂亚王国的支持资助之下，「冻原」起初是个相当正式且具备规模的组织。
再加上，“梅布莱恩解放阵线”这个最上层的组织，起初也是颇有活力的。
所以，他们一度给老宰相逝去之后的新梅王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后面随着最给予他们支持的诺坎伯爵失势，格兰蒂亚王国的内部也开始自顾不暇等状况。本身就如无根浮萍一般的「冻原」受到影响，便逐渐的没落了。
只是，就算没落了，“冻原”一直作为新梅王国敌对势力在王国境外的桥头堡之一，也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规模。
看着「冻原」的资料，里贝尔觉得他们真的和「真王教会」有很多相同之处。
不如说，现今梅布莱恩解放阵线里，还能拿出响亮名头的组织，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或许当初他们确实怀着一腔热血与信念。但是在漫长的时间，与看不到希望的现状与不可能达成的理想之中，沉沦、迷失。
只不过，硬是要说他们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真王教会」等在新梅王国内的组织，嘴上叫的响但大概已经早就放弃光复曾经的梅布莱恩王国。
但是「冻原」却依旧在努力着。
“这代「冻原」的成员，应该只在传闻中才听说过过去的梅布莱恩王国。并且，大概一生都没有踏进过新梅王国的领土。甚至，他们的贵族身份也早就不被梅布莱恩所认可了。那...到底是什么在支撑这些落脚地方都没有，如过街老鼠般的「外国人」，非要复兴那梦中的国度？”
放下艾莫教授的资料，里贝尔忍不住感慨道。
他倒也不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天使就在一旁。
只不过，一直在将小颗的浆果高高抛起，令其准确落入嘴中的天使现在显然忙得很，没有余力和里贝尔探讨这么复杂的问题。
“谁知道呢——”
还在抛果子的天使，似乎是感受到了里贝尔又想给她找事做般的不善眼神，于是便拍动着身后的小翅膀，拿着果篮塞到了里贝尔的身前。
“父亲大人也吃点！”
之所以，天使这么点路都要飞。是因为她不喜欢她每走一步，里贝尔就在那「咚」。
而里贝尔看着天使这掩耳盗铃般的行径，以及日渐圆润的脸庞，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新的招来刺激她。
可能，有一天天使真的胖到飞不动了，她才会收敛一些吧...
伸手，拿些浆果放进最里咀嚼，里贝尔觉得这酸甜的味道当真不错。
这些浆果，倒也不算是特别名贵的高级食材，但也是在空岛很难入手的事物。而这些，自然是坎普雷特家族通过曜金商会，从地面运到天空来的。
比起某位姨祖母大人，里贝尔觉得自己败起家来，还算是比较克制了。
说起来，由于最近家族和议会的事务着实繁忙，且还牵涉到了天谴教会。所以，就算是莉洁特也没法像之前那般，亲自来给天使送吃的。
而面对里贝尔表示自己想去一趟旧王都的要求，百忙之中的莉洁特托艾莫教授传了一份口信。
议会第三席的「少数魔女」伊斯卡，会来为里贝尔打开间界裂痕，充当里贝尔的「交通工具」。
“伊斯卡那家伙还真是慢啊...”
看着时间已经都要到正午的时分，在莱莎很是微妙的神情中又成功的旷了一天课的里贝尔，摇着头抱怨道。
“父亲大人去旧王都，果然是为了调查「冻原」的事情吗？”
“...有这个原因在内。”
被天使这么提问后的第一时间，里贝尔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感觉。
他去旧王都阿斯卡特城，是有许多理由在内的。但是仔细想想之后，那些理由其实又一点都不重要。
“父亲大人，是不是在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呢？以父亲大人的力量，悄声无息的让学院里所有可疑的人消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啧...”
里贝尔不禁咋舌。
那天艾莫教授还说他的思维方式像个反派。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反派能说出来的话。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首先，我不清楚学院现在被渗透和控制的程度。所以，贸然的举动，很有可能会激化事态，让「冻原」突然不顾一切的发起最终的计划。其次，科米安也在「冻原」之中。虽说，他好像在比较边缘的位置。但是，事件真的爆发，他也很难抽身出来。”
某种程度上，里贝尔无法将这些可疑，泄露给天平队，也是因为顾及着科米安目前的立场。
当然，这也并非全部的理由，也不代表之后里贝尔不会试图去联合天平队等组织来解决问题。
只不过，要到那一步，至少也需要弄清楚「冻原」的目的，收集相应的证据与证明。并且，还需要让自己说出的话语，具备可信度与影响力...
里贝尔突然觉得，和这些正方的组织打交道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如果将天谴教会换到天平队的立场，他可能只需要汇报一下「有人好像在你的地盘里搞事哦」。然后，天谴教会就很不讲理的让天谴神官什么的来「犁地」了。
“还有就是，现在这个时机，可能在一触即发的阶段里。”里贝尔接着解释道。
从他与天使相遇到现在，已经有了几个月的时间。而这几个月的时间，相当于「天使线」已经进展的时间。
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魔女在悲鸣》的男女主角，完成从相遇到一起打BOSS的全部阶段。
“换而言之。错过了几乎全部介入其中的机会的现在，学院里的暗流一旦被捅开，出现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魔女级的灾害。”
届时，对这座梅布莱恩学院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
或许，里贝尔可以做到不多管闲事，且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视若无睹。但前提，是这些事情，并非是因为他的影响才造成的。
“原来如此。”
听完里贝尔的解释之后，天使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父亲大人需要顾及到科米安，才无法尽情的施展手脚。而父亲大人，需要顾及科米安的理由，又是为了帮我完成使命。所以，一切都是为了我呢！”
这个小家伙，难道还挺自恋的？
“你想这么认为，倒也不是不行吧...”
“那既然是为了我，那我想和父亲大人说一声...其实，是没有必要这般急迫的。”
天使说着，拿起一个浆果，往里贝尔的嘴里塞了塞，
“我的寿命应该是很漫长的。而具备了那些力量的父亲大人，应该也是不遑多让。一百年...二百年...五百年...唔，更长时间的话，我并不怎么推荐呢。因为，看到了那位「夫人」，为了反抗理所应当的生与死而腐朽到了极致的姿态。”
“啊，话题有些跑远了。我的意思就是，科米安什么的无所谓啦，父亲大人。就算没有他，这么漫长的时间里，父亲大人也肯定是可以帮我完成使命的。反正，这项任务本来就没有时限。又或者，有些与我的使命相关的人物，现阶段还没有出生也说不定。”
“所以，我们是真的没有急迫的必要的。父亲也没有必要，因为一些莫名的理由，处处束缚自己。”
天使说完，又微笑着往里贝尔这边塞了颗浆果。
而咀嚼着浆果的柔嫩，里贝尔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女儿。
科米安什么的无所谓啦——
——
真是怪事。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影响，总觉得这些原剧情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在现在的这个世间之中，劣化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梅璐艾塔和尼禄，完全就是陌生人的等级。
依文娜和克里斯，彼此都明显的厌恶着对方。
玛丽安内特和约翰倒是没这么过分。但是，如果说正常歌姬线结束的时候，他们应该是已经认定对方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的状态的话，这正常交流都困难的现状...
至于天使和科米安，就更是面前这副德行了。
天使甚至都没见过科米安，就已经流露出了这种根本不将对方当回事的嫌弃。
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了好一阵，里贝尔也没想通。不过，他却知道天使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看起来，有那么焦急？”
“父亲大人难道没有自觉吗？回想一下，自确认了科米安身上所谓的「光」之后。父亲大人这段时间，是不是只在考虑和他相关的事情。父亲大人对于他的执着，甚至到了让人感觉到「危险」的程度。”
“这样...既然你这么说，应该就是没错的。”
里贝尔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天使的话语，
“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急些什么。不过，既然已经调查出了端倪，就这样彻底放弃也多少有些问题。嗯...我会调整自己的步调的。”
里贝尔也拿起一个浆果，塞向了天使，
“多亏你的提醒。不然我盲目的撞进这起事件之中，说不定会有危险。毕竟，这起事件终究是会发展成魔女级的规模。”
做了个舒气的动作之后，里贝尔摆出了一张略显僵硬的笑脸。
——
少许时间之后，在得知里贝尔是去旧王都「玩」之后，天使突然就对这座古老的城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答应了天使也带她一起去之后，看着天使高高兴兴的飞走的样子，里贝尔面庞上之前浮现起的笑容，则是慢慢的消退。
虽然，天使那个家伙平时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但果然，还是有格外敏锐的地方...
天使说的状况，确实存在于里贝尔的身上，里贝尔也确实有一种焦虑与急迫。但是，他没想到，这些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的事物，不仅会被看出来，还会被看得如此透彻，甚至被出言提醒。
只是...
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
他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吗？
里贝尔忘记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但大概，是在与惧和阿尔卡娜的决战结束之后。
他无法言明那种感觉，也无法形容出自身的感受。
那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者说，不祥的杂音。
他仿佛能听见丧钟的声音，沙漏中的沙子不断洒落的声音，宣告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的声音。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一种错觉。
但随着这种不安经常浮现，再联想到他现在身为「魔人」的身份，他开始意识到，那些莫名的感受，或许是一种预兆。
他身上，有继承自母亲莎恩的，与「命运」相关联的力量。
这些，是来自「命运」的启示。
所以，即使他觉得天使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但他也依旧会继续的「急迫」下去。或者说，更加的「急迫」下去。
不如说，天使的话语反倒是提醒了里贝尔。
他之前试图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着实有些太温和了。
他应该更加不择手段一些。
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快的为天使留下，能代替自己帮助天使终有一天完成使命的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少数魔女再袭
“头儿，你觉得将「冰枪蚁」和「土团蜂」，放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最后到底谁能活下来？”
里贝尔的宿舍宅邸之中，在等待伊斯卡的期间来到庭院闲逛的里贝尔，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
放眼望去，他看到了在庭院的小圆桌旁的破灭与魔剑。
她们的身前，都放着一本颇为厚重的书籍，《幻兽大图鉴》。
根据莫兰教授的翻译，疑似是潜伏者留下的皮革目录之中，最好弄到的就是这些与幻兽相关的图鉴书籍。
实际上，幻兽图鉴的本体是一具具石碑。且幻兽图鉴石碑，也并不只集中在一处。
而这片大陆上，收集幻兽图鉴石碑最多的，是坐落于被誉为万物教会大本营的，圣城伊斯布尔的「时光」博物馆。
之所以，里贝尔给两名「剑」发了幻兽图鉴，是觉得她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翻翻书。而且，既然剑和人的视角有着诸多区别，那说不定她们能发现幻兽图鉴里可能隐藏着的事实。
与稍微歪着头，只将幻兽大图鉴作为砖头什么的摆设般的破灭不同，呈坐姿的魔剑将图鉴放在腿上，哗啦啦的快速的翻动着其中的书页。
“果然还是「冰枪蚁」能在最后活下来吧？图鉴里可是说，它能发挥比超出它身体的重量数万到十数万倍的力量！”
“说起来头儿，重量和力量是能放在一起计算的吗？”
“啊！不对。「土团蜂」是可以飞的！所以，「冰枪蚁」力量再大，打不到也没有意义。”
“唔！也不对。「冰枪蚁」可以用元素方面的力量，所以它只要将周围全部冻住，土团蜂迟早会飞不动的。”
“还是不对！仔细看的话，「土团蜂」群落的蜂后，居然是传说级的幻兽。而相较之下，「冰枪蚁」的蚁后却只是普通的幻兽。所以，果然还是「土团蜂」会赢吧？”
与一直在叽叽喳喳的魔剑相对，破灭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
不过，在沉默之余，破灭的神情倒是一直在变化。
不得不说，之前里贝尔也没有想到，那几乎所有时间都保持着一袭礼服的身姿，拥有着飒爽银发，除了有些娇小之外总体而言看起来酷酷的魔剑，一张嘴居然是会没完没了的。
看来，以往魔剑的安静，是没找到嘴的开关，又或者说没找到能迸发自身活力的对象。
在里贝尔感慨的途中，也不知道为什么，魔剑的话题变成了「将莱莎和‘土团蜂’关在一起，最后谁赢」。
也不知道莱莎到底得罪了谁。
可能，是因为她的名字最短最好记，所以魔剑只记住了她的名字吧...
而经过一顿「缜密」的辩证之后，魔剑得出了「区区人类莱莎绝对被‘土团蜂’爆杀」的结论。
所以，莱莎到底得罪了谁？
另一边，与兴致勃勃的继续飞速的翻着书页，寻找下一个能「爆杀」莱莎的幻兽的魔剑相对。
破灭则是被这些没完没了的幼稚话题弄得苦不堪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偏偏，她也知道就算转身离开什么的，魔剑也会一直跟着她。
所以，倒还不如坐着默默承受。
至少，还能省些力气。
就在被魔剑纠缠的只能四顾张望分散注意力的破灭，察觉到了里贝尔所在。而即使觉得里贝尔的目光里满是幸灾乐祸，但是姑且也打算出声求援的时候。
天使的声音从宅邸内传了过来。
“父亲大人——伊斯卡到了——”
——
“你至少迟到了五个小时，伊斯卡。”
时隔时间也不算太久，里贝尔就又一次见到了这位，仿佛总是在烂醉状态的橘发魔女。
“抱歉-抱歉-我本来是想着...天亮，就过-来的。不过...之前天，总、总是不亮。我还说怎么回事，结果，结果原来是我一直把头-栽进了酒桶里...诶诶嘿——”
里贝尔和在一旁只能干笑的天使对视了一眼。
只能说，幸亏天使年龄虽小，但是内心却颇为成熟。否则，成天接触这些对教育有相当不良影响的妖魔鬼怪，迟早得学坏变成堕天使什么的。
这一天，伊斯卡也随身携带着那个好似坐骑般的巨大酒桶，且大号的木制酒杯不离手。
加上，虽然原本不知道是什么款式的衣服，但现在松弛的就像一个什么都遮不住的浴袍般的衣服。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这人，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的里贝尔，紧紧的凝视起了伊斯卡身上的衣服。
当然，这并非他觉得伊斯卡身上的衣服马上就能彻底滑落，他能看到些什么关键的画面。而是，
“你的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诶-？是吗？”
伊斯卡扯着自己的衣领，将五官都蜷起来的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露出了「啊真的」的神情。
接着...
本以为伊斯卡能做出当场把衣服褪下来重新穿正这种事的里贝尔，看到了伊斯卡缓缓的趴到地面上，然后又徐徐的将自己的两脚抬起，搭在了她带来的大号木桶上。
“这样...就正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倒立的伊斯卡，里贝尔只是嘴角抽了两下。
——
年仅三十七岁就成为了一名姨祖母的某位魔女曾经说过，“有些人，是成为了魔女才变得特别。但有些人，是因为特别才成为了魔女。”
里贝尔觉得，这句话里的特别，可以换成任何东西。
比如，有些人，是成为魔女才变得性格迥异。但有些人，是因为性格迥异才成为了魔女。
再比如，有些人，是成为魔女才变得有病。后略。
总而言之，里贝尔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有女性在自己面前倒立。
他觉得，这应该是颇为稀少的体验。
因为，正常情况下，一辈子没有异性在自己面前倒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能尽快将我带到旧王都吗？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忙的。就比如现在，我在占用的是我宝贵的在学院进修的时间。”
在里贝尔说这些话的同时，一旁的天使低下了头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只有很亲密的人才能感受到，大概也是「伯爵式幽默」的特点。
而说出这些话语的里贝尔本人，说完也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这让伊斯卡来开间界裂痕，真的靠谱吗？
她不会不小心把他们带沟里去吧？
他可不想穿过间界裂痕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视野开阔，到处都是海水和天空的无名孤岛。
只不过，魔女议会的现状，倒也确实拿不出更多正经的魔女了。
第四席怜悯魔女不幸罹难，第二席逆行魔女又是被软禁的状态。
至于第一席疑似光明魔女的那位...她敢来开门，里贝尔估计都不敢踏进去。
“呵呵...呵呵呵——”
在里贝尔的话语过后一会，才传来了仿佛是作为回应而响起的伊斯卡的笑声。
里贝尔觉得，这魔女就连笑声都不太正常。比起说是「呵呵」更多应该是「呋呋」这样的发声。
“就算我这样，我也终归是一名魔女！”
看来，伊斯卡也多少有些自我认知。
“所以，也不是任谁都可以随意的支使我使用魔女的力量的！除非，是能战胜我的人...”
听着伊斯卡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流畅，里贝尔知道了这是她的「图穷匕见」。或许，她之所以同意莉洁特今天来这里当「交通工具」，就是怀着与里贝尔再决一次胜负的目的。
只是...
也不知道伊斯卡自己是不是也忘了，她现在还倒立着呢。
“...我应该，已经赢过你了吧？”
丝毫感受不到伊斯卡身上气势的里贝尔，只是怀着「又来了麻烦事」的心态，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次不算-那次你说你代表的是莉洁特，所以是莉洁特赢的我——”
伊斯卡一副耍无赖的姿态说道。
“喔？也就是说，今天不和你一决胜负的话。无论如何，你也不会打开间界裂痕？”
“当然——”
伊斯卡一个翻身，以坐姿坐在酒桶的前方，昂着头说道。
“就算，我现在做一个实验，实验一下你被破灭之剑捅到之后，究竟能不能继续以「少数」的概率，恢复如初？”
“...诶？”
抬起头，伊斯卡望着里贝尔那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不是认真的。
之前被破灭之剑的幻影砍到，就足以让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了。所以，更不要提，被真正的破灭之剑所攻击。
而伊斯卡之所以会闹上现在的这么一出，就是因为她觉得她是里贝尔和莉洁特眼中的「自己人」。
在议会还需要维持的状况之下，她这位愿意配合的魔女，可以说是一份重要的「资产」。
并且，她通过多方面的了解，觉得她对于里贝尔的性格是颇有把握的。
之前那夸张的迟到，也算是某种程度的试探。
只是，真被里贝尔的目光盯住，伊斯卡忽然觉得一切都说不太准了...
里贝尔，终究还是那名，只要想就能随时将魔女议会彻底清空的，危险的存在。
于是...
做了个深呼吸之后...
伊斯卡在地上打起了滚。
“啊——我不管我不管，今天不和我决个胜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划裂痕！也不是说一定要战胜我才行，你就算输给我，也完全没有关系的！只不过是摇骰子而已，连摇骰子都不陪我！你大不了从空岛跳下去好了！”
看着开始撒泼的醉汉，打破之前那一瞬即逝的紧张气氛。又一次和天使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里贝尔叹着气点了点头。
——
不久之后。
宿舍宅邸的餐桌。
为什么是餐桌？
那是因为已经是午餐的时间了，天使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行！
与正在大吃特吃的天使不同，正在迎接一场赌局的里贝尔和伊斯卡，显然是并没有用餐的心情的。
兴冲冲的将料理端到里贝尔面前之后，听闻里贝尔说不吃的茉莉，当即露出了一副大受打击的神情。
“你...银翼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吃！”
“...不如说，我为什么非吃不可？反正你那么讨厌给我做吃的，让我饿着你不是应该更满意吗？”
里贝尔有些费解的看着茉莉。
“那是因为...因为...”
茉莉一时有些语塞的嘟囔着，就连手上的贝恩玩偶也皱成了一张苦恼的表情。而很快，她便又灵光乍现。
“是因为...对！是因为我今天拼命往菜里吐了很多东西！你这家伙不吃，不就白费了？”
里贝尔觉得，他家的餐桌可能今后永远都干净不起来了。
无奈的让茉莉暂时将料理放到一旁后，摇着头看着茉莉心满意足的离开的背影，里贝尔摇了摇头。
摇头之后，他面对起了他的对面，等候多时的伊斯卡。
“可以正式开始了！？”
看到里贝尔已经处理完琐事之后，伊斯卡又从奇怪的地方拿出了三枚崭新的骰子，拍到了餐桌上。
“在开始之前，我们是不是聊一下赌注比较好？”
将双手交叉立在桌面，然后将下巴搭了上去的里贝尔，凝视着伊斯卡说道。
“赌注？那种东西不需要啦-你如果能再赢，我以后就乖乖的听你的话。我如果能赢也不需要什么，毕竟我只是想报上次的仇而已——”
伊斯卡一副不拘小节般的姿态，摇晃着拉抻至很长的袖子，随意的说道。
“那可不行。本身，「你会乖乖听战胜你的人的命令」这件事，就是不成立的。因为，无论上次战胜你的人，算作莉洁特还是我。我们都发出了相同的指令，也就是为我划开间界裂痕。但是，你却没有遵守。而且，你不觉得，我从莉洁特那里要来一句「里贝尔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并不会是一件难事吗？”
里贝尔看着伊斯卡，然后面容微微变化，形成了一个颇有邪恶之感的微笑，
“所以，即使你放弃了自己获胜之后的「战利品」，我这边也不会放弃的。”
里贝尔锁定着在他的对面，眼球转来转去的伊斯卡。
从伊斯卡提起再决一次胜负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个魔女，应该是在算计自己。

第五百三十三章 坎普雷特伯爵依旧不可战胜
即使，少数魔女伊斯卡，表现出再多的涉世未深、恣意妄为般的姿态。但里贝尔也绝不会轻视一名魔女。
他可以在短时间内认可茉莉的纯粹，魔剑的稚嫩，但绝对不会认可魔女的纯真。
因为，通常情况之下，还能立足于这个世间的任何魔女，都是踏过了无数尸山血海、腥风血雨的。
所以，伊斯卡只是输不起，想和他再决胜负？
可能只有将自己吊上吊灯之前的里贝尔，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或许是最近接触了艾莫教授，谈及到了那位莫比老婆婆的缘故。里贝尔想起了，她曾经给予的一份忠告。
有些时候，事件中的「矛盾之处」才是最重要的情报。
那此时，伊斯卡最大的矛盾之处在哪里呢？
里贝尔觉得，要从上一次的「决胜负」中，伊斯卡同意里贝尔代替莉洁特的行为中算起。
如果伊斯卡真的对于与人决胜有着异常的执念，无法接受自己的败给他人的事实，无论如何都要赢回来。并且，还会对战胜自己的人给予最高等级的尊重。
那她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接受，与她有恩怨的莉洁特，替换成当时只是陌生人般的里贝尔？
而如果对于胜负又没有执着，今天她又为什么要追到宿舍宅邸里，也要与里贝尔决胜？
里贝尔觉得，如果他能找到疏通这其中矛盾的缘由，就能猜测出伊斯卡真正的目的。
“那么，具体的赌注，要定为什么呢？”
将身体大幅度前倾，「堆」在桌面上，伊斯卡还是那副不太正经的神态。
“也不需要弄得太严肃。就简单一些，让你之前所说变成实际好了。也便是说，如果我获胜，以后你都要乖乖的遵从我的指令。”
“好——”
伊斯卡丝毫不犹豫的回道。似乎，只要里贝尔愿意给她复仇战的机会，无论什么条件她都能答应一般。
“至于，你获胜时的情况...虽然，你可能会说，你只想要「报仇」，其余的什么都不想要。但我觉得，如果我真的输了，你一定...能获取自己想要的事物。”
里贝尔颇有深意的说道。
而伊斯卡则是嘿嘿的笑着，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直到，里贝尔将一本魔法书拿出来，摆到了桌面上。
“我记得在这页...嗯，就是这张。这里是刻有契约魔法的魔法阵，在上面按上手印吧。”
里贝尔翻了几下后，撕下一张魔法书页推到了伊斯卡的身前。
四角学会里成员们，彼此之间的魔法交流很少是有藏私的。她们也从不在意将自己的魔法，刻印在其他学会成员的书籍之中。只不过，魔法与魔法书之间也存在着「相性」之类的事物。所以，想要记录他人的得意魔法，往往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莫兰教授的书籍主题是「无限」，拥有着近乎于完美的包容性。
而获得了同款魔法书的里贝尔，也成为了那强大主题的受益者。
“契、契约魔法？”
用好似在问「不是说好不需要弄得太严肃」的表情看着里贝尔，伊斯卡面容上的松散，散去了一些。
——
“那正式开始吧。规则，还像上次一样就可以了吗？”
满意的将按着伊斯卡手印的魔法书页收起，里贝尔接过酒杯与骰子，望着瘪着嘴的伊斯卡。
现在这副情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贝尔是在欺负一名脑子不太聪明的魔女！
“嗯，只要三枚骰子朝上的数字加起来不是十八，就是你获胜。反之就是我。”
伊斯卡说着，露出了一个咬牙的神情，
“对了，还要补充一点，你不许用任何形式破坏我的骰子！”
“啧。”
里贝尔听闻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居然还有追加条件！你到底是想怎么样？这一次不许我破坏骰子，下次是不是连骰子都不许我摇？再下次，是不是骰子的数字加起来超过十，就要算你赢？擅自的来找我决胜，还擅自的添加这种让我不利的规则。既然你都要逼迫我接受这种条件了，干脆直接判你获胜怎么样？”
里贝尔义正言辞的说着。
品尝着里贝尔话语声中的这些「委屈」，一旁的天使一时间都有些吃不下饭了。
只能说，幸亏这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吃亏的厚脸皮，是她的父亲大人。
“唉，没办法。谁让我们连契约都签订好了。没办法，我就不破坏骰子了吧。”
伊斯卡无言的看着「愤然」的里贝尔。
不过，无论如何里贝尔不会再破坏骰子了。那她，就没有任何败北的可能。
将骰子装进酒杯里，倒扣在桌面上，里贝尔在摇动之前，凝望了一阵一脸期待的伊斯卡。
“这是...仪式的一环吗？”突然，里贝尔冷不防的问道。
而停滞了一瞬之后，伊斯卡从容的反问道，
“仪式？”
“这样啊，看起来并不是仪式。”
隔着一个倒扣着的酒杯，餐桌两侧的伊斯卡与里贝尔，就像是在审问桌的两端。
里贝尔一直相信，只要是没有经过相应的针对性训练。神明也好，魔女也好，面对审问时，只要有内心情绪的波动，就定然无法完美的将其隐藏。只是，通常也不会有人会做，也能做到「审问」他们这种事情而已。
“既然不是仪式，是「规则」吗？”
面对里贝尔的话语，伊斯卡轻皱了下眉，
“是不是，可以开始摇骰子了呢？”
“原来如此。确实是规则吗？”
看到伊斯卡又想张口说些什么，里贝尔先行一步打断了对方，
“迟到了整整五小时的魔女，什么都不在乎的随性而为的醉汉，事到如今才展现出急迫，想要催促我快一些，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直到最近，我才察觉到，魔女的规则除了「简练」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操弄手段。”
里贝尔获知这些事物，自然是源自于玛丽安内特，又或者说「惧」的福音规则。
福音规则，通过让福音大钟与魔女本体息息相关的方式，通过背负起福音大钟被破坏，魔女也会受重创的风险。让实际一点都不简洁的福音规则，有了不弱于任何规则的强度。
“一开始，我是觉得你想通过只有摇出十八，才能让自己获胜这种苛刻的手段，来激发出自己的「少数」。但是，如果真的只是如此。你其实并不需要让我来摇骰子，也不需要提出自己不会受益的赌约...”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故意在让你自己陷入一种「不利」的状况之中。而这种让自己陷入不利、对自己造成制约的状况，是不是因为这些全部都是你规则的一环？”
“既然如此。你似乎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少数魔女」。你的「少数」，只是天生具备的特殊能力。而规则，则是另一项。反正，魔女的别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称的。所以，除了和你同源的衍生魔女之外，没有人能指出你的别称是谎言。”
里贝尔察觉到伊斯卡的魔女别称有异样，其实还有另一项说不上是原因的原因。
那便是，通常的魔女们对于自己的别称，是相当在意的。
因为，成为衍生魔女时，她们「混」入了其他的事物，变得自己不再是自己。所以，往往才会抛弃自己以往的名字，只是以魔女的别称作为新生的自己的代号。
但是，伊斯卡对于别人称呼她的名字，忽略「少数魔女」这一别称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展现出过丝毫的异样。
“既然，「少数」并不是我的规则与别称，那我真正的规则和别称，又是些什么呢？”
像是刚刚从里贝尔营造出的氛围中回转过来的伊斯卡，饶有兴致的出声问道。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那些都猜测出来。”
里贝尔摇了摇头。
而看着伊斯卡带着「竟在那装神弄鬼」般的神情，发出一声细不可查的轻哼之后，他才继续说了起来。
“不过大概，还是能猜一些的。你的目标，是我和莉洁特。再加上，你和我第一次相遇时，就同意了我代替莉洁特。而那时你对我的了解，可能就只有我毁灭了阿尔卡娜这件事。那我和莉洁特，在你眼中的共通之处，应该就是「你不具备的强大」...吧？”
“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获取我们的强大呢？掠夺我们的力量？奴役我们？占据我们的身体？嗯...所以说，我还是无法猜出所有的事情的。”
事到如今，回顾起伊斯卡一直以来的行为，可疑之处真的是太多了。
就比如最初，她实际是完全没有必要，和莉洁特进行那么一场胜负，然后卖身给魔女议会这么些年的。
而且，她说她只听战胜自己人的话。但她，应该是没有胆量向以往掌控着她的「夫人」阿尔卡娜发起这样的决胜的。
毕竟，阿尔卡娜不仅是一名原初魔女，还是建立且掌控魔女议会数百年，对魔女的一切事情都了若指掌的存在。
还有便是，不断腐朽中的阿尔卡娜的力量，伊斯卡可能也不想要吧。
“呼...”
在里贝尔的凝视之中，伊斯卡长舒了口气。然后，不再保持那散漫且看着颇有些亲切的笑容，只是侧过面庞慵懒的用单边的手臂搭在桌面支撑，以「不装了」般的冷艳目光，望向了里贝尔。
“所以？你猜透了我的目的又怎么样？已经签订了契约，也声明了决胜负开始的现在。你想说，「抱歉，我不玩了」是不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伊斯卡眨了眨眼，像是站在里贝尔的角度思索了一番，
“哦！我们没有限定时间。所以，你是想在这个阶段和我无休无止的拖下去。等我主动放弃。之前那些话语，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让我觉得我自己的事情全部被看透，所以认怂算了。”
伊斯卡说着露出了一个露齿的笑容，
“但是，真是太可惜了，里贝尔。如果你不说那些，我说不定还真会退让。但正是因为你说了那些，展现出了内心中的没底，我才会一直和你拖下去。”
话语间，伊斯卡似乎豪气顿生来了兴致，想要来上一杯。
但是看到酒杯还在里贝尔那边之后，不禁有些讪讪。
“呵...”
就在伊斯卡「看透了一切」的时候，里贝尔这边像是发出了一声忍俊不禁般的嘲笑声。
然后，伊斯卡看着里贝尔根本没有拖的打算，直接开始摇骰子的光景，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她稍微侧过头，看见了一旁，那名一直在吃东西的黑发少女摇头叹息的姿态。
伊斯卡，知道那个好像是叫「天使」的小女孩。也知道，她是坎普雷特家族现今祖孙三代里，最小的那一个。
不如说，全程听了这些事情，这个小家伙能这么淡定的？
坎普雷特家族，就没个正常人？
“魔女的傲慢，总是能成为我最大的助力。”
伊斯卡胡思乱想期间，里贝尔的动作停了下来。
将手按在倒扣酒杯的底部，里贝尔注视着伊斯卡。
“为什么你就不能明白，在根本没有查清楚我的情报，不知道以纯粹的力量与人对抗，从来不是我擅长事物的情况下，对我发起挑战本身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里贝尔缓缓抬起酒杯，
“确实，以少数的规则，只要我摇了正常情况下，骰子的数字一定是十八。而一直以来绝对的胜利，真的是让你变得相当盲目了。不如说，你在营造对自己「不利」的情况的同时，还想要确保自己的绝对胜利。这种不温不火的做法，就太下乘。”
“我知道我必定会输，我还接受了你的挑战，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有什么倚仗？”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相当在意。然后，会在规则里加入「不许破坏桌子」，「不许破坏酒杯」，「不许增加骰子的数量」，「不许在骰子上涂抹事物」。
甚至会去查清在空岛上，数字的含义是否和常识相符，并且我的对手有没有能力，连这些规章都能随时篡改。”
“只有你堵死了我所有的可能性的情况下，我才可能会做出如你所说般，和你对峙、拖延到有一方受不了的情况。而现在...”
在里贝尔的话语之中，酒杯其实早就已经掀开。
然后，听着里贝尔的侃侃而谈，看着三枚骰子半嵌进桌面之中，只有立方体的尖头朝上的光景。
伊斯卡面对对侧的里贝尔，时隔一阵又一次露出了一副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这个世间居然还有坏人般的呆然神情。
“原本，议会之中有一名不安分，且失去了烙印纹章控制的魔女，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里贝尔取出桌面的骰子装进酒杯里，然后还给了伊斯卡，
“但你既然主动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使用」你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重临旧王都
穿过伊斯卡划开的间界裂痕，里贝尔和天使，来到了位于旧王都郊外的坎普雷特家族的私有地。
每次穿过间界裂痕的旅行，都会让里贝尔产生一种「如此轻易」之类的感觉。方便的同时，这种「旅行」方式，毫无疑问让当事者错过了无数旅途的风景。
但如果问里贝尔，到底是要方便还是旅途风景的话，他还是会毫无疑问的选前者。
经历了「疯王女」事件...不对，实际是经历了冒险家公会的「死神」的洗礼之后，坎普雷特家族位于旧王都的那座历史悠久的城堡，自然是变成了修复不能的状态。
这几个月中，家族虽然也在曾经城堡遗址的周边，建立起了一座豪华的大宅邸。但是，比起之前多少也缺少了一份魄力。
不过，一想到以前与坎普雷特城堡并列为旧王都「双塔」的另一座王室城堡，也同样变成了废墟。不再搭一个城堡做唯一的出头鸟，似乎才是正确的做法。
“我可以-走了吗？嗝...”
自从在与里贝尔的对决中，再次落败之后，便一直在「吨」个不停的伊斯卡，这次看起来是真的醉了。
“说起来，最近莉洁特都在忙些什么？”
“呃...呕...呼——不知道。”
半瘫着身体抱着大号的酒桶，侧眼慵懒的看着里贝尔的伊斯卡打着嗝回道。
“那她最近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唔嗯...我忘了！”
里贝尔颇有些无语的看着伊斯卡。
他倒不觉得伊斯卡是因为有怨气，所以在故意胡乱回答。也不认为，伊斯卡会状况外到认为面对他时，有必要隐瞒莉洁特的事情。
所以，伊斯卡大概是真的什么都没记住吧...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魔女往往都是自私的，只会专注于自己有需求的事物，对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并且，伊斯卡这醉鬼大姐的形象，也并不完全是伪装或者保护色。
只能说，难怪莉洁特愿意时常将伊斯卡带在身边使唤。可能，整个世界都找不到几个比伊斯卡「嘴更严」的魔女了。
“所以-我可以...走了？”
“可以，记得明天傍晚来接我。”
“是——”
拖着长调回应后，伊斯卡划开了间界裂痕。
只是，她想走进去的时候似乎是脚滑了一下，没使上力。于是，里贝尔和天使，就看到了伊斯卡先和酒桶相撞，又和酒桶扭打成一团，最后和酒桶一起滚进间界裂痕的情景。
“...”“...”
里贝尔和天使可以证明，真的是酒桶先动的手。
沉默了一会之后，里贝尔便对天使说了一句「走吧」。而随着天使刚踏出一步便随之而来的「咚」的声音，天使带着一脸「父亲大人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的神情，变出了她的小翅膀。
——
伊斯卡将里贝尔和天使带到的位置，准确而言是在坎普雷特家族私有地的边缘靠外的位置。
不过，这并非是伊斯卡喝多了，所以无法将间界裂痕开得距离宅邸近一些。而是坎普雷特家族，毕竟作为与魔女议会息息相关的存在，且旧王都的育成所之前还研究着颇为重要的项目。于是，这片区域其实有着诸多针对、限制魔女的手段与布置。
所以，伊斯卡直接将间界裂痕开到内部，倒也不是不能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么做了，后续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
毕竟，里贝尔要来旧王都是比较临时的决定。而能在坎普雷特的领地中，以魔女的方式真正做到畅通无阻的，大概就只有曾经的「夫人」与现在的「夫人」。
说起来，由于己方的阵营里，终于有了正规的魔女。所以，对于以往较为一知半解的魔女具备的划开间界裂痕的能力，里贝尔现在也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
魔女这种穿梭间界的移动方式，简单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类。
近距离，和远距离。
近距离的范围，每名魔女都不同。最有力的说法，是魔女的「庭院」可以展开的最大范围，就是魔女可以进行的近距离间界穿梭的范围。
而通过间界的近距离移动，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而且精准度也很高，很少会出现偏差。
至于远距离移动，虽说有所限制，但同样也不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魔女需要掌握其「坐标」。而掌握的方式，每名魔女也是各有不同。但是共通之处便是只要是魔女一度去过的地方，她就会自然的拥有那一处的坐标。
如果问没有坐标的情况下，魔女进行远距离的间界穿行会如何。
答案是结果无法预测。
据魔女议会几名魔女提供的情报，她们在间界之中，进行没有目的地的穿行时，自己也会陷入一种类似于「迷失」的状态。
所以，往往她们根据自己掌握的坐标推测，与那一个地点临近的地方，会是她们划开裂痕的那一处。但实际上裂痕的另一端，是个截然不同的地点。甚至，是能让魔女都遭遇危险的异空间。
出现这种状况的理由嘛，不外乎就是这个世界本身的异常构成。
根据「古铜」炼金术师的研究成果，现今的世界至少是由三个大型世界，相撞相融形成的。
也便是说，魔女们行走的间界，大概是可以连通诸多世界或者空间的，入口一样的地方。
里贝尔总觉得，魔女们如理所应当般使用的「间界」这个场所，其中隐藏着诸多的秘密。比如，现世间魔女的数量，远比理应要少。而且，那些盛极一时的神明，以及同等级的强者，到底跑去了哪里什么的。
只不过，并不是正常的魔女也不是正常的魔人的里贝尔，没有去探索的机会。
而且，大概有机会，他也不会闲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
前往宅邸的路途之上，里贝尔和天使自然而言的聊起了，之前与伊斯卡之间的决胜的事情。
“父亲大人之前那仿佛演绎一般的慷慨陈词，是为了掩饰自己只有通过作弊般的途径，才能取胜的事情吗？”
或许是不满于里贝尔总揶揄她的体重，天使颇为尖锐的问道。
“我不否认。”里贝尔淡定的回答道。
“不否认啊...”
天使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小看了这位父亲大人脸皮的厚度。
“不过，我觉得和「作弊」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不说其他，如果真的是作弊。伊斯卡只需要大声指出来这件事，然后要求惩罚作弊者，或者重新再来就可以。但是，伊斯卡却无法指出这件事。”
稍微想了想之后，里贝尔决定还是认真的和天使讲一讲。
“咦？为什么？”
“因为，那是「规则」。当然，不是说那种只要规则没限定禁止，就能无限发挥的那种强词夺理的规则。而是真正作为伊斯卡核心的「规则」。”
里贝尔接着解释道，
“我认为，我分析出的，伊斯卡身为魔女的规则，需要将自己陷入不利的条件下，再与对方决胜这个说法，是成立的。而表面上看，必须摇出十八，还是对方摇骰子，本身的赌注她获胜也毫无所得不说，输了要签契约等等事，让她看起来确实是相当不利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里贝尔拿出了那张伊斯卡按下手印的契约，
“实际上，能从破灭的力量中存活下来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惧怕契约魔法的反噬。而且，相对于她的「可以接受」，我这边输了看似没有什么责罚，但其实基本会输掉一切。从这个角度的话，她可从来不在什么不利的位置，反而是我这边才肩负更大的风险。所以，我才说她的做法不温不火。因为，「不利」才是规则中的条件与一部分的她，实际上准备了一场对她很有利的赌局。这也导致我以她想不到的，取巧般的手法战胜她时，真正意义上在「不利」状态的她，由于已然在规则中所以不能有怨言。”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天使不禁露出了「哦」的惊讶嘴型。
以她的视角，她只看见了一个不正经的父亲大人，在哄骗脑子不太好的醉鬼。但没想到，换个角度来看的话，双方的立场原来是逆转着的。
“想赢，不想输是一种通性。只不过，想赢的同时又想塑造出一种自己绝对会输的幻象，告诉对方让对方坚信「你绝对不会输」，结果转眼轻易的战胜对方什么的...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伊斯卡想得太多，想要的太多，也很贪婪。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将自己的规则，弄成了为了获取更多而让自己暂时陷入不利的形式。但是，渴求这些事物的同时又不想担风险。这才是她最大的败因。”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如果一开始，伊斯卡拿出一份真正公平的决胜方案，真的纯粹靠对等的运气来分输赢，我可能还真没什么应对的办法。当然，那时候我也不会接这种风险过高的挑战就是了。”
一时间，颇有些目瞪口呆的天使，像是都忘记了她一开始提起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父亲大人，好像真的很擅长对付魔女呢...”
“也算是久病成医？总之，魔女这种存在，无论是在自身的庭院内外，肯定都会试图将对手拉入自己的「规则」之中。所以，即使对方的魔女再弱小，也不要和她在对方的「规则」之中决胜，要想办法将场地，拉到自己这边。”
简短的总结着自己的经验，里贝尔对天使忠告道。
“诶-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倒是父亲大人，总是想这么多的事情，不会累吗？”
累...？
里贝尔稍微停下了脚步。
如果说他之前没有觉得累的资格，那现在可能是习惯了这种疲惫。
稍加思考之后，里贝尔也没有做出什么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契约魔法书页，递给了天使。
“送你了。就当是我这位便宜父亲，偶尔给你弄些玩具什么的吧。不过，就如之前我所说的，伊斯卡最多只是忌惮契约魔法的反噬，并不会恐惧。所以，可别太过分的使唤她。”
“这...”
“还有就是，可别和她学酗酒。”
说完，里贝尔便重新踏起了迈向宅邸的步伐。
而拿着伊斯卡的契约魔法书页，总觉得里贝尔的行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的天使，只是迟了几拍回了一句“是——”之后，便轻拍动翅膀继续跟随起了里贝尔。
——
坎普雷特家族的宅邸大门口。
女管家塔娅，正静谧的坐在大门前方的阶梯上。
塔娅，并非是现今坎普雷特家主的管家。所以，她的「管家」是在管理家邸的意义之上。
自从「疯王女」事件之后，旧王都的坎普雷特们，便陷入了一种尴尬与纠结之中。
从家族层面上，失去了有关幻兽的研究所与育成所之后，他们似乎失去了价值。虽说，还与幻兽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联系与合作，但是堂堂的坎普雷特家族，可看不上这种程度的研究。
再加上，他们分部的最高管理者变成了里贝尔大少爷，但是少爷不仅根本不过问他们的事情。并且在事件中减员了很多的状况下，无论是家族方向还是议会方向，都迟迟没有人手补充。
一时间，曾经作为坎普雷特家族核心的旧王都分部，像是成为了被遗忘的弃子。
之后，分部之中又发生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有可疑且不安的阴云笼罩...
所以，
这些复杂的事情，和现在塔娅坐在台阶上的反常光景没有丝毫的关系。
在与往日精明干练的形象不同的，一声颇有些颓意的叹气声中，塔娅忽然看到了在台阶的缝隙之中，顽强的长出的一朵花。
于是，她二话不说便移过去，将花摘了下来。

状态不好,休息几天

第五百三十五章 少爷 上
如果问为什么塔娅这么一名在声名鼎赫的坎普雷特家族里，拥有正式管家身份的成功女性，会和一朵小野花过不去？
这其间，是有很复杂的缘由的。
就如她与里贝尔之间的纠葛那般复杂。
作为旧王都育成所「幻兽之家」的最初一批影坎普雷特实验体。以后来幻兽融合「繁荣」景象来看，在她身上进行的实验，无疑是算不上成功的。
但是比起没有熬过实验阶段，又或者在实验成功之后因精神失常而遭到处分的另外的同批实验者，塔娅又显然是幸运的。
而塔娅，将自己的这些幸运，全部归功在了在当时，她遇到的一名年幼的少年身上。
——
第一次的相会，往往总是伴随着诸多的不愉快。
塔娅与她的少爷也是如此。
当时，在她的身上进行的实验已经正式开始。
而家族的荣誉、未来以及被约定好的一切...这些事物，与在实验之中遭受到的痛苦相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在狭窄逼仄的小屋之中，塔娅只是憎恨着所有。
就在这样的时候，里贝尔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站在稍高位置的里贝尔，俯视着塔娅，就像是在观赏在橱窗中的商品。
怎么会有小孩子在这种地方？
对方是什么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像是在疏散身体传来的痛苦一般，塔娅紧凑的扯着嗓音质问着唯一一名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而良久，她等来的就只有这样的一句话语。
“我只是想看到更加不幸的人，以确保我并不是世间最不幸的那一个。”
“啊！”当时的塔娅，自然是没有余裕去思考，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能让一个如此年幼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语。她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一身黑的家伙，应该是世间最招人恨的小孩子。
而塔娅得知那个怪怪的少年，便是下一任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只是，即使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对里贝尔的印象也丝毫没有改观。毕竟，时不时出现的里贝尔，大多时候都只是沉默的状态，偶尔说出的两、三句话语也只像是为了激怒她。
大概是随着实验的进程，自己也变得能适应痛苦的缘故，塔娅逐渐变得有了思考的余裕。而她思考的最多的事情，自然是这位坎普雷特家族的少爷。
因为，比起那些像是剥离了情感，如同冷血人偶般的实验人员，里贝尔是她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人」。
当塔娅真的想通了这其间的缘由，是她获知和她同批的实验体，已经近乎全员死亡的时候。
“你难道是想通过那种方式，激发我的求生欲望？”
“你真的觉得那种程度的做法会起作用？”
“还是说你想见证一下，比你更加不幸的人，都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的？”
“如果实验体全部死掉，应该会让家族觉得很麻烦吧。”
“那既然如此，就为我准备更好的环境！准备更容易让我活下来的过程！”
“说到底，这种该死的实验，一开始就不该执行！”
“既然不想看到我们死去...那就去终止这一切！你是...下一任家主不是吗？”
在又一次，里贝尔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塔娅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全部吐露了出去。
然后，从这一天后，塔娅就很久没有再见到过里贝尔。
是大少爷不喜欢被说中心事，所以不愿意再来了？
还是说，大少爷本来就是一种参观自家产业，来游览工厂一般什么的心态。所以，「商品」近乎已经生产不出的工厂，他已经没有兴趣了。
又或者...听到了她话语的大少爷，试图的去努力改变一些什么，但是却被现实所狠狠打击...
虽说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明确，但是塔娅大致也是知道的。
对于坎普雷特家族而言，名义上的家主，往往处在非常尴尬的位置。
而真正的家主都改变不了什么，更不要提一名年幼的少爷了。
有关于「幻兽融合」的实验，从来就不是少爷提出、推动、施行的事情，所以他也根本不会有阻止的权力。
但是，塔娅不会去体谅坎普雷特家族的大少爷。又或者，随时都要承受着来自身体的苦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她，不会去体谅任何人。
很快，在塔娅身上进行的最后一场实验到来。
被丢到实验的容器之后，意识变得朦胧之际，她隐约的听到了实验相关人员，在那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趣闻杂事。
好似，在实验容器中随时都会死去的她，在那些人员们的心中，都没有领地里前一天下了一场雪来得重要。
平日里和蔼可亲，满面堆笑的这些人的虚伪，仿佛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意识彻底远去之前，塔娅终于感到了一丝遗憾。
因为，她接受的从来都是这些迫不及待想要表达自己「善意」的恶。而亲自赶走了唯一一份，表面布满「恶意」，却真正对她释放出的善。
——
“来畅谈一下未来吧。”
如同黑暗之中照射进来的光芒一般，被定义为「精神错乱」的塔娅，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一阶段的实验结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成功从「幻兽融合」的实验中存活下来，并且获得了幻兽的力量的塔娅，也算是过了一段还不错的时光。
大概是因为她是「宝贵的观察对象」的缘故，影坎普雷特家族竟然遵守了承诺，满足了她提出了诸多条件。
其中有一项，便是她进入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育成所。
为什么要成为一名管家，塔娅其实也说不太清楚。
不过，不得不说的就是，管家其实是一个很体面的职位。
在非贵族的家庭诞生的那一刻起，平民在贵族社会之中的上限就是很低的。所以，能近距离服饰在贵族的身旁，知晓贵族相关的诸多事情，还一定程度上拥有种种决定权，真正将手伸进贵族圈中的管家，基本上就是最好的身份之一。
还有便是，除了明面世界的体面身份之外。经过一系列特殊的培育之后，「管家」在影坎普雷特家族之中，也同样有机会跻身决策圈。
而且，塔娅也忘怀不掉当初她以为自己必然会死的最后一场实验中，从内心深处浮现起的那份「遗憾」。
事到如今，塔娅早就知道，自己对于大少爷而言，从来就并非「特殊」的存在。
之所以，以往大少爷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房间之外。是因为，大少爷会均等的去见当时的每一名实验体。
随着时间的延后，大少爷来见她的次数变多，也只是实验体越来越少的缘故。
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可能大少爷会不厌其烦的一直去见每一批每一名「幻兽之家」的实验体。
而提起「变故」，塔娅也颇觉唏嘘。
进入了家族的管家育成所之后，她才接触到了家族的种种丑闻。
比如，当初大少爷之所以会出现在旧王都。是因为在家族领地之中，大少爷与老爷发生了一场冲突。老爷，差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再比如，之所以大少爷后来突然就开始无法现身在「幻兽之家」。也是因为，远在家族领地之中的老爷，又引发了什么巨大的事端，并且猝然逝世。导致大少爷必须回去「继承家业」不说，行动据闻还受到了种种的限制。
塔娅只能感慨，难怪大少爷从小时候就是那副不太正常的样子。摊上这么一位父亲，加上母亲早早离世的环境，他如果表现的像个正常的孩子，才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塔娅依旧也不会同情或者体谅任何人就是...
而塔娅在管家育成所的优雅时光，也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她开始「精神错乱」了。
简单而言，与塔娅融合的幻兽的灵魂，开始影响、侵蚀起了塔娅的意志。
被坎普雷特家族擅自的抓起，擅自的杀死，擅自的提取灵魂之后与他人融合...
幻兽灵魂的狂暴是难以避免的。
再加上，最初「幻兽之家」并没有得到家族的全力支持，所以没有能力也无法做到捕获、炮制高等级的幻兽。所以，与塔娅融合的幻兽，本身就是智能低下的种类。
智能有限，仅凭本能再加上野性、狂暴、仇恨等等的因素。
塔娅的暴走，仿佛是件注定的事情。
塔娅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血泊之中。周边，皆是与她朝夕相处之人的残肢断臂。
之后，塔娅就被长久的监禁了起来。
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与幻兽灵魂的对抗之中，在时而清醒时而狂乱的精神状态之中，塔娅彻底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她也不知道外界的时间过了多久。
但是每一次的清醒，她能意识到的事情，也只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之所以，她还没有被处置。应该是因为她是第一批实验唯一的幸存者，而她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会成为后续实验的宝贵资料。
那么，如果诞生更多的实验体，更新换代出了更多更有用的「资料」。
她这即将没有参考价值的资料，还会有多少用处？
而就是在这种在只能深陷于无边无际的绝望之时，里贝尔再次出现在了塔娅的面前。

第五百三十六章 少爷 下
“未来？”
又一次见到了里贝尔的塔娅，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幸运之处。
因为，早就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许久的她，居然能正巧在少有的清醒时刻，再次见到这位久违的大少爷。
比起当初，这时的里贝尔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名青年。
虽然，塔娅已然分不清楚时间，但却也知道时间的流逝应该不至于这般的迅捷。
而另一方面，无论真实的年龄如何，高大的身形与沉静的面容，倒也更加适合这名如同总是为了说风凉话而出现的下一任...不，当代的坎普雷特伯爵。
“没错，正是未来。与其他的状况不同，幻兽是更加接近于灵魂的存在。而灵魂的具体构成与用途，虽然依旧不明。但我认为，这是一种可以由强烈的意志影响的事物。所以，只要意志足够强烈...”
“你真的认为，仅凭一些话语和交谈，就能激发起我强烈的意志？”
在昏暗的牢狱之中勉强的直起身体，倚着墙壁坐下的塔娅出声反问道。
她是想出言嘲讽的，但是身体的状况已经糟糕到无论是什么样的话语，都不具备丝毫力量，只是虚弱与有气无力。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种程度的事情。”
略微的沉默之后，里贝尔的声音再度传来。
而同样沉默的塔娅，忽然觉得里贝尔的这句话语，比以往的任何都触动到了她的内心。
稍微转过目光，看向里贝尔所在的地方。
她们的相遇总是这样，要么隔着一层栏杆，要么隔着一层玻璃，要么隔着些其他的什么。
之前，塔娅认为她们之间隔着的这些事物，便是她们的地位、身份甚至于存在的差距。
但这一刻，她却好像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有些事，她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被关起来的，被当做实验品的，遭遇着随时会被处置危险的，肯定是她自己。
但是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精神失常的厉害，所以她突然有些分辨不出，位列在栏杆两侧的她与里贝尔，到底谁才是在牢笼之中。
望了里贝尔一阵之后，塔娅再一次脱力般的垂下了头。
而像是能谅解塔娅连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一般，里贝尔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述了起来。
“比起浑浑噩噩的与幻兽的灵魂抗争，有一个明确的未来绘图，应该能帮助你更好的完成选择。如果你选择依旧作为人类，那边畅享一下，作为人类的你有怎么样的目标，想要完成什么样的事情。又或者，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待着你。如果你选择成为幻兽，也可以思索一下，拥有自由的翅膀之后，你会飞向哪片天空，想要在哪里...”
“和我融合的幻兽不会飞。”
即使没有看到，塔娅也似乎能感受到里贝尔的尴尬。
如果身体的状况好些，她还真有点想好好的讥讽这位伯爵大人一番，看一看对方届时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般的从容。
“那你可以畅想，未来成为幻兽之后，要在这个世间的何处爬行。”
微妙的尴尬如同回旋镖一样飞到了自己身边之余，塔娅还听出了里贝尔话语之中的认真。
这位少爷，可能并不擅长与人交谈或者交流吧...
如果有余裕，还真想好好指摘之后，抱怨一下。
——
如果...
忽然，塔娅意识到了。
还真是如里贝尔所说，比起之前的浑浑噩噩，短短的一番交谈之后，她的心中便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如果」与期望。
所以，这算是被激发起了求生的意志？
“没想到，仅仅是交谈，好像还真有作用...”
“是吗？”
听着塔娅的话语，仿佛得到了振奋的里贝尔，更加滔滔不绝的与她讲述着，勾画着她有可能会出现的「未来」。
而塔娅只是轻声的回应着「嗯」，「听起来真不错」，「令人憧憬」之类的评语，然后意识逐渐的远去。
“我可以成为...”
——
“嘁...”
等到塔娅逐渐控制住和她融合的幻兽灵魂，且完美的通过评估之后，离开位于地下的牢狱重现天日时，已然是数年之后。
之所以来到「外面」以后，塔娅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是因为，阳光远比她想象与印象之中要刺眼许多。
随着她用手稍微遮住阳光仰望天空，长舒一口气。
「塔娅」真正意义上获得了新生。
如同当时撑过实验之后的光景再现一般，又一次从「地狱」中爬了上来的塔娅，又一次的得到了影坎普雷特家族的种种优待。
并且，也是因为这屡屡踢开死神镰刀般的表现，塔娅在家族的一部分人口中，成为了「被奇迹所钟爱的人」。更是随着「幻兽之家」的研究，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她的存在被「夫人」所注意到。
可能，知道自己没干什么人事的坎普雷特家族，很清楚他们被记仇，被憎恨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也担心出现被自己养的狗咬上一口的情况。
于是，在某一天，塔娅被家族种下了「烙印」。
而身上多了不可去除的枷锁的同时，塔娅也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夫人」与「家族」的自己人。
按照意愿，重新加入到了家族的管家育成所的塔娅，褪去了前一次的浮躁、愤世嫉俗、偏激等情绪，只是默默的、静静的积蓄着自身，缓缓的向着自己的目标慢慢的攀爬。
塔娅至今还记得，她在与幻兽灵魂抗争的漫长时光里。总是被暴虐与仇恨占据的噩梦，从某个时点起，便转变为了安宁、祥和的梦境。
在梦境之中，似乎有一座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攀登上去的高山。但是，塔娅却从来没有气馁的挑战着。因为，她看到了山顶，有着一个最为鲜明也是她最为希望的，描绘着未来的画面。
被奇迹所钟爱的人。
塔娅并不讨厌家族的一些人，为她擅自取的这一长串的代称。
因为，在她看来，如果说这个家族有什么奇迹。那便是，这满是恶魔横行的糟糕到了极致的地方，居然还会诞生如少爷一般的人。
但她同样知道，她自以为的幸运不存在，并且同样和当初一般不够「特殊」。
在她精神错乱期间，是因为少爷经常想尽办法来查探她的情况。所以，才能「幸运」的正巧在她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与她进行交谈。
并且，与幻兽融合之后，出现错乱状况。少爷想要以自己唯一能进行的方式，试图去帮助的人也并非她自己。
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只要她最后能站在少爷的身旁。那她就会变得特殊，也能将帮助她战胜幻兽意志的未来绘图变为现实。
并且，曾经在牢笼中意识远去之际，她最后的那个问题，到底有没有问出，也不再重要。
——
会来。
不会来。
会来。
不会来。
会来。
不...
坐在通往宅邸的阶梯上，塔娅看着手中只剩下一个花瓣的野花，瞳孔微微颤抖。
不，不可能！
自听闻里贝尔会造访旧王都之后，便一直在精心准备。在这一天预定时间的三小时前，就在接应的地点等候。
但等候了大半天都没看到少爷的身影，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宅邸前的塔娅，内心之中满是悲凉。
理智告诉塔娅，少爷修改自己的行程，肯定是有充分的原因在其群607784197中。并不会仅仅因为个人的情绪，或者对一个人的厌恶之类的原因，而放鸽子什么的。
但是...
但是！
万一，万万一，少爷真的是因为厌恶她，不想见她而连旧王都都不愿意来...要怎么办？
她...其实...其实也没做什么，让少爷讨厌她的事情对不对？
不过就是根据「夫人」的命令，试图操控少爷的全部行程行动。根据家族的指令，对于「歌姬坠落」相关的计划全部避开不谈，将少爷从头到尾蒙在鼓里。还在玛德琳擅自的搁置、取消少爷的指令时，只是做了象征性的反对。
——
啊！
她一定被少爷深深的厌恶着！
但是...但是那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夫人」掌控着家族的一切，只有违背她的意志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她也是为了让少爷不失去那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自由，才...
啊！
虽然具体不明，「夫人」好像已经被少爷扳倒了。
可...可是谁又能知道，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夫人」...而且，就算当时在旧王都，她也是一直心向着少爷的。也尽可能的在「烙印」允许的范围，替少爷隐瞒、遮蔽了不少事情。
唔...
事到如今，这些听起来可能就像是些等到少爷得势后，为了不被处罚而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什么的吧？
被少爷处罚倒是无所谓...不如说被狠狠处罚才好...
但重要的是...虽然不太可能...但少爷真的是因为完全不想再见到自己，而不愿意再来旧王都怎么办？
思绪的纷乱，导致塔娅的思维，仿佛进入了亿种循环。
在塔娅的手也在轻轻颤抖之际，忽然间伴随着一阵清风，她手上野花的最后一片花瓣也脱落了下来。
这是...「不会来」的花瓣。
目光一凝，塔娅将身躯扭成很不自然的姿势，焦急的试图在花瓣落地前将其捞起。
然后...
“你这是在做什么？塔娅。”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同样熟悉的身影，维持着颇为怪异的姿势，塔娅对着落地的花瓣丢过去一个嘲弄般的眼神，然后以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平静语气张口说道，
“久疏问候，少爷。”

第五百三十七章 小小姐
在塔娅的引领下，里贝尔和天使走向了坎普雷特家族在旧王都郊外的宅邸。
之前，看塔娅在那做奇怪的动作，里贝尔还以为她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什么的。但现在，对方看起来倒是颇为正常。
可能，是因为最近旧王都这边，有关于家族的工作变得多了，所以塔娅身体疲惫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伸展？
如果有用的话，还真想学一学。
里贝尔在心中随意的想着。
一路，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交谈，宅邸正门已然就在里贝尔和天使两人的面前。
不得不说，塔娅还是如里贝尔印象之中一般的样子。大多时候沉默严肃，谈不上丝毫的友善。
说来，里贝尔这一年来遇到的人里，不喜欢与人交流的不友善的人，还真就不少。
比如梅丽安，黑鸦，莉洁特...
怎么都是坎普雷特家族有关的人？
——
当然，里贝尔也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应该是这种「不友善」的佼佼者。
“那位管家小姐，是在生气吗？”
稍微拖着里贝尔距离前方的塔娅远一些之后，天使小声的问道。
“这个嘛，不太好说。”
实际也不怎么了解塔娅的里贝尔，模棱两可的回应着，
“不过，分辨她内心具体的想法是什么样，应该有个很好的办法。”
说着，里贝尔禁不住露出了微妙复杂的神情。
这个「好办法」还要追溯到之前，那场决战前的时期。
当时，与费格因的进行了一定程度「融合」的里贝尔。虽说，思维还有意志都是属于他的。但是，性格方面上的事情，难免受到了一些费格因的影响。
本身，里贝尔的本质便并非看上去那般的沉默与严肃。于是，只是稍加的影响，就导致他会将以往不会表现出来的部分，展现出来。
所以，在他人眼中，他如同变了一个人，甚至被群607784197怀疑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好似完全看透了一直以来的他一般，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疑惑与慌张。
某种程度上，多亏了那些人的从容。本就临时定下且没有转圜余地的计划，最终也没有在「你到底是不是里贝尔」之类的话题上扯皮，消耗宝贵的时间与精力，顺利的执行了下去。
可另一方面，也代表着，完全被看穿了「城府」的里贝尔，每次在她们几人面前摆冷酷面容，都会觉得极为的尴尬。
她们即使只是用再通常不过的眼神。有时，里贝尔也会擅自的释义为“你一抬腿我们都知道你要什么，所以还在那装什么？”
唉...真是莫名其妙的有种社死的感觉。
幸亏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所以散在了四处。否则再一起聚集起一阵，里贝尔觉得自己可能都顶不太住。
只能说，以往那种只需要找个地方一坐，摆谱喝茶。身边的人就会擅自积极的解读他想法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总之，在天使的耳边，里贝尔小声的说了一个判断塔娅想法的「好办法」。
而在天使一脸「这真的可以」的困惑神情中，一行人便来到了宅邸的大门口。
“塔娅。”
就在塔娅打算伸手去打开宅邸的门扉时，里贝尔出声呼唤道。
在塔娅转身过来的同时，里贝尔和天使则皆是在专注的观察着塔娅的双眼。
某位歌姬拿出的，辨明沉默寡言之人内心想法的「好办法」，就是如此简单。
看对方的眼睛，仅此而已。
可以通过板起脸藏住的事物，往往会表现在双眼之上。
而从塔娅的双眼中看到了清明、清澈，甚至好似还看到了一丝亮光的两人，虽然不至于如读心术一般掌握塔娅的全部想法。
但至少，他们知道了，塔娅应该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的。
——
来到旧王都的家族宅邸里之后，看到没有出现随侍仆从呈两列排开，中间是赤红地毯之类喜闻乐见的一幕，里贝尔轻轻的舒了口气。
幸亏，提前打过招呼。
事到如今，里贝尔再去习惯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座宅邸的人员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大费周章的来迎接，但是在大厅严阵以待的少数几名随从打扮的人员中，里贝尔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未见其人，先见其下巴！
只能说，那又长又尖，好似能和天使比一比谁更高的脸庞，着实是太有存在感了。
“好久不见了，法安。”
定了定神，里贝尔才观察到，法安还是穿着一身女仆装，看来在家族依旧是女仆长的职位。
不得不说，法安的那张修长的脸，实在是太能吸睛。所以，想要关注她穿了什么，佩戴了什么反而是一件难事。
“少爷！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法安激动的凑了过来，里贝尔用尽了定力，才没有后退。而天使则是在看见法安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躲在了里贝尔的身后。
“自然不会忘。”
不如说想忘都难...
接下来的时间，法安就很热情的和里贝尔叙了一会旧。
以往在旧王都时，里贝尔就感受到了这名女仆长的不一般（各种意义）上。而现今，他重新获取家族的权力之后，法安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态度也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在寻常的贵族家族，不要说是女仆长，就连平凡的女仆，家族也不会招募一名如同菜市场里自来熟的热情大婶一般的人。
但是呢，坎普雷特家族招募仆从的标准，显然是比较特殊的。
而里贝尔暂时也没有什么加以改变的打算，不如说他更习惯身边的人，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拘谨拘束。
硬要说的话，拘谨拘束的可能反而是里贝尔这一边。
在法安夸里贝尔「您还是光彩依旧」的时候，里贝尔反正是没敢回一句「你的脸倒是又长了些」。
里贝尔觉得有时间，应该好好的观察法安一番，牢牢的将她的身影映入脑海中。
虽说，这么做睡觉时或许会遭到噩梦的侵袭。但另一方面，以后关键时刻他可以用莱莎的能力，陡然变成法安的形象！
相信熟练掌握这一手之后，莱莎那在战斗中本来显得很微妙的能力，也会起到瞬间震慑对方心灵的效果。
——
转眼间，夜幕降临。
旧王都的家族宅邸，即将到达晚餐的时间。
也大概是这个理由，跟在里贝尔身旁的天使，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自来到旧王都之后，天使先是走了一大段路，又遇到了冷脸的女管家，最后还在宅邸里遇到了一名仿佛能物理意义上把她含在嘴里的女仆长。
虽说，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样的遭遇可能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对于一直养尊处优的坎普雷特家族小小姐，遭遇了这样的一天，不狠狠的参加一场有丰盛菜肴的宴会，是抚慰不了受伤的心灵的。
「小小姐」这个称呼，是之前里贝尔与塔娅、法安等人刚刚定下的，天使在家族之中暂时的称呼。
按照常理，天使应该是「小姐」而里贝尔现在也应该升格为「老爷」。
但一方面，出于家族传统，里贝尔不想被叫的很老。另一方面，贵族的礼节之中，少爷成为老爷并不只是单单拥有子嗣，还需要将其立为继承者。
而继承者什么的，无论是对于天使还是里贝尔，又或者坎普雷特家族而言，都太早了。
于是乎，最终在「里贝尔二世大人」与「小小姐」之间，天使接受了后者。
“父亲大人，我们到底是要来见谁？”
心思已经飘到了餐厅的天使，颇有些坐不住的在客房的沙发上来回摆动着腿问道。
“回小小姐。”
里贝尔打趣般的说着，还做了个俯身的动作，
“我们要见的...应该算是个小小的老不死吧。”
伴随着里贝尔的声音落下，客房的窗户突然被一阵疾风所吹开。而从洞开的窗户，飞入了一道极速的残影。
等到残影停悬在房间之中，天使才看清飞进来的竟然是一本大号的书籍。而书籍之上，是一名身形格外迷你幼小的翠发少女。
“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坎普雷特家的小鬼。”
与女童般可爱的外表不同，环着手臂竖起尖耳，带着不耐烦神情的不速之客，吐出的是与清脆的声音格格不入的老气横秋的语气。
“与其说是坏话，不如说是实话？”
面对翠发妖精的斥责，里贝尔丝毫不为所动，还拿起面前茶桌上的茶杯，轻轻吹散了其上方的热气，
“久疏问候，四角学会的老东西。”
端着茶杯，里贝尔稍微抬起头，平静的观察了对方一阵。
曾经四角学会的学会长，现今天谴教会的审查者之一。
「终页」莫比。
“是我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偏差吗？记得，之前你的这里和这里，应该不是这个颜色吧？”
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双眼的位置，里贝尔笑着提问道。

第五百三十八章 古老的诗歌 上
无论调整了心绪多少次，里贝尔对于莫比老婆婆的感官，还是很复杂的。
从连自身的神明祝福都无法很好的使用，到现在可以熟练的运用纯净魔女之力。里贝尔可以说是遇到过太多的危机，也遇到过太多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存在。
但是那么多人中，就只有莫比是真正的「成功」了的。
虽说，事到如今明白了历代的「坎普雷特」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里贝尔觉得就算自己「死」了，阿尔卡娜健在的时候他应该还是可以「复活」。并且，锁住了旧王都的轮回里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作为最终的「现实」。
可总归，面对莫比，里贝尔还是会有一些不自在。
而且，现在他和莫比之间的立场，毫无疑问是「同伴」，更是件不可思议到了极致的事情。
当然，里贝尔并不是现在拥有了力量，有种小人得志般的感觉，所以才会一见面就和莫比出现类似于对骂的状况。
单纯只是，一直以来他们关系都差的不行。偶尔通过书页的对话，也是谩骂为主，正事为辅。甚至，由于经常通过艾莫教授这位中间人，互相转达些污言秽语，导致艾莫教授意见都很大。
“我的发色？”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莫比皱了下眉头，然后没好气的回答，
“妖精本身就是会根据环境、季节等事物改变外观的种族。里贝尔小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知。”
说话难听归说话难听，莫比还是解释了原因。
“哦？妖精一族还真是神奇的物种。说来，艾格伊德依旧是在被夜莺照料着吗？”
“自然如此，问这做什么？”莫比眉头一挑，疑惑道。
而里贝尔则是在心中感慨起，即使是拥有「全知」为主题的魔法书的莫比，终归也不知道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些隐喻。
就算莫比在漫长的岁月里，再怎么爱慕且心系那位冒险家公会的「死神」。作为那条剧情线男主角的艾格伊德，最终大概还是会投入到同线女主角夜莺的怀抱。
这么一想，里贝尔顿时就觉得莫比此时的一头翠绿，与她身上的配角之光，简直是相得益彰。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的发色，特别适合你...”
——
“妖精一族，难道没有门的概念什么的吗？”
“少啰嗦。如果这座宅邸不欢迎客人，我随时可以离开。”
宅邸的会客室之中，天使摇晃着脑袋，用着天真的双目，看着从之前起就一直在互相「刺」个不停的里贝尔与莫比。
对于莫比，天使还是有最基本的了解的。毕竟，见莫比是里贝尔来到旧王都的行程里，相对重要的一环。所以，莫比的事情，里贝尔也简单的叙述过。
而原本，听里贝尔说，莫比是在他眼中这个世间最危险的存在。天使还以为，莫比会是个凶神恶煞的怪物什么的，至少也会像「夫人」那般仅是气场就会令人感到畏惧。
但见到莫比那小小的模样之后，天使的紧张感就消去了许多。
虽说，她也能理解莫比不是在佯装大人，故意装得沧桑或者老气什么的。但是在她眼中看来，画面就差不多是这么一种感觉。
所以，看着莫比坐在她的书本上，一副指点江山般的样子。天使，只想过去摸摸对方的头。
至于莫比和里贝尔吵得凶什么的，天使倒是见怪不怪。要知道，比起以往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这位天使心目中的「母亲大人」交流时，现在的状况算是绅士与淑女在联络感情。
“这就是传闻之中，新一代的「坎普雷特」？”
就在天使跃跃欲试的时候，话题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转到了她的这一边。
“差不多吧。不过，和之前的「坎普雷特」是有所不同的。”
里贝尔回答着，然后望向天使。
面对里贝尔的注视，天使呆了一下之后，恍然大悟的摆出了一个文雅的姿态，面带微笑的对着莫比说道，
“初次见面，莫比女士。我是里贝尔二世。”
说完，天使一副「我表现的很得体吧」的神情，望向里贝尔，发觉里贝尔还是一脸复杂的注视着自己。
又想了想之后，天使决定这次换种方式，在面庞的侧边摆出一个颇为俏皮的手势，然后重新自我介绍道，
“也可以叫我天使亲——”
看到天使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无语了一阵之后，里贝尔才向自己这位一点默契都没有的便宜女儿解释了起来。
他之前其实是在征求意见，想要确认天使是否同意，将她以及与天上世界、命运等事物相关的事情，告知于莫比。
与莫比较为熟悉之后，里贝尔才发觉从莫比这边获取情报，是有一个类似于规则的事物存在的。
只有提供莫比的「全知」魔法书之中，没有记载的情报讯息，莫比才会更愿意配合与回答。
而这与单纯的情报交换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全知的妖精大人，不屑于和无知的人过度的接触。
听到里贝尔简短又包含了些恶意的解释之后，天使一如既往的表示着自己的毫不介意，举双手赞成她的使命被更多的人知晓。
本身天使就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托付于可靠的人，让对方帮自己完成自己的使命。而这个「对方」如果是知道诸多信息与隐秘的存在，就更好不过了。
“虽然由我来说可能显得有些多管闲事。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要看住你的女儿，省得她哪天被人拐走。”
深有同感。
除了腹诽之外，里贝尔还能说些什么呢？
只能坚信，是因为他在场天使的内心比较松懈，所以才显得这么随便。其他的时候，天使还是没问题的！
——
不久之后。
以环臂抱着胳膊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的莫比，看着讲述告一段落之后，正在喝茶的里贝尔，像是不禁的长舒了口气。
“管理着命运，拥有着绝对的权能，却不能过于干涉世间的天上住民吗...所以，这个世间所谓的神明，到底有多少种类？”
听着莫比自问般的感慨，里贝尔一时间也颇有种认同感。
从已知的信息就不难看出，神明的种类已经有三种了。
一种是类似于智慧之神、博爱之神这种在世间广为人知的神明。另一种，则是世界树衍生出的伪神。还有，便是天使在其中的神明体系。
除此之外，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里贝尔觉得与天谴教会有无数瓜葛的光明之神，又或者说天谴教会所属的所有神明，都是与之前的三者截然不同的种类。
虽然还没到那种，只要在某种领域稍微出众一些，就可以轻易捧为「神」的时代。但是，神明的种类体系越多，就越会产生神明本身很廉价的感觉。
而如果真的认为神明不值一提，又很危险。
毕竟，就算之前列举中的最弱的伪神，其具备的力量也不容小视。
“被诸多古文诗歌记载、颂赞的女神芙蕾雅，是天上神明体系中的一员吗？这个线索，倒是值得探究一番...虽说，即使探究出了根源、构成等事物，大概也没有意义。”
莫比接着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看出，这名心情总是欠佳的暮年妖精，少见的在艾格伊德之外的事情上展露出了兴致。
显然，经历了以百年为基本单位的漫长时光，莫比也始终没有失去对这个世间的探究心与好奇心。
这大概，也是她魔法书的主题，会是「全知」的原因。
不过，说起「全知」...
“明明对于这个世间的一切，还有着诸多从始至终便不曾知晓的事物，但是却大言不惭的自称「全知」。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面对里贝尔抓准痛处的讽刺，莫比却并没有恼火，
“你似乎，是将我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自称「无所不知」的小鬼搞混了。「全知」只是我魔法书的主题，并非我对自己的认知。只不过...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对于这个世间的了解还仅限于表面有限的一角，倒也确实会让我产生一种挫败感...”
像是稍微伤感了一阵之后，重新平复了心绪的莫比，开始翻起了自己的魔法书。
“里贝尔小子，根据你提供的那张书籍清单搜寻了我至今记录的信息之后，除了找到相应的基本书籍外，我还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物，或许会与那张列表有关。”
翻书的哗啦啦的声音，在某一刻停下，莫比将连页的一幅巨大的图画，展现在了桌对面的两人面前。
“这是一幅壁画...又或者说，类似于浮雕的事物。刻画于天谴领地之中，一座废弃神殿的内部。”
“天谴？”
还没有仔细看完整幅画，但是「天谴」两字就足以勾起里贝尔的十二分关注，
“上面，似乎有些古文字？”
“嗯...这幅壁画上面有着配套的诗歌，最前方的便是这画与诗歌整体的名字。”
莫比说着，吸了口气，凝重且严肃的说道，
“它的名字是「神神的诗诗」。”
“...什么？”
不禁的愣了一下之后，里贝尔才发出了声。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古老的诗歌 中
茶几的两端，天生有着一副严肃面孔的里贝尔，蹙起眉头凝视着，天生一副不太严肃的画风，但表情却很严肃且一本正经的莫比。
“「神神的诗诗」？”
重复着这个一点都不适合严肃氛围的词语，里贝尔只觉得自己嘴都有些瓢。
“这种语言的语法，会通过叠加同一个文字或者词汇，来代表这项事物的复数。看这些像是点一样的小洞。”
莫比指向壁画拓印之上，正如莫比所言，仔细看去壁画的画上有很多数量不一的点，
“毕竟这些壁画终究是通过雕刻来完成的。所以，活用这种最好雕出的点，可以让记载变得容易很多。不要用你现在所使用的语言，理所应当般的去理解甚至要求其他的语言，里贝尔小鬼。或许，刻下这些壁画的人，也会认为在使用繁琐言语的你，格外的滑稽。”
那你就连语法也翻译一下不好吗！
在心中腹诽之余，里贝尔也感受到了，莫比这个老妖精只是想对他说教而已。
“所以，这些壁画记载真正的含义，是「神明们的很多诗歌」？”
“大致如此。只是你的翻译，缺乏优美性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听着好像还没从之前的吵架模式里回转过来的莫比的话语，里贝尔咂巴了两下嘴，干脆无视着莫比先将那壁画放到了天使的面前。
“对于这些文字，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从里贝尔的手中，接过壁画的拓印，天使微微歪着头看了一会，然后干脆的摇了摇头。
显然，这些文字与天使一系的神明，是没有关联的。
而在看到天使的反应之后，莫比才继续释义起了壁画的内容。
“简单而言，这是记载「乌乌乌」...”
“算我求你，翻译的时候用我们常用的语法，谢谢。”
出声打断又开始一本正经的叠词的莫比，里贝尔无奈的说道。
——
壁画的前三幅图案，简洁且容易理解。
第一张，大概是在天空，上面有云朵和太阳的图案。
只不过，太阳的数量略微有些多，总共有五颗。
第二张，是在海边一类的地方，可以看到足足占了这张壁画大半截的，高耸的海浪。
第三张，则是在地面。
也不知道是雕壁画的人水平有限，还是当时真的有那般的怪物。
总之，那是一些长着一到六枚不等的眼睛，身体轮廓如同雾气一般，外貌极为粗犷的怪物。
然后到了第四张，前三幅画基本结合在了一起。
上方是五个太阳的天空，下方最外围是汹涌的海浪，内一圈则是大量雾气组成的怪物。最后，是在壁画的中心，是一些画风简洁的和火柴人差不多的「人」们，在各种灾厄的包围之中，瑟瑟发抖、
“啧，这些「乌乌」人，以前还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里。”
里贝尔不禁的感慨道，不过同时内心倒也没多少波澜。
而像是看透了里贝尔内心的想法一般，莫比暂时停下了那些诗歌的翻译，提问道，
“怎么？是觉得这幅壁画与相应诗歌的内容，可信度不高？”
“嗯...毕竟天上挂着五个太阳。”里贝尔摇了摇头说道。
“里贝尔小鬼，你还是不要小看这些古老的记录比较好。在当时那般各种资源都有限到了极致的情况下，他们还依旧要以困难的方式，记载这些事物。代表这些事物，一定拥有着相应的意义。”
莫比又开始了谆谆教导。
“我倒也不是小看这些记录。只是觉得，要分清虚构与现实。古老的记录，也有可能是当时的人，闲着没有刻下来打发时间的。就比如，几千年后的人们，看到我们这个时代的传记小说。难道，他们也应该以为，在写字这么不方便的年代。
既然有人用手，竭尽脑汁耗尽精力的写了数十数百万的字来记载某个人。所以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真的有屠龙如麻，拿巨龙的肉当三餐的人？”
说着这番话，里贝尔想起了之前与法古教授闲聊时，他也说过相似的话语。
结果，那位醉心于考古学的教授，当场就宕机了整整一天。
而莫比，倒也没像法古教授一般宕机。她只是深沉的摇了摇头，表示让里贝尔暂且先听下去。
接下来的几幅画，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简单而言，就是第四幅，乌乌人被五个太阳折磨。第五幅，乌乌人被雾气般的怪物「恶魔」所啃食。第六幅，乌乌人被无尽的巨涛吞没，家园也随即被摧毁。
与壁画相应的诗歌，也是着重描绘着这三种灾厄的恐怖。
到了第七幅...
乌乌人同时被太阳和恶魔折磨。
第八幅，太阳加海浪。
第九幅...
到了第十幅，是三大灾厄同时折腾着乌乌人。
只能说，记载者排列组合算是玩明白了。
不过，里贝尔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以极简的画风图案，搭配一些满是叠词的尴尬诗歌，他也着实感受到了壁画中的乌乌人，到底是生活在一种怎样如同炼狱般的环境之中。
而身处在这样的地狱之中的乌乌人，要怎么办？
第十一幅壁画开始，给出了答案。
第十一幅壁画里，出现了一名画风比火柴人稍微繁琐一些的乌乌人。主要繁琐在于他身上的服饰。
而就是这位特殊的乌乌人，开始带领着他们的同胞，共同抵抗起了灾厄。
第十二幅壁画里，特殊的乌乌人高举着手中，一块石板一样的东西，面对着即将来临的巨涛。
然后下一幅壁画，画面居然一转，变成了乌乌人的家园被巨涛淹没而过的情景。
在有海水残留的家园里，还跪在地上高举石板的乌乌人身旁，出现了诸多挖出的洞一样的东西。
再下一幅壁画里，一些死在巨涛中的乌乌人，被安置在了墓穴之中。
接着...
里贝尔认为，正常的情况下，可能是这些被埋起的乌乌人的墓上，会长出参天大树然后抵挡住海浪什么的。
但是，他发觉自己太天真了，着实小觑了古人或者乌乌人的想象力。
从埋葬乌乌人后到第二十幅壁画的一系列壁画，都讲述的是一个紧密相连的内容。
那就是在敬爱的「波波乌乌」的引导之下，被巨涛带走的战士们，最终...成为了勇敢的波涛战士！
是的。
从墓穴中爬出之后，那些本来是火柴人的乌乌人，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长着四肢拿着长矛的浪花人。
看着第十九幅图，一群手持长矛的浪花人，将巨涛打的节节败退。
第二十幅画，浪花人和乌乌人一起围着伟大的引路者「波波乌乌」庆祝的情景...
里贝尔双手捂脸，沉默了许久。
这还不算完。
乌乌人似乎深知人类有着复读的本质。
第二十幅，到第三十幅，来了个经典复刻。
这次，跪在地上高举石板的伟大引路者，变成了「木木乌乌」。
比起波波乌乌将族人埋葬在地中，木木乌乌则是将逝去的族人挂在长杆上晒了起来。
没错，这个时期，乌乌人在对抗的是天上的五个太阳。
然后，一点也没有出乎里贝尔的预料。
在最后的几张之中，在木木乌乌的引领下，曾经的乌乌人又变成了长着四肢的太阳人，摆出锥形阵冲向天空，刺落了天上的四个太阳。
就这样，在第三十一幅壁画，乌乌人迎来了美满的大结局。
两名伟大引路人，波波乌乌与木木乌乌携手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浪花人、太阳人和乌乌人的融合族群...大概是一脸欣慰吧（虽然从壁画上看不出来）。

第五百四十章 古老的传说 下
虽说那些海浪人和太阳人，确实离谱了一些。但是，这些神话从逻辑上而言，里贝尔倒是觉得也算过得去。
至少，比起那种三个神围着一张牛皮清空膀胱，然后牛皮变出个新的神之类的神话，还算是可以理解的范畴。
不过，令里贝尔更加在意的，是为什么莫比会对他们提及起这些事情。
寻找里贝尔获得的目录上的书籍时，看到有趣的事物所以与里贝尔进行分享什么的。粗看起来，倒也算是顺理成章。但仔细想想，「终页」莫比，怎么可能是那种喜欢分享新发现，喜欢为他人讲述古老故事的慈祥老婆婆？
而像是看出了里贝尔的思绪，已然飘到了与传说本身毫无关联的地方一般，莫比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对于古代的研究，一直以来每个时代都有着无数的派系。对于一城、一国尚且如此，对于一座大陆，一个世界甚至所有人类与生命的考古，就更是学说林立，各种传说神话层出不穷，让人根本无法也无从分辨到底哪里到哪里才是真实。”
听着莫比的话语，里贝尔赞同般的点了点头。
对于新梅王国历史的研究，学说派系就挺多的。这还是那位立国的老宰相，在当初咔嚓了不少人，还近乎「灭绝」了吟游诗人之后，呈现出的景象。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毕竟梅布莱恩的历史，又或者说这片大陆的历史都整个的空缺了百年左右的时间。
“所以，对于这幅壁画与诗歌，我也只当做是学说的一种，不曾太过关注。”
“是吗？”
里贝尔端起茶杯，微微挑起眉头，不置可否的说道。
如果是作为一直都没怎么关注的事情，莫比对于那满是「乌乌乌」的语言，了解的也着实太多了一些。
“只是最近，我觉得这幅壁画与诗歌，可以与其他的一些传说相互联系在一起。”
无视着里贝尔的质疑，莫比面不改色的接着说道，
“简单来说，便是那些来自炼金术师们的「三世界起源论」。”
“哦？”
所谓的「三世界起源论」，大概就是「古铜」的炼金术师们口中的，这个现有的世界是曾经有三个大的世界相互撞击在一起后，融合而成...这样的传说。
里贝尔倒是不意外莫比知道这些。
哪怕活了很久，像是搜索引擎成精了一样的「终页」，真的无能到一点炼金术师相关的讯息都收集不到。至少，与里贝尔合作之后了解到不少讯息的法古教授，也应该会与她分享这些讯息。
“虽然我并不喜欢「假设」、「假说」之类的事情，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语，毫无疑问便是一种假设。”
“假设，这个世界真的是由三个截然不同的迥异世界，碰撞之后形成的。那，形成这个世界的原本的三世界上的生灵，又或者是可以称之为生灵的事物，真的全部就在那一瞬间灭绝了吗？”
虽然知道莫比并不是在问自己，只是一种讲述的方式，但是面对这个问题里贝尔还是顺着思考了起来。
“你是想说，原本三世界的生灵，成为了在新世界，或者说那幅壁画之中，人类所面对的三大灾厄？”
“准确而言，是「乌乌人」面对的三大灾厄。我个人认为，如同我们妖精一族一般与人类相似的种族，曾经也是乌乌人的一员。甚至于，由于记录者是乌乌人，所以才只画出与歌颂起了乌乌人。真正当时的话，原本世界的三大灾厄，是新世界所有生灵需要共同面对的威胁。”
“原来如此。”
听着莫比的诠释，里贝尔重新看向壁画时，觉得壁画上所描绘的光景，与之前截然不同。
别的不说，变成海浪人和太阳人这些事，就不再抽象了。
如果莫比的假设正确，那只是不善绘画的乌乌人，表现他们获取了「原世界灾厄」的力量，以「魔法打败了魔法」的方式。
“但是，原世界的生灵，为什么会与乌乌人起冲突呢？”
之前，一直在默默聆听的天使，出声问道。
而里贝尔看着天使，心中想着对方虽然平时一副将所有事都看得很通彻的大人一般，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些天真的地方。
“理由？这种互相侵占、杀戮与争夺往往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同种族之内尚且如此，不同种族甚至不同世界的存在之间，就更不需要了。”
莫比摇着头说道，
“不过，同样只是猜测，但我认为这场古老战争的理由，大概是与原世界生灵的生存危机相关。”
“生存环境的骤变，对于生灵而言往往是十分致命的。就如将我们突然丢入水中，又或者将水中的物种突然丢至沙漠时一般。而原本的世界毁灭，必须在新的，多个世界融合的世间生存什么的，规模可就不是我之前的列举可以比较的事物。”
“所以，如果生存对于其他世界的生灵而言，也依旧是本能的话。他们为了生存，做出任何的事情都不奇怪。至于，为什么盯上乌乌人。大概是因为，在这新世界中诞生的乌乌人，应该是比任何存在都能适应这个新世界的存在。所以，原本世界的生灵，是想要通过乌乌人来寻求与新世界共存的方式。”
“「人是由身体、灵魂与源质」所组成的。”
里贝尔的思绪间，从莫比的方向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他知道这句话语，是炼金术师们经常说的话语，甚至可以说是炼金术师体系的核心一般的存在。但是，他总觉得之所以他听这句话如此耳熟，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被其他的什么人说过这句。
“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问题。「人」的组成肯定不会如此的简单。而这句话语之中的「人」变幻成其他的事物，仿佛也一样说得通。还有就是，这并不像是「人」来评价自身时会用到的话语。”
“那这句源头不可考的话语，如果可以追溯到这些壁画流传的时期的话。这些话语，是不是那些三世界生灵们的眼中，对于当时乌乌人的认知？”
“为了适应新的世界。如同海浪般的原世界生灵，需要乌乌人的「源质」。如同太阳般的生灵，则是需要「灵魂」。那么，像是雾气一样被称为恶魔的存在，需要的便是身体。”
听到这里，之前多少有些兴致缺缺的里贝尔，神情也变得凝实了少许。
不只是莫比对于壁画、诗歌以及「三世界源头论」的诠释颇有种煞有其事的感觉。更是因为，之前还只有「离谱」以及「抽象」这种感官的壁画及诗歌的内容，居然变得现实了起来。
“为什么海浪是「源质」，太阳是「灵魂」，恶魔是「身体」？”
里贝尔身旁的天使，显然也被提起了兴趣。
“我并不认为，壁画所画的原世界生灵，真实的面貌便是「海浪」与「太阳」。无论是壁画和诗歌之中，肯定有许多的隐喻。又或者，以这样的形式，以乌乌人的言语，无法很好的表示出当时他们所面临的天敌。所以，只能用他们最为恐惧的天灾，来代指对手的强大。”
莫比说着翻了翻书页，翻到壁画的前二十幅，指向了死去的乌乌人变化为「海浪人」的壁画。
“这幅壁画，看似是死去的乌乌人战士获得了海浪的力量。但另一方面，是否可以看成以海浪代指的三世界之一世界的生灵，反过来占据了这些乌乌人的身躯？”
里贝尔皱起眉头间。莫比缓缓翻页。
“还有便是，对比起后面与天上太阳的战争。乌乌人与海浪的战争，是不是显得有些奇怪？面对太阳，他们必须将其打下来不可。但是，海浪的话只需要击退一次就足够了...而真正的浪潮，可并不是只抵御住一次就能一劳永逸的事物。”
“所以，我认为乌乌人与海浪的这场战争，其实并没有分出胜负。”
“通过与那些乌乌人融合的方式，「海浪」代指的原世界住民，找到了与新的世界共存的方法。而你也知道，「源质」这等事物，除了后来的炼金术师之外，他人根本无法认知这项事物。换而言之，有与没有对于人本身而言区别不大，也就是说将其让给「海浪」作为住所，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三世界之中，需要这个世界的「源质」的那些存在，和乌乌人本身便是可以共存的。”
听完莫比的话语之后，重新看那第二十幅，乌乌人因为打退海浪而庆祝的光景。里贝尔，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仔细看去，画中原本的乌乌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有的全是那些在海浪中获取了力量的海浪人。
一想到，自身重要组成部分的源质，其本质是一群异世界的生灵般的事物，里贝尔就不禁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些源质之中...不，如果这些传说真的有迹可循，那现今人的身体里存在的「源质」可能便是乌乌人曾经具备的什么事物，和异世界的生灵融合之后诞生的存在。
而这些「源质」，真的不会对人产生任何的影响吗？
又专注的盯视了壁画的拓印许久，里贝尔似乎有些能明白，那些代指异世界生灵的事物，为什么会是「海浪」与复数的「太阳」。
这些天灾，共同的特点便是没有自身的喜怒哀乐与遗志。
它们只是纯粹的天灾而已。
所以，刻下这些壁画时，已经变成了海浪人或者太阳人的乌乌人，是想表达自己的意志之类的事物并没有遭到什么扭曲？
他们一直在对抗的是，一种只有求生的本能，并不会在精神方面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的存在？
不对...
“既然，与海浪时的状况不同，乌乌人必须要将天上的复数太阳击落，打出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也就是代表...”
“啊，没错。与「源质」不同，对于乌乌人而言，「灵魂」显然是不能轻易的交由他人来占据的事物。哪怕，这代表太阳的存在，与「海浪」极为相似。所以，即便乌乌人与太阳，同样如海浪人一般可以融合出太阳人，但是他们却终归无法共存。”
莫比在话语间，将书页翻到了与「太阳」的战争的壁画拓印。
“那为什么，这些太阳人还要帮助乌乌人，击落天上的太阳？”
里贝尔指着壁画之中，抽象的踩着空气直冲天空的太阳人战士问道。
“既然本身便是猜测，那不妨接着猜测一下。不外乎就是几种理由。第一种，即使是「太阳」族群也并非绝对的团结，之中有诸多不同的声音。第二种，便是即使乌乌人的灵魂被占据了一部分，但是他们的意志还是更为强大一些。”
莫比停顿了一下，然后扫向里贝尔，
“最后一种，便是虽然太阳人的源头是「太阳」族群以及乌乌人。但是太阳人诞生的一瞬间起，他便既不是「太阳」族群的生灵，也同样不是乌乌人，是一种崭新的存在。而虽然是崭新的存在，但太阳人也属于新世界的住民，所以自然要抵抗来自原本世界的侵袭者。”
听着莫比最后那可能性中，那颇为耳熟能详的话语，里贝尔的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两个字。
魔女。
不如说，莫比的暗示，「暗」的部分着实有些轻了。
“最终，无论是乌乌人向这些太阳人妥协也好，还是合作也好。他们一同击落了天上多余的太阳。之所以没有「奴役」这个选项，是因为他们终究是留下了一个「太阳」。”
里贝尔看着古老壁画的最后一张拓印。
唯一的太阳之下，是乌乌人与太阳人的庆功宴，与第二十幅乌乌人与海浪人如出一辙。
只是，有些细节他之前完全没有发觉。
那便是，比起第二十幅，乌乌人所剩无几几乎都是海浪人。第三十幅壁画中，乌乌人与太阳的人数量则是基本相近的。
已知壁画之中天上的太阳，大概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阳，而是暗指。
那么留下一个太阳的结末或许也并非是为了结合现实。
未成为「太阳人」的原世界生灵，与代指他们的四个太阳一同被历史所湮灭。而剩下的那一个「太阳」，则是那些与乌乌人并肩作战的，「太阳人」的力量源泉。

第五百四十一章 系谱
随着莫比开始喝起了茶，代表着她的拓展讲述也差不多告一段落。
而内心对于莫比罕见的健谈光景依旧存留疑惑之余，来回翻起壁画拓印的里贝尔，也打算提出一些自己对于这些古老诗歌的疑惑。
在前前后后快速的翻看了几次全部拓印之后，里贝尔开口，
“这些壁画，没有缺页，或者说遗失吗？”
“记载着这些壁画的遗迹殿堂，内部是环状的，所以壁画本身首尾相连。”
莫比回答道，只是没有将话语说的太死。
“那么...那些「雾气」般的怪物，又去了什么地方？”
确认了并非壁画内容本身的遗失之后，里贝尔问出了这从观看壁画拓印起时，就一直环绕在他脑中的疑惑。
当初，威胁乌乌人的灾厄，明明是「太阳」，「海浪」以及「恶魔」三个种类。但是抵御了「海浪」，击落了「太阳」之后，乌乌人的诗歌就呈现出了一副好似大团圆一般的场景。
“这便是之前我提出那些假设的缘由之一。只有在那些假设之中，才能推测出「恶魔」们的去向。”
莫比放下了茶杯，
“如果三大灾厄正对「人」的三种构成。那么「恶魔」需要的事物，便是「身体」。如「灵魂」一般，「身体」同样是乌乌人不能轻易献出的事物。而经历了与「海浪」和「太阳」的战争之后，乌乌人本身也不再是那只能任凭三种灾厄欺凌时的他们。”
里贝尔点了点头，别的不说，那些「海浪人」和「太阳人」可依旧是健在的。
“那些，「恶魔」抢夺身体的举动，想来是不太顺利。不过，拥有「身体」这项事物的，世间可不只有乌乌人...”
“「恶魔」抢夺了人类之外的，新世界生灵的「身体」...”
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眸的里贝尔，很快找到了答案，
“魔物？”
“魔物，对...就是魔物。难怪，难怪会是如此...”
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着，里贝尔脑中的很多信息，开始了相互的印证。
里贝尔有一些，很难与他人共享的信息。
比如，曾经在盲目魔女的世界中看到的一千二百年前的光景。再比如，来自于「坎普雷特」的知识与记忆。
而这些事物之中，魔物一直是令里贝尔比较在意的存在。
虽然，也有完全没有源头般，全部都是空想造物般的魔物存在。但是，这个世间大多数的魔物，都像是由普通的动物演化而成。
如果说，这个奇幻世间的动物，本身就该是魔物的样子，倒也正常。
但是，一方面有正常的动物存在，比如普通的犬，普通的牛。另一方面，又有三头会吐火的三头犬，长着许多长尾的魔物牛类。动物与魔物在同时出现的状况，就让里贝尔感到很是有违和感。
另一边，一千二百年前的光景，也让里贝尔知道了，直到那个时期人类还在遭受着来自魔物的巨大威胁。
所以...将这些事结合在一起，壁画的内容在击落「太阳」后结束的状况，不仅没有奇怪的地方，反而是说通了很多事情。
乌乌人并没能摆脱那需要身体的第三种灾厄的威胁，乌乌人记载中的「恶魔」化为了之后的魔物，依旧肆虐了这个世间许久许久...
将脑中的事物大致的整理了一下之后，里贝尔开口说道，
“「恶魔」对于乌乌人身体的抢夺，我认为并不是完全的失败。因为，这些壁画与诗歌，肯定是乌乌人在经历了所有的事件之后才一口气记录下来，而非一边发生一边记录。那么，既然将「恶魔」算在三大灾厄之一，代表记录者认为「恶魔」也对他们造成了相当的危害。不过，从其他两者被隐喻成「太阳」与「海浪」这等对于整个族群都是绝灭危机的天灾。
但「恶魔」虽然神秘但规模上着实偏小来看...大概就是「恶魔」时不时来绑走一些乌乌人，这种等级的威胁。”
“魔族。”
莫比简短的回应，
“虽然，我也没有实际见过，甚至现今的研究更多的将他们视为空想。但是，传闻里那些可以操控魔物，拥有着「人」般智慧的族群，肯定是存在的！”
莫比的话语很坚定，甚至有些激动。像是，那些称「魔族」不存在的研究，仿佛冒犯到了她一般。
里贝尔稍加一想，就想通了理由。
在冒险家公会的「死神」艾格伊德，波澜壮阔的冒险旅途中，魔族也成为过他彪悍战绩的一部分。
而莫比，自然是不会对她的「艾格哥哥」产生丝毫质疑的。
“魔族吗？这么说来，为什么那些魔族，不能像「太阳人」与「浪花人」一样，被乌乌人所接纳？”
里贝尔有些不解的问着，然后未等莫比回答，自己便找到了答案，
“哦，是石板...因为那些魔族，并不是通过石板诞生的。”
说完，里贝尔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乌乌人可能并没有像他之前想的那般被动与弱小，只能将自身的「源质」与「灵魂」献给异世界的生灵来占据。
他们实际是通过自己的意志，主动索取甚至于掠夺了那些对他们而言是威胁的存在。
再加上，这些以乌乌人为主视角的壁画，或许很夸张的美化了乌乌人。那么，实际上的历史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实际还有许多探讨的余地。
——
等等。
什么时候起，这壁画和诗歌记载的传说神话，变成了「历史」？
“唔...”
在里贝尔思考的时候，天使忽然开始翻起了暂时在空闲状态中的壁画拓印。而看了半晌的功夫后，天使的眉头微微纠起，
“请问，我也可以问个问题吗？莫比女士。”
面对天使的提问，莫比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哼。
“...那我就当是同意了。莫比女士，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是「石板」？”
“诗歌里，完全没有提及过，乌乌人是通过「石板」来获得力量的。他们对于那项事物的描述，是「伟大的馈赠」。并且，恕我直言，单单从画上，可一点都看不出这东西会是一个石板。”
天使的话音落下。
而之前，或者说从始至终便没有将天使放在眼里的莫比，此刻则是转过面庞正对的天使，以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天使脸上那「天真」的笑脸。
里贝尔也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转后，翻起了书页。
只能说画风与画技连伯爵大人都比不上的这位记录者，人都只能画成火柴人。那想要将石板画的惟妙惟肖，能将其从画上呈现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壁画上的一道横，还不怎么直。别说是石板，有人对里贝尔说那是腰子，估计他都会信。
“嘁。”
像是对峙般的凝望了天使一阵之后，莫比斜着嘴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还真是莫名敏锐的小鬼，带来了莫名敏锐的小小鬼...”
听着如此直白的贬低话语，就当里贝尔觉得又到了互相问候的环节，摩拳擦掌的想要展示一下语言的优美性时，莫比长叹了口气之后，露出了一副像是懒得继续隐瞒般的态度，
“里贝尔小鬼。之所以你会觉得这些壁画诗歌记载的事物有些不对劲。很多事情有迹可循之余，有着怪异的现实感。是因为，它记载的并非神话或者传说什么，而是真正的历史。”
莫比伸出手臂，将手指按在壁画拓印中的石板之上。
“其中，最明确的证明，便是这些石板。它们，被命名为「神明系谱」。就存放在「天谴教会」之中。”
望着就在自己对面的莫比，里贝尔此时完全是一副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般的心境。
而莫比接下来的话语，则是更为里贝尔增添了一份荒诞之感。
“不，不只是「天谴教会」。”
“那些天谴的衍生组织里，除了「四角学会」之外，也都持有着相似的「神明系谱」。其中，自然也包括你们「白之魔女议会」。”

第五百四十二章 约会
从宅邸的会客室出来之后，里贝尔长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自从从不走门的那位妖精婆婆又从窗户飞走之后，会客室里就可以算是空荡荡的状态。
但之所以里贝尔还要离开那里才能喘息，着实是之前与莫比的谈话带来的沉重感，仿佛一直挥散不去。
神明系谱...
真是又了解到了一项不得了的事物。
在里贝尔有些恍神间，天使的感慨声响了起来，
“莫比婆婆，明明那么小只，看起来比爱丽丝都要小很多...但是，还真是有种完全无法小觑，也无法将她当成与外貌相符的「小鬼」的感觉呢...”
“确实。”里贝尔赞同道。
以往，里贝尔还以为自己印象里，莫比的身形意外的「巨大」，是因为她一直当成坐骑般的巨大书籍的缘故，又或者是对方强大的实力带来的压力什么的。
但是，即使不再忌惮对方的实力，并且她也没坐在那本魔法书上时，莫比身形大小带给里贝尔的感觉却并没有多少变化。
气质、氛围，又或者气势？
里贝尔也说不好为什么，但总归是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说来，在知晓那么多相关的事情，也有了那么多佐证的情况之下。莫比对于那些壁画与诗歌的解读，根本就不是什么猜测吧？”
“就是就是。莫比婆婆一开始说壁画是从「废弃神殿」找到的，应该也是为了误导我们。”
之所以天使用了「误导」而不是「欺骗」，是因为莫比确实没说谎。印有这些壁画的神殿，可能真的遭到了天谴教会的废弃。只不过，是那种「保护性废弃」，大概将神殿「废弃」成了组织的圣地之类的地方。
“真是个油滑的家伙。”
里贝尔摇了摇头。
莫比在抛出「神明系谱」这个重磅信息之后，简单的描述了一些相应的事情就离开了。而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神明系谱上的里贝尔，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去问莫比今天这反常言行的缘由，忘记干脆的质问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里贝尔也觉得，莫比不至于什么都计算在内。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这一天的言行突兀，并且想出了应对方式，有办法只给出能给的信息然后脱身是肯定的。
也正是如此，想要再找到莫比，然后问个清楚恐怕也很难。
哪怕，他们同在旧王都，且通过魔法书他有办法联络到对方。
「终页」这灵活的全知程度，里贝尔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目前依旧不够格知道全部，还是她本身也受到了限制。
总之，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大概就只能...
“父亲大人，是在担心姨祖母的事情吗？”
看到里贝尔伫立在原地，低着头有些恍惚的在沉思着，天使轻声的问道。
“哦？你为什么觉得，莉洁特有需要担心的地方？你难道，是觉得她不可信吗？”
从思绪中回转的里贝尔，侧头问道。
而天使，则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对姨祖母的信赖，源自于父亲大人对于姨祖母的信赖。而现在，父亲大人对于她的信赖现在出现了动摇，我对于她的信赖自然也是同样的。”
有这么明显？
里贝尔只是欲言又止，没有将这个疑惑问出去。
神明系谱的力量，其实很简单。并且，莫比只是稍加解释，里贝尔就立刻想到了之前掌控着「白之魔女议会」的一切的「夫人」阿尔卡娜，究竟将那古老神秘的石板，用在了什么地方。
议会构成本身。
而现在管理着议会以及家族的莉洁特，从来没有提及过那些石板的事情...是莉洁特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神明系谱的存在以及用途，还是「潜伏者」盗走坎普雷特家族底蕴时，将神明系谱也一并打包带走了。
还是说...
里贝尔其实是比任何人都明白的。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莉洁特，如果内心之中渴求力量，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而且，虽然莉洁特保留议会以往的构成，想要摆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象，并且默默填充议会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其中，真的没有蕴含莉洁特的私心吗？
——
“人性还真是经不起考验。”
里贝尔说着，长叹了口气。
之前说什么，将家族和议会的事务全部丢给莉洁特，就足以放心，甚至还能省心之类的话语。终归只是那些事物，是他打心底不需要也不想要的东西罢了。
而如现在，只要那些事物中稍微有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怀疑的种子就难以抑制的开始的萌发。
内心中感慨着自己的虚伪，里贝尔对着天使耸了耸肩。
“莉洁特那么照顾你，百忙之中还经常抽时间对你进行投喂，你还一点都不亲她什么的...”
“父亲大人，你的话里恶意的成分太多了喔——”
看着天使佯装生气的表情，里贝尔也淡泊的笑了一下，内心暂时按压下了诸多的负面情绪。
“话说回来，真亏你能发现「石板」这个词语不对劲。”
里贝尔少见的夸起了天使。
虽说，在侦探类的故事之中，抓住语病、语句漏洞来揭发谎言之类的举动，颇为常见甚至喜闻乐见。
但实际上，在诸多的话语量中准确的找出一个词的不对劲，是很困难的事情。更不要提，拿这些可以轻易用「口误」来糊弄过去的事物，当做证据。
“嗯哼——”
天使颇有些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不过很快又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
“其实，也不是我多敏锐，或者多认真的在听莫比婆婆的讲述。单纯只是，莫比婆婆说到「石板」的时候，结合她当时在讲的事情，让我内心没由来的「嗯」了一声。之后，开始仔细继续听，才发现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嗯？」”
是天使也觉醒了什么「坎普雷特」特有的力量，听到有些词语在发光，不，有噪音什么的？
“或许，是我被封印的那些与天上世界相关的知识有关。”天使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而里贝尔则是不禁的沉默了一阵。
怎么说呢？
短时间内被两名不同类型的谜语人包围，里贝尔是真的除了沉默之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空岛好好上课呢。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抓心挠肺的。
“往好一点的方面想，「神明系谱」的相关知识被刻意的封印。代表天上世界认为那些并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信息。或许，是石板的力量过于强大，你得到它之后会对所谓整体的「命运」造成太大的影响。并且，有些石板，在就算是你也能轻易拿到手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从天使的谜语状态里，反向推导着信息，里贝尔好好的凝视了天使一阵，
“所以...你、你们到底是属于哪一种「神明」的体系呢...”
“别人不知道，但是我当然是在和父亲大人连在一起的体系——”
话语间，天使便稍微漂浮起来缠到了里贝尔的身旁。
而里贝尔也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不断朝自己眨水汪汪大眼睛的天使，叹着气摇起了头。
——
隔天。
早餐时分。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坎普雷特家族正式管家之一的塔娅，这一天内心之中却是极为雀跃的。
因为，本来应该在前一天处理完旧王都相关的要是，只打算停留不到一天时间就离开的少爷，不知为何在和宅邸的客人交谈了一番之后，临时改变了行程。
多的不说，至少这一天，少爷还会留在旧王都！
端着摆着菜肴的盘子，立在里贝尔身侧的塔娅，专注的凝视着少爷用餐时的姿态。
虽说，少爷对于刀叉的使用，比起贵族的规范多少有些粗犷与随意。
但是，这样才好不是吗？
“塔娅。”
坎普雷特家族的家主，就应该和那些庸俗的贵族划清明确的界线！
“塔娅...”
有些高贵是与生俱来的，那些平凡的肉块，再怎么模仿也及不上少爷的万分之...
“塔娅！”
“在，少爷。请问有何吩咐？”
餐桌旁的里贝尔，看着先前一度无视自己，但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一般的塔娅，挠着头颇有些不解。
嗯...
这种时候要看眼睛来着？
看了一会里贝尔也没从塔娅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就觉得塔娅的眼睛还挺好看的。
在逾越「失礼」的界线之前默默的收回目光，里贝尔继续随性的切着盘中的菜肴，开口说道，
“我算是有段时间没来阿斯卡特城了。听说最近很多地方和之前比起来有不少变化，所以想去逛一逛。你如果有时间，就陪我一起去吧。嗯...有些像是约会的邀请。”
——
我...和...你...去...约会...
你...陪我...

第五百四十三章 伯爵的休日 一
旧王都的坎普雷特宅邸，属于管家塔娅的房间里。
此时，在一面大号的落地镜前，塔娅仿佛像是在面对什么一生之敌一般，凝重且紧张的盯视着镜中的自己。
“哪一身比较好？法安。”
轻轻的拉拽着衣襟、袖子等等边角的位置，塔娅向着身旁不远处的宅邸女仆长法安问道。
而法安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实在是塔娅旁的衣架上挂着的十数件衣服，在法安眼中都是分毫不差的黑色管家服。在选择哪一身之前，法安根本就分辨不出哪一身是哪一身。
不过，顶头上司的提问又不能不答，于是绞尽脑汁思考了一番之后，法安决定巧妙的岔开话题。
“那个...塔娅小姐。既然，少爷只是想以比较轻松的方式游览一下旧王都，就连仆从都不愿意多带。所以，是不是不要太正式比较好...”
“原来如此，这件太正式了吗...”
塔娅说着，便将一件管家服脱下来，换上了另一件一模一样的管家服，
“那这件怎么样？”
“啊...那个，我不是...诶...”
扶着自己的长脸，法安无奈的叹气了起。
就在塔娅依旧在纠结自己的装束的时候，一名宅邸的女仆在敲了敲房门之后，走进了屋中。
“塔娅小姐，少爷吩咐说，他先出发一步，之后在无名餐厅前方的广场进行汇合。”
“...？”
听着传话女仆的话语，塔娅顿时就如同石化一般的僵在了原地。
而传话女仆和法安则是面面相觑，颇有些不敢去触及塔娅，生怕对方一个激动当成碎裂一地。
“是我不该让少爷等候太久...”
看着塔娅的眼神在逐渐的黯淡，法安连忙手舞足蹈的劝慰道，
“塔娅小姐！这...这个...比起从宅邸一同出发，在约定的地点汇合，才是「约会」的正常流程不是吗？”
听到法安的劝慰之后，塔娅带着恍然大悟般的「哦」的嘴型，双眼之中也重新泛起了光芒。
然后，塔娅立刻从衣架之中又拿起两件管家服，平行的呈现在了法安的面前。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多浪费时间了。那么，说到底，这两件究竟哪件比较好？”
面对两件依旧难以分辨出区别的管家服，法安的嘴角不禁的抽搐起来，内心之中很是后悔自己的多嘴。
——
前往阿斯卡特城城内的经典款式高级黑色马车之上。
通过林间小路的途中，天使少见的如同个孩子一般，兴奋的指着车窗外的景色叽叽喳喳个不停。
“父亲大人，那里有一棵形状好古怪的树！”
“可不能吃喔。”
“父亲大人，那种单颜色的蝴蝶，看起来真漂亮。”
“可不能吃喔——”
“父亲大人，那边的花...”
“可不能吃...呃...”
无心的随口应承着的里贝尔，看到了一张天使特写的面庞，正在细眯着眼凝视着他。
在行驶着的马车车厢里，做这种半起身然后双手按在对面座位坐着的人左右两侧的动作什么的，这家伙也不怕摔着。
“虽然以往有时候，父亲大人的态度也蛮过分，但是今天有种格外过分的感觉！”
“呃，抱歉。只是在稍微想些事情。”
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于敷衍的里贝尔，坦率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至于他之前在想些什么，只能说在想的事情实在过于多过于繁杂，最终都混在了一起，导致他自己都想不太起来自己想了些什么。
嗯...简单来说就是在发呆。
“呜呜呜——将在空岛上自由自在、安然惬意的生活着的女儿强硬的拉下来——说要一起游玩，但是却一直心不在焉什么的——”
退回自己座位上的天使，佯装出一副用双手抹泪般的动作。
“天啊...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遭遇，「受冷落的女儿埋怨忙碌父亲」这样的场景。只能说，你这些台词念的有感情一些，我说不定还真会愧疚一些。”
里贝尔出声感慨着，然后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都决定在旧王都驻留几天，转换一下心情。确实应该放轻松一点...”
“父亲大人就像是那种...”
天使用双手比比划划，
“那种传记小说里，就算睡觉的时候也还穿着盔甲、抱着剑甚至睁着眼睛的硬汉佣兵。”
“真的假的...”
“反过来，我有时候很好奇，我在父亲大人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面对天使的疑惑，里贝尔稍微想了一番之后，将双手搭在天使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
稍许时间后。
行进的马车之中，里贝尔与天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了起来。
像是有默契一般，两人都没有谈及神啊魔啊之类，很「复杂」的事情。
而抛开这些之后，天使最感兴趣的话题，让里贝尔颇有些意外。
“塔娅？”
里贝尔挠了挠头，想不太通天使为什么会对那位刚相识不久的女管家感兴趣。如果换做是他的话，第一次见面之后最感兴趣的肯定是那位视觉冲击力极强的女仆长。
“是因为塔娅把你的料理不小心打翻到了地上，所以在记恨她吗？说来，也真奇怪。明明那是一道沙拉一般的凉菜类型的菜肴，但是塔娅会因为手被烫到而失手...其实，不就是打翻到了地上吗？只要动作快一些，你当时完全可以去捡起来吃的！”
“父-亲-大-人——”
听到里贝尔又在编排自己，也知道里贝尔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的天使，用带有一些警示意味的语气拖着长音道。
“好吧...”
里贝尔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得不对你说这些不可...总的来说，我和塔娅也不是很熟。当初...”
里贝尔简短的和天使说起了一些，过往发生在旧王都的事情。
对于「疯王女」事件，天使其实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主要途径，便是通过安托瓦奈特这位「母亲大人」，以及和里贝尔一起经历过事件的那些人。
只不过，由于讲述者视角的不同。天使对于细节方面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缺失。
所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里贝尔与塔娅之间的那些「恩怨」。
“总之，因为那些事情。所以，一开始，我可以说是相当的讨厌塔娅...甚至，讨厌程度凌驾了我所相识的任何人。毕竟，和表面还算恭敬，并且只是阴恻恻的藏于暗处的惧，以及仿佛在云端之上掌控一切的阿尔卡娜都不同。塔娅就在伸手可以触及的位置。”
里贝尔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发自心底厌恶的人，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人的视野是真的会变得盲目的。先入为主的偏见，会将所有的不如意、埋怨和仇恨，都加注到那个无比显眼的靶子之上。从而忽略，让自己如此痛苦的人到底是谁，自己的迁怒是否正当等等等。”
“那之后，父亲大人又是怎么对塔娅小姐改观的呢？”天使好奇的问道。
“啧啧，你怎么能擅自认定我已经改观了？”
里贝尔咂了咂嘴，没有卖关子的接着说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契机...大概吧。单纯只是忽然有一天，更大的威胁，让我了解到，塔娅之前的所作所为根本算不上什么。所谓的冒犯、不够敬重等等怎样都好的事情，与死到临头的危机，与真正的灾难与恶意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回忆着过往的里贝尔，面露些许的尴尬。
只有事后理智的思考之后，里贝尔才发觉很多事情，本身并不难辨别。
比如，当时真正想要将我完全控制起来的到底是谁，之类的问题。
再比如，他当时确实也被关入了一个鸟笼之中。但明明是在鸟笼里，并且还有塔娅这样的一个看守。可他却只是嘴上说着不自由、被针对之类的话语，实际上却擅自的、随意的、自作主张的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想来，在当时的塔娅的视角之中，他可能就像是一个闷着头，一定要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愣头青。而塔娅明明只是想拦住他，不让他去跳崖。但是被拦住的他只是一转头，恼火的怒斥「你怎么限制我自由，凭什么不让我跳崖」之类的话语。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不过，里贝尔也是有话要说的。
之所以，他和塔娅之间一度产生那般巨大的隔阂。是因为，与塔娅初次会面时，他叫出塔娅名字的事情，让塔娅出现了一些误会。
塔娅认为，里贝尔记得自己，也认为里贝尔了解自己，他们彼此之间会有一些默契。
但实际上...
最终，双方就成功的达成了这么一个互相伤害的成就。
说起来，这种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在本应是亲近之人间，产生误会的状况，现在是不是也在发生...
“父亲大人！”
天使的声音，再一次将里贝尔从思绪的海洋中捞出，
“怎么会有人在谈话的途中突然开始沉思长考！你已经是晚期了，父亲大人！”
“呃...好好好...继续说塔娅的事情。但真的，没什么值得说的地方了。就算你对我的答案不怎么满意，我对塔娅的了解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并且，我说我可能没有改观也不只是打趣。真的只是一些看待事物角度的变化，以及心态的不同。”
里贝尔举起手做出打个比方的手势，
“就如今天的早餐时，你也看到了。塔娅会将我照顾的很好，椅子是她帮我拉开的，餐巾是她帮我系的，餐具是她帮我准备好的。甚至，她精心的将每个菜肴分成了我容易进食的分量，也安排好了更好的发挥菜肴美味的顺序。盘子空了，会被第一时间撤走后补上，杯子空了也会第一时间蓄成不多不少的分量...”
“之前在旧王都的时候，我是真的很讨厌塔娅这样的行径。想着，她连我的用餐都要牢牢掌控着。所以，每次在餐桌旁看到她，是一种窒息的感觉，觉得她简直用餐巾勒住了我的咽喉。”
“但今天我就觉得，这样的塔娅不是挺好的？家族里应该没有比她更优秀的管家。甚至，我都恨不得她能再多帮我完成几个步骤，让我只需要做张嘴和吞咽的动作就行。”
举完例子之后，里贝尔总结道，
“所以，终究只是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态上的不同。塔娅没有改变什么，我也没有改变什么，但是现在的我比起缺点，更多的可以从她的身上发现优点和闪光的地方。”
“嘿诶——”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这一次像是接受了的天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笔记本，在上面悉悉索索的写了几行字。
“你这是在记什么...”
里贝尔颇有些莫名，因为天使还刻意用了他看不懂的文字。
“没什么——”
随着天使将小笔记本合起，再次塞回怀中，马车车窗外的景色，也已然转换成了阿斯卡特城巍峨的城墙。

第五百四十四章 伯爵的休日 二
马车在旧王都阿斯卡特城的大街上缓缓行驶。
就如由于心态上的变化，里贝尔对待塔娅的看法与之前截然不同一般。即使，是与一年前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区别的街道，里贝尔眼中的景色也与之前有着巨大的不同。
或许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期间，被卷入了无数次轮回的缘故。当时，无处不在的既视感，无时无刻的在挑动着里贝尔的神经。视野内存在的所有事物，仿佛都能引得他心中充斥着躁动不安。
但现在...
能看到的，只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事物而已。
等到马车徐徐停下，走下马车的里贝尔指着不远处的一间独栋宅邸，对着天使说道，
“那座宅邸，就是家族在阿斯卡特城内购置的，类似于别馆一样的地方。”
天使顺着里贝尔指的方向看去。
“虽说多少已经有些习惯了。但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和坎普雷特家族有关的财产。再加上...”
天使转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般的上下扫了里贝尔几眼，
“...所以，家族的财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谁知道？大风刮来的？”里贝尔耸了耸肩说道。
“好吧...总之，那座就是父亲大人提到过的，与无名餐厅相连的宅邸吗？”
天使颇感兴趣的说道。
对她影响最大的两个人，无疑就是里贝尔和安托瓦奈特。而虽然大多时候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安托瓦奈特也经常会提及到「该死的餐厅」，「该死的琴」，「该死的乐团」等等等。
“并不是这座。”
“诶？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还刻意将马车停在离宅邸隔着一条街道的地方。”
天使不解的问道。
“这个嘛...”
里贝尔卖着关子，只是踏步走向宅邸所在的方向。
——
不久之后。
“啧...这围墙...怎么...扩建的这么高？而且...这一堆的防盗措施又是怎么回事...这王宫的外壁都没有这围墙难爬！”
“父亲大人说得好像爬过王宫外壁一样...”
挥动着身后的小翅膀，轻松的漂浮在天空上的天使，一脸复杂的看着徒手攀爬高耸围墙的里贝尔，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偷偷潜入自家的宅邸？”
“这座宅邸里，住着一名画家。他有着一个仿佛是传记小说里的英雄般，莫名其妙的很响亮的名字。不过，本人却是大半生一事无成，性格上喜欢占小便宜，耍小聪明，拖延正事...总之。
是个虽然小毛病多到数不清活像个滚刀肉，但也不会做什么坏事的那种家伙。”
里贝尔手臂最后用力，成功的登上了围墙的顶端，
“而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捉弄起来很有趣。所以，我想看看在他松懈偷懒的时候，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面对里贝尔孩子气的行为，真正能作为一名「孩子」的天使，也不禁有些无语。
然后，她又盯着里贝尔那张冷酷的面容看了一会。内心中突然觉得，对于他人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放在里贝尔身上，可能会变成一场事故。
“父亲大人，再怎么说你也是一名魔人。用这么原始的方式爬墙什么的，多少有些降位格的感觉喔。”
“堂堂的魔人，爬个墙还得用超凡的力量，才是掉价吧？”
站在围墙上，长吐了口气，里贝尔突然有些不明白魔人爬墙这个问题里，正确的解到底是什么。但是，好消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比起魔人用超凡力量或者徒手爬墙，更加掉价的事情是什么。
那便是，高贵的魔人爬个墙潜个入，还被人轻易的发现。
只见，宅邸的庭院之中，一名像是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年幼少女，正带着一脸困惑的神情凝望着里贝尔此时所在的围墙之上。
——
稍许时间之后。
里贝尔，在宅邸二层的大厅之中，见到了这座宅邸目前的主人，又或者说一脸主人相的年迈男性。
格罗菲尔大师。
这位从那座连环杀手满地走的格林沃特城中，就与里贝尔结下奇妙缘分的落魄画家，现今已然是魔神卡产业不可或缺的一位重镇。
比起差不多一年之前，现今的格罗菲尔大师，看起来神色饱满、神采奕奕，只看面容就像是回到了中年的时期。
唯独没有变过的事物，就是里贝尔至今还是没分析出，这个散发配角光芒的画家，到底是哪条剧情线中的登场人物。
“久疏问候，少爷...”
虽说格罗菲尔的精、气、神相比之前都如同焕然一新，但是面对里贝尔，果然还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不如说，将近一年没有见到里贝尔，让格罗菲尔更是觉得自家的这位少爷神秘的不行。
回自己的宅邸，还不走正门，选择用爬围墙这种方式什么的...
格罗菲尔不禁的在内心中感慨，区区的自己从来就没能读懂过少爷的深谋远虑。
而里贝尔这边，则是习惯性的用着自己的天赋，秉持着自己不想不尴尬就不会有人尴尬的精神，移步到窗边将自己深沉的背影对准了格罗菲尔。
“确实有一阵不见了，格罗菲尔。庭院之中的那名少女，就是帕拉度的女儿吗？她叫什么名字？”
透过窗户的玻璃，里贝尔看着那名抓住了侵入宅邸的「现行犯」的少女，正在庭院里与天使交谈的样子。
少女的外形极为的瘦弱，可以说瘦削的只剩下了骨架子。并且，还伴随着目盲，身体无法顺利的行动等等的病症。不过，即便如此她看起来还是精力十足，很是活泼甚至有些话痨的缠着天使说个不停。
至于被缠住的天使，则是表情多少有些生硬。但也算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时而点头附和着。
像是察觉到了里贝尔的目光一般，天使忽然抬起头望着里贝尔所在的方向，用眨眼的频率来打出了一个「帮帮我」的讯号。
而接受到好女儿求助信号的里贝尔，自然是要「从善如流」的转移目光，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回少爷，她的名字是普格利·达克尼斯·格赛格拉朴什。中间名「达克尼斯」是取自我的姓氏。非常抱歉，之前我有意的隐瞒了自己的姓氏...”
如此的说着，格拉菲尔·达克尼斯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第五百四十五章 伯爵的休日 三
“普格利·达克尼斯·格赛格拉朴什...既然如此，你已然将帕拉度的事情，告知了她？”
普利格，是曾经在「疯王女」事件中亡故的男主人公之一，欺诈师帕拉度的女儿。而帕拉度与格罗菲尔之间的事情，也算是颇具戏剧性。
原本只是名普通的魔术师的帕拉度，为了给女儿筹集治疗病症的费用，于是走上了一条「越线」的道路。
只不过，不知是帕拉度内心之中还有着底线存在。还是他想着如果是「黑吃黑」的话，被他诈取财富的恶人会不敢声张。
总而言之，帕拉度选择的诈取对象，都是些私德有亏的人。
这其中，便包含着格罗菲尔。
当时的格罗菲尔是一名常年郁郁不得志的底层画家。但是有一天，他得到了好运的眷顾，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在格林沃特城之中，活跃着的连环杀手组织之中的高层，化名为「艺术家」的犯罪者，想将他以混杂着人类血液的颜料画出的种种画作，流通到市面之上。
而「艺术家」选中的，便是格罗菲尔。
一开始，格罗菲尔还老实的在卖着神秘画家的画作。但是时间一久，他那喜欢耍小聪明占便宜的性格，就开始了蠢蠢欲动。
他先是将那些画作，全部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包装成了所谓的「混沌派」作品，然后正式以混沌派大师的身份，高调的重新出道了。
格罗菲尔的心思很简单，反正「艺术家」要的只是钱，所以钱到位了其他的事情怎么折腾，也轮不到对方来管。就算「艺术家」生气，不再为他提供画作，他现在已经掌握的画作数量，全部卖出去之后也能让他过上优渥的后半生。
所以，管他什么法不法，理不理的，眼睛一闭，干了！
——
现在回想起来，格罗菲尔确实是幸运的。毕竟，他简直是在刀尖上来回翻腾，最后还成功的幸存了下来。
格罗菲尔，从来不知道那位神秘的「艺术家」，是十余年来在格林沃特城造成了数以百计的命案的，连环杀手组织的副首领。也从来不知道，“艺术家”根本不会缺少钱这种事物。对方做那些事情的理由，只是出于一种扭曲的展示欲。
而格罗菲尔更不知道，那些混沌的画作到底是用什么样的颜料画成的。即使，稍微有所察觉，也只是认为可能混杂了牲畜家禽的血液之类，不会去深想更恐怖的事情。
所以，若不是他及时被某位恰好在格林沃特城的伯爵抓获，「艺术家」迟早会将他制成下一幅画作。
万幸的是，格林沃特城的事件得以解决。
但相对的，格罗菲尔也失去了他用不正当手段获取的地位、名誉、金钱等等的一切事物。
只不过，属于格罗菲尔的悲剧，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因为，在他被捕之前，就已经有一条「毒蛇」盯上了他。并且，即使知道之前自己获得的一切，都并不属于自己，都是虚幻，都是些海市蜃楼。可已经体会过成名的感觉的「格罗菲尔大师」，也已然回不去了。
对于一名欺诈师而言，格罗菲尔的这种盲目与急迫，无疑是最美味的饵食。
于是乎，已然在格林沃特城的艺术圈臭名昭著的格罗菲尔，将他一生积累的所有财产全部拿出，从帕拉度手中换取了一个在旧王都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从始至终就没有存在过。
——
原本，格罗菲尔应该是十分憎恨帕拉度的。
无论，帕拉度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做出这种事情。
即使，正是由于帕拉度的欺骗，才导致他在旧王都与里贝尔重逢。依附在坎普雷特家族与曜金商会之后，他那荒唐的一生才终于重新踏上正轨。
不过，当得知帕拉度的死讯之后，格罗菲尔便彻底的陷入到了迷惘之中。
而命运在这个时候，和格罗菲尔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出于对男主人公憧憬，以及惨死的帕拉度的怜悯，里贝尔找到了帕拉度的女儿普格利，将她带回到了旧王都。
而生来便无法视物，所以对声音格外敏感的普利格，在诸多陌生人的环绕之中，准确的认出了一个她有所印象的声音。
格罗菲尔的声音。
于是，面对如同一朵无垢、无助随时会折断的花朵般的幼小少女。面对，比起他人更愿意选择自己，信任自己的少女。
格罗菲尔伸出手，接受了这位曾经「仇敌」的女儿。
——
“帕拉度的事情...我其实还没有说。不过，我觉得普格利应该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在上户籍的时候，她才会同意将我的姓氏，作为中间名的吧。”
格罗菲尔回答着里贝尔的问题，做出了一个面对敬爱的伯爵，绝对不会出错的举动。
献上红茶。
“那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收养普利格作为养女吗？”流畅的端起茶杯，里贝尔继续问道。
“呃...确实是有相似的打算。不过从年龄上来说，普利格应该是我的养孙女。”
“...你倒是会占便宜。”
里贝尔有些忍俊不禁。很是寻常的话语，从格罗菲尔的嘴中说出来，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有时候，我还真希望，帕拉度那个混蛋是我的孩子什么的。这样的话，哪怕他再怎么伤害我，在外面为我惹出再大的麻烦...看在可爱的孙女的份上，我最后可能还是会原谅他的吧...”
格罗菲尔出声感慨道。
而看着这样的格罗菲尔，虽然里贝尔觉得由刚年满二十不久的自己，来评价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家不太合适...但他真的觉得，格罗菲尔「长大」了。
至少，现在的格罗菲尔突然满地打滚，里贝尔会觉得这样的光景很是不可思议。
提及到帕拉度的事情，场间的氛围难免变得消沉了一些。所以，里贝尔和格罗菲尔算是有默契的开始寻找其他的话题。
“之前我看到庭院里，好像有人在翻土种菜。这座宅邸的运转状况，已经糟糕到了需要自给自足的地步吗？”
里贝尔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座宅邸目前的状况，其实有些复杂。
之前作为坎普雷特家族，又或者说里贝尔个人与曜金商会与四角学会合作的象征，这座宅邸虽然还是属于坎普雷特家族，但是却也租赁给了艾莫教授的曜金商会。
所以，住在这座宅邸里的，是和里贝尔与曜金商会同时相关，且在旧王都活跃的一些人。
其中包括格罗菲尔、约翰以及夜莺琴的工匠琼斯。而由于宅邸总体而言还蛮宽敞的，所以如同普格利之类的家属，也同样住在宅邸中。
“回少爷，宅邸的状况很好。那两位，大概是约翰先生的父母。他们种植蔬菜，是基于兴趣。”
“原来如此。”
里贝尔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约翰的父母，普通到之前才看过，现在就已经差不多将长相忘了个干净...
在稍微聊了一下约翰父母的事情之后，场间便陷入到了略有些尴尬的沉寂之中。
因为说到底，里贝尔和格罗菲尔并没有那么多要聊的事情。他来到这座宅邸，除了看一看格罗菲尔和普利格外，还打算见一见琼斯以及时而会来宅邸的金之歌姬。
但可惜的时候，后两者这一天都不在宅邸之中。
只能说，里贝尔之前想用潜入的方式来吓一下格罗菲尔的行为，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如果抓到格罗菲尔在偷懒或者怠工，里贝尔就能义正言辞的好好训斥对方一番。
可像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如果里贝尔还是这么做的话。他就会像是一名明明平时什么都不管，但是心血来潮之时却去给员工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涡轮增压的讨人厌的领导。
而就在无话可谈的沉默持续了一阵之后，里贝尔看到格罗菲尔先是额头微微冒汗，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着牙开了口。
“我知道少爷今天来这里，是因为我前些天递交的辞呈...”
“啊？”里贝尔不禁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种小事会惊动到少爷。特意让少爷回到旧王都...我、我...”
“等等...你递交了辞呈？”
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的里贝尔，不解的看着格罗菲尔。
“唉？少爷不知道这件事？”
格罗菲尔也愣了一下，然后和里贝尔面面相觑。
——
“所以，你以后不准备再做画家了？”
大厅之中，以审视般的目光看着格罗菲尔的里贝尔，如此的质问道。
而不小心不打自招了的格罗菲尔，则是面上堆着干笑，背脊不断发凉。
他只是想辞职，以后不再为坎普雷特家族与曜金商会提供画作...不不不，只是不想全职提供那些魔神卡片的原画，想多一些自己的时间而已。
但伯爵大人张口就是他以后连画都不能画了！
“少、少爷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也到了差不多退休的时候。别、别的不说，就这双眼睛，最近都花的厉害。有的时候，我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斜过来的...实在不能...”
“喔？看到的东西都是斜过来的？怎么个斜法？多少度？”
里贝尔淡淡的抬起目光，望着格罗菲尔追问着，
“而且，只不过是视野斜了而已。你将手指、手臂又或者脖颈折成同样的斜度，不就完美的解决了？”
“啊！！”骤然间，格罗菲尔一个猛虎落地式扑到了地面上，
“之、之前都是说笑的少爷！我怎么可能会离开家族！我直到死，都会一直为家族工作的！”
这下，轮到里贝尔这边无语了。
因为...
“这...你是不是在说笑我并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真的在开玩笑。真是奇怪...为什么我的玩笑，好像从来传达不出去？”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先前还扑在地上的格罗菲尔，仰起头再次和里贝尔面面相觑。而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再开玩笑，也为了安抚格罗菲尔一般，里贝尔接着说道，
“说到底，现在你主要的雇主，应该是艾莫教授。所以，本身我便没有资格也没有兴趣，去干涉你的决定。”
看到里贝尔好像真的没有在生气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的格罗菲尔才直起了身子，
“怎么会没有资格？少爷...我作为坎普雷特家族的「依附」，离开的时候肯定是要给予相应的交代的。”
“依附...”
重复着这个词语，里贝尔内心则是在想，原来他与这位老画家之间，是这样的一种联系。
所谓的依附，简单而言就是幕僚、客卿这一类的存在。如果说，贵族的基本配置，对于贵族而言是最亲密、最近侧的自己人，那么这些依附就属于次一级的自己人。
而「依附」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越是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就越不会受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哪怕再有本事能力，没有「底蕴」的人对于一般的贵族而言，也不过是仆从而已。
以往，根本不敢集结什么三百死士的里贝尔，连基本配置都凑不太齐，自然也就不会思量依附者的事情。
然后，现在的里贝尔突然发现，堂堂现任坎普雷特伯爵的第一名依附者，还是唯一的一名依附者，居然是面前这么个家伙...
里贝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要觉得可悲了。
从格罗菲尔的姓氏来看，他的祖上或许也是一名正统贵族。而且，里贝尔不在的时候，他确实允许管家塔娅，全权的去处理种种事务。并且，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看起来好像确实很中意格罗菲尔的样子。
但可以的话，里贝尔还是希望，塔娅也多少挑一下人。
“不对，等一下。你说的是「离开」？”
原本，里贝尔以为是格罗菲尔又一次稍微有了些名气和资产之后，那些奸懒馋滑的老毛病再次袭来，所以才想着装病退休享福什么的。
但是，事情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是的，少爷。我打算，离开旧王都，离开这座阿斯卡特城...”
在里贝尔的凝视下，格罗菲尔多少显得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将内心之中的决定，坚定的说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伯爵的休日 四
“你认真的吗？”
里贝尔继续问道。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那样的打算。但在格罗菲尔眼中，这样的提问无疑是一种施压。
“普格利...虽然，普格利受到了很好的照料，比起之前也更有活力与精力。但实际上，她的身体状况是在不断变差的...”
纠结再三之后，格罗菲尔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要离开的理由。
“既然这样，你们难道不是应该更离不开家族，以及四角学会的帮助？”
里贝尔颇有些不解。
“回少爷，我并没有埋怨家族的想法，更没有资格去埋怨他人...只是，普格利的状况很特殊。而一时间，大家也都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一直留在旧王都，我或许只能看着她逐渐...”
格罗菲尔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大概，哪怕只是假设，他也不愿意将那些不祥的话语说出口。
“这样。”
里贝尔稍微思考了一番，便知道格罗菲尔的话语是正确的。
如果以目前的条件，目前掌握的信息，坎普雷特家族与四角学会拿普格利的症状没有任何办法。那么，应该是无论等待多久，这种状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善。
先不提，他对四角学会的影响力很有限，并且现今无论是坎普雷特家族还是白之魔女议会，都处于半崩溃的状况。就算他能肆意的支使这所有的组织，随意的动用所有的人力物力。他又真的愿意，支付难以想象的高额代价，不计一切的去攻克普格利身上的医学又或者其他方面的难题吗？
里贝尔的理智清楚的告知着他，他做不到。
“所以，普格利身上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了几次的检查，与获取的一些信息...呃，主要是来源于艾莫教授。总结起来便是主因是「诅咒」，但是诅咒导致的身体虚弱，让普利格患上了很多会不断反复的疾病。”
“「诅咒」...”
又一次的听到这个词汇，里贝尔顺势的联想起了与其有关的事物。
说来，在很早之前，里贝尔就对「诅咒」有了一定的认知。但自从那时候起到现在，里贝尔对于诅咒的认知，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与进展。
诅咒，是一种与魔女以及神明的力量，颇有些相似之处的存在。
可是，「相似」并不能代表什么。就比如，不能因为相似，就将猫和狮子混为一谈一般。
“虽然只是个人的见解，没有什么根据，或者说单纯只是印象...但我觉得，「诅咒」其实还是一种病症。只不过，它的规模很大，是这个「世界」的病症。”
“「世界的病症」...”
咀嚼着这个形容，里贝尔上上下下打量着格罗菲尔。
可能是因为格罗菲尔这多少有些神棍模样的缘故，里贝尔一时间居然觉得他的比喻可能还蛮准确。
“那么，对于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你有明确的打算吗？”
听着里贝尔的又一个疑问，感受到了里贝尔并不打算阻拦自己的格罗菲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首先，应该是会去新王都碰碰运气。虽说经历过很多变故，但阿斯特王室毕竟是历史悠久的古老传承者...而如果在新王都没有收获，我打算带着普格利离开新梅王国。之后，去拜访有「地上圣国」之称的万物教会的始祖之地...接着，有可能的话也想找寻行踪不定，承载着冒险家公会起源之地的行动之城。”
“不要只是闷头去寻找「古老」。既然要离开新梅王国，可以试着往西边走，去那个近年崛起的「魔导之国」。即使新兴的技术，无法应对从古便存在的「诅咒」。至少也治疗一些「诅咒」带来的身体疾病，为普格利多争取一点时间。”
“非常感谢您的建言，少爷。”格罗菲尔诚心的道谢道。
“不过，终归只是一场只能祈祷幸运带来奇迹的旅程...”
里贝尔摇了摇头，看着格罗菲尔，再次的开口，
“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值得吗？”
虽然，里贝尔也知道情感这种事物，无法用时间来衡量。但是，看着格罗菲尔打算将自己熬了数十年的人生，献予仅仅相处了一年左右的少女时，心中泛起的果然还是不理解。
“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这些话语能否作为回应少爷的答案。少爷也知道，我的人生至今以来大多时候都处在一团糟的状态里。所以，具体的时间也记不清了，可能是我的年龄超过了四十五岁的那个时候吧...”
“大部分的时间其实还好，因为为了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大概也没有余裕去胡思乱想。但是，每到躺在床上即将入睡，又或者每天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内心都会浮现这样一个疑惑。”
“哪怕偶尔我走了大运，变得富裕，过着短暂的优渥且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只要到了特定的时刻，我也还是无一例外的问着自己。”
“「我为什么还活着？」”
感受着格罗菲尔话语之中，那无与伦比的沉重感，里贝尔沉默了良久才出声问道，
“那你现在，找到这个答案了吗？”
“并没有，少爷。”
格罗菲尔摇了摇头，
“只不过，已经有很长时间，我的内心之中没有浮现过这样的疑问了。”
以正座的姿势端正的坐在地板之上，格罗菲尔的脸上浮现出了安宁与祥和的神情。
——
与格罗菲尔的交谈告一段落之后，里贝尔来到了宅邸的庭院。
前来的途中，里贝尔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又沉重了少许。
里贝尔也是不明白了。
他明明是因为对莉洁特的信任产生了动摇，所以为了驱散这些不安、怀疑等负面的情绪，才决定在旧王都多玩几天，扫空一下内心中的阴郁的。
怎么这来旧王都的第一站，他反而更闹心了？
果然，他还是不擅长「离别」这种事情。
哪怕，他本身对格罗菲尔也没多少感情，并且差不多一年不见，本身就是和「离别」差不多的状况。
但是一想到，以后来到旧王都，大概再也看不到那个总是能对伯爵式笑话做出出色反应的老头，再也不能让那个偷奸耍滑的滚刀肉按照他的奇思妙想，一缕一缕的抓着掉下来的头发赶魔神卡片的稿子...里贝尔的心中，果然还是会觉得空荡荡的。
轻叹着气看着宽敞的庭院，里贝尔没有看到天使和普格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宅邸侧面的方位，传来的一阵清脆悦耳的乐声。
顺着声音走去，里贝尔转过角后，看到了一个有些像是小凉亭的场所。
之前他听到的乐声，正是从小凉亭中心的夜莺琴上发出的。而坐在夜莺琴侧旁的弹奏者，是普格利。
先前揪着天使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普格利，此时安静的如同一幅画一般，优雅的敲击着琴键。而先前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天使，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安详的闭目养神。
仔细的聆听了一阵之后，里贝尔发觉普格利的弹奏的曲子虽然难度很低，但弹得却很不错。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同一个宅邸里。所以，想来平时，约翰多多少少有教导过普格利。
很快，普格利的一曲弹奏便结束。
而从普格利的弹奏之中，察觉到几个需要注意的点的里贝尔，一时有些想去提醒、提示一番。
但果然...
还是算了。
“格罗菲尔，似乎有些事情要找你谈，普格利。他在宅邸的一层大厅。”
普格利闻言之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对伯爵大人躬身道谢后，一路小跑跑向宅邸主建筑。
里贝尔也不清楚，普格利是记性好到从一年前起就没有忘记他的声音，还是天使讲了自己的事情。
总之，看着普格利颇有些毛躁的样子，里贝尔忍不住开口说道，
“小心一些，普格利。需要我带你去吗？”
“谢谢您的关心，伯爵大人。我对宅邸的所有位置都很熟悉，所以...啊...仟”
话音未落，普格利就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
在里贝尔和天使都不禁无语之时，脸型与土豆有几分相似的，正巧在附近的约翰的父亲连忙跑到了普格利的身旁，一边扶起一边抱怨又一边心疼的领着她走向了宅邸主建筑。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偏见，里贝尔总觉得约翰的父亲面对这种事情时的反应，都是那么的普通...
“得救了——”
看到普格利的身影消失，直接瘫成一团的天使长舒着气说道。
“...只有将你和真正的小孩子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才能发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里贝尔感慨道。
对于正常的小孩子而言，彼此之间没有什么隔阂，没有沟通障碍，也没有交流的门槛，很快就能打成一片又或者试图和对方打成一片，才是理所应当的光景。
哪怕对方，是翻墙进来背后长着翅膀的奇怪的小孩子。
而相比之下，天使着实是太过于成熟了一些...
就比如现在，里贝尔说了这么一番肯定不是夸奖的话语之后，还在用手将天使头顶的头发揉散。
但是，天使却丝毫都不会生气，只是问道，
“父亲大人，是心情不好吗？”
“这也是不可爱的地方。”
“诶？那这样。「啊——（棒读），你在做什么（棒读），弄得乱糟糟的（棒读），你好讨厌（棒读）——」”
虽然莫名的有些不想接受，但是里贝尔承认，他确实被逗笑了。
——
与天使的短暂交谈之后，里贝尔变得沉重的心绪恢复了一些，又或者说重置到了拜访这座宅邸之前的状态。
而正打算与天使一起起身离开的时候，里贝尔忽然看到了他身旁的夜莺琴，居然在发光。
并不是那种剧情触发点的光芒，而是很强烈的，好似主人公的强光。
仔细看看，这不是夜莺琴初号机吗？
就这么摆在室外没问题？
不如说，正是因为摆在了室外，所以这夜莺琴成精了？
不对，在这旧王都，会被夜莺琴的声音吸引，还能散发主人公光芒的，就只有一个「人」，
“夜莺？”
里贝尔尝试着呼唤道，然后顺着光源寻找。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我已经看见你的头有一部分，露在地面之外了。”
伴随着里贝尔话语，夜莺的头皮往地里缩了缩。
果然，被吸引来的，正是和旅人线的男主人公「死神」艾格伊德匹配的女主人公夜莺。
身为拥有人类灵魂与智慧的幻兽，身为与旧王都重叠的幻兽国度的女王，夜莺也是会土遁，啊不，有穿透物体的能力的。
不过，夜莺和湖光那种，直接变成幽灵一般透过去的方式也有所不同，跟接近于魔女的间界穿梭。
只不过，魔女的间界裂痕可以联通任何场所。而夜莺打开的幻兽国度的大门，就如名称所示，只能连接到幻兽国度。
“父亲大人，你这突然是...”
天使投来的关怀目光，让里贝尔嘴角抽了抽。
确实，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个突然发病试图和地面对话的怪人。
“夜莺，许久不见。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这边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你聊一聊。有关于幻兽、艾格伊德还有莫比他们...”
既然夜莺愿意跑到这架夜莺琴附近，至少代表着她并没有在排斥里贝尔。所以，里贝尔才格外不解，这夜莺掩耳盗铃般的一直缩在地面下方，是为了什么。
直到，夜莺的一缕头发飘起，呈指针状指了指夜莺琴。
“你的意思，是要我弹奏？”
“父亲大人，如果你想弹夜莺琴，大可以直接弹，没必要通过这样的方式——”
扭过头，看着绝对是故意而为，此时却大眼一眨一眨的装着天真的天使。又看了眼夜莺琴下方的地面，伸出的一个象征着「你猜对了」的大拇指。
里贝尔扶了扶有些疼的额头，最终还是叹着气，坐到了夜莺琴旁边的座位上。

第五百四十七章 伯爵的休日 五
将双手高高举起，在开始弹奏之前，里贝尔忽然一脸深沉的开口说道，
“接下来我将弹奏的，是将我毕生所学全部融入进去的一首乐曲。一定要极为的用心聆听，才能听出其中的精髓。”
语毕，里贝尔做了个深呼吸，接着...
咣！
随着一声极为刺耳且剧烈的爆响，开启了一连串杂乱无章的噪音的激情放送。
而被之前里贝尔的话语勾起兴趣，竖起耳朵聆听的某位幻兽女王，自然是一下就被炸了出来，飘到夜莺琴的上方，怒气冲冲的指着里贝尔不断用肢体动作质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至于，早在里贝尔反常的开口预告之时，就隐隐察觉到有诈的天使，则是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所以没有遭到波及。
不过，由于里贝尔从未向天使描述过夜莺的外貌。于是，在看到夜莺的第一时间，天使还是露出了震惊的神情，然后喃喃的说道，
“爱丽丝？”
——
正午时分。
成功的在约定时间前，来到无名餐厅周边约定地点的塔娅，内心之中满是不安的等待着。
少爷真的会来吗？
随着这样的想法在脑中闪过，塔娅的目光又敏锐的捕捉到，在满是文明气息的城市中，还能顽强的野蛮生长的一朵路边小野花。
就在塔娅准备去摧残这朵野花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彼端。
“抱歉，来的有些晚。不乘坐马车的话，宅邸距离这里的路途比想象之中要远。”
转眼间，里贝尔已经来到了塔娅的身旁。
虽说，塔娅的视野之中，看到了里贝尔身旁好像环绕着些什么附加物，但是那些全被塔娅的大脑合理的过滤掉了。
“是我这边才该表达歉意，在宅邸的时候，让少爷久等了。”
塔娅连连摇头说着。
而里贝尔则是望着塔娅，手指抵在下巴处，陷入了沉思。
这...
塔娅小姐看起来怎么和平时没任何区别？
还是那一身精干飒爽的黑色管家服，就连手上手套的颜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这不应该啊...她明明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来打扮自己。
之前听闻塔娅是因为纠结于装扮，而迟迟无法出来的时候，里贝尔还在心中感慨多，与印象不同，塔娅意外的有着像女孩子的地方...
一时间，隐约感觉到说一句「你和平时没两样」大概会惹得塔娅暴怒的里贝尔，拿出了十二分的侦探能力，开始仔细的搜寻起了塔娅身上与平时不同，且能夸赞的地方。
寻找了良久，里贝尔的目光终于犀利了起来。
“这个发饰，感觉很不错。”指着塔娅的头顶，里贝尔说道。
塔娅其实是中长发，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会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方便行动。而塔娅盘头发用的道具，只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发带。
那么，里贝尔指的发饰在哪里呢？
答案是别在发带上，只有指甲大小。
“是、是吗...”
看着塔娅原本略显阴沉拘束的面孔，顿时在夸奖之下变得明亮起来。
并且用一种略显不协调感觉动作触碰向话题中的发饰，里贝尔暗自在内心之中做出一个握拳庆贺的动作。
好难，伯爵大人差点冒汗了！
里贝尔只希望，塔娅的情况只是少数的个例。不然，和谁去约会，都需要先来一番「大家来找茬」，里贝尔宁可以后从自己的词典里，删掉约会两个字。
春日的清风吹过，随着清风飘来一小簇如同柳絮般的事物，正巧落在了塔娅的头顶。
而很自然的，里贝尔拿出口袋中的手帕，想要为塔娅将那事物夹起。
看着拿着手帕的里贝尔的手接近，塔娅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在飞速的加快。
然后，下一刻。
突然间，一道模糊的残影从里贝尔的手边掠过，一把夺下他的手帕飞到了塔娅的身旁。
直到此时，之前被塔娅的视野过滤掉的人影，才变得敦实了起来。
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拿着里贝尔的手帕的夜莺，不只为塔娅摘掉的柳絮，还用手帕为她擦起了额头上渗出的些许细汗。
看着塔娅突然露出一副开悟的高僧般的神情，任凭夜莺在那揉搓自己颇有弹性的面庞，里贝尔轻咳了一声之后，开口说道，
“咳，如你所见。因为一些变故，要加入到约会之中的人，增加了一位...”
——
“自从和你同行之后，我好像每天都在吃饭。”
“父亲大人的意思，以前你难道不是每天在吃的？”
随着里贝尔和天使一如既往的友好交流，「约会」中的一众人，来到了已然成为旧王都著名景点的无名餐厅。
虽说，比起里贝尔在经营的时候，无名餐厅已经彻底的大变样，奢侈的扩建和豪华的装潢将原本的宅邸弄得好似一座要塞一般。并且，餐厅之中提供的娱乐，也无比的多样化。
但总体来说，无名餐厅作为餐厅的功能，还是保留着的。
由于环绕旧王都的神秘力量彻底散去。所以，无名餐厅也早已褪去了原本充满传奇传说色彩的光环，仅仅成为了一座高档餐厅。
但是，无名餐厅也依旧是常年人满为患，不要说是临时去餐厅之中找座位，即使预约也要排到至少半个月之后。
而这些事物，自然是难不住身为名义上的经营者之一的伯爵大人的。
坐在曜金商会精心包装出的，「伯爵大人曾经长期使用」的贵宾用餐室中，里贝尔稍微探出房间的窗户，俯视着下方一层餐厅中心的巨大舞台。
曾经，金之歌姬跳舞的时候都要格外小心注意，不然一个回旋可能就会飞出去的小舞台，现今也有了不亚于大剧院的夸张规模。
“父亲大人...你们之前原来在这座城市里，经营了这么大的一座餐厅吗？”
差不多环顾了无名餐厅一周之后，天使颇为讶异的问道。
从在空岛的一行人口中获知的信息，让天使一直以为，无名餐厅是一座表面低调却蕴含深度与格调，打烊后又如温馨的住所一般的小餐厅。
但实际看来...
“怎么会？我其实也很惊讶。这个餐厅的扩展速度，让我一度以为我已经离开旧王都十多年了...”
换而言之，里贝尔也感受到了，艾莫教授的曜金商会，对于无名餐厅的投资开发力度。
里贝尔的脑中，不禁浮现起艾莫教授那特有的温和却又狡黠的笑容。
所以，即使扩张的速度如此的离谱，对于曜金商会而言想来也是不会亏本的。
“少爷，需要勒令商会，将餐厅改回原本的样子吗？”
秉持着「少爷的就是最好的」的理念，本身就对曜金商会的改造行为颇有微词的塔娅，看到里贝尔似乎也对无名餐厅的扩展颇有些感慨，于是便请示道。
“...算了吧，没有必要。”
里贝尔将眺望的目光收回，坐到了房间中的座位之上，
“而且，不要忘了，我们今天只是以客人、游客的身份来的。”
之前还利用着自己的特权，插队获取了贵宾用餐室的里贝尔，义正言辞的说道。
见到里贝尔已经入座，塔娅的内心又不禁的有些活络了起来。
平时的话，她自然是会立在少爷的身后，履行自己身为管家的职责。
但今天，可是约·会！
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僭越一番，坐到少爷的旁侧？
虽然塔娅想的事情很多，但实际上时间也不过经过了数秒而已。
然后，塔娅就看到了，先是唰的一道幻影，里贝尔的左护法已然在他的左侧入座，而又是唰的一道实影，里贝尔的右护法也已然端坐于他的右侧。
看着已经在里贝尔的两侧构筑好防线的夜莺与天使，又回想起之前的路途上，这两个小家伙也一直没有从少爷的身侧挪开任何一步。
塔娅微微皱起了眉头。
应该，是错觉吧？
——
通常而言，去餐厅用餐时，点单到等待菜肴端上的时间，是最为枯燥无聊的。
而无名餐厅一层的舞台上，几乎时刻不停的演出，正好可以打发这段时光。
自诞生到现在已然有一年多的夜莺琴，其热度并没有因为新鲜感的消退而降温，反而是在旧王都中愈加的受着欢迎。
这一方面，是出于夜莺琴本身的出色素质。另一方面的话，应该就是其身后的推波助澜者，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各种宣传炒作的缘故。
而作为夜莺琴「发祥地」一般的存在，无名餐厅的大部分表演，也会用上夜莺琴。
此时，正在舞台上演奏着的，是三名年龄在中年偏老的绅士。
从年龄上来看，他们应该都是些从其他乐器转行过来的音乐家。但不得不说的，便是他们的弹奏，都颇为的动听。
在一阵短暂的间隔之后，一首里贝尔颇为熟悉的乐曲响了起来。
正是里贝尔留下了乐谱，名为《夜莺》的乐曲。
然后，里贝尔等人就看到之前还在房间里，摇晃着头打着拍子的真·夜莺，突然窜起身飞了出去。
夜莺突然的行动，里贝尔和天使就算是想加以阻拦也来不及。
只见，飞出了贵宾室的夜莺，径直的落到了舞台中心一台夜莺琴的琴盖上坐下，一边摇晃着双腿一边随着乐曲的旋律，高声的歌唱了起来。
“真是个自由自在的家伙...”
里贝尔摇着头感叹道。
他发觉，夜莺的行为不仅没有给场间增添麻烦，反而让餐厅内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
不仅是先前在弹奏《夜莺》的弹奏者，甚至有些热泪盈眶，更加卖力的弹奏着乐曲。围观的其他客人，脸上也充斥着激动。
显然，这些人都认识夜莺，并且夜莺这样乱入演奏也不是第一次。
对于在无名餐厅演奏的音乐家而言，夜莺的出现与合唱是对他们的认可。而对于客人而言，夜莺登场这种稀少的情景，则是难得的见证传说的幸运以及日后用来吹嘘的谈资。
也不是里贝尔内心阴暗，或者对某些人很有偏见。
他总觉得，能和夜莺联络的某位商人，为了维持无名餐厅的热度，会聘请夜莺时不时就来餐厅来上这么一手...
“夜莺小姐的声音真好听呢...父亲大人真是的，之前夜莺小姐明明应该也是想和父亲大人一起合奏的，却用那种方式来捉弄她。”
面对天使的责备，里贝尔只是耸了耸肩。
只能说，要不是他的行径让天使和夜莺颇有些同仇敌忾，她们两人还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友好。
也不知道从宅邸出发之前，两人凑在一起悉悉索索的商讨了些什么。
“说起来，夜莺小姐，既然发声方面并没有什么障碍或者问题。那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和我们进行交流呢？”
侧过头带着些微的陶醉望着在高歌的夜莺，天使疑惑的询问道。
夜莺的交流方式很特殊，简单而言，便是心灵感应。
而且，这种心灵感应也并非直接将话语印在对方的内心，而是类似于将情绪和想法直接的转达过去。
“夜莺女王...她也是可以用正常的方式交谈的。但是，这种正常只是针对于「人」，或者说仏与人近似的存在而言。就如有些动物，需要通过气味、肢体语言或者接触来传达信息一般。并不是所有物种，用来交谈的正确方式都是语言。”
就在里贝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使的问题时，塔娅却少见的主动开口，帮着夜莺解释了起来，
“而就如强迫人，去以嗅闻他人的方式来交流，会让人很不快一般。强迫幻兽，以人类的语言交谈、交流，也会让他们有些不快。至少，比起那种直接传递想法的方式，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太舒服的事情。”
“原来如此。”“哦——”
不仅仅是天使，就连里贝尔也涨了一波知识。
而塔娅对于幻兽与夜莺的事情这般了解，还称呼对方为「女王」。看来，在过往的时间中，他们也经过了不少的交流。
而且，夜莺这位女王大人，似乎也没有放弃继续将塔娅当做自己的「子民」。
贵宾室之中的交谈间，一层的场地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而在几乎被这些献给夜莺与弹奏者的掌声淹没的敲门声之后，依旧是一身火红的曾经的「金之歌姬」，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久疏问候，以及欢迎光临，里贝尔先生——”

第五百四十八章 伯爵的休日 六
金之歌姬，谢丝塔。
由于，谢丝塔因为身体的原因，很久没有上台展现歌喉。所以，在谢丝塔的观众之间便一直流传着，“现在的谢丝塔小姐，是不是称之为「金之奏者」比较好？”
但果然，过往的标签无法轻易的摘掉。又或者说，曾经的金之歌姬实在为旧王都的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为世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总而言之，即使不再歌唱，金之歌姬也依旧是那位金之歌姬。
特别，是某位安托瓦小姐说隐退就干脆的隐退了之后。
而天使虽然一直听闻过谢丝塔的美丽，但是实际见到之后，也不禁有些惊讶。
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以往安托瓦奈特提起谢丝塔时，会说能在外貌上与其参照或加以比较的，就只有被精心雕琢出来的人偶少女莉莉。
而且，与为了让自己那怪异的魅惑般的力量不散发出去，会刻意穿着打扮的保守一些的莉莉不同。人生的大半都在舞台之上，早已习惯的被瞩目的谢丝塔，从来不会吝于展示自己。
还有就是，谢丝塔受到创伤的喉咙发出的沙哑的声音，对于登台高歌而言或许是个障碍。但是，根据使用方式，在私下的交谈里可能还能散发出别样的韵味。
所以，谢丝塔具备的危险性，已然是和她的意志本身无关的事物！
天使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如此在上方记录道。
——
这家伙一直在那偷偷摸摸的在记些什么东西？
微微皱起眉头，里贝尔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天使的奇行。而之所以是余光，自然是因为他的视野几乎已然全部被面前的美丽女性所占据。
“好久不见，谢丝塔。你还是风采依旧。”
“非常感谢您的赞誉。”
与里贝尔寒暄过后，谢丝塔又很有礼节的与塔娅寒暄了一番，并且在两人的介绍之下，认识了天使这位坎普雷特家族的小小姐。
在谢丝塔的温柔与一声声「真适合你」之中，彻底迷失了自我的天使，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收了谢丝塔的礼物，将一朵红花外观的头饰别在了头上。
而且，由于夜莺还没有回到房间中，所以里贝尔身侧空出来的位置，也在不知不觉间被谢丝塔所占据。
“里贝尔先生，今天是来视察餐厅的营业状况吗？”
“只是偶然路过，作为普通的客人进来用餐而已。”里贝尔用比较随意的口吻说道。
“就是就是。所以，我们的饭菜怎么还没有端上来！”
里贝尔所在座位另一侧的天使，轻轻的拍着桌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侧过头，里贝尔稍微看了一眼有些像是在发病的天使。
如果说反常吧，这个不怎么像小孩子的小孩子，多少有些反常。但如果说不反常吧，她毕竟都饿了几个小时。
遇见极端一点的，都能说他在虐待了！
总之，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的里贝尔将头转回，与谢丝塔对视了一眼之后，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继续交谈。
“既然只是普通的用餐，那我来拜访是不是有些打扰到各位了...”
“没那回事。不会有人不欢迎金之歌姬的驾临的。”
如果是很熟悉里贝尔的人，便会知道，他的表现与应对真的像是一名贵族时，反而是一种疏离的体现。
但正所谓关心则乱。
某位带着「使命」前来的小小姐，只看到了里贝尔对待谢丝塔时，那与对待他人颇有些不同的态度。
“你出现在这里，是代表接下来有进行演出的预定？”
面对里贝尔的提问，谢丝塔摇了摇头。
“这几天，暂时都没有登台的预定。”
那你还穿这种让人不知道将眼睛放在哪里的衣服？
里贝尔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谢丝塔偏爱红色，并且很多时候在穿着礼服。而只要具备了红色、礼服这两个条件之后，礼服的各种高叉低叉怎么叉开、往哪边叉开、又叉的多深，就取决于谢丝塔今天的心情了。
今天谢丝塔心情可能还不错，所以里贝尔的视野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颇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下午，有赫尔曼剧团的戏剧舞台。我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提前来到餐厅，商讨接洽一些事物。”
“原来如此。只不过，剧团应该还不至于将当家的明星，作为工作人员使唤吧？也便是，这是你提出的提案？你打算，向幕后转型吗？”
“不愧是里贝尔先生，我最近确实有这份打算。”
谢丝塔笑着回答道，
“毕竟，只要剧团再出现厉害的新人，像我这样已然只能不断老去的旧人，就会再次被驱赶下去。不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幕后的工作，到时候想来是会无所适从的。”
“厉害的新人呢...”
里贝尔说着，忍不住摇头。
他实在是不觉得，赫尔曼剧团能再度发掘出，金之歌姬与银之歌姬这般放眼世间都是顶尖且耀眼的明星出来。
不过，谢丝塔的心境的转变，也让里贝尔颇为感慨。
一年前，虽然有受他人影响，被他人挑唆的缘故在内。也有安托瓦奈特那个家伙，着实不讨人喜的因素。
但是，即使无法再歌唱，过往的一切也被更加强烈的光芒彻底覆盖，谢丝塔想着的也是再度站到舞台之上，以自己所剩的一切，再让自己燃烧一次。
可一年后的现在，她想着的却是转型幕后。
或许，是一年前的那些事情，让谢丝塔看透了她追逐的事物的虚幻之处。或许，当时的她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证明自己还可以，而做到之后便了却了心愿。或许，是在重新攀登巅峰的过程之中，确切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又或许，她在这一年的内找到了比站在舞台之上，更重要更值得付诸心血的什么...
总之，短短的一年内，还真是能改变诸多的事物。
“你说自己在不断老去什么的，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我觉得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你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也许是感受到了谢丝塔的变化的缘故，里贝尔语气之中对她的疏离感，显然淡泊了一些。
“没想到，就连里贝尔先生，也会有违心的奉承他人的时候。”
谢丝塔笑着说道。看起来，里贝尔的话语对她而言也并非完全不受用。
“怎么会是违心？”
“您看...比如我眼角的这里，即使化上妆皱纹都已然完全遮掩不住了。”
谢丝塔用手指轻按着右侧的眼角，将面庞向里贝尔那边靠近了一些，
“有吗？”
里贝尔也带着严肃认真的神情，怀着学术探讨的心思，将脸凑过去想要好好的看看，到底是哪道皱纹如此不解风情。
然后...
“诶-还真的是呢，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但也确实很难彻底遮住——”
陡然从下方蹿上来的一个小脑袋，差点撞到了里贝尔的鼻子，横在了互相接近的谢丝塔和里贝尔之间。
“是吧？现在还不要紧，但是再过个五年，不，三年就会很糟糕了...”
扶着自己的面庞，谢丝塔略带沮丧的说着。
而虽然成功的插了一「脚」，但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威压的天使，则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房间里，却好似隐身了一般的塔娅。
塔娅小姐，你难道看不到吗？你也发挥一点作用好不好！
然后，天使就看到塔娅将一杯红茶抿入口中，长吐热气，随即一脸安详的姿态。
——
只能说，真不愧是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
——
不久之后，餐厅端上了伯爵大人要求的菜肴。
确认了一番在一层玩的起劲的夜莺，暂时没有回来用餐的打算之后，里贝尔等人便直接开动了。
谢丝塔也在里贝尔的邀请下，加入到了饭局之中。
而本身就很注重身材方面的管理，所以很少食的她的面前只摆上了一杯红酒，以及一小碟青菜。
相比之下，天使的面前，食物摞的和小山一般高。
感叹着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事物，真是和食量呈反比之余，里贝尔也开始动起了刀叉。
啧...
这些青菜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厨做的，居然连浓厚的土腥味都没有...完全能下咽甚至很美味不是吗！
用餐之余，虽说于礼仪上不符，但从来不知道贵族礼仪是什么的伯爵大人，自然是要边吃边聊天。
“对于幕后工作方面，有什么倾向吗？”
“嗯...即使从事大多不为人知的工作，我也不想被彻底边缘化...”
谢丝塔倒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掌控欲，
“所以，目前看来，我可能会去做编剧或者统筹方面的工作。其中，编剧的可能性更高。因为杰琪的缘故，剧团的编剧出现了空缺，而且想要招到新的令人满意的编剧，意外的是件很难的事情。”
“杰琪...”
提到这个名字，里贝尔不禁的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思索、斟酌了片刻之后，里贝尔缓缓开口，
“说起来，忘记告知你们了。我们在空岛上，遇到了杰琪。”
之前刚刚举起酒杯的谢丝塔，也将其缓缓放下。
从里贝尔凝重的语气神情之中，她就隐约知道了答案。
“她最终，还是走上了与「疯王女」同样的道路，一条自毁自灭的道路。”
这一下，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而说出了这些的里贝尔自身，也是在内心之中摇头叹息不止。
所以，这个旧王都就真的没有任何一处，能让他心情好一些的地方吗？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起起落落落...
良久，才消化了这项讯息的谢丝塔，长舒了口气。
“如、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请问...”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一切都是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对了，当时天使在现场，你可以问问她。”
诶？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坑女儿的父亲！
天使张大着嘴转头看着里贝尔，大大的双眼之中，满满的都是痛诉。
“其、其实我也不算是在场啦，就只有最后...”
天使纠结的说着。
虽然，她不知道谢丝塔与杰琪之间，感情具体有多深。
但是，从目前的氛围以及感觉来判断...肯定是不能说坏话的。
在内心好生斟酌整理了一番之后，天使略显僵硬的讲述了起来。
对于发生在空岛，以及「舞台世界」的种种事情，天使其实省略了很多。
毕竟，她看出了谢丝塔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表侧世界的人。
所以，那些复杂的魔女啊、魔女的力量啊、世界树之叶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拆开来讲可能讲到隔天天亮，谢丝塔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她在掰扯些什么。
好在，丰富的充当谜语人的经验，也让天使掌握了怎么在隐藏一些信息下，将重点讲述出来。
良久...
“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了复活「疯王女」，劫持了一整个学院的人，肆意的滥用自己也无法掌控的力量...最终走向自毁。”
谢丝塔概括着天使讲述的内容，然后垂下了头，
“万幸的是，被杰琪迁怒的安托瓦奈特，以及被劫走的伊丽莎白王女安然无恙...”
场间，又沉寂了一阵。
里贝尔以及天使，还有根本插不上话的塔娅，都为谢丝塔留下了充分的缓解心绪的时间。
“杰琪...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剧团中帮忙了。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不起，我并不是想为她开脱。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那个样子...直到最后，还那么疯狂的伤害、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唤来灾难以灾难的身份死去...”亓；
没有人做出回应。
因为，同样没有人，至少在场没有人会知道，杰琪的转变与疯狂之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样的事情。
“非常抱歉，好像因为我，将用餐的气氛弄糟了...其实、其实也能往好的方面去想。既然杰琪已经不在了，那我和剧团就可以随意的使用她所遗留下来的剧本。我向着编剧的转型，也能走捷径...”
再怎么说，也不能随意使用吧？
别的不说，杰斯应该还是有家人在旧王都的...
当然，以上的腹诽，里贝尔不会说出口。而且，里贝尔其实也是知道的。谢丝塔现在还是很伤心，她能逞强的说出这番话语，也是在照顾他们的情绪。
虽然，杰琪最终的死法，近似于自我毁灭。
但也不难分辨出，杰琪死前与里贝尔等人，处于敌对的状况，也一度将他们阵营中的一些人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只能说，有些时候，八面玲珑的人也挺不容易的。
“按照你的说法，杰琪似乎留下了一些剧本之类的事物？如果可以且方便的话，我可以读一读它们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将其打破的是里贝尔的声音。
“当然可以，里贝尔先生。只不过，您可能需要等待一些时间。因为，之前学会的艾莫教授，表示想要从杰琪的遗留之中，试着分析她以及那个「秘仪会」的动向。于是，暂时借走了那些遗留在剧团中的笔记与剧本。”
“哦？艾莫教授？”
咀嚼着这份意外获得信息，再联想之前那个学会的老妖精的反常言行。
里贝尔察觉到，这些事情或许有关。
学会，应该是从杰琪的遗留信息之中，分析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