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超超级想要你的2000个女修 作者:灰白之裔 简介: 魔道巨擘桂堂东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每个研习齐地历史的修士都知道,桂堂东从未加入魔门。[灰白之裔] 第一章 986年4月1日,历无咎的甲级风帆战列舰“胠箧号”驶入罘山空港。 历晴川混在人群里,二十岁的她在身段已经是大姑娘,但门派与父母意义不同的宠爱,让她的面庞被天真与娇蛮妆点。 有实无名的公主挥舞手臂,赶开身边的师兄弟们,不愿与自己的随从们分享与父亲再会的喜悦。 历晴川翘首以盼,黑色的眸子里聚敛希望的光芒,流风把她的长发吹起,犹如上好的绸缎在空中飘扬。 历无咎说去凡人的世界,为她淘些新奇的礼物,对于那片未知的世界,历晴川充满瑰丽而乐观的想象。 一个小时后,历无咎带着一位少年归来,并且介绍给自己的女儿。 历晴川吃惊不已:“父亲,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不不不,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来,堂东,和我的女儿晴川打个招呼,她以后就是你的师姐了。” 历无咎笑的像阳光一样灿烂,并且亲密的称呼那少年的名字,历晴川知道父亲心情极好,且和那少年关系非同寻常。 能和父亲处得来的人,历晴川也必须给足面子,她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道:“你好啊师弟,我叫历晴川,以后我罩你。” “你好,师姐,我叫桂堂东,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少年有些拘谨,他飞快的看了历晴川,似是被她的美貌冲击,他低头看向其他方向,脸颊有红晕扩散。 “以后,除了师父之外,我唯师姐马首是瞻。”他补充道。 历晴川“噗嗤”一声笑了,丈育的她笑师弟贫乏的想象力,修士们哪有骑马的,他们机动的时候要么运转身法,要么驾驭法宝,她从小到大没在阳炎府见过一匹马。 至于桂堂东表现出的讨好之意,历晴川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因为门派上下,年轻修士人人都在讨好她。 历无咎着急向其他长老和掌门汇报情报,他急匆匆给了女儿礼物,然后把一脸迷茫的桂堂东交给一脸迷茫的历晴川,让她带桂堂东走完新手教程。 历晴川绕着桂堂东转了一圈,又凑近观察他的脸,她的美貌,她的淡淡香气,她那青春美好的身躯入侵少年的感官,弄得他不自在的后退两步。 “师姐?”桂堂东小声问。 “你是不是我爹的私生子?”历晴川一脸八卦。 “?” “老历……咳,我爹已经好久没收过弟子了,那是传功长老的活,今年却破例收下你,而且还让我给你走新手教程,换而言之就是带你熟悉门派,还要给你上通识课。” 历晴川抱起手臂:“我在阳炎府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让我亲自带你,你肯定有不俗之处,说吧,你有什么本事?” “我在热诚仪式里看到纯阳飞升。” 历晴川漫不经心的问:“那证明你和阳炎府的功法相性不错,你看到了多少?” “完整的大道,师父说阳炎府立派三千三百年,我是第三个做到这一点的人。” 历晴川头脑发蒙,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啧啧称奇:“怪不得我爹连我都顾不上了,原来他是得了你这件宝贝。” 她打量了桂堂东许多次,但现在,她第一次以记住对方的相貌为目的,打量起桂堂东,发现这个乡下小子的外貌上除了身高之外,其他都是平庸的。 历晴川还没意识到天赋惊人的师弟,未来将从她这里夺走什么,她以保护人自居,招来一朵浮云,自己跳了上去,对桂堂东招招手。 桂堂东还在犹豫,她径直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像提着小鸡仔一样把他提上来,还不忘揶揄道:“你肉还挺细嫩的。” “让师姐见笑了,我在与师父相遇之前,是以秀才为目标的童生,每日读书,不事劳动。” “哦,我听说过,那些经书挺无聊,现在你可算从那些东西里解放出来了。” 历晴川朝浮云注入灵力,在她的欢笑与桂堂东的惨叫里,调皮的师姐为师弟演示阳炎府本部的自助式交通工具。 “罘山是阳炎府的总部,主体是一座巨大的山……不过,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住在天上,在阳炎府建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住在深山老林里。 整座罘山内部被凿空,在高约两千四百米的内部空间里,细分出三百层。 由下往上的第一层,是外门弟子的学堂与战斗训练场; 第二到第十七层,是独立成户的外门弟子洞府,而洞府是你栖身和修行的主要场所,类似于家的概念。 第十八到二十一层,是轮换给外门弟子讲课的内门师兄师姐的住宿地; 二十二层是医院,受伤严重的外门弟子将在这里被疗养; 二十三到三十一层是种植园,种植草药和灵植; 三十二层到四十七层属于内门修士,这里的条件比外门弟子强的多; 从四十八层到六十五层,是整个罘山灵气浓度最低的地方,对修炼最不利,所以安置着门派大家的凡人家属,无论外门、内门、长老还是掌门的家属都在此安居乐业; 第六十六层到第一百四十七层,是整个罘山的精华所在,罘山空港,阳炎府的各类工坊都安置在此处; 第一百四十八到二百层是商业区,第二种植区与园林区,那里是让人休闲放松的地方,以及种植出口的经济作物; 第二百零一层到二百四十层是研究区域,大家研究和测试新的功法,新的法宝都在这里进行,为此,门派大费周折,在里边模拟各种环境; 第二百四十一到二百五十七层是储备区域,究竟储备什么我就不便多谈; 第二百五十八到第二百六十层是真传弟子居住修行的区域,那里视野开阔; 第二百六十一到二百七十三层是掌门与十一位长老的地盘,我的权限还不足以拜访那里。 第二百七十四层是会议室,再上一层是举行门派大比的演武台。再之上则是贮存功法与各种知识的地方,我的权限还不足以抵达那里。 现在,让我们先去十八层,找内门的师兄师姐们报道吧。” 第二章 穿越者桂堂东上辈子从没坐过飞机,也没玩过所有涉及空中位移的项目,所以当历晴川操纵浮云俯冲,从第八十层坠向十八层的时候,他再度发出尖叫。 浮云周围有一圈透明的保护层,把他安全的包裹在里边,而浮云本身也牢牢吸住他的身体,不至于让他变成滚筒洗衣机里的衣衫,尽管如此,他的尖叫与历晴川的笑声一起被风声扭曲。 落地之后,桂堂东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姐,这种play对我来说为时尚早。” “那你有的受了,”历晴川拍怕桂堂东的肩膀,“外门弟子的课程,着重训练的就是修士们克服凡人的本能,以修士应有的姿态进行战斗,空战是其中一环,且是重中之重。” 桂堂东有些沮丧:“我怕不是要落地成盒,我指的是骨灰盒。” “别担心啦,外门弟子课程的死亡率不足0.1%,1000个里才出1个倒霉蛋。” 历晴川推着桂堂东向前走,她外表甜美可爱,160cm身高在桂堂东眼里算得上矮小(上一世他工作的环境,女同事们大多165cm往上),但她发力的时候,桂堂东只感觉泥头车创到自己身上。 不管怎么说,和两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美少女同行是愉快的事,桂堂东拿出上一世和女性相处的经验,把阳炎府的小公主哄的开开心心,顺带得知她年长自己5岁。 不过,算上上一世的年龄,他还有几分年zhang者的优越。 “师弟,你有想过那么大,那么重的罘山,是怎么浮空的吗?”历晴川问。 “呃,不知道。” “我爹什么都没告诉你?” 桂堂东解释道:“师父说招我入门已是破例,若他亲自教导我,对其他外门师兄师姐们不公平。” “哼,他就这一点死板,你可别学他,变成无趣的男人。不过他对我很好,师弟这一点你倒是可以多学学。” 历晴川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蹦到桂堂东前面,竖起一根手指做出息声的手势:“这番话不许和我爹说。” “这是自然,师姐,我保证。” “那就好。” 历晴川转过身向前走,她双手背在身后,把背影留给桂堂东,每一步,她的长发与裙摆一起晃动,阳光点亮从肘部开始裸露的藕臂,在她微微蜷起的手指上,桃色的指甲与衣裙桃花的图案相得益彰。 “继续刚才的话题,师弟,让罘山浮空的奥秘非常简单:是浮空法术,而浮空法术靠位于山顶与山底的超大型聚灵阵供能。 这涉及一个基础概念:灵气,灵气是修士世界必不可少的能量,是我们区别于凡人的证明。它在大地或者山峦深处是晶体,在空中是我们无法察觉的气体,而在一万米的高空之上,它则以液态的形式存在。” 历晴川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我们所看到的蔚蓝色,就是包裹世界的灵气之海的颜色。” 桂堂东抬起头来:“海在我们头顶?” “是灵气之海啦,若是寻常的大海,我们的世界早就是一片黑暗了。” 历晴川摆摆手:“别关心灵气之海,你先了解基础知识:在人与神仍可直接交流的远古时代,神授予人们超越自我的方法,是知识亦是试炼,于是我们的祖先学会通过聚灵阵,将空气里,晶体里,灵气之海里的灵气捕捉、应用,而最初催动聚灵阵的能量来自大自然:风能、地热、潮汐、水能。 自然咯,人体本身也是聚灵阵,而先天具备聚灵能力的人类,就是大家概念里的修士。 人体自身的聚灵阵,最初的能源是太阳能,是从食物里摄取的能量,依靠这些能量运转的聚灵阵把空气里的灵气吸入体内。” “师姐,灵气和灵力有什么区别?” “我想想,打个比喻的话,灵气就是拧开水龙头流出的水,而灵力就是水龙头接上水管,从其中喷涌的水,灵力就是灵气稍微加工一下,在我们手中拓展用途的灵气,学术界目前还有一定争议。” 历晴川接着说:“修行不同的基础功法,则将体内的灵气加工转化为不同的灵力,在体内储备起来,而那些让我们飞行,进攻与防御的功法则消耗对应属性的灵力。 如果有的选,修士们都会修行属性相同,功能互补,来自同一套体系的功法。 比如我们阳炎府的基础功法加工出来时火焰灵力,而阳炎府的其他功法则消耗火焰灵力,你自产自销,你的功法得以运转。 如果你的功法需要其他属性的灵力,火焰灵力无法支撑这些功法的消耗,你还要回过头来,修行对应这些属性的基础功法,还要平衡体内多股属性不同的灵力,很是麻烦。 像阳炎府这样的大派修士,从基础功法到飞升功法都是同属性且配套的,能把体内的灵力充分利用起来,而那些被称为散修的地上人,他们弄不到同属性成体系的功法,只好拿不同属性的功法来凑,兼修不同的基础功法。 散修们看起来作战手段丰富,但多种灵力存在于体内不通用,平衡灵力又得耗费心神,使得他们对灵力的利用效率极低,施法速度慢,实战的时候吃很大的亏。 啊,说回正题。人体聚灵阵的工作效率很低,作为补救,布置在外部环境的大型聚灵阵把灵气源源不断的吸收,把修士们居住修炼的环境改造成灵气相对浓度60%到80%之间的适宜浓度。” 桂堂东若有所思:“师父的风帆战列舰能浮空飞行,是不是也是聚灵阵输入灵气,再将灵气加工成灵力,激活浮空法术的效果?” “没错。” “如果灵气是一种能源的话,那么它有没有耗尽的那一天?”桂堂东问。 “不会啊,你怎么会问那么奇怪的问题?在我们消耗灵力之后,它散做不可见的粒子,从风,从水,从太阳的光芒里吸取能量,重新变回灵气。 修士们消耗灵气的速度远超灵气还原的速度,所以一段时间里,局部地区灵气浓度大幅度下降,导致修士们运转功法变得滞涩是可能的,而其他的,你不必担心。 根据最新的学术期刊上的探讨,大家认为按照现有的各境界修士所占的比例,我们的世界大致能容纳几亿修士,现实里不知道有没有三千万——这是广义的修士数量,按照八大门派的算法,筑基以下皆凡人,修士的数量一下子就变少了。” “各个境界的比例是多少?” 历晴川手臂在空气里比划一下:“修士的境界,由下到上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与大乘,按比例计算,则是106万:25万:12万:1万:1千:1,可以说,每一位大乘期修士都屹立在百万修士之上。” 桂堂东回忆了一下比例,试着说道:“筑基晋升金丹相对容易,而金丹以后,每一步的晋升似乎都很难?” 历晴川点点头:“元婴以下的晋升比例,影响最大的是修士所受的教育,筑基境的修士,本身就代表其所受教育在正确的道路上,再加有无数前辈修士撰写的心得,因而筑基晋升金丹的比例很高。 相对的,金丹之后,晋升所需的知识、物质被大门派垄断的厉害,再加这些境界对天赋呃要求越来越高,所以大浪淘沙,散修们被拦在金丹境,剩下的大多是大门派的精英弟子。” “即便如此,想晋升大乘境也很困难啊。”桂堂东感叹道。 “自然咯,如果大家都能修行到那么强的境界,失去力量自上而下的约束,整个社会不就崩塌了吗?” 这时,历晴川和桂堂东来到18层的外门办事大厅。 第三章 出乎意料的是,办事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历晴川拍了拍脑袋,懊恼的说道:“我忘了今天是4月1日。” “4月1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嗯,修士加入阳炎府,并不意味着可以在此安逸度日。每个月,阳炎府都有一次考核,不合格者将被惩罚。 每年的4月1日和10月1日,还会有规格更高的年度考核,决定内外门弟子的升降级。 以你即将加入的外门为例,这一天,外门弟子会通过抽签比赛的方式,决出一个半名额:第一名将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第二名将和内门比赛里最后一名进行附加赛,胜者成为内门弟子,败者归为外门弟子 同理,内门弟子的倒数第一名直接降入外门,而倒数第二名将和外门正数第二名进行升级附加赛; 除此之外,年度考核对于内门弟子的意义,也是为了决出究竟是哪三个倒霉蛋去外门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教导外门弟子。。 因此,除了内门年度考核的倒数第二要和外门年度考核的正数第二进行附加赛外,内门年度考核的倒数第三第四第五,也要和外门担任指导工作的三位内门修士进行附加赛,以小组单循环的方式,取积分后三名继续承担指教外门修士的责任。” 作为穿越者,桂堂东对这类赛制一点就通,历晴川说的口干舌燥,他殷勤的起身,要去附近饮料店给师姐买饮料。 “有心了,记得买甜一些的饮料。”历晴川在背后说。 桂堂东的家乡本就是阳炎府的世俗领土,使用阳炎府发行的货币,在这里也可以使用。他沾了历晴川的光,用打折扣的价格带着两大杯饮料回来,问道:“师姐,你不用参加年度考核吗?” “我的考核下午开始,上午先帮你办完手续,中午我带你吃饭,饭后再熟悉一下以你的权限能去的设施,等这些事办完,我把你带到内门,你就为我的胜利欢呼鼓掌吧。” 桂堂东有些意外,历晴川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她的日程规划意外的……靠谱? 外门大厅有一块巨大的地图,3D的地图,忠实的还原这个世界天地的样貌。 “反正闲着也事,我连地理课一起和你上吧。” 历晴川伸手一抓,那幅3D地图就被抓取她和桂堂东眼前。 “你怎么也是念过书的人,我就不和你解释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是个球体这类问题。” 历晴川伸手戳了戳球体,将其放大:“我们的星球最外沿包裹着我们称之为惰性气体的成分,它阻止我们世界的灵气向外泄露。 再向下到一万米高度,便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灵气之海,灵气在此以液态的形式存在。 灵气之海从一万米高度延伸到六千米高度,而从六千米到三千米,分布着八大门派与魔门七大选帝侯一系列浮空岛屿、山脉。” “我在地上的时候,完全没看到天空有这些东西。”桂堂东说。 “因为有法术遮掩,凡人看到的天空是伪装后的效果,不然他们天天看到一座座山川岛屿,一艘艘战舰在他们头顶航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会压垮他们的精神。” 历晴川接着说:“三千米以下,便是凡人所知的天空、大地与海洋,不过,我说的常识,适用于西至泰西封,东至瀛洲,北至北海,南到安南的区域。 这一区域,约占这个世界已经开拓的文明面积的三分之一,而除此之外的三分之二,则有着独特的修炼体系,独特的文明,独特的制度,常识与我们这边不尽相同。” 若不算日升渡那环绕世界飞行的移动壁垒,位于海上群岛的阴山盟是最东边的门派,其次就是占据大陆最东方位置的阳炎府。 不同于封闭神秘的阴山盟,阳炎府以地理位置的便利,招募善于造船的新罗工匠,战败或者因为宗教信仰流亡的瀛洲武士,还有北境渔猎民族的骑兵,三者组成的外籍军团,成为阳炎府世俗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啦,世俗武装的主体仍然来自我们控制的核心世俗领土。 兵甲门的总部位于蚩尤祠,但他们的世俗领地几乎都位于西部,守卫在以泰西封为核心,从北到南的漫长战线。 因此,兵甲门有相当多的异族修士与异族士兵,他们的武装力量十分多样,既吸收征服之地的文化与居民,也把中原文化与中原之民输出挪移到新征服地。 名义上,月华苑的总部在北海,控制着北境的极寒之地,但她们从未尝试统治划给她们的世俗领土。有流言说,她们真正的总部藏在日升渡的阴影中。 地梁宗位于中原之地最中心的位置,由此延伸向四面八方,在八大门派里,他们掌握的世俗领地最为富饶,人口最多,商业最繁荣。 天齐派在北方与我们隔海相望,它是最古老的门派,我们的世界被称为齐地,而“齐”就来自天齐派。天齐派对世俗领地的管理同样漫不经心,因而许多本应隶属于天齐派的领民,南渡到阳炎府讨生活。 四时宫位于我们南方,在被誉为鱼米之乡的肥沃土地上,他们建立自己的势力,管辖一直延伸到琼崖。 日升渡的总部在赤道绕着星球飞行,但他们在西南地带仍保留着领地,并以当地居民自治的土司制度,定期收取充当税款的物资。 而在八大门派之外的广阔天地,则被魔门七大选帝侯以及无法统计的中小门派占领,他们或合并,或分离,领土呈现动态的变化。 所以在八大门派控制的领土之外的部分,你看看就好,考试不会考的,毕竟变动太频繁了。” “啊,还要笔试的吗?”桂堂东有些惊讶。 “自然咯,八大门派以学术起家,自然也重视知识对自己人的普及。” 历晴川摇摇头:“知识把凡人与凡人进行区分,也把修士与修士进行区分。师弟,加入修仙门派也要好好读书哦。” “我得看多少?”桂堂东紧张的问。 “我想想,你需要读的书,大概是我两倍身高的书柜塞的满满当当的程度。” 桂堂东松了口气,虽然听起来数量吓人,但修士远超凡人的寿命,让他们拥有更多的学xi时光,平均一下,他每年需要读的书就没那么多了。 历晴川左手锤了一下右手手心:“啊,我说的塞满书柜,是指目录,而那些目录对应的书籍,才是……师弟,你怎么晕过去了?” 桂堂东没晕,他只是瘫痪在椅子上。他虚弱的摆摆手:“师姐,让我静静……无论我过怎样的生活,都无法摆脱做题吗?” 第四章 桂堂东和历晴川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办事处的人回来,那人看到桂堂东的时候,一脸不耐烦的大爷表情,但看到他身后打着哈欠的历晴川,以及两人握着同款饮料后,他川剧变脸,立刻热情的招呼桂堂东。 桂堂东心里清楚,修道界也不缺乏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假装热情的和对方套近乎,在历晴川的无声鞭笞下,桂堂东仅仅花了半小时就办好了入门手续。 “原来是历长老的高徒,失敬失敬,桂兄……” 那人还想套近乎,历晴川长袖一卷,桂堂东的手续材料被她收走,她对那人说道:“不劳烦你了,剩下的我来做。” 她不等那位修士答应,径直走了,桂堂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历晴川介绍道:“外门弟子虽说也可称为八大门派的修士,但在八大门派的长老们看来,外门弟子只是挑选出符合门派需求的修士的预备队,所以,这里条件差了些,你做好心理准备。” 桂堂东点点头,他以为的“有些差”是乱糟糟、脏兮兮和人挤人的环境,但到了第一层后,他发现环境其实还好。 罘山的第一层,就空间结构而言,是六个较小的正六边形环绕中间一个较大的六边形,仿佛一个蜂巢。中间最大的场地是学堂,又分成七间小教室,是外门弟子学习的地方; 而环绕学堂的六个六边形空间,从顺时针方向依次是实战训练场,食堂,公共澡堂,小型图书室,小型贸易市场与娱乐室。 其他还好,桂堂东实在弄不懂公共澡堂的意义,因为历无咎载他来,他不好意思的和师父提出要洗澡的时候(船上找不到洗澡的地方),历无咎直接塞给他一堆清洁符箓,说这是修士普及的日常用场。 桂堂东用过之后,除了没有泡澡的那种惬意感,清洁符箓可谓高效实用的典范,因此,看到公共澡堂的时候,给他整不会了。 历晴川解释道:“这个啊,你站在门派的角度想。门派招收弟子,肯定希望修士们在相互竞争里进步,但如果发展成不死不休,搞得门派四分五裂,那就不好了。 所以,门派在鼓励修士竞争的同时,也要培养修士们的集体意识。食堂、澡堂、图书室、贸易市场和娱乐室的存在,都是为了增加修士们在公共场所交流的机会。” “师姐也有过这样的时期?”桂堂东问。 “自然咯,虽说我爹是长老,但我也是从外门弟子做起……师弟,不许想奇怪的事情!” 历晴川轻轻踢了桂堂东一脚,她的“轻轻”,可有的桂堂东受的。桂堂东呲牙咧嘴但无法反驳,因为他刚才的确想了想美人入浴的样子。 他急急忙忙转移话题:“所以,外门修士也是住集体宿舍咯,要说加深感情,没什么比集体宿舍更方便吧。” 历晴川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以前是那么搞过,但后来因为一些事,外门弟子就变成一人一间房了。” “什么事?” “我觉得师弟你尚有一颗凡人之心,有些修道者的事对你为时尚早。” 历晴川那么说,桂堂东识趣的不问了。历晴川带他去图书室领需要的书本,顺带填报课程。幸运的是,图书室有对打情骂俏的男同修士值守,桂堂东不必再等。 同时,他也懂了为什么阳炎府外门弟子的宿舍是每人一间。 阳炎府的课程和桂堂东前世的大学有些相似,分为必修课和选修课,按照要求,阳炎府修士每年至少要修十七门课程,且这些课程全都是长期课程,没有一学期或者一年结业的说法。 “啊,我突然对我的前途一片悲观。”他叹息道。 “喂,你可是我爹看好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垂头丧气,来,我带你去宿舍。” 历晴川在桂堂东背后拍了一巴掌,把书收进储物戒里,桂堂东勉强振作起来,跟着师姐乘坐浮云前往二层,恰好遇到二层的外门弟子乘坐浮云去一楼。 两人与人潮交错而过,在一片响亮的“大师姐”过后,也有不少人看向历晴川身后的桂堂东,桂堂东挺直腰板,竭力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一些。 等他们过去后,桂堂东说道:“师姐,咱们门派的女修好多啊。” “好多……噗哈哈哈。”历晴川笑的眼泪流了出来,“每年都有你这样的新人被‘她们”捉弄呢,小心不要被‘她们’看上咯,不然你就要过左右为男的生活了。” 桂堂东毕竟不是土著,他从师姐的话里回过味来:“等等,那些是男的?” “不全是,但真真假假才难防。只能说因为功法性质的原因,阳炎府可爱的男孩子相当多。因此,外人对咱们门派有这样的评价:在阳炎府的‘女修’掀开裙子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这已经称得上恐怖了吧。” “你现在想离开门派,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自己也要稳重一些,不要外表漂亮的美少女亲近你一下,你就被人家的魂勾走了。” 两人来到二层的宿舍区,同样的六边形嵌套结构,中间是开阔的广场,在树丛的环绕下,假山、凉亭与喷泉熠熠生辉,人工池塘里有观赏鱼类游动。 桂堂东抬头,理论上,第二层的高度不可能超过十五米,但他却看到了天空、白云和阳光,仿佛他正站在大地上。 “这幻术好逼真。”他喃喃说。 历晴川翻找派发给桂堂东的银色手链,根据上面的号码找到桂堂东的宿舍,她把手链贴在门上,房门激活,打开,她转而把手链戴在桂堂东的手上。 “这东西是你在门派内的通行证,你可不要把它弄丢了。”她交代道。 桂堂东的心思却不在上面,他不想表现的像没见过女人的模样,但师姐的手背和手指与他接触之时,带来的感觉与桂堂东前世接触的女人不同。 戴上之后,历晴川松手,看桂堂东的呆呆的样子,她又笑了,觉得这个玩具能给自己带来一段时间的乐子。 第五章 桂堂东参观了自己的宿舍,从外表看上去它只有20到30平米左右,但进来之后,他发觉它的实际面积在80平米左右。 自然,这个世界不可能用桂堂东前世的公制单位,数字的表达也不近相同,因为修道界是用六十进制,但桂堂东是个有外挂的穿越者,他的外挂贴心的内置了单位换算器,把修道界的度量衡换成他熟悉的公制单位。 修士与凡人一样,也是长十根手指头的。桂堂东暗想,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个世界的数学进制换成十进制。 “师弟,这是你的宿舍,或者按照更传统和严肃的说法,这是你的洞府。” 历晴川试着房门蜿蜒的管道说道:“这些是导入灵气进入房间的管道,在1号房间里有数个阀门,你根据上面的指示表,就能调整房间里的灵气浓度、空气湿度、室内温度。 2号房间是你修炼的地方,那里边绝对隔音,且地板有助你平稳心境的阵法,你可以自行设置修炼时长,等时间到了,里边的辅助装置会自动叫醒你 3号房间是你休息和娱乐的地方,这房间小,但幸好你私人物品不多,摆起来不困难; 4号房间是卫生间。” 桂堂东松了口气,虽然阳炎府给外门弟子准备的洞府,就建筑设计绝对是不合格的,4个大小不一的房间被一条V字形的道路连接,毫无生活气息,但幸好,这里有厕所,他不必在三急时外出寻找公共厕所。 “师姐,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摆脱凡人必要但或许不太体面的需求?”桂堂东问。 “等你到筑基境后期的时候,你的生活不再需要厕所,而到了金丹境,你不再需要食堂。 另外,外门弟子的洞府不允许私自改装,除了放置你的东西,其他的布设请保持不变。” 桂堂东点点头,历晴川把以前放在储物戒里的东西倒在他床上,介绍道:“你在凡间用笔墨纸砚,这里却是不同的:比如你看修士用的速记笔,拧开笔帽就能涂写,笔的尾端还有三个按钮,改变笔芯的粗细,色彩与是否加入荧光特效…… 啊,这些小东西你功能你自己探索吧,师弟,你饿不饿?” “我有点饿,如果师姐你忙的话……” “那你先用这个垫垫……哦对,你喜欢吃素吃肉?”历晴川问。 “肉。” “什么肉?” “鸡肉。” 历晴川兴致缺缺:“啊,真是缺乏期待感的答案,从外面来的新人,问他吃什么肉,基本都是鸡肉。” 桂堂东苦笑,这个世界凡人的生活水平,一星期吃一次鸡肉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而且因为调味料的匮乏,关于鸡肉的烹调十分不合桂堂东的口味,再加上一些腌肉、菜蔬与水果,外加读书人不事劳动,勉强保证桂堂东身体的发育没有落后。 历晴川摸索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圆球给他,桂堂东忽然想起前世《济公传奇》里济公独特的爱好,然后又想起前世小时候吃过的中药药丸。 他吞了口口水,满脑子抗拒的意思,但历晴川的手就在眼前,就算她是潘金莲,他这个大郎也不得不当了。 他接过去,捏着药丸端详几秒,张嘴啃了一个角,这东西出奇的硬,他感觉自己的牙床有些发疼,细细的咀嚼之下,他吃出了鸡肉的香味,而且是数一数二的烧鸡香味。 他眉头舒展,惊喜的评价道:“这东西味道还不错。” “这是兵甲门发明的应急食品,后来推广到全天下。据说,平均修道界每名修士一天要吃两颗应急口粮。” 哦,原来是业界方便面吗?桂堂东想。 这东西虽小,饱腹感却很强,桂堂东吃了一颗,又喝了点水,就感觉自己饱了。 历晴川说道:“你先垫垫,接下来我们去第四十层,你饿着肚子容易出事。去那里,是为了让你体验一下门派的考试氛围,顺带把你介绍给其他内门弟子,谨言慎行,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 “我懂,师姐是个好人。” “这与好人与坏人无关,阳炎府有十二位长老,分属不同的派系,你是我爹破例收的弟子,自然就会打上我爹这一派的标签,有了标签,就意味着有了盟友,选择盟友,就意味着选择敌人。” 历晴川用教训小弟弟的口吻说道:“不要惹事,但面对他们也不必谦卑,我不会让人欺负到你头上。” 咱们这门派是黑社会帮派吗?桂堂东无奈的想。 历晴川带他连轴转,乘坐浮云来到第四十层,虽说浮云外面有保护罩,但桂堂东向外看的时候,仍不禁手里捏了把汗。 理论上,第四十层和第一层第二层的面积应该一样大,但桂堂东在体感上却觉得它与第一二层相比,如同足球场之比篮球场的大小。 第四十层的竞技场造型仿佛如同体育场馆,外表呈现卵壳状,顶层可以打开或者折叠。不同的是,竞技场的观众席极少,而把空间留给中间的场地。 历晴川去买了零食与饮料,带回来在桂堂东身边坐定,不时有人凑过来和历晴川说话,被历晴川笑着两三句话打发掉,她对场上的比试漠不关心,而桂堂东却看的专注。 历晴川不高兴的拍了他肩膀一巴掌:“没必要看的那么认真。” 桂堂东有些迟钝的回过神来,历晴川的脸凑过来的时候,他吓得身体后仰,让历晴川皱起眉头:“你那么怕我干嘛,仿佛我是个要把你的先天元阳采补一空的妖女似的。” “师姐要有那个意思,我除了顺从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桂堂东小声说。 “想的美,谁稀罕你的先天元阳。” 历晴川说,“听好了,我是阳炎府年轻一代弟子里最强大的,你要选择一个学xi对象,我就是最好的人选,我又比你年长几岁,你的事我肯定会好好帮衬。 所以,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这与其说是忠告,不如说被惯坏的女人占有欲作祟。桂堂东心里不以为意,但为了哄比他心理年龄小的多的可爱姑娘,他点头称是。 第六章 这一天,罘山发生两件流传极快的新闻,其中一件是历晴川打破内门弟子对抗赛里的所用时长记录,而理由是她想快点结束考试,继续教导师弟。 另一件,就是这个新冒出来的师弟了。经过几个小时的传播和发酵,精力旺盛且好奇心强烈的阳炎府年轻修士们,几乎都对桂堂东有个大致印象。 能让历晴川亲自指教的外门弟子,一定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桂堂东还没走出竞技场,就迎来各式各样目光的关注。 “抬起胸膛,别露怯。”历晴川小声说,“师弟,这里可是小型的名利场,如果你看不起你自己,那么没人看得起你。” “师姐每天都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吗?” “比这糟糕十倍,至少,现在暂时没人惦记你的身子。” “师姐,你也挺不容易啊。”桂堂东感叹道。 “师弟,我还轮不到你来同情。”历晴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早点习惯,将来,我是阳炎府的真传,你则是我的心腹手下,跟着我,你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留不留名倒无所谓,我只想变强。” 历晴川故作老成的点评道“很朴素的愿望,男孩子这个年纪,稍微胡思乱想也无所谓,比如我修道是为了改变世界,然后等你长大了,再看这段历史,会成为不错的回忆。” “师姐,你其实只是想制造我的黑历史,日后嘲笑我吧。” “我哪有那么坏心眼。” 走在前面的历晴川忽然转身,桂堂东反应慢了一拍,他又向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极速缩短,历晴川的额头几乎顶在他的下巴上。 历晴川伸手探向他的肩膀,桂堂东僵硬的立在那里,心跳加速,斜眼看到那只素白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上边的花瓣抽离。 棕色的皮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历晴川后退一步,歪着脑袋看他,长发向一边倾洒,她捏着花瓣贴在嘴边,故意问道:“刚刚……你在期待些什么?” “师姐,别调戏我啊。” 历晴川本以为桂堂东会更慌张的,但看起来,他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适应自己的节奏。这样也好,他很清楚界限,那么她调戏起他来,就不必束手束脚。 “今天我刷新了记录,再加师弟你到来,今天的晚餐我请客,为你接风咯。”历晴川说。 “我不用去拜会师父或者师娘吗?” 历晴川啧啧称奇:“你不会真的是我爹的私生子吧。你现在还是个凡人,就敢直接拜会阳炎府长老和他的家眷,好像出入你家一样。” “啊,不好意思,我拿地上的规矩套用到这里了,以为这里也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 “所以,走咯,我请客。师弟你尽可以点些贵的东西,反正我爹出钱。另外,我会把今日的账单写成双倍数字,这样我就多了一笔零花钱。” 师姐,你可真是个大孝女! 桂堂东心里为历无咎默哀了三秒钟,和历晴川乘坐浮云出发。说来奇怪,他吃了历晴川给的应急食品时有饱腹感,但没到三个小时,他又感觉饿了。 原来,这东西只增加饱腹感,提供的热量和其质量一样吗?这样还不如泡面。 下午4时,历晴川带着桂堂东来到第七十六层,即罘山空港所在的区域,这里热闹非凡,昼夜不停吞吐着远方驶来的商船,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人形生物在码头登陆,异域风情从港口涌向各个街道。 历晴川带着桂堂东进了一家饭店,找个雅间坐下,蓝色的鱼在空气中游动,桂堂东好奇的一点,它便飞也似的逃离。逃到角落的盆栽处。 那盆栽处坐着一位绿皮肤的少女,在她的头顶,小小的花朵正在绽放。历晴川看了一眼,撇撇嘴说道:“曼德拉草,从泰西进口的观赏植物。” “植物?” “是啊,它本来的面目和凡人种的萝卜没什么区别,但泰西法师以魔法将其塑型,代代培育,将其块根变成少女的模样。 曼德拉草的汁液具备解毒的功能,摆在饭店里,则更多用来解酒。如果你有那个需要,它会帮你的。” 注意到桂堂东的目光,曼德拉草张开嘴巴,透明的汁液在嘴中酝酿。桂堂东无所适从的摆摆手,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魔物娘图鉴的世界里。 “说到这个,你要喝哪种酒?这里的酒原料,酿造工艺都与凡间不同,要见识一下修道者关于酒的品味吗?” 桂堂东无奈表示:“我才15岁。” “我听闻凡人15岁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所以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修道者呢?” “修道者没有成年与未成年之分,区分我们的只有辈分与实力,所以你如果看到年纪大的管年纪小的叫师兄师姐,也不要奇怪。 在阳炎府,真传中的首席,根据他的性别被称呼为大师兄/大师姐,真传之间彼此平辈称呼;内门弟子在公开场合需要称呼真传为师兄/师姐,哪怕真传是自己的儿子,师兄该叫的也得叫。 外门弟子面对内门弟子同理……不过,称呼上的规矩只有公开场合,私底下叫什么没人管的。” 历晴川介绍的时候,已经为桂堂东预订酒水和饭菜,约摸十五分钟后,餐前的开胃菜首先被呈上来,桂堂东记得它们的价格,让他动筷的时候有些犹豫。 “修道者也会迷醉于口腹之欲吗?”桂堂东问。 “在金丹境以前,修士需要打熬自己的筋骨,而根据自己规划的发展方向,修士需要打熬不同的身体,自然,也就需要不同配比的营养。 只有营养和灵气供给都十分充足的前提下,修士才能打熬出符合自己规划的身体,散修与正道修士的差距,就是在筑基境第一次被拉开。 八大门派垄断了那些稀有的、效果强力的食材,其烹饪的手法、配置的比例也严格保密,因而保证正道修士拥有完美体魄的同时,也让正道以外的修士,难以获得完美体魄。 体魄的差距影响功法的运转效力和威力,体魄与功法又影响了修士们的作战风格—— 体魄充满缺陷的散修们往往会规避近战,选择用功法在中远距离交战,而正道修士则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在近中远任意距离发生战斗。 所以,为了你的未来考虑,在金丹境以前,师弟你都要努力干饭,让自己每一天都饱饱的哦。” 第七章 有美人师姐作陪,桂堂东喝的尽兴,热力在脸上升腾,他心情愉快,就连走路都带着风。 历晴川把他送到门口,恰好遇到巡逻的外门筑基修士,这些毕业生已经丧失晋升内门的可能性,又不肯去外面闯荡或者在地方任职,便在门派里谋一个收入低微的职业,赖在这里,希望自己能走运获得上面的青睐。 历晴川随口让他们关照自己的师弟,那少年人的存在让他们嫉妒,又不得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历晴川素来目中无人,桂堂东却因为前世活了三十年,顿时知道师姐好心办了一半的好事一半的坏事。他的酒醒了,修道界,与他前世的职场环境相比,也不遑多让。 桂堂东这一世不是适应环境太强的人,一想到明天,他就作为修士上第一堂课程,他就感觉分外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捱了一夜,怎么也睡不准。 “冷静,冷静,你又不是真的少年人。”他对着自己的镜子说,“表现的好一些,给大家留下好印象。” 他换上制服,一套把自己从头笼到脚的袍子,会根据他的体型自动调节松紧,变成修身服装,在衣袍的边缘,红色云朵的图案印在上面,结合衣袍外黑内红的配色,桂堂东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根据配发的手册所说,外门弟子的制服可以分为四等,提现在衣袍边缘的图案上:第四等,也就是他这样还没开始修炼的凡人,衣袍边缘是红云图案; 第三等,练气境修士,衣袍边缘是白色火焰图案,不过,在本部,练气境修士地位等同于凡人; 第二等,筑基境修士,衣袍边缘是红色火焰图案,从筑基境开始,修士才可以自称阳炎府修士,但他们的地位并不稳定,每隔若干年,一大批筑基境修士就要离开外门,充实地方分舵,加入散修门派,或者不知所踪; 第一等,较为资深的筑基境修士,或者有望进入内门的精英外门弟子,他们除了衣袍边缘是红色火焰,其胸口的位置还会有一只滴血灰喜鹊的虚影。 之所以是虚影,因为滴血灰喜鹊的实影是内门金丹修士的制服图案。 内门修士制服同样分级,第四等的金丹修士是滴血灰喜鹊,第三等的元婴修士是火焰包裹灰喜鹊,而第二等,即内门弟子中的长老候补则是鼎的图案,象征权力。 第一等,即内门弟子首席,阳炎府真传,未来的掌门候补,拥有一项特权:他/她可以在制服上添加自己喜欢的图案——符合主流审美,又有一定含义,契合阳炎府历史的那种。 即便不是绝对的自由,但一想到能在别人都讲究制式同一的制服上DIY图案,变得与众不同,桂堂东觉得这是非常炫酷的事。 当下,阳炎府真传是历晴川,他师父的爱女,他的师姐和保护人,这令桂堂东为历晴川感到些许骄傲,师姐的荣光令他与荣有焉。 师姐这个大腿我要抱一辈子。未来,师姐变成阳炎府的话事人,我努努力成为她幕僚团的一员,这辈子便不会为富贵发愁了。他非常俗气的想。 他学着别人,不熟练的招来浮云前往一层,尽管知道这东西是安全的,但手心仍然捏了把汗,等到了一楼的航空港时,他才常舒一口气。 桂堂东所在的教室位于七点钟方向,他首先走进阶梯型教室隔间充当办公室的地方,由那里的修士确认自己的身份后。 “这个时候的转学生?” 教书先生把桂堂东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仿佛在看大人物的私生子。几秒之后,他笑着询问了桂堂东关于修士学问的进度,中间穿插询问了他的家庭背景与修道经历。 桂堂东心下明白,对方想知道自己的大腿是谁,所以把叙述重点放在对历晴川照拂之感激上。果不其然,那姓李的教书先生态度变得亲切起来。 “桂道友是历长老亲手发掘的英才,作为阳炎府门人,我自当尽心竭力教辅。不过,桂道友开玩笑的却不是时候,你已经落后教学进度太多,就算现在在班级进学,也属事倍功半。 因此,这样,在追上进度之前,我单独为桂道友开小灶,在合适的时机再让桂道友与同窗一起学习,如何?” 桂堂东点点头,那位修士松了口气,他让桂堂东在自己的办公室温习功课,自己去完成教学任务。 两个小时后,他回来,为自己和桂堂东各倒了一杯茶。桂堂东已经温习完《阳炎府历史导论》的序章《修士的起源》与第一章《六大门派的时代》,在船上的时候,历无咎为他讲解过这些内容,经由课本的温习,那些画面变得鲜活。 “那你知道阳炎府现在的情况吗?”李师兄问。 桂堂东摇摇头,李师兄笑道:“历长老和历师姐,还真是……算了,这些内容算在通识课里,一并传达给你。 执掌阳炎府的,从古至今都是宗主加十二长老,其中十二长老又分为阳九脉和阴三脉,固定为九男三女。 我们的门派宗主被称为‘穆王’,这世袭的称呼,以纪念我们门派的开创者。现任穆王名为周满,大乘境界,出身容成氏,容成氏是穆王十二位追随者之一建立的家族。他亦是阳炎府现有的修士里,唯一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人; 十二位长老中,阳九脉的长老分别是: 赵承德,化神圆满境界,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伯皇氏,因为宗主准备飞升的原因,相当的行政事务由他来处理,他是宗主治理门派的助手,已经放弃飞升;” 王建宁,大乘境界,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中央氏,负责外交工作,他是宗主之后的第一顺位候补飞升者。大乘境界的飞升将引来剧烈的自然环境变动,所以稳妥起见,一个门派只会同时进行一位修士的飞升工作; 孙正,化神圆满境界,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轩辕氏,他掌管阳炎府的执法部门,处理本部、分部、地方附庸与凡人领地里,阳炎府所属修士的违法问题; 邵一行,化神圆满境界,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大庭氏,主管阳炎府的财政,他这一脉是阳炎府最辛苦的一脉,每天,都有无尽的账簿需要核算、抄写与对质,因而他这一脉的弟子预期寿命是最短的; 历无咎历长老,这位你知道,他是化神圆满境界,阳炎府第二顺位候补飞升者,他非十二氏族出身,却凭借惊人的天赋与努力,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成为阳炎府的长老,主管情报搜集工作; 黄政,化神圆满境界,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神农氏,主管阳炎府的农业生产和牲畜饲养,不过,神农氏的主支却不在阳炎府……神农氏已经没有主支,他分支中最显耀的三支分别位于咱们门派、地梁宗和四时宫; 田玉达,化神圆满境界,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伏牺氏,主管阳炎府的建设与匠造工作,现在阳炎府本部的罘山,全赖田长老的祖父亲带领众人建设一百五十余年所成,田长老本人则赶上收尾工作,罘山顶部的引灵塔就出自田长老本人的手笔; 张剑锋,化神圆满境界,非十二氏族出身,训练并掌控阳炎府世俗力量与一半修士的军事力量,拥有仅次于掌门本人的指挥权,至于另一半修士,则分别由其他长老与宗主掌握; 韩青,化神圆满境界,非十二氏族出身,执掌阳炎府的监察部门,上督执法部门的手段是否符合程序,下查财务部门与商wu部门是否弄虚作假,谋取私利,虽然重要,但这一脉的修士人缘却不好; 阴三脉的三位女长老分别是: 元静仪,化神巅峰境界,阳炎府第四顺位飞升候补,她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祝融氏,主管传承与编撰,外来知识与本门新发现的收录,本门知识的传承,与历史的编撰,都由她这一脉进行; 姬瑾,大乘境界,阳炎府第三顺位飞升候补,是阳炎府建立者姬满的直系后裔,她执掌阳炎府的商wu部,但因为她预备飞升,所以已经许久不问世事,由她亲族代为履行职务; 蒋聘婷,化神巅峰境界,非十二氏族出身,她是阳炎府女修中最貌美者,她这一脉的弟子,也尽是俊男美女,她分管阳炎府的宣传、公关与游说部门。” 其他还好,桂堂东难以想象一个修仙门派还需要宣传、公关与游说这类手段,李师兄还以为他在凡间当书呆子太久,不知舆论这件武器的厉害,于是解释道:“在桂师弟看来,修道界约摸是凭实力说话,修士们人人仙风道骨的世界?” 桂堂东点点头,李师兄笑道:“那么,桂师弟还是早点抛却那样的想法为好,在修道界,修士们的竞争比凡间的读书人竞争功名还要激烈。 门派内部的竞争是这样,门派外部的竞争也是这样,门派之间竞争的一大项目,就是生源,也就是师弟你这样在凡间被发现修行天赋的人,能加入门派的数量。 修士与修士结合,生下有修行天赋之后代的概率比凡人大的多,但那仍然不是绝对的,所以,门派需要从凡间搜罗有天赋的孩子,若是在本地,且在那人幼时发觉,便送入本地育婴堂集中抚养、教育,长大后择天赋上佳者送进本部,剩下的留在地方分部消化; 若是在本门控制之外,且在长成后发掘——例如桂师弟这个情况,或是有修士主动来投又通过天赋检测,门派会把这些人直接送进外门学习。” 桂堂东点点头:“我好像懂了,宣传的意义,在于扩大散修与世俗区域,人们对阳炎府正面意义的认知,产生好感,进而让那些阳炎府统治区域之外的适格者,会倾向于选择加入阳炎府。” “原来,凡人中的读书人也有这般见地吗?”李师兄摆摆手,“不是我小瞧桂师弟,凡人中的读书人,在修士眼里名声实在……” “我晓得,修士能从学习中获得力量,不断开拓创新,而凡间的读书人,却只会抱着先人经典死记硬背,不少人在作文章时引经据典好不潇洒,但让他自己提出见解,他只会不结合具体情况的复读经典。” 桂堂东的前世世界在宣传这一块,已经被那些资本与权力完美结合的利维坦们玩通关了,哪怕他只是36级公民体系里的第23级,微不足道的存在,但依旧有机会接触那些过时而基础,但相对这个世界更加先进的知识。 因此,这个世界的修士在俯视着凡人出身的他的同时,他也俯视着这个世界的土著修士。 “桂师弟,猜猜看,八大门派里每年在宣传上花费最多的是哪个门派?”李师兄问。 “咱们门派?” “不,是四时宫,他们有四位真传,这意味着四份营销费用,不过,这费用不是平均投入他们四人,而是按照内部比试的名次决定。 目前,四时宫营销的重点是夏坛的夏奇峰,营销她的豪爽,以及她的核心功法《生如夏花》,那套功法能让她短时间内,以正常频率的三倍速进行移动和施展功法,不过……” “不过?”桂堂东问。 “他们冬坛的新真传冬白雪未来可期,据说她是超越师姐的天才少女,同时,冬白雪外貌上乘,所以她未来若是能击败夏奇峰,四时宫的营销重点要放在冬白雪身上了。 唉,真不希望那样的人物走到台前,不然师姐会有压力。” 桂堂东感触不多,他以成为历晴川的助手中相对显要的一位——也就是高级打工人为目标,而历晴川未来是是阳炎府的老板,老板们之间的斗法,超越了他这个打工人的思考界限。 不过,下一次历晴川来找他玩的时候,他还是问道:“师姐,你觉得四时宫的冬白雪未来是你的劲敌吗?” “我带着好吃好喝来看你,你的第一句话却出现别的女人的名字?” 历晴川投来凌厉的视线,桂堂东解释道:“我听到同门修士的交流,掌握外面零零碎碎的情报。” “那也不该是你操心的事。” “师姐于我意义非凡,你和师父都是我生命里的贵人,所以即便毫无意义,我仍然会想你们的事……嗯,不行吗?” 桂堂东坦然的看着历晴川,反倒把历晴川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又捏着师姐的架子,于是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去揉桂堂东的脑袋,把他头发变成鸡窝。 她嗔怪的说道:“你这小鬼,尽是会捡好听的说。” “师姐,你只比我大了五岁。” “你还不服气,我是本门真传,论修道的时间,我五岁开始修道,至今已修行十五年,作为修士而言,我年长你太多……这不意味着我很老,你明白?” 桂堂东恭维道:“当然,师姐天生丽质,哪怕两百岁,我都相信师姐外表仍是少女年华。” “希望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历晴川坐在椅子上:“至于你的问题,冬白雪,她或许是个威胁,但门派会帮我评估,到了我这个层次,修士从不会单打独斗。 然后,听说你已经追上进度,与其他人一起上课了?” “嗯。” “和同窗相处如何?” “不近不远,我还没能看清他们哪些人值得结交,更担心他们打着交朋友的幌子,其实是利用我为跳板接近师姐,给师姐带来困扰。” 历晴川赞许道:“修士的结交需要谨慎,你做的很好……功课跟得上进度吗?” “还好。” “能适应这里的食物口味吗?” “适应的相当好,我觉得我都长胖了。” “睡的惯吗?” “我一周要上二十节课,每节一个半小时,课后还要大量作业,这样的生活足以让我充实入睡。” “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你的人吗?你还小,不准早恋。” “师姐,我才来这里一个月,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哪有心思去搞恋爱。” “想家吗?” 桂堂东定定的看着历晴川:“师姐,你的问法好像我母亲啊。” “因为这是我母亲时常嘟囔我的,所以被我拿来用了。” 历晴川拿起桂堂东的课程表,在此界,因为夜晚降临之时,有七颗明亮的星辰在大部分地方可见,所以这里的一周也是七天,不同的是,星期六与星期天并非休息日。 周一 上午:阳炎府入门功法(理论课时) 下午:阳炎府入门功法(实践课时) 晚上:阳炎府入门功法(自由交流课时) 周二 上午:阳炎府历史导论 齐地自然地理一:阳炎府篇 下午:修士通识:齐地的客观现实与修士的主观认知 周三 上午:阳炎府入门功法(理论课时) 下午:阳炎府入门功法(实践课时) 晚上:阳炎府入门功法(自由交流课时) 周四 上午:数学一:几何学、算术系统与应用 下午:通用语言的标准发音与书写 齐地法律与修士道德 周五 上午:阳炎府入门功法(理论课时) 下午:阳炎府入门功法(实践课时) 晚上:阳炎府入门功法(自由交流课时) 周六 上午:齐地生物学一·阳炎府篇 下午:地理ce绘与阵法ce绘(上) 军事通识教育·理论篇 周日 上午:修士法宝的制备、维护与使用(第一辑) 下午:时政课·每周齐地要闻汇总与思辩 “以过来人的角度,你们这些新人第一年的课程称得上仁慈。” 历晴川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课程表,那是一周被塞的满满当当,就连夜晚的时间都得到充分利用,仅在周日下午空下半日有些许空闲时间的课程表。而课程充满不明觉厉的地方。 桂堂东感叹道:“我一直以为,修士是蹲在深山老林里,动辄修炼几十年上百年时间,不问世事,只问内心的那种……没想到,修士的修炼是学习与深入学习与实践循环。” “师弟,你形容的不是人,而是乌龟在修炼吧。八大门派掌握的八条大道,相当于侧重点有所不同的八门博物学,它涵盖自然之理。 世界广阔,因而知识浩瀚如星空,修士要花几百年时间,其知识储备才能从基础来到前沿,从单一到博物,才可以窥见大道真理……你可以那么理解,追求大道,便是修士对我们生活的世界,有全面系统而深入认知,并加以实践的过程。 哎呀,又对你说教了。原来说教别人是那么爽的一件事。” 历晴川吐了吐舌头,把自己带来的零食推给桂堂东,她自己则宣称要检查桂堂东的作业,待他全对后才和他玩耍。 模拟阳光的金色暖光从头顶倾洒,点亮历晴川的发丝,在那飘逸的“绸缎”下,历晴川认真的眉眼纳入桂堂东视野,他在她微翘的唇瓣上停留一秒,飞快的挪开。 他从视觉上逃离历晴川,但她的吐息却把兰花似的香气送到他的鼻腔里。历晴川似有感觉到什么,她抬起头来,抿嘴笑了笑,继续低头看桂堂东的作业。 将来我给她打工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这样面对面办公?桂堂东想,若是那样就好了。 一个月的学习,在他看到体验到修道界那强烈的尊卑文化后,他对师姐的反应存粹是男人对美女的反应,除此之外,他的心思已经全部被现实扼杀掉了。 一个月有那么一次,历晴川离他很近,但她的世界离他太过遥远。桂堂东有时候会想,自己的高级打工人目标是不是“好高骛远”,他应该立一个更平凡的目标? 可是,踏入修道界之后,见识种种风光后,他已不甘平凡,他想要变得能干,他想要变得强大,这样他才能接近美丽的师姐,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仿佛要回应他涌动的欲望,系统从桂堂东的视野弹出。 第八章 桂堂东 15岁 练气境初期 已录入功法:无 当前享受加成功法:《星火凝力诀》(进度17%) 境界进阶任务:暂无 桂堂东被吓的后仰,他的椅子向后歪倒,摔在床上,历晴川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师姐,我头上……” 历晴川看向桂堂东手指的方向,皱眉道:“什么都没有啊,是出现幻觉了吧,你的压力那么大吗?” “幻觉?” 桂堂东人傻了,那东西依然存在于自己的视野边缘,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历晴川修为比他高的多,却对这东西视而不见。 看桂堂东仍然呆呆傻傻的,历晴川捏起一颗炒仙豆,丢在桂堂东脑门上,认真说道:“嗯,你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师姐,我……” 历晴川做了个认真听的手势:“我自己是没遇到过,毕竟我从小就在修道的环境里,耳濡目染已经提前适应,但那些‘上了年纪’的凡人偶得仙缘,成为修士后,会在一个月到三年不等,出现被称为‘新秀墙’的瓶颈期。” “新秀墙?” “嗯,凡人与修士的生态存在巨大差异,一开始,成为修士的喜悦,相当容易的基础课程,渴望修仙的决心,与凡人时代累积的小聪明,遮掩了这股差异。 随着时间流逝,当这些红利被消耗,差异凸显,新晋的修士表现出强烈的不适,挫折带来无力与焦虑,就容易造成精神压力,而压力,常会引发人的癔症和幻觉。” 历晴川放下作业:“我对你的心理状态疏忽关照,但现在也不晚,走吧,我们先去看医生,然后再去做心理咨询。” 桂堂东冷静了一些:“师姐,我觉得我不是因为压力……” “是不是压力,由不得你说的算。我懂,青春期男孩子敏感的自尊心是吧。” 历晴川露出“我懂”的表情,那是自认为成熟的女性,以温和的优越态度看和她们关系不错的“男孩”的眼神。 她抓起桂堂东的手臂将其提起,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后背走,桂堂东无奈,只得去同楼层的医院看病,经过望闻问切的流程后,坐诊的大夫得出和历晴川一样的结论—— “先去做个心理咨询,多运动,和人多说话,洗热水澡,然后吃点甜口的东西,保持心情愉快,若是有改善就坚持下去,若是没有改善,再来这里,坐诊的医师会给你抓几味药。” 历晴川叉腰说道:“你看,大夫都那么说。” 可我真的不是因为压力产生的幻觉啊。 桂堂东有苦说不出,他的表情让历晴川更加相信他玉玉了,基于责任感,她又押着师弟去一楼心理咨询。 只可惜,历晴川和桂堂东缺乏了解,阳炎府外门设置的心理咨询不是一个正经为修士服务的部门。 两人抵达那里的时候,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看去,一个解开衣衫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搂抱着另一个穿着女装的漂亮……男人。 桂堂东大受震撼,因为房间里坐在男人大腿上的那个人,最近在上课的时候都是他的同桌,天可怜见的,对方一直穿着女装,打扮的小家碧玉,又用柔情似水的声线和他对话,他还以为对方是女孩子。 历晴川捂住他的眼睛,拖着他离开是非之地,等到外面,她看到桂堂东的表情有些狼狈,放声大笑:“师弟,你是不是认识里边的人?” “呃,我认识坐在男人身上的那个,他是我同桌。”桂堂东老实回答。 “哦,他在外门还挺有名的,宫小路瑞穗,来自阳炎府世俗领地筑紫都护府的一名叛忍。” “叛忍?忍者?” “嗯,他家是伊贺忍者,世代效忠于实际统治东瀛列岛的幕府,但在他祖父那一代,却背叛了组织,逃进本门的世俗领地。 经过严格的审查后,他们用自己吃饭的手艺在那边重新就业,而把本家这一代的长男送进本部成为修士,既是本部的奖励和安抚,也是扣下人质的威胁与jing告。 宫小路瑞穗天生丽质,又学了家传的se诱之术,面对和他同龄的男孩子们,他几乎是无往而不利。他胃口极好,总是勾搭一个又一个,男女皆可,有时他是霸气的征服者,有时他又小鸟依人,做乖巧娇羞状。” 说到这里,历晴川脸上浮现一丝厌恶:“当然。他没付出真心就是了。所有的风流韵事,都不过是他练习忍者技术的道具。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对他那么熟悉……唉,倒也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事。” 桂堂东和历晴川在食堂采买了熟食与果酒,回到桂堂东的宿舍,之后,他们边吃边聊起历晴川的烦恼—— 历晴川在门派内的前途一片光明,在门派之外的竞争却不太妙:地梁宗的少廪君,兵甲门的胡玄冬,四时宫的夏奇峰与传闻里的冬白雪,都是数一数二的天才修士。 天才喷涌是修道界的幸事,但和天才们一起竞争,却是历晴川个人的不幸。历晴川委婉的表示,她没有信心把竞争们挨个都赢一遍。 即便如此,历晴川在桂堂东心里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强大存在,所以他当即表示要努力上进,将来为师姐效力。 “嗯,就算你在讨好我,我也很开心。” 历晴川放下酒杯,粉色的酒液从她嘴角流下,仿佛她的口红被水化开,看起来分外诱惑。 “与之相比,我父亲他整天只会给我压力,然后向我这里塞人。他希望你能成才辅佐我,并且在外门里为我挑了些希望之星,宫小路瑞穗就是其中一员。 我自己打不过别人,就要靠数量变得人家强大……这态度很务实,却无视了我的面子,这不是在用行动宣告我无能和认怂嘛,我明明是他的独生女,却不肯多夸夸我。” 酒不醉人人自醉,压力很大的历晴川歪在桌子上,用猫儿一样的眼神睨着桂堂东。桂堂东知道,他比她弱的事实,她作为他保护者的事实,满足了历晴川的虚荣和被别人肯定的欲望,所以,她肯对他这个弱者讲出心里话。 “师姐,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他配合的说道。 “嗯!我喜欢这句话!” 历晴川笑的眯起眼睛,弯弯如同月牙,她伸出手捏住桂堂东的中指,轻轻晃动着:“别停啊,人家听的舒服,再夸我两句。” 桂堂东没和美女打过交道,对女人却不是一无所知,前世的经验被他活用,哄的师姐心满意足,她的“醉”消失了,站起来说道:“我明明是来安慰师弟你的,却感觉像是被师弟你安慰了一样。” “承蒙……唔。” 历晴川捏起一片年糕片,塞进桂堂东嘴里,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学的像个大人,说话自然些,我们没那么生分!这根年糕片我喂你,算是对你肯听我诉苦的答谢咯。” 她用指肚顶着年糕片的尾部向前送,桂堂东只好张嘴吞咽,她把年糕片完全送进他嘴巴的时候,她食指挑染的指甲轻蹭了桂堂东的嘴唇。 于是,这年糕片的收尾,多出一股桃花的香味。 “我不打搅你了,课业要按时完成,但也别忘了放松身体。现在,我命令你,去公共澡堂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出来之后买一瓶冰镇汽水一口闷,相信我,你会体会到灵魂升华的感觉。 有空再来找你玩,回见咯。” 历晴川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桂堂东关上门,竟然生出一丝怅然的感觉。这位师姐就像一团火焰,总能焚烧他生活里的平凡,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加激情,富有节奏。 “我好憧憬她啊,憧憬她的性格,憧憬她的为人处世,她的生活一定很酷。”他自言自语道。 听从历晴川的安排,桂堂东用充分的热水澡+冰镇汽水,获得了灵魂升华般的快乐,他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压力很大,而自己眼中浮现的,也不是因为压力很大产生的幻觉。 他回去之后就开始琢磨他眼里冒出的文字板,不安比兴奋更多,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东西交互,他的任何尝试都不能令视野里的情况发生改变。 它对他无害,如果文字描述属实,它于他甚至可能是一个外挂。能够重生本就神奇,那么重生后有挂似乎可以接受。 只是,他怎么知道这是外挂,还是害他的东西,就算是外挂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它对自己的精神与身体有没有影响,如果被其他修士察觉,他该如何应答? 桂堂东烦恼了一整个晚上,这下子,他倒是被真的弄得压力有点大了,以至于第二天,宫小路瑞穗又来找他搭话的时候,他的回应也是淡淡的。 历无咎希望他成材,长老的意志层层加码,落在下边的人具体执行的时候,他的老师们恨不得把他活动的每一秒都记录下来,然后回去之后一帧一帧的回放,看他有没有在犯罪。 桂堂东的散漫,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他理所当然的被留下来加练,而在加练的过程里,桂堂东注意到他功法的进度条开始上涨,在抵达满值之前,它无视了其他客观条件限制,比如长时间锻炼,身体受损,反而会让效率下降乃至于开dao车。 他的功法进度条,只与他训练的时间正相关。 这条结论,桂堂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观察并说服自己相信,他的《星火凝力诀》的进度已经来到34%,也就是说,这部功法他已经学了三分之一。 “两个月,你就学成三分之一?!” 历晴川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嘴里的灵罗鱼薯片都掉了下来:“我知道师弟你很有上进心,但是……” 桂堂东伸出手来,一团约有元宵大小的火球出现在他手掌,按照他的意志,围绕着他的手心转动,持续了四十秒后才消失。 他得意的看向历晴川,历晴川扣住他的手腕,闭上眼睛,感知火焰灵力在桂堂东体内的流动,尽管它只是涓涓细流。 “《星火凝力诀》是阳九脉的修士最初学习的功法,用以让修士产生火焰灵力。阴三脉里也有对应的基础功法,你知道我学尽那些用了多久吗?”历晴川问。 桂堂东猜不透历晴川的心思,他小心翼翼的回答:“一年?师姐五岁开始学习,孩童学习这些东西,比大人更困难吧。” “两年整,尽管有你说的年龄带来的理解能力的差距,师弟你的修炼速度可谓天才中的天才……真厉害啊!” 历晴川笑了起来:“我已经能预感到,我们两个一起引领阳炎府的未来了。” 这香槟桂堂东不敢开,但被师姐夸奖又让他感到高兴,他问道:“如果我提前学完基础功法,是不是可以学习下一本了? 《星火凝力功》让我拥有了火焰灵力,但我什么都做不到,仅能凝结那么小的火球,毫无杀伤力。” 历晴川想了想:“《星火凝力功》之后,还有《文火淬体法》,目的是锻炼你的身体;学会这两部后,你就到了筑基境的边缘了……不过,你想要随心所欲的玩火,要到金丹境才成。” “啊,每个境界学的功法那么少?”桂堂东有些吃惊。 “境界的划分是根据修士在大道一途的状态来决定的,练气境又名通识境,是修士们主要用于学习基础理论知识,建立对修道界与修士的认知。 认知建立后,就要打熬身体,为学习功法做准备,因而筑基境又名奠基境,淬体境,修士在这一阶段要为自己设计未来蓝图,自己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具体又要做些什么,根据需求筹划自己未来修炼的功法体系,再根据功法体系,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匹配功法体系的需求。 金丹境在阳炎府又被叫做六艺境,因为这一阶段,阳炎府修士会根据自己的规划,去学习对应的实用功法,2到6门不等,阳炎府修士也是在这一阶段形成战斗力。 当然,你要速成的话,在筑基境就可以学习实用性功法,但我不推荐那么做,因为咱们八大门派修士的强大,就在于合理而精密,并具前瞻性的规划,如果只是为了堆砌武力而胡乱修炼功法,那我们和散修有什么区别?” 第一章 宗门生变 修炼第一年 “粗鄙又狂妄的乡下小子通过考核,成为阳炎府外门弟子。” 修炼第三年 “没有教养的练功狂魔桂某筑基成功,打破了近100年内,阳炎府外门弟子筑基速度记录。” 修炼第六年 “天赋超绝的桂堂东在外门大比中拔得头筹,在众师兄弟的祝贺里晋升内门。” 修炼第十年 “阳炎府的天才修士,内门弟子中最璀璨者桂堂东晋升金丹境,结成一品金丹。” 修炼第十五年 “齐地年轻一代修士的领军人物,阳炎府真传弟子,最年轻的一品金丹,桂堂东大师兄结束历练,回归他忠诚的阳炎府。” 1001年7月30日,驻守在阳炎府罘山空港的执勤修士,在空港的外围空域观察到一艘丙等风帆战列舰的轮廓。 通常来说,丙等风帆战列舰是元婴期修士才能驾驭的飞行法宝,执勤修士不敢怠慢,他们催动瞭望塔上的法器,朝那艘船发去讯息,要求确认身份。 几秒之后,不速之客回执,一串灯光打来,海豚的图案印在防御法阵上,同时印下的还有一串密语。 在阳炎府,以海豚为纹章的只有一人,再通过密语的解读,执勤修士最终确认出现的是寒鸦号,属于阳炎府真传桂堂东的飞行法宝。 空港的防御法阵解除,炮口挪开,停泊锚地解除虚幻的迷雾,形成实体,矗立在港口的陶俑巨像舒展手臂,轻柔的托住船体,把寒鸦号送进锚地。 驻扎在空港的修士出动一队来到寒鸦号的舷侧,既是为了检查战舰,也是为了欢迎他们的大师兄归来。 火花在空中旋转,铺就燃烧的阶梯,身材高大的桂堂东踏步而下,他长相平凡,但力量与业绩让他别具魅力,唤起修士们的骚动。 “大师兄,欢迎回来!” 为首的修士手执法宝上前:“对不住,我们要检查一下大师兄带回来的东西,这是长老的命令。” “无妨。” 桂堂东温和的摆了摆手,主动打开储物戒让自己的师弟们扫描,另外有修士去扫描他的飞行法宝。 他看着增加一倍人手的空港,随口问道:“空港的安保变得严格了?” “嗯,最近有魔门修士伪装成日升渡的舰队,突袭了日升渡一处附属门派……情况挺惨的,所以各大门派都加强了防范措施。” 通过安检之后,做检查的师弟放松下来,打量着桂堂东的法宝说:“大师兄的飞行法宝和出发前不一样了?” “在南荒的时候,和月华苑的一位道友有些小摩擦。”桂堂东说,“经过友好交流,我击沉了她的座驾,但自己的船也受创,只好用击坠船只残骸的材料修补。” 执勤修士恍然:“怪不得,那大师兄你的南荒之行……” “还好,还好,总算不辱使命。另外,我法宝的修理工作,还麻烦你给船厂的人交代一下。” “没问题,大师兄!” 桂堂东刚要说些什么,一股讯息钻进他神识里,他无奈的说道:“师尊找我,船上二层第六个房间里,是我给你们带来的礼物,你们拿去分吧。” 现场响起一片欢呼,桂堂东虽是本门真传,下一任掌门候选,却性格温和,从不摆架子,出远门回来还会给大家礼物,这是大家乐的来迎接他的原因。 一朵浮云来接桂堂东,乘坐门派内的交通工具,桂堂东来到罘山半山腰一处洞府中。 “师傅。”桂堂东朝门内恭敬的请安。 “进来吧。” 一进洞府,桂堂东就看到十二道身影,除他的师傅外,阳炎府掌门与另外十位长老也在。 桂堂东吃了一惊,上次阳炎府高层集体议事还是在他刚入门的那一年,宗门高层议论是否响应天齐派的号召,对魔界发动圣战的议题。 今天又是什么牵动门派的大事,值得阳炎府的十二位大能集体出动? 十二道目光集中桂堂东身上,阳炎府的掌门“穆王”周满的视线尤为强烈。 “金丹境圆满?”周满问。 “弟子金丹境圆满。” 眼前的长老们,最低都是化神期圆满的修为,听到桂堂东的回答仍然出现了明显的表情波动。 桂堂东今年才三十岁,而在长老们三十岁的时候,还在筑基期境界,为自己的二品或者三品金丹筹划,积蓄底蕴。 其中,也有一道只有赞许的目光传来,桂堂东抬头与自己的师傅对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去,他能感受到师傅的骄傲。 掌门追问:“有别家修士知道你现在的修为吗?” 这问题略显奇怪,桂堂东小心的回答:“有,弟子回来的路上遇到月华苑的女修,金丹圆满修为,她的飞行法宝从我船底的阴影中驶出,打破护罩,用撞角撞击弟子的船底。 弟子操纵法宝和她分开,击坠了她的飞行法宝,但她利用之前撞击时留下了印记,直接传送到弟子的船上。 弟子被迫和她进行跳帮战,击败她,但没能抓住她……她对线技术在第一层,但逃跑技术在第五层。” 听完桂堂东的遭遇后,掌门问道:“你还是童子身吗?” 这问题更怪了,但不妨碍桂堂东骄傲的挺起胸膛:“是的,弟子不敢忘记师傅的教导,在晋升元婴境之前,要保持童子身。” “这就是问题所在,堂东,你恐怕有麻烦了。”掌门说。 桂堂东不解:“难道那月华苑女修还牵扯了什么?” “不,你如今的实力,本身就是麻烦。”掌门说。 看弟子仍然困惑,桂堂东的师傅解释道:“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门法术吗?” “弟子记得,是真阳秘卷。” “如果把阳炎府的功法体系比做参天大树,那么真阳秘卷就是大树的树根,而‘树根’够不够牢固,能吸收多少养分向上输送,取决于你的先天元阳。 先天元阳与生俱来,具备巨大的潜能,但不可补充,泄露一分便少一分。” 桂堂东点点头:“弟子记得,正因为如此,弟子才保持童子之身,不让先天元阳泄露,以至于损害了大树的树根,进而影响大树的生长。” 师傅接着说:“但为师那时没告诉你,在你金丹境圆满,元婴期未至的时间,你的金丹会脱离原来的位置,寻本性而炼化元神。 在你彻底炼化元神,晋升元婴境之前,你对力量的控制力会暂时下降,再加心魔的困扰,你的先天元阳会更加松动。 原本,再高明的采补之术,可能要花上十次百次才能把你的先天元阳采补一空。 而在这段特殊时期,你可能一次就会被掏空身体,断绝继续晋升的根基,终生都只能停留在金丹境。” “?!” “当时为师没告诉你,是不想你胡思乱想,影响心神。 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有很多人等着你金丹圆满的时刻,想趁你自身的动荡期,把你从年轻一辈第一人的位置拽下来。 其中,更有一些懂得采补之术的女修,在把你拉下马的同时,还想得到你那潜力无穷的先天元阳。” 桂堂东试着推导下去:“所以,月华苑那位女修的袭击,可能就是冲着侦测我修为的目的来的?” 掌门点点头:“这事瞒不了多久,按照协议,八大门派元婴以上的修士不会对你出手。至于散修……他们不足为虑。 在同境界单挑里,你目前187胜0败,多亏了你的努力,门派的大家恰菠菜都赚麻了。” “嗯?” 桂堂东感觉自己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咳,总之,月华苑那些只有逃跑技术独步天下的女修们不是你的对手,为了得到你的修为,她们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引来各路女修,以求浑身摸鱼。 很快,从东瀛到泰西封,从北海到安南,元婴境以下现役第一人,阳炎府一品金丹桂堂东,正处于最好采补时期的消息会扩散到大地尽头,你可能会成为很多年轻女修心里朝思暮想的人。” “想把我生吞活剥是吧。” 桂堂东笑了笑,“弟子的飞行法宝受损,再加上要晋升元婴境,刚好要在门派本部住一段时间。 只要我不离开这里,有掌门,众长老与师傅庇护,定能安稳。” 桂堂东对自己效力的门派有信心,遗憾的是,回答他的只有长辈修士们的尴尬脸色,掌门叹息一声,对桂堂东的师傅说道:“无咎师弟,你和他说吧。” 桂堂东的师傅无咎真人一脸严肃的回答:“我会和他好好说清楚。” 洞府里的身影一道接一道的消失,眨眼间,只剩无咎真人与桂堂东两个人。 “师傅?”桂堂东问。 无咎真人眉宇间闪过一抹忧郁:“阳炎府的女修里,同样有想对你出手的人。” 桂堂东有些疑惑:“我自认为对门派里的师姐师妹们……” “不要胡乱猜测。”无咎真人打断弟子的话,“阳炎府想采补你的女修只有一个,我的女儿,你的师姐历晴川。” 第二章 父爱如山 不愧是你啊,师姐。 桂堂东有些惊讶,却也不那么惊讶,他和历晴川的关系有些复杂。 “她是我的女儿,但你是门派的未来……女儿与未来,我分得清孰轻孰重。” 无咎真人说:“我会把她控制起来,但如果她真的出现在你面前,要做危害门派未来的事……堂东,我不问她的结果,我只要你保住自己的先天元阳。” 桂堂东理解无咎真人的言外之意,他看向师傅,师傅的表情逐渐回归冷漠。 无咎真人看桂堂东怎么看怎么顺眼,但偶尔——例如此刻,他觉得桂堂东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仁慈,不够杀伐果断。 所以,无咎真人进一步说道:“如果你还把我当做师傅,听我的,堂东,别手软。 你身上肩负着阳炎府的未来,你的目标是飞升上界,为此,你必须舍弃很多东西。如果晴川是你的障碍,那你就该舍弃她。” 无咎真人的言论比起说服桂堂东,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桂堂东不好再说什么,他应下此事,无咎真人让他回去休息。 “师傅虽然做好失去唯一子嗣的准备,但是,如果我真的杀害师姐的话,恐怕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就结束了。 修道者哪有那么容易切割自己的七情六欲,就连那些大乘期修士,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但他们偶尔也会露出孩子般的表情。” 桂堂东自言自语的回到洞府,他的洞府装修风格简洁,实用主义拉满,招待客人拉胯。 尽管如此,客人依然不请自来。 冷热水浴池的大门打开,芳香的味道传来。桂堂东用以加速伤势恢复的设备,被某人当做浴室使用。 跟随湿漉漉的脚印,他来到自己的休息室,角落的床铺已经被一团粉色占据:粉色的长发,粉色的中衣中裙,脸蛋与手脚肌肤也满是娇艳的粉色。 女人听到动静回身,异域风情的五官很对桂堂东的胃口。她的长发好似绸缎,在身下铺散,她的中衣系紧,迷人的曲线被衣料“翻译”给桂堂东的视线。 桂堂东微微摇头,躺在床上的便是他的师姐历晴川,全门派上下唯一想要采补他的人……至少明面上只有她一个。 两人对视,历晴川抿着嘴笑,粉色的眼瞳里有着湿润的光泽,桂堂东懂得,那是她对他无声的邀请——邀请他共赴巫山。 桂堂东的脸沉了下来。 历晴川足弓弯曲,脚趾点在桂堂东膝盖上,她的脚小而美,可惜桂堂东对脚丫子没什么特别的偏好。 “你好像不太高兴啊,师弟。”历晴川说。 “因为看到你,师姐。”桂堂东回答。 “我们做了十五年的家人,你这样让我有些伤心。” “家人是用来采补的吗?”桂堂东讥讽的反问。 “很抱歉,有时候家人就是会让你失望。” 历晴川翻了个身,拍拍旁边的位置,桂堂东躺下,他们肩膀贴在一起,这是他们还亲密无间的时候形成的习惯,哪怕物是人非,习惯依然刻在骨子里。 阳炎府长老历无咎与真传桂堂东这对师徒,可谓伯乐与千里马的佳话,但美好的故事背后,往往是被人刻意忽略的悲剧。 历晴川就是这段佳话里的悲剧,她是历无咎唯一的子嗣,在桂堂东掺和她的人生之前,她是父亲的爱女,是门派万人瞩目的天才少女,拥有光明的未来。 桂堂东的到来改变这一切,这个凡间少年超乎寻常的天赋和回报,在他修炼之初,他就已经被断定未来有一番大作为。 阳炎府不可能把资源平均分配给每位弟子,他们的规矩是给最具潜力的弟子最多的投入。 桂堂东还是历晴川?百年难遇的天才还是自己的女儿?是门派长老还是历晴川的父亲? 历无咎面临公义与私情的选择,修道者并非无情之人,只是私情被摆在容易牺牲的位置。 于是,那些原本属于历晴川的资源,被历无咎做主转移给桂堂东。桂堂东和历晴川原本关系很好,但因为历无咎的决定变得复杂。 “关于我想采补你这件事,是我母亲的丈夫和你说的吧。” 历晴川露出凄然的笑容:“你才是他的宝贝儿子,而我这个亲生女儿只是外人。 他把一切都给了你,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然后看你用我的东西,去取得原本属于我的地位,创造原本属于我的荣耀。 世人皆知桂堂东,谁还记得历晴川?” 历晴川胸口起伏不定,她歪头看桂堂东,发丝拂过他的脸颊,看到桂堂东脸上满是同情。 她把视线迅速从桂堂东身上挪开,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都会心软,而心软,等同于伤害她自己。 “我母亲的老公对你具体说了些什么,说为了门派大义,你杀了我也无所谓?”她问。 “师姐,家人相残那种事太可悲了。” 历晴川比自己的父亲更懂桂堂东,她顿时明白桂堂东的言外之意——历无咎做出终极的取舍。 委屈和愤怒驱动她翻身压在桂堂东身上,长发编织如同帷幕,桃红色的眼眸盯住桂堂东的喉结,投射危险的视线。 “堂东,你以前说你最喜欢粉色,所以我研习阴阳玄聘功,这门采补之术把我的头发,把我的眼睛,把我的嘴唇,把我的肌肤,就连我的思想全都变得粉嫩粉嫩的。” 历晴川用甜的发腻的嗓音说:“在你刚来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一直往我身上看。你是喜欢我的吧,我也喜欢你。 相爱的修士当结为道侣,就让我们进行道侣的仪式吧。” “这是采补,师姐。”桂堂东冷静的说。 “不,师弟,这是爱。” 历晴川的身上带着沐浴后的花香,桂堂东偏过头去,被狗师姐气晕:历晴川是他重视的人,而他重视的人却要采补他,农夫与蛇了属于是。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师姐,因为你打不过我。”桂堂东说。 历晴川像挨了一记轰拳,身体摇晃两下,被狗师弟气晕。 桂堂东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但事实就是如此伤人,历晴川比桂堂东大五岁,修炼的时间是桂堂东的一倍,现在却必须仰望他。 绝望让她多出一丝狠劲,她运转功力,俯下身来要吻桂堂东,想要强行采补他。 下一秒,她被定住,甚至没看清桂堂东出手的时机。 “我们一起生活十五年,师姐,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比起采补我,其实可行性更高的是你激怒我,然后被我杀死。 你知道师傅对你一直有所愧疚,如果我杀了你,我们这对师徒就做不下去了……而师傅余生都会活在悔恨里,心态大乱,再无飞升上界的可能。” 桂堂东替历晴川理好发丝,整理衣服,把她平放在床铺上。 “尽管不是我的错,但我的出现的确夺走属于你的资源,你的人脉甚至是你的家庭你的父爱,所以我一直努力弥补你。 你就没发现吗,从我发达之后,我对你就像爸爸一样好,想要把你失去的父爱弥补回来,所以听到你要采补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可怜的高老头。 我原本可以作为你的弟弟,你的朋友或者像道侣一样爱你,我们的关系会更自然和亲密。 但我舍弃这些,选择像父亲一样爱你,保护你,父亲意味着不求回报,父亲意味着容忍与牺牲,师傅没有做到的事,我决心替他完成。 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保护人,我的家便是你的家,你是我财产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我从你这里抢夺的一切,最后我都会还给你。不用谢,你理所应当得到我的补偿。” 桂堂东表情真挚,言语诚恳,父爱如山,自我感动。如果历晴川没吃定身术,此刻要和脑回路像外星人一样的师弟拼命。 “咕,杀了我!或者我解除定身术后把你采补一空,关在小黑屋里养起来!”历晴川说。 桂堂东却呆呆的抬头,在历晴川只能看到一片空气的地方,一行字幕在上边书写—— 金丹进阶元婴任务:击败前来采补你的女修。 时限:一年 完成数:0/2000 第三章 有挂 世间的许多奇迹都称不上奇迹,而是人工造神的结果,正如下水道里的油纸包,夏令营里的小学生。 桂堂东的伟业亦是如此,在修道者崇高的身躯里,穿越者的心脏卑鄙的跳动着。 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桂堂东经历了死而复生的荒诞喜剧,只不过他的存档似乎遇到bug,以至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与自己旧有认知格格不入的世界。 “穿越”,让他面对二周目修仙世界的同龄土著们更具优势,也让他能够通过巧妙的设计,与原本只是为女儿置办生日礼物的历无咎顺利相遇。 “外挂”,则让高傲的阳炎府长老历无咎打破门派的规矩,直接收他为徒,把原本预备给女儿的资源全部倾斜过来,帮助他补足底蕴,夯实基础。 桂堂东的外挂有隐性和显性两方面的作用:隐性的作用没有直接体现,但他在修炼中能感受到,那就是他提升修为,学xi任何门派的任何功法,刷技能的熟练度都是无门槛的。 就拿他的师姐历晴川来说,在桂堂东刚来到阳炎府的时候,20岁的历晴川已经筑基圆满——这一速度在业界同年龄段的同行里名列前三。 然后,历晴川就在筑基圆满的境界整整卡了5年,被卡住的原因是心魔。 心魔这东西相当玄学,每个修道者的心魔都不一样,所以旁人很难帮到。并且,修道者想要弄清自己的心魔的时间充满玄学,或许只需一夜,但绝大部分都以年来计数。 若是不能解决心魔,修道者的修为和技能熟练度会被直接锁死在当前水平,怎么努力都无法提升。 25岁,历晴川终于找到自己的心魔并解决它,晋升金丹境,这时候历无咎多少还有在桂堂东和自家女儿两头下注的想法。 但3年之后,历晴川在金丹境再次被心魔卡住,修为和技能熟练度锁死在当下水平,于是历无咎选择allin桂堂东。 这就是心魔的恶心之处,它在每次境界晋升的时机必定出现,而在同一境界里,它也会以不定的概率出现,把修道者们折磨的痛不欲生。 桂堂东就没有这个烦恼,他每一个境界里的修炼都畅通无阻,心魔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当然,他在境界晋升,比如此刻金丹升元婴的时候,也会遇到心魔,但这时候,系统的显性功能体现:它会把桂堂东的心魔转化为一个具体的任务,只要完成任务,桂堂东就能克服心魔成功晋升。 任务失败就会有相应的惩罚,桂堂东吃过一次失败惩罚,结果系统直接给他加了一个酒精过敏的负面属性。 他试过修炼针对性的功法解除酒精过敏,但系统的惩罚顽强的占据着他的身体,他只好悻悻作罢。 人们以为他不喝酒是因为他不好这口,再加自律,但桂堂东是真的不能喝。 修道者的酒精过敏不会累及性命,但会给自己上严重的debuff,外加修为倒退,每喝一口都是血亏。 正因为吃过亏,桂堂东才不想任务失败,第一次酒精过敏,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惩罚?他吃不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惩罚降临。 只是,这次的任务有些…… 桂堂东原本想做个安静的○道中人,但哪怕门派里的女修全都想采补他,也不可能凑够2000人的数量。 换而言之,他必须主动出击采用碰瓷战术,才有可能在一年内完成两千人斩。 而且,系统统计的那2000女修的标准是什么? 他看向历晴川,历晴川觉得师弟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多半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在桂堂东解除定身的那一刻,她这只飞蛾还是义无反顾的拥抱火焰。 然后再度被定身了。 桂堂东摁在对方的肩膀上,运用功法探测,发现对方身上运转着用于采补的阴阳玄聘功,而在空气里,系统统计的完成数也变成1/2000。 也就是说,是对方运转采补的功法袭击我,被我打断没能采补,就算任务完成? 桂堂东解除定身,在历晴川扼住他喉咙的时候再度使用定身术,这次,系统统计的完成数没有变化。 一人只能算一次,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条件? 样本有限,桂堂东不敢妄言,而且他也不忍心继续折磨师姐,所以他安顿她躺下,替她盖上被子。 历晴川没实力采补他,但她的存在会成为他离开门派很好的借口。 桂堂东交代道:“这个定身术会持续三天左右,我特意没封闭你的声音,但我封闭洞府后,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的。 三天之后,我的飞行法宝已经修好关键部分,足够支持我离开这里。 师姐你就在这里好好冥想一下功法,三天很快会过去的。那么,我走了。” “别走……你要去哪里?” “去师娘那里。” “?!” 桂堂东解释道:“师傅说已经把你控制起来,但你却在我的洞府里,全门派上下,只有师娘有足够的勇气和动机把你偷偷放出来,不过,她应该嘱咐过你,不要来找我麻烦。 师姐,如果说你报复我和师傅还算事出有因,那么被你连累的师娘又算什么呢?你应该比我清楚,她是个可怜人。 而现在,师娘为了掩盖私自放跑你的事实,应该没和师傅在一起,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一个人。 师傅漠视她,你也把她的爱肆意挥霍……也罢,就让我来替师傅和师姐去关爱师娘吧。” “那是我的母亲!”历晴川失声喊道,“你要把我的一切都夺走才开心吗?!” 虽然不知道师姐脑补什么奇妙的play,但桂堂东找师娘只是为了善后。 任由师姐在后面叫嚷,桂堂东不回头,也不搭话,因为系统的存在和前世的记忆,他对这边世界的土著有一视同仁的傲慢,哪怕是看起来非常接近家人的师姐,有些事他仍然懒得解释。 一刻钟后,桂堂东敲开师娘的门。 第四章 泰西夫人 正如桂堂东猜想的,师娘果然孤身一人,她在中衣外面披着薄袄,乌黑的长发挽在胸口,那张神似费雯丽的脸黯淡憔悴,看到桂堂东的表情和她女儿一样复杂。 在门派里,大家都管她叫泰西夫人,根据这些年零零碎碎传入桂堂东耳朵里的八卦,他得知师娘原本是泰西黑海西部海岸某个小镇的法师,被魔门屠灭家乡,抓到飞行法宝(帆桨并用船)上当划桨奴隶。 无咎真人在一次战斗里缴获了这艘飞行法宝,解放船上的奴隶们,泰西夫人无处可去,便跟着他回阳炎府,在无咎真人晋升元婴期,稳固先天元阳,不会在夫妻之事里损耗后,便嫁给他。 泰西夫人无法适应齐地的修道体系,再加体质孱弱,和无咎真人孕育子嗣的过程差点要了她的命,所以这对夫妻只有历晴川一个女儿。 无咎真人是优秀的修道者,优秀的门派长老,作为丈夫却是失格的,妻子不能生育也不能修炼,那么对他来说,泰西夫人只是义务和包袱。 没有丈夫关爱,在异国他乡处处充满冷漠的环境里,泰西夫人只能把情感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她健康长大,成就一番事业。 上天满足了她前一个愿望,而她后一个愿望,被桂堂东碾的粉碎,在穿越者碾压式的修炼速度和实战成绩下,她的女儿心态炸裂,几乎断送成就元婴的路,也顺带断送泰西夫人望女成凤的希望。 所以,泰西夫人还算喜欢桂堂东,但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桂堂东深夜拜访不合礼数,泰西夫人已经对生活失望,自然也不会在乎。她请他落座,沏茶,她的住所清冷,平添一份凄惨之感。 桂堂东想到自己一周目的父母,也想到这个世界他已经故去的父母,在他逍遥快活的时候,原本的世界会不会还有两个伤心人,幻想着他们的独子归乡? 想到这里,他看向师娘的眼光多了一丝同情,于是,他把自己原本给师娘的礼物超级加倍。 师娘接过去,道声谢,这些礼物里,一大半都会通过她转赠给历晴川,用于女儿的修炼和其他用度。 如果桂堂东直接给历晴川的话,历晴川只会认为他在羞辱她,所以桂堂东必须假手于中间人,资助师姐修炼。 “夫人,您放跑师姐,师姐径直跑到我的洞府里,她要采补我。”桂堂东开门见山的说。 泰西夫人身体摇晃一下,几乎要晕倒在座椅上,桂堂东眼疾手快把她扶住,托着她坐下,说道:“她被我治住,关在我的洞府里,我没声张。” 穿越者桂堂东通过十五年的时间,在业界塑造言出必行,有恩必偿的正派人设,他这么说,泰西夫人就放下心来。 “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她虚弱的说。 桂堂东接受道歉,师姐变成这个样子,过度溺爱的泰西夫人得背三分锅,师姐什么都好,唯独没有抗压能力,所以她门派天才的体验卡过期后,心态爆炸直接摆烂。 至于剩下的七分锅,他和师姐一半一半。 “我不想让师傅,师娘你们为难,我和师姐共存一日,我们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调和,它已经积累了十五年的时间。所以,我决定离开门派,直到我晋升元婴境后再回来。”桂堂东说。 泰西夫人对自己丈夫的弟子有些感情,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所以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堂东,你不能走,现在外面全都是要采补你的狐mei子。 你什么都好,就是在阳炎府和女孩接触的机会太少,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有多险恶,那些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女人,杀人可是不用法术的,多少阳炎府的好汉倒在美人关。 这点我和你的师傅一致,为了阳炎府的未来,你不能出去,你可是阳炎府未来的顶梁柱!” “那么师姐怎么办?为了报复我和师傅,她做的出任何事。”桂堂东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泰西夫人喃喃的说,“你是好孩子,晴川她是我的女儿。” “我总不能一直定住师姐,把她关在那里,毕竟我晋升元婴境的时间可能要以年为单位来计数,而师姐的修炼已经不能再耽误,在同年龄段其他真传弟子里,已经有人超过她的修为。 再加上,她的复仇之举与门派利益冲突,师傅和您到时候都会很难做,所以我必须离开。否则,悲剧就会发生。 我出去后,会投奔我一个好友,在她的秘境里晋升元婴境后,如闪电般归来,我的实力您大可以放心。 另外,我也会给师傅写一封书信,表明我隐隐感觉自己提升境界的心魔可能与外界相关,待在门派也无用。” 桂堂东不能说自己的心魔是完成2000人斩,且不说这种鬼扯一样的心魔没人会信的,在土著们的常识里,修道者提升境界时的心魔是慢悠悠摸索出来的,他也得配合的演一下,表明自己融入环境。 所以,他只能卑鄙的利用泰西夫人爱女心切,从她那里骗到离开门派的方法,再通过给师傅的书信,减轻这对可怜母女可能面对的舆论压力。 “我……” 泰西夫人有些犹豫,但在桂堂东灼灼的目光下,她做出和丈夫相反的选择——把私人利益置于门派利益之上的选择。 她把自己的身份令牌交给桂堂东,有了这个,桂堂东就能在三天之后离开阳炎府本部。 桂堂东得偿所愿,他起身告辞,听到背后泰西夫人说道:“堂东,你喜欢晴川吗?” 桂堂东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喜欢啊,但现在我对师姐的喜欢,可能与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有所不同。 而师姐,大概喜欢又讨厌我吧。” “我原本提议你娶她的,这样,我们这个家庭之间一切的矛盾就会消除,回到你刚来时的和睦模样。” 泰西夫人摇了摇头:“不过,我刚才明白了,你是雄鹰,她是小鸟,她配不上你。” “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如果是师姐同意的话,等我到元婴境,我就回老家和她结婚。” 桂堂东转身离开,他去师姐的洞府住了三天。之后,他用借来的令牌,在月黑风高夜乘坐修好主体部分的飞行法宝,悄悄离开门派。 第五章 奶糖的回忆 1001年8月3日清晨,太阳升qi,点亮云海的边际,寒鸦号沐浴在金色的光芒里,驶离阳炎府控制的空域。 桂堂东跑路全程顺利,像是游戏手握一万经济领先,他心情大好,随手取出保温杯,里边保存着他自己做的奶茶。 “可惜,没能和师姐喝日出的第一杯奶茶。”他说道。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在喝啊。 桂堂东一口奶茶喷出来,他看了看身后,历晴川穿着单衣,外面披着他的衣服,踩着他的拖鞋小口小口喝着加冰的奶茶。 “解释一下?”桂堂东问。 “我也奇怪呢,你走以后,我母亲打开你的洞府,给我灌昏睡红茶,等我醒来就到这里。” 桂堂东看了眼历晴川,忽然快步走来,手伸向师姐胸口,历晴川一巴掌拍过去,桂堂东抽手,同时手里多出一封信。 “信夹在你的中衣里。” 桂堂东解释一句,拆开信封看了两分钟,递给历晴川。 简而言之,泰西夫人认为历晴川留在门派里,可能会被历无咎大义灭亲,来警告其他可能惦记桂堂东先天元阳的人。 所以她偷出权限更高的历无咎的身份令牌,把女儿送到桂堂东船上,让他们远走高飞,并希望他们能和好。 同时,她也希望女儿帮衬一下桂堂东,识破提醒外面的狐狸精的手段。 “为了你,她展现出多么不可思议的行动力。”桂堂东感叹道。 “你以为她怎么把她老公拿下的?” “所以,你会帮我吗?”桂堂东问。 历晴川抱起手臂:“帮你可以,因为你的先天元阳只能属于我;和好免谈,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你,” 桂堂东指了指自己:“最爱的也是我?” 历晴川抛过去一个飞吻:“爱你哟,师弟。看在爱情的份上,你能解释下你跑路的理由吗?” “心魔。” 历晴川顿时索然无味:“这样啊,怪不得你要外出。不愧是天才呢,随随便便就能弄明白自己的心魔。” 桂堂东有些意外:“我这时候没运转能自证真伪的圣王熔心功,真亏你相信?” “因为你没有骗我。”历晴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相信自己,所以相信你。” 桂堂东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女人可真是复杂,我活了三十年,还是没弄懂你,师姐。” “我希望你一辈子不要弄懂我,师弟,我可太懂你,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一旦你弄懂一件事的全部奥秘,那件事便会在你眼里极速贬值,最后被你抛弃。” “我不会抛弃你,师姐,你已经是我一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了。” 桂堂东领着历晴川参观寒鸦号内部,墙上挂着泰西风格的画作,记录他们成为家人后每一个重要的瞬间。 历晴川在其中一幅画前停留,在画里,二十一岁的历晴川与小她五岁的桂堂东交换初吻—— 收割过的土地犹如翻卷的波浪,空气里氤氲丰收的味道。忙里偷闲的他们并排躺在稻草堆上,阳光温暖他们的肌肤,也在他们的眼瞳里点亮希望。 彼时,并不恶毒的历晴川枕着桂堂东的肩膀,把两人的发丝系成同心结;彼时,并不成熟的桂堂东看着师姐的侧颜,想要吻上她的嘴唇。 历晴川清楚的记得,她眼角的余光好几次捕捉到少年人畏畏缩缩的模样,她知道桂堂东想要亲吻她,但他的喜欢把她无限美化,让他待她犹如女神,不敢亵渎。 历晴川不想做不容亵渎的女神,她只想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所以她转过身来,手掌盖住师弟的脸庞。 太阳温暖她的手背,而师弟徒然变烫的脸庞温暖她的手心,在对视三秒之后,师弟的热诚超越阳光。 稻草发出稀碎的响动,黑色的长发弯折,意识到什么的桂堂东屏住呼吸,像雏鸟一样投来期待的目光。 历晴川亦是雏鸟,只是这只雏鸟装作成熟,青涩但坚定的把奶糖味的亲吻印在少年人的嘴唇上。 “堂东你啊,其实不适合修仙这条路。父亲说,修道者攀升境界的过程,也是剥离人性,变成人以外的什么东西的过程。 你的心太柔软,又感性,剥离人性的时候,一定会比其他修道者承受更多的痛苦。 不必强迫自己改变,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堂东,我们都要保持自我,不要变成讨人厌的大人哦。” 熟悉的声音把历晴川从回忆里惊醒,她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桂堂东捏着一张储音符,反复播放她对他说过的话……在那个亲吻之后,恋人间的对话。 储音符里的自己欢快而清纯,像是林间奔跑的幼鹿,历晴川感到羞耻,她当时是有多天真,才对桂堂东说那样的话! “给我!” 她扑过去抢夺,桂堂东侧身躲开,一边说道:“那时候我想对师姐告白,提前准备好储音符,当做纪念。 没想到师姐主动吻我,还说了那么多亲切的话,我当时觉得,师姐你真是好女人,我非你不娶。” “很高兴让你失望,我变成坏女人了!” “你变坏了,但也变粉了。正负相抵,你仍是我喜欢的师姐。” “那说对我像父亲一样好的又是谁?” “阳炎府大师兄说的话,关我桂堂东什么事?” 两人施展阳炎府的身法,在飞行法宝里留下两道火焰的轨迹。桂堂东始终比历晴川更快一步,储音符里的声音在法宝内部各处回响。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历晴川拿出长鞭甩向桂堂东,桂堂东从窗口翻走,来到甲板上。趁他立足未稳,历晴川一鞭抽在储音符上,让二十一岁的自己沉默了。 “那一鞭的角度、速度和力量,运用的堪称完美,师姐不愧是阳炎府的二号天才。” 桂堂东鼓了鼓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储音符:“其实我还有。” 历晴川复一鞭,把第二张储音符摧毁,但只见桂堂东双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储音符。 “其实我不小心多存了一些。”他语气温和的说。 历晴川气恼的举鞭,瞄准桂堂东的身体,这时,两人同时一怔。 “撕的好,撕的再响些……虽然我想这么说,师姐,暂时休战吧。”桂堂东说。 “啧,偏偏这个时候。” 历晴川的感知能力与桂堂东不相上下,两人同步100%的看向寒鸦号的西北方向。 云层向上隆起,然后向着两侧分流。桅杆、风帆与船体依次在云海升起,一艘陌生的风帆战列舰出现在两人眼中。 第六章 猎头女王 937年,在兵甲门的号召下,垄断正道资源的八大门派,中立的散修代表,与魔门下属七个选帝侯级别的宗门,在兵甲门的总部蚩尤祠召开会议。 会议的议题围绕飞行法宝展开,并达成三点共识:第一,统一分级标准,将各个门派持有的飞行法宝分为两类六等; 第二,限制军备竞赛,规定各大宗门可以建造的飞行法宝数量、吨位与火力; 第三,统一旗语,特别是修士对另一位修士产生敌对行为时,必须先升起战旗,才能发起攻击行为,背离规定的人将受到正道、魔道、散修三方全力追杀。 得益于《蚩尤祠飞行法宝条约》,在公共空域航行的修士们可以依靠旗语判断陌生同行的意图,有效减少因误会而产生摩擦的可能性。 眼下,陌生的战舰没有升起战旗,但也没有升起任何表示友好的旗帜,它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寒鸦号射程的边缘区域。 历晴川看了几眼:评价道:“典型的七十四炮船,和你的寒鸦号同级。 有动机埋伏你,又敢一个人来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其他门派的五位女真传: ‘遥岑仙子’楚清秋; ‘寒城将军’胡玄冬; ‘蜂怨蝶愁’勒花天; ‘孤月元君’江纤尘; ‘奇峰子’夏奇峰。” “把楚清秋去掉,我和她是朋友。”桂堂东想了想,“而且,散修和魔门中人也有嫌疑。” 两人猜测来者身份的功夫,那条陌生的飞行法宝有了变化,一名修士御剑飞到这里,手中挥舞白旗,表达交涉之意。 看身姿,那应该是一名女修,但使者脖颈以上的部位笼罩在白烟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你是谁,为何而来?”桂堂东问。 “合欢宗,‘猎头女王’丘比,很高兴认识两位阳炎府的道友。” 历晴川挑挑眉毛:“猎头?” 丘比摆摆手:“不是杀人,我很擅长把修士挖角到合欢宗,让他们签订契约成为帝国中坚。” “同时,和她签订契约的人有概率掉脑袋。”桂堂东补充道,“东瀛州见泷原的豪族巴氏嫡女,就是著名受害者。” “就算那位少女活下来,根据卜算,到了三十岁,她也会变成天天为体重发愁,工作忙的心力憔悴的大龄剩女。能在花样年华以最美的姿态死去,说不定还算不错的结局。” 丘比的虚影拱拱手,说道:“不日前,我宗教主通过卜算,发现贵派有一位天赋绝佳之人,与我派的核心功法有十成契合度。 宗主派遣我等,务必找到那位绝世天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其明白宗门的诚意,和宗门签订契约成为魔门天骄。 阳炎府是伪道八大门派之一,但合欢宗也是帝国七大选帝侯之一,规格上是平等的,且签订契约之后,将获得仅次于宗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阳炎府不会给予天才弟子那样的权力。” 修道门派之间相互挖角,倒不算什么稀奇事,不过魔门宗派挖到正道门派身上还是很罕见的。 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历晴川练过阴阳玄聘功,别人一生都未必琢磨透的功法,她三个月就能练到把自己的眼瞳发色全都变成粉色,怎么看都像魔道巨擘误入正道宗门。 历晴川也觉得丘比是来找她签订契约成为魔门天骄,她微微一笑说道:“条件很诱人,但我拒绝。” 丘比摆手:“不,不是这位道友,而是……” 历晴川的表情凝固,融化之后变成尴尬。 “我?”桂堂东指了指自己。 丘比语气轻快:“是的,桂道友考虑过合欢宗吗?” “给我一个理由。” “桂兄先天元阳松动,宜采补的消息已经传遍五湖四海,为此,帝国七大选帝侯宗门里,已经有五家开始行动。 阳炎府是大派,但他们既没有对抗采补的功法,也不懂得如何保护门下弟子闯过美人关,更因为他们被太多规矩掣肘……综合下来,你的门派帮不上你的忙。 若桂兄不是宗主卜算出的合欢宗大师兄,我派必然第一个潜入伪道地盘,伺机夺取你的先天元阳,但现在,我派有动机成为桂道友的友军。 合欢宗精通采补功法,因而懂得如何对抗采补;合欢宗常以美色诱人,因而懂得如何破解美人心计。 只有加入合欢宗,桂兄才能稳当的度过这段时光,利用我派的资源和功法,走另一条飞升之路,可能风险大些,但以桂兄的资质,绝无失败的可能。 若桂兄担心我派使诈,为的是你的先天元阳,大可以提出你认为的保障手段。总之,合欢宗诚意满满。” “我考虑一下。” 丘比点点头:“直到桂兄的先天元阳被谁采补之前,合欢宗的邀请始终有效,还请桂兄自己小心一些。” 丘比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属于合欢宗的飞行法宝离开,历晴川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你为什么不拒绝她?” “给自己留条后路。” 历晴川握紧拳头:“你要背叛宗门?” “留条后路不等于背叛宗门,因为丘比说的没错,阳炎府缺乏应对这类事的功法与经验。 而且,稳住采补经验丰富,威胁最大的合欢宗,对我个人解决心魔有利,专业人士的威胁太大,我害怕自己翻车。” “前提是,她说的是真的。” 阳炎府大师兄敷衍道:“我自有考虑。” 桂堂东原本想直接去他在凡间的领地临淄城,但丘比的突兀出现,让他觉得这条路太危险。 所以,他调整方向,历晴川看到地图上,寒鸦号的目的地改为黄旗堡,皱眉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黄旗堡地上属于阳炎府,但咱们门派对这里不上心,相反,地梁宗在黄旗堡地下挖出的凤凰城经营的有声有色。 我打算在这里改装我的飞行法宝,伪装成散修,低调的前往自己的领地。” 历晴川想了想:“地梁宗?那个内门全都是男修的门派?确实,他们威胁不到你的先天元阳。” 桂堂东补充道:“我和地梁宗的天骄少廪君有些交情。他的一个姬妾还是我从拍卖会帮他拍下来的。” “你不是反对奴隶制吗?” “那姬妾是只灵狐,少廪君本来当灵宠养的,日久生情就纳为姬妾。” 历晴川的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但如果是地梁宗的话……那没事了,他们地梁宗的修士就好那一口。” 桂堂东稍稍替朋友辩解两句:“少廪君大部分时候都挺正常的,他娶的姬妾外形下限也是半人半兽,但是……” “他突破自我下限,对吗?”历晴川摇摇头,“你也好这一口?” 第七章 飞升秘闻 桂堂东急忙摇头,但想起一周目的时候他和网友们兴致勃勃讨论的东西,一时哑口无言。 “我学习化形的功法,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是不是能提高采补你的机会呢?” 历晴川又运转起她的阴阳玄聘功,空气似乎都充满情欲的味道,受此影响,桂堂东不小心说了实话:“其实拟人化的全兽,我也可以的。师姐你能变海豚吗?” 历晴川目光呆滞,微微张开嘴巴。桂堂东懊恼的抬起手来,历晴川吓得落荒而逃。 桂堂东把自己的飞行法宝停在山谷中,施法让它从光学上隐形,然后和心有芥蒂的历晴川化妆成一对散修道侣,大摇大摆的进入黄旗堡。 黄旗堡就像穿着校服的福利姬,它的地表建筑是凡间平平无奇的小镇,好似倒胃口的校服,而一旦通过秘密途径进入地下,就能看到它诱人的一面。 无论三教九流,在凤凰城只要付足钱,都能带回他们想要的东西——经过八大门派审核后,容许交易给散修与魔修的东西。 凤凰城有点像桂堂东前世看过的《来自深圳》里的阿比斯,垂直向下的结构一眼看不到底部。 桂堂东走向特别通道,历晴川挽着他的手臂,地梁宗的执勤修士拦下他,他出示自己的友情徽章。 这是少廪君馈赠给好朋友们的礼物,凭借此徽章,持有者会被地梁宗视为自己人,获得种种优待。 它的效果虽好,但前世的记忆让桂堂东对友情徽章有些ptsd,等守卫拿着通讯符通知有贵客上门的时候,他急忙把它收起来。 别的修士去凤凰城特定的楼层都是坐机械式升降梯,而友情徽章让桂堂东和历晴川坐上披甲龙龟——只有在地梁宗的地盘有产出的生物。 披甲龙龟负重下潜,陪同的地梁宗修士介绍,凤凰城由上至下分为生活与商贸,锻造与行政,采集与冶炼三大区域。 按照少廪君制定的流程,友情徽章的持有者会先被邀请到中部的锻造与行政区招待。 他们抵达的时候,看到城市边际烟囱耸立的工坊,每隔十几秒,烟囱都会喷出夹杂着烟雾的火焰,在远方连绵成一片令人战栗的橙色海洋。 “潮水”涌向天空,点亮城市,露出棱角分明的区块规划;“潮水”退散,黑暗席卷城市,一座座仅在边缘有些许亮光的建筑轮廓,锐利的割断黑暗,把城市变成立体的方格棋盘。 历晴川抿着嘴唇,她以往极少离开门派,所见的不过山清水秀和世俗的烟火,而今天,生活呈现它另类的样貌:粗鲁、肮脏、压抑,然而充满狂野的力量。 无论哪个世界的男性,都会为这些彰显力量的东西着迷,桂堂东和地梁宗接引他们的修士热络的讨论一些技术问题,完全忘了师姐的存在。 被晾在一边的历晴川默默打量着周围,发现身着地梁宗赭红色道袍的男女修士们,脸上身上往往带着非人的特征。 即便是没有动物特征的人,也会象征把动植物的抽象图腾,绘制在自己的脸颊与手背上。 她转身,看到那个有些话痨的地梁宗修士终于走了,于是向桂堂东悄悄说自己的发现。 桂堂东解释道:“你可以简单粗暴的认为,地梁宗越不像人的身份越高,而凡人最低贱,绘制不同的图腾彰显他们的用途。” “门派通识里没写这些?” “因为它涉及地梁宗持有的飞升道路‘血裔飞升’,八大派之间,不能记录涉及对方飞升道路的知识……至少不能写在通识课本里。” “我懂,毕竟这八个门派垄断正常且稳定的八种飞升方式……用师弟你的话说叫学阀来着?” 桂堂东点点头:“大道万千,但飞升成功率最高的大道只有八条,围绕探索出的八条大道而成立的学术集团,就是八大门派的前身。 又因为飞升需要消耗物质,而此方世界的物产有限,因而一段时间内,同一条大道可以飞升的名额有限。 于是八大门派抢占地盘,封锁知识,断绝散修与魔门从这八条大道安逸飞升的可能性。 所以你能看到,散修们务实的活跃在凡间,很少有人真的去追求飞升上界,成就不死不灭,逍遥自在之身。 所以你能看到,魔门众人以叛经离道之法,追求风险性极高,失败代价极重,为秩序所耻的飞升。” 历晴川笑了笑:“这和平日里门派的说辞不一样呢,你要颠覆我的三观吗?” “我知道师姐的三观不会被颠覆,所以才和你说实话。 作为合格的正派中人,我们有一万个理由来解释我们为什么要垄断知识和资源,并且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成果……好,我们到了。” 机械式升降机把桂堂东和历晴川送到凤凰城城主府最高层,这里的城主是地梁宗一位内门弟子,桂堂东第一眼就看到他收敛于袖中的虎爪。 那内门弟子极为高壮,他抱拳向桂堂东行礼,掀起的风浪甚至让桂堂东的额发微微吹拂。 “某家名唤张拓,修行资历尚浅,在业界未有名号。” 张拓摸了摸自己的虎须,吊睛兽瞳上下打量桂堂东一番,咧嘴笑道:“师兄弟们笑某家窝在这乡下地方,不曾想,某家有幸见得阳炎府真传,‘天下第二’桂堂东桂兄。 旁边那位,想来就是‘麻辣鸡丝’历晴川历道友吧。” 前面还好,看张拓一脸认真的叫出历晴川的名号“麻辣鸡丝”,桂堂东差点没绷住。 按照传统,八大门派真传与资深内门弟子都会给自己取一个名号。显然,一个好的名号让人记忆尤深,而一个差劲的名号,则让人记忆尤深的同时感到社死。 桂堂东忍着笑看师姐的反应,发现师姐面色尴尬,但还必须挤出礼仪性的笑容。 “噗。”最后他还是没忍住。 张拓奇道:“桂兄何故发笑?” 桂堂东躲开历晴川隐蔽的一脚,答道:“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张拓也没忍住,他回身,但拖地并轻轻摆动的尾巴出卖他的真实心情。 “张兄何故发笑?”桂堂东问。 张拓不敢看历晴川,低头回答:“我也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第八章 人类高品质处男怪 历晴川表情苦闷,修士的名号虽然是自己想的,但后面还要经过名号委员会派出的专员确认,该名号没有与现役修士的名号冲突后,才能完成注册,并获得使用该称号的资格。 比如桂堂东原本想的名号是“天下第一”,但“天下第一”已经有人使用,所以他只好改成“天下第二”,但人们说他这个外号比“天下第一”还要狂—— 桂堂东敢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天下第一”,这是外界解读他外号的含义……名人总要面临被过度解读的命运。 与之相比,历晴川的名号完全是她自己失了智:专员上门询问她名号想要什么的时候,她被心魔折磨的提前进入更年期,心态有些有些歇斯底里的小叛逆。 专员让历晴川起个正经的、朗朗上口的名号,但历晴川偏要逆天,报出她最爱的一道菜。 即便专员有些迟疑的询问,名号一旦注册,十年才能更换一次的时候,历晴川依然满不在乎,为自己反抗取名规矩,做个特立独行的人暗爽。 等她心态稳定后,只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嘴巴—— 名号委员会由正道、散修与魔门代表联合运营,也就意味着,正式注册的名号会成为超越立场与门派,整个修道世界公认的称呼。 麻辣鸡丝……在专员回去的那一刻,历晴川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张拓也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他拍拍手,让仆人为客人奉茶,摆上沂水丰糕、莒南驴肉、蒙山板栗与蜜汁肥桃。 历晴川偏好甜口,桂堂东推荐对方尝尝沂水丰糕,一种类似沙琪玛的食物,他则看向张拓说道:“的确有事需要城主协助。” “请说。” “我要改装我的飞行法宝,在外表上,把它伪装成一艘散修风格的杂牌巡航船,并且这事的保密等级要拉到最高。” 张拓露出理解的神色:“我最近听闻关于桂兄你的消息,知道将来一段时间,会有天南海北的女修过来找你麻烦。 作为男人,我对桂兄你可真是羡慕……哦不,是同情。 我很想帮助桂兄,但在视觉上,把一艘4600料(1500吨),拥有双层火炮甲板的丙等风帆战列舰,改造成2300料,只有一层火炮甲板的戊等风帆巡航舰,还是散修风格…… 城中的工坊满足改装的技术要求,但这里没有合适的工匠与熟练工人,毕竟这里生产的都是贩卖给散修和魔门的低技术含量作品。 我得向宗门提出申请,让总部支援一批人过来。因为桂兄持有友情徽章,所以这事十拿九稳,只是需要桂兄等上一段时间。” “可以,但这是我的私人事务,只向必要的人转达情报就好。”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张拓满脸堆笑,“桂兄只这一件事吗?没有的话,请来我洞府,我为两位道友接风洗尘。” 桂堂东看师姐一眼,摆了摆手:“如此叨扰已是惶恐,万不敢再打搅城主。等待的时间,我和师姐去上层游玩消遣便好。” 桂堂东推辞几次,张拓这才作罢,他唤来管事,让他从外门找一位女弟子来为两人充当向导。 这次桂堂东识趣的接受了,两个阳炎府的真传在地梁宗的地盘晃悠,地梁宗派一个外门弟子当向导,只为大致掌握两人的动向,也没问他们在上层区域的打算,可以称得上信任了。 “我不喜欢他,”出门之后历晴川说道,“你不觉得,他往你身上看的次数太多了吗?” 桂堂东明白,历晴川不至于因为男人看他而吃醋,而是刚才“麻辣鸡丝”这个名号所产生的迁怒。 “师姐,我们去上层好好玩吧。”桂堂东提议。 “约会?好呀。” “然后顺带一起去吃麻辣鸡丝?” “去死!” 历晴川给了桂堂东一肘,桂堂东躲开。这时,她看到充当向导的地梁宗女修出现时,反射似的贴在师弟身上,变成一副亲密的样子。 美人在侧,但桂堂东全部注意力都在新来的女修身上。那女修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她狐狸似的耳朵与尾巴,毛绒绒的,色泽顺滑,让桂堂东的手产生撸小动物的欲望。 “小女名唤南轻絮,地梁宗外门弟子,奉张拓师兄之令,为两位贵客充当向导。” 桂堂东目测对方的身高在168cm到171cm之间,这是足以让只有160cm的历晴川产生嫉妒的身高。 南轻絮向尊贵的客人屈膝行礼,肥大的荷叶罗裙向腰部收紧,勾勒出她优美的身材,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谁能想到,那荷叶罗裙里竟是好大的青藏高原。 前世的桂堂东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地理课课代表,这一世他没忘自己的本分,在喜欢历晴川的感情里,对高原的喜爱约占15%。 南轻絮抬起头来,碧色的眸子飞快扫了桂堂东一眼,略显害羞的躲开桂堂东回敬的目光,拢了拢自己耳边的棕色发丝。 狐女眉宇间有一股天然的风流,即便没有施展媚术,但她依然令桂堂东产生一丝波动,但也仅此而已, 他和师姐一起生活十五年,相当于做了十五年脱敏训练,从处男怪升级为人类高品质处男怪,对美貌已经有一定耐受力。 南轻絮向贵客介绍本地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桂堂东兴致缺缺,若不是门派看的紧,他都想大力发展娱乐产业,给这个世界来一场精神扶贫。 历晴川却被勾起好奇心,她拉着南轻絮的手问东问西,南轻絮最初有点尴尬和拘谨,但很快,她脸上出现笑意,身体放松下来。 桂堂东有些无语:“你们……” 历晴川回头比了个鬼脸:“我和这位妹妹一见如故,爱她爱的不得了,怎么,你嫉妒?” 分明嫉妒的是你吧。桂堂东想,我就看了对方几秒钟,你就要抢先把她拉开,排除潜在威胁。 两位女修热络起来,像要好的姐妹淘般手挽手,桂堂东跟在后面。南轻絮向历晴川推荐她常去的店铺,历晴川一一记下,要在听戏之前去一一打卡。 桂堂东默默跟随,他忽然停下,伸手抓住侧面伸来的手,脏兮兮的小乞丐立刻慌了神:“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再不敢偷你的钱……” 小乞丐被定住了,桂堂东的声音鸿儒神识:“伪装成偷钱的小乞丐?你这采补功夫挺能藏啊!” 第九章 Day 0 这时,正在前面和南轻絮姐妹情深的历晴川,一心二用密音联系桂堂东:“师弟,别离我们太远,你落单了,很容易被有心人当做目标。” 桂堂东挑了挑眉毛,击晕小乞丐,任务完成数喜+1。 他小心的运转功法,定睛细看,整条小吃街有数团恶意隐藏在人群里,小心翼翼的向他靠近。 历晴川吃着柿饼,和南轻絮一起看糖画,一边不回头的用密音和身后的师弟聊天—— “你别小瞧采补之术,采补之术未必要做、做那种事,只是其他方式效率低些,风险大些,但你不得不防备。 有些采补之术,能从你的伤口里汲取先天元阳。” 桂堂东与一位撑伞的仕女身形交错的时候,那仕女手腕一抖,把手帕丢在桂堂东身前,在桂堂东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她伞顶里的暗器滑出,扎向桂堂东的身体。 桂堂东假装一个趔趄,摔向仕女的身体,躲开暗器的同时,一掌拍向仕女的身体。 那仕女反应很快,松开纸伞,滑落的伞盖遮掩路人的视线。她飞起一脚踢向桂堂东的要害,脚底的暗器弹出,上面附着破盾灵力,以应对桂堂东的护体灵力。 桂堂东抬起脚来,他靴底变出一排与足球鞋同款的长鞋钉,抢先踢在仕女的脚踝上,把藏在里边的药物直接打入她体内。 “饶命。”仕女用口型说。 “想活命?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这毒药是七步散威力增强版,你动了不会死,但会丑的人厌狗憎。”桂堂东回答。 那仕女吓得不敢动弹,桂堂东把伞捡起,塞回她手里,任务完成数喜+1。 “有些修士,会寻求和你进行交易,把复数的蛊虫藏在物品里,先让蛊虫进入你的身体,吸食你的先天元阳,再回收蛊虫,取出先天元阳。”历晴川说。 桂堂东看到一位抱着花篮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小声说道:“叔叔,求求你买一点吧,我若不能把花买完,回家爹爹要打我。” 那女孩露出双臂,上面满是淤青,桂堂东摇摇头,从钱袋里取出几枚铜板丢进小姑娘花篮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一只白牡丹。 看他把花握在手里,小姑娘露出不安的神情,想要张口又紧紧闭上嘴巴。谁料,桂堂东折断花枝,把白牡丹插在小女孩鬓发处,摸摸她的脑袋。 “刚刚我铜板里夹带的杀虫药,已经把你花篮里的坏虫子杀尽了。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谁指示你那么做,但做买卖要有信誉,不能以次充好哟。 不然的话,叔叔我啊,可要生气了。” 他丢下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上向前走,历晴川继续科普:“师弟,你听到有人要采补你,下意识的会觉得来的一定是女修—— 对也不对,能攫取你先天元阳的一定是女修,但女修未必要以女子的样貌出现。 有些采补功法能改变修炼者的音容相貌,所以可能会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先变成男人接近你。” 桂堂东几乎已经走出小吃街,这时候,有招揽生意的伙计跑来,手里搭着白布,问他要不要去茶楼喝一杯。 桂堂东欣然同意,但他声称自己尿急,借点手纸……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容易识破的试探,但它太过于贴近生活,反而不容易被识破。 那茶楼伙计想都没想,下意识的掏出纸给他,桂堂东抓住他的手腕说:“仔细想,男人尿急怎么会需要手纸呢?而且,就算如厕,也是用厕筹玩刮刮乐的。 我很好奇,你不懂男人也就算了,如厕的事你也不懂?” 性命被人拿捏在手上,伙计不敢隐瞒,哪怕桂堂东问的事有些重口。她用本音低声说道:“我确实不用竹签,我养了一条狗,有需要的时候就叫它……” “舔狗吃翔,好像没什么毛病。” 桂堂东眼看完成数又+1,他放过对方,理由和前几位一样:敢第一波冲上来当街暗算他的,不是普通又自信,就是脑子不好,或者被人当做探路的石头来用。 他要是反应粗暴,当街把对方打成粉末性骨折,可能会劝退不少潜在的想玩要动手的人,所以他必须表现的温和而克制,才能钓来更多自愿上钩的鱼。 只是,装作上当受骗好累,就好像把桂堂东丢进幼儿园,还要他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成一片。 走出小吃街,结束科普的历晴川喝着豆浆回头,看到师弟略显疲惫的样子,奇道:“你怎么了?” “师姐,你说的都对。” 历晴川花钱如流水,不管什么她都想尝一尝,不管什么都想要试一试,很快,她就花光凡间的货币。 桂堂东解下自己的钱袋递过来,让师姐去淘宝,南轻絮靠过来,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啊,我想阻止,但历道友不听我的。 其实她花了不少冤枉钱,这里的商户一旦察觉你是外地人,总会抬价,并把滞销的东西推荐出去。” “没事,师姐过去不常在凡间行走,因而这里对她完全是未知的乐园,花钱都是小事,我只想看她高兴起来。” “啊,刚才历道友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关于桂道友的。”南轻絮捂住嘴巴,眸子亮起来,“难道两位是那种关系?” 桂堂东点点头:“嗯,等我到元婴境,我会向师姐求婚,向师父表明心意,请求他把女儿许配给我,结为道侣。” “加油,我支持你们!祝你们心想事成,百年好合!” 南轻絮放在桂堂东上一世,一定是看狗粮文/狗粮漫画,在床上扭成蛆的那类人。 她兴奋过头,没注意到自己越过了社交距离,于是,茉莉花的味道钻进桂堂东的鼻腔里。 这香味来自她刚喝的茉莉花茶,来自她头上别的纸花,来自她脸上的胭脂,来自她衣服的熏香。 她对茉莉花的热爱,让她自己也变成一朵绽放的茉莉,只是茉莉的香气过于浓郁,令桂堂东的鼻腔感到不适。 不过,南轻絮在桂堂东眼里还是诱人的,他努力克制自己去揉南轻絮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的欲望。 那毛发蓬松,柔软,油亮,摸上去一定很顺滑……南轻絮到底用什么保养自己的毛发? 戒色,桂堂东或许可以day到天荒地老,戒毛茸茸的东西,他天天都是day0。 第十章 虚假的月光 花了一天时间,历晴川打卡凤凰城内的热门地点,来到梨园——由散修经营的戏班剧团。 或许是没有飞升的可能性,散修们的生活比正道门派与魔门中人有意思的多。梨园的散修们修炼的功法几乎都为戏剧服务。 他们本人也富有职业精神,人人都是老戏骨,唱腔能听出下过一番苦功夫,且剧本总是贴近实事,有新意,因而极受凤凰城居民的喜爱。 南轻絮买了三人的票,他们在外围的位置坐定,戏班登场,第一幕剧讲的是一个姓高的面条商怀着盲目的爱,把自己的财富给两个女儿,并在财产耗尽后被无情抛弃,金钱轻易战胜了爱。 历晴川嗤笑起来,结合她的经历,桂堂东不难想象她的感受,而另一边,南轻絮的面色也闪过一丝黯然。 “凤凰城的入秋,自与别处是不同的。外人常说,凤凰城只有两个季节:春与夏。 现在正是一天最闷热的时候,我去给两位买些紫苏熟水,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动。” 南轻絮找了个借口,她起身的时候,桂堂东瞧见对方偷偷用衣袖抹抹眼角。等她走后,原本笑着的历晴川脸冷下来。 “白天辛苦你啦,师弟,那些想要采补你的女修真是不开眼。”历晴川说。 “原来你知道?” “天下的采补功法同源,尽管后世演化出数百门分支,原理却是不变,所以修炼采补功法的人,能在一定距离内感受到别人运作的采补功法。” “你知道却不直接告诉我,想看毫无威胁的她们把我弄得精疲力竭的样子,师姐你真是坏心眼。” 历晴川摊手:“我也很累,要和别人装朋友,消耗的心力不比你少。” “既然如此,一开始何必要装作要好呢?”桂堂东问。 “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你。”历晴川白了桂堂东一眼,“我得提前搞清楚,她是不是威胁?” “怎么说?” “南轻絮说自己今年18岁,筑基初期修为,看起来是个没经历过人事的清纯狐mei子,但我看她心事重重,怀着郁结,倒像是小妇人。 我没感觉她修炼过任何采补功法,如果她能瞒过我,那么她已经臻至把你隔空吸干的境界,所以我倾向于她真的不会。 她的元阴丰沛,拥有好生养的体型,无论当做鼎炉,还是生育继业者的道具,材质都堪称上佳。 另外,她皮肤娇嫩,像养在闺阁里的女儿。我有意刺探她的日常,她在门派里不事劳动,但她的双手充满劳动的痕迹……尽管她努力遮掩这一点。” “我补充一句:她很喜欢爱情故事,甚至称得上憧憬。”桂堂东说。 “并且会被女儿抛弃父亲的戏剧触动,我不相信她是单纯感性,见不得人间凄苦。”历晴川的声音变得甜腻腻的,“师弟,她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们一起来挖掘她的故事好不好?” “不,既然她目前不是敌人,那就没有深究她隐瞒之事的必要。咱们只是过客。” 南轻絮回来,这时历晴川笑笑不再说话,梨园戏班后来排的大都是喜剧,南轻絮的情绪好转,回复平常的模样。 两个时辰后,梨园的戏尽了,退场时南轻絮问道:“不知两位贵客在何处歇息,若无打算,地梁宗有专门为贵客营建的驿馆,若有需要,还可唤来人手临时添置物件。” 桂堂东摇摇头:“不,今日已经尽兴,我和师姐回飞行法宝歇息,姑娘也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是小女招待不周?” “没有那种事。” “虽是如此,但小女职责所在,要和张拓师兄报备此事,还请两位见谅。” 桂堂东等了一会儿,南轻絮捏着两个通讯符纸说道:“师兄已经了解此事,他让我转达问候。请收下这个,两位贵客有任何需求,我随叫随到。” 历晴川收下符纸,拉着桂堂东幻影移形假装回到飞行法宝,但他们实际降落的地点却是已经散场的梨园剧场中。 “不行,我非得搞清楚她的事情。”历晴川说。 “我没什么兴趣。” 历晴川的手指在桂堂东胸口画圈圈:“你不是对那只狐娘相当在意吗?听,我提到狐娘的时候,你的心跳在加速呢。 师弟,你的飞行法宝还缺一个器灵,不如我们联手把她弄回去,让她变成你的东西? 你是阳炎府大师兄,而对方只是筑基初期的外门修士,只要你不玩坏她,地梁宗会相当乐意做这个人情呢。” “那样,我就真成合欢宗大师兄了。” 历晴川有些不高兴:“我听出来啦,你怜香惜玉了是不是?那我们就分开行动吧,你回寒鸦号,我去见识见识那狐娘的生活。” “别玩脱了。”桂堂东叮嘱道。 从明面上来说,凤凰城只是地梁宗一位不得志的内门弟子管理的凡间领地,交易的对象是散修和修为较低的魔修,金丹中期修为的历晴川可以乱杀。 而且,他也有他的战争。 历晴川的身影潜入夜色后,桂堂东立在原地,七道黑影先后翻墙而过,从四面八方包围桂堂东。 桂堂东看也不看他们,他的眼睛只看着前方,凤凰城深入地面,此刻却有皎洁的月光撒在地面。 朦胧的身影在月光中凝固,无声掀起的风浪把枝头的花瓣吹拂,又如同雪一般坠落,充满诗情画意的场景里,美人凹凸有致的身形浮现。 凤冠霞帔,霜晓寒姿。这是桂堂东对女郎的第一印象。他微微一笑,看那穿着端庄,气质清冷的贵女,却对他行偷袭之举。 月光聚敛在桂堂东身上,把他标记,七道黑影暴起,手中的兵器在空中划出七道寒光,从七个方向刺向阳炎府大师兄的要害。 桂堂东脚下的土地迸裂,他蹬地把自己推出去,眨眼之间,他就出现在那女修面前,一爪抓向对方的脖颈。 女修身体向后倒下,她月白色的眼瞳化作月牙的形状,桂堂东感觉一股巨力把他牵扯。 眨眼之间,他就回到最初的位置,而七道黑影持握的七种兵器,已经在他眼里交织成寒光漫漫的牢狱。 第十一章 两面性 火焰在桂堂东眼中跳跃,耀眼的光芒在梨园里爆发。 火焰吞没桂堂东的身形,而后一分为七,每一束火焰又化作海豚的形状,撞向袭击者们。 袭击者们被海豚撞飞,他们在半空倒飞的时候,发觉无法熄灭的火焰在自身体表扩散,很快把他们变成人形火炬。 海豚们环游一圈复归原位,拼凑出整团火焰,火焰又聚拢成人形,在其周围,七具烧焦的尸体接连坠落。 桂堂东捏碎了头顶的月光标记,丢在一边。他看向仅存的女修,她眼中的图案已经转向满月。 “月华苑真传,‘孤月元君’江纤尘。”女修报上自己的名号。 “阳炎府真传,‘天下第二’桂堂东。容我问一句,你为何而来?” “桂道友明知故问,如今你身上值得我亲自现身的,只有你的先天元阳。” “我还以为要连南荒的事一起算上呢。” 江纤尘冷漠的回答:“那是师妹自己学艺不精,我为何要替她报仇?说起来,我反而要感谢你,你提前消除了我飞升道路上的一大隐患。” “奔月飞升吗?” 桂堂东念出了月华苑持有的飞升方式,但他对奔月飞升的具体仪式一无所知,江纤尘自然也不可能为他解惑。 两轮弯刀出现在江纤尘手里,桂堂东眼眶里半透明的火焰流动,在江纤尘发动的一瞬间,扇形的火焰浪潮已经她的视野。 江纤尘的身影被火焰吞噬,桂堂东跳步后撤,向自己原来的位置抛出一团火球。 下一秒,江纤尘落在他原来的位置,像是主动撞上火球一样再度被吞噬,当她脱离火焰的范围时,在她和桂堂东之间,横亘着火焰筑成的城墙。 “你,或者说月华苑修士的眼睛很有趣,当你的眼瞳为月牙时,可以标记一个敌人,并把他挪回最初标记的位置,或者你瞬移到标记敌人的位置; 当你的眼瞳为满月时,你的修为短暂的提升一小个境界; 而在南荒,你的师妹为我演示过,当眼瞳为朔时,你可以发动夺取目标视野的月照流霜术; 当你的眼瞳为半月时,可以发动提升攻击和移动速度的燕飞光度术,以及提升防御和耐力的鱼跃水文术。 根据你们眼中的月相,就能判断你们当前使用的功法,这是我得以预判你行动的原因,也是月华苑修士不善争斗的原因。” 桂堂东立在火焰的城墙上,他单手托举,灵力注入,巨大的火球在手中酝酿,令地梁宗布置在附近里的灵力探测装置冒出红光,集体发出预警的尖叫。 “不过,就算不知道月相对应的功法也无所谓。”他笑了笑,“只要把你轰杀至渣,就不必考虑你会使用什么功法。” 探测装置连绵的红光,在江纤尘身后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她看向桂堂东,那张端庄镇定的脸上浮现凝重的表情,桂堂东正在构筑的法术让她产生莫大的危机感。 “同为金丹圆满境界,不想你竟如此棘手。”她说。 “你当我187战187胜,100%胜率是找通天代刷上来的咯?” 江纤尘抬起头来,用坚毅的眼神看向桂堂东,桂堂东以为她会整出什么新活,但她的眼瞳转为朔形后,月光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投射,紧接着自己也消失了。 桂堂东撤销酝酿的攻势,刚才他那一击就算能重创江纤尘,也不可能使用出来,因为那法术的杀伤半径有一公里左右,他除非疯了才在地梁宗的地盘丢一枚超级炸弹。 这就是阳炎府功法体系的特点与缺点,它拥有首屈一指的杀伤力与杀伤范围,在战场上犹如一台喷火的死亡收割机。 然而,它在杀伤精度、控制等方面表现的十分拉胯,所以阳炎府修士战斗时会造成相当多的附带损失和友军误伤。 所以,桂堂东酝酿的大招本意就是为了报警与劝退对手,至于活捉月华苑真传…… 江纤尘是他交手过的真传里,对线技术最弱的,同时跑路技术是最强的。为了看清她如何跑路,桂堂东提前让侦测功法在眼部运作,但看完之后他的眼睛表示看了个寂寞。 地梁宗维持治安的修士姗姗来迟,他们惊疑不定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梨园剧场。 桂堂东踢了踢脚边的焦尸说:“但愿你们能弄清他们从哪里来的,好替场地受损的梨园剧团讨要赔偿。” 历晴川翻出去的时候,已经感受到江纤尘和七名无名小卒的存在,但她没有回头,没有声张,甚至没有紧张,因为她的师弟就算一边给孩子换尿布,一边和这些人打,都能把他们全杀了。 她能感知到的敌人,师弟也一定能感知到,所以师弟才没有阻拦她去找南轻絮,显然,桂堂东希望他独自和袭来的敌人交战。 比起迎战敌人,倒像是支开正妻,偷偷打好暗号,和小三幽会。 历晴川不由得产生荒谬的念头,并着实生了会儿闷气:先气师弟不带她玩耍,后气自己和善妒的女人一样胡思乱想。 是谁把她变成这样?是师弟!所以这事都怨桂堂东! 她很快找到南轻絮,发觉南轻絮在临散场的菜市场,去买放了一天而显得品质不佳的食材,店家为了处理剩货,也就半卖半送给她。 大概是要喂猫喂狗?历晴川想。 她跟着南轻絮,一路来到上城区的边缘地带,这里的建筑已经有相当的年份,到处散发着衰朽的味道。 南轻絮走到一间房前,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历晴川无法理解地梁宗的外门修士为啥要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接下来,更令历晴川吃惊的场景出现了,南轻絮在住处作钗荆裙布般的打扮,用买来的便宜食材做饭。 历晴川自言自语道:“白天有公款报销就大吃大喝,晚上私人时间,恨不得把一枚铜板掰成两半花,这人莫非抠门至极?” 她又看了一会儿,在准备歇息的南轻絮关窗时,她看到了对方屋子里隐约像丹炉一样的东西。 南轻絮熄灯,睡下,一声凄凉的叹息从房间里传出,来到历晴川曾栖身的大树时,那里只余下摇晃不已的树枝。 第十二章 合作愉快 历晴川找到桂堂东的时候,桂堂东正在梨园对面的茶楼和张拓谈笑风生,她一言不发在旁边落座,张拓察觉到她的不欢迎,找个借口起身告辞了。 从敞开的窗户里,历晴川能看到地梁宗的修士正在勘探检测,梨园里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是谁?”她问。 “‘孤月元君’江纤尘,月华苑真传。从南荒时候我就觉得,月华苑的女修似乎有些……不谙世事,她明显是被人当做投石问路的手段,送到我面前。” “她美吗?” 桂堂东想了想:“外貌和身材是加分项,表情冷淡和打扮严肃是减分项。 和师姐一样,她因为修炼功法而发色改变,最妙的是她功法发动时化作月相的眼瞳。” 历晴川托腮观察窗外,随口说道:“没能抓住她呢。” “毕竟她是月华苑的真传,我虽然能压着所有同境界的真传打,但他们铁了心想跑路,我留不下人……师姐,你在看什么?” “在数现场的尸体,你烧死了七个人。” “?” “在业界,修士之间交战,每10场战斗约有3场会出现死者,而师弟你过去187场战斗,直接产生死亡结果的场次只有11场,死者加起来只有18个人,所以你没少被你师父责备心慈手软。” 桂堂东笑了笑:“你记得那么清楚啊。” 历晴川看向桂堂东:“你今晚一口气就杀了7个,这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江纤尘的存在,我被迫使用范围类的身法躲避攻击,那七个敌人实力太弱,卷进我的身法范围里立刻死了,不然我能留下活口。” “借口,比起自卫,你更像是在灭口。再结合江纤尘出现时,你不再阻拦我去找南轻絮……师弟,你究竟隐瞒了多少事?” “你妄想过度了,师姐。”桂堂东运转起圣王熔心功:“我不认识江纤尘,也没有和江纤尘酝酿什么计划,在江纤尘这件事上,我没有隐瞒你的事。” 圣王熔心功在运转时,能让使用者免疫一切诅咒,相对的,功法运转时使用者无法说谎,因而阳炎府的修士可以运转这门功法自证清白。 桂堂东镇定自若的迎接历晴川目光的审视,历晴川看不出任何东西,摇摇头:“文字游戏就到此为止吧,我也是阳炎府的修士,知道圣王熔心功有多少花样。 地梁宗的负责人怎么和你表态的?” 桂堂东松了口气,历晴川总算不再纠结江纤尘的事,他回答:“阳炎府真传和月华苑真传交战,他一个地梁宗内门里都排下游的弟子敢说什么。 道歉,鞠躬,表示下次不敢,联络地梁宗本部,无非就是这些说辞。你那边呢?” 历晴川讲述南轻絮奇妙的生活轨迹,然后总结道:“如果她这样的生活是因为吝啬成性,那么她收入的积累总有个储存的地方; 如果她另有隐情,那就更好了……总之,我和她的缘分还没结束。” “师姐……” “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历晴川瞪着对方,“你不要一边面不改色烧死七个人,一边为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修求情,就因为她胸大,所以值得你温柔以待吗?” 桂堂东耸耸肩,身为颜值动物,他当然对看得顺眼的人有更多关照,而看的顺眼的标准,首先就是颜值身段。 几秒后,门外张拓的声音传来:“两位,我们已经验明死者的身份,他们属于本地帮派‘中南坞’,我们的人已经动身前往那里,一定给桂兄交代。” 地梁宗在凤凰城上层的生活与商贸区实施包税人的制度,他们划分出若干个街坊,每个街坊都有一个包税人,只要能完成每年缴纳的数额,他们便默许了包税人在街坊内的一切活动。 在这类制度下,大量黑恶暴力组织添补地梁宗主动放弃的权力,他们时而竞争,时而合作,把凤凰城上城区变成林立的微型城邦。 中南坞在这样的环境里如鱼得水,他们本是与别家争斗失败的散修家族,靠着相对完整的传承,更高的组织力与见识,他们在这里打下一块地盘。 上到为各大门派充当耳目,搜集情报,下到贩卖成瘾性药物,控制姿色出众的男女与幼童,满足不同口味的客人肮脏的欲望…… 中南坞业务开展广泛,抗风险能力极强,这是他们得以在凤凰城上城区稳固统治超过十年的原因。只是他们未曾想到,一桩普普通通的刺杀任务,为他们招来灭门之灾。 张拓派出地梁宗门人调查中南坞的前一刻钟,江纤尘降临中南坞的地盘,前一天,她作为客人登门,现在,她则举起手中的弯刀。 转眼之间,中南坞再无活人,江纤尘正欲离开,忽然转向门口,看到一名超过一米九的大汉,视若无睹的闯过她布下的结界,出现在庭院里。 “其实我想委托中南坞为我做件事来着,”大汉说道,“看起来不太凑巧,江纤尘对吗?别急着否认,你们月华苑可是我等的贵客。” 江纤尘看着发饰、装扮与口音皆与中原之民不同的壮汉说道:“你又是谁?” “鸦军,朱邪赤心,我是谁并不重要。” 壮汉说:“我刚刚损失了一桩生意,需要找新的生意弥补旧的损失,而江道友看上去需要帮手,且出的起价钱。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和我的兄弟们?只要道友付足价钱,我们会为道友做力所能及之事。 还请道友尽快决策,这里血腥味太重,院子太安静,很快就有察觉异常。” 朱邪赤心审视着江纤尘,若他能瞧出她的破绽,他会立刻把她拿下,送给地梁宗,以换取与江纤尘同等价值的东西; 江纤尘审视着朱邪赤心,若她能瞧出他的破绽,她会立刻杀死他,如同杀死中南坞全门派上下,来处理涉及她的情报。 他们相互审视一会儿,最终没瞧出对方的破绽,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下,他们同时伸手,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朱邪赤心说。 第十三章 鸦军 地梁宗修士赶到现场的时候,江纤尘和朱邪赤心已经在远离事发地点的茶楼喝茶。 “作为合作伙伴,我们应该对彼此有更深入的认识。 重新介绍一次,我是朱邪赤心,散修门派‘鸦军’的领袖,元婴圆满的修为,不过散修的元婴圆满,大致只比八大门派的金丹圆满略胜一筹。 鸦军的话,你可以视作全面升级版的中南坞,过往的时候,我们接的关于八大门派的活计里,月华苑就占七成。 贵派是八大门派里最自闭的门派,没有凡间领地,和其他门派只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门下弟子总是宅在总部,不愿云游四方,增长见闻。 因为长期封闭,所以贵派的道友和外界交流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些困难。 贵派掌门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把相当多的世俗任务外包,靠着贵派的订单,我和我的兄弟们过得还不错。 我认得道友,是因为孤月元君在你们月华苑修士的话题里时常出现。今天看到真人,我还有些紧张。 不过,这也算福祸相依吧,我失去了一份生意,转头就得到一份更大的。” 江纤尘努力回忆了一下:“师尊好像和我提起过你,你是李鸦儿,练功练到头秃的人。” 我给你们月华苑办了那么多事,你们只记得我头秃吗?! 朱邪赤心深呼吸,他之所以愿意和月华苑的修士合作,就是因为这帮宅女人傻钱多,哪怕江纤尘说话让她不舒服,看在钱的份上,他忍了。 他陪着笑说:“对对对,是我,劳烦她老人家记得。江道友,我算贵派半个自己人,自己人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吧。” 江纤尘不理会对方刻意讨好,径直说道:“我要你协助我控制阳炎府真传桂堂东。” 朱邪赤心揽生意的时候很靓仔,但听到“桂堂东”这三个字,表情有些扭曲……那算朱邪赤心不大不小的梦魇。 桂堂东在筑基后第一次出游,恰好撞见鸦军某个外围组织搞人口拐卖,那些修士会劫掠容貌上乘的年轻男女,灌下药物,强行把他们的身体缩小到孩童大小,再贩卖给有特殊爱好的修士。 哪怕被桂堂东撞见此事,鸦军成员也没慌张,他们笑嘻嘻的塞来一份厚礼,让桂堂东放他们一马。 以往这一套很有用,八大派的修士,大多也只关心自己的飞升,正义感薄弱,乃至抱着弱肉强食的思维,认为凡人如此遭遇是顺应天理,弱小者合该淘汰。 所以,一份厚礼足以说服正道修士们抽身离开,有的甚至见财起意,加入鱼肉凡人的事业,为鸦军提供庇护。 可惜,一份厚礼说服不了穿越者桂堂东,愤怒在他的心中静默的燃烧着,他击晕鸦军的修士们,将他们带回自己的世俗领地临淄城。 在那里,绝无仅有的凡人官吏审判修士的戏码上演,某种意义上,被比自己更低等的庸俗生物审判,比直接杀了修士们更令他们屈辱。 最终,首恶与数名从犯被杖杀,剩余的废掉一身修为,要在矿山煤洞服苦刑数十年,而他们的罪恶活动所得,被分给受害者们,受害者们的家属也被接到临淄城,以防止遭受无端报复。 事情传到朱邪赤心那里,他当时就坐不住了:如果桂堂东杀了他几个部下,这事也就算了,但脑回路异常的桂堂东搞公开审判,让凡人给他的部下定罪,处刑,简直是狂扇他的脸。 如果朱邪赤心不报复回去,他和他的鸦军就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他的部下也会怀疑他做老大的能力,成为门派内部对他不满的反对者们,一个极好的推翻他的借口。 如果他报复回去,万一阳炎府介入,那么下一个在临淄城被公开审判的,可能就是他朱邪赤心。 朱邪赤心想了三天三夜,他最后怂了,发动技能“除你鸦籍”,与那几个倒霉蛋切割,经历内部的下克上,对头逼宫,亲信背叛等一系列戏码后,朱邪赤心付出大量代价,才把他的门派重新稳定下来。 他没忘记是桂堂东是造成鸦军动荡的罪魁祸首,时间流逝,没有消解他的仇恨,相反,他越是回想起自己当初的被迫隐忍,越是为自己感到屈辱。 如今,桂堂东先天元阳松动,天下渴望力量的女修云集,要采补他先天元阳的消息传来,又有月华苑提出了雇佣要求。 如今机会就在他面前,他必须思考,这是否是他此生唯一完成复仇的机会。 经历过与桂堂东对线后,江纤尘能理解面对桂堂东的压力,谁知道,朱邪赤心几个呼吸后,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我和我的兄弟们会全力协助你。”朱邪赤心说,“只是……这是否意味着阳炎府与月华苑的全面战争?” 江纤尘摇了摇头:“我不关心这些,之前师尊把闭关的我唤醒,让我去找桂堂东,为了门派利益虏获他的心。 师父还说,虏获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虏获他的身子。我想师父指的意思,就是去和桂堂东决斗,击败他,并把他炼制成傀儡,让他全心全意服从我的命令?” 错了,大错特错!你师尊只是让你去和桂堂东搞会生猴子的男女关系! 朱邪赤心一瞬间察觉,眼前的月华苑真传外表冷艳、端庄、优雅,但其实……是个傻子。 那不是更好吗? 即便月华苑的战略不是与阳炎府为敌,但朱邪赤心可以利用傻蛋甲方获得利益,完成复仇,所以他会全心全意支持江纤尘与桂堂东战斗。 而在表面上,他摆出一副生意人的态度说道:“桂堂东在黑市的悬赏价格是一百万灵石,若是能捕捉他,我希望你能付给我二十万灵石,其中六万灵石必须现在支付。” 江纤尘想了想,点头同意。朱邪赤心拿出一份合同模板,他伸手一抹,合同添加了江纤尘和他的雇佣协议。 双方签上自己的名字,注入灵力,并以强力的誓言功法约束自己遵守合同。 江纤尘留下一枚储物戒,自己消失了。朱邪赤心打开储物戒清点,吹了声口哨,也结账离开茶楼。 在离开的时候,他与一名身材优美的狐娘女修交错而过,他回头,看到对方身上地梁宗外门弟子的制服。 术法的光芒在他眼里一闪而逝,朱邪赤心挑挑眉毛,继续向前走。 走过去一个不得了怪物呢。他想。 第十四章 漫步人生 “师姐,刚刚地梁宗的人分享最新情报:江纤尘雇佣的本地势力已经被她尽数灭口。” “不是还有尸体吗?” “所有死者的灵魂被她摧毁,地梁宗修士不能再从尸体上得到进一步情报。” 南轻絮来到凤凰城用于招待贵重外宾的驿馆,她无视建筑内部的繁华,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房前,听到桂堂东与历晴川的对话。 她刚要敲门,门已经被打开,看到扑过来的历晴川,她吓的身体后仰,但还是被历晴川抱住。 “等、等一下,历道友,这是否有些……” 在南轻絮视野的盲区,历晴川背在身后的手对桂堂东打个手势,意为“干净”,即南轻絮不是充当人形窃听器或者人形信号发射器来的。 桂堂东觉得师姐过于谨慎,若地梁宗有心,怎么也不会派一个筑基初期的外门弟子来担当如此重任。 历晴川松开南轻絮:“这是我对朋友表达要好的方式。” “朋友?” “或者姐妹?” “历道友,这也太快了吧……” 南轻絮吃不消历晴川的热情,她看向更“稳重”的桂堂东:“我今早接到张拓师兄传信才知道,昨天夜里两位道友遭遇危险。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吃了吗?筑基境的弟子,为了夯实根基,用特定食材做的一日三餐总是少不了的。如果没吃,我和师姐愿意等你一会儿。”桂堂东问。 “啊,谢桂道友好意,我在家吃过了。” “那我们出发吧。”历晴川说。 南轻絮困惑的眨眨眼睛:“出发?去哪里?” 历晴川抓住南轻絮,南轻絮感觉地动山摇,她不禁发出一声尖叫,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陌生环境。 她左右张望:“这里是?” “寒鸦号,我师弟的飞行法宝。” 南轻絮顿时肃然起敬,桂堂东拿寒鸦号打出过一些漂亮的战绩,早已举世闻名。 历晴川松开她,像这里的女主人一样说道:“我带你参观一下。” “桂道友呢?” “你很在意他?” 南轻絮感觉到历晴川的视线变得凌厉,她get到了历晴川对桂堂东的占有欲,兴奋的摇了摇尾巴。 “我支持你们俩!”南轻絮主动抓住历晴川的手晃了晃,“桂道友现在被许多人惦记,历道友的警惕性很有必要!” 历晴川被噎住了,她默默抽开手,南轻絮跟在后面,好奇的看着寒鸦号内部独树一帜的装修风格,不久之后,她看到了一条挂满油画的过道。 过道的油画由南向北,记录了桂堂东的生平:他出生在临淄城一个寒门家庭,家庭环境让他饱读诗书,很小便能作诗作文章,在当地小有名气。 自然,桂堂东的出路只有参加考试,而他也不负众望,先后通过了县试与府试,若能再通过院试,便能成为俗称的“秀才”,在出人头地上迈出一大步。 这时,阳炎府修士的出现扰乱了桂堂东的人生轨迹,他把手中的经文丢弃,转身踏入火焰中。 “热诚仪式,阳炎府的鉴定手段,鉴定的是人们与阳炎府功法的亲和性。” 历晴川看着画中的火焰:“亲和性越低,人们的灼烧感越强烈;相反,亲和性越高的人,看到阳炎府把持的飞升之道——‘纯阳飞升’的幻象越完整。 而师弟在穿过火焰后,向接引他的阳炎府长老描述了完整的纯阳飞升。” 南轻絮遮掩嘴巴:“好厉害!” 每当别人夸赞桂堂东,历晴川既骄傲又心酸,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心情,带领客人继续在桂堂东的“人生”漫步。 在桂堂东加入阳炎府后,历晴川挤进他的人生里,画作里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南轻絮看到他们的头发系成同心结的时候,不禁会心一笑。 但她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后面的画像,曾经相爱的两人距离越来越远,而画作里,隐约可以窥到阳炎府的秘密。 南轻絮不止感到伤感,冰凉的感觉也从自己身体里一点点扩散:历晴川与自己一个外人,分享涉及门派与私人的秘密,她究竟想做什么? 历晴川笑了笑:“你在害怕什么?” 南轻絮吞了口口水:“历道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历晴川亲热的搂住南轻絮,“我们可是朋友,朋友要分享秘密对不对?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交底,可算不上朋友啊。” “可我没什么值得说的……” “那就来说说你的手吧。”历晴川从南轻絮的小臂抚摸到手掌,“为何你的手臂触感丝滑,而双手却有很多厚茧?” 南轻絮吞吞吐吐的说:“这是、这是我修炼的功法所致。” “这样啊。” 出乎南轻絮意料的是,历晴川没有纠结这件事,她转而问道:“有在意的男人吗?” 直觉让南轻絮觉得,如果她再撒谎,下场不会很好,所以她硬着头皮回答:“……有。” “他多大了?” “三十余岁。” “形象与实力如何?” 南轻絮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回想意中人的身影,她的表情变得柔和,爱从她的眼角,她上扬的嘴角溢出。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在我看来,他都是最帅气最强大的男子。” “你一定很爱他吧。”历晴川说。 南轻絮的表情变得端庄,圣洁的气场环绕着她,她用洋溢着热情的声音说道:“为了他,我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 虽然不合时宜,历晴川回想起她的父亲历无咎,他也曾带着类似的表情,许诺为爱女摘下星辰,然而,他却把星辰送给另一个人。 历晴川暂时失去了盘问南轻絮秘密的兴趣,带对方离开画廊,跟在她后面的姑娘松了口气。 南轻絮刚一离开画廊,就看到寒鸦号正在水下航行,顺着地梁宗挖掘出的暗河航道,寒鸦号开向凤凰城中层区域的港口,在码头上,数道黑影遥遥招手,似是欢迎寒鸦号的到来。 南轻絮虽是凤凰城土著,但她的权限不足以让她来到这里。她趴在舷窗,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色……直到历晴川的影子也映在上面。 “我们来是为了修船,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还会在贵派的地盘叨扰。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咯,南道友。” 听历晴川那么说,南轻絮的耳朵与尾巴顿时蔫了,她多少察觉了历晴川热情爽朗的外表下,反复无常的扭曲本性。 第十五章 小本本 在约定的时间,寒鸦号平稳的驶入港口,在身后留下分开的水流,犹如一把黑色的刀切开绿色的玻璃。 即便地梁宗前来迎接的弟子心里早有准备,望到寒鸦号的时候心情仍不免激动,桂堂东的战绩让他的故事超越门派之见,广为流传。 火花在空中旋转飞舞,红莲之路从舰长室一直铺到码头,桂堂东走在前面,坦然迎接蕴藏不同情绪的视线,历晴川落后一步,扮演侍从的角色,同时用手拽着手脚发软的南轻絮。 “我恐高。”南轻絮哆嗦着说。 历晴川瞥了一眼,南轻絮夹着尾巴,耳朵耸拉,脸色惨白,一脸要上刑场的模样。 “筑基境修士恐高?在我看来可以预定年度精选笑话了。”她嘟囔道。 几秒之后,历晴川看到领先自己一个台阶的桂堂东露出南轻絮同款的赴刑场表情。 “师弟,你也恐高?”她悄悄问。 “师姐,我看到少廪君了。”桂堂东颤声回答。 “你的狐朋狗友来接你,你不该高兴吗?” “少廪君是我少数应付不来的人,他太热情了,虽然作为朋友不错,但和他在一起,总有外界传我俩的小本本。” “谁在上边?”历晴川问。 “我拒绝回答!帮帮忙,师姐,麻烦你走我前边。” 历晴川把恐高的南轻絮塞给桂堂东,让这对刑场兄妹跟在后面,她很快看到少廪君,第一眼就看到对方高大的身材、浮夸的胸肌与油的发凉的棕色皮肤。 历晴川回头看了桂堂东一眼,对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迅速变脸,侧身对少廪君说道:“你就是师弟常说的少廪君吧,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若是妨碍好朋友叙旧,那也太不解风情了,所以请当我不存!” 师姐你卖我?! 桂堂东眼看一辆身高210cm,棕色外壳,重量112kg左右的泥头车朝他创来,他表面张开双臂期待与好友的重逢,内心慌的一比,害怕这一幕会成为新本子的素材。 但少廪君硬生生的在他面前刹车,略显不悦的看着桂堂东身边的人:“这又是谁?” 桂堂东看了一眼,南轻絮害怕的缩在他身后,说道:“她是你的师妹南轻絮,地梁宗借给我和师姐的向导,别吓到人家。” 少廪君恍然大悟:“狐狸血脉……原来你好这一口,南轻絮?没听过的名字,是外门弟子吧。桂兄你若看的上,我便做主把她送给你,做你一房姬妾,也算她的福气。” 南轻絮攥紧手里的布料,桂堂东感觉腰部发紧,狐娘女修的不情愿与恼怒清晰的传递给他。 他拍了拍南轻絮的手背,示意她放手,同时问少廪君:“玩笑话到此为止,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老弟你昨晚和别人干架,把我师弟都快吓破胆了,他哪敢处理两个门派真传打架。 哥哥我接到通知,立马放下手边的事跑来找你,回想起咱们在慕士山,一拳一个魔教妖女……” 桂堂东瞥到人群里有女修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写写画画什么的时候,急忙制止眼前的大嗓门:“停停停,不好意思,我的事把你们门派牵连进来了。” “小事,你帮过我的忙,你有难,自然轮到我来帮忙……啧,偏偏这个时候。” 少廪君拿起通讯符箓,对桂堂东扬了扬:“门派长老找我,估计是我问为什么跑出来。我先去应付应付,南师妹帮我招待好桂道友,他是我兄弟。” 少廪君又嘱咐张拓对桂堂东的委托尽心尽力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桂堂东看向历晴川:“所以你能理解我对少廪君的态度吧,他是让人困扰的好朋友,一边喋喋不休一边为兄弟两肋插刀。” 历晴川却若有所思,等到南轻絮去和张拓报备自己的行程后,她才悄悄说道:“少廪君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闻到奇怪的味道。” “他那身魔鬼筋肉是疯狂锻炼出来的,有些汗臭味很正常吧。” “不是汗臭味,像是发情期的妖兽特有的臭味。” 桂堂东想了想:“你忘了他妻妾的属性,少廪君性情中人,来之前做点什么太正常了。” 历晴川觉得有道理,她刚想找南轻絮,却被桂堂东拦住。 “师姐,刚才的事我没忘哦,虽然不知道你想对南道友做什么,但这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桂堂东和历晴川的置气之举,让南轻絮吃糖吃的过瘾,只是……她的心情犹如苦咖啡,就算倒入再多的白砂糖,仍然泛着苦涩的味道。 “如果是师姐做了什么让你烦心,我代她向你道歉。” 游览中途,南轻絮在凉亭隔栏眺望江河奔流,听到桂堂东的声音,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没事。我烦心不是为了历道友,是我自己的事。” “真的?如果你被师姐困扰,请告诉我,她不该对无辜之人散发自己的恶意。” “啊,好……”南轻絮犹豫了一下,“关于少廪君说过的话……” “南道友不必当真,如果你感到冒犯,我会说说他,他该对同门更尊重些。” 南轻絮眼眸低垂:“地梁宗一贯如此,它的内门是励志飞升的修士,而外门的我们,则是内门修士用于飞升的道具。我是做好觉悟才来了这里。 桂道友和少廪君关系很好吗?说来见笑,我只知道他是地梁宗宗主候补,还不知道他为人怎样……咦,你怎么感动的要哭了?” 自从桂堂东与少廪君的小本本在业界流传以来,别的修士谈他俩总会露出暧昧的表情。现在,一颗未被小本本荼毒的纯洁花朵出现在他面前,他怎能不感动! 他介绍道:“地梁宗因为其血裔飞升的路线。所以走血统至上的路线,少廪君能击败其他地梁宗真传,被宗主扶持到少廪君之位,就是因为他是尊贵的凤凰血脉。” 南轻絮握紧了自己的衣袖,满脸不可思议:“凤凰血脉?” “对啊,他亲口告诉我的。正因为是凤凰血脉,他没有兽角兽耳兽尾等特征,而用于识别血脉的特征在身上,至于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桂堂东说的越多,南轻絮的脸色越是苍白,在他关切的望过来的时候,她勉强笑道:“少廪君的血脉……真是尊贵呢。” 第十六章 血裔飞升 桂堂东践行自己的承诺,整整一天,历晴川都没能从南轻絮那里寻觅到机会,因为他陪伴南轻絮,寸步不离。 他和南轻絮走在前面,时而是南轻絮为他介绍当地风土人情,时而是他引经据典,为她讲解各地民俗共通的部分,氛围融洽—— 如果忽略跟在后面,宛如局外人一般的历晴川,那几乎要杀人的视线的话。 南轻絮的忧郁渐渐消解,转变成快乐:一起散步游览观赏风景很乐,一起谈历晴川很乐,一起聊天南海北的话题很乐,但直觉告诉她,她再这么乐下去,就要后脑开个洞,直接乐死了。 她小声对桂堂东说道:“桂道友,你们之间怄气,最后遭殃的可能是我啊。 这一幕很像话本小说里,莫名奇妙出来的女角色,把原本郎情妾意的男女主人公拆散……啊,我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女人。” 南轻絮脸红了一下:“我只是……很憧憬爱情,把原本用来修炼的时间和钱财也买了小说看, 我知道话本小说写的都不是真的,只是作者写出来骗读者的银钱与眼泪,但我还不是忍不住幻想,然后说些得意忘形的话,希望桂道友不要觉得我冒犯。” “人都有一两个小爱好,就像我喜欢海豚,虽然不被人理解,但坚持自我就好。”桂堂东温和地回答。 “虽然但是……”南轻絮快哭出来了,“不要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历道友真的会把我杀了的。” 桂堂东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一天的尽情游览后,他和师姐告别南轻絮回到寒鸦号。 寒鸦号已经被拖进干船坞里,船厂的工程师还在连夜设计改造方案,还未动工,因而寒鸦号充斥着令人愉快的静谧。 桂堂在在舰长室看书,历晴川端着酒与冰块过来。桂堂东因为酒精过敏不能喝酒,寒鸦号没有储备酒精饮料,所以她掏出自己的窖藏。 她把水冻成冰杯,戴上丝绸手套,为自己斟满一杯,透明的酒液散发出果香的味道。 历晴川坐在光与影对半的桌前,把酒杯摆在分割线上,于是港口深沉的轮廓浸染一半杯壁,而另一半,桂堂东印在上面,他亮如白昼, “你和那个狐狸精聊的很开心嘛。”历晴川说。 桂堂东翻过一页:“嗯,南道友是我的心灵净土,和她聊天很轻松。” “难道我不是你的心灵净土吗?” “那请师姐诚实的回答我:当你看到我和少廪君的时候,第一印象是什么?” “你俩谁在上面。” “所以你不是我的心灵净土。” 历晴川喝了一口明羽鸩酒:“你承认你关心南轻絮咯。” “我不关心……” “不,你就是!”历晴川鼓起脸颊,“关心一个人,就是从了解她开始!” 桂堂东平静的回答:“事实上,我们今天聊的话题,三成是少廪君,三成是你,最后四成是杂学。她很支持我和你处对象,同时也格外在意少廪君。” “少廪君多大?” “三十三岁。” 历晴川放下酒杯:“那就对的上了,南轻絮曾说她有一个格外在意的男子,三十余岁。” 桂堂东合上书本:“可惜,在意也没用。地梁宗持有的飞升之道‘血裔飞升’,我知道它大致的轮廓:在学术研究的指导下,将优秀的父母匹配生出更优秀的子女。 大致需要五百年的时间,地梁宗就能稳定培养出一个具备飞升天赋的修士,他拥有地梁宗仅次于宗主‘廪君’的尊贵血脉,从出生起,他的名字就是少廪君。 天赋归天赋,能否飞升还在于后日的努力程度,所以进入地梁宗内门的修士,会被告知若能击败少廪君,将成为新的少廪君。 内门修士将与少廪君公平竞争,他们是少廪君的磨刀石,是压力也是变强的动力。少廪君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他实打实击败他同门竞争者杀上来的。 等少廪君证明自己后,他需要回馈门派。我的好朋友有一百个老婆,其中只有几个人是他主动挑选,而剩下的,是门派赋予他的任务。 他要让那些女子诞下优秀的血脉,以从头开始,培养五百年后的下一任少廪君,其中保证后代稳定传承的关键技术,便是血裔飞升的关键,它被地梁宗严格封锁着。 他的配偶数量必须是一百,也只能是一百,这是精心计算过的,最大程度利用少廪君生育能力的数量。 如今,少廪君的配偶数量是满员的,多一人都不行,所以无论南道友对少廪君抱有什么感情,他都不可能回应她。” 桂堂东看向窗外:“凤凰城是地梁宗的缩影,每个人都是这台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只有少数幸运儿能被加工成商品离开机器,而剩下的则在过程里被消耗,被磨损,被更替。” 历晴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少廪君的后宫是工作,他被迫和不认识的女人执行生育任务,且任务繁重。 也就是说,他内心可能讨厌女人,进而发展出喜欢男人的逆反心理?” 桂堂东有些无奈:“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住少廪君是男同的可能性?!” 历晴川一脸无辜:“如果被男人抢走你的心,我不是显得很可怜吗?” “我不想讨论拼刺刀的话题。” “那就说说可怜的南轻絮,堂东,我其实很可怜她哦,对什么人怀着炽热而纯净的爱,最后被现实无情背叛的故事,我的观后感能写成话本小说呢。 所以,作为坏女人的我,偶尔也想做做好事,你别来拦我。” 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她粉色的眼瞳毫无轻佻之意。 “你要做什么?”他问。 “首先要弄明白她异常的生活,然后劝她回头是岸。 可怜的傻瓜,她不明白,拥有力量的人才能支配他人,支配他人才能拥有幸福。弱小等于卑微,而卑微不配拥有幸福。 晚安,师弟,我回修炼室顿悟心魔去了,再干扰我,我真的会认真考虑谋杀你……比如用酒。” 历晴川消失后,桂堂东望向她留在桌子上的杯子,建造在地下的凤凰城看不到月亮,月牙却倒映在酒水中,他抓起酒杯,月牙却被天空的景色取代。 第十七章 人性使然 “老弟,我搞定了!” 8月7日一大清早,少廪君风风火火的来到寒鸦号上,桂堂东放下书本,好奇道:“搞定什么?” “搞定一切……关于我来帮你的事,以及你留在地梁宗地盘的事。” 少廪君可以因为义气而庇护自己的朋友,但地梁宗必须考虑庇护桂堂东的潜在风险与收益。 诚然,年轻修士第一人,阳炎府未来掌门候补的友谊十分可贵,但如果桂堂东被狩猎,那么他们庇护桂堂东的举动是负收益,只会白白得罪一批女修和她们背后的势力。 何况,桂堂东若是与狩猎他的人大打出手,无论胜负如何,承受损失的必然是作为地主的地梁宗。 因此,哪怕有少廪君的友谊,桂堂东的计划里也没指望地梁宗下场,他修完船后会继续跑路。 桂堂东接过少廪君递过来的“意外惊喜”,他仔细阅读,发现是一份地梁宗致阳炎府的公函。 公函的内容是少廪君要在某个秘境里接受宗门传承,安全起见,少廪君决定临时雇佣阳炎府首席桂堂东,担任少廪君秘境传承任务的护法。 “地梁宗不想明面上庇护我,与企图采补我的人冲突,而是用一纸雇佣协议,让你来雇佣我,从而创造我被地梁宗庇护的实际条件。”桂堂东说。 少廪君心直口快:“没错,而且也是为了让你离开凤凰城。老弟,你和月华苑的娘们儿的小摩擦,弄得凤凰城人心惶惶。 把你弄到秘境里,既能保护你,又避免了地梁宗的地盘被你们打个稀巴烂,你呢,又欠了地梁宗一份友谊,将来说不定用的上。 我透露一下,长老们觉得你虽然出身微末,但能成为业界50岁以下修士第一人,必定身具尊贵的血脉,所以你的人情最后可能要用我最熟悉的方式归还……等你元婴期稳固元阳之后。” 少廪君拧开随身携带的钢瓶,喝了一口什么,顿时戴上痛苦面具,哆嗦着把瓶子塞了回去。 “你在喝什么?”桂堂东问。 “壮阳的药酒,最近我任务有些重。越是尊贵的血脉,怀孕的概率越低,概率不够只能靠数量来凑……这药酒味道怪怪的,我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师姐闻到的兽臭味,或许是少廪君饮用的药酒? 桂堂东摇摇头:“这个不重要……话说,你提前‘剧透’没问题吗?听到还人情的方式,我肯定不想欠地梁宗的人情了。” 少廪君劝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从阳炎府逃出来,但除此之外的七大门派里,也只有地梁宗可能帮助你。 你再强,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对抗全天下的女修,还得寻找一批盟友保护你。有盟友,你只是元婴期过来痛苦一次;没有盟友,被采补之后,你的痛苦将伴随你一生。 这不挺好的嘛,后宫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而且爽完后拍拍屁股走人,不用留下来负责任,更不用操心孩子的事,身处我的立场,简直是做梦般的好事。” 桂堂东不肯答应,因为他的心魔任务让他必须暴露自己,引诱女修来采补他。待在地梁宗的秘境或许能苟住,但他的心魔任务就完蛋了,再加上任务失败后的未知惩罚…… 少廪君正想再劝,历晴川打着哈欠走来,她的手搭在桂堂东肩膀上,随口问道:“在聊什么?” “我劝我兄弟和我一起去秘境躲躲,苟到他晋升元婴境再出山。” 历晴川摇摇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直接躲在罘山,没有后来凤凰城这一遭。 其实,是他的心魔逼得他出山的,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这就是目前他摸索出的部分心魔要求。” 历晴川是天生的演员,少廪君信了她的说辞,责备的对桂堂东说道:“兄弟你太见外了,早点说你心魔的事啊。” 桂堂东顺着说下去:“抱歉。” “这份雇佣协议你就先别签了,但我会捏在手里,以防万一,还能用这东西捞兄弟你一把。” 少廪君看向历晴川:“借桂兄弟一用,我和他一年不见,备下宴席想请他一叙,历道友?” 历晴川笑而不答。 “历师姐?” 历晴川笑而不答。 “弟妹?” 历晴川点点头:“去吧,别让他喝酒。” 少廪君和桂堂东走远之后,他嬉笑道:“你们俩是那种关系?” “我想,但很困难。” “等你元婴境后,先上车再补票就好。你别看她嘴巴怎么说,看她身子什么反应,这才是女人最真实的想法。” 他说着说着,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哆嗦着说道:“说真的兄弟,你得好好珍惜她。看老哥我,坐拥后宫一百人,每个人都说爱我,但我碰她们的时候就知道,她们只是装作爱我。” “怪不得你对我的事那么上心,也有借我的事来躲一段时间,对吗?” 少廪君点点头:“眼前的生活让我厌烦,我甚至想,我不是地梁宗,而是其他门派的修士该多好。” “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难处……” 少廪君自嘲道:“总比我在女人堆里腌入味强,我现在出去,人家总能在我身上闻到娘儿们的味道,好似我是一条发情的母狗。” 桂堂东也闻到少廪君身上那股兽臭味,他同情的看向对方,少廪君说道:“你不能喝酒,我把你的那份也喝了。” 在凤凰城最豪华的酒楼里,少廪君包下整整一层,桂堂东用筷子每一道菜都夹上一点,以示礼貌,而坐在对面的少廪君一杯接一杯灵酒下肚,他笑着,笑着,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这就是修道之人必须舍弃人性的原因,桂堂东无比庆幸,拥有外挂的他不必经历这些痛苦。 “桂兄,我说啊,如果我要叛出地梁宗,你会来帮我吗?”少廪君问。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少廪君痛苦的像是受伤的野兽,而在一层之隔的下一楼包厢里,合欢宗内门弟子丘比只觉得楼上的人吵闹。 “不好意思,楼上的醉汉有点坏气氛。” 她托腮看向坐在对面的凤凰城城主,地梁宗内门修士张拓:“不过,关于你提出的地梁宗与合欢宗联手,排除我们共同的敌人桂堂东这事,我很有兴趣哦。” 第十八章 幸运日 桂堂东被少廪君带走后,对于历晴川来说,寒鸦号令人愉快的静谧变得压抑与寂寞,她正要离船,通讯符箓却在此时点亮。 她拿出符箓,激活它,符箓吐出一条衔尾蛇,火焰填充其中,凝固成历无咎威严满满的面容。 历无咎扫视四周:“堂东吗?” 历晴川意兴阑珊的回答:“他不在。” “去哪里了?” “和少廪君叙旧。” “哼,这小子,哪怕这种时候也不知道低调。不过我阳炎府做事不需要低调,门派里的长老轮值,在他需要的时候立刻出动,为阳炎府的未来保驾护航。” 历无咎虽是责骂,但脸上浮现一股笑意:“既然出走门派是为了解决心魔,那么这事就不宜声张,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你好好帮衬你师弟,别让他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魂。” “历长老,你晚了一步呢。先是合欢宗对师弟递出转会邀请,现在师弟又有了一个狐狸朋友,是地梁宗的外门女修。”历晴川回答。 “先不谈堂东,你在干什么?!” “我真的在防狐狸精了,不信你听储音符。” 历晴川那股懒洋洋的气息激怒了历无咎,他生气的说道:“你要毁了齐地修士吗?!” “他要是那么容易被毁掉,你把他培养出来,是给其他门派——比如合欢宗这样的送温暖吗?合欢宗大师兄桂堂东,听起来很了不起啊。” 接下来,应该是例行的父女吵架环节,但历晴川懒得吵,直接掐断通讯符箓,去修炼室打坐修炼,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决定去外面走走,目标很快锁定南轻絮的家,在她抵达的时候,南轻絮的房门已经上锁。 “哎,这位仙子。” 南轻絮的邻居,一位中年妇女带着讨好的笑容,凑上来问道:“你找她有事吗?” “有。” 邻居递来期待的眼神,历晴川懂对方在暗示情报费用。桂堂东给过她一张凡间物价表,但早就被她忘到爪哇国去了。 她从钱袋摸索,摸出一颗较小的银子递过去。中年妇女在手里掂了掂,发觉手里的是五两银子剪开后分出的一半,脸上的褶皱顿时堆积成令人厌恶的模样。 没在凡间行走过的历晴川,不知道收买多嘴妇人的价格,其实只需要十枚铜板就够了,若历晴川能说南轻絮几句坏话,南轻絮的邻居会免费把情报八卦出来。 邻居说道:“她出去了,每十天,她都有那么一天,抱着自己炼制的东西神神秘秘的消失,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人们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只说拿东西去还钱。哼,能住在这里的修士能有什么本事,我看啊,就算换钱,她也是用别的东西换的。” 历晴川问道:“去哪家店铺换的?” 妇人撇撇嘴:“这个不知道,谁没事跟踪她啊,但大家去附近抓药,或去附近当铺,没听说她在那里活动。” “炼药的事呢?” “那是隔壁的隔壁王二家的孩子夜里啼哭,吵的人睡不着,我披着大衣起来,看到那小妖精家灯还点着,在窗户里,遥遥能看见她在丹炉旁捣鼓什么。 这妖精银钱赚的不少,吃的和穷人一样,身体发育的那么下贱,脸上装的却像大小姐,呸! 那起子没眼色的男人就爱这种狐mei子装纯,不管成亲还是没成亲的,那些练气修士不好好修炼,总往她身边凑。 我家死鬼也是,不好好修炼,偏偏念着那狐狸精,也不摸摸自己的口袋,自己有几个银钱能填满狐狸精的胃口!” 中年妇人后续那充满嫉妒的诋毁之词,历晴川无心再听,她看向对方说:“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别让别人知道我来过,否则……” 历晴川摊开手掌,火焰被她塑型成玫瑰,那妇人虽无xiu为,但她知道练气期的死鬼丈夫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她觉得历晴川必然是筑基期的大能。 她害怕的跪在地上,历晴川看也不看她,绕着南轻絮的住所转了一圈,发现房子周围部署着专业的侦测结界。 若历晴川试图做些什么,她的做法会被结界记录,并通知施术者,而拆解它需要相当专业的技巧。 历晴川不具备这类技巧,同时清楚,筑基期初期的修士无法独立完成这类结界。南轻絮要么有同伙,要么她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历晴川目前倾向于前者,毕竟能被练气期邻居窥探生活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有实力的样子……除非南轻絮是故意的。 但南轻絮犯得着和一帮练气期修士斗智斗勇吗? “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历晴川自言自语道。 在桂堂东横空出世之前,历晴川被称为天才少女和阳炎府的未来,能有如此赞誉,她自然是有两把刷子。 她掌握着独门绝技“烟波”,而具体的效果,是她锁定一个目标的时候,她会自动获得抵达目标的路径,且当她踏上路径时,她会获得隐身与加速的效果。 历晴川切换功法,象征阴阳玄聘功的粉色从她眼瞳里褪去,青色的雾气在她眼中升起,世界在她眼前震荡,犹如水面被震碎的虚影,唯有脚下的道路是如此清晰。 在她焕然一新的视野里,一连串的脚印在道路上浮现。她踏上路径,脚印重叠,自身也笼罩在青色的烟雾里,而在外人看来,历晴川突然从人们视野里消失。 半小时后,历晴川抵达最后一个脚印,撤销烟波,与阴阳玄聘功的粉色一起回来的是正常视野。 历晴川发觉自己来到凤凰城的下城区,这里是城市腐烂的根茎,矿石残渣、垃圾与连绵的窝棚组成迷宫一样的地形。 她掩住鼻子看了几秒钟,走向其中一个窝棚,突然停下脚步,躲在一边,看不认识的男修带着十名手下来到这里。 那男修身材高大,游牧民族的打扮,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他锃亮的、找不到一根头发的脑袋令人印象深刻。 他指挥手下包围了窝棚,伸手,掌风把窝棚整个掀到半空。 历晴川不出所料的看到南轻絮,狐娘抱着药罐,惊慌失措的试图袒护她身后的东西,可是她身后的东西比她大了许多倍,根本遮掩不住。 “上等的炉鼎,上等的妖兽。”男修玩弄的看着唾手可得的战利品,“算卦先生说的不错,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第十九章 导师 若江纤尘在场,定会惊讶自己雇佣的鸦军首领朱邪赤心竟然背着自己偷偷出来接外快。 而对于朱邪赤心来说,报复归报复,生意归生意,前者为求念头通达,而后者,则是他的生活。 昨天,他通过介绍人与某个开药铺的老板接上线,那老板是南轻絮经常光顾的一家草药店,次数多了,老板了解南轻絮的情况下,便不可避免动起歪念头。 南轻絮虽是地梁宗的外门修士,但少廪君的百人后宫满员之后,在地梁宗本部受到妥善照顾,从外门补员的概率本就低。 而在外门女修里,只有筑基初期修为的南轻絮,被补进后宫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而,南轻絮是地梁宗女修里边缘角色中的边缘角色,哪怕她失踪了,地梁宗恐怕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且不会下大力气追查南轻絮的下落……她不值得。 但是,老板的儿子结婚却是迫在眉睫的事,因为他儿子修炼的是被人篡改过的日升渡功法抄本,修炼之后他的阳脉紊乱,过多的阳气在他体内冲撞,损害身体。 大夫给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废掉功法,重新来过,大约需要十年才能回到原来的水平; 中策找一个道侣,如同倒垃圾一样,将多余的阳气倾倒在道侣体内,一月一次; 下策是每天开导……条件最易达成的决策,因为每个度过青春期的男人都是上单导师,有的甚至能在决赛圈历史性的拿下五杀。 但下策不可能执行,修士都是好面子的,别家的修士百人后宫,自己的儿子却是上单导师,这像什么话! 所以老板决定执行中策,但谁家的女修也不愿意当道侣的垃圾桶,所以注定他儿子的道侣要通过非法手段收入……南轻絮就这样被盯上了。 一开始是朱邪赤心的小弟操办此事,但通过调查之后,朱邪赤心发现南轻絮竟和桂堂东有所联系,这就有了他亲自出动的理由。 涉及桂堂东的事,朱邪赤心应该通知江纤尘,但江纤尘神神秘秘的,朱邪赤心联系不上她,便按自己的步调行事。 于是,他把手下分做两队,一队去杀了草药铺老板全家,伪装成那家儿子练功走火入魔而发生的人伦惨剧,以防南轻絮失踪后,桂堂东挖出草药铺老板这条线索; 他自己率领另一队,用法宝改头换面后,启动急行符追上南轻絮。 朱邪赤心掀开窝棚后,不止发现南轻絮,还发现了南轻絮背后的妖兽——龙蛭。 他捏着下巴说道:“龙蛭外表看似狐狸,身具九条尾巴九条脑袋,爪子像是老虎,声音像是婴儿,具备食人的属性。 在修士当中,它却颇受欢迎,龙蛭是高级灵宠,传说活的久些的龙蛭还有和人类等同的智慧,而如果吃掉龙蛭,就能永久豁免所有迷惑心神的功法、阵法。” 南轻絮护在龙蛭身前,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朱邪赤心狞笑道:“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你。” 南轻絮刚想要施法,朱邪赤心的手掌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她害怕的闭上眼睛,一秒,两秒,想象中的粗暴对待没有来临。 她困惑又害怕的睁开眼睛,吓的后退一步,朱邪赤心的手掌距离她的面庞只有一根中指的距离,而在朱邪赤心的手臂上,燃烧的鞭子攀附缠绕。 历晴川现出身形,南轻絮刚要惊喜的叫她,就听历晴川紧张的说道:“快走,我拖不了他和他的人太久!” 南轻絮看了眼历晴川,再看要身后的龙蛭,尚在犹豫的片刻,朱邪赤心手腕翻转,抓住鞭子一扯,把历晴川拽向自己的方向。 历晴川顺势松开,打个响指,鞭子引爆,火焰吞噬了朱邪赤心和他的小弟,一秒之后,在令人牙酸的声音里,朱邪赤心挥舞灵力链锯把火焰一分为二。 “啧!” 历晴川抓起南轻絮丢出去,自己则侧身跳跃,链锯擦过她身体的瞬间,她护身功法外放,圆环的火焰把朱邪赤心推出去。 朱邪赤心立足未稳,历晴川寻觅到三个可以利用的破绽,但朱邪赤心的手下立刻跟进,各类法术齐齐投射,逼得历晴川全力加强自己的护身功法,顶住攻击。 待她缓过来气,要用范围伤害的火焰功法,把这些人全都送上天的时候,朱邪赤心重摆架势,手持链锯砸向历晴川的身体。 短促的交手后,历晴川根据对方庞大的灵力储备量与糟糕的运转效率,判断朱邪赤心是一名元婴后期散修,约有1东(桂堂东)的战斗力,而她只有0.55东。 面对1东修士的全力一击,历晴川不敢硬接,她脚下冒出一团火光,把她推向半空,数十团火焰凝结成球形。 在坠落的过程里,每一团火焰都一分为八,化作更细碎的形状坠落。于是,天空下起一场火雨,每一束火光都相当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趁着敌人自顾不暇的时机,历晴川刚想带着南轻絮跑路,她不能用移形换影直接传送到寒鸦号,因为高明的修士有可能追踪法术路径,跟着传送到寒鸦号上。 飞来的链锯撕碎历晴川跑路的希望,她躲开链锯而消耗的一秒,朱邪赤心已经来到她面前。 历晴川双袖里泻出大量的符纸,朱邪赤心一拳把她砸向地面的同时,那些符纸也包裹住他,瞬间爆炸,然而他毫发无伤。 历晴川落地,自身化作火焰塌陷,以此规避朱邪赤心手下的攻击。八条蛇从火焰里涌出,奔向八方。 朱邪赤心刚一落地,就挥舞链锯消灭了三条焰蛇,他的手下消灭另外四条,历晴川被迫在最后一条蛇上现身。 “你猜,我们闹腾出那么大动静,地梁宗执勤的修士还有多久会到?”她问。 “不知道,但足够带走你。”朱邪赤心回答。 “你谁也别想带走。” 新的声音加入对话,伴随着问候的火焰一起降临,涌动如同河流。朱邪赤心把链锯立在身前,火焰之河在他面前分流,而藏在火焰里的威慑令他的身体颤抖。 他抬起头来,在河流的源头,果然看到了他多年的梦魇,以及现在无比渴望的复仇对象……但不是今天。 朱邪赤心看了桂堂东一眼,取下腰间的卷轴就地一拍,浓厚的烟雾升起,他和他的手下逃走了。 第二十章 索情咒 少廪君在提出孩子气的、不切实际的愿望后,并不期待桂堂东的回答,他一杯接一杯,把自己灌醉。 桂堂东坐在那里无趣的紧,突然之间,他察觉到师姐的灵力活跃程度上升,灵力储备量下降。 他说做师姐的保护人,可不是随便说说,为此,他不惜侵犯师姐的隐私权,对她下了索情咒——一门作用于活物灵魂的功法,以便随时索要她的情报: 他能随时查阅师姐的实时位置、灵力活跃程度与灵力储备量,而历晴川对此一无所知。 根据现有的情报,他判断师姐遭遇危险,所以立刻瞬移师姐所在的坐标。敌人看到桂堂东后立刻逃窜,桂堂东看了身后的人一眼,立刻放弃追击的想法。 历晴川起身,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而南轻絮受了些伤。 朱邪赤心的手下并非全都在围攻历晴川,有两个修士盯着狐娘女修追赶,最终射中南轻絮小腿一箭。 狐娘女修狼狈的坐在地上,对施以援手的桂堂东笑笑……她很快笑不出来了,桂堂东径直把她的裙摆掀起,露出她匀称而白皙的小腿。 “噫!” 齐地修道界的风气比凡人开放,但一个男修掀起女修的裙摆,仍会被定义为轻薄之举,所以南轻絮的耳朵当时就支棱起来。 桂堂东不是腿控,他毫无波澜的为南轻絮检查伤口,抬起头来说道:“箭上有毒。” “?!” “围攻你们的应该是群散修,为了胜利,他们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桂堂东解释后又指示道:“你把手帕咬在嘴里,我要给你做紧急处理。” 桂堂东沉稳的声音,镇定的表情颇具感染力,南轻絮听话照做,不知是不是毒药的影响,看认真摆弄着她小腿的桂堂东,她脸颊有些发烫。 桂堂东释放火焰把箭矢熔断,热量也烧焦了她伤口附近的血肉。南轻絮的惨叫堵在喉咙里,她的瞳孔收缩,拳头握紧,尾巴与耳朵上的绒毛竖起。 若没有垫在嘴巴里的手帕,南轻絮会痛的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痛苦还没有结束,桂堂东用小刀剜出伤口附近烧焦的血肉,又施以伤药,用绷带包扎,她的伤势没有服用丹药的必要。 他对等在一旁的历晴川说道:“带她们回寒鸦号。” “‘她们’是谁?” “南轻絮还有她的龙蛭。” 历晴川半褒半贬:“不愧是师弟,永不空军,每次出动都有捎带些战利品。” “请叫我RPG勇者。” “什么啊劈寄,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桂堂东把南轻絮抱起来,把她交到历晴川手里,历晴川一手拽着龙蛭的毛发,一手抱着南轻絮,身形消失在原地。 半个时辰后,与地梁宗交涉完毕的桂堂东回来,问历晴川:“她们呢?” “龙蛭被我丢进你的浴室里,它好像受了伤,但我看不出来,所以把它丢在能自动疗伤的地方总归没错。 南轻絮睡在客房,如果你现在过去,还能看到她眼角残留的眼泪呢。” “师姐,把衣服脱掉吧。” 历晴川瞪大眼睛:“师弟,你终于想开了吗?比起便宜外面的女人,不如把你的先天元阳给我。” “别装了,我知道你有伤。” 桂堂东把历晴川定住,褪下她的外衣,在历晴川雪白的臂膀上,青紫色的淤痕触目惊心。 “你输的不冤,对手的实力比八大门派金丹圆满境界的修士略胜一筹,他修炼的功法又有寒冰要素。 相性不利,实力不济,对方还有手下助战,你怎么都不可能打赢对方。”他说。 “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是希望你记住教训。” 桂堂东的手按在历晴川的伤患处,一边注入灵力一边说:“让我猜猜,你觉得自己的实力可以在凤凰城乱杀,便肆无忌惮去追踪南道友,恰好与同样追踪南道友的不明势力撞上。 哪怕在交手里,你已经察觉自己满是不利因素,但觉得自己贵为八大门派子弟,面对散修逃跑太丢脸,所以你想找回场子后再跑? 师姐,你在门派里宅了太久,大多数战斗经验都是门派弟子内部切磋积累……今天你能看到,真正的战斗不设战场界限,不限人数,不禁手段。 大多数时候,八大门派弟子都能凭借硬实力去弥补经验上的差距,一力破万法……但如果你和对方实力差距没那么大呢?” 历晴川不耐烦的嘟囔道。“师弟你才三十岁,已经像个六十岁的老头一样唠叨了。” “真亏你能猜中我的年龄呢。” 历晴川不说话,桂堂东加入门派的时候测过骨龄,骨头不会说谎,她只当师弟又在开玩笑。 桂堂东手掌离开她肩膀时,她淤积的痕迹已经消散。桂堂东解除定身,历晴川说道:“谢谢,这次多亏有你。” “久违的坦诚呢。” 桂堂东和历晴川交换情报,少廪君被后宫压榨的苦不堪言,想要脱离地梁宗的消息令历晴川吃惊不已。 “你不会答应吧。”历晴川说。 “肯定不答应咯,等他酒醒之后,就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蠢话。”桂堂东回答。 “嗯,你觉得袭击南轻絮的会是谁?” “不知道,我认不出来。散修们就像地里冒出的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我哪能认得全。 而且地梁宗又只在凤凰城中部的核心城区才保持有效管理,上层和下层他们基本放任自流。 只有放松监管的地方,才好做见不得人的生意,而见不得人的生意获利最大。 所以哪怕我们已经遇到两次袭击,地梁宗的态度以安抚补偿为主,没有认真的发动力量去缉拿凶手,不然在找到凶手之前,他们自己做的黑色生意先暴露了。” 桂堂东起身去查看那只龙蛭的情况,历晴川把南轻絮的药罐也放在那里,桂堂东打开药罐。取出丹药闻了闻,发现这是安神丹——温养魂魄的丹药。 他抬起头来看龙蛭,发现它通体雪白,趴在地上静静沉睡,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 他伸手,手掌陷入龙蛭柔软的毛发里,触及它肌肤的瞬间,他运转起索情咒。 果不其然,作用于活物魂魄的功法失败了,眼前的龙蛭是活物,但失去了魂魄。 第二十一章 南轻絮的回忆 追寻朝露的蝴蝶振翅翩飞,轻吻女人闭合的眼眸。在朦胧的光晕与瘙痒中,女人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捕捉道一截枝头,绿叶正在生发,花瓣却在枯萎。 “你的运气不错,赶上昙花最后的时光,再过一小段时间,它就要彻底枯萎了。” 南轻絮抬起头,看到桂堂东坐在椅子上,他合拢书本,转头亲切的问道:“睡美人小姐,这一梦如何?” “我做梦了?”南轻絮迷糊的问。 桂堂东指指自己的眼角,南轻絮伸手触摸,触摸到眼角晶莹的眼泪。 “我忘了,”南轻絮轻声说,“但……很怀念。” “不要再回忆了,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就证明其丧失了进取的锐气与能力,你才十八岁,拥有无限可能的年龄。” 南轻絮忍俊不禁:“桂道友说的话,也不像这个年纪呢。” “其实我的心态相当年轻,甚至会刻意表现的欢脱一些,以证明自己的年轻。” 桂堂东指指自己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南轻絮低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雪膀下春光乍泄的风景。 许久后,她穿好衣服红着脸出来,桂堂东站在窗边看书等她。 “桂道友……你看到了?”她低声问。 “很可爱。” “请、请不要那么说!” 桂堂东奇怪的问:“为什么,难道你的尾巴涉及什么禁忌吗?” “当然……没问题!” 像是遮掩自己想歪的心思,南轻絮发出很大的声音:“我很用心的打理我的尾巴,比头发还要认真。 我每天都要按摩,梳理,涂抹油脂保养,还专门学xi相关功法,为此我放弃了部分修炼的时间。” 你能不能把时间用在修炼上! 要是师姐敢如此懈怠,桂堂东早就化身慈父逼得师姐当牛做马,把修为提升上来。 但他和南轻絮不熟,所以委婉的表示:“呃,很高兴南道友如此热爱自己的生活。” “我听出来啦,桂道友是嫌我懒。” 桂堂东的平易近人,再加他救了她一命,让南轻絮说话大胆许多:“不是人人修炼都为了飞升,我修炼,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舒服些。 我只想在白天出门,在城市,在郊外,自由自在的见识各种风景。而到了晚上,我归巢,在安全又温暖的地方入梦。 贪心一点的话,我还想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和他长相厮守,若是能静静沉睡在他身边,那就再好不过……咦,桂道友?” 桂堂东的视线从南轻絮脸上收回,转向另一侧:“以前有人说了和你类似的话。” “啊,对不住。” “没什么,生活就是如此,总在不经意的瞬间,让你感觉昨日重现。” 桂堂东把南轻絮带到他的疗伤室,刚一进去,南轻絮就感觉室内不断释放的灵气冲洗自己的身体,部分停留在体内转化为灵力,而更多的则继续在室内循环。 她尾巴不自觉的晃了晃,感觉心情很好……直到看到趴在地上的龙蛭为止。 “我的师姐为救你而受伤,我是她的师弟,有责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南道友,关于这头龙蛭,你有什么要和我分享的吗?” 南轻絮一遍遍抚摸着龙蛭的毛发,表情怀念,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头说道:“她是我的母亲。” “很意外,但发生在地梁宗,又没那么意外。” 桂堂东招手,茶壶与茶杯飞来,为自己和南轻絮各倒一杯,能够提升情绪的红色花朵飘在上面。 南轻絮抿了一口,接着说:“在母亲还不是母亲,只是一只野兽的时候,它浑浑噩噩的活着,每天捕猎,和其他妖兽打架,晒太阳,在领地巡视,以及睡觉。 不知过了多少年以后,有个人类修士上山来采摘灵植,踏入我母亲的地盘,我母亲过去和他打架。 第一次,她把那男人打的屁滚尿流;第二次,双方战成平手;第三次,她处于下风;第四次,她战败,并且很快怀孕了。” 在桂堂东表情变化的时候,南轻絮急忙补充道:“与修士的前三次对战开启了母亲的神智,但她那时候仍然保留妖兽的观念,天然会臣服比她更强的雄性,渴望生下对方的孩子。 而我的父亲,也被母亲优秀的血统与毛发所吸引,所以母亲在第四次交手被击败之后,他们坠入爱河——尽管他们一个不懂什么是爱,而另一个人的爱则为世俗难容。 龙蛭的孕期有三年之久,我的父亲一直陪伴她,在生下我之后,又照顾我数年光阴。 好时光到此为止,十年之前,地梁宗与魔门七大选帝侯之一的天演峰的圣战里,我的父亲无法置之事外,而他又把他的家庭拖入其中。 最终结果,是父亲战死,母亲成了如今的模样,我加入地梁宗,赚取的银钱资源,再靠父亲教我的丹道知识,制作温养母亲身体的丹药。 但我也仅仅能做到这种程度,始终唤不醒我的母亲,反而被有心人盯上。” “是谁盯上你?”桂堂东问。 “我想想……” 南轻絮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说道:“或许是我常去的草药铺的老板?因为我买材料和贩卖丹药都是通过他的渠道,所以和他聊过我自己的一些情况。 而且最近,他看向我的目光很不正经,总让我感觉要炸毛……” “如果是他的话,很遗憾,地梁宗修士通知我:昨天下午,他的儿子练功走火入魔,杀了全家之后举剑自杀。” “这也太巧……” “嗯,我想他是被袭击你的人给灭口了,以防止我们入手那条线索。” “所以,袭击我的人找不到了?” 桂堂东点点头:“暂时是这样,好了,了解你的故事后,我有个提议:你要不完要暂时跟我和师姐生活一段时间,直到我们解决这件事为止? 有人盯上你,我和师姐不可能每次都及时支援,而例如昨天那种情况,师姐一个人过去,简直是给敌人送双杀。 所以,想要保证你的安全,那就必须让你尽可能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自然,如果地梁宗能提供更好的保护,我也不强迫。 选择权在你,南道友,请认真思考后,做出你认为的最稳妥的选择。” 第二十二章 改主意 不久之后,两人从疗伤室出来,南轻絮去和张拓联络,报备自己的情况,而历晴川从窗外翻进来,跳到桂堂东身边。 “事情圆满解决,师姐。”桂堂东说。 “我都看到了哦,”历晴川的手指在桂堂东的胸口画圈圈,“留下南轻絮附赠一条龙蛭,这笔买卖真是稳赚不赔。” “我给南道友自主选择的权利。” “自主?利用之前救她,为她治伤积累的基础好感,抢在她睡醒的时候,以守护者的姿态出现,加深她心里与你相关的安全感。 然后你把她带到疗伤室,利用里边让人心情愉快的阵法,让她浑身轻飘飘的,削弱她的判断力,为你后面的邀请铺路。 你看似给她选择,但只讲一个选择的好处和一个选择的坏处,哪怕你把选择替换成你要她做你小妾,她也会迷迷糊糊的答应。 毕竟,这头狐狸不太聪明的样子。” 桂堂东纠正道:“她是龙蛭与人类男修的子嗣,那么她应该算半个龙蛭。” 历晴川嗤笑:“喂,你是不是全程光盯着她的胸看了,不然你认真听的话,怎么会相信她讲的故事?” “首先,她附带一条龙蛭;第二,她符合我的审美;第三,她和过去的师姐有一些像,甚至比现在的师姐更像……我指的是感情观念。 综上,我不介意别人对我说谎……如果那谎言不会对我直接构成伤害的话。” 历晴川无声的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正在赶来的工人说:“你和南轻絮说,不要回忆过去,要向前看,结果你自己却在留恋过去吗?” “我这个年纪,偶尔回忆一下过去很正常。” 桂堂东给历晴川一份预算,让她带南轻絮购置生活所需,白天的凤凰城中部城区属于安全地带,他不必担心敌人再来一次突袭。 不过,桂堂东的麻烦还在延续,落单的他立刻吸引周围女修火辣的目光,不过鉴于前几个倒霉蛋的下场。她们不敢对他贸然出手。 桂堂东稍微能理解少廪君的痛苦:他那百人后宫的成员,说不定也是用同样的眼光看他,只想榨取,而没有爱。 桂堂东见到少廪君的时候,后者涨红了脸,向他连连告罪:既为历晴川遭遇麻烦的事,也为自己酒后说出糊涂话的事。 桂堂东非常欣慰好朋友能想明白,少廪君的荣耀与痛苦是一体的,全部来自地梁宗的馈赠,如果少廪君失去痛苦,等同于失去荣耀。 修士们的友谊来自于互利互惠,当少廪君失去帮助朋友的能力后,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不配拥有朋友。 现在,桂堂东能和回到正轨的少廪君继续做朋友。 “我今天来找你来有三件事。”桂堂东挑明来意,“第一件,是我的领地临淄与你的领地白马城之间的商贸合作,这事只是意向,具体的事由下边的人具体研究。” 这种互利互惠的事,少廪君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暗笑自己的朋友那么大,还喜欢拿凡人过家家游戏,属于童心未泯。 “第二件事,贵派的南轻絮南道友能暂时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少廪君有些迷惑:“南轻絮是谁?” “之前那个狐娘女修,你们门派外门的。” “哦,她是自愿的吗?要是不自愿我可以推荐一些药物。” “你对我的道德期望值可以更高一些。”桂堂东说。 少廪君满不在乎:“总之,她是你的了,回头我和张拓说一声。” “最后一件事:之前关于秘境传承的雇佣邀请,还有效吗?” “你改主意了?” “是,而且这次任务我分文不收。不过,我或许会中途退出,因为我的心魔(历晴川胡诌的那个),逼得我在飞行法宝改造好后尽快跑路。” 少廪君感觉不可思议:“你被敌人找上门了,就没想过报复回去吗?” “如果你的人肯帮忙,且能容忍我可能对凤凰城造成的破坏,我很乐意把敌人找出来。” “啊哈哈……兄弟,这个……” 桂堂东摊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没必要让你为难,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 少廪君想了想:“总部来的工匠已经到位,想要完成你的需求,大致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能白嫖你十天的战力,好耶!” “允许带家属吗?”桂堂东问。 少廪君笑道:“可以啊,反正你报酬都放弃了,我也不能那么小气。” 桂堂东选择隐忍,于少廪君再好不过,两人迅速敲定合同,注入自己的灵力,以誓言约束自己,背誓之人将支付极大的代价。 “好了,你可以和我谈谈秘境了。”桂堂东说。 少廪君伸出三根指头:“我只知道大概:首先,它安全无害;第二,它只为地梁宗修士传承力量;第三,它可能会重现地梁宗某个时间节点的历史。” “我看到没关系吗?” “既然长老们同意的话,就证明他们认为你看到也无所谓。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出发。” 桂堂东点点头,又指向自己:“你该换身衣服了。你的身上……有股妖兽发情的味道。” 少廪君慌张了一下,他扒住自己的衣服嗅了嗅,从怀里掏出钢水瓶,拧开之后猛灌了一大口,他身上的气味更浓郁了。 “你闻错了,兄弟,这是我药酒的味道。我得趁着最近得闲,把失去的元阳补回来。” 桂堂东看了少廪君几秒,后者神色如常,他告辞了,并打算在回去的路上给师姐与新住客带点礼物。 他在一家专卖暹罗货物的专卖店前驻足,历晴川不缺中原生产的东西,他以往送的够多了,或许送些外域货物能讨得师姐的欢心。 桂堂东准备挑拣的时候,香气沁入鼻腔,阴影降临他的手臂上。他偏头,合欢宗的女修丘比戴着狐狸面具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如果要送给心仪女子的话,我推荐这个锦囊。”丘比递给桂堂东,“桂道友,你是否也需要一个锦囊来破局呢?” 第二十三章 穿针引线 火焰在桂堂东眼中聚拢,他看了几秒,没从丘比递来的锦囊上瞧出什么威胁。 “我自认为一切还在掌控中。”他说。 丘比说道:“你的生活还如此风平浪静,是因为那些真正有能力威胁你的女修,要么还在赶来的路上,要么还在厮杀。 剩下的小猫三两只,我们合欢宗出动的秘密小组已经帮你提前解决。” “我说呢,怎么这几天没什么女修跳脸输出我。”痛失刷分机会的桂堂东咬牙切齿的说,“还真是谢谢你和合欢宗啊!” 丘比有些错愕,总觉得桂堂东刚才好像用杀父仇人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她接着说:“我们一直在观察,观察你和你同伴的情况,你的师姐自保都有些勉强。 你的朋友少廪君自己也有麻烦,他的位置坐的并不牢靠,地梁宗内有股反对势力想要夺取他少廪君的称号。” 怪不得少廪君急切赶来拉拢我,顺带接受传承,桂堂东想,原来是他也有自己的麻烦。 桂堂东嘴上则回答:“那么,只要我搞定少廪君的麻烦,他回过头来就能成为我的助力。感谢你的情报分享,我会继续考虑加入合欢宗的可能性。” “那就静候桂道友佳音。” 丘比化作一阵白雾消散,周围的低级修士无知无觉,转头,丘比的身形就在另一条小巷凝结,凤凰城城主,地梁宗内门修士张拓等在那里。 “结果怎样?”张拓有些紧张的问。 “桂道友让我等等,但我看出来,他一点加入合欢宗的意思都没有。既然我们的诚心打动不了他,那我们只好用现实击溃他。”丘比说。 “桂堂东是少廪君的朋友,如果能排除他的影响,我们解决少廪君,拥立另一个更具资格的人成为新一任少廪君的计划,成功率会大大提高。”张拓说。 “我很好奇,现任少廪君是凤凰之血,无比尊贵的血脉,难道不能满足贵派血裔飞升的要求,逼得你们甚至和我这样魔门弟子合作,来替换少廪君?”丘比问。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张拓生硬的回答。 “门派机密,我懂我懂。我想,我没有拒绝与地头蛇合作的理由,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就能布下天罗地网捕捉猎物。” 丘比代表的合欢宗与张拓代表的地梁宗(部分)签署有惩罚机制的合作协议。 协议规定,地梁宗(部分)将协助合欢宗得到桂堂东;相对的,合欢宗协助地梁宗(部分)更换少廪君,并和地梁宗分享桂堂东所有的子嗣。 丘比对桂堂东说的好听,但魔修的嘴骗人的鬼,合欢宗为桂堂东预备两套方案:第一,桂堂东从精神到肉体全面恶duo,变成魔道的形状,合欢宗才会兑现关于职位与待遇的承诺; 第二,如果桂堂东要做贞洁烈夫,那就控制他与各族女修交配,只要生育的基数足够大,总有能继承他惊人天赋的子嗣,成为合欢宗培养的重点人才。 桂堂东不想签订契约恶duo为合欢宗大师兄,丘比在心里就为他安排种马的结局。 人常说,选择盟友的同时等于选择敌人,此话不假,桂堂东与少廪君的同盟,促成丘比代表的合欢宗与张拓背后反对少廪君的地梁宗部分修士的同盟。 尽管,他们签订契约的时候各怀鬼胎,正道修士与魔门修士或许会因利益并肩作战,但他们永远不可能信任彼此。 “关于桂堂东的部分,对桂堂东感兴趣的不止是我们。”丘比说,“已经在城中的江纤尘与她雇佣的散修佣兵也与桂堂东接触,我的人甚至和她手下的佣兵,进行试探性的交手。” 张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只是地梁宗另一位真传手下传令的小角色,桂堂东,少廪君,江纤尘,丘比……他们带着一股股外来力量汇入凤凰城,他没本事管,更谈不上了解情况。 丘比的面具下发出一连串嘲讽的笑声:“那些躲在你背后的‘大佬’有些怂了,光凭你可发挥不出地头蛇的优势,请让他们派些金丹境的战力来。 不然,我会怀疑你们合作的诚意的,有事再联络。” 在张拓咬牙切齿的表情里,丘比的身影消失,她是白色的针线,从一个地方钻入,又从另一个地方钻出,以自己身体力行,将原本毫不相关的人们串联起来。 至少她是那样认为的。 她把手账上“桂堂东”与“张拓”两个名字划去,代表她与他们有同盟的约定,却是随时可以准备出卖的对象。 而后,她见到自己第三个交易对象,“孤月元君”江纤尘把鞋袜脱在一边,双脚踩在石渠中,而石渠里有源源不断的温泉水导入,温暖的水流冲刷江纤尘的双脚,让她舒服的眯起眼睛。 朱邪赤心去追逐南轻絮的那一天,江纤尘会面的人物正是丘比,基于桂堂东188战188胜的含金量,丘比在算计他的时候不敢大意,力图拉拢一切能对付桂堂东力量的人。 她和江纤尘都想要桂堂东,但竞争敌人也可适当的联手……特别是缺乏社会经验,比较好骗的月华苑女修。 丘比没费多少功夫,就用散修的身份把江纤尘连哄带骗,相信自己是准备捞点汤喝的小杂鱼。 江纤尘并不信任她,但对她也不再抱有敌意,甚至还托付了几个跑腿的小任务给丘比。 丘比让手下完成汇总到她这里,亲自送到江纤尘面前,果不其然,江纤尘望向她的眼神比以往热切了一些。 丘比心里暗笑,嘴上还和江纤尘表忠心,以坚定江纤尘继续朝桂堂东发难的念头。桂堂东的敌人越多,她最后代表合欢宗入场摘果子就会越顺利。 抱着这样的盘算,丘比去见今日行程最后一位盟友兼敌人兼随时可以抛弃的道具。 那女修隔着门帘和丘比说话,夸张的S形曲线印在薄薄的门帘上,狐狸似的耳朵与尾巴随风微微晃动。 桂堂东或许能躲过地梁宗,躲过江纤尘,躲过我,但他绝对想不到,最致命的背叛来自他身边。 丘比想,他是我的了。 第二十四章 赶山鞭 桂堂东回来的时候,看到南轻絮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用法术让口袋浮空,环绕自己,看起来颇具滑稽感。 储物戒在金丹境以及以上修士里相当普及,但对于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来说,这东西称得上奢侈品,因而他们大多装备储量相同,但体积更大的储物袋。 南轻絮把所有收入都砸在安神丹上,用于温养母亲的身体,竟是穷的连储物袋都买不起。 桂堂东把一枚储物戒丢过去,说道:“这是我过去用的储物戒,筑基成功后师傅送的,后来我换上第五代储物戒,这枚四代储物戒就用不上了。 你拿去用吧,密码是甲乙丙丁。” 南轻絮受宠若惊:“桂道友,这怎使得?” “就当做我支付给你的雇佣费用好了。” 南轻絮知道桂堂东的说辞是为了让她安心,她更觉不安,觉得要偿还桂堂东什么,可她能偿还什么呢? 安神丹?这类低阶丹药桂堂东不需要,且阳炎府收录了相关药方;自己鞍前马后的效力?她现在的修为做不了什么事。 桂堂东不知道自己随手的馈赠给南轻絮带来新的烦恼,他帮南轻絮,把龙蛭移出疗伤室,在船的空闲区域为妖兽构筑新巢。 “桂道友,不知有个问题当问不当问。”南轻絮说。 “请说。” “你的飞行法宝那么大,但活人只有我们三个?我听我……” 南轻絮奇怪的停顿一下,接着说:“听我父亲说,丙级风帆战列舰的载员在490人到720人之间。” 桂堂东解释道:“在十多年之前,的确如此。修士们的飞行法宝上,大量低级修士与凡人在船上服役。 飞行法宝上的生活环境差,长期飞行会对船员的身心造成伤害,交战时船员伤亡率高……这么差的职场体验,狗都不来,所以船员们大多是‘被自愿’的形式被请到船上的。 他们平常被高级修士的契约束缚,被迫努力工作,但在交战时,高级修士与敌方缠斗,契约松动乃至于因为敌方的攻击被破坏,这时,积怨许久的船员们就成为不确定因素。” “为什么不对他们好一些呢?”南轻絮问。 “因为这会花费更多成本,哪怕是高级修士的财力,负担飞行法宝也会吃力,所以边边角角的成本,能节省一分是一分。 因而在上次圣战时,无论正道还是魔门的飞行法宝都发生了叛乱事件,等战争结束,大家痛定思痛后,全面取消了飞行法宝上的人类岗位,以成本更高,但更可靠的傀儡替代。” 南轻絮神色黯然,大概是圣战的词汇触动她家破人亡的回忆,桂堂东投来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南轻絮勉强笑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桂堂东转而问道:“师姐呢?” “历道友在修炼室,让我转告你,不要打扰她。” “哦,我去打扰一下。” 不久之后,恼怒的历晴川与她的火球一起飞出修炼室,桂堂东随手捏碎火球,拉着师姐的手,把她领到舰长室,南轻絮已经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我答应少廪君的雇佣邀请,明天我们一起去秘境。包括你,南道友。”桂堂东说。 “你不跑路了?”历晴川问。 “还记得丘比吗?她分享了我一条暂时无法判定真假的情报。” 桂堂东简述和丘比的短暂交流,南轻絮的紧张写在脸上,历晴川笑道:“知道意中人有难,坐不住了?”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南轻絮有些激动的反驳。 狐娘女修说完之后,才感觉后怕,朝桂堂东身后缩了缩,仿佛桂堂东身后多了一根尾巴……这加重历晴川对她的敌视。 “我帮少廪君,等于帮我自己。之所以把你们带上,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同时增长见识。特别是南道友,如果你想过上梦想的生活,还需要提升自己的修为。” “你的船怎么办?”历晴川问。 “少廪君带来的嫡系亲自帮我改装,港口也被他的人控制,不用担心敌人打我飞行法宝的主意,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解散为明天做准备吧。” 桂堂东大部分时间很好说话,但偶尔,比如此刻,在场的两个女人都听出他的语气不容违抗。她们对视一眼,尽管抱有疑惑,但最后选择服从。 第二天,八月九日,桂堂东三人与少廪君汇合,少廪君的随员共有十三人,桂堂东一眼扫过去,发现他们皆有金丹境修为。 南轻絮和桂堂东咬耳朵,她认出那十三人皆是地梁宗内门弟子。 少廪君带来的阵容,似乎可以印证丘比提供的情报,桂堂东更觉重视,走过去和少廪君握了握手。 “你稳住别送,等我来搞定全场。”他郑重的说。 少廪君起初有些莫名,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声说道:“那些传闻……你知道了?” “作为阳炎府真传,我无法公开介入地梁宗的纷争;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赢。” 少廪君看着桂堂东,一切尽在不言中……在男子汉彰显友谊的时刻,桂堂东不合时宜的觉得,自己的好朋友身上的兽臭味淡了许多,但为了遮掩味道,少廪君身上的香粉味太浓了。 最后一遍检查随身携带的装备后,少廪君带队出发,来到地上附近的一座山丘上。在那里,少廪君郑重的从檀香木盒中取出一根鞭子,注入灵力,金与血的色彩在鞭子上流转。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尊重的色彩,只有南轻絮格格不入,她扯了扯桂堂东的衣袖,桂堂东小声解释道:“它是赶山鞭,能像驱赶活物一样驱赶山石。 赶山鞭是已经飞升的地梁宗修士,历任地梁宗的领xiu中最杰出者——赵政制作的法宝。 它的记录最早出现无名氏散修所著的《三齐略记》,随后天齐派修士范资《玉堂闲谈》里说它又名‘驱山铎’,展之则为金锁,长数百尺,收则为铎形钟,其色如血,举之则声如霹雳,天骤转暗,地动山摇。 赵政飞升以后,他的法宝的下落成为谜团。千百年来,修士们都没有找到赶山鞭,也没找到技术图纸,无法进行技术解析和改进,实现量产。 没想到,它竟在少廪君手里,这是一件具备历史与实用双重意义的宝物。” “很抱歉,赶山鞭涉及本宗传承,所以地梁宗不能将其大规模量产,而是想尽办法封锁它的存在。” 少廪君举起鞭子:“各位坐稳,我们就要出发了。” 第二十五章 钟离山 少廪君一鞭抽在脚下的山丘,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很快,山丘晃动,没站稳的南轻絮跌入桂堂东怀里。 狐娘女修顾不得被男人抱着的窘迫,她瞪大眼睛,看到似血的粘稠液体从鞭痕里涌出,被鞭笞的山丘仿佛活了过来,升到半空径直向着西南方向飞行。 因为不用考虑船体损耗与经济成本,所以它飞的远比飞行法宝快。 地梁宗内门修士一齐施法,半透明的结界笼罩山丘,哪怕山丘在高空极速飞行,而身处山丘中的人们在温度与气压的感知上与地面相同。 同样的技术,在飞行法宝上也有应用。 南轻絮坐在一边,不时打量被手下环绕的少廪君,看他一鞭复一鞭。如驱赶牲畜一般驱赶山石,目光里满是欣慰。 “你的小狐狸又在看她的心上人了。”历晴川咬着桂堂东的耳朵说,“是不是有点嫉妒啊?” 桂堂东眯起眼睛,享受历晴川温暖的气流涌入他耳道时带来的酥麻感,可惜这个世界没有ASMR的土壤,不然他倒是想重金聘请合欢宗的女修,录制他指定内容的ASMR。 桂堂东不说话,历晴川感觉无趣,也靠在一颗树旁闭目养神,半日后,少廪君宣布抵达目的地。 历晴川睁开眼睛,面对陌生的山河有些疑惑,桂堂东回忆了一下地理知识,不确定的说道:“在阳炎府修撰的《世本·氏姓篇》里说地梁宗宗主,最初的廪君名叫务相,属于巴氏族。 地梁宗的传承,或许可以视为廪君的传承,而传承往往会放在具备纪念意义的地点,结合少廪君是向西南方向飞的。 所以我猜测,我们在五落钟离山。” 少廪君爽朗的笑道:“你们阳炎府还真是爱修史……没错,这里便是钟离山。 昔日钟离山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郑氏五族,争夺部族联盟的领导权,巴氏的代表务相获得胜利,被大家推举为领袖,名号廪君,并成为后续领袖的固定称呼。 这个部族联盟便是今日地梁宗的雏形,今日掌握地梁宗决议要略的五大老议会,皆出自这五大氏族的修士,世袭罔替。” 在少廪君的解说里,众人离开山丘,进入钟离山境内。少廪君手中的赶山鞭收敛为铎形钟,它发出一条只有少廪君能看到的射线,指引他进入山中秘境。 这一走,就是三个时辰。 钟离山虽是地梁宗的兴起之地,但廪君率领部落联盟很早就离开这里,沿着江河的流向,去追逐那些灵气更加浓郁,物产更加丰富的地盘。 钟离山在廪君离开后无人迁入,数千年的时光,自然早已摧毁了人工铺设的道路与聚落,妖兽占据这片地方,繁衍壮大。 少廪君的朝圣之旅受到了妖兽们的强力阻击,桂堂东和历晴川看到妖兽们玩兽海战术的时候,跃跃欲试,但被少廪君死谏,才悻悻罢手。 开玩笑,要是他请的阳炎府的帮手放火烧山,烧的还是具有神圣意义的钟离山,他少廪君不止位置保不住,脑袋都得挪移位置,以平息宗主与五大老的愤怒。 地梁宗的功法以防守反击的阵法为主,由修士一人或者多人列阵,构筑阵地应付各类攻击。 地梁宗阵法的防守十分稳健,半座钟离山的妖兽都被惊动,前来围攻入侵者,但仅仅靠十三位金丹修士临时构筑的阵地却岿然不动。 相对的,他们清理妖兽的效率就有些低了,直到日落时分,妖兽们才顶不住损失暂时撤退,但妖兽中几个修为不俗的大妖兽没受到一丁点的损伤。 少廪君也上阵厮杀,等妖兽褪去,他顶不住血气翻涌的感觉,盘腿而坐,立刻调息起来,这一幕落到南轻絮眼里,又是一阵心疼。 “男人都是木头,”历晴川揶揄道,“你不说出口,他们才不知道你的心思。” 南轻絮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历道友,我对少廪君真的没有你想的那种感情。” “如果你不爱他,那为何要关心他?” “他是少廪君,我作为地梁宗的修士理应关心他啊。” “那还真是难能可贵的博爱。” 历晴川凑到南轻絮耳边·“无论怎样,你为一个人好,最好还是让他知道比较好。不然的话,很容易变成你默默奉献,而对方不知道不领情的悲剧哦。 你在画廊里看过师弟的人生,你想你和少廪君之间,也变得像我和师弟一样,可悲的隔着一堵墙吗?” 南轻絮警惕的看着历晴川,她实在弄不懂粉发女郎的性子:历晴川逼问过她的秘密,也奋不顾身的救过她,此刻历晴川在捉弄她,还是又变回了好人? 南轻絮思考的时候变得呆呆的,历晴川捏捏狐娘女修的脸颊,把她唤醒,自己挥挥手去远处的岩石后休息。 南轻絮不相信历晴川,但她被历晴川的话触动,她已经经受过两次分离的痛苦,绝不想第三次发生。 于是她左右看看,少廪君带来的人在支撑法阵运转,桂堂东与历晴川正在打瞌睡,少廪君盘腿打坐,无人关注她。 她鼓起勇气,期期艾艾的向少廪君的方向移动。还没和少廪君说上话,就闻到了少廪君身上的味道。 这时,少廪君睁开眼睛,拧开随身携带的小钢瓶,把里边的“壮阳药”灌入自己嘴中,旋即身体哆嗦一下。 南轻絮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苍白,她极速回转身体,走到阴凉处径直坐下,捂住自己的脑袋。 假寐的桂堂东与历晴川都看清了南轻絮的动作,历晴川密音与桂堂东联系:“带上南轻絮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们满嘴谎话的小狐狸,遇到少廪君后变得格外坦诚。 少廪君是她的秘密,她的软肋,如果能有效的利用起来,或许能反制少廪君。” 桂堂东睁开一只眼睛:“少廪君是我的朋友。” “得加钱,对吗?究竟什么样的价码,能让你意识到你的朋友瞒了太多的事,以至于让我感觉这里危机四伏。” “别担心,师姐。”桂堂东表情镇定,“一切还在掌握中。” 第二十六章 洗澡水 短暂休息后,少廪君一行人继续推进,他突然想起南轻絮,把她叫来吩咐两句。 少廪君说了一遍,发现这蠢女人只是呆呆看着自己,他能感觉到,她路上时常盯着自己看,大概还在做加入百人后宫的美梦。 少廪君很讨厌这样的师妹,只是他朋友桂堂东似乎很宠这狐女,所以他不得不和颜悦色的重复一遍。 “我给你两个任务:第一,时时提醒阳炎府的两位道友,看在我的面子上,请不要在钟离山使用火系功法; 第二,你要服侍好我的好朋友桂堂东,满足他的任何需要,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就像爱你的家人一样爱他,懂吗?” 南轻絮理解了,又不理解,她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他:“为、为什么?我能理解第一条,但第二条……” 被女人快腌入味的少廪君不吃这套,在他看来,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她们的眼泪一文不值。 他冷冰冰的回答:“传承任务比我想象的艰难,进入秘境后我得指望他出力,我当然要让他开开心心。 恰好,除了他的师姐之外,你是第二个能待在他身边的女修。你现在还没死在他善妒的师姐手里,就证明我兄弟相当中意你。 阳炎府的修士因为修炼需要,普遍缺爱,我兄弟作为阳炎府年轻一辈最厉害的,自然也是最缺爱的。 所以我让你像对待家人一样爱他,这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南轻絮嗫喏道:“这、这不妥啊,我对于桂道友很尊敬,但我和他不是……” 少廪君粗暴的打断南轻絮的话:“至于你,看得出来,你有上进的心思,但我兄弟才可能成为你的贵人。想想看,你能傍上他,你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南轻絮的表情近乎绝望:“如果,少廪君希望如此的话……” “嗯,我希望如此。” 少廪君回头汇合同伴,很快把南轻絮放在脑后,南轻絮则像人偶一样浑浑噩噩的向回走,某种神圣、伟大又愚蠢的感情,让她驯顺于少廪君的决定。 她回去之后,向着桂堂东挪动,间距从“尊重”缩短为“暧昧”,外加形影不离的历晴川,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此刻的桂堂东,还以为他左拥右抱,女友成双。 “桂道友,少廪君让我伴随你们身边。”南轻絮一脸严肃,眼神却躲桂堂东,“我我我也害怕你们兴之所至,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我看起来很像纵火犯?”桂堂东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廪君只和你说了这些吗?” “他还让我服侍好两位,说这次任务比想象中艰难。” 看着少廪君在前边奋力与妖兽厮杀,桂堂东的眼睛被火焰点亮,南轻絮刚想出声提醒,历晴川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 桂堂东很快得出结论:“妖兽们不是恰好撞上少廪君的队伍,从而开始连番血战。 夏天是妖兽们欲望孳生的季节,它们会变得格外暴躁,只需要采集一丁点它们分泌的体液,就能把成群的妖兽引向指定的方向。” 历晴川松开南轻絮,后者问道:“也就是说,我们被暗算了?” “不,少廪君是知道这一点依然前进,反证出他在地梁宗的形势有多不妙。” 南轻絮忧心忡忡,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入夜时分,经过种种巧妙的策略与血腥的绞杀,妖兽们散的散,逃的逃,终于不再是阻碍。 只是,少廪君的队伍也需要整补,他们在合适的地形扎营,只见少廪君施展法术,壁垒拔地而出,转瞬间立在众人面前。 这是少廪君的绝活之一,他将法术模型打入地面,注入灵力,土地便按照他的意志塑造,仿佛“打印”出他需要的东西。 齐地每四年举办一次的齐地冠军联赛,是各大门派精英大展身手的舞台,在上一届比赛,桂堂东在第三轮小组循环赛对上少廪君。 桂堂东的战术allin闪电战,在前两轮摧枯拉朽式的击败对手,本以为这又是一场迅速的胜利,但无奈少廪君搞城市化战术,苟在自己的防御要塞里闭门不出。 桂堂东摧毁一座建筑,新的建筑便拔地而起,向他投射还击火力,好好的闪击波兰变成攻城战,最后他们俩灵力耗尽,无奈平手,各取一分。 筑完城后,少廪君拧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钢瓶喝了一口药酒,他哆嗦一下,回自己的临时洞府休息。 桂堂东尾随在后,想要和少廪君谈谈,花香味一路侵袭他的鼻腔。少廪君闭门不出,只推说自己消耗过多,要赶紧恢复灵力。 但桂堂东不是无功而返,他想起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南轻絮带着他们逛凤凰城的时候,她的身体同样浸满花香。 他找到南轻絮的临时洞府,手掌被火焰包裹,熔断洞府的防护。开门之后,他看到女人白皙的裸背,以及搭在木桶上的尾巴,那尾巴湿漉漉的,泛着茉莉花香的浴水不住滴落。 南轻絮背对着桂堂东,对身后的事无所察觉,露出无数个破绽。但桂堂东不占沐浴美人的便宜,于是他掩上门,把师姐找来。 “师姐,南轻絮正在洗澡。”他说。 历晴川无奈的看着对方:“师弟,你可以在我产生奇妙的误会之前,一口气把话讲完吗?” “我需要你去弄一点她的洗澡水。” “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正气,眼神清澈的提出那么变态的请求?!” 桂堂东摆摆手:“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尝一尝,不会做奇怪的事。” 喝女修的洗澡水已经够奇怪了! 眼看误会加深,桂堂东吐了吐舌头,他舌头上银色的纹路一闪而逝。 历晴川恍然:“舌尖上的辨识阵法……你看南轻絮突然对你示好,感觉唐突,担心她O里下毒?” 桂堂东有些无语:“师姐,你不要以己度人,把自己未遂的坏事按到别人头上。 那次你没弄好,把自己毒晕在我的床上。你知道我当时回到洞府,受到多大的惊吓吗?” 历晴川脸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毒,是mi药,我当时只是、只是想把你迷晕后,在你脸上盖个‘晴川专用’的印章罢了。” 桂堂东摊手,表情在说“那有什么区别”,历晴川翻译出来,臊的扭头跑掉了。 第二十七章 代餐 桂堂东相信历晴川会把事情办好,便回到自己的临时洞府,手指一弹,火苗在空气里浮游,点亮整个房间。 他靠在墙上,继续读书。齐地修道界以千年计数的历史中,留下太多典籍,想要了解这个世界,阅读典籍必不可少。 桂堂东读了十五年,越是深入阅读,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无知。 不久之后,他虚掩的洞府门口渗入狐的阴影,沐浴更衣的南轻絮款款而来,花香味在房间铺开。 “有事?”桂堂东问。 南轻絮不好意思的笑笑:“月色不错,煮了些安定心神的茶,想邀桂道友和历道友共饮,但我没找到历道友。” “她有事。” “那我们两个……” “没想到南道友竟有如此雅兴,好啊。” 桂堂东伸手,临时洞府的天花板变的透明,夜空的景色清晰的闯入他的视线,月亮在群星的拱卫下,正进行天穹的巡礼。 南轻絮挽起衣袖,为桂堂东斟茶,灯光点亮她侧脸的轮廓,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微微翘起的唇瓣聚敛光芒。 她湿漉漉的头发挽在一侧,与衣领一起下坠,锁骨若隐若现,身体撑起衣裙起伏的轮廓。 她奉茶,桂堂东接过去,看着茶汤表面飘着几朵红花。他小小抿了一口,温和的口感在口腔里扩散,咽下之后有回甘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舌尖的阵法,反馈入口的红花茶安全无害。 “好茶。”他夸赞道。 南轻絮抿嘴笑道:“谢谢,这是我花了好久才学会的,在学的时候,我就希望能在美丽的夜色里,和什么人一起喝茶,享受那份宁静致远的感觉。” “我很荣幸。” 修士亦有口腹之欲,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拿出自己烤制的动物饼干,南轻絮好奇的捏起一枚狐狸形状的饼干,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本是同根生。”桂堂东打趣道。 “我的血脉是龙蛭,不是狐狸!” 南轻絮犹豫一下,问道:“龙蛭与狐狸,桂道友更喜欢哪个?” “海豚……这个问题的意义是?” 南轻絮轻声说:“我想弄明白桂道友的喜好,以及弄明白,桂道友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别急着反驳,经过别人的提示我发现了,我是继历道友之后,第二个能留在桂道友生活里的异性。 桂道友和我说话率直又温柔,保护我,教导我,又给我馈赠……这远远超越了对陌生人的友善。” “我想,大概是在朋友的意义上,我很中意你。”桂堂东说。 “那么,促使桂道友把我当做朋友的又是什么?我只是筑基境的女修,没有上进心,目光短浅,根本没有结交的价值。” “是啊,为什么呢?” 南轻絮回答:“一开始,我认为你对我有那种想法,但不是,你看我的视线温和,没有让我害怕的侵略欲望。 现在,我觉得你在照顾我,就像在照顾……家人,因为你曾对我说过,我和过去的历道友想法有几分像。 所以,你是把我当做历道友的替代品,才对我那么好。桂道友,你是想重现往日的时光,弥补遗憾,你是在……渴求家人吗?” 桂堂东看向南轻絮,南轻絮轻声说:“历道友带我阅览过你的‘人生’。在相处里,我也知道,桂道友和其他修士不一样—— 你在提升境界的同时,保持着自己的心,感情丰沛宛如一个凡人。 很寂寞吧,我把自己代入桂道友的人生,桂道友的生活光辉灿烂,可让你光辉的东西并不温暖,而那些温暖的东西,却在你变得光辉的时候离你而去了。” 桂堂东盯着手里的茶杯:“或许是这样。” “我很喜欢这样的桂道友,和其他修士交流的时候,我总感觉,他们的躯壳还是人身,精神却变形成了令人害怕的怪物。 桂道友很强大,但一点都不可怕。相反,待在你身边只有满满的安心感。” “喜欢?” “是啊,朋友意义上的喜欢。”南轻絮温柔的看着桂堂东,脸上满是慈爱,“所以,我不介意成为历道友的替代品—— 这是我思来想去,自己能实现的最好的报恩。” 南轻絮转身,跪在盘腿坐着的桂堂东面前,双臂从桂堂东的肋下穿过,距离缩近。 她眉眼温柔,微启的唇瓣吐出湿润的气息,在她丰盈的胸口,肌肤娇艳似玫瑰,细嗅之下似乎能闻到迷人的香气。 狐娘女修把美好的一切沁入桂堂东的感官。她的动作暧昧,脸上却有圣洁与奉献的光芒。她压在他身上,亲密的拥抱在一起,沉重又柔软的感觉在他胸膛上扩散。 “如果桂道友讨厌的话,就请推开我。”南轻絮在他耳边说,“如果不讨厌的话,就请闭上眼睛,拥抱自己想要的那份温暖吧。” 桂堂东闭上眼睛,他的手在南轻絮背后合拢,感受另一个心跳的节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南轻絮眼中涌出寂寞和苦涩,也越发用力的抱紧他。 他们的动作亲密,但没有情欲,只是寂寞的人们相互寻求温暖……以及替代品。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同时睁开眼睛,身影分开,南轻絮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肌肤显得越发娇艳,而眸子里聚敛动人的色彩。 她哭了,抬头向着夜空,竭力忍耐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晶莹的水痕。 她拿出手帕擦拭眼角,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吗,桂道友?” “嗯。” “明天,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南轻絮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我们一起喝茶,吃点心,聊天,如果你需要我扮演历道友,我也会认真饰演。 这样,我总算回报你的恩情,不必被无以为报而产生的愧疚折磨,心情清爽了许多。” “原来受人恩惠,无以为报也是痛苦吗?”桂堂东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 南轻絮举起双手食指,摆出X形:“先说好,我我我是怀着报恩的心情抱着你,希望能稍微填补一下桂道友的寂寞,没想奇怪的事。 桂道友,我能理解你身体正直的反应,我会忍耐,装作没注意到,但我们不能突破底线,做对不起历道友的事……” 她停顿一下,难为情的说道:“所以,我明天能继续来报恩吗?” “如果我拒绝的话,你又觉得报恩不成,寝室难安了吧。”桂堂东说。 南轻絮点点头。 “好啊,那我欢迎你的到来。” “一言、一言为定!” 南轻絮飞也似的逃出洞府,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桂堂东关门,历晴川一脸不爽的出现在他原来的位置。 第二十八章 推测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寂寞的痴男怨女相互索求温暖,却在脑海里想着别的人,以补偿自己得不到的爱…… 我想这个互为替身的故事没那么简单,是吗?” 历晴川一边说,一边从袖口取出竹管交给桂堂东,桂堂东伸手去接,她却躲开。 “师姐?” 历晴川皱起眉头:“你确定要喝南轻絮的洗澡水?虽然你做过很多糟糕的事,让人怀疑你是合欢宗大师兄转世。 但在这些糟糕的事里,喝一个筑基境女修的洗澡水,也是最没品的行为之一。” “这是为了解开某些谜团的必要牺牲。” 桂堂东拧开瓶塞,把南轻絮的洗澡水滴在自己舌尖,阵法发动,洗澡水成分的信息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得出结论:“水里有药物的成分,是增加个人魅力的那类药物,属于不道德,但合法的微毒芳香类致幻剂。 除此之外,还有妖兽的信息素,能够让摄入信息素的存在,对散发信息素的人产生欲望。 我不知道龙蛭的情况,但通常来说,妖兽常在发情期分泌这类信息素。” 桂堂东变戏法的拿出南轻絮的发丝与尾巴上的绒毛,刚才南轻絮抱他的时候。他就在忙这些事。 他把战利品放入嘴中,几秒以后吐出,说道:“她的头发、绒毛里也有这些东西。” 历晴川一直都在,她用烟波在路径上隐秘身形,目睹南轻絮闯入—交谈—拥抱—约定的全过程,尽管猜到两边都是虚情假意,但她还是忍不住嫉妒。 她嘲讽的说道:“师弟,失望吗?口口声声说报恩的女人,却全身浸满致幻剂,分泌信息素,企图笼络你,把你变成她的裙下之臣。” 桂堂东平静的回答:“没有,因为我没爱过她,再加她实力低微,又没有修炼采补功法,就算我们俩次数多到让她怀孕的程度,我的先天元阳也很难松动。 正因为如此,我能优哉游哉的看真人表演,只觉得有趣:人究竟多少副面孔?人为了其他人,究竟能牺牲到什么程度? 南轻絮并非那种轻浮的女人,今晚却行轻浮之举,让我占尽便宜。八成是为了少廪君,然而为什么她肯听少廪君的话,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历晴川点点头:“确实,她抱你的时候,表情有一两秒像是看到许久不见的家人,但剩下的时候都是牺牲与奉献。” 桂堂东说道:“让我们从头说起吧,在南轻絮带我们逛凤凰城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蓄满茉莉花的味道。 花香的味道已经浓郁到让人略感不适的程度,但我以为只是南轻絮奇怪的癖好,再加之后她的花香味变淡了,所以很快忘却此事。 第二件事,是少廪君迎接我们的时候,师姐闻到他身上兽臭的味道,少廪君和我解释说是壮阳的药酒味,因为他时常拿出药酒来喝,这事我记忆尤深。 第三件事是南轻絮说自己是地梁宗男修与龙蛭之女,故事却语焉不详,让人多加疑惑; 第四件事是进入钟离山,看到妖兽们围攻队伍,我忽然想起八月是妖兽欲望孳生,行繁衍之举的季节; 第五件事是早上出发时,少廪君的兽臭味转淡,花香味转浓,今天傍晚,我去关心少廪君的情况,他却闭门不出,身上浓郁的花香味让我掩鼻。 我从第五件事联想到之前遗忘的第一件事,心想南轻絮和少廪君俱以花香裹身的缘由是否相同? 如果假设成立,根据第三件事,南轻絮是龙蛭之女,再根据第四件事,妖兽容易在八月动情,而动情的妖兽味道会变重,所以需要其他味道遮掩。 南轻絮是妖兽的子嗣,或许继承了这样的特性,所以我才让师姐弄一点她的洗澡水,好验证她是否有妖兽那样味道变重的设定。” 桂堂东倒出竹筒里的洗澡水,以火焰烧灼,水分蒸发,液体成分渐渐变浓,最后桂堂东和历晴川都闻到熟悉的兽臭味……他们曾在少廪君身上闻到的兽臭味,只不过南轻絮的味道更淡。 桂堂东将最后的洗澡水蒸发,然后说道:“我们可以假设:南轻絮因为血脉里和龙蛭的关系,会因为发情而散发特殊的味道,需要花香来遮掩。 再根据第二件事,少廪君与南轻絮做出同样的行径,散发同样的味道,南轻絮在意少廪君,又说自己不是作为恋人去爱少廪君。 我更大胆的猜测:少廪君与南轻絮血脉来自同一物种,或许他们存在血缘上的关系。” 历晴川想了想:“少廪君自称凤凰的血脉,而南轻絮说自己是龙蛭的子嗣,少廪君也从未关注过南轻絮,他们并不是同类。” “这就表明,他们中一个,或者两个全都说了谎。人与妖兽的混血,最强势的血脉呈显性表达,其他部分则是隐性。 假如一个人身具凤凰、人与龙蛭的三方血脉,最后他呈现的一定是凤凰的特性。 因而,凤凰与龙蛭不可能散发同样的味道,散发同样味道的,一定是同一物种的血脉居于最强势的位置。” 历晴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绕来绕去,除了确定南轻絮和少廪君一定存在某种联系外,其他都不确定—— 甚至包括南轻絮浸透致幻剂来见你,并在你身上留下信息素的事。 这类行动可以解释为:南轻絮因为妖兽的血脉,不能控制自己分泌特殊的信息素。 为了遮掩特殊的味道,她使用闻起来更加柔和的致幻剂,好在拥抱你的时候,不给你留下糟糕的印象。” 桂堂东看了历晴川几秒钟,忍不住笑了,历晴川不明所以,但她认为桂堂东是在嘲笑她,所以她给了桂堂东一拳,被后者躲开。 桂堂东解释道:“我笑,是因为这事着实讽刺:在你我两人中,南轻絮亲近我而疏离你。 看起来对她亲切的我,心里对她怀疑又防备;看起来对她使坏的你,关键的场合都在帮她说好话。 师姐,如果到最后她都是无害的话,要不要考虑和她做朋友? 除了我之外,你没有朋友。如果我有事离开你,你不会相当寂寞吗?” 历晴川不想谈这个话题:“她欺负起来挺有意思,前提是,她是无害的。” “关于这一点,第二天我们能揭晓一部分答案。”桂堂东笃定的说。 第二十九章 桂堂东的规则 第二天,少廪君的队伍依然在艰难前行,这一次的对手从妖兽换成人工制作的各类陷阱与障碍物,少廪君在地梁宗内部的竞争者开始发力。 少廪君脸色不好,但故作轻松的对桂堂东说道:“有些人走在我前面,但幸好,赶山鞭在我手里,只有我能打开秘境。” “竞争者是谁?” 少廪君解释道:“‘竹王’夜郎侯,食铁兽血脉,竹王的称号,是因为他出生在竹管里,而夜郎侯,则因他统治着世俗领地夜郎国。” “夜郎自大?” “那是某一任夜郎侯干的蠢事,不过这一任夜郎侯很厉害,修行水、木两系功法,以竹为剑,击石而水出。 桂兄,他在功法相性上克制你,所以……” “好啊,我不会插手你们地梁宗的内斗……” 桂堂东话音未落,一截削尖的竹管从天空飞下,在距离桂堂东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便被火焰包裹,爆裂。 桂堂东转身,他挥出一掌,灵力涌动,把瞄准历晴川后颈的竹管推开,再回头看向少廪君:“我改主意了。” 少廪君苦笑道:“我知道你很重视历道友,但请稍微克制一下,别把钟离山烧着了。” 桂堂东比个OK的手势,他的双靴出现小巧的羽翼装饰,涌动的火焰把他推向天空。 他把奔袭的竹管尽数拦截,火焰环绕眼部,在焕然一新的视野里,钟离山不同属性的灵气涌动尽收眼底。 “不能放火烧山,可惜了。” 桂堂东遗憾的放弃若干极具杀伤力的法术,在锁定袭击者位置的瞬间,把自己推出去,化作火焰流星,划过一道抛物线朝袭击者的位置坠落。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护体火焰引燃森林,因为在他预订的坠落处,一层氤氲着水汽的结界等待他。 水与火碰撞,在升腾的白色水汽里,桂堂东落地,距离他最近的修士刚想拔剑,桂堂东一脚踩在对方的手背,重若千钧的力道把对方的手死死按在剑柄上。 那修士不甘心的抬头,如果能拔出有扭曲因果能力的法宝,哪怕是身负盛名的桂堂东,他也有一战的勇气。 只是刚一抬头,桂堂东双眼跳跃的火焰就侵入他的感官,令他呼吸灼热,喉咙干渴,眼睛生痛,头颅发胀,仿佛有一团火在炙烤他的头颅。 “不愧是业界年轻修士第一人,竟能用眼术杀人。我这契弟不懂规矩,唐突了桂道友,我在这里代他道歉,还请桂道友宽宥则个。” 滑稽的鼓掌声在桂堂东身后响起,桂堂东收脚,回头看到一对熊猫眼的时候吓了一跳。 “夜郎侯。”熊猫眼男修自我介绍道。 桂堂东上下打量,或许是因为食铁兽的血统,夜郎侯的外表非常抽象,有点像熊猫人表情包。 “我需要一个说法。”桂堂东说。 夜郎侯小心翼翼的回答:“我略有耳闻,桂道友和同门师姐历道友感情深厚,所以出此下策,通过佯攻历道友,把桂道友引来,和桂道友一叙。” 他同时递来两个储物戒:“这是惊吓到历道友与冒犯桂道友的赔偿。” 桂堂东没接,他问道:“何事?” “我想提醒桂道友,你的朋友骗了你。” “具体哪件事?” “一切,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的凤凰血脉是假的,凭借伪造的血脉攫取了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后来证据越来越多,而少廪君没有给出足够强硬的回击后,这事便证明是真的了。 宗主与长老们不想让丑闻发酵,他们不能亲自出手,只能让我们这些真传纠集弟子内部解决此事。 不然,为何我方在资源、情报、人手都大幅度领先少廪君,处处快他一步? 但我们都没想到,那个骗子背负自己的把柄被外人抓住的风险,也要引入桂道友作为外援,企图把你当做挡箭牌—— 伤害阳炎府真传可能会酿成外交危机,地梁宗不想和阳炎府交恶,我们解决少廪君势必会投鼠忌器。” “而且,有我在,你们攻击少廪君的队伍,会遭遇惨重的损失,所以要预先想办法把我请出队伍?”桂堂东说。 被戳破心思的夜郎侯尴尬一笑:“没错,是有这层考虑。桂道友可能在情感上倾向于帮助自己的朋友,只是……如果他丢掉少廪君的位置,从您的利益的角度,是不配成为您的朋友的。 换而言之,桂道友的朋友不是具体的哪一个人物,而是地梁宗坐上少廪君位置的人。 掺和地梁宗的内部矛盾,对桂道友没什么好处,我们两边无论谁获胜,都会和桂道友继续交好,只需桂道友坐山观虎斗,便能稳妥的维护个人利益。” “少廪君是我的朋友。”桂堂东说。 “我懂,得加钱。” “不,我拒绝。” 看夜郎侯愣住了,桂堂东解释道:“所有找到我的人都在向我喋喋不休的陈述利害,引导我在你们的玩法里攫取最大的利益。 的确,按照你们说的办,我能拿到你们许诺的东西,但问题的根源在于,我干嘛要按你们的玩法来? 这世间,从没有强者必须遵守弱者的规则行动的道理,所以少廪君的事,是你们按照我的玩法来。 我的玩法是:在朋友背叛我之前,我从不背叛朋友。所以,在少廪君背叛我之前,我不会背叛他。” “可他骗了你!” 桂堂东竖起三根手指:“首先,我听到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第二,即便是真的,也没有证据显示他隐瞒血统对我造成损失; 第三,大家都不是完美的利益动物,会有私人感情在里边,所以我不信更替少廪君后,两边关系依然不变的承诺。 综上,就目前来说,我会帮少廪君稳住他的位置……如果他危害我或者背叛我的话,那自当别论。” 桂堂东的无礼,让夜郎侯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做了个手势,制止眼神渐渐变得不善的同门师弟们,对桂堂东说道:“很遗憾桂兄做出这样的决定。” 桂堂东摆摆手,腾空离开,夜郎侯看着周围的师弟们怒喝道:“不许攻击,没必要节外生枝! 反正,怀疑的种子已经在那个骗子的队伍里种下了。” 第三十章 少廪君的故事 上 桂堂东回来的时候,衣衫完整,气色上佳,灵力丰沛,却耗费了太多时间。正在休整的地梁宗修士投来的目光里,多出一份怀疑的色彩。 少廪君主动过去打招呼,桂堂东微微一笑,拿出手中的柴刀刺向少廪君的肋部。 少廪君瞳孔一缩,刚要反应,但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疼痛的感觉,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纸刀捅在他身上。 少廪君长舒一口气:“老弟,你也太调皮了,吓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对朋友动手呢?”桂堂东笑了笑,缩短距离小声说道,“不过,如果你不是朋友的话,这把柴刀说不定就变成真家伙了。” “你……知道多少?” “你的血脉。” “啊……”少廪君扶额叹息,“这件事,等我晚上和你说。” “好。” “除此之外呢?”少廪君问。 “竹王让我置身事外,但我相信朋友,拒绝他的提议。少廪君,别让我失望。” “当然,老弟。”少廪君露出庆幸的笑容,“咱们俩谁跟谁。” 少廪君走开了,向他的师弟们解释,但疑云不可能消散,从少廪君支持者的角度,桂堂东存在中立或者背叛少廪君的可能性。 桂堂东回到历晴川后,历晴川埋怨道:“你不该去见另一股地梁宗势力的,除非你犯蠢,想在两股势力间玩平衡术。” “从他们袭击师姐开始,就不再有什么平衡了,我讨厌伤害师姐的人。” 历晴川奇道:“师弟,伤我最深的不是你吗?” “所以偶尔,我也会讨厌我自己……不说这些了。” 桂堂东瞥见附近石头露出的一小截狐狸尾巴,稍微抬高了一些声音:“我不想帮夜郎侯,但也得重新考虑与少廪君的关系。 如果他失败了,我在地梁宗就平白多出麻烦的敌人。” 历晴川有些惊讶师弟说蠢话,但她顺着桂堂东的视线瞧见那狐狸尾巴,便明白师弟是在诈南轻絮,让南轻絮做出更过激的反应。 两人装模作样的讨论一会儿,把南轻絮的焦虑拉满,一整个白天,她都忧心忡忡的望着桂堂东,不时戴上痛苦面具。 “看起来,她不惜一切,要让你和少廪君站在同一阵线。”历晴川和桂堂东咬耳朵,“这样,你什么都不做,仅仅利用信息差,就白赚来任你驱使的奴隶哦。” “我说过,她的价值在于附属的那条龙蛭。” 历晴川笑眯眯的科普道:“不对哦,根据统计,业界女修修炼过采补功法的比例高达七成,而在筑基境及以上境界,这一比例更是有九成九之多。” “我还真没关注多这方面的事,为什么?” “第一,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哪怕女修被强敌打败,慑于采补功法,女修一般不会遭受身体的凌辱,这就保全自己些许尊严; 第二,这是无效竞争的体现,采补功法大多能塑造改善女修的形体、容貌与气质,没人想当丑八怪。 当一个女修因为修炼采补功法,而被外界称赞美貌的时候,在意自己评价与容貌的女性就被迫跟随学xi。 反过来说,大家都学xi之后,为了变得更加美貌,女修们又会进一步钻研双修功法,形成恶性循环。” 别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内卷啊?! 桂堂东有些无语,来这个世界三十年,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土著偶尔有些……荒诞,那些荒诞的东西,被土著们xi以为常,而令他与世界格格不入。 “南轻絮是罕见的没修炼过采补功法的筑基境女修,我知道,你想说筑基境能干什么大事,但你在特殊时期。 未来会有许多女修来找你,你面对各种各样的进攻很容易把持不住,除了我以外,你把欲望发泄在这只蠢狐狸身上,可能是我能接受的最现实的方案—— 毕竟,你和其他女人睡,极大概率会流失先天元阳,而和南轻絮睡,你的先天元阳不会流失,只要做好避孕措施,本就种族不同的你们也不会弄出意外。 你可能想说,可以花钱找没有修炼采补功法的女人解决,但师弟你的身体素质,筑基境以下的女性和你发生关系等于自杀行为。 而在筑基境及以上,你很难再遇到南轻絮这样好骗,温顺,能用,符合你审美的女修了。 这就是我为南轻絮说情的理由,她是防波堤后空置的土地,如果你的欲望溢出,那么浇灌在这些土地上,不会造成大的危害。” 桂堂东打趣道:“你对南轻絮的私人感情呢?” 历晴川同情南轻絮,在她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在物伤其类的驱动下,她也避免南轻絮选择更糟糕的路线——比如和桂堂东作对。 尽管南轻絮的人生已经非常糟糕。 竹王布设的机关,让少廪君的队伍在钟离山又艰难挣扎一日。晚上,少廪君给桂堂东使了个眼色,桂堂东跟着对方来到临时洞府。 “就如同流言,兄弟,我不是凤凰的血脉。”少廪君开门见山的说。 “我不在乎。”桂堂东平静的回答,“反正你是少廪君。” 少廪君露出感动的神色,但很快变成忧愁:“谢谢,但我很在乎,讲究血统尊贵的地梁宗更在乎!为此,我每天都要忍受折磨!” 少廪君烦恼的抓了抓头发,他解下腰间佩戴的小钢瓶,丢给桂堂东:“不用猜了,我就是靠这东西来伪装成凤凰的血脉。 你打开尝一口,就知道我有多痛苦了。” 桂堂东拧开瓶盖,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滴了一滴在手指上,把手指含入嘴里,没尝出什么滋味。 “就这……呕!” 虽迟但到的呕吐欲望在桂堂东喉咙里泛开,这东西经过他舌尖的探测阵法时,已经为他解析了配方,不是毒物,气味糟糕但口感不差,而催吐的能力却是顶级的。 他吐出几口胃液,胃液挥发化作灵气散逸,金丹期的修士胃不再承担消化功能,而是化作储备装置,高度压缩而呈现液态的灵力在其中储备着。 少廪君苦笑道:“这下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呃,兄弟,你怎么笑起来了?” “正因为难喝,所以才有开发价值。”桂堂东的眼睛闪闪发光,“以后被我抓到临淄城的修士,可以用这东西刑讯逼供。 那些服苦役的修士,谁不听话就给谁来一口,比鞭子都管用。” 少廪君的悲伤被桂堂东的泥石流冲的一干二净,半晌,他露出蛋疼的表情,拍拍桂堂东的肩膀:“兄弟……你做个人吧。” 第三十一章 少廪君的故事 下 气氛恢复融洽,少廪君给自己倒杯酒,一饮而尽后说道:“我没有10岁以前的记忆。” “嗯?” “等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时,是我的父亲给我置办生日,我像是突然来到世间一样,并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生活。 父亲告诉我,他是地梁宗真传,出身五大老之一的郑氏,而我的使命是成为少廪君。 在外人看来,地梁宗掌握的血裔飞升,是八条飞升里最安稳的一条,每五百年必定会塑造出一个具备飞升资质的修士,但其实,这五百年的周期里,充满了血腥而黑暗的竞争。 五大老都想要培育飞升者,同时不想其他家族出现飞升者,他们时而联合,时而争斗,我的父亲就是争斗里的受害者,他被其他家族送来的女修死士彻底摧毁了生育能力。 对于父亲和背后的郑氏而言,这不吝于宣告他们提前输掉比赛,但家族已经为此努力了四百余年的时间,沉没成本逼得他们赌上一把,偷偷从外面寻找与地梁宗功法契合的孩子收养。 14岁的时候,我个子长高,但最炎热的时候突然变得情欲澎湃,且充满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时候,父亲才向我讲述真相。 原来,我是被他收养的养子,渠道来自于魔门修士,魔门修士抹去了我的记忆,好让雇主方便tiao教养育。 郑氏和父亲在我身上赌上全部,且许诺成为少廪君之后种种光明的未来,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小子,听说能变强,有百人后宫,有珍宝,享尽荣华富贵,我哪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桂堂东点点头:“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我答应的可能比你还快。百人后宫对青春萌动像是泰迪一样的男孩子,杀伤力太大了。” 少廪君叹息道:“是啊,我稀里糊涂的应下此事,为了伪装成凤凰的血脉,我牺牲太多,而我最渴望的百人后宫,得到之后才发现是慢性刑罚。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少廪君赋予我的一切享受与苦难,我无法想象失去少廪君的位置会发生什么……那时候,对我来说,或许死亡都是一种仁慈。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保住自己的位置。” “很高兴你有这个觉悟,”桂堂东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夜郎侯是怎么瞧出你的破绽?” 少廪君晃了晃自己的小钢瓶:“通过追踪配方里几味药材,他们伏击我,捕捉我一名亲信,我采取止损手段,勉强阻止他们拿到关键证据,避免宗主直接处理我。” “那位廪君的意思是,赢的人是少廪君?” “差不多。”少廪君点点头,“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当然会帮你的忙……容我问一句:你没想过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从没有,为了成为少廪君,我必须是郑氏子嗣,我不记得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于我只是陌生人……不,是阻碍。 想想看,如果夜郎侯掌握这个情况,我至今凭借谎言建立的一切,就都要崩塌了。” 桂堂东拍拍少廪君的肩膀,他转身离开,回到自己洞府里发呆,直到阴影降临在他面前,把他揽入怀中。 “桂道友,你在烦恼什么的样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如果不能的话,闭上眼睛,这样慢慢放松下来……” 南轻絮的声音轻柔,但她的拥抱如此用力,致幻剂的味道比昨日更浓郁,衣衫比昨日轻薄,以至于在名义上算是友谊的拥抱,让桂堂东的心跳微微加速。 显然,南轻絮急了。 “南道友,你觉得建立在谎言上的功业,终有一天会因谎言而崩塌吗?”桂堂东问。 “呃,我不知道……但如果能说一辈子谎,瞒过天下人的话,那么功业就不会崩塌。” 桂堂东抬起头来,摸摸南轻絮的脸颊,南轻絮微微瞪大眼睛,想要说话,又硬生生忍住,身体绷的紧紧的。 “我挺喜欢狐狸的,可能仅次于海豚。”他说。 南轻絮忍不住抗议:“我是龙蛭,不是狐狸。” 桂堂东没有继续轻薄她,而是挣脱她的怀抱,说道:“我要求少廪君解释他的异常,他和我说了不少事。 正巧,南道友遗留在我这里的毛发解释了另外一些事,两边对照,我想问:少廪君是你什么人?” “桂道友……” “我问的再精准一点:龙蛭血脉的少廪君与龙蛭血脉的你是什么关系? 别告诉是我凑巧哦,昨天和今天,你用浸难致幻剂的身体拥抱我,在肌肤接触时向我涂抹对你产生好感的信息素。 如果你为了你自己,你大可以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就施加诱惑,而促使你献身的,只可能是少廪君。” 桂堂东的眼睛有火焰环绕,把可怖感觉映在南轻絮眼中,南轻絮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桂堂东,光是凝视,她就难以呼吸。 她吓得手脚瘫软,要倒在地上的时候,桂堂东托住她的腰肢,让其坐回椅子上。 “桂道友,我……” 桂堂东的手放在南轻絮的头顶,慢慢抚摸,温暖的感觉传达,他温和的说道:“你以为我在生气?不,我是在同情你。 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在修士里可谓难得的品质,只是,你太心急为少廪君做事,把破绽百出的自己主动送到我面前,加速真相的解开。 但即便没有你,我迟早也会注意到少廪君的异常,解开真相,所以你的行动不算错。 你唯一犯下的错,就是太渴望为少廪君奉献,而忘记了个人的安稳。少廪君运气很不错呢,竟有你这样的女人在背后倾力扶持,默默燃烧自己。 我好羡慕他,也钦佩你,所以即便你犯了错,我也会原谅你。我站在你这边,南道友。” 桂堂东的存在反过来入侵南轻絮的感官,他先给南轻絮带来恐惧,随后的温柔话语激发的南轻絮的哀愁、愧疚与痛苦……这些情绪在南轻絮的心灵充分搅拌,变成醇厚的苦涩。 “对不起,呜呜,对不起,桂道友……” 情绪崩溃的南轻絮捂着脸哭泣,桂堂东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南轻絮忍耐太久,无论眼前的东西是树桩还是魔鬼,她都想抱上去大哭一场,发泄内心的情绪。 她被桂堂东抱着,埋首他的胸口,身体颤抖着,哭的声嘶力竭,似乎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 在南轻絮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她木然的倒在椅子上,由着桂堂东用手帕擦拭她的脸庞。 哭泣让南轻絮暂时解脱,但崩溃的理智却没有恢复,她脆弱,她无助,看起来是救命稻草的东西都想抓住,比任何时候都驯顺。 桂堂东推动南轻絮变得如此,自然也把握南轻絮的心理,抓住机会,轻声问道:“你和少廪君是什么关系?” 南轻絮的眼珠木然的转动,呆呆的回答:“他是我的……儿子。” 第三十二章 南轻絮的故事 上 桂堂东如愿以偿,只是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向他赠送给南轻絮,又被南轻絮欢天喜地戴在无名指上的储物戒,上面没有任何反应。 南轻絮没出过远门,没见识,天真,再加愚蠢,不知道修士的礼物不能轻易接受。 她佩戴的戒指内侧镌刻简易版的索情咒,除了让桂堂东实时定位南轻絮的位置,若南轻絮说谎,戒指会散发只有他能看到的光芒。 戒指的反应代表南轻絮没有撒谎,在她的认知里,少廪君是他的儿子。 18岁的妈妈和34岁的儿子? 房顶传来响声,桂堂东抬头看了一眼,觉得大概在房顶偷听的历晴川,也惊讶于南轻絮吐露的真相。 桂堂东为南轻絮递上奶茶,南轻絮呆呆的看着,他抓住她的手握住茶杯,送到嘴边,南轻絮喝了一口,温暖甜蜜的奶茶灌入身体,让她僵硬的身体有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让我来从头把故事讲一遍吧。” 南轻絮用沙哑的声音说:“一只龙蛭与入侵者相遇,交战,开启灵智,并在战败时相爱,并从她的伴侣那里得到南轻絮这个名字。 作为龙蛭,她已经成熟,作为南轻絮,她尚显稚嫩。她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怀上别人的孩子。 好在她的伴侣履行自己的义务,三年之后,他们的长子诞生,又过去三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 他们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南轻絮对身外之物没有太多渴望,这时她妖兽的本能尚且占据上风,只想抚育自己的子嗣长大,并想要继续生更多的孩子。 然而,地梁宗与魔门的圣战改变了一切。 南轻絮把人类的战争理解成妖兽抢地盘展开的厮杀,她守在山中,护着两个孩子,等自己的配偶归来。 春去秋来,离巢的小鸟转眼已成为父母,繁衍下一代,南轻絮没有等来她的配偶,而是等来新的入侵者——一位魔门女修。 那魔门女修轻易击倒南轻絮,掠走南轻絮的儿子,并抽出南轻絮女儿的魂魄,发了疯的南轻絮攻击她,却被她戏耍一样击倒。 ‘我想看看一头开启灵智的妖兽,会为自己的孩子做到什么程度。’魔门妖女说,‘我会把你的儿子卖到地梁宗,让他成为伪道巨擘。 我会为你的女儿挑选一具完美契合她天赋的身体,把她调jiao成在你们伪道那里声名狼藉的帝国女将。 伪道与帝国会厮杀,你的儿子与女儿也会在战场相遇,以命相搏,直到一方死亡,我会现身,告诉胜利者,死在你手里的失败者是你的血亲。 当然,作为母亲,你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对不对?那么问题来了,你是要潜入地梁宗,试着寻觅你的儿子,还是潜入帝国领地,试着寻找自己的女儿? 无论进入哪个势力,你都很难抽身去找另一个,因为我会把你的儿子和女儿藏得很好,每一个都要花费许多时间去找。 选择吧,我已经看腻了人类修士的选择,偶尔也该换换口味,看看开启灵智的妖兽如何选择。 魔门女修离去,不久去而复返,她把一颗头颅丢到南轻絮面前,南轻絮看到,那是她等待许久的配偶,如今他终于还乡。” 桂堂东动了恻隐之心,尽管是他逼南轻絮说出真相。他说道:“你尽可以跳过这些令你痛苦,又与少廪君的主线关联甚少的往事。 我是为了挖掘真相,不是为了挖掘伤痛。” 南轻絮抬起头来,碧色的眼眸里填满阴翳,仿佛嵌在她眼眶里的是两颗冰冷的玻璃珠,而不是人温暖而鲜活的器官。 南轻絮接着说:“南轻絮是龙蛭,吃人的龙蛭,思维与人类不同:她忠诚于活着的配偶,却不会眷恋死了的他。 而且,那魔门女修对她说,她的配偶为了活命,供出她和两个孩子的位置。她想也是,她和两个孩子住在很隐蔽的地方,没有外人指路,魔门女修怎么会找到这里。 南轻絮的配偶已经死了,且在生前就已经背叛,她深刻的体会了人类的狡诈,然后冷漠的忘记她的配偶,专注于她的孩子。 地梁宗还是魔门?受了人类思维影响的南轻絮选择地梁宗。同时,为了保护失去魂魄的女儿身体不会腐烂,为了更好的潜入地梁宗,南轻絮施展法术,把自己的魂魄转移到女儿体内。 龙蛭陷入长久的沉睡,失魂的混血女孩睁开眼睛,好奇的看着焕然一新的世界。 南轻絮花了很久才适应人类又矮小又笨拙的身体,她的心智也随着女儿的身体一起成长,从幼女变成少女,然后加入地梁宗,寻找自己的儿子。 白天,她是天真浪漫的人类女修,并非伪装,而是她的心智如此。晚上,她点着油灯,孤独的熬制着维护自己本体的丹药时,忽然又十分孤独。 这时候她是龙蛭,感觉自己与人类的世界格格不入。人类的美德与暴虐都超乎妖兽的想象。 她情不自禁的思考,为何开化的妖兽睁眼看世界,看到的却是一群披着开化外皮的野兽。” 桂堂东不是食人的妖魔,但他能理解南轻絮,因为他也是闯入者,看着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作为常理运转着。 而且,他和南轻絮的选择相同,那就是向荒诞的常理低头,被迫去适应它。 “南轻絮把寻找自己的孩子作为信念支柱,在看到少廪君的时候,血脉相连的悸动让她立刻认出那个前程远大的男修是自己的儿子。 她既骄傲又担心,骄傲的是自己孩子的前途,担心的是无法与孩子相认。 所以她选择留下来,一边暗中看着他,一边等待机会相认。光是听到他活跃的消息,偶尔看到他的面容,作为母亲,她就感到幸福。 这时候,妖兽的部分已经淡去,人类的伟大与卑劣同时塑造南轻絮,让她不仅想要相认,还想要与儿子生活中一起。 当她被派遣差事,来到你面前的时候,立刻认出你——天下谁人不识君?并且,她知道你与她的儿子是好朋友。 南轻絮认为,实现愿望的机会来了。” 第三十三章 南轻絮的故事 下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机会?”桂堂东问。 “因为我们同为被修士的世界挤压变形之人。”南轻絮说,“我是格格不入的异类,所以很擅长找不同,看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你和你的师姐不一样。” “仅仅凭借感觉?” “我是妖兽,妖兽很多时候都是凭着本能行事。在随后对你的观察里,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桂堂东自己喝了杯茶,说道:“某种意义上,你是对的,这也是我尽量不动用物理手段和你交涉的原因,对一般的筑基境修士,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然后呢,这两日对我的诱惑,也是为了与你的儿子团聚?” 南轻絮的神色黯淡下去:“让我继续刚才没讲完的部分说吧。 在接待你和你师姐的当天晚上,我们在梨园听戏的时候,第一出戏让我回忆起自己的事情,这时候,我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夺走了我孩子的魔门妖女的气息。 我出去寻找一番,没有找到,但我确信她就在凤凰城里。 我想起她的预言,想起熟悉的恐惧,觉得她要操纵我的两个孩子自相残杀。 我慌了,但凭我自己能做什么?所以我把目光投到你身上,你……至少是有些人性的,如果和你交好,说不定你会帮我。 然后,历道友带我参观你的“人生”,你比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更加富有责任心,你甚至在做超过你职责的事情。 之后我和我的本体被发现,历道友和你先后入场救我,你很强,而强大的力量能摆平许多麻烦,我更坚定了和你交好的念头……但不是交配。 我不讨厌你,如果我仅仅是南轻絮,那么我的心早已经躁动起来。我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你又是我儿子的朋友,而且我现在使用的是我女儿的身体……我不能。” 南轻絮露出苦涩的表情:“结果在钟离山之行的第二天,我的儿子就把我叫过去,让我服侍你,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桂堂东看了南轻絮手上的戒指一眼:“现在我相信,少廪君说的事是真的了,他没有十岁前的记忆,不然他不会让自己的母亲用妹妹的身体去服侍我。” 南轻絮苦笑道:“没有记忆吗……哪怕知道他不是故意为之,领受这个命令,我的心情有些绝望:他正被竞争对手攻击,现在挑明这件事只是拖他的后腿。 如果我执行他的命令,去和你……发生些什么,我未来怎么和他相认,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朋友发生些什么,还是自己亲手推动这一结果,寻常的修士很难接受这一点吧。” “为什么你没有考虑过,我知道你是朋友的母亲后,根本不会对你下手的可能性呢。” 桂堂东有些心痛:“我看起来很像合欢宗大师兄吗?” 南轻絮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像。” “……” “最后,我还是下定决心牺牲我自己,把我自己送到你面前,以报恩为借口,让你把我当做历道友,但我又何尝不是把你当做我的儿子呢? 抱着你的时候,我一开始十分苦涩,但心里却有不愿承认的幸福涌出…… 失去配偶和子女的寂寞母亲渴望一个强大的雄性来支撑她,保护她,而她十八岁的心智与十八岁的身躯也正是对异性好奇的年龄。 我从你这里索求亲情的代餐,渴望被拥抱,被保护,甚至怀着女人对男人的一丝绮念,而这些在拥抱里实现,让我感觉十分幸福…… 当我察觉这一点的时候,我哭了,说是终于报恩卸下包袱的眼泪,但其实是愧疚,因为我是如此的……不知廉耻,我竟在儿子的朋友那里渴求那些东西,我竟用女儿的身体对你投怀送抱。 今天,听闻你对少廪君的支持动摇的时候,我又一次面临抉择:是不惜一切帮助儿子,还是维护母亲与女儿在精神和身体上的贞洁? 几年前,我选择我的儿子,这一次,我又一次辜负我的女儿。 我有考虑过,如果成功,我献出自己笼络你,让你帮助少廪君渡过难关;如果不成……那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有一点姿色还勉强入眼……用的还是我女儿的身体!” 南轻絮想要哭泣,但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她捂着脸庞,语气低沉的说道:“甚至在想,有没有我,少廪君在地梁宗的处境没有区别,我反而……是在帮倒忙。 如果我不是去找儿子,而是去找女儿,那么我有没有可能寻回我的女儿,并且儿子也健康快乐的成长,取得莫大的成就。” 桂堂东劝慰道:“去假设已经发生的事,只是自寻烦恼。” 南轻絮的手垂落,眼睛木然的盯着自己的裙摆:“是啊,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搞砸了,已经没机会重来。桂道友,你能给我活下去的意义吗?或者说,我消失了,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南轻絮并非寻死,只是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如果桂堂东想,此刻他就能把这位心碎的小妇人变成自己的东西,让她狂热的为自己奉献。 但是,她的坦诚触动桂堂东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同为被社会挤压变形之人,他不想再去伤对方更深。 所以,他弯腰握住她的手,以令南轻絮吃痛的力道,唤回她已经涣散的注意力。 “听着,你还有三件事要做。” 桂堂东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与你的儿子相认,并让他明白,他的母亲为他做出多大的牺牲; 第二,找到你的女儿,你先是抛弃寻找她的机会,又抛弃她身体的贞洁试图做交易……在她这里,你是不合格的母亲,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第三,找到那个害得你人生如此的魔门女修,要她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我做不到。”南轻絮嗫喏道。 “我可以帮你。” 南轻絮的眼睛有了一丝光亮,旋即黯淡下去:“我付不起雇佣你的价格。” “三枚铜板,这是我收费项目里,目前定价最低的一次。” 桂堂东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放过这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机会。 我偶尔会心血来潮,但不会持续太久,说不定明天,我就要三十万银两了。” 南轻絮瞪大眼睛,她交出三枚铜板,桂堂东郑重的将其放入自己衣服内兜里,然后问道:“那个魔门女修可曾留下姓名,有什么特征?” “她自称丘比,是合欢宗的弟子……桂道友,你为何发笑?” “我只是感叹缘,妙不可言。”桂堂东信心十足,“南道友,关于复仇这一条,我很快就能你得偿所愿。” 第三十四章 新的同盟 与此同时,丘比正带着合欢宗一支精锐小组在月下行军,从外表到法宝,他们俨然伪装成了一支地梁宗的队伍。 抵达预订的地点后,她让部曲四散躲进附近的丛林里,不久之后,一束月光投射下来,朱邪赤心出现在她面前。 他环顾四周,冷笑道:“我的雇主说你是散修?呵,散修可带不来这样的阵仗。” “朱邪道友不愧是散修中威名赫赫的雇佣军团‘鸦军’的领袖,你的这一手眼术,与伪道或者帝国的修士相比,也不遑多让……或许,仅次于桂堂东的‘火眼金睛’?” 朱邪赤心皱起眉头:“帝国的人,不知是哪路选帝侯手下的修士?” “这很重要吗?” “帝国里有两个选帝侯,我鸦军的生意完全接不了。” 丘比脚下有两条玫红色的线沿展,最终汇聚在朱邪赤心脚前,勾勒出爱心的图案。 朱邪赤心后退一步,戴上鸟嘴面具:“合欢宗的惑心标识……见鬼,合欢宗的手怎么会伸到这里?” “有宗门任务,也有个人的需求,我有几个故人在这里。” 丘比笑道:“现在钟离山热闹非凡,四支队伍部署在山中不同位置:接近秘境的少廪君,他的阵中有桂堂东坐镇; 尾随少廪君在后的竹王夜郎侯,是他给了我和我的人进入钟离山的权限; 在凤凰城城主张拓的牵线搭桥下,我的队伍和竹王结盟,但我很清楚,竹王希望我干掉少廪君,然后他再把我们尽数坑杀在钟离山,把事情推到我们身上,并以斩杀帝国精英为同门报仇的事迹,积累自己上任的第一笔威望; 最后则是月华苑真传江纤尘雇佣的鸦军,你们借住月华苑的法术强行挪移进钟离山。 竹王很想干掉你们,但他与桂堂东接触之后放弃了,桂堂东异常强硬要保住少廪君,他必须拿出全部精力解决这个麻烦。 庆幸吧,若是桂堂东跳反,无论你和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他+竹王的队伍是现在几个势力里最恐怖组合:竹王能够分割战场,把战场范围变成桂堂东功法最容易发挥的大小,然后桂堂东进场收割。 桂堂东的立场确定后,竹王的立场也被迫确定,我的立场表面绑定竹王,而剩下唯一的变数,便是不涉及地梁宗内部恩怨的你们。” “我和我的雇主只为桂堂东而来。”朱邪赤心说。 “你和江纤尘为桂堂东而来,你们的目的不太一样:江纤尘的目的是控制桂堂东,而你的目的则是报复。 诚然,你可以诱导社会经验不足的江纤尘为你所用,但月华苑的女修是出了名的执着,你发现你不能完全控制她,对吗? 不能控制,就代表关键时刻,你要承受友军带来的风险,所以你必须寻求另外的助力,来添补江纤尘的角色。” “同时,你也需要结盟对象,来抵抗竹王有可能的背刺。”朱邪赤心说。 “或者,在地梁宗手足相残,而你的雇主入场的时候,我们进场把所有人都背刺掉。” 朱邪赤心冷笑:“就算我们大获全胜,你回到帝国,我又去哪里?如果江纤尘折在钟离山,月华苑会把我的军团上下杀个干净。” 丘比摇摇手指:“我的计划是捕捉她,把她调jiao成最优质的女奴,然后给她找个主人,放回门派。我们帝国直接做伪道女修的主人,暴露的风险太大。 所以,我们合欢宗会找一位好朋友,让他买下江纤尘,在满足他的种种欲望时,也和他携手合作,实现双赢,达到我们对月华苑施加影响的目的。 朱邪道友要不要做我们的好朋友啊,我可以给你优先购买权,如果你买的话,只需要60万左右就能拿下。” 合欢宗的调jiao技术有信誉,如果他们能捕获江纤尘,的确能把江纤尘摆弄成人前端庄如圣女,人后管人叫主人的状态。 对散修来说,和顶级门派的女修结为道侣,是和男人面对高达同等程度的欲望——根本无法拒绝。 一想到貌美的江纤尘驯顺的满足自己种种要求,朱邪赤心就感觉身体一阵火热,而想到江纤尘在月华苑的地位,他感觉自己已经坚硬如铁。 丘比提出的计划相当粗糙,魔门妖女能否遵守约定也很可疑,但朱邪赤心心动了,正如丘比所说,江纤尘太固执了,她是不可控要素。 如果错失这次机会,朱邪赤心几乎不可能再逮到带着优势与桂堂东交战的时机,也不可能得到江纤尘这般的女子……尽管这意味着他要承担被月华苑发现后死无葬身之地的风险。 朱邪赤心权衡利弊,他家大业大,但桂堂东代表的复仇,江纤尘代表的美色与权势,恰好是最戳中男人欲望的东西。最后,他屈服于自己的欲望。 不过,他也没完全信丘比,整个晚上,他都和丘比完善计划的细节,查找合同中的文字游戏,做好种种保障措施后,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朱邪赤心回去的时候恰好撞上江纤尘,他吓了一跳,但江纤尘什么都没说,她从朱邪赤心身边路过的时候,后者从她身上闻到露水的气息。 朱邪赤心回头,贪婪的视线扫过江纤尘的背影,丘比为他构想的美好未来仿佛近在眼前。 这时,一道光柱点亮天际,江纤尘回头,和朱邪赤心一起看向远方,几秒之后,江纤尘说道:“地梁宗的传承秘境开启了。” “哦?” 丘比的眼瞳被光柱点亮,她加紧速度,把队伍带到竹王那里。 “抱歉,中途迷路了。”丘比与夜郎侯一起看向光柱,“传承已经开启?” “是的,我们得加速了。”夜郎侯深深看了丘比一眼,“就按我们事先说好的方案来。” “没问题。” 而在光柱的一里之外,桂堂东与历晴川并肩而立,在他们眼中,地梁宗秘境迸发的光柱更为耀眼和震撼。 “我说,我们守在最外围,一开始就和敌人接战真的好吗,师弟?”历晴川问。 桂堂东扫视周围光秃秃的岩壁:“秘境前后的两条隘口是敌人主攻的方向,而这里勉强能让我们回避放火烧山的可能性” 他话音落下,在感知里,十数个气息飞来。 第三十五章 秘境开启 把时间向前推移八个小时,当夜渐深沉,凉爽的山风吹过,震撼临时洞府的窗棂时,南轻絮的心也跟着震撼起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到,在坦白一切后,她还有机会白嫖桂堂东这个强力打手,她甚至不理解他帮助自己的动机。 为了好友的母亲?桂堂东和少廪君的友谊,私人感情与利益算一半对一半,但也不至于让他为爱发电; 馋她身子?可是他如果想要的话,她根本没抵抗的机会,何必要搞这些弯弯绕绕; 为了拿住自己当威胁少廪君的把柄?有可能,如果少廪君和桂堂东产生利益分歧,桂堂东完全可以拿她代表的一段往事,来拿捏少廪君。 或者,只是纯粹的同情? 眼看南轻絮又在胡思乱想,桂堂东说:“你就当我未被社会挤压变形的部分,在这时候发挥作用吧,你现在的糟糕局势,只有知情又强力的人物才能收拾,换而言之,南夫人……” “叫我南道友就好了。” 桂堂东解释道:“你是我好朋友的母亲,那么我应该对你有礼节性的尊敬。” 南轻絮别扭的说:“在我和少廪君母子相认之前,我们还是平常称呼吧。我还很年轻,现在我用的清白身躯,你叫我夫人,听起来怪怪的。” “假如说你们母子相认,少廪君叫你母亲的时候,南道友会别扭吗?因为从外表看,南道友是少廪君的妹妹。对着妹妹叫妈妈,少廪君也会别扭吧。” 南轻絮楞在原地,久久没说话。 “总之,南道友现在只能依靠我,比起虚无缥缈的未来,还是眼前少廪君的麻烦,你的母子相认更重要吧。” 南轻絮眼眸低垂,手伸进桂堂东的手心,被他握了握,达成合作。 在她答应的瞬间,身体如释重负的歪在椅子上,心情从绝望与麻木,迅速的滑向另一个极端,从奶茶里摄入的水分又一次化作眼泪涌出。 这次她没有哭太久,便昏昏沉沉的睡去,桂堂东为她盖上外套,走到外面,历晴川从房顶跳下,与他并肩而立。 “师姐,不管我们过去有什么计划,从今以后,南轻絮是我的友人之母,她应该受到尊重。”桂堂东说。 “在业界,有实力的人才配受到尊重。” “可是师姐,我同样尊敬你的母亲,我的师母。” 这下历晴川没话说了,桂堂东对泰西夫人的照顾无可挑剔,以至于有可耻而恶毒的言论说他对师母的关心超过作为弟子的本分。 历晴川知道那两人清清白白,在那个已经分崩离析的家庭里,每个家庭成员与桂堂东都是单点连线的家人,只靠桂堂东维持着形式上的关系。 “我的母亲你要养,好朋友的母亲你也要养,并且你不是因为觊觎她们才赡养帮助她们……我觉得师弟你的癖好很像合欢宗的变态。” “算是弥补遗憾吧,你知道,在我加入门派三年之后,我的父母就在大瘟疫里过世了,那时候,我才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凡人的脆弱。”桂堂东说。 “我当然记得,是我陪着你回去奔丧,那时候我第一次见识到,筑基期的修士会为亲人离世悲伤到那种程度。” “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在修炼之余,多想一想他们……” 历晴川露出嫌弃的表情:“代餐是吧,通过救赎别人的母亲来救赎自己的心灵,不过,你可真残忍,去给南轻絮无法实现的希望——关于她和少廪君相认这点。” “她若无梦,恐怕就会哀求我给予仁慈的终结,所以我必须给她这个梦……如果她的梦被戳破的话,我会负起责任,寒鸦号很大,有失意的母亲容身之所。” “她上船的时候清清白白,下船的时候大着肚子我也不意外。”历晴川冷笑,“你们终究没有血缘,而她不管身世多么复杂,身躯都是十八岁的花样少女,正是渴慕男人的年纪。” “师姐,你以为我的童贞只为我自己的功法守着吗?这份童贞也为了你,我只有在碰你之后,才考虑招惹其他女人。” 历晴川一开始有些感动,因为她知道师弟说的是实话,他为她而守贞,尽管男人的贞洁毫无意义。 但她后来回过味来,发现桂堂东是在发表出轨宣言:他在她这里如愿以偿后,就会开始考虑其他女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实战用训练道具,还是打卡纪念板? 醋意大发的历晴川捏着火球,准备和桂堂东嬉笑打闹,但少廪君构筑的营盘突然骚动起来,让他们变回平时的模样。 原来,少廪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立起营盘的同时,他和地梁宗的修士们化为土木攻城狮,挖出一条通向秘境的通道。 他们瞒天过海,在盟友和敌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这项工作……当然,他们戴着矿工帽,提着红桶跑出来的姿态不太靓仔。 少廪君说在秘境开启之时,会有一道光柱直冲天空,象征着盘古开天辟地之初的蛮荒时代。 那时天地虽已分开,但两者之间仍有联系,那时人类的神念可直通上界,与古老的神仙们交流。 齐地历史上第一个修道门派天地坛诞生,并在后来名为“天地隔绝”的重大事件中,天地坛分裂,分别派生天齐派与地梁宗。 “总之,在开启秘境时,我会成为方圆五十里最靓的那个人。”少廪君说,“反应过来的敌人定会蜂拥而上。” “我去守哪里?”桂堂东问。 “南边的隘口,那里缺乏植被,满是荒凉的岩石,地名陡峭。我的师弟们会在北边的平原地带布阵,南边就麻烦你们了。” 桂堂东活动了一下筋骨:“等了三天,终于有能使用功法的地形了。竹王的队伍一定有主攻佯攻之分,无论我们哪一边遭遇到弱侧的敌人,都要尽可能快的将其歼灭后支援另一方。” “好。” 少廪君正欲离开,桂堂东拉住他,花了有些长的时间,他把睡眼惺忪的南轻絮拉过来:“战场轮不到筑基期修士上阵,你把她带到秘境,那里安全……不会妨碍你执行仪式吧?” 少廪君笑的非常暧昧:“行,我会照顾她的,咱们是兄弟。” 你老妈合该你照顾好啊!桂堂东想。 桂堂东给南轻絮递了个眼色,南轻絮现在才醒,缕清头绪后,朝桂堂东递来感激的眼神。 桂堂东与师姐来到南边的隘口,历晴川从他身上闻到朝露的气息。 “你出去过?”她疑惑道。 “不,去叫南道友的时候不小心沾染的。”桂堂东转移话题,“师姐,我有一个计划,说不定是这次作战的胜负手。” 第三十六章 盖亚能量炮 十数个黑点出现在桂堂东的视野里,他挥手,火焰的河流从脚下奔涌,而对面为首的一人加速,手中的竹剑点在石头上,顿而泉涌。 水流与火焰碰撞,相互抵消对方的威势,在升腾的雾气里,一根竹剑飞到桂堂东面前。 “桂道友,何必如此呢?”夜郎侯的声音在竹剑内响起,“你很强,但我等人多势众,贵派也不愿自家的当家人物,如此深度的干涉别派的内部事务吧。” “这无关阳炎府与地梁宗,我是友情徽章的持有者,自然要帮助朋友咯。”桂堂东说。 “这时候谈友谊?桂道友……你莫不是在羞辱我等?” 桂堂东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不管我怎么解释,你们都会觉得我在蔑视你们吧。不,我从不蔑视对手,相反,你们在我这里众生平等—— 反正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是我赢。” 夜郎侯冷笑:“看起来,188战188胜的过往冲昏你的头脑,桂道友,你该不会以命相搏的战场上,还有人给你单挑的机会吧。” 战斗前的垃圾话环节结束,竹剑爆裂,气浪震散云雾,天空骤暗,伴随着似雷的隆隆声。桂堂东抬起头来,看到土木的艺术正从天空坠落:赵州桥,阿旁宫,天竺金庙,圣索菲亚大教堂,伊势神宫…… 那些声名在外的建筑,如今被地梁宗修士以岩与铁等比例复制,粗暴的向他把守的隘口投掷,用于第一轮进攻。 而在地上,夜郎侯率领的地梁宗修士纵横跳跃,沿着近乎垂直的地形向隘口进发。 桂堂东与历晴川对视一眼,前者伸手对准天空,坠落的建筑上浮现一道又一道海豚的刻印,火焰填充其中。 历晴川抽出自己的长鞭,注入灵力,鞭子的长度暴涨,她一鞭抽下,鞭头的火焰立刻出现在带头冲锋的夜郎侯面前。 夜郎侯的竹剑积蓄淡蓝色的水气,与火焰长鞭碰撞的瞬间,发出铿锵之声,水与火抵消,而历晴川眼波流转,代表阴阳玄聘功的粉色灵力从鞭头直射夜郎侯的眉心。 历晴川不愿出远门历练,难以找到她的实战记录,外加桂堂东的战绩太过耀眼,以至于夜郎侯的手下做情报工作的时候,对历晴川不怎么上心。 于是,历晴川交手的第一回合就给夜郎侯惊喜,粉色的灵力穿透夜郎侯的护体功法,眼看要把他魅惑的时候,一名地梁宗修士施法,把夜郎侯传送到后方,而另外一名修士施展法术,把历晴川的法术净化。 “嘁。” 历晴川本想拿出这战果,她失望的收回长鞭,抖动手腕,把向自己极速投射的法术击落。 地梁宗的法术擅守不擅攻,擅长列阵配合而不擅长在天然被分割的地形进行单点强攻,尽管他们拥有数量优势,但历晴川一个人还能勉强应付几秒钟。 历晴川操纵的火蛇在地梁宗面前狂舞时,桂堂东标注了所有坠落的建筑,激发海豚刻印,于是天空爆出一朵朵绚烂的烟火,土与铁的碎片纷纷坠落,又在一秒之后变成熔融的状态。 它们在桂堂东身边被重塑成尖锐的锋矢,纷纷涌向山脚的地梁宗修士,夜郎侯引领修士们列阵,升起结界,锋矢触碰结界的瞬间折断,藏在里边的火焰灵力产生爆炸的效果,令结界震颤。 “数量不对,”历晴川数了数结界里的人数,“结界里有几个假人,那么剩下的几个……” 桂堂东挥下手刀,弧形的火焰斩击他们脚下不远处的土地,土地崩飞,露出里边的地道。 夜郎侯把安全帽和铲子掷向桂堂东,桂堂东随手抹去。历晴川一鞭抽向夜郎侯,长鞭缠绕竹剑,她手腕轻轻一扯,夜郎侯的竹剑脱手,旋转着飞向天空。 桂堂东接住那把竹剑,竹剑上的水气蒸发,火焰填满竹剑每一条缝隙。 他持剑的手臂挥落,劈向夜郎侯的脖颈,夜郎侯拔出新的竹剑,但历晴川的鞭子缠绕桂堂东的手腕,把她的火焰灵力注入桂堂东的临时武器。 两位阳炎府修士的合力一击,瞬间破开夜郎侯的护体功法,连带摧毁夜郎侯又一柄武器,在夜郎侯的肩部留下深深的伤口。 后方的地梁宗修士赶来支援,把夜郎侯送回后方,夜郎侯捂着伤口,那里模样凄惨但在迅速好转,得益于地母蕴灵功的运转。 它是地梁宗内门弟子必修的基础功法,而效果是运转这门功法时,若地梁宗修士双脚立于地面,他们将从大地源源不断的汲取灵气,并增加自己伤势的恢复速度与身体防御力。 不过,夜郎侯的感觉并不好,因为桂堂东在把武器劈进他肩膀的时候,阳炎府大师兄的红莲蚀灵功与历晴川的阴阳玄聘功的灵力都打入他体内。 红莲蚀灵功引燃夜郎侯体内的灵力,损耗的份量与夜郎侯从大地汲取的灵力持平,而阴阳玄聘功唤起的欲念,让夜郎侯情不自禁回想起山羊的滋味。 夜郎侯轻咬舌尖,用痛觉唤回自己的注意力。他拔出新的竹剑击打地面,泉水涌出,祛除桂堂东与历晴川带来的负面影响,其他地梁宗修士们与桂堂东和历晴川对拼一波,双方同时拉开距离。 “师兄,这两个人在易守难攻的地形,又具是长射程的范围杀伤法术,和他们打太吃亏了。我们想要安稳的磨死对方,至少要花一个时辰!” 一名地梁宗修士忍不住提议道:“师兄把最后手段拿出来吧,只要赶走阳炎府的人,我们就能冲进去把篡位者和他的支持者都宰了!” 夜郎侯的杀手锏原本为少廪君准备,但事到如今,夜郎侯和他的队伍无法无法容忍队伍被拖在这里一个时辰—— 哪怕他们能破除桂堂东战无不胜的金身……对齐地修士来说,充满诱惑的荣誉。 夜郎侯权衡几秒后,令师弟们列阵,自己则取出画轴,展开,把灵力注入其中。 这一幕被桂堂东捕捉,他与师姐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妨碍对方总归没错。 桂堂东双手向天空托举,曾经吓退江纤尘的法术再一次施展,火焰在他手掌上方聚拢成火球,外形膨胀,,其色为金,然后转橘,赤色的斑块在壳上浮现。 历晴川朝桂堂东的身体注入灵力,她惊讶于师弟灵力的消耗,师弟所使的应该是阳炎府功法十二体系里最难也最强的一系,但灵力的消耗不对,桂堂东正在构筑的法术消耗更大,是他改变了什么吗? 你究竟……藏了多少手? 在历晴川感叹的时候,桂堂东将手中的法术构建完成,他拼尽全力把法术甩向地梁宗修士结成的防御阵地,同时大喊道—— “盖亚能量炮!” 第三十七章 旱地行舟 桂堂东把巨大的橘色球体甩出去,长舒一口气,对历晴川笑道:“我早就想试试那么喊了。” 有些事在别人看来很沙雕,但自己做特别爽。桂堂东顾不得历晴川的白眼,定睛细看他自己的战果。 盖亚能量炮是他根据阳炎府的功法,适配自己的情况魔改出的法术,总体思路就是在一个稳定的法术模型内,灌注最多的能量将其一口气释放。 他为法术设计了三层结构:第一层是防护层,用于对抗有可能的拦截,保护法术的核心结构不被破坏; 第二层是穿刺层,用于凿穿敌方的护盾,把核心的第三层送到对方面前; 第三层的设计思路非常简单:艺术就是爆炸。 地梁宗修士发现大的要来了,急忙使用法宝轰击盖亚能量炮,但他们输出能力不足,只摧毁光团最外面的保护层。 盖亚能量炮的穿刺层与地梁宗修士的防护罩接触,两者的结合面产生蛛网状的裂痕,并很快碎裂,制造一个直径约三十厘米的空洞,而盖亚能量炮核心层就顺着空洞落入地梁宗修士们的阵地。 完蛋了! 地梁宗修士目睹那由高度压缩的灵力构筑的圆球瞬间,便不可避免的产生这样的念头。 盖亚能量炮的火焰灵力向四周扩散,点亮桂堂东与历晴川的视野,把他们的世界染成一片红色。 “?!” 桂堂东没有丝毫喜悦,相反,他的为难的皱起眉头,因为在火焰之中,他看到一艘风帆战列舰的轮廓,它升起的护盾顶住盖亚能量炮,庇佑了地梁宗修士。 “这不可能!”历晴川十分吃惊,“风帆战列舰只能在6000米到12000米左右的空域战斗,或者在这段高度朝地面投射火力,他们在地上……把风帆战列舰投入战斗?” 桂堂东运转“火眼金睛”,看懂其中的奥秘:“不,师姐,是旱地行舟。” 火焰消散,历晴川看清夜郎侯如何把风帆战列舰在地面机动并投入使用——在战舰之下,有油脂浸润的巨量圆木垫在下面,一根根绳索连接船体,在船体两侧满是地梁宗打造的傀儡,它们奋力把船拉进指定位置。 历晴川发现更关键的问题:“等等,齐地元婴境以下的修士里,只有你被特批拥有丙等风帆战列舰,他们从哪里弄来元婴境修士的装备?” “从形制来看像是四时宫的战舰,而型号……这是艘很早以前被击坠的风帆战列舰! 怪不得夜郎侯要旱地行舟,他大概是在附近的古战场发现这艘船,并紧急维修后。时间有限,他们来不及让它飞上天空,只能用充满想象力的方法,将其投入战斗。” 桂堂东得出结论,看向历晴川:“现在,只能执行第二计划了。” 历晴川看了他几秒钟:“记住我为你做出的牺牲,别等我回来,发现你输的一败涂地。 你是我的,包括你的失败也是,我不许别人品尝战胜你的滋味。” 面对历晴川的炽热“告白”,桂堂东回应道:“该小心的是你,师姐你那么漂亮,才是钟离山的大宝贝。” 历晴川轻轻踢了桂堂东一脚,桂堂东没有躲开。这时,地梁宗修士拖来的风帆战列舰开始转向,尽可能的让自身炮位多的舷侧对准阳炎府修士把守的隘口。 二十余门火炮齐射,在隘口处制造莫大的烟尘,几秒之后,桂堂东与历晴川分别从两侧脱离烟尘的范围。 桂堂东举手,朝天空射出一发火球,火球迅速化作一只海豚,张嘴发出尖啸。 “寒鸦号飞来!” 桂堂东喊完之后,感觉自己又爽了一次。 他还在回味的时候,一道凌厉的杀意锁定他,借着分割战场的机会,夜郎侯让三个地梁宗修士去对付历晴川,而他带着剩下的十五人直奔桂堂东而来。 在奔袭之前,夜郎侯在众师兄弟们的帮助下,已经叠上所有的增益buff。他来到桂堂东面前,当头劈下一剑,漂亮的浪花在竹剑附近环绕。 桂堂东空手入白刃,从他脚下出发的火焰不断冲击夜郎侯的护体功法,而在夜郎侯背后,地梁宗的修士们列阵,源源不断把灵力输入自己师兄体内。 双方一时间僵持住,变成纯粹灵力的消耗,夜郎侯用眼角观察战局,发现他派出的三名师弟与历晴川争斗,并略处上风。 他心下安定,熊猫人表情包在脸上呼之欲出,嘲讽道:“寒鸦号?就算你召唤它,它又得需要多久才能抵达……” 他的话没说话,视野突然出现阴云,他抬起头来,看到一艘不伦不类的丁等巡航舰正在进场——船的前五分之一是丁等巡航船的伪装,而剩下的大部,俨然是丙等风帆战列舰的轮廓。 战舰进场的同时,绘制着桂堂东个人纹章(海豚)的战旗升起。表明这艘船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桂堂东说道:“在我出发的时候,我已经远程激活飞行法宝的控制系统,让它向我的坐标,以经济速度航行。 就在今天凌晨,它已经抵达钟离山外围区域,那时候你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廪君和秘境那边,没有仔细搜索外围10000米天空上,一艘未完成改装的丙等风帆战列舰静默等待。 然后,在你们所有人都专注大地上的事务时,我的底牌在天空悄然接近。” 桂堂东笑了笑:“旱地行舟这一手出乎我的意料,你把废物变成地面进攻的利器,分割战场。即便是我,也不曾妄想与一艘丙等风帆战列舰进行火力对射。 然而,在我看来这是败笔,你完全没有考虑到我这边有同级战舰进场的可能性。 我和师姐敌不过你在陆地活动的飞行法宝,你的飞行法宝又如何抵抗来自天空的威胁?” 桂堂东脚下的火焰把自己向后推去,拉开与夜郎侯的距离,历晴川默契的朝他甩出一鞭,被他接住,用力一扯。 历晴川顺势摆脱追兵,回到他身边,施法阻隔敌人进攻的火焰幕墙。 寒鸦号调转方向,舷侧对准地上的四时宫战舰,就在这个时候,夜郎侯发出得意且刺耳的笑声。 “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点吗?” 夜郎侯掏出黑色的启动器按下,几秒之后,寒鸦号中部接连发生爆炸,这条战绩彪炳的传奇战舰带着熊熊火光坠向大地。 第三十八章 鸦军登场 被寄予厚望的寒鸦号倒在坝墙上,鏖战在北部隘口的友军,曾对它抱有多大希望,现在目就有多大失望,军心动摇。 于是,被丘比带领合欢宗精锐猛攻的北部隘口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这破绽虽然不在丘比主攻的方向,却被第三方的朱邪赤心看的清清楚楚。 “看少廪君的布置,是利用阳炎府的强援拖住竹王队伍的主力,自己的主力吃掉北边佯攻的敌人,再去增援南边的桂堂东。 然而,竹王的外援同样强力,他们的攻势把少廪君的主力死死钉在北边的隘口,那么,得不到支援的桂堂东,只能自己与竹王主力鏖战。 桂堂东的确强大,那可是地梁宗真传带的十八名内门修士,人人皆有金丹境实力,却仍然被他拖住。 桂堂东尽力了,但竹王一派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竹王不会杀了桂堂东。” 朱邪赤心回头对雇主江纤尘说:“江道友,我们必须得出手了,这样才能抢到桂堂东。” 江纤尘点点头,她祭出自己的法宝明月楼,一座三层阁楼伴随着月亮的光晕突兀出现,大门打开,鸦军预先捕获、购买的大量低等妖兽出现。 江纤尘的手指遥遥一指,迷失心智的妖兽们便冲向北部隘口露出的致命破绽,它们身上粘着自爆符,而自爆符的启动指令就捏在朱邪赤心手里。 妖兽们之后,是朱邪赤心能集结到的鸦军精锐,和他一起征战多年的老部下仿造兵甲门的着装,皆穿黑衣黑甲,每个人手上的武器,都被赋予月华苑功法的祝福。 是朱邪赤心请求江纤尘那么做的,既是为了提高作战计划的成功率,也是为了削弱江纤尘的力量,来执行他与丘比的那个盟约。 江纤尘对这一切毫不怀疑,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桂堂东那里,若不是她委托自己去控制桂堂东,朱邪赤心几乎要认为江纤尘对桂堂东有一片痴心。 抢夺执着桂堂东的女人,把她变成自己的形状,算不算对桂堂东的报复? 一想到这一点,朱邪赤心就朝江纤尘投去隐晦深邃的视线。 而在南方隘口,桂堂东沉默的看着夜郎侯,夜郎侯感觉索然无味,阳炎府的天之骄子若是能像他师姐一样露出焦躁痛苦的表情,那嘲笑起来才有意思。 “为你做改装工程的地梁宗修士里,有我的人。从改装的一开始,你的船就被植入炸弹,万一你力挺少廪君,并采取极端行动的时候,我们有办法处理你。 很遗憾,我也想避免这个结局,之前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是桂道友你自己没有把握住。” 夜郎侯停顿一下,观察桂堂东的表情,接着说:“你大概很生气,但打一场注定会失败的仗有何意义?桂道友,你现在要思考的是及时止损。” 桂堂东的回答是朝夜郎侯丢出一颗火球,被其他地梁宗修士的法术化解。夜郎侯怜悯的看着这位年轻又骄傲的修士,在他看来,桂堂东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 一击不中,桂堂东立刻远遁,朝历晴川打了个手势,历晴川会意的甩出手里的长鞭,被桂堂东接住,化作向前的力量。 “?!” 夜郎侯本以为桂堂东想要突脸,急忙加强正面防御,但桂堂东却轻巧的从他们头顶路过,直扑地梁宗背后的风帆战列舰。 “他不可能击穿风帆战列舰的护盾来摧毁这艘船……等等,拦住他,他的目标不是船!” 夜郎侯的提醒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地梁宗的修士们看到飞行法宝刚被摧毁的桂堂东飞驰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都觉得桂堂东是想要杀一两个修士来泄愤。 他们和夜郎侯一样选择自保,因而桂堂东毫无阻碍的越过他们,当夜郎侯的提示让他们如梦方醒时,他们略显慌乱的攻击全部集中在一个时间点上。 桂堂东施展身法,八只海豚从火中分裂,扭掉所有的拦截,在风帆战列舰前方复归原位。 眨眼之间,风帆战列舰下垫着的浸油圆木,还有拖动风帆战列舰前行的土木傀儡,俱被桂堂东摧毁。 夜郎侯倚仗的移动炮台就此瘫痪,并且因为隘口的阻挡,它在这个位置发射的炮弹不可能打到秘境或者北边的隘口。 想要重演旱地行舟,那么地梁宗必须重新构筑土木傀儡,砍伐树木浸油后铺在战舰下,但完成这些需要时间,而有进攻压力的夜郎侯队伍,恰好最缺时间。 桂堂东达成拖延时间的目的,然而,这也令他自己陷入危险中,夜郎侯除了留下一人与历晴川缠斗,带着剩下的人扑向桂堂东。 “你喜欢当英雄,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好啊!” 夜郎侯有些破防:“你已经失去你的飞行法宝,现在又要失去什么?你的首败吗?!不,我必须夺走你更多的第一次,让你明白逞英雄的代价!” 地梁宗修士结阵,阵法的图案从地面亮起,延伸出两条线,分别钻进夜郎侯,以及与历晴川缠斗的地梁宗修士,他们的灵力暴涨,带动身体各方面属性提高。 桂堂东的灵力在之前短促又激烈的交战里损耗,他的对手却越来越强,吐息之间,挥剑之间,漂亮的浪花不断在他视野里绽放。 桂堂东左支右闪,他虽然形式上是在单挑,但正如夜郎侯所说,在战斗里敌人不会给他单挑的机会,他是和夜郎侯带来的地梁宗修士战斗。 他向后跳跃躲过夜郎侯的横扫,看到历晴川已经相当狼狈,夜郎侯这时刺来一剑,夺回他的目光,同时笑道—— “我那位师弟最擅长辣手摧花,殴打女人能让他产生kuai感,越是殴打漂亮女人,产生的kuai感越强烈。 现在,经过身后的师兄弟们加持之下,历道友绝无可能是我那位师弟的对手,而你和你的师姐关系深厚,一定不忍心她被殴打到凄惨至极的模样吧。” 夜郎侯看到桂堂东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满意的笑道:“现在,你也该产生时间上的焦虑……?!” 他的话没说完,桂堂东消失在原地,转移到历晴川身边,一脚把措手不及的敌人踹下山去。 第三十九章 事关尊严 桂堂东这一手瞬移,令现场所有人都错愕不已。 因为阳炎府修士拥有排名第一的杀伤力与第二的攻击范围,极少需要追击或者逃命,所以阳炎府功法体系中的位移技能,秉持着“能用就行”的原则,开发的极为敷衍。 桂堂东的攻击技能“盖亚能量炮”与召唤技能“寒鸦号飞来”,被现场修士确认是开发的新东西,现在阳炎府大师兄又亮出一手新的位移技能…… 夜郎侯的队伍士气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谁知道桂堂东到底还藏了什么东西。 历晴川看向桂堂东:“之前在凤凰城下城区那次也是,你精准定位我的位置,迅速赶到战场。” 历晴川猜的不错,桂堂东两次位移,都是索情咒的衍生应用。在修道界,位移技能的难点是确定移动的目的地,全靠修士凭借参照物确定自己移动的坐标。 桂堂东给历晴川下咒之后,只要历晴川不死,他就拥有一个能提供精准坐标的参照物。 而让他开发位移技能的契机,是他与天齐派真传楚清秋的切磋里,对方利用天齐派功法射程上的优势一直拉扯他,尽管他战而胜之,但不过是因为他年长楚清秋十岁,战斗经验比较丰富。 不过,这瞬移看起来很潇洒,却是用灵力消耗换来的。而且危机还没有过去,他依然顶不住竹王的队伍给予的压力。 只是他没想到,崩溃是北边少廪君的主力队伍开始的。 被少廪君带来的修士们与丘比的合欢宗精锐杀的难解难分。地梁宗修士不擅进攻,而合欢宗在床上比在战场上更厉害。 双方的战斗是在安全的距离互相投掷技能,进行朴实无华的灵力消耗。 这时,银白的光芒突然照在少廪君队伍侧后方的一条小路上,那小路蜿蜒而狭窄,仅仅能容纳一人走动,所以少廪君的人也仅留下一人在那里警戒。 又因为正面合欢宗修士的拉扯,导致镇守小路的地梁宗修士成为孤立的点。 朱邪赤心抓住机会,被释放的妖兽们像潮水一样涌向这个孤立的点。江纤尘使用法术,月色凝结为结实的桥梁,送挂着自爆符的妖兽们冲向少廪君队伍的阵地。 那位修士反应很快,用法宝摧毁一部分桥梁,但妖兽们用跳跃的方式跨过最后一段旅程,朝他扑来。 那名修士见势不妙,升起一睹土墙后便用遁地术逃向后方,给同伴们带回变量进场的噩耗。 少廪君的队伍有心想要阻止,但在正面合欢宗的牵制下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潮水冲上他们聚拢的隘口。 在那里,妖兽们开始分流,一部分在少廪君队伍的阵地自爆,一部分冲击附近的合欢宗队伍,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冲进秘境所在的狭小盆地,但它们对秘境毫无兴趣,于是从背后涌向桂堂东把手的隘口。 “?!” 虽然不知道这些挂着自爆符的小可爱从哪里来的,但桂堂东与师姐一起默契的让开道路,于是兽潮翻越隘口,与夜郎侯的队伍缠斗在一起。 “现在呢?”历晴川问。 “我们守不住隘口,让他们去斗吧,我们去秘境守着少廪君。” 桂堂东的敌人有抱着类似的念头,在成功用妖兽搅乱战场后,朱邪赤心带着队伍与江纤尘一起进场。妖兽们因为他们提前预备好的法术,而把他们视作友军,一路毫无阻拦。 少廪君的人看到朱邪赤心的人换上地梁宗的衣服,打着地梁宗的旗号时气笑了—— 少廪君的人是地梁宗,竹王的人是地梁宗,合欢宗的人伪装成地梁宗,这又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队伍,还打着地梁宗的旗号。 明明是多方入场,却看起来像是地梁宗内部的家庭lun理大戏。 朱邪赤心的队伍推上隘口,很快遇到丘比,两个暗中勾连的野心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打了起来。 他大喊道:“江道友,这里太混乱,你先去秘境附近,堵住可能撤退到那里的桂堂东。等我解决掉这边的麻烦,便和你汇合!” 江纤尘看朱邪赤心与丘比激战正酣,听从他的建议立刻转向,奔向秘境所在。 像是偶然又像是必然的缘分,桂堂东看到秘境的同时,也看到江纤尘,双方相遇五秒之后,江纤尘眼瞳的形状发生变化,而桂堂东的手里也聚敛火焰。 “你先去确认少廪君的状态,”历晴川说,“我来拖她一会儿。” “你们哪里也去不了。” 戴着安全帽的夜郎侯破土而出,一剑刺向桂堂东的后心,桂堂东侧身闪躲,跳跃的浪花从他视野里飞过。 一条线从夜郎侯的影子出发,一直连接到远方的隘口处。于是桂堂东明白,夜郎侯的师弟们给予夜郎侯的加护仍在。 江纤尘困惑了两秒钟,奔向桂堂东,历晴川一鞭封在她的前进道路上,笑道:“不好意思,师弟是我的。” 江纤尘摇摇头:“他身上没写你的名字,不算。” “凡事总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先认识师弟的,所以现在也是我先。” “我看到桂道友的时候,心态有些不平静,说不定我们的姻缘可以追溯到上辈子,所以是我先的。”江纤尘认真说。 历晴川被江纤尘的无赖逻辑逗乐了:“你们月华苑就是教导门下弟子的?” “我不觉得一头奇奇怪怪的粉发,笑的不像好人的你,有资格说我。”江纤尘回答。 历晴川深呼吸,把嘴边的嘲讽咽回去。她不知道江纤尘的战力有零点几东,但她知道身后的师弟连番消耗后只有0.7东的战力,而夜郎侯经过一番加持后,战力抵达1.05东左右。 桂堂东会落败,而他落败的话,通向秘境的道路无人看守,少廪君的计划将会全面崩盘。因此,她必须驰援师弟,不能和江纤尘纠缠。 想到这里,历晴川突然严肃的说道:“我们联手吧,江道友。” “?” “夜郎侯是个基佬,他爱着少廪君,又嫉妒少廪君爱我的师弟,所以醋意大发,怎样都要杀死情敌。” 历晴川面不改色的撒谎:“你想要桂堂东是吧,但如果我们俩在这里打斗,最后便宜的会是那个抽象的基佬地梁宗修士。 所以,我们联手吧,女人不能在争夺男人的战斗里失败,这事关尊严。” 第四十章 天地分离 历晴川手里捏了把汗,觉得自己找的借口有些拙劣,江纤尘的沉默加重她的不安。 “所以,小本本上记录的事是真的?”江纤尘问。 “什么小本本……哦对,是的,就是那么回事!” 少廪君与桂堂东的小本本在某些特殊口味的受众有着广泛的流传度,看来江纤尘受到污染,并产生奇怪的误会。 历晴川因势利导,这件事既能为师弟解围,又能让师弟的名声变得更糟,符合她对桂堂东既爱又恨的感情。 江纤尘月白色的眼瞳转换形状,在战斗里处于下风的桂堂东身上忽然多了一层月白色的护盾,抵挡夜郎侯的劈砍。 “江纤尘,你发什么神经!” 夜郎侯“死亡凝视”月华苑真传:“你以为和他们联手战胜我之后,你单独面对他们两个有胜算?” 江纤尘并不回答,历晴川正在窃喜,江纤尘吃软不吃硬,想劝她,得站在为她好的角度哄着她来,如果怒斥,只会取得反效果, 只是,这时浓厚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历晴川甩出鞭子,勾住岩壁凸起把自己荡过去,在半空,她看到熟悉的链锯与熟悉的敌人。 朱邪赤心朝桂堂东死亡凝视,江纤尘正对他说什么……看到这一幕,历晴川的心凉了半截——原来这两人是一伙的,她骗来的江纤尘,又会被朱邪赤心给骗回去。 历晴川落到岩壁上,准备折返的时候,背后刮来锐利的风,她的护体功法激发,火焰焚尽流风,三根锐利的羽刃穿过火焰,直奔历晴川的面门。 历晴川身体的柔韧性拉满,她以优美的体操动作躲开羽刃的攻击,抬头,丘比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野。 “大事不妙呢,历道友,所有人都惦记着桂道友,而且他们很快就会达成共识:先把桂道友压制,然后再来谈战利品如何分配。”丘比说。 “合欢宗就这样放弃一个完美契合他们功法的好苗子?”历晴川问。 “合欢宗不想轻易放弃,但于我无所谓。” 丘比张开双臂,向下直挺挺的坠落,无数羽刃在她背后凝结,砸向历晴川的方向。 历晴川被迫启动身法,火狐四散奔跑,她的分身在合体之前就被丘比杀戮殆尽,被迫在最后一只火狐身上现身,坠落在地,反手一鞭抽向后落地的丘比。 丘比接住历晴川的鞭子,历晴川的耳边有丘比的羽刃划过,几根粉色的发丝落到历晴川的肩膀上,而那只羽刃最后没入桂堂东脚前的土地。 江纤尘手里凝聚月光,朱邪赤心的链锯轰鸣,浪花在夜郎侯的竹剑跳跃,丘比扣紧手里的羽刃……桂堂东被敌意环绕,每个敌人都跃跃欲试,仿佛狩猎的群狼,他经常被别人视作猎物,但他善于把猎手与猎物的立场置换,这是他常胜不败的原因。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桂堂东背后秘境的光柱迸裂,多彩的粘稠液体从光柱中渗出,化作洪流吞噬盆地里的一切。 在外面的友军接敌时,少廪君与南轻絮进入秘境中,隔断秘境与现实的是一道光芒构成的门扉,而在门扉内在,时空截然不同。 “?!” 南轻絮看到眼前的景色,怀疑的看向身后,因为她看到繁荣的钟离山:五条旗帜,五种色彩,五个部落将钟离山改造,开创属于人类自己的史诗。 少廪君忽然明了:“这是钟离山五氏族推选联合部落之主的场景,秘境在向我们展示地梁宗的早期历史。” 南轻絮在少廪君眼里卑微如尘土,但既然桂堂东宠爱她,那么他就会把南轻絮当做兄弟的附属品对待,稍微给予一些尊重。 因而,他主动和南轻絮说话,语气和善,让南轻絮受宠若惊,情绪激动到毛发炸起……但她没高兴几秒,就想起少廪君是把他当做桂堂东的女人,于是尾巴与耳朵又耸拉下去。 少廪君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务相如何成为初代廪君。 钟离山五个部落的候选人被赋予两关考验:第一关是石中剑,不过并非把剑从石头里拔出,性转为金发碧眼一米五美少女,而是在很远的距离,把剑掷入标定的石中。 第二关是在限定时间内,自寻材料,自己动手烧制用陶土做成的船,且要把船推入水中,能在水面平稳行驶才算完成。 在廪君的时代,功法与法宝俱处于相当简陋的状态,在如今筑基期修士都能完成的考验,当时却难倒了一票部落高手。 只有务相完成两项考验,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为部落首领。廪,有治理与谷仓的双重含义,而务相是部落领袖,要为部族填饱肚子劳心竭力,因而大家便将他的职位称为廪君。 廪君的称谓是为了鞭策领袖,记得治理民众,让大家填饱肚子的神圣使命,然而,在长久的传承里,廪君内在的含义完全消失,人们只记得廪君是地梁宗宗主的称呼,实在太讽刺了。 初代廪君率领部落离开钟离山,沿河迁徙,最终来到渔业与食盐产出甚多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名为盐神的女修,和依附盐神生活的部落。 盐神相中廪君的外貌与材质,白日她是飞虫,教导廪君关于如何与上界神明沟通,获得神明青睐,从而直接飞升的方法。 而在晚上,她化作美貌女修,与廪君双宿双fei。 盐神与廪君修的是此方世界最初的修道门派天地坛的功法,然而,随着修士历史的重大事件“天地隔绝”发生,人与神明的直接联系中断,再无法凭借神明的宠爱而直接飞升上界。 在探索人类如何主动飞升的过程里,人类最初的门派天地坛分裂,天地坛探索的飞升之法也进化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分支: 天神曾镌刻人类修士的神识,修士探索神识中的知识,将神识汇总而成聚塔飞升; 地神曾塑造人类修士的血脉,修士追溯血脉中的知识,将血脉提纯而成的血裔飞升。 正如天地断绝,聚塔飞升与血裔飞升也只择其一,于是曾经相爱的男女在新时代规则的挤压碰撞下变形,而变形带来分裂。 盐神选择聚塔飞升,想要牺牲廪君,夺取他的神识成就她的事业;廪君选择血裔飞升,想要把盐神变成他飞升事业的产床,替他生育万千子嗣。 盐神把廪君困在湖中七天七夜,廪君则以爱情诱骗盐神,当盐神应允廪君,他们穿上婚服再见一面的时候,廪君掷出手里的剑。 廪君的剑能穿过石头,自然也能穿透盐神的躯体。他解放盐神部落的男xing奴隶,又令盐神部落的妇女观看垂死的盐神如何成为血裔飞升所需的生育道具,并强迫她们学习盐神,为血裔飞升奉献自己。 在暴力,威胁与洗脑中,地梁宗男贵女贱的传统在此时形成雏形,并演变成现在的内外门之分,形成根深蒂固的观念。 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问 少廪君对这段血腥的历史不以为意,在最初人与神明能直接沟通的阶段,女性凭借子宫这一连接人类与神明的独特器官,掌握绝大部分修道知识。 那时候有历史记录的修士皆是女修,母系社会是人类社会的主流形态。 而到了后期,人与神的直接交流断绝,修士们必须依靠自己自力更生的时候,数量更多,先天体质更优秀的男修在探索新道路的速度远胜于女修,也就拥有了更多知识。 在业界,知识即力量,掌握力量的男修便开始夺回权力,架构新的社会形态,而争夺权力的过程里,少不了血腥的厮杀。 如果那时候的廪君没有杀死盐神,或许这世间就没有地梁宗,又或许地梁宗是以女为贵,而男性只是低贱的奴隶战士与种猪。 少廪君继续看下去,廪君在兼并盐神部落后,继续前进,并在名为夷城的地方靠岸。 传说中,古之神圣者,地之母神娲,曾采石补天,又以黄土塑人。廪君靠岸的夷城便是娲当初的一处工坊。 在廪君踏入娲之工坊的瞬间,少廪君的神识震荡,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取代廪君,踏足在娲之工坊处。 人首蛇身的庄严神明出现在他眼前,伸手抚摸少廪君的头顶,犹如关爱一个迷失自我的孩子,少廪君瞳孔猛缩,剧烈的痛楚在他脑海向外扩散。 而在旁边的南轻絮看来,少廪君突然发呆,然后露出痛苦的神色,在呓语中跪下,不住的用额头叩击地面,试图缓解痛苦。 看到血亲如此痛苦,南轻絮慌了,她对少廪君使用法术,妄图缓解他的痛苦。然而,少廪君自动运转的护身功法,却把她的法术偏转,化作无用功。 “麟儿……” 南轻絮叫出为儿子起的乳名。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位无能又怯懦的母亲才敢这样叫少廪君。 少廪君自是听不到的,南轻絮想要触碰他,但手指触及的瞬间,少廪君的护身功法又把她的手指弹回来。 一次又一次,不甘心的母亲继续尝试,而结果是她的手指变得红肿。她无助的跌坐在地上,痛恨如今变得弱小的自己。 “呼……” 过了好一会儿,少廪君停止磕头拜年的举动,他踉跄站起,随手抹去自己额头的血迹,那里的伤口恢复如初。 “少廪君……你没事了?”南轻絮问。 少廪君不懂南轻絮为何那么高兴,他点点头,刚才娲的幻象向他的脑海注入两门功法的知识,其中一门是地梁宗掌握的,能与上界神明直接沟通的上古秘术。 虽然因为天地隔绝,再加天齐派的封锁,哪怕发动秘术也无法与神明沟通,但毫无疑问,这门秘术是少廪君之位的资质证明。 第二门功法是廪君观摩娲采石补天,黄泥塑人的幻象后,自行揣摩出的一门筑城功法……当然,当代的筑城术远超上古时代,少廪君获得的功法只具备资质意义和历史意义。 即便这样,他已经心满意足。 娲的幻象散去后,秘境的地形变为迷宫,古老而雄浑的声音响起—— “资质确认……迷宫的尽头,沉睡着象征廪君传承的石中剑与陶土舟。 年轻的受检者,遵从你的本心,回答下面一系列无关对错的问题,根据你的回答,不同的迷宫之门将为你开启。” 少廪君与南轻絮对视一眼,南轻絮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少廪君表面微笑回应,心里却觉得南轻絮仗着桂堂东的宠爱有些过分。 他踏入迷宫,就听到那个雄浑的声音问道:“你的飞行法宝正在失控,坠向下方拥有500人口的村庄。 当然,你还有一次转向的机会,转向之后,你的飞行法宝会坠向旁边300人口的村庄。 你会转向吗?” 少廪君毫无犹豫的回答:“我会!在我看来,生命的价值可以用数字衡量,而在我对那800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取平均值,500人的价值大于300人的价值。” 左手边的门为少廪君打开,而右手边的门封闭,彻底消失。少廪君踏入左边的门,前进一段距离后,又被两道门堵住。 “一位牧民有事离开,他请求你暂时看管他的奶牛,你满口答应。 不想,那位牧民对你不放心,他折返回来,看到奶牛在吃草后高兴的离开。 你没来得及说,那头奶牛是别人家的牛,而牧民家的牛正在空地边缘,是牧民看错了。 牧民说自己知道奶牛在空地,这是否正确?” “不,”少廪君断然否认,“牧民的奶牛的确在空地,然而,他是根据错误的证据得出正确的结论,只是歪打正着,绝不可以称之为正确。” 一扇门打开,另一扇门关闭消失,而迷宫的问题也变得尖锐起来—— “你会为保住自己的地位撒谎吗?” “如果竹王夜郎侯是个威胁,你会不惜一切来除掉他吗?” “若是你抓住竹王的心腹,你会抓住他的妻儿,用酷刑拷打,逼迫那人做你的内应吗?” “若是有人发现你伪造血脉的秘密,你会选择灭口吗?” “如果你有机会找到你真正的家人,但你会因此失去少廪君的地位,你该如何选择?” 每一次,少廪君都做出保住自己地位的选择,每一次,他都舍弃人性里那些象征光明与美好的东西,只为自己已得到的一切,以及尚且还未得到的一切。 每一次选择,更高处的大门都会为他打开,于是少廪君向天空进发,他距离地面越来越远,高高在上,俯瞰大地,而在迷宫外等待他的南轻絮早已经是不可见的尘埃。 终于,他抵达迷宫尽头,最后一道门扉,最后一道问题拦在少廪君面前。而少廪君已经做好凭着本心回答的准备。 正如迷宫的声音说的,这些问题无关对错。 门扉上映出秘境外的情况,少廪君看到自己的友人桂堂东正在和数个敌人交手,且逐渐处于下风。 这时迷宫的声音问道:“桂堂东正为你奋战,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非得牺牲他才能坐稳自己的少廪君之位,你会牺牲他吗?” 第四十二章 混战 上 少廪君沉默了,他思考的时间比前面的问题加起来都要长。 桂堂东友情的价值是300人的村庄——重要但不是最重要,友情的本质是错看的奶牛——是利益而不是感情推动他们的友情,他已经为保住少廪君的位置牺牲那么多,甚至连家人都已经舍弃,那么朋友…… 少廪君没有回答,迷宫却知晓答案,它为他打开最高的门,少廪君毫不犹豫的迈过。 此时,他在秘境的最高处,地面已经被云层遮掩。他迈向成功,也是攀登个人欲望的顶点,在不远处,石中剑与陶土船静默以待。 少廪君靠近它们,岁月并没有在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物上留下侵蚀的痕迹,石中剑的剑面光滑如境,剑刃锐利的仿佛能分断现实与虚幻。 剑面上映出一只龙蛭的形象,少廪君诧异的伸手,发现剑面上的龙蛭也在对他伸手,于是他明白,剑面映出的是他自己。 他回头看向那些为他打开的门扉,似乎通过每一扇门的时候,他都把自己身为人类的一部分留在那里,所以当他站在最高处的时候,石中剑映出的才是他的本质。 由此,少廪君领悟,血裔飞升的前五百年积累,是为了塑造身体已经变形的前途远大之人;而前途远大之人则要在飞升途中,在一次次选择中完成精神变形,身心合一,以最适合姿态完成飞升。 而他最合适的姿态,竟是一只吃人的妖兽? 不过,那又如何? “少廪君”这个称呼,意味着资源、权力与知识,而三者的融合将带来力量,力量则带来飞升。 少廪君踏入陶土船,拔出石中剑,过往与现在,虚幻与现实在他眼中重合,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距离血裔飞升的终局更近一步。 迷宫崩塌,少廪君被秘境的力量送回地面,他意气风发的走向门口,看到南轻絮带着喜色跑来。 “少廪君,你的传承完成了?”南轻絮问。 “从今天开始,我的地位便无可争议,哪怕他们再散播关于我血脉的谣言,我也能召唤石中剑与陶土船这两项信物证明自己。” “太好了!” 南轻絮先是跟着欢喜,然后,她被桂堂东挽救的,和亲人相认的希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犹豫了几秒,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的时候,少廪君却做了个手势:“你是哪边的人?” “?” “此刻,你是地梁宗修士,还是我兄弟宠爱的情人……算了,我干嘛问你这个。” 少廪君打了个响指,藤蔓从地底涌出,把南轻絮捆绑,她惊疑的看着少廪君,嘴巴却被藤蔓堵住。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能会让你为难。” 少廪君笑了笑:“让你这样的弱者做选择题太残忍啦,我心情好,帮你做出选择。 你在里边小睡一会儿,等一切结束,你还是我兄弟宠爱的女人,你的前途无忧。” 石棺在南轻絮背后具现,把南轻絮封入其中,又沉入地底,就这样,南轻絮又一次错过和血亲相认的机会。 少廪君不知道自己在伤害谁,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伤害什么,在他的意志下,秘境开始扩张,瞬间就把战场吞没。 夜郎侯没有完成的愿望,被少廪君主动完成了,战场被分割,变得支零破碎,桂堂东站起身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人。 天空与大地一白一黑,灰蒙蒙的墙壁把天地分割,把水平的空间切割成错综复杂的迷宫,桂堂东试着运转侦测功法,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索情咒还在运转,桂堂东盟能感觉到师姐的位置,他试着瞬移过去,却在瞬移的过程撞上墙壁,把他拦截下来。 桂堂东试着飞起,无形的边界却把他拦住。他降落地面,掌心摁住墙壁,海豚的刻印在前方浮现,他注入灵力,墙壁爆炸,却犹如视频倒放,把受损的部分还原回去。 “逼迫我探索迷宫的意思?” 复杂狭小的空间有利于桂堂东发挥对位优势,他信步向前,期待能像动画片里那般,在转角处遇到叼着美少女的面包JK。 几分钟,他在转角处遇到爱……猎头的丘比同学,双方同时停步,手中的粉红爱心与火球对射,亲密的碰撞在一起。 桂堂东拉开距离,一边说道:“丘道友,说好劝我做合欢宗大师兄呢?” “你不是拒绝我了吗,而且是拒绝两次。桂道友,你应该知道,有些拒绝会让人记恨一辈子。” 丘比袖中有两道白绫激射,黏在墙壁上固定,收缩,把丘比拉向桂堂东撤离的方向。 桂堂东左手火球攒射,丘比避无可避,白绫在身边编织成盾,火球在盾上不断爆炸,把丘比推着后退; 与此同时,桂堂东背在身后的右手握成拳头,海豚刻印出现在丘比四周,引爆,橘红色的光芒将其包裹。 桂堂东的眼睛被流动的火焰点燃,看到丘比用白绫把自己包裹成茧,她规避了攻击,但也让自己陷入无法移动的状态。 桂堂东绝杀的技能在手掌酝酿,但天不遂人意,水花跳跃进入眼中,桂堂东取消施法,转而应对新的对手。 夜郎侯手持竹剑,从另一个方向欺身而近,桂堂东连续跳跃后退,不小心撞到一具温软的身躯。 “唔,我不是……” 在看清撞到的是江纤尘后,桂堂东变脸,用一发火球把江纤尘送上天,跑进她来时的路。 然后,他冤家路窄般的遇到朱邪赤心,鸦军首领再也按奈不住,怒喝道:“桂堂东,你也有今天!” 桂堂东不记得朱邪赤心,即便记得,他也不可能从眼前戴着面具,穿着黑衣黑袍的朱邪赤心身上捕捉到可以辨识的特征。 “你是谁?”桂堂东困惑的问。 他的疑惑打出真实伤害,对于复仇者来说,被仇恨的对象遗忘是耻辱。 所以朱邪赤心立刻怒不可遏,手持链锯朝桂堂东袭来。桂堂东可以空手入竹剑,但不敢空手入链锯,所以他立刻跳步后撤。 月光在他眼里绽放,恍惚间,他回到原本的位置,朱邪赤心的链锯落下,桂堂东本想运转身法,但丘比的白绫将他与朱邪赤心的空间封锁。 他被迫激发护体功法,将灵力凝结成盾直接面对朱邪赤心的链锯,朱邪赤心顺势开启破盾模式,链锯切割他的护盾,致使他露出破绽。 夜郎侯投掷竹剑,穿过护盾的裂口,绝杀的一剑直奔桂堂东的咽喉。 第四十三章 混战 中 竹剑即将命中桂堂东的时候,地板翻开,桂堂东向下坠落,躲开夜郎侯的绝杀。 “兄弟,这边!” 少廪君的声音传来,桂堂东着陆后立刻转向声音的方向,一只手背在身后,火焰捏在手心里,用火眼金睛把少廪君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松掉手里的火焰。 他对终局已经有所预料,但他仍想做最后的努力。正如他对夜郎侯说的,在朋友背叛他之前,他绝不背叛朋友。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桂堂东意味深长的说。 “自然咯,我完成秘境传承的三分之二,我看到地梁宗的过往,那些不存在典籍中的秘史,而且已经获得两门有标识意义的上古功法。” 少廪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知识在我的脑海里转啊转,弄得我现在都有些头晕。” 两人简单交流情况,桂堂东从少廪君那里得知,南轻絮的失踪,与秘境吞噬现实的异变,都与秘境最后一道考验有关。 那考验是在迷宫中寻得廪君创造的神迹石中剑与陶土船,由历代廪君保管,但在少廪君成年后,廪君会将其返还秘境,让少廪君接受传承任务,成为两样法宝的新主人。 两门功法,两样法宝,这就是确立少廪君在宗门内无可动摇地位的必备道具。 “我现在想起来一件事,为什么你不早点来这里完成传承任务,稳固自己的基本盘?”桂堂东问。 少廪君闪过一丝残忍的目光:“我自认为掌握局面,所以营造出我有破绽的情况,钓钓鱼,把门派里的反对者全都挖出来。 以后宗门再开圣战的时候,就把他们全都送上前线对抗魔修,如果他们死了,还能把他们的家产全都抄掠过来,赏赐给我的支持者,拉拢墙头草。 桂兄理解一下。你们阳炎府这一代,你领先别人太多,所以门派里大家早早就认同你作为下一代掌门,团结在你身边。 可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玩脱了,以至于让师弟开始认真对付我,而当他认真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是你死我活……每五百年,血裔飞升的名额只有一个。” “好吧,我们去找你最后的传承道具,顺带找到我们失散的同伴。只是我们怎么离开?”桂堂东说。 少廪君笑了笑:“别担心离开的事,我有道具能带着你们直接传送回凤凰城。” “那就好。” 两人达成共识后迅速开始行动,在狭小的空间里,桂堂东又闻到那股兽臭的味道,其中混合着一缕花香,而正常情况,两股味道的浓度本该是反过来的。 “少廪君,你不伪装成凤凰血脉了?”桂堂东问。 “没必要了,如果我拿到最后两件法宝,哪怕我不是凤凰血脉又怎样?血裔飞升,并非血脉最尊贵的后裔飞升,而是血脉最适合的后裔飞升。” 少廪君的声音一如往常,但桂堂东能感觉到他的朋友变了,不再焦虑,迷茫,痛苦,而是充满乐观与自信。 他忽然想起,如果少廪君的地位完全稳固,无视人们关于他血脉的攻讦,那么南轻絮与少廪君相认的最后阻碍就扫清了。 于是,他说道:“等我们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我有个人要和你引荐,有件事要和你谈。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我保证,我没有对你撒谎。” “南轻絮的事?”少廪君说。 “你知道,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忙着传承任务,没和她说什么,但你那么在意一个筑基女修……兄弟我懂,如果历道友不反对的话,等我们回凤凰城,我来操办你们结成道侣的仪式。” 那样,我们就做不成兄弟了! 桂堂东正欲说出真相,解除少廪君的误会,但一只竹剑打断他的话,夜郎侯阴魂不散的杀来。 “你输了,少廪君!”夜郎侯说道,“我的人已经找到你的支持者,他们正在捉对厮杀,谁也不会来救你!” 在他叫嚷的同时,丘比如鬼魅般从阴影里浮现,白绫分断桂堂东与少廪君的视野,更多的合欢宗精锐身形涌现。 少廪君大叫道:“你先走!你活着他们就不会杀了我们的人,如果我们都陷在这里,他们会对所有人大开杀戒!” 合欢宗转火少廪君,夜郎侯则来与桂堂东战斗,桂堂东觉得少廪君说的对,他不与夜郎侯纠缠,开始撤退。 两人一边运转身法一边交手,淡蓝的水汽与橙色的火焰碰撞,迷宫里白色的雾气升腾,而在白色的雾气里,一名合欢宗的精锐袭来,惑心法术发动,令桂堂东停滞一秒。 一秒之差,夜郎侯的水波在桂堂东的护体功法上留下X形的标记,那里的护盾变得脆弱,身着黑衣黑甲,戴着面具的修士们从另一侧齐齐举起仿兵甲门的制式弩箭法宝,射向桂堂东护盾的脆弱处。 停滞的时间结束,桂堂东并指为剑,刺穿那名合欢宗修士的脖颈,让那人顿时毙命。 他抽出手指,连带把合欢宗修士体内积蓄的粉色灵气一起抽出。阳炎府大师兄没有修炼合欢宗功法,他无法用这团灵气补充自己,而是选择另一种用法——引爆。 桂堂东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那团粉色的灵力变得不安定,膨胀,最后变成耀眼的火光向外扩张。 桂堂东是阳炎府修士,驾驭火焰之人,火焰无法伤他分毫,却把夜郎侯逼退,毁灭朝他射来的弩箭,令鸦军修士的护体功法变得脆弱。 于是,他穿火而过,并指为剑击穿鸦军修士的护体功法,制造创口,再从创口里抽出受害者的灵力,注入自己的力量变成炸弹捏在手里。 “要投降吗,虽然我也不勉强就是了。”桂堂东说。 临淄城是有罪修士的地狱,在那里,桂堂东的俘虏们将经历比死亡更凄惨的羞辱……作为受害者家属,鸦军修士们肯定这一点。 于是他们抬起手腕,藏着破盾灵力的暗器发射,得到答案的桂堂东抛出手里的炸弹,为美好的世界送上爆炎。 躲在安全距离的夜郎侯惊疑不定的看着桂堂东漫步在血与火中,当桂堂东杀死第一人并显示他新的手牌时,死亡在爆炸中连锁,而局部的战斗已经注定。 那为什么在桂堂东守在隘口的时候,没用这张牌? 夜郎侯开始回忆,回忆与桂堂东对战的场景,几秒之后得出不确定的答案—— 桂堂东在历晴川面前不愿杀人,或许要在师姐面前维持仁善的形象,所以他打架束手束脚,尽量使用手法温和,而不直接致命的功法。 所以,历晴川是桂堂东的弱点与力量抑制器,想要对付桂堂东,必须先抓住历晴川。 想到这一点,夜郎侯消失在通道里,转向其他方向。 感谢星海大佬的黄金宝箱 正在更新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重新进来即可获取最新章节!亲,如果觉得APP不错,别忘了点右上角的分享给您好友哦! 第四十四章 混战 下 被秘境的力量分隔之后,历晴川以寻找师弟为第一要务。尽管不想承认,但她明白,只有在师弟身边的时候她才有安全感。 只是,秘境的力量大幅度削弱她的感知能力与视野,限高的地形,打碎后便会重组的墙壁,让她无法用蛮力破局。 错综复杂的地形让相遇变得充满惊喜和惊吓,考虑在场之人的立场,注定大部分相遇都是惊吓。 于是,历晴川遇到江纤尘,她紧张的绷起身子,江纤尘却没有出手的打算。 “你有看到桂堂东了吗?”江纤尘问。 “没有。” “实话。” 江纤尘走了,她背对历晴川,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弄得历晴川的心痒痒的,如果能偷袭得手,她和师弟就可以提前排除一个敌人。 “不想死的话,建议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江纤尘的声音突然闯入历晴川的脑海里,一股冷意从背后袭来。历晴川向前俯冲,堪堪躲过轰鸣的链锯。 历晴川手掌对准地面,火焰涌出,反作用力让她在贴在地面的高度完成转身,一脚扫向朱邪赤心的脑袋。 她的长靴带着破盾灵力的光芒。穿透朱邪赤心的护体功法,朱邪赤心挥臂架住历晴川的脚踝。 “我本以为你的长靴里会弹出暗器之类的东西,顺势刺向我的脖颈。”朱邪赤心不屑一笑,“自诩正道的你们,还是那么傲慢与迂腐啊。” “很抱歉,阳炎府就是那么古板,而唯一不古板的那位,你们貌似更讨厌他。” 无心插柳柳成荫,历晴川不知道眼前的人与桂堂东的恩怨,但她成功戳中朱邪赤心的痛点,朱邪赤心提起电锯横扫历晴川的腰,历晴川的鞭子抽向地面。 鞭子比链锯更快,于是一团火焰在地面爆开,把两人推向相反的方向,在空中,历晴川身边浮现十数团火焰,分批次的投射敌手,在她落地之后转身就跑。 开玩笑,她上次就打不过朱邪赤心,这次还是一样。这时候,一缕月光钻进历晴川的视野,历晴川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 她把江纤尘忘了。 果不其然,月华苑的法术击中历晴川的腰部,护体功法抵消大部分伤害,但剩下的仍然改变她的飞行方向,让她重重撞在墙上。 朱邪赤心的链锯稍慢一步,只劈中历晴川的虚影。他不满的看了江纤尘一眼,刚才他全力运转身法,直接跳跃到历晴川身后,若不是江纤尘突然出手攻击历晴川,改变对方的飞行轨迹,他蛮有机会用法术把对方重创。 历晴川吐出一口血来,从储物戒里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业界常说,是丹三分毒,这句话指的是各类功能的丹药都有损害人体,并且成瘾性的成分,服食多了会产生依赖性,变成人人憎恶的瘾君子。 因而,历晴川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考虑服食丹药。 吞下丹药后,历晴川前几秒有种呕吐的欲望,但几秒之后,丹药的成分渗入血液,并在身体里扩散,热乎乎的感觉席卷身体。 疼痛消失了,兴奋与幸福感占据头颅,她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她的灵力变得更加活跃,她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想法犹如闪电般骤显。 她抬手,焕然一新的视野里,手背的纹路纤毫毕现,似乎能看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感觉自己轻盈的像只小鸟。 朱邪赤心掩杀而至,一拳轰向历晴川的头颅,却看历晴川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躲开这次攻击,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呵,嗑药的废物。”他冷笑道,“等丹药的药效过去后,你的身体会变得更加迟钝,思维呆滞,灵力的运转变得滞涩,那时候抓你就像抓一只母鸡一样容易。” 他看向江纤尘:“江道友,你标记她位置了吗?” 江纤纤点点头,她闭上眼睛,几秒之后又睁开,平静的说道:“找不到了。” “什么?” “她用某种方法隐匿自己的身形,连带把我给她的标记一起隐匿了。” 朱邪赤心狠狠的锤了一下墙壁,说道:“江道友,此女必不可放回桂堂东身边,他们俩的配合有说法。” 历晴川知道丹药的增益体验卡过去后,她将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所以在躲开朱邪赤心后,她立刻使用自己的绝活“烟波”。 即便有秘境强大的压制力,她依然锁定了桂堂东,只是耗费的灵力比以往多出三倍。一条路径在她眼前具现,当她踏上路径时,自身获得隐匿效果,并将她浑然无觉悬在头顶的月光标记一起隐匿。 历晴川没在一开始使用这个技能,是想为后续的战斗保留尽可能多的灵力。 她和师弟同修阳炎府功法,双方的火焰灵力通用。如果她能保存较多灵力与师弟汇合后,灵活分配灵力,就能打出多变的战术。 她多少察觉,朱邪赤心是眼术绝活哥,重复的套路在朱邪赤心面前使用太多,会有被看破,进而被反制的风险。 只是……她不幸撞到江纤尘+朱邪赤心的组合,被迫交出“烟波”保命,而今天她仿佛霉运缠身,就在不远处,她看到夜郎侯与丘比,他们身后还有合欢宗的修士。 这还能打个毛?想想都乐了。 历晴川看到那个阵容的瞬间,立刻变成无害的纯路人,从他们防守薄弱的位置悄悄路过,一边祈祷他们不要发现她。 她顺利通过外围的岗哨,从夜郎侯身边路过时,后者无知无觉,当她从丘比旁绕过时,丘比突然笑起来。 “丘道友何故发笑?”夜郎侯问。 “竹王可曾知晓,天下采补功法虽有数百门分支却源出一门,因而修行了采补功法的修士,可以模糊的感应其他正在运转采补功法的人。” 历晴川顿在原地,心跳加速,阴阳玄聘功就在她身上运转着。在她加速的同时,丘比出手,企图用白绫封锁她的去路。 “烟波”在路径上移速加成的效果,让丘比的计算出了些问题,白绫落在历晴川身后,但丘比身边还有夜郎侯,所以她修正坐标后,让夜郎侯攻击她报出的点。 夜郎侯有些迷惑的照做,他投掷竹剑,竹剑点地,水流涌出,勾勒出历晴川的轮廓。 “我们正商量抓你来着,历道友。”丘比笑看着历晴川,“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四十五章 连珠 只花了几分钟,丘比和夜郎侯的队伍联手就把历晴川制服,又因为历晴川身具采补功法,所以她的手脚被捆在竹竿上,由两名修士一前一后抬着,就像在抬一只野猪。 “这种绑法可真是够无礼的。” 历晴川的心情还算平静,丹药的副作用让她直接开摆。敌方的阵容就算她和师弟联手也打不过,所以她输掉没什么屈辱感,感叹自己倒霉的心情更多。 若不是遇到丘比,她本可以安全的通过。 “历道友,你的师弟在哪里?”丘比问。 “我不知道,我正在找他。” “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找。看到你在我们手里,桂道友想来很乐意和我们谈。” “你用我威胁他?”历晴川冷笑两声,“我是他的包袱,他的债务,如果我死了,他会在葬礼现场哭天抢地直接昏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咧嘴傻笑,毕竟无债一身轻。” 丘比漫不经心的回答:“这和我们听到观察到的有些不一样啊。” “不管怎么说,他在乎你,所以你是他的致命软肋。”夜郎侯说。 “蠢货。”历晴川嘟囔道。 历晴川干脆闭上眼睛,她这个俘虏的思考毫无意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刻钟后,队伍多出一条竹竿,少廪君做了历晴川的邻居。 逮到关键人物后,夜郎侯松了口气,如果他再逮到桂堂东,就可以让丘比杀死少廪君,继承地位,然后让地梁宗的修士们停战,把少廪君死于魔门妖女的消息散步出去。 丘比和合欢宗,江纤尘和朱邪赤心必须死在这里,江纤尘的死可以栽赃给桂堂东。 同时,以巩固地梁宗与阳炎府关系的借口,把历晴川娶来,这样,知晓真相的人们就全部得到处理或者压制。 盘算着这些主意,夜郎侯看了历晴川一眼,历晴川很美,但多半是被桂堂东玩剩的货色,夜郎侯不喜欢。 他看向少廪君,少廪君黑着脸不说话,看到窃居少廪君之位的骗子落得如此下场,夜郎侯就像刚嗑了丹药一样,浑身轻飘飘的。 一刻钟后,夜郎侯与丘比听到打斗声,他们过去的时候,看到桂堂东对抗江纤尘与朱邪赤心与鸦军精锐,尽管他被围攻并处于下风,但他看起来还能扛许久。 “不愧是元婴境以下第一人,若你是独自一人,恐怕早已经逃出升天,我们还得搭进去几个人手。” 朱邪赤心面具下的声音变得愉悦起来:“可惜,你的连胜记录在今天终结了。为了你的友人与同门性命考虑,停手吧桂道友。” 桂堂东看到少廪君与历晴川的那一刻,他沉默了数秒,才慢慢垂下手臂,丘比要带走他的时候,一只侧面伸出的手拍开她。 丘比看着江纤尘,恍然道:“我们三支队伍面对桂堂东都有不同的诉求,现在桂堂东束手就擒,我们之间的矛盾就爆发了?” 朱邪赤心劝道:“如果我们现在打起来,只会便宜桂堂东,所以我们先把他无害化后再讨论分配他的问题。” 哪怕有两名人质在手,桂堂东也没有反抗的意图,但这个名字仍然压的在场修士心头沉甸甸的,于是他们迅速达成共识。 他们寻觅到一块较大的空间,中间有一小块隆起的石板,少廪君眼皮跳了跳,但所有人都没意识到那隆起代表着什么,他便紧紧闭上嘴巴。 丘比在空地画了一个圈,与手下的合欢宗修士共同完成封灵阵,以封禁区域内灵力的流动,从而封禁桂堂东的功法。 桂堂东看着脚下成型的芙蓉图案,赞道:“我见过好几个封灵阵,这是最漂亮的一个。” “谢谢夸奖。” 丘比即将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注意到桂堂东的身体动了,她反射似的后退,两名合欢宗修士把法宝指向历晴川与少廪君,而其他人则把捏着的法术与法宝对准桂堂东。 “别紧张,我只是站累了。” 桂堂东跳到凸起的石板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颊,歪头看着下方的众生:“你们忙,我先看一会儿戏。” “桂道友如此自信,莫不是还觉得自己能翻盘?”夜郎侯讥讽的问。 “如果你在嘲讽我的时候,能别一脸紧张就更好了。” 桂堂东面色平静:“哪怕我已经落入如此境地,你还怕我吗?” 丘比笑笑:“桂道友别那么超脱,你自己也在戏中,你是祭品,我们是猎人,猎人没第一时间动你,不代表你有悠然的资格。 当我们达成共识的时候,你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她落下最后一笔,封灵阵生效,桂堂东打了个哈欠,看着自己的手掌,体味这久违的、属于凡人的虚弱。 在场之人各显神通,分别以自己的方法确认桂堂东的状态,得出共同的结论:桂堂东此刻脆弱如同凡人。他安全无害。 历晴川拼命去看桂堂东,眼睛瞪得像铜铃,神色十分复杂,桂堂东注意到她的视线,对她摆摆手。 与桂堂东的悠闲不同,现场变得紧张起来,曾经联合的三支队伍,四位头领面对桂堂东有不同的诉求,而一些人已经暗中联合,正悄悄交换眼色。 “桂堂东不可以死,我承诺,今天之后将给各位足量的补偿。”夜郎侯说。 “桂堂东自然不能死,我要把他带回月华苑。”江纤尘语气强硬的回答。 “……” 朱邪赤心的手握成拳头,没有说话。 夜郎侯与丘比站在一起,以示与合欢宗的同盟,江纤尘与朱邪赤心站在一起,两边泾渭分明,人数大致相等。 “看来,我们得先把对方干掉再来讨论桂堂东的事。”丘比对夜郎侯说。 “他们是最后的障碍,打倒他们,桂堂东就是你的了。”朱邪赤心对江纤尘说。 夜郎侯已经察觉到危险,在场之中有朱邪赤心的人,有丘比的人,唯独没有他的嫡系人马不在。 他有心拖延,想要拖到自己外面的人手能抽调一部分回来,这样他至少有了自保的底牌。 然而,江纤尘却被朱邪赤心煽动起来,月光凝聚,她双持弯刀朝夜郎侯杀来。 “蠢货!”夜郎侯怒斥,“我们两个势单力薄的人拼杀,只会便宜剩下的人!” 竹剑与弯刀接触,发生清脆的声音,江纤尘似乎有所醒悟,但很可惜,背叛者的同盟在此时发动。 第四十六章 朱邪赤心的回合 经过一番激烈但毫无悬念的战斗,丘比与朱邪赤心的联盟制服夜郎侯与江纤尘。 于是,历晴川多出两个邻居。 “我做梦也想不到,地梁宗、阳炎府与月华苑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一天会用烤全羊的姿势交谈。” 历晴川自嘲道:“如果事情传出去,我们都要社会性死亡了吧。”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夜郎侯还在嘴硬:“哼,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女修落到合欢宗的人手里,什么下场就不用我说了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不要达成一个暂时的联盟……至少,先脱困再说?”少廪君说。 江纤尘没有加入对话,她竭力尝试运转功法脱困,丘比看到她的努力,笑道:“别挣扎了,我给你们上的是合欢宗开发的人道主义拘束装置,你们都是宝贵的素材,我不舍得损坏。 除非有外力从外部破坏装置,不然这东西还挺结实的。为了防止你们互相协作,我还给你们排出安全距离。 至于求援,就更不用想了。我和我的盟友在来时的路上一路布设陷阱,就算地梁宗修士团结一致,来到这里也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 丘比转向桂堂东:“桂道友,你准备好了吗?” 桂堂东眼神轻蔑:“夜郎侯是个傻子,和你们这样的虫豸混在一起,怎么可能干成大事!” 朱邪赤心嘲讽:“但我们这样的虫豸却掀翻了你。” 桂堂东打了个哈欠:“‘我们’?马上就不是了。我只有一个,你们还得再打一场。” “不不不,虽然大家对你的诉求都不同,但我和合欢宗的丘道友诉求是兼容的,她想得到你,而我希望你能被折磨的更凄惨。” “我们有仇?”桂堂东问。 朱邪赤心摘下面具:“你还记得鸦军吗?” 桂堂东想了几秒:“有些印象。和兵甲门真传胡玄冬切磋的时候,她随口和我提过一句,说散修中有人模仿兵甲门,将门派打造成一支战团。 她给予鸦军这样的评价:东施效颦。该不会,那只战团的首领就是你吧。” 桂堂东表情疑惑,语气真挚,朱邪赤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鼓胀,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和鸦军有仇。 我隐忍许多年,你的强大令我感到畏惧,而你活跃的消息则是我的梦魇,你进步的如此之快,我很担心自己失去报复你的能力。 我有时生自己的闷气,若是当初在你仅有筑基修为时,我拼尽全力报复你,把你干掉……哪怕要承受阳炎府的全力报复。 念头通达的亡命之旅,是否好过被悔恨折磨的苟活?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你那样的天之骄子,修士世界的攀升于你只是练级游戏,对我来说,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我不甘心啊,但我不甘心能怎样?我试着说服自己,折在你这样的传奇手里不算太丢人,而且你不记得我,我能继续过安稳的、甚至在不少修士眼里称得上安稳的生活。 只是,在江纤尘这个傻子落到我手里,和我提议捕捉你的时候,我的心脏强烈跳动起来,我意识到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无法拒绝复仇的诱惑!” 桂堂东的表情严肃起来:“筑基以后的第一次出游是我的黑历史,我年轻气盛,我目中无人,像个游侠惩恶扬善,管尽天下不平事。 那时我知道我会多出很多仇人,但仗着阳炎府为我撑腰,我觉得你们不敢报复,过上几年复仇的心思淡了,也就无所谓了。 但我错了,仇恨的保质期很长,并且随着时间累积,它变得越发浓郁,甚至能把你这样的散修的精神,挤压变形,变成愤怒而盲目的形状。 你以务实的态度示人,你的内在却是愤怒的,所以得到能报复我的机会后,你还是来了,勇敢的不像个散修,不像个拥有一方基业的男人。” “没错!” 快意与愤怒把朱邪赤心的面容扭曲:“既然要报复你,我就要做到极致!我曾寄希望于江纤尘,但那个傻子有时不受控制,而且她对付你的手段并不残忍。 所以,我背叛我的雇主,找到能让你体会地狱沉沦感觉的人,做我的盟友。 我们看准时机,把前边障碍全部干掉,终于到了这一刻——桂堂东,实力是你自傲的本钱,如今你重回凡人的身躯,感觉如何?!” “感觉很平静,朱邪道友,你一定不懂吧,我的伟力并非来自身躯,而是与你们不同的灵魂。” 桂堂东失去了与次要角色交谈的兴致,看向另一边:“丘道友,就算我拒绝合欢宗的招揽,你也不至于恨我吧。” “我不恨桂道友啊,只是从一开始,合欢宗就做好用各种方法入手你的准备。而且,现在桂道友看我的眼神,却恨不得把我打一顿。”丘比回答。 “我听闻一桩悲惨事后,的确想打你一顿,然后把你送到临淄公开审判。” “好怕怕,”丘比做作的后退一步,“不过,你还是想办法应付朱邪道友的怒火吧。” 朱邪赤心指着桂堂东,说道:“我告诉你,今天将是你我命运的分水岭,你在地狱里沉沦,而我会充分品尝复仇的快/感,然后和江纤尘结为道侣,走上我事业的新巅峰!” 江纤尘茫然的抬起头来:“我不喜欢光头啊。”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朱邪赤心指着桂堂东,指了又指,但说不出什么话来,桂堂东笑道:“建议你选旁边的丘道友。” 朱邪赤心深呼吸,自己也笑了:“我想到一个好主意,除了江道友之外,历道友我也笑纳了。桂道友,你能想象我和你师姐恩爱的场景吗? 来啊,继续笑啊!现在你只是个废物,没了武力,看你能……唔。” 桂堂东不笑了,他的眼神令朱邪赤心毛骨悚然。 “我在物色适合你的结局,朱邪道友。”桂堂东声音平静,“在悲惨和更悲惨之间,你喜欢哪个?” 躺枪的历晴川没功夫和朱邪赤心计较,鸦军首领向桂堂东声情并茂狂飙小作文的时候,她和竿友夜郎侯眼神交流,找到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夜郎侯身上有伤口。 历晴川曾对桂堂东说,采补功法可以从伤口里汲取先天元阳,但其实先天元阳之外的东西,比如受害者体内的灵力也做得到。 并且,不同于桂堂东引爆灵力的粗糙使用方式,采补功法可以把别人的灵力转化为自己可以吸收的灵力。 对应历晴川的情况,她可以从夜郎侯的伤口里汲取灵力,转化成她可以吸收的火焰灵力,操纵它从外部凝结成型,摧毁拘束自己和少廪君的装置,然后他俩一起摧毁困住桂堂东的封灵阵。 只要桂堂东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变好的。 敲定方案后,历晴川立刻运转阴阳玄聘功,小心翼翼的从夜郎侯的伤口里汲取灵力,在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况下慢慢转化积累灵力。 不到五分钟,她的脸上满是汗水,这时她认为自己攒够灵力,于是操纵它们化作两只火蛇,破坏装置,解放自己与少廪君。 桂堂东与朱邪赤心的恩怨吸引太多关注,以至于历晴川与少廪君落地时,鸦军与合欢宗修士还在转身途中。 历晴川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取出法宝,燃烧的长鞭抽向封灵阵的一角,只需要破坏一角,她就能释放一头猛兽。 她的愿望即将达成,但这时,地面隆起,双手的石像具现,一只手抓住猝不及防的朱邪赤心,另一只手挡下历晴川的鞭子。 历晴川难以置信的看向旁边的少廪君:“为什么……会是你背叛我们?!” 第四十七章 少廪君的回合 少廪君并不搭话,他首先来到夜郎侯身边,在骨骼碎裂的声音里,亲手结束师弟的生命。 而在另一边,合欢宗修士突袭鸦军修士,纵然是精锐散修,列阵之下仍难以和魔门七大选帝侯级别的队伍对抗。 很快,地上多出一堆尸体,死者被毫无尊严的收刮,合欢宗修士取走他们身上每一件能用的道具。 朱邪赤心被少廪君与丘比联手压制,暴露散修的短板:对拼法宝,特别是有决定战局能力的法宝时,他处于严重下风。 朱邪赤心咬咬牙掏出两件压箱底的法宝时,少廪君与丘比已经各掏出三件等着他;他掏出一口袋符箓时,少廪君和丘比加起来的符箓可能用吨来计数。 朱邪赤心被氪金火力学说打的晕头转向,最后狼狈被擒。他一边挣扎,一边对丘比破口大骂:“贱人,你竟敢背叛我!” “成熟一些,朱邪道友,你刚刚才背叛你的雇主江纤尘,哪来的立场转头骂我。” 丘比的声音平静:“和你合作是不错,但和少廪君合作,我能拿到更多,所以你就被抛弃了。” 历晴川不死心,她运转身法,分裂的火狐一半数量跳跃着冲向少廪君与丘比,另一半则奔向桂堂东的封灵阵。 少廪君抬手,石墙隆起,封堵历晴川所有分身前进的线路,时间耗尽,历晴川的分身被迫合一,在落地的瞬间,丘比和她的羽刃一起出现在历晴川眼中。 “让我们俩来玩耍一会儿,他们那对好朋友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丘比说。 丘比把历晴川逼向更远的地方,桂堂东则与少廪君对视,少廪君说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沮丧笼罩了桂堂东,过了几秒钟,他才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酝酿背叛的念头?” “从一开始。” “?!” 少廪君说:“你知道夜郎侯在和我争少廪君之位,这不是最近发生的事,而是在一年前,我们的冲突就很严重了。 我的凤凰血脉是谎言,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郑氏也不告诉我,但我知道,夜郎侯是食铁兽血脉,比我真正的血脉尊贵。 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不少地梁宗修士,都觉得血裔飞升,是让血脉最尊贵者飞升。 所以,我产生莫大的危机感,如果夜郎侯拿到关键性证据,证明我的血脉不如夜郎侯尊贵,我……是不是就完蛋了。 我在这条路走了那么久,无法容忍自己从少廪君的位置上被赶下去,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桂堂东看着少廪君,少廪君却不敢看桂堂东,他盯着地板说道:“无论什么救命稻草我都会抓,所以我接触阴山盟的修士,他们最擅长篡改自己。 我在想,能不能从阴山盟那里学到篡改之法,让自己变成最尊贵的血脉? 答案是肯定的,阴山盟真传靳花天给予我一套完美解决血脉问题的方案,我先用捕获的散修实验她的方案,发现成功率百分百后,确认方案的有效性。 只不过,这套方案要牺牲你。 同时,靳花天的要求我在用完你之后,把你交给她,她在用一段时间后会把你还给我。她说,那时候的你不再是阳炎府大师兄,所有的真传们都能松一口气,不必和你这样的怪物进行绝望的、毫无胜算可言的常规竞争。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一直在犹豫……一直到一个月前,夜郎侯的压力越来越大,五大老会议中,也有出现对我不利的声音,我必须行动起来。 除了牺牲你之外,我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强行完成秘境传承,抢先成为无可争议的少廪君。 但我容易遭到夜郎侯队伍的狙击,我自己也害怕,万一我血脉不纯,被秘境拒绝传承,那时候铁一般的事实让我永无翻身的机会。 我不想冒险,所以使用靳花天给我的方案,等待和你相会的时机。 没想到机会来得格外快,一个月后,你先天元阳松动,宜采补的消息扩散,并且你没有苟在门派总部,而是来到凤凰城。 我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于是顺势来到这里,以帮助朋友的名义和你接近,邀请你参加我的秘境传承任务。 你不可能怀疑我,就算怀疑,只要我告诉你部分实情,就足以分散你的注意力。 当然,我邀请你的心意是真诚的:一来,有你在,传承任务完成的成功率提高,我或许不必牺牲你;二,如果我必须牺牲你,那么远离阳炎府的钟离山,是方案实践的最佳地点。 为此,当合欢宗的丘比找到我,要和我结盟的时候,我立刻答应。因为那些尾随你的人可能会一直追击你到钟离山,局势会变得复杂和不可预测,所以我必须有一个盟友。” 桂堂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和靳花天已经把我瓜分完毕,又拿什么来交给丘比?” “一个延续你血脉的孩子,也是我们俩的孩子,我会把他或者她交给合欢宗。” 少廪君解开衣衫,亦是解开他的法宝。转瞬间,他卸去伪装,狐耳与狐尾钻出,从肌肉兄贵变成拥有健美身材的狐娘,相貌与南轻絮有七分相似。 迎着桂堂东的目光,少廪君胸脯急速起伏,好看但无用的脂肪掀起波浪,显示她心绪不平。令人意外的是,桂堂东的目光很平静。 少廪君的声音同步变成女人:“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我们在迷宫相遇,我用眼术看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变成女儿身。我以为,就算变了性别,友情也不会变,所以想等结束后再问你。” “这是修xi阴山盟功法必要的代价。” 少廪君的表情变得苦涩:“我将变成女性,再用女性的身躯采补你的先天元阳,凭借你先天元阳的惊人潜力,我就能使用靳花天的方案,强行把自己修改成高贵的凤凰血脉。 传承任务后,我明白了,血裔飞升不是最尊贵,而是最适合的血脉飞升,所以我不必刻意追求高贵。 不过,无所谓了,即便我理解出现偏差,但我窜变成凤凰血脉的计划不变,我已经变成女人,沉没成本让我无法回头。” 少廪君性转后称得上美女,但看着她的酮体,桂堂东只有悲哀。 “所以……从我们在凤凰城重逢开始,你对我说过几句真心话?”他问。 “一半一半,百人后宫已经扭曲了我的性取向,我感觉自己也变成女人,渴望一个用力改变我的男人。在完成任务时,我甚至要幻想是你在和我行房,是我在接受你的籽种,才能体会到欢愉,勉强完成任务。 我病了,病的无可救药,所以喝醉之后才说你帮我逃离门派,这是我避免伤害你的唯一方式……但那不过是酒后的话。 我的欲望肮脏又扭曲,只有在变成女人之后,我才有勇气说出来,才有可能实现我对你那不道德的幻想。 你是我兄弟,在我接受传承的时候,我仍然在犹豫,直到秘境拦住我的最后一道门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问我为了地位和未来,是否可以牺牲你的时候,我做出终极的抉择。 修士为了力量可以抛弃些什么?修士为了飞升可以变成什么?修士为了得到想要的男人,又能改变些什么?我每一次选择都在变形,每一次都抛弃自己作为人类的一部分,在我做完所有的选择,打开所有的门扉,站在最高处俯瞰—— 我看到自己变成一只禽兽,对友人发情的禽兽。” 空气变得安静,只余下少廪君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有那么几秒,桂堂东以为少廪君会被愧疚压迫的失声痛哭,但最后,少廪君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变得坚定。 “我采补你,害得你的修为永远停留在金丹期圆满,我把你交给靳花天,经过她的操作,你不再是阳炎府大师兄。” 少廪君的声音变得温柔:“到那时候,你还不会死,我会把你接回地梁宗,在谁也不知道的风景优美之地,我将建立我们的乐园,履行少廪君的职责,和你,也仅仅和你生育一个又一个孩子……我们将在那里度过漫长的时光。 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愿望,南轻絮,历晴川或者其他什么女人,如果你喜欢我也会倾尽全力把她们送入你的生活。 这是我对你微不足道的补偿。兄弟……已经做不成了,但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发展新的关系。” “你的忏悔结束了吗?”桂堂东问。 “结束了。” “那么,到我了。” 桂堂东站起来,他嫌弃的看着少廪君:“我已经受够这个糟糕的故事,该把一切结束了。” 第四十八章 桂堂东的回合 上 少廪君略显紧张,理论上,只要封灵阵不被破坏,作为凡人的桂堂东只有放嘴炮的能力……直到一缕月光在少廪君眼里骤现。 “怎么可能!” 那缕月光来自江纤尘,但江纤尘被合欢宗的专用道具束缚着,丘比压制着历晴川,没人能为江纤尘破坏拘束。 少廪君回头,看到江纤尘站起,月光与孤月元君的身影一起升起,破碎,重组为一个娇小的、身着红裙的女子,半透明的羽翼展开,冲向封灵阵。 少廪君运转功法,层层石墙隆起,但厚重的石墙只拦住女修的虚影,眨眼之间,她就降落在石棺上。 少廪君抬头,看到女修玉簪螺髻,面庞稚嫩而精致,热情似火的红裙上,浅白的线条勾勒出游鱼与鹰的图案。 桂堂东让出位置,侧身说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天齐派当代天人,史上最年轻的金丹境修士,‘遥岑仙子’楚清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众人停手,少廪君认得楚清秋,所以才难以置信:“一开始,江纤尘就是……楚清秋?” 历晴川则回忆起更多细节:他们刚离开门派,遭遇突然从云海上浮的战舰,她猜测来者的身份,列举其他门派的女真传时,桂堂东径直排除楚清秋; 在凤凰城,师弟感知到江纤尘却支开她,并且作风一向宽容的他执行灭口,事后她感觉不对追问他时,他说自己和江纤尘没有牵扯; 在今天早上,桂堂东叫醒南轻絮去秘境,用了太多时间,并且身上沾染露水的味道; 最后,则是“江纤尘”对桂堂东的迷恋,以及她用不致命的攻击,帮助自己从朱邪赤心那里逃离的事。 师弟一开始就和楚清秋勾结在一起,并且背着自己一直保持联系……一想到这一点,历晴川心里就涌出一股酸味。 楚清秋开口说道:“哦,事情开始于七月底,桂堂东宜采补的消息与他的求助联络先后赶到,我思考了一下,这事蛮有趣的,我就来了。 桂堂东说,我们俩最好一明一暗行事,唱唱对台戏,搞风险对冲,说不定能骗些傻子。 我一向无所谓的,所以去找江纤尘,借她几个月的身份玩玩,代价是不过是把桂堂东穿过的衣服给她几套。” 桂堂东看向楚清秋:“等等,你好像没和我说这件事。” 楚清秋翻了个白眼:“这种小事有什么说的必要吗?几件衣服都不舍得给?小气,下回不和你玩了!” 虽是友军,但楚清秋毫不犹豫怼了桂堂东一顿,然后接着说:“然后,然后……好烦,为什么是我来说明?” 楚清秋坐下,一对嫩白纤细的小腿从裙下伸出,她拿膝盖碰了碰桂堂东的肩膀,又想伸手玩他的头发。 桂堂东躲开,一边说道:“我当时设想,觊觎我的女修们在前期极有可能结盟,以打击落单的竞争者。 为此,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力的盟友,打入组织内部为我提供情报。 楚道友……” “叫我楚清秋,或者清秋也行,我不喜欢那么客气的叫法。” 桂堂东转头看向打断他的楚清秋,楚清秋撇撇嘴,推着他的后脑勺转回去。 桂堂东看着少廪君:“楚清秋之所以选择江纤尘,是因为月华苑女修极少来到凡间,修士们对这个名字没有概念。 所以楚清秋只要顶着江纤尘的名字,说一些表明身份的台词,使用月华苑的功法,大家都会觉得她是江纤尘。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楚清秋故意与我战斗,确立敌对者的人设,钓上来小鱼朱邪赤心和大鱼丘比。 又因为丘比穿针引线过于频繁,为了取信‘江纤尘’,必须告诉她一些真相,所以出发去钟离山时,除了少廪君那条线,其他有可能出现的敌对者,我掌握的七七八八。 但没想到,这张牌最后会用来对付我曾经的朋友。少廪君,我以为我们的友情能维持很长时间,所以即便察觉你已变成女郎,我依然等待着你做出选择。在朋友背叛我之前,我不想背叛朋友。” 桂堂东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你不忍心对你曾经的朋友下手,我可以代劳。”楚清秋说。 “不,我自己来。” 在楚清秋飞到这里来的时候,封灵阵已经破碎,桂堂东眼部被半透明的火焰点燃,曾经滞涩的灵气在他体内以堪称狂暴的程度活跃着。 丘比鼓鼓掌说道:“极限反杀是很帅气啦,但现场只有你,天齐派的楚道友,以及你的师姐历晴川。 而我身边还有一支合欢宗的精锐小队,有少廪君,若是他的队伍能赶到这里,你觉得自己还有赢的可能吗?” “不,我们这边从不止我们三个。” 桂堂东向天空弹出一束火焰,火焰冲破秘境的阻拦,在空中具现为海豚,海豚张嘴尖啸。几秒之后,秘境强烈震荡,一次又一次。 很快,秘境的一面碎裂,崩塌,阳光与清新的空气一起涌入,而在不远处的天空,升起战旗的寒鸦号悬停在那里,舷侧不时爆出橘色的光焰,代表又有火力投射到地面。 丘比的声音变得尖锐:“这不可能,我们都看到你的寒鸦号被炸沉了!” “不,炸沉的是我的飞行法宝。” 历晴川说:“通常,因为风帆巡航船较低的性价比,修士们宁愿忍到元婴期直接购买风帆战列舰当飞行法宝。 偏巧,有个无聊至极的男人买了一艘风帆巡航船当生日礼物,但我没有用到它的地方,便随手丢在阳炎府某处飞地的空港里维护。 更无聊的是,这个男人提前为我申请改装,把风帆巡航船的轮廓改成更帅气的风帆战列舰——也仅仅是轮廓,新瓶旧酒,打算再给我一次惊喜。 然后,有趣的事出现了:在我的船改装进度走完五分之四,而师弟的船改装进度走完五分之一的时候,我们俩的飞行法宝从外表是相似的。” 桂堂东点点头:“我早已知晓地梁宗修士给我的船安放炸弹,所以我拆除炸弹后放在师姐的船上,并做出召唤寒鸦号的姿态。 我必须要炸掉自己的船,才能显出我居于劣势,背后的阴谋家们才好跳出来,然而我不能炸掉自己的船,减损自己的战斗力。 因而,师姐的船代为成为我的牺牲品。” 第四十九章 桂堂东的回合 下 楚清秋耐心的等桂堂东读完小作文后,敲敲石棺说:“石棺里有人。” 桂堂东看了眼石棺,再看向少廪君:“你把她关在里边了?” 少廪君哪有心情想南轻絮,他看了眼寒鸦号,那艘传奇战舰高悬头顶,在无人能威胁的位置带给桂堂东的敌人莫大的威胁。 桂堂东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敲敲石棺的墙壁,根据灵力的反馈,在合适的位置,火焰从他掌边化作弯刀的形状,把棺顶掀开,看到双手怀抱胸前,不住流泪的毕加索抽象画。 楚清秋说道:“这狐狸是你的人,所以我用法术,把你听到的东西也让她听到了。” “不是狐狸,是龙蛭。” 哪怕哭的那么伤心,南轻絮仍然不忘反驳一句,她对身份根深蒂固的观念,让悲伤的气氛徒舔一份黑色幽默。 桂堂东把南轻絮从石棺里抱起来,放在少廪君可以看到的位置,说道:“这是最后的真相,她……” 少廪君转身就跑,她已经拿到秘境的传承,只要回到门派躲起来,她就是无可争议的少廪君,而留在这里,她将承受桂堂东的怒火。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收割的时间到了?”楚清秋问。 “除了少廪君和丘比,其他人归你了。” “嘁,现场的修士里就这两个人品质最好。” 尽管如此,楚清秋的羽翼还是发出欢喜的嘶鸣声,半透明的羽翼变得具体,散发冷艳的金属色泽。 她扑向合欢宗修士,她只有一个,而合欢宗修士尚存十人之数,但在她散发的威能面前,合欢宗修士们四散而逃,犹如被狮子追逐的羊群。 桂堂东提起南轻絮,他连续跳跃,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燃烧的脚印,在接近少廪君之时,他把南轻絮抛出去,历晴川一鞭抽出,缠住南轻絮的腰,把她接到怀里。 少廪君与丘比都有跑路之意,但桂堂东的阳炎府功法推进的更快,转眼间,他们四周已经被火焰封锁,被迫回头。 灼眼的桂堂东向他们走来,他走的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击两人的心灵。他的愤怒与悲伤是沉默的,而对于他的对手来说,则是绝望。 无论是石墙是羽刃是采补功法是符箓是秘术,都在蓝色的火焰下凋零。少廪君与丘比拼尽全力应战,然而桂堂东的火焰燃尽他们的灵力,也把他们抵抗的意志烧成灰烬。 丘比举起双手投降,声音里充满干涩:“我现在跳反,向你供出合欢宗的机密情报,还来得及吗?” “等我抓到你后,我会问明白的。” “相信我,我对你是有价值的。现在,伪道……哦不,正道除你所在的阳炎府下的七大门派,散修的数十个中小势力,帝国……不是,魔道的七大选帝侯,元婴境以下的修士已经完成动员。” “哦,原来有那么多惦记着我先天元阳的蠢货吗?”桂堂东问。 “不,你的先天元阳只是各个门派扩张影响力,锻炼年轻修士的借口,这是一场没有比赛规则的大型赛事,如果能夺下你先天元阳的人和所在门派,就能夺取巨大的声望与荣誉。” 桂堂东摇头:“从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你们这些修士,你们这些修士组成的世界,真的……有病。 从我拜入门派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年,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们在荒谬的逻辑下做出的荒谬之事。 或许荒谬的是我?朋友就应该为了利益而背叛?修士就该反复无常在各个阵营横跳?为了虚荣,修士们就可以冒着生命风险去和无冤无仇的人厮杀? 就连家人,也可以因为力量分崩离析,最后形同陌路?” 历晴川看了桂堂东一眼,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南轻絮。她今天才知道,她的家庭分崩离析,最痛苦的或许是她的师弟。 “你们究竟是在掌控力量,还是被力量奴役,变成让力量自我增值的傀儡? 我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们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逻辑和规则,并让它成千上万年里在社会里运转下去?” “你才是有病的那一个!” 少廪君胸脯极剧起伏,她情绪激动的说道:“你是这套体系的受益者,却大言不惭在说什么无法理解,是啊,站在山顶看风景的人,无法理解那些还在爬山的人的疾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嫉妒你,当我每一步走的充满血与泪,你却平步青云,然后说些天真的、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才会说的话,每一次都能刺痛我的心。 我在大部分时候都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剩下的时候,我也想打你一顿,把你拽出温室,和我们经历同样的痛苦,看你还能不能说出那些话!” “我知道,是不合理的环境塑造了你们的罪恶,所以我有一个愿望:当我到了大乘期境界,那时我是齐地最强的修士,在这个靠力量支撑运转的世界里,我想团结和我志同道合之人,一起用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桂堂东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认真,少廪君哑口无言,而丘比过于惊讶,甚至破了音—— “哈,哈哈……桂道友,因为你不喜欢,所以你要破坏构建修士社会的基础秩序,等同于破坏修士的社会,然后在一堆废墟里重建你认为合理的秩序? 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你将成为历史上最凶最恶的魔道巨擘被世人铭记……尽管你从未加入魔门。” “我不指望你们能理解我,正如我不理解你们,眼下,让我们处理些现实的事。” 桂堂东看着少廪君:“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丘比是你的仇人。” “什么?!” 桂堂东运转起圣王熔心功:“你的父亲是地梁宗修士,而你的母亲是一头龙蛭,在上一次圣战里,你的父亲被丘比捕获,他供出你们母子想要保命。 但丘比背信弃义,杀死你的父亲,把你的母亲打成重伤,把你掠走,把你妹妹的灵魂抽出,清洗你的记忆,转而把你卖到地梁宗。 她希望你成为地梁宗修士,再把你的妹妹放置到新躯体里,成为魔门女修,这样,下一次圣战开启的时候,就能欣赏骨肉相残的黑色喜剧。” 少廪君捂住脑袋:“不,你在说什么,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恼怒我的背叛,所以想要折磨我!” 少廪君其实清楚,桂堂东在圣王熔心功运转时不可能说假话,桂堂东接着说:“儿女失散两地,无论去寻找哪一个,耗费的时光都要以十年计数。 她选择你。在机缘巧合下委托我,希望你们能够相认,希望我能为她报仇,希望能找回她失去的女儿,向女儿赎罪。 你的母亲……” “桂道友!” 南轻絮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喊,在历晴川怀里晕了过去。少廪君看向南轻絮,看向她之前毫不在意,根本记不住相貌的筑基镜修士,自己性转之后的面容竟与南轻絮有七分相似。 少廪君顿时明白了,她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绝望无助的心情笼罩她。 桂堂东看向丘比:“丘道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丘比拿出羽刃,瞄准南轻絮投掷,桂堂东一掌劈碎羽刃,另一只手捏住丘比的脖颈,把她提起。 丘比的身体抽搐一下,变的温暖但僵硬,朦胧而虚幻的影子从丘比身体里脱出,化作少女的轮廓捧住桂堂东的脸颊,在他额头留下一吻。 “桂兄,谢谢你为我们这个可悲的家庭所做的一切。” “你,怎么可能……” 桂堂东大吃一惊,因为那虚影的轮廓,俨然是另一个南轻絮。 “我叫丘比,但那不过是我杀死仇人后所做的伪装,我有另一个更为人们熟知的名字,靳花天。” 狐耳与尾巴分别从阴山盟真传靳花天的脑袋与身后舒展,她接着说:“我是某位母亲无情舍弃的女儿,我是某位兄长遗忘的妹妹。 现在,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尾声 变形记 勒花天公布身份后就逃离此地,留下许多未解的谜团,桂堂东阻拦的火焰稍慢一步。另一边,在寒鸦号的协助下,楚清秋已经歼灭合欢宗修士。 桂堂东从历晴川怀里把南轻絮抱过来,拭去南轻絮眼角的眼泪,轻声说道:“太好了,至少你没有在最痛苦的时刻醒来。” 少廪君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桂堂东的阴影触及她时,她呆呆的抬起头来说:“杀了我吧。”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让你们母子相认……好吧,现在是母女。如你所见,你的母亲用着你妹妹的身躯,你的两位血亲俱在这里,不抱一抱她们吗?” 少廪君伸手,很快缩了回去,低声说道:“我不配。” “其实是因为不想相认吧。”历晴川冷眼旁观:“失去记忆的你和她们没什么感情,和她们相认并不能带给你利益,反而会增加你的弱点。你的母亲太弱,你的妹妹又是你性转的推手,你们这个家庭可真有意思。” 桂堂东摇摇头:“夜郎侯死了,所以你不能死——一天之内损失两个关于少廪君的候补,其中一个还完成传承任务,地梁宗的高层会发疯,很有可能演变成两个门派的宗派大战。 我不能让无辜之人为我们的私人恩怨买单,所以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为你的背叛赎罪。” 桂堂东逼迫少廪君签署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其条件之苛刻,让历晴川都挑了挑眉毛,而为了保障少廪君能履行这些条约,桂堂东对她下了升级版的索情咒,在原版的基础上增加许多恶毒的功能。 同时,他让少廪君带着他幻影移形到少廪君的百人后宫所在地,少廪君的后宫佳丽全都身具采补之术,因而桂堂东的任务完成数变成105/2000。 顺带的,他索要了南轻絮的所有权,而这是少廪君答应的条款中最轻松的一条。 从此,他们不再是朋友,而是变形成相互猜忌的主人与奴隶—— 尽管在地梁宗修士们停止内战,找到少廪君的时候,桂堂东与重新幻化成男人的少廪君仍然亲如兄弟。 丘比的身躯被桂堂东收走,他准备在南轻絮面前将其焚化,了却她一个心结。楚清秋带走朱邪赤心与一位合欢宗修士,天齐派持有的飞升道路“聚塔飞升”需要楚清秋尽可能多的搜集契合她需求的修士,充当自己变强以及飞升的材料。 这是楚清秋协助桂堂东的动力之一,但桂堂东知晓这位朋友最怕的便是无聊,只要他能提供足够的乐趣,下一次楚清秋依然会前来帮助他。 但历晴川不那么想,她阴沉着脸看楚清秋从丘比的储物戒里拿出一件性感惹火的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还询问桂堂东的意见,而桂堂东也耐心温和的回应着。 这让历晴川幻视过去,她是阳炎府的天骄,桂堂东是新来的乡下小子,她是保护者,桂堂东是追随者,那时,她如同现在的楚清秋,自信而娇蛮的询问他的意见。 名为询问,实为试探,试探在意之人对自己的想法。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楚清秋走过来,她带着挑衅的目光伸手:“你好啊,历晴川,我听说过你不少事。” “谢谢,这次我的师弟的事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历晴川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他是你的师弟,但不是‘你的’师弟。”楚清秋低声说,“老阿姨,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不和小姑娘计较,毕竟你什么都不懂。” 两人确认了对彼此的敌意,握在一起的手被灵力的光芒点亮。桂堂东看过来的时候,她们同时缩手,朝对方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楚清秋就此告辞,桂堂东与历晴川,则随着少廪君的队伍回到凤凰城。 8月13日,少廪君在凤凰城筹备的庆典开幕,在现场,他展示自己从秘境得来的两门功法,两样法宝,以及自己的女儿身。 当然,她为自己的女儿身编了一段凄美的故事,无论人们信与不信,但她都是无可置疑的少廪君。 桂堂东在贵宾席的中间,在外人看来,作为少廪君最强力最坚定的外部盟友,这是他理所应当获得的待遇。 只有当事人敬酒(桂堂东杯子里是果汁)的时候,在不期而遇的眼神里,才能体会对方复杂的心情。 作完秀后,桂堂东在边角的位置找到历晴川与南轻絮,今天她们皆着盛装出席。 南轻絮这几天一直住在寒鸦号上,她对自己从属于桂堂东毫无争议,将其视为少廪君背叛桂堂东的补偿。 她已经做好被粗暴对待的准备,但桂堂东一直用尊重而温和的态度对待她,让她深受感动,失去子女的空虚,从桂堂东那里找补回一些。 大体上,她还是忧郁消沉的,但今天,她依然勉强自己出席。到底少廪君是她的孩子,无论孩子变成什么样,她依然爱着少廪君。 尽管,少廪君一点都不爱她。 桂堂东回来,历晴川端起手中的酒杯,双方轻轻一碰,桂堂东说道:“你确定不要了?少廪君可以把地梁宗建造的风帆巡航船补偿给你。” “她的东西我不要,男人变女人,怪恶心的。”历晴川说。 桂堂东瞪了她一眼,历晴川摊手,她是观察到南轻絮的站位,才敢说心里话。不过,她为什么要照顾南轻絮的感受? 所以,她不爽的问:“即便南轻絮是背叛你的友人之母,你仍然要帮少廪君养她?” “我和她的约定还没有完成,勒花天的事尚有许多疑问,我们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勒花天,以及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所以我没把事情告诉南道友。”桂堂东回答。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历晴川看了看周围,“我已经腻了。” “再待一周,等我们的船改装完。” “哦,那恭喜你。”历晴川漫不经心的说。 桂堂东不明所以:“恭喜我什么?” “少廪君性转之后,你们俩养活的小本本创作者集体破防,并痛定思定找到新的创作思路:深爱你的好兄弟少廪君为了和你在一起,不惜性转为女人,承担世间的舆论压力。” “……” 桂堂东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人渐渐多起来,桂堂东不放心南轻絮一个人,他去找南轻絮,靠近的时候,看到一个喝多的男修,醉眼朦胧的看着南轻絮傻乐。 “这位道友,你和少廪君长的好像啊,你们是姐妹吗?” 南轻絮的脸变得苍白,半晌,她用发颤的声音回答:“道友真是爱开玩笑,少廪君是龙蛭血脉,而我……而我是狐狸……不是龙蛭。” “狐狸,我看着像是龙蛭啊?”醉汉说。 “是狐狸……如假包换的狐狸……”南轻絮露出凄然的笑容,“我和少廪君毫无关系。” 醉汉朝南轻絮的尾巴伸手,被桂堂东抓住手腕,一把丢下楼去。南轻絮还在悲伤,忽然一个踉跄,抬起头来的时候,桂堂东拉着她离开人群。 他把南轻絮带回预留给贵宾的包厢,刚刚关上门,南轻絮就从背后抱住他,仿佛这样她才能站立。 “桂道友……我不是龙蛭,是狐狸。” 抽泣声从背后传来,夹杂着南轻絮绝望的呓语,在这个被荒诞的规则支配的荒诞世界里,修士们人人都在变形—— 就连固执重复着自己身份的龙蛭,最后都变成了狐狸。 少廪君:惩罚 少廪君返回总部,向五大老议会与宗主说明情况,女装包裹住她女性的身躯,狐狸似的耳朵与尾巴昭示她的血统,而石中剑与陶土船,则是她以真面目示人的底气。 地梁宗修士的两性观念十分开放,宗主与五大老议迅速接受这个设定,并基于现实调整在少廪君身上的念想—— 那些老东西望向少廪君身体的目光是贪婪而直率的,少廪君明白,他们想借她的身体为自己的氏族孕育优秀的继业者。 “我的身体已经许给桂堂东,阳炎府真传在秘境一直协助我,他对朋友十分忠诚,并且他见证我的蜕变后,和我变成全新的关系—— 我们达成协议,等他抵达元婴境后,我们每年相会一次,并平分我孕育的子嗣。 我认为,利用孩子作为纽带,可以加强和他的私人关系,进而加强和阳炎府的关系,这是战略投资。 而阳炎府修士的观念相对保守,我既然答应桂堂东,如果我的身子被其他男人碰到,我们的协议别说执行,恐怕会反目为仇,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 此乃谎言—— 桂堂东对她下索情咒,提出极为苛刻的赔偿条约,偏偏没有让她用身体和孩子还债的条款。 而且,从她背叛桂堂东,两人不再是朋友后,她和他就变成奴隶与主人的关系,仇恨与猜疑是他们关系的主旋律。 她只是拿他,以及和阳炎府交好的外交战略当挡箭牌,即便是宗主与长老们,面对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代表的力量,也谨慎起来。 看到这一幕,少廪君感觉心痛,她曾拥有这样的朋友。而现在,她只能靠着狐假虎威,把自己从令人憎恶的差事里解放出来 “另外,夜郎侯师弟的死我很遗憾,谁也不知道,他勾结魔门,雇佣散修前来捣乱,却被那些人背叛,丢掉性命。” 此乃谎言—— 她暴露真面目后,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师弟,且用的是非地梁宗功法,为的就是把这件事栽赃嫁祸到其他人头上。 同时,这也是她自保的底牌,地梁宗这一代有望血裔飞升的只有她与夜郎侯,杀掉夜郎侯后,如果干掉少廪君就等同摧毁地梁宗这500年来的希望。 500年的沉没成本,将让地梁宗和凶手不死不休,所以那时在场的各方势力在伤害她的时候,也要顾忌地梁宗后来的报复。 她成功了,就连因她背叛而满腔怒火的桂堂东,也基于现实的考虑,饶她一命。 “至于我为什么变成女性,是因为我受够了当男人,日日夜夜履行义务的折磨。 所有的享乐和爱好,如果变成工作,最后汲取到的只是痛苦,而获得秘境的传承之后,你们无法更替我的位置,我想我获得了一部分议价权。 所以,我不做男人了,摆脱令我烦恼的责任,变成女人之后,由我自己来择定孩子的父亲是谁。” 少廪君说谎,又没完全说谎—— 她变成女人是为了采补桂堂东的元阳,但她逃避男性的身份也是真心的。在她为桂堂东接风洗尘的宴席上,喝的醉醺醺的她全都是实话。 有时她会想,如果桂堂东那时候能更冲动一些,帮助她从门派脱身,那么他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或许是少廪君还是男人时,表现出的厌女倾向,以及和桂堂东传遍天下的小本本,让宗主与长老们相信少廪君的说辞。 或许是夜郎侯已死,地梁宗没有更强力的替补,所以宗主与长老们默认夜郎侯死于魔门修士与散修佣兵背叛的说法。 取得门派上层的谅解后,少廪君在庆典上以新的面目示人,世界聚焦于她,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尽管她包裹严实,但她却产生了在公共场合袒露自我的羞耻与禁忌的kuai感。 现在,向少廪君献殷勤的人性别反转,从渴望让少廪君临幸自己,生下具有优秀血脉的孩子,到现在渴望让少廪君怀孕,让她为自己孕育优秀血脉的孩子。 少廪君曾为男人,所以她更懂男人,她的地位足以让男人忘掉她曾为男人的设定,对她投来炽热的目光。 她用熟练的社交礼仪打发所有的觊觎者,好好笼络和盟友们的关系,然后带着酒气回到休息室。 张拓被吊在这里,少廪君回到凤凰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叛徒,清洗夜郎侯一派的人,尽情施展她的暴虐。 少廪君的暴虐并非性转后的本性,而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烦躁,这股烦躁从她背叛桂堂东的时候就开始累积—— 那时候,她觉得死在桂堂东手里也不赖,尽管早就做好背叛的准备,但看到桂堂东那副强作镇静,但其实相当难过的表情时,懂他的少廪君自己也感觉心碎。 背叛并不会让负罪感消失,因为她真的把桂堂东当做朋友,只是,加害者没有资格述说自己的痛苦,这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桂堂东辱骂她,殴打她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少廪君的身体在经受疼痛的同时,心中的负罪感也会减轻。 可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失望的看着她,并做出改变世界的狂妄宣言。那时候少廪君意识到,她或许没那么了解桂堂东,这个男人始终有一部分,始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她,作为可悲可憎的奴隶,将被迫陪伴疯狂的主人直到最后。 “哈~” 她以不胜酒力为借口,从舞台退场,回到自己洞府里,采补功法让她渴望桂堂东的元阳,背叛朋友的愧疚让她渴望桂堂东的惩罚,对前途的迷茫让她想要逃避现实。 于是在黑暗的被窝里,暴虐的桂堂东出现在少廪君的想象里,在臆想中,她得到满足,得到原谅,得到足以忧愁的kuai感。 “桂!堂!东!” 她嘶吼着把她变为奴隶,并强迫她为他疯狂的事业服务的仇人。 “桂堂东,对不起……” 她愧疚的叫着已经决裂,并在双方心中留下同等的心灵创伤的朋友。 “桂堂东~桂堂东~” 她妩媚的叫着那个在臆想里每年一回,带着暴虐给予她疼痛与满足与救赎的男人。 她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握紧床单,很快,她的手无力松开,在短暂的平静后,哭泣声从被窝里泄露。 无论她憎恨,她愧疚还是怀着渴望救赎的心情去爱对方,桂堂东都不会回应。 冷淡,就是他给予背叛者的惩罚。 历晴川:新朋友 南轻絮的记忆到她在包厢里抱着桂堂东的后背失声痛哭为止,她醒来的时候,青藏高原的轮廓纳入她眼中。 她想要起身,却按在一片柔软之地,迷迷糊糊的说道:“桂道友,原来你是女孩子?” “很抱歉,给你提供膝枕福利的不是师弟哦。”历晴川说。 “噫!” 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南轻絮心里只有恐惧,历晴川的笑脸闯入她眼中,粉发女郎问道:“休息的如何?” “很好,很舒服。”南轻絮结结巴巴的回答。 “那么,该我了。” 历晴川把南轻絮摆正,自己翻身躺在狐娘女修腿上,她抬头,巴西高原的阴云降临。 “你给师弟膝枕服务过吗?”历晴川问。 南轻絮摇头:“没有。” “如果你不打算诱惑他,最好别给他提供膝枕服务,那会激起他对你的情欲。他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但若不是修炼功法的先天限制,恐怕合欢宗比较适合他。” “我现在觉得……桂道友不像那种人。” “你在听了他那个改变世界的宣言之后,还能这样想?他在这类事上的发言信誉良好,几乎可以视为他的真实想法。” 南轻絮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今天更是哭的智商下线,她没弄懂历晴川的意思,咬着嘴唇不说话。 历晴川不得不继续解释:“我问你,你想过离开我们的生活吗?” “没有,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可能桂道友与历道友是最后两个关心我的人。”南轻絮可怜兮兮的说,“别赶我走,好吗?” 历晴川自嘲一笑:“放心吧,除非你背叛他,否则他一定会把你牢牢抓在手心里。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的师弟从我这里夺走一切,他知道我恨他,却依然把我强留在他的生活里,不管我怎么叛逆,怎么反抗,他都会一一化解。 你也不会例外,你选择依靠师弟,师弟也会温柔的回应你,之后,你就休想逃出他的生活。 他那么强大,可以调动的资源令人羡慕,未来一片光明,但他的性格,他的经历注定他无法成为独狼,他需要同行者,他需要家人。 你身上体现的那股自我献身的感情,简直太对师弟胃口,我看出他迷恋你身上某种特质的端倪时,基于排除情敌的想法尝试帮助过你。 可惜,我是女人,既不懂怎么关爱同性,也不懂表达,所以最后你选择让他接手你的人生,等同于被他控制。” “我……并不讨厌桂道友的控制,我更讨厌别离和漠视。”南轻絮小声说。 “这和你讨不讨厌没有关系,我现在在讲的是师弟的病态。 师弟他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在我们修士的世界里习以为常的东西,他却认为是不合理的。 用师弟自己的话讲,他自己的灵魂为了适应社会,已经部分变形,而他那些未变形的部分,是如此坚硬和固执,令他与世界格格不入—— 师弟对安全感的渴求,对他人的控制欲望只是他灵魂未变形的部分里,相对安全与平和的部分,剩下的则更为疯狂: 在他看来,我们修士都是被不合理的规则挤压变形,变成不合理的形状,你的悲剧,我的悲剧,在他看来都是‘变形’的结果。 所以,他既为自己的变形而痛苦,也为你我和涉及你我故事的人的变形而痛苦,哪怕是背叛他的少廪君,师弟对其的愤怒里,也是对导致少廪君‘变形’的规则的憎恨居多。 换而言之,他将自己修道十五年来种种看不惯的现象,上升到社会高度,所以才会最终派生出改变世界的愿望。 正如你的女……咳,别的修士说的,如果师弟实践那个愿望,尽管他从未加入魔门,他将会成为在齐地历史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魔道巨擘。 而且,我敢断定,他的最终命运一定是自我毁灭,他自己对抗不了规则,而世界上也没有多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去改变所谓不合理的规则。 说到底,他的观念才是不合理的,他的格格不入和灵魂的孤独,不是世界上大部分人因为不合理的规则变形成不合理的形状,而是他不肯把自己不合理的部分变形为合理的形状。 错的是他,不是世界。” “我、我想不到那么长久的事,也不懂精神的话题,我只想找到容身之处。”南轻絮苦恼的回答,“我会跟随桂道友,为了报恩,为了赎罪。” “盲从不是最好的选项,你只看到他的表面,便一厢情愿臆想起和他生活的美好,你以前因为这个吃的亏还不够吗?” 南轻絮反驳:“可是,南道友那么了解桂道友的固执和病态,却没有阻止他?” “因为我憎恨同时爱着他,憎恨让我乐于帮助他实现自我毁灭的愿望,而爱,要求我陪伴他。” 历晴川坐起来,看着南轻絮:“你是抱着和我同样的觉悟,选择和我的师弟一起坠入地狱吗?” “我愿意,但不是我和历道友一样对桂道友怀着病态扭曲的感情。” 南轻絮的眼神渗出虚无:“你们两个可能是世界上最后还关心我的人,我的儿子没了,我的女儿不知道在哪里……是我自作自受,我总是把事情搞砸,我现在不敢去想我的女儿,如果我找到她,会不会遭遇类似的伤害,会不会……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如果再失去你们两个,我想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比起独自一人活下去,可能随你们一起走是更棒的结局。” “你这个……” 历晴川终究没把“蠢货”这两个字说出口,她有什么资格说南轻絮呢?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酒,对南轻絮说道:“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作为朋友,我郑重的向你介绍能愉悦我们的精神,让你暂时忘却烦恼的神器。” 南轻絮平常不喝酒的,但她今天心情糟糕,渴望用什么来浇灭自己的忧愁。 “对不起,”南轻絮举起酒盅,“在钟离山的时候,我很早就察觉到少廪君性转的真相,但我没有告诉你们。” “母亲保护血亲的感情,可以理解。事情已经结束,我原谅你了。” 于是,桂堂东应酬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空酒瓶,以及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女人。她们两个歪倒在沙发上,脑袋碰在一起,脸上俱是娇艳的粉色。 他一手一个,把她们扛在肩上,移形换影回到寒鸦号。历晴川与南轻絮醉醺醺的表情里夹杂一丝微笑,似乎酒精让她们做了好梦。 楚清秋:浪漫刺青 “我回来啦!” 楚清秋欢快的声音落下三秒之后,她降落在自己的浮空岛上,把层层包裹的朱邪赤心与一位合欢宗修士丢在地上。 朱邪赤心忍不住倒抽口凉气,问道:“你要拿我做什么?” “让你成为我飞升大业的材料。” 回来的路上,朱邪赤心一直没机会开口说话,现在,求生的欲望让他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有一言,请楚道友……诶,人呢?” 唯我独尊的楚清秋闭关修炼去了,只留下朱邪赤心与合欢宗修士大眼瞪小眼:被封禁灵力流动的他们视野受限,和凡人一样,只能看清眼前的景色。 楚清秋的浮空岛弥漫着浓厚的雾气,雾气里有薄荷一般的味道。朱邪赤心和他的难友都屏住呼吸,很快,他们被迫像凡人一样呼吸。 “阴山盟的真传伪装成贵派高层,难道贵派弟子跟随她行动的时候就没有发觉异常吗?”朱邪赤心问。 合欢宗修士解释道:“我们隶属于合欢宗驻扎在中原之地的分部,而丘官长常驻本部,两边很少打交道。 上个月月末,丘官长通过传送门,带着合欢宗宗主的手谕而来,我们对照身份,确认对方确实是本部的丘比后哪敢怠慢? 帝国的氛围你也懂,不比虚情假意,在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伪道,帝国只玩真实,不同境界不同职务的修士在帝国的权限,在律例里写的明明白白。 过去合欢宗执行过不少特种任务,都是由本门高层带队,就近征召事发地点的分部修士完成……谁能想到,丘官长已经被人谋杀。 那个伪道的女修,恐怕一开始就想坑杀我等合欢宗修士,所以才深度介入地梁宗的内部事务。” “你觉得丘比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朱邪赤心问。 “不知道。”合欢宗修士摇头,“阴山盟修士通过入梦的方式进行攻击侵替,所以除非当场拿住用高级法术进行搜索,别人很难知道他们谋杀某人确切的时间。” 朱邪赤心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因为他也被楚清秋伪装的江纤尘安排的明明白白,可笑的是,他还意淫过和丘比合作,把江纤尘变成他的道侣,进而通过江纤尘操控月华苑的黄粱梦。 两个自以为能得到胜利,却被各自阵营的女人所骗,而功亏一篑的可怜虫惺惺相惜,他们聊了起来。 一周以后,合欢宗修士沉默了,他虽然活着却不再言语,只挺挺的看着天空,那股薄荷味的雾气似有毒性。失去“同伴”,朱邪赤心分外寂寞,并忐忑的等待着降临在他身上的命运。 在空虚中,朱邪赤心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放缓,他感觉自己熬了三个月,楚清秋才再度现身。 朱邪赤心露出解脱的表情:“所以,我的最终命运决定了吗?” 楚清秋毫不留情击碎朱邪赤心的幻想:“不,你还得再等两个月。我每三个月才能处置一个聚塔飞升所用的材料,带回你们两个,够我忙半年了。” “你们究竟要用俘虏的修士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为了飞升咯。” 楚清秋拿出一截树枝,在地上涂鸦:“你见过塔吧,为了保持塔的稳定,人们建造塔的时候都是上窄下宽的结构。 在我们门派看来,修士飞升上界的过程犹如建造通天的巨塔,我是刺入上界的塔尖,而你们则是把我送上天空的塔基。 而具体来说,作为天人(塔尖)的我与八名真传弟子签订契约,八名真传弟子每人分别与八名内门弟子签订契约,内门弟子又与外门弟子签订契约。 因此,我的契约者之数应为八再其契约者之数应为六十四再其契约者之数应为五百一十二。 然而,聚塔飞升所需的材料(修士)条件苛刻,光凭天齐派正常招收的弟子很难凑齐,所以我要去外面抓符合条件的修士,带回来,洗去他的修为,替代以天齐派的功法,让他运转天齐派的灵力。 和我签订契约的人,虽然保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会被植入必须执行我的需求的原则。 同时,透过契约,我可以随时抽取你们的灵力,运转你们的功法,使用你们的法宝,观看契约者们头脑里全部的记忆,从中提取我需要的知识……总而言之,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我。 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能附身在你们身上,而你们的意识必须让位于我。” 朱邪赤心苦笑道:“这样还算活着吗?” “算啊,我是塔尖,你们是塔基,你们融入我的生命里,与我同在。楚清秋这个名字,狭义上指的是担任塔尖的天人,而广义上,则是五百八十五人融合为一的名字。 而我承诺,待我飞升之时,你们的肉体将融化如同泥浆,你们的灵魂将成为我的灵魂延伸出的触须,我们将一同在上界获得永生。” 朱邪赤心渴望飞升,但楚清秋的方法不是他想要的飞升,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所以,这就是你帮助桂堂东的理由,他的身边不缺争斗,而你尽可以浑水摸鱼,挑选你相中的修士,带回去做你的飞升材料。” 楚清秋点点头:“嗯,如果别人问我,我是那么宣称的,但就算弄不到飞升材料,我也会帮他,因为我喜欢他啊。” “……” 楚清秋像是寻常恋爱中的少女,根本不顾及旁人的感受,自顾自的分享道:“我和他相遇是在三年前的齐地冠军联赛,十七岁的我搞砸自己的出道,接连受挫,受不了幻想与现实的落差,躲在角落里偷偷哭鼻子。 大家都冷眼旁观,有的则巴望我能更惨一些,只有桂堂东找到并安慰我,教导我如何调整情绪,分享修士战斗里的实用技巧。 哪怕算上门派里的人,桂堂东也是生平对我最亲切的男人,他不止把我当做天齐派的天人,还当做名为楚清秋的少女。 一般来说,没人会帮助竞争对手吧,我当时就觉得他很奇怪,而接触之后,我发现他是十足的怪人,观念里有一部分和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对他产生好奇,好奇拉近我们的关系,然后演变成我的初恋……也可以说,初次暗恋。” 楚清秋的话语里多出一丝怨念:“可惜啊,他审美太肤浅,只喜欢胸大的,我这种纯洁可爱的风格没有魅力吗?” 朱邪赤心瞟了眼楚清秋,楚清秋的脸还不错,但那垂直甲板般的轮廓,足以劝退大部分男人。 但是,他和桂堂东不对付,所以虚情假意的说道:“不,男人都喜欢纯洁的、娇小可爱的少女,桂堂东只是为了自己的人设,保持年长者的余裕,不和你说实话罢了。 如果你有机会,你把他的脑袋搂在你胸口使劲蹭,他肯定会相当欢喜,并兴奋的流下鼻血。” “这样吗?下次有机会试试。”楚清秋说。 朱邪赤心冷笑道:“抓紧时间吧,你听到他在钟离山的宣言,想与世界作对,他很快就会完蛋。” “我知道啊,在了解他的病态时,我就预想到这个结果。我会阻止桂堂东走向自我毁灭,也只有我能阻止他,这是我变强的动力之一。” 楚清秋脸上出现两抹红晕:“我要击败他,把他纳入我的塔中,将他置于仅次于我的高度。 当我飞升,他的肉体会融化,而他的灵魂将会化作覆满我身体的刺青,这样,我和所爱之人永不分离,时时刻刻都在被他包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结局。” 朱邪赤心并不觉得浪漫,但他期望桂堂东落得这个结局,所以他来到浮空岛后,第一次对楚清秋露出微笑。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你不必管他说什么,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朱邪赤心说,“加油!希望你能得到属于你的爱情。” 桂堂东:人渣的本愿 修道之人会做梦,且梦中的自我更加真实,因为它没有现实的种种束缚。 我,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阳炎府大师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昂扬的斗志,都要保持野兽般的饥渴,都必须坚定不移…… 我绷紧神经,在现实里小心翼翼的回应人们对强者的期望,而在梦里,我允许自己放纵,于是我开始思乡。 第一次思乡,思念的是钢铁森林里,那个只有90平米,好似鸟笼一般狭窄的家,三个人共同生活在那里,普通的无以复加,但那是我存在的意义和寄托。 第十七次思乡,玄幻与现实交织,古色的砖房与钢铁的框架碰撞破碎,我是普通的职员,亦是抱着经文的童生。 第五十七次思乡,我的故乡已经变成被我亲手翻新的小城,拥有二十万人口的世俗领地,我的奇思妙想在那里实践,被凡人当做真理奉行。 第一百次思乡,我忆起师姐拥抱我的温暖,想起师娘与师傅那难得能和蔼交谈的模样。 然后,我的家都在梦的尽头支离破碎。前世的家,因我的穿越而崩溃;临淄的家,因我的疏忽而崩溃,阳炎府的家,因我超越师姐的力量而崩溃。 是我的错吗?不全是,但从结果的角度,我待过的每一个家都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解体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南轻絮屏住呼吸,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这一幕未免有些荒谬,因为就在一周前,是她抱着我的后背失声痛哭。 她的眼睛会说话,于是我很快理解,她昨天割舍的是少廪君=她的子嗣的概念,但她对子嗣的需求从未消失。 所以她把她的爱给了我,由我来成为新的心灵支柱。 “桂道友……” 南轻絮羞怯的声音唤回我的注意力,我把她看的脸红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很抱歉。”她说。 “嗯?” “少廪君的事,还有勒花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一直顾着自己的事,忘了考虑桂道友你的心情。” “我的心情?” 南轻絮的手指落在我的眼角,拭去一滴晶莹的水珠,小声说道:“对不起,你把少廪君当做朋友,他却背叛了你。” “你误会了,我只是梦到以前的事,发觉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人。至于少廪君,我有些难过,但又不那么难过。 我和他的来往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益,而在利益的基础上又发展出友谊,当时有些上头,说了些不成熟的话,但现在,我已经接受他变成她,她背叛我的事实,反正我从她那里收到足够的补偿。 这么想来,我能战胜少廪君,说不定是因为我比她变形的还要厉害。 南道友,还有你的女儿呢,你必须考虑她的事。如果她的说法可信,那么她在谋杀丘比的时候,就已经得知所有真相。 尽管如此,她还是诱导她的哥哥性转,她还是以丘比的身份加入这场游戏,即便看到你也没有表示,直到最后才通告与你的关系。 我想,和少廪君一样,她对你的感情很难称得上是爱,更有可能是恨。所以,你要怎么办?” 南轻絮脸色苍白,状态不佳,但我还是挑明这些事。这么说,有五成感情是帮南轻絮理清头绪,让她别再浑浑噩噩度日,而另外五成,则是希望她意识到,她非我不可,她要用她的柔情,她的献身,来交换我的力量。 每一段家庭的破碎都令我心痛,而最近一次之后,我意识到我希望的那种温暖温馨,充满普通的人情味的家庭,在修道者的家庭是罕有的现象。 所以,我必须以自己的力量来打造我理想的家庭,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我的事业,只要操作得当,两者完全可以相辅相成。 师姐是我第一个选中的对象,在我来到之前,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所以她天真幼稚,缺乏对现实的认知,比同龄人多了许多人情味。 我取代她的位置后,不必承担门派未来重任的她,剥离人性的速度放缓,在其他人的衬托下,我越发喜欢她。 她爱我,也恨我,最大的渴望便是在某场无谓的冒险里,陪伴着我一起死去,了结所有的恩与仇。 她有扭曲的愿望,然而她的心太软弱,所以没有实现愿望的执行力,让她看上去像是逆版本的杂鱼傲娇。 可怜的人,作为女人的历晴川(爱)与作为修士的历晴川(恨)分裂她的思想和作为,带给她无尽的痛苦。 在我预想的家庭里,师姐有一个足以让她坐上女主人位置的优点:对于我的迷恋。 她的目光永远对准我,她的心里永远想着我,她的言行永远涉及我。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倒影。 一想到这一点,我的控制欲就得到满足。我看起来是个很宽容的人,但在感情的领域,我的贪婪和吝啬足以和葛朗台相比。 我想把我所有中意的人锁在我的生活里,让感情的锁链纠缠我们,让我成为她们生活的主体。 我已意识到自己的病态,而病态无法控制,因为我身据力量,而力量常会给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幻觉。但外挂的存在让我十五年过后,仍保留相当的人性,作为人的我(未变形的灵魂)与作为修士的我(已变形的灵魂)相互争斗,相互遏制,进而让我用文明的手段去达成变态的愿望。 楚清秋和南轻絮便是我这种扭曲的体现,楚清秋看起来对我言听计从,但她对我的迷恋里掺杂和我类似的控制欲,她现在是我忠心的帮手,而将来则是我的劲敌。 而南轻絮,至今我无法理解她对孩子狂热的奉献精神,我尝试代入她的视角,在钟离山,我发现自己的儿子性转为女性,而幕后黑手是女儿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心理崩溃。 可是,南轻絮竟然坚持下去,笨拙的试图为自己的女儿笼络我。 一般的父母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曾像少廪君那样用漠视伤害自己的家人,而南轻絮只是妖兽,所以她的行为是异常中的异常。 我弄不懂,但大受震撼,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南轻絮锁在我的生活里,而南轻絮,也乐意留在我的生活里。 这减轻了我的负罪感,试想有她和师姐陪伴我的生活,我那因梦而生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桂道友,不要再看我了。”南轻絮弱弱的说,“我好不容易才和历道友成为朋友,但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好似恩断义绝。” 我看向门口,历晴川正在那里。我起身,南轻絮带着心虚的表情离开,尽管我们没做什么亏心事。 “你又篡夺了一个家庭,把别人的孩子从父母心里踢走,鸠占鹊巢,夺取那些不属于你的感情。” 师姐对我说:“师弟,你可真是个人渣。” 我不否认这一点,抓起师姐的头发放在嘴边亲吻,师姐嫌恶的把发丝从我手中抽开,我们并肩而行,南轻絮在尽头等待着她的新朋友,以及我。 今天是我们离开凤凰城的日子,做秀做到底的少廪君亲自登船,在众人面前,我们表现友好甚至称得上暧昧,留给在场之人想象的空间,而进入私人场合,我们的空气被冷淡填满。 “临走之前,你就没有什么对我想说的吗?”少廪君用发颤的声音问。 我曾经的好友,我现在的奴隶期待我原谅她,把她臭骂一顿,动手打她,甚至做更令她疼痛的事,这样,她就能自顾自的原谅自己的背叛与愚蠢举动。 “令堂我会好好照顾,她欺瞒我,但我宽恕她。令妹我会寻找,在施加必要的惩罚后也会原谅她,我想我们能组成一个不错的家庭,请祝福我们吧。”我说。 少廪君眼里曾有一丝希望,但她很快黯淡下去,她终于意识到,她不在被我宽恕的行列。 “好吧,我知道了。是我活该,不该厚颜无耻奢求你能原谅我。如果位置调换,我想我也不会原谅你,背叛者就该接受惩罚。 对不起,我真的有把你当做过朋友,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配成为你的朋友了。所以我啊,变成更厚颜无耻的形状,这样,你至少还肯用带着情绪的目光注视我。” 少廪君似是坏掉一样笑了出来,笑出眼泪,分外寂寞,但很快变成决绝。 她故意来到窗前,在外面的人能窥探到的位置开始哭泣,做出依依不舍一样,而她不被旁人看到的狐尾,却在椅子边愉悦的扫来扫去。 我从未想过,是我帮助少廪君排除最后一分美好的人性,彻底变形为修道者的形状。 不过,改变他人,真是令人愉悦。 第一章 船精 8月21日,寒鸦号离开凤凰城的范围,向临淄城的方向移动。 桂堂东窝在自己的洞府里,把钟离山的战斗经验总结,他虽有外挂之力,但自己也必须小心翼翼,不断努力修正自己的弱点,才能维持在同龄人中的超然地位。 他出来的时候,发觉已经是次日清晨,疲惫的大脑发出渴望糖分的信号,于是他带着奶茶在船内散步,权当消遣。 不久之后,他看到南轻絮,后者正望着睡在新家的龙蛭,龙蛭旁边有一颗树龄超过800年的七叶灵树,这是他从少廪君那里得到的赔偿之一。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灵气输入,这类灵植就能将其吸收,并转化为安神灵力缓缓释放,用于维护龙蛭无魂的身躯。 桂堂东给南轻絮一杯奶茶,后者轻声道谢,然后捧在手心里,她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本体。 “在想什么?”桂堂东问。 “人类的身躯,又弱小又狭窄,仿佛把自己关在牢笼里,仿佛自己控制着皮套人。”南轻絮看着自己的手掌,“在这具身躯里,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我想要的幸福也是。” “你想要回到自己的本体吗?”桂堂东说。 “想啊,但是我的灵魂离开。我女儿的身体……” “所以我另外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 桂堂东从储物戒取出文件夹交给对方,南轻絮打开,里边有许多三视图,剖面图还有数字、公式与文字说明,看的她头晕眼花。 她选择太长不看,合上文件夹问道:“这是?” “你有灵肉分离,并且让灵魂兼容新的身躯的本事,别谦虚,据我所知,绝大部分人类修士都做不到这一点。” 南轻絮点点头:“懂了,桂道友打算利用这一点,让我派上用场,这是应该的。 我要为少廪君的事抱歉和赎罪,也要为桂道友对我的帮助报恩……有什么我可以做到的,我都愿意尝试!” 南轻絮谈自己的时候眸子有些黯然,但最后,说到赎罪与报恩的时候,她的眸子又亮起来,用狂热而湿润的目光看着自己。 人活着总要靠什么信念来支撑,失去少廪君后,南轻絮现在的生活由两份信念支撑: 第一份是找到自己的女儿勒花天;另一份则是桂堂东,他在南轻絮的认知里,充当女性对男性常渴求的几重身份—— 是强大、且能保护她的雄性;是关爱她的朋友;也是盛敛她的思念与家族爱的子嗣。 勒花天远在天边,南轻絮还有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所以她越发的重视起桂堂东,以满足他的需求为第一要义。 桂堂东了解南轻絮的心意,但没有拒绝或纠正的意思,否定南轻絮的信念,对现在不够坚强的她太过残忍。 而且,男人对女性的感情诉求里,母爱的需求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淡薄,变得难以启齿,但对母爱的渴望始终贯穿在男人的潜意识里。 南轻絮是母亲,历晴川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楚清秋是子嗣……桂堂东觉得自己对女性的感情需求已经圆满。 “倒也不必如此,要求别人无偿奉献是很过分的事,我只期待你做份内的事。”桂堂东说。 南轻絮的尾巴翘起,微微摇晃:“桂道友对每个人都这样,还是说,我是特别的?” “算是我个人的社交策略。” 南轻絮的尾巴耸拉下去:“哦,桂道友,是个对大家一视同仁的温柔的人啊。” “呃,你夸我我很高兴,但请尽量避开‘温柔’这个词,在我的文化观念上……怎么说,夸人温柔有些尴尬。” “那我改个说法,桂道友是个好人?” 桂堂东摆摆手:“好人,不,算不上,只是感同身受,不想让痛苦的记忆重现。” 前世被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老板呼来喝去,和反复无常,令人常年高血压的甲方逼得加班的记忆出现在桂堂东脑海里,现在想起来,他仍然会感觉生气。 正因为如此,这一世,他对待自己的盟友与雇员像春天一样温暖,而对待他认为是敌人的群体,才会展现凛冬般的残酷。 “我打算让南道友成为我的器灵,用你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让你的灵魂转移到寒鸦号上,把寒鸦号当做你的新身躯使用。 我的飞行法宝有自动模式,但那模式……一言难尽,宛若一个智障在开船,稍微复杂一些的指令,它要么无法执行,要么把事情搞成一团糟。 所以,我希望它活过来,能有掌握它,并听从我调遣的灵魂。 人类可以通过血祭,把自己的同胞变成器灵。为此,《飞行法宝条约》规定,飞行法宝的持有者不得让人类成为飞行法宝的器灵,不得施展血祭。以此限制修士滥用血祭,害人性命的行为。 但你是妖兽,又不必使用血祭,恰好可以避开这个条约。 当然,只是在需要时把你的灵魂转移过去,平常你有两具身体可以活动:一具是你养在七叶树下的本体,一具是你现在用的身体,我会为你组装冰棺,把你女儿的身体保存起来,不用担心你离开后你女儿的身体开始衰败的问题。” 南轻絮贫瘠的想象力,完全无法设想自己变成船精是什么样子,没有手脚,没有尾巴,像一个头颅和四肢都缩在壳里的海龟,上面还立着奇奇怪怪的旗帜? 不过,桂堂东有办法保存她女儿的身体,让她松了口气。如果勒花天的灵魂真的是她的血亲,南轻絮想把身体还给她的女儿。 她满口答应,桂堂东早有准备的拿出文件,虽是妖兽,但桂堂东在公事上把南轻絮视为自己的员工,工资、福利、假期、保险,通通安排上。 但南轻絮看也不看,咬破自己的手掌按上血手印,又注入灵力,使得其成为牢不可破的誓约。 “我的计划是回到临淄城,把我的飞行法宝改装以适配器灵系统,在此之前,南道友,我为你规划一个短期速成课程,以让你成为合格的风帆战列舰操作者。” 南轻絮的表情变得端正严肃:“没问题,我会努力成为世界第一船精,不给桂道友丢脸!” “好,很有精神!” 桂堂东竖起一根大拇指,把南轻絮引到他的私人图书馆,在其中一个书架前停下。 南轻絮望着有她两倍身高的书架上堆满书籍,吞了口口水,问道:“这就是我要学习的典籍吗?” “不,这些只是目录。” 南轻絮眼前一黑,扶住书架才勉强支撑自己,她的尾巴几乎夹在两股之间,尖端距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尽力?”她带着快哭出来的表情回答。 第二章 折花钢号 历晴川坐在透明的地板上,看清下方发生的一切,桂堂东抬起头来,历晴川笑着一点点提起裙摆,先是长靴与白袜,然后是小腿……之后就不给看了。 桂堂东面无表情,前世经历过网络资源轰炸,这一世他和师姐十分亲密,早就不止看过这些,所以他的感想是“就这”。 他带着奶茶去找师姐,两人干杯,靠在栏杆旁一起喝,淡蓝色的护罩包裹住船体,不止隔绝流风,也隔绝人们窥探的目光。 于是,伪装成风帆巡航船的寒鸦号,堂而皇之的在繁忙的航路上,与许多充当商船的风帆巡航船交错。 “我想起我引领你入门的时候,我向你比划着,能塞满我两倍身高的书柜的书仅仅是目录时,你当时晕过去了。”历晴川说。 “我晕过去?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师姐像仙女一样。” “难道我现在不是仙女吗?” “现在的师姐,比较像玉女,冰清玉洁那个玉。” “总感觉你在内涵我。”历晴川白了桂堂东一眼,“时间过得真快,之前你被我逼得努力学xi,现在轮到你逼得别人努力学xi。” 桂堂东解释:“总要给南道友找点事做,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我怕她想不开。” “她不止是失去儿子的母亲,还是渴望慰藉的女人。堂东,你可不要趁着人家空虚脆弱的时候,给少廪君添弟弟妹妹哦。” “我又不是合欢宗大师兄。” “但你改变世界的理想,可比合欢宗大师兄过分多了……真没想到,我的师弟竟是未来的大魔头。” “关于我的理想,师姐是怎么想的?”桂堂东小心问。 南轻絮靠近桂堂东,粉色的长发,粉色的眼瞳,粉色的肌肤与粉色的嘴唇,为桂堂东的感官带来粉色的刺激。 桂堂东微微抬起手臂,预防师姐的袭击,但历晴川只是从他身边走过,靠在他后背上。 “你在自寻死路,师弟。”历晴川说,“正因为如此,我会陪伴你到你穷途末路的那一刻。那时,我会毫不留情的嘲笑你,然后和你一起死。” 她悄悄勾住桂堂东的手指,轻轻一扯,像是在确认誓约,桂堂东转身,师姐已经走远,镂空窗栏的影子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已经被关入牢笼。 这时,一艘风帆巡航船偏离航路,出现在舷窗的视野里,桂堂东一个移形换影,来到甲板上,看到不速之客的战旗升起,那战旗的图案像是男人的须发,又像是蜘蛛的八条腿。 按照《飞行法宝条约》,在两艘飞行法宝升空且处于同一空域时,当一方战旗升起后,至少应该等待另一方十五分钟,而被威胁方有三色旗可以回应:蓝旗逃跑,白旗投降,红旗应战。 若是蓝旗,则在迎战方旗帜升起之时开始计时,若攻击方在2个小时内没能击毁或者迫使迎战方投降,那么将li刻强制停战,停战期为24小时。 若是白旗,由双方自行商议投降条件,受降者必须严格履行协议,而投降者在签署投降协议时,也要尽力避免给自己挖坑; 红旗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谁赢谁说的算。 陌生的战船升起战旗的时候,寒鸦号上搭载的影音符箓开始记录,每一艘飞行法宝都搭载了类似的记录仪器,实时将记录传送回国际组织飞行法宝管理委员会所在的总部洱海,以便在发生纠纷时对证。 “要迎战吗?”历晴川问。 “对方只是丁级巡航船,没有不迎战的道理。” “当你升起战旗回应,对方就意识到对面的是寒鸦号。” “所以升的不是我的旗。”桂堂东说。 “那还是谁的,总不可能是我的,欲盖弥彰的味道太重。” “自然是南道友的咯。” 他立刻升起红色战旗回应,南轻絮不明所以又想要帮忙,被他推回屋子里,不久之后,龙蛭撞开门,叼着桂堂东与历晴川,将其放在自己后背上。 “你的人类身躯怎么办?”桂堂东问。 “只一会儿的话,没问题!”龙蛭发出低沉的女性声音,“在这具躯体里,我才能帮到你的忙。” 桂堂东看到自己仍然挂在胸口的友情徽章,看到身下毛茸茸的、四爪着地的坐骑,ptsd顿时发作—— X的,大和竟是我自己。 对面的船只战旗昂扬,它开始转变航向,以便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发挥舷侧火力。 两艘船驶向平行的位置,张开的风帆上镌刻的聚灵阵,贪婪的把空气里的灵气捕捉、吸入,内部的加工装置将灵气加工成灵力,成为船只航行的动力,成为催动火炮投射弹丸的推手,也成为在战时功率拉满的护盾发生器的能量来源。 在甲板上与两层火炮甲板上,傀儡们机械而僵硬的打开炮口的挡板,把火炮推向射击口,而另一些则把炮弹搬运过来。 两艘飞行法宝在空中交战,第一阶段是侦查对方飞行法宝的情况,历晴川取出符纸,注入灵力,符纸膨胀成一只只小鸟,钻出护盾朝对方飞去。 对方也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两群小鸟在空中交错,奔向对方的飞行法宝,而飞行法宝上舷侧与艏楼上一根根装着长矛的发射器抬起头来。 在侦测单位抵达射击距离后,长矛立刻发射,在接近鸟群的时候矛头分裂,一张又一张捕鸟网在空中张开,带着被捕捉的鸟群一起向下坠落。 幸存的鸟儿拼命把信息记录传递回去,双方在获得对方船只大致情报后,立刻进入第二阶段。 光点出现在双方护盾不同的部位,这是双方根据第一阶段侦查的情况,标记对方的护盾弱侧,在炮战开始之后,飞行法宝的火炮会集中向标记点射击。 桂堂东抓紧最后的时间,翻阅飞行法宝年鉴,寻找以蜘蛛,或者说须发肆意生长的人脸为个人纹章,且射击标记为青铜色斧与戈的战船。 不久之后,他找到了,历晴川问道:“是谁?” “折花钢号,这是兵甲门真传,‘寒城将军’hu玄冬今年新建造的飞行法宝。” 上架感言+加更活动 正在更新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重新进来即可获取最新章节!亲,如果觉得APP不错,别忘了点右上角的分享给您好友哦! 第三章 胡玄冬 1 这些年,桂堂东代表阳炎府参加业界的顶级赛事——四年一度举行的齐地冠军联赛,和其他门派的真传屡有交手。 少廪君是他交战过的真传里最难缠的,而胡玄冬则是最令他头疼的,因为这个人天生战狂,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但一直执着的挑战他。 为了躲开她,桂堂东规划路线的时候,尽量远离兵甲门的总部蚩尤祠,绕开这个门派在齐地唯一的世俗领地,兜一大圈回临淄,还改装了自己飞行法宝的外观…… 结果他还是没躲开对方。 历晴川看师弟愁眉紧锁,问道:“她很难对付吗?” “她不是很难对付的问题……我杀了她几十次,未来可能还得再杀她几十次。” 历晴川想了想,恍然:“兵甲门的核心功法之一‘老兵不死’,修炼这门功法的修士可以把自己分裂出若干数量:筑基境分裂出1人,金丹境分裂出9人,元婴境分裂出27人…… 兵甲门修士将自己分裂出的个体藏在秘密之处,若本体被摧毁,灵魂立刻在距离本体最近的分裂体苏醒,并且继承本体的知识、力量与尚存在的法宝。” 桂堂东叹口气:“是的,这就是她最赖皮的地方,她找我打架完全是冲着死战来的。 我杀了她后,她利用资源和灵力,她立刻在下一具身躯读档,把损失的躯壳补充,回头又找我厮杀,又丢下尸体。 我呢,总不能把她的尸体丢在荒郊野外,因为这个世界修士对着尸体,能干出很多恶心人的事,所以凭着良心,我还得收敛尸体,妥善的处理好。 后来,她知道我帮她处理尸体这件事,找到我却难得没有打架,而是送我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历晴川问。 “她的一具身躯,驱散了兵甲门功法,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桂堂东胯下的南轻絮来了兴趣:“如果没有排异反应的话,我能用吗?” “我没要,胡玄冬送给我,是觉得单身男人需要小玩具,而我收敛她的尸体,是仁义之举,所以她决心让我的单身小玩具屹立于千万单身男修的顶点。” 历晴川配合的鼓掌:“不愧是兵甲门,连这种领域都要争强好胜。” 桂堂东无奈道:“兵甲门修士不懂什么叫立人设,我堂堂阳炎府大师兄桂堂东还是要面子的。 直接拒绝她的好意,不妥;收了她的礼物,社死,所以我只好假装精神分裂,第二人格上线,手滑又把她杀了一次,一次处理两具尸体。 我想,她送我礼物,除了她认知观念与我格格不入的那部分外,万一我收了,把持不住,浪费过多精力,她就能利用这段时间追赶我,最后打败我。” 桂堂东苦笑道:“她不打架的时候,是气质上佳的冷美人,打架的时候就突发恶疾,疯的想让我把她关进疯人院,不幸的是,打架才是胡玄冬的生活。” 他之所以有闲心介绍胡玄冬,是因为他和胡玄冬的战舰还没有把彼此纳入射程。 若是舰队决战,此时他要紧盯旗舰,根据通讯联络排出相对的战斗队形,通常十分紧凑,排列成一条战列线——这也是舰种名称的由来。 五分钟后,随着胡玄冬的座驾“折花钢”号先行开火,寒鸦号还击,战斗开始,一开始历晴川和南轻絮还挺兴奋,兴奋了半个小时后,她们就兴不动了。 飞行法宝之间的交战朴实无华,过程折磨,深得莎士比亚风格的精髓:都是不断拉扯的途中,集中火力轰击敌方护盾一点,击破护盾后破坏敌方船只的风帆,再打击上层建筑。 至于直接把飞行法宝打沉?见鬼,如果这东西真有那么容易沉,谁愿意斥巨资造船? 除非能幸运的打到弹药库一发入孕,不然飞行法宝间的战斗大多是一方失去动力投降,或者拉近距离后进行惨烈的跳帮战,来争夺飞行法宝的所有权。 毫无疑问,寒鸦号在交战里占据绝对上风,在双方的射击精度与弹药杀伤性能持平的前提下,寒鸦号一侧有三十七门火炮可以投入战斗,折花钢号只有二十五门火炮。 每一次齐射,寒鸦号都向着另一侧倾斜,火光狂舞,撕裂上一次发射后残留的烟雾奔向敌舰,圆球形的弹药在灵力之海的注视下跳跃着,像是顽皮孩子投掷的石块,蹦蹦跳跳抵达目的地,不断的挤压护盾,让其变形变薄。 寒鸦号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撕开折花钢号的护盾,当指引射击的标记前移,灾难就降临在这艘巡航船上。 仅仅花了十五分钟,寒鸦号就摧毁折花钢号所有的桅杆,然后开始摧毁敌舰的火炮与上层建筑。 折花钢号被打的哑火之后,桂堂东才操纵寒鸦号小心翼翼的靠近,来收缴战利品,顺带和胡玄冬谈一谈。 “以你们的实力,尽量不要和胡玄冬打,就算打,也不要让对方取胜。” 桂堂东解释道:“兵甲门修士能从交战对手身上看到一类被称为‘命格’的概念,交战时间越长,交战次数越多,兵甲门修士看到同一对手的命格越是清晰和详细。 一旦被兵甲门修士击败,落入无法反抗的境地,那么他们就可以发动另一份功法‘赢者通吃’,把失败者的命格抢夺过来。 失败者的一身修为、功法与法宝将随命格一起流失,壮大兵甲门修士自身,而被掠夺者沦为废人。” 历晴川翻了个白眼:“同为阳炎府真传,这些常识我还是清楚的。” “我在讲给南道友听。” “可我只是头妖兽,只会胡乱使用自己的力量,不会什么功法,也没有法宝。”南轻絮弱弱的问,“真的有人要抢我的命格吗?” “也是哦,那你们就当我的小课堂免费开课了。”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历晴川推了推师弟的后背,“胡玄冬和你打了那么多次,你的命格已经被她摸的清清楚楚,她只要战胜你一次,你的命格,也是你至今为止的累积就归她了。 她输了不过死一具身躯,过段时间又能卷土重来。要我说,不如砍断她四肢,把她的灵魂囚禁在一具没用的躯壳里。 只要她不能再和你打架,不能利用自己的复活机制,你就不用担心在她身上翻船了。” 第四章 胡玄冬 2 桂堂东笑笑没说话,他的成就是外挂赋予的,所以外挂是他的命格,面对异世界之物,胡玄冬无法看破,自然无法夺取。 若是一般的兵甲门修士,面对自己无法掠夺的存在,早已经转移目标。但胡玄冬不同,身为兵甲门真传,她执着于击败每个敌人。 因而,在击败桂堂东之前,她不会去寻找其他对手。 桂堂东跳到折花钢号上,火焰凝聚成手掌,为他挪开前方第一根桅杆与挂在上面的船帆时,一只花瓶向他丢来。 桂堂东一边后退,一边用灵力包裹花瓶,十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类外表平平无奇的投掷器,沾身或者主动打碎,才是敌人希望的。 果不其然,胡玄冬的攻击停顿一下,桂堂东立在原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后转身摆腿,一脚踢向天空。 一只脚出现在与桂堂东脚底接触处,然后是紫金色长靴与胫甲包裹的小腿,桂堂东立刻认出那长靴是胡玄冬的法宝“苍水使者”,能令她自动寻觅到自己最渴望交手的对象。 两人对脚,桂堂东在力量上更胜一筹,他把胡玄冬震退,看她在空中翻腾,他左手朝胡玄冬发射一连串火球,右手在胡玄冬预订降落的地点升起指示射击的标记。 胡玄冬在空中消失,火球落空,桂堂东取消寒鸦号的射击,侧身,持刃的胡玄冬划过他的视野。 她拢在脑后的长发漆黑如墨,发丝拂过桂堂东的手背,在两人身影交错的瞬间,桂堂东不忘朝她的裙摆投下一眼。 胡玄冬的衣着平平无奇,但唯独她胫甲之上,布满甲片的裙摆之下露出的充满力量感的大腿,令人印象深刻。 两人转身,视野重新映出对方的瞬间,胡玄冬突然加速,硬顶着桂堂东极速发射的火球接近,她护身功法凝结的护盾破碎的瞬间,把桂堂东纳入攻击范围。 她抬腿,胫甲上的锁扣解开,撞角弹出,破盾灵力环绕其上,只花了一秒就撕开桂堂东的护盾。她撞进桂堂东的怀抱,和他一起翻滚,直到撞到船舷的护栏处才停下。 胡玄冬的发簪断裂,一头如墨的长发倾泻,在桂堂东的锁骨与肩膀上打着旋,她的手摁着桂堂东的肩膀,结实的双腿夹紧他的腰。 桂堂东抬头,对上一张冷漠的脸,那对淡蓝色的、仿佛凝结的冰块一般的眸子,正投来危险的视线,仿佛家里高傲的猫在看鱼缸里的金鱼。 南轻絮发出小儿啼哭般的嚎叫,用爪子扒拉甲板,要跳过去救桂堂东,历晴川伸手拦住她说:“再看一手,他们都没尽全力。” 桂堂东看着胡玄冬,他宜采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胡玄冬那里,他现在被她压在身下,就是引诱胡玄冬运转采补功法,再把她击退,任务完成数喜+1。 胡玄冬看了桂堂东十几秒,她松开他,伸手把他拉起来。桂堂东看到她涂成粉色的指甲,嘴上涂抹的粉色唇膏,耳边戴着粉色的耳坠,胸甲与臂甲折射着粉色的光晕。 他低头,就连胡玄冬断裂的发簪都是粉色。 他诧异的看向胡玄冬,后者说道:“是你说,我打扮漂亮才肯和我打。” “所以你变成粉红女郎?说真的,粉色和几乎全身都被盔甲覆盖的你很不搭,你的气质偏向冷艳,你能想象我穿一身红配绿吗?” 胡玄冬问:“我不懂这个,所以你要和我打吗?” “我拒绝!” 两人和气交谈的背景,是胡玄冬用自己的1:1等身玩偶,报答桂堂东的收尸之恩不成后,她主动提出可以换一种方式回报桂堂东的仁义。 桂堂东想许愿他们停止交战,祸水东引,出卖别的门派的利益,引诱胡玄冬去找其他人的麻烦,但胡玄冬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他退而求此次,要求三年的停战期,或者把两人的交战频率压低到一年一次,胡玄冬回到他的依然是沉默。 桂堂东望着胡玄冬,忽然有了主意,他要求她每次来打架的时候,必须沐浴焚香,梳妆打扮,把自己弄得整洁又漂亮,他才肯和她打。 在历晴川和桂堂东还热恋的时候,桂堂东无比深刻的理解了“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因为恋爱后的历晴川化妆打扮的时间延长一倍,出来之后还有诸如“我今天好看吗”之类的死亡提问。 女人不打扮则已,若是以漂亮为目标打扮,她们总是不厌其烦追求自己心中的完美,而胡玄冬没点化妆的技能,自己笨拙尝试或者让服侍她的侍女做,只会更慢。 胡玄冬不可能天天化妆等待桂堂东,她只会在临近交战的时候才履行自己的承诺,但战斗时机转瞬即逝,在她化妆浪费的时间里,察觉到危险的桂堂东往往能提前跑路。 得益于此,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了。 听到桂堂东拒绝,胡玄冬意外的没有表示,就此罢手,桂堂东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巧合,我不知那艘船是你的。” 桂堂东看着被打烂的印花钢号,觉得“巧合”的代价过于沉重,不过幸好他是赢的那一方。 “等等,有东西给你。” 桂堂东回头,看到胡玄冬把他之前禁锢的那只花瓶取来,她向下倾倒,瓶子里涌出大量的水流。花瓶里的水流尽的那一刻,剑刃从瓶口沿展,也从水中析出。 望着突然具现的两柄剑,桂堂东问道:“什么意思?” “你没有兵器法宝。” “是没有,一来我用到兵器法宝的场合不多,二来在我手里的兵器法宝,反复被火焰灵力的高温冲击,寿命总是很短,用起来很不划算,所以干脆就不用了。” 胡玄冬点点头:“所以龙伯锻刃术就派上用场:花瓶为柄的是‘碧罂’,水中具现的是‘虚涛’。 碧罂与虚涛是对剑,除非同时破坏两柄剑,不然它们永远如新。它们是元婴境以下最好的武器类法宝。” 胡玄冬拔出碧罂,也捡起虚涛,把两把通体晶莹的剑送到桂堂东面前:“选一把吧。” 第五章 胡玄冬 3 36→35 桂堂东信胡玄冬的说法,龙伯国是巨人的后裔,他们的锻造技术独步天下,运用龙伯国的技术锻造的武器,应该耐得住他的火焰。 然而,他不想选。 桂堂东后退一步,警惕的问道:“这对剑是你的本命语武器?” “是。” “那你知道,兵甲门修士向某人赠送本命武器意味着什么?” “宿敌。” 桂堂东又退了一步:“我进入阳炎府,从通识课上学到第一条知识,就是不要接受兵甲门修士的本命武器。 兵甲门修士身具三重身份:战士,工匠与工程师,他们会锻造自己的武器,将其中最优秀者作为本命武器。 本命武器总是成对,一把由锻造者自用,而另一把则会交给兵甲门修士最心宜的敌人。” “你就是我最心宜的敌人。”胡玄冬说。 桂堂东摇摇头:“然而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你的宿敌,因为成为你的宿敌后,你我总会不自觉的走向同一片战场,举起同源的武器交战。 这时,兵甲门修士的‘赢者通吃’规则强制生效,胜利者可以夺取失败者所有的一切:功法,境界,灵力,法宝…… 胡道友,如果我输了,你会掠夺我的人生吗?” 胡玄冬点点头,一副理应如此的神色,桂堂东又退一步:“所以我拒绝,我不想拿未来去赌。” “你在怕我?” “只是觉得太蠢了。” “哪怕你的胜算比我高?如果赢了我,你将获得我的一切:灵力,功法,法宝,还有我的长生军。” 历晴川一直在窃听两人的交谈,南轻絮在龙蛭形态下耳朵很尖,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长生军?” “这要追溯到七百年前,为了争夺中原之土,八大门派发生的惨烈内战,而后,散修、魔门与泰西的异族人也先后卷入,演变成一场世界大战。 这场战争没有赢家,而众生更是蒙受最深重的苦难,它消灭了世界整整百分之四十的人口,瘟疫、饥荒与滥用超凡力量带来的污染,让文明的疆域缩水百分之三十。 为了防止类似的悲剧发生,各大门派采取不同举措,而兵甲门干脆放弃在中原已经被烧成白地的世俗领土,转而向西方进军。 彼时,葱岭以西的近西与中西诸国十室九空,兵甲门的修士很轻易征服这里,将其纳为新的世俗领土,把中原之地的文化引入。 世界大战带来五十年的和平,当新一代的修士们成长起来后,他们迫不及待要在渐渐恢复元气的世界展露头角。 竞争带来纷争,纷争带来战争,兵甲门的世俗领土位于四战之地,以海洋与山脉为界的泰西诸国从北面和西面,魔修众门派组成的帝国从南面,尚控制中原之地的七大门派从从东面,时常和兵甲门发生冲突。 要拱卫西至泰西封,东至葱岭,北至极乐山,南到提䫻的世俗领土,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必不可少,长生军由此建军,而它很快成为传奇。” “这么厉害的军队,那个兵甲门的女人要交给桂道友?”南轻絮有些惊奇。 “它对师弟是诱惑,因为师弟那疯狂的愿望需要至极的暴力,军团就是暴力的体现。” 历晴川摇了摇头:“如果他答应下来,你就把他叼回来,我要狠狠的抽他。他有命拿长生军,可没命消化这支军队。” 桂堂东和历晴川想法相似,胡玄冬敢拿出来赌,但他不敢接——开玩笑,长生军落到他手里,八大门派的均势将被打破,马上阳炎府以外的正道七派就会组成联军来讨伐阳炎府。 所以,他又退一步,退到舷侧的扶手边。 “我一直很疑惑。” 胡玄冬看着桂堂东:“如果你不好战,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善战?我听天下兵马大元帅(兵甲门宗主)说,他们准备授予你荣誉兵甲门修士的称号。” 桂堂东前世的ptsd又触发了,他差点以为胡玄冬在骂他。这下子,他更觉意兴阑珊,想回到寒鸦号,有善解人意的南轻絮陪伴他,有善解人衣的师姐互相拌嘴,而不是去拿胡玄冬要命的大宝剑。 他坦诚道:“我有挂,从我开始修道开始,我就注定不凡。在我这里,十分努力能转化为十分实力,而被誉为天骄的你们,十分努力至多转化为三分实力。 这就是我强大的理由,你学不来,更抢不走,我劝胡道友趁早死心。” “总要试一试。”胡玄冬说,“我现在想的全都是你。” “?” “你在我的感觉里无处不在,练功的时候,休息的时候,打仗的时候,做梦的时候,洗澡的时候……” 桂堂东看了眼历晴川的方向,说道:“喂!你别把我们的关系说的那么暧昧,旁人看着呢!” “我想着你,是因为我想要超越你,桂道友,如果能把你身上我尚不理解的部分抢夺过来,我能否变得和你一样强大?” 桂堂东想要离开,一道水幕横在他面前,他叹息一声,转身,半透明的火焰占据他的眼眶。 “好吧,我们之间的友好交流,最后总要以打打杀杀结束。” 胡玄冬消失在桂堂东的视野里,桂堂东脚下涌出火焰,把他推向天空,一秒之后,胡玄冬骤现,手中的武器只刺中他的虚影。 “你以为靠着你左手拇指戒指的隐形把戏,就能逃过我的眼睛吗?” 桂堂东的嘲讽与火焰一起坠落,胡玄冬抵抗与闪避了大部分攻击,而余下的把她砸进火炮甲板,指引射击的标记出现在她的落点。 寒鸦号七门火炮的炮击覆盖胡玄冬的落点,而余下二十八门火炮则轰击印花钢号的浮空升力装置。 失去平衡的印花钢号的船尾抬起,船艏下坠直指地面,再有几秒钟,它就要朝大地坠落一去不回,寒鸦号击坠荣誉记录墙上的星星又要再多一颗。 桂堂东回到自己船上,举起手臂,盖亚能量炮带着惊人的声势瞄准即将坠落的印花钢号,送它最后一程。 “这下连处理尸体的功夫也省了。”桂堂东自言自语道,“胡道友,希望这次的损失,能让你消停一阵子。” 第六章 胡玄冬 4 折花钢号的结局注定凄然,桂堂东虽是加害者,但不愿见证事物终亡的结局。 他转身,刚想和师姐说些什么,但身后突然窜出的危机感让他回头。 折花钢号发出不可思议的爆炸,像是弹药库殉爆,但桂堂东很清楚,他指示寒鸦号射击的时候特意避开折花钢号弹药库所在的位置。 两艘船实在太近了,寒鸦号在之前中距离的炮击战里,部分区域被反复命中,护盾强度薄弱,折花钢号的爆炸可能会击穿护盾薄弱的部分,给寒鸦号带来小损失。 折花钢号的爆炸要么是意外,要么是人为导致的结果。桂堂东不想后一种剧情走向,不过命运仿佛无趣的版本平衡师,总是力图把他削弱。 于是,折花钢号的爆炸收束为一道放射的光波,径直撞寒鸦号护盾最薄弱的部位。火光与碎片在寒鸦号飞溅,在耀眼的光芒里,漆黑的人影坠地。 胡玄冬的模样有些凄惨,她的盔甲,她的棉制武装衣都变得破破烂烂,虎纹肚兜未能遮掩她性感的腹肌和手臂上肌肉流线形的轮廓。 桂堂东的眼睛重新被火焰点燃,落在胡玄冬身上,恍然道:“不愧是兵甲门的修士,就连肚兜都是法宝,就是这东西让你维持战斗能力的吧。” “和一般修士交手一会儿,看破命格,便可完成绝杀。”胡玄冬回答,“我看不破你的命格,只能另想他法。” 胡玄冬左手握住虚涛,右手抽出碧罂,桂堂东手掌摊开,一连串火柱从胡玄冬脚下升起。 胡玄冬高高跃起,历晴川的火焰长鞭抽出,捆住她的脚踝,把她狠狠摔在地上。 胡玄冬刚要起身,历晴川手腕一扯,把她拖向桂堂东的方向,桂堂东一掌打在胡玄冬的胸口,破开她的护体功法,把红莲蚀灵功的火焰灌入她的身体。 巨量火焰燃烧胡玄冬体内的灵力,她的身体凌乱抽搐,两颗漂亮的眼珠像鱼一样突兀,手臂无力垂下,虎纹肚兜、左手拇指的戒指与脚下的苍水使者在光芒里消失。 “我终于赢了你一次,桂道友。”她艰难的说。 桂堂东急忙后退,但他晚了一步,胡玄冬引爆自己,但飞溅的并非血肉,而是如同金属一般的部件……兵甲门修士为这次特别的见面准备了一具特殊的身躯。 “堂东!” “桂道友!” 历晴川与南轻絮赶来,看到被人形破片炸弹贴脸的桂堂东毫发无伤……准确的说,炸弹穿透桂堂东的护体功法,并在他右手食指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南轻絮其中一颗脑袋探过来,阴影笼罩桂堂东的身体,他抬头,南轻絮鼻孔与咧开的嘴巴里共同汇聚的热流,把他的头发吹乱。 南轻絮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桂堂东的伤口,不过,她的舌头太大,仅仅是用舌尖轻轻一舔,桂堂东整个手掌就变得湿漉漉的。 南轻絮的唾液有愈合伤口的成分,桂堂东的小伤口变成一条细红的线。她绕着爆炸现场转了一圈,问道:“那个人死了,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历晴川挥动火焰长鞭,把胡玄冬遗留在现场的碧罂捡起,递给桂堂东,桂堂东看到,碧罂的剑刃上沾染着他的血液。 “我觉得胡玄冬等在这里不是偶然,她猜到,或者有人给她提供情报,我们走这里。 她用一艘风帆巡航船和你对抗,是为了在打输空战后,作为失败者与胜利的你接触交谈。她制作出内置金属的躯壳,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引爆自己,利用破片在你身上制造伤口。 法宝有多种登录持有者的方式:指纹,虹膜或者血。我想,胡玄冬为了达成目的,会采用最简单的方式—— 为的就是让你认证她的本命武器,从而成为她的宿敌。” 桂堂东接过碧罂,这把一手半剑约有1.2米长,通体晶莹,剑刃由适合灵力传导的西海盐晶打造,而剑柄的芯则来自六月山脉的千年灵木,剑柄的外壳与配重球的金属来自波斯故地的桑恩矿。 无论从哪个角度,它都称得上一把好剑,可惜这把剑意味着纷争。 历晴川打趣道:“师弟,你才刚把地梁宗那边的事理顺,接下来兵甲门的人又找上你,哦对了,阴山盟的那位也不得不防…… 你的先天元阳只是导火索,新一代的年轻修士以此为借口迈向战场,去解决他们的恩怨,满足他们的欲望,而长辈们也乐于通过厮杀,来鉴定年轻修士的成色。 接下来,你不愁没事做了。” “挺好的。”桂堂东耸耸肩,“敌人大概不知道,我没有法宝导致我有几门功法施展不开,送我一把不容易坏掉的法宝,我终于可以用完全体形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管结果如何,师弟嘴上永不逆风,令我想起鸭子的嘴巴。” 桂堂东并不完全是嘴硬,通过在少廪君的后宫里进行的控制变量实验,他已经验证系统的判定相当宽松,只要具备部分人类的特征,哪怕是furry也能喜+1。 换而言之,想要凑够两千数量相当容易,难的是如何体面,不损害桂堂东经营了十五年的人设,以及各路实力派修士妨碍的前提下,来凑够两千数量。 在可能产生威胁的实力派里,少廪君已经被他压制,楚清秋目前还算他的盟友,江纤尘既然肯把人设出借,就代表她对此事毫无兴趣。 桂堂东对勒花天的串联能力印象深刻,他很怕勒花天把兵甲门、日升渡与四时宫联合起来。 如果能解决胡玄冬的威胁,甚至效仿钟离山故事,把她变成一个不太可靠的可使用单位,他的压力又小了一分。 恰好,持有外挂的他对兵甲门修士相性占据优势。 想到这里,他咧嘴笑了,觉得被胡玄冬算计未必是坏事,她帮助自己下定决心,通过有风险的战斗攫取更多利益。 他乐了几秒钟乐不出来了,因为在他感知的极限距离,一支新的舰队出现了。 第七章 唤醒 《飞行法宝条约》签订后的第74年,各个势力建造的飞行法宝性能逐渐趋同,在功法与观测设备出现革命性的进步之前,每位持有飞行法宝的修士最大搜索范围相差不会超过一公里。 因而,在桂堂东发现陌生舰队的时候,陌生舰队也发现了他的飞行法宝。 “目标已确认,阳炎府罘山舰队下属,丙等风帆战列舰寒鸦号,从技术类型上属于第三代,也是最新一代丙等风帆战列舰,性能优越。” 担任侦查任务的先头战舰汇报来结果后,突骑施舰队的司令,亦是突骑施舰队的领袖苏禄皱起眉头。 突骑施战团是胡玄冬豢养的战团之一,名字来源于兵甲门西征时灭亡的某个国家的名字,当然,那个国家早已被亡国灭种,战团和古国没有文化和血缘上的联系。 在与泰西诸国的交锋里,底比斯圣军曾给兵甲门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因而在结束与斯巴达的同盟后,兵甲门鼓励门下修士们创造以强力的纽带,把所有人联系起来的亲密战团。 胡玄冬在自己的世俗领地东面设置了一个慈善机构兼军营兼学校,利用雄厚的资源,从瓦良格人劫掠贩卖的奴隶,从因战争与灾情导致的孤儿,从倾慕胡玄冬权势与力量的散修中征募好苗子。 这些好苗子被救济,被训练,被灌输知识,再通过种种测试,挑选性格坚毅但不尖锐,勇敢但不鲁莽,服从但不盲从的优秀者,组成战团的士官阶层,而士官阶层由以履历与服役年限考核,晋升军官阶层,军官阶层将与胡玄冬本人或者指定的代理人对接。 因为机构被设置在突骑施故地,所以胡玄冬把她的私人战团随性的称为突骑施战团。后来,胡玄冬在兵甲门的地位水涨船高,且战团在各个战线都打过胜仗,因而在年度天下强军榜上,被评为乙+战团。 突骑施战团强在团队配合,他们的战团口号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每支队伍,每个人都做好在红花与绿叶之间摇摆的准备。 不过,战团每个成员的单点战力不如八大门派的修士,恰好,他们观测到的寒鸦号的主人,就是业界元婴境以下的单挑王。 副团长苏禄想到“桂堂东”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胃痛的快要爆炸了。兵甲门修士好战但不死战,头脑与蛮力兼备。 桂堂东不知道用什么秘法,遮掩住自己的命格,导致兵甲门惯常的战斗方法无法在他身上施展,相性上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 一个聪明人,要么放弃和桂堂东正面交战的想法,要么资助桂堂东的反对者来打败他,但她服侍了许多年的主人胡玄冬却突然变得没头脑和不高兴,非要击败桂堂东不可。 然而,苏禄的职业精神,要求她必须把情况第一时间告诉胡玄冬。 她走向舰长室,经过三轮盘查,用三道钥匙打开三道门关后,她终于来到舰长室内部。 墙壁上挂着胡玄冬风格单调保守的私密衣物,以及各个场合下不同的装束,其中一套粉色为主体、裁剪得体,作风大胆的衣着被她手写标记为“作战时穿着”。 你又不是合欢宗女修,没必要穿成这样去和人决斗! 苏禄不想吐槽自己服侍的女主人,她的目光沿着粉色衣裙的垂带向下看,胡玄冬的装备全都在这里。 这也意味着,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苏禄看向舰长室的正中心,那里放置一具冰棺,而胡玄冬在高度压缩,呈现液态的灵气里沉睡。 兵甲门修士“老兵不死”的技能很是赖皮,但在拥有多具备用身躯的情况下,想要精准的把自己的意识投射到最需要的身躯上,仍需要外人的辅助。 按照胡玄冬事前的指示,苏禄按下冰棺下隐藏的按钮,输入胡玄冬事先给她留下的一道灵力,激活冰棺的运转。 冰棺的棺盖挪移,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鸣,胡玄冬从冰棺里站起,她身上的灵气迅速气化,又在空气里液化,形成轻薄的烟雾。 胡玄冬健美结实的酮体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她小麦色的肌肤有着油亮的光泽,野性而美丽,让人想起荒原上的雌豹。 胡玄冬踏出冰棺,苏禄拿好衣物服侍她穿好,从胡玄冬还是小小的孩子开始,她就开始服侍她,转眼间,六十年过去了,胡玄冬已经长成大人。 金丹期以后修士的外貌体现的年龄,取决于修士自己的意愿,于是六十岁的胡玄冬外表只有停留在她第二十三年第六个月的第一天,而一百一十岁的苏禄看上去四十岁上下。 苏禄扶正胡玄冬的簪花,后退,看拂尘融合入胡玄冬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浸染成一片银白;看四枚戒指,两两分居胡玄冬左右手的拇指食指;看虚涛佩戴在她的腰间,苍水使者盛敛她的双足。 钢铁战马从阴影里升起,不耐的用马蹄刨蹭地面,留下一连串的火花。火花点亮舷窗,舷窗有一片阴影降临,映出胡玄冬真正的飞行法宝“太常楼船”狰狞的轮廓。 环绕着胡玄冬栖身的这艘飞行法宝与太常楼船,突骑施战团一百五十人驾驶的三十艘风帆巡航船组成移动的阴云,统一的涂装,统一的布设,统一的战旗在同一片风的吹拂下飘扬。 苏禄向胡玄冬汇报情况,在最后,六十年相处下来,视若己出的亲情与绝对的忠诚,让她忍不住说道:“将军,桂堂东的敌人不止我们,而他的实力保证他不会很快落败。 既然如此,为何不先看一手,等其他人逼出桂堂东更多的藏招,消耗他的状态后,我们在稳妥的时刻在出手。” 如果,其他人能把他解决就更好了。苏禄在心里说,小胡现在还没意识到,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而她又赠送给桂堂东本命武器,这是个危险的征兆—— 因为成对的本命武器,会把持有者的心连接在一起。 第八章 转向 38→37 桂堂东在观测到新的舰队开入战场后,他通过翻阅年鉴,确认对方是胡玄冬名下的突骑施战团,虽不算一流,但团队协作能力令人印象深刻。 “要、要打吗?”南轻絮有些紧张,“对方的船个头比较小,但数量有点多呀。” 连没见识的妖兽都能察觉敌我力量悬殊,桂堂东更不可能莽了,他回到舰长室的操作台,让寒鸦号实施紧急转向,风帆张开到最大。 空气里的灵气被捕捉,转变成灵力后,源源不断的汇入船只的动力设备。为了进一步提速,桂堂东还把原本分配给火力与防护项目的灵力通通分配给动力,让其以逼近极限功率运转。 南轻絮有些撑不住了,寒鸦号原本速度平稳的时候还好,全力提速之后,她发现自己的本体有些……晕船。她尴尬的用爪子抠了抠地板,然后换回自己实战0作用的人类身体。 “我能做些什么?”她不好意思的问。 历晴川指了指角落:“那里有台饮水机,里边灌装活跃神经效果的饮用水,如果你难受就喝一杯,如果我们需要就帮我们接一杯。” “哦。” 就任饮水机管理员的南轻絮乖巧的坐在那里,历晴川拿出通讯符箓,丢给桂堂东。 桂堂东输入灵力激活,厉无咎的脸出现在附近。他把现在的情况简单介绍后,问道:“附近有阳炎府的分舰队吗?” 厉无咎想了想:“在我的世俗领地徐国都城下邳,有阳炎府八名外门修士在那里,他们的作业是帮助徐国国君平定叛乱。 他们每人都有一艘飞行法宝,但毕竟是外门修士,你可以使用但不可能倚重他们。” 桂堂东有些无语,历无咎就任长老之后,对自家领地就不上心了,自己的封地出现叛乱,他竟然没事人一般,将其当做给外门修士留的作业。 “在中原之地,兵甲门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历无咎皱起眉头,“等下,我立刻请求宗主和兵甲门发布外交照会,严厉警告他们的行为。” “不,师傅,那样冲突就上升到门派的高度,这样不好。本来因为我,其他门派就隐约有联合起来防备我们的打算。 我们的强硬能令中小势力屈服,而对于和我们平级的门派,可能会引来反效果。反过来说,如果我和胡玄冬的矛盾停留在私人恩怨的层次上,那么我就能放心大胆的下手。” “堂东,你有信心?” 桂堂东点点头,厉无咎想说什么,最后看向自己的女儿:“你好好帮衬他,别让他吃了外人的亏。” “我心里有数。”历晴川没好气的回答。 眼看父女之间又要吵架,桂堂东急忙说道:“师姐在旅途中给了我很大帮助,现在也很有上进心,有空就去修炼室,解析自己的心魔。 我觉得再有一段时间,师姐就能解开心魔,抵达金丹后期。” 一听女儿工具人当的好,修炼也重新捡起,历无咎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他勉励道:“这样自然最好,晴川。” 历无咎结束通话,他对历晴川有些残酷,对桂堂东却怀着盲信的宠溺,桂堂东说自己能搞定局势,他信了,没有进一步动作。 “所以,你真的有信心?”历晴川问。 “没有……师姐,你真该看看内门修士的《军略通识》课里,咱们阳炎府的长老如何评价兵甲门修士—— 两个阳炎府修士可以轻易击败同境界的三个兵甲门修士,因为阳炎府单体战力更强。 但一百名兵甲门修士不会惧怕一百名阳炎府修士,三百名兵甲门修士可以打败相同数量,而一千名兵甲门修士可以击溃一千五百名阳炎府修士。 如果胡玄冬是尽遣突骑施战团的话,那么我们当面之敌有三百人,除非他们脑残到派人轮流和我单挑,我还有一点点取胜的可能性。 不然,你觉得我一人能找到什么机会?我那么讲,只是为了稳住师傅,不让他阳炎府的名义去警告我的敌人,那样会劝退许多鼠辈,而我解决心魔需要这样的鼠辈,越多越好。” 历晴川更不爽了:“我不是人?” 桂堂东无奈:“我讲了那么多,你只记得最无关紧要的部分吗?” “负心汉,我只在对你利用价值的时候才是你的师姐,对你没用的时候,在你心里我竟连人也算不上!” 南轻絮弱弱的举手:“那个,我也……” 桂堂东和历晴川一起看她,南轻絮把脑袋埋在膝盖:“哦对,我不是人。” 在胡玄冬的指示下,突骑施战团升起红色的战旗,相对的,寒鸦号升起蓝色战旗,朝下邳的方向全速前进。 “在飞行法宝条约限定的追击时间里,他们追不上我们。”历晴川的语气轻松,“等到了下邳与外门的八位师弟汇合,我们就安全多了。” “不,我们得逃生。师姐,你没注意到后面的船只有六艘升起战旗吗?”桂堂东说。 历晴川观察,发现身后的追兵在保持严密的阵型同时,内部分出五队,每队六艘,这是个有讲究的数字,一般认为,三到四艘风帆巡航船就足以对风帆战列舰构成威胁,而六艘,甚至可以尝试和寒鸦号开战。 全速追击两个小时后,根据条约,突骑施战团最开始升起战旗的一队巡航船开始降旗减速,其他五队依次越过他们,让他们吊在队尾,取而代之,原本居于第二列,如今顶上成为排头的分队,升起红色的战旗。 “还能这样钻空子吗?”历晴川看的目瞪口呆。 桂堂东解释道:“八大门派主导签订的条约,往往对中小门派重拳出击,而对大门派唯唯诺诺。 飞行法宝条约也不例外,它为的是解决正道八大门派、魔道七大选帝侯与散修中较大的门派——这些已经上了马车的人,阻止下边的任何人再上马车,然后才是协调内部矛盾。 就连我的寒鸦号,也是阳炎府利用特权钻规则漏洞为我争取来的,所以,面对别人恶意利用规则,我没有立场说什么。” 第九章 终点 突骑施战团的轮换,不仅卡了飞行条约升起战旗的船只能追击两个小时的bug,而且还让能让他们缩短和寒鸦号的距离。 寒鸦号和突骑施战团的船都保持最高速前进,但突骑施的船轮换坠在队尾后,即便降低功率,也能依靠前方队友提供的灵气气流高速前进,类似于雁群jiao替领头。 但寒鸦号没有船和它轮换,为了不让动力设备过热乃至于出现故障,寒鸦号动力设备的输出功率在下降……随着追击时间的延长,寒鸦号速度降低,距离一点点被拉近。 6个小时后,晚上21时,黑夜被突骑施战团的渴水日号的火炮点亮,而点亮之后,那艘船很快沉寂。 众所周知,风帆战舰不会在船艏布置武器,至少不是一个常规设置,所以渴水日号临时把露天放置在舷侧的火炮拖过来一门,胡乱朝寒鸦号开一炮,表示已将其纳入射界,给寒鸦号施加压力。 然后,一炮下去,火炮由于后坐力腾腾腾的从船艏一路向北,一直撞到艏楼才停下,打碎了一些瓶瓶罐罐,杀敌为0,自损0.5。 桂堂东理都不理,坐在舰长室里看地图,随着时间流逝,他和身后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寒鸦号此刻稀薄的护盾只有象征意义,每一发准头足够的炮弹,都能命中它的船身。 每一发炮弹落在寒鸦号上,南轻絮不免颤抖一番,历晴川也越发焦虑,看桂堂东的次数越来越多。 桂堂东把椅子转向角落:“南道友,给师姐来杯卡布奇诺。” “喝你个大头鬼啊!” 历晴川不重不轻的在桂堂东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在被人白打,都不反击的吗?” 桂堂东解释道:“我没有布置在中轴线上的火炮,就算有,意义也不大。为了加速,双方都把灵力投入到动力设备,没有灵力加持的炮弹,只是一颗铸铁圆球,杀伤力有限 而且,我的前朋友少廪君重新给我做的伪装层,恰好能抵御缺乏灵力加持的炮弹。 所以,沉得住气些,还不到拼命的时候。要玩纸牌吗,你输了无所谓,赢了你能向贴我纸条,我会保持整整一天。”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纸牌,我就没见过有你那么爱玩的修士!” 历晴川转向南轻絮:“你也搬把椅子过来,咱们三个一起玩!” “唉,我?” 南轻絮感觉自己跟不上两个人的脑回路,但打牌这类事有魔性的魅力,让人在任何场合都想来一盘。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挨打的寒鸦号里,三个人喝着奶茶,其乐融融的斗地主——因为桂堂东牌技高超,是他一打二,迎战手下败将与手下败将拉出来的友军。 而在他们身后,间歇开炮骚扰,而未曾挨过寒鸦号一发炮弹的突骑施战团头疼不已,焦虑和压力几乎拉满, “嘶,这是什么怪物!” 苏禄代替自己的女主人指挥战斗,突骑施舰队的先遣舰“行李日号”距离寒鸦号二到三公里之间,这里已经是可以保证射击精度的距离。 炮击寒鸦号是为逼迫桂堂东决策失误,如果桂堂东熬不住炮击带来的心理压力,把灵力重新分配到护盾上,造成船只减速,那么突骑施战团就有机会俘虏这艘荣耀的战舰,并夺取它的荣耀。 为此,船上的修士们不得不干起低贱的炮手活计,和kui儡们一起把前装滑膛炮拖过来,装填炮弹,注入灵力,发射。 基于重量原因,飞行法宝的重型火炮全部位于最底层的火炮甲板,而布置在甲板上火炮口径就非常感人,只有最底层重炮口径的三分之一多一些。 无论什么背景的世界,口径都是正义,苏禄也没指望这些缺乏正义的东西能打出多少效果……但超过一个半小时的炮击,竟连一丁点效果都打不出来,这就很可耻了。 导致这种结果的只有三种可能性:她手下的修士炮术不佳,炮弹质量糟糕,或者寒鸦号有黑科技。 技术修士通过谨慎的观察与计算后,倾向于最后一种,他们描绘了地梁宗为寒鸦号改装的伪装用外壳结构图,用公式与数据解释了它阴差阳错的,在抵挡130mm口径以下火炮射击的妙用。 “这可能是意外,根据现有情报,无论地梁宗还是阳炎府都没有部署这类轻便的伪装用外壳。 根据传言,少廪君和桂堂东关系深厚,前者不惜变成女性,为的是和后者在一起。 现在看来,流言可能是真的,因为寒鸦号上的伪装外壳用了顶级材料,我毫不怀疑,即便把我们这艘船的重炮(165mm,15kg炮弹)拖过来,也未必能破坏它,对寒鸦号的船体结构直接造成破坏。” 外面把火炮努力复位的兵甲门外门修士还在骂骂咧咧,内门修士苏禄还在思考破解之法,而稳坐钓鱼台的胡玄冬已经在酝酿“其人之道”,思考在艏楼和船体重要位置铺设此类结构的装甲的可行性。 这就是兵甲门修士境界的差距,最强的兵甲门修士永远是最能偷对手的那一个,吸取对手优秀的部分,让自己在一次次“其人之道”中升华。 这就是兵甲门的修士总要不停战斗的真相。 若不是桂堂东的外挂免疫这类偷窃,他的本事早已经被偷的干干净净,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名号也会易主。 突骑施战团的炮击持续三个半小时,桂堂东也便打了三个半小时的牌,在最后的半小时里,突骑施战团的先遣舰已经开到寒鸦号舷侧的位置,似乎寒鸦号只需要几轮齐射,便能重创那艘胆大妄为的战舰。 桂堂东不为所动,他明白那是敌人送给他吃的诱饵,在总计九个半小时的追击战后,突骑施战团停下了,因为寒鸦号已经抵近徐国边境,而一支阳炎府分舰队等在那里。 伤痕累累的胜利者驶入己方阵中,这时,它才打出第一发炮弹。炮弹在空中爆裂,亮出桂堂东的个人纹章,海豚在空中快乐的翻涌,用自己的活动轨迹书写三个大字—— 弱爆了。 第十章 开摆 “要追吗?” 苏禄看到阳炎府分舰队接应桂堂东的时候,失望但又松了口气,她暂时解脱了。 胡玄冬思考了一下,说道:“不,此处是阳炎府的领地,情况不明,不宜深追。” 苏禄发布撤退命令,突骑施战团的修士被桂堂东亮标搞得有些上头,但往日的纪律性刻在他们的本能,他们交替掩护,转向离开,没有拖泥带水。 阳炎府八位外门修士组成的临时分舰队,护送伤痕累累的寒鸦号飞到下邳城,停在临时空港中,那里能对飞行法宝进行简易维修。 桂堂东邀请同门登场,当面感谢他们在做暑假作业的间隙来帮自己的忙。这些外门修士纵有不情愿,但当着桂堂东的面,纷纷拍着胸脯,表示为大师兄肝脑涂地。 历晴川扫视一周,咬着桂堂东的耳朵问:“你猜,这里边有几个是原装的男人?” 桂堂东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他们都是男人,又不会变回去。” “性取向呢?有两个男人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就算是,以他们的实力差距,他们也没机会强人锁男。” 两人说话都用密音,这是内门的金丹境弟子才能掌握的技巧,因而不担心被外门修士看破。 至于历晴川担心的问题,则是阳炎府“重男轻女”的历史遗留问题,这里的“重男轻女”不是观念上,而是阳炎府功法的十二体系里,只有三门体系不需要练xi者开发先天元阳,它们被称为阴三脉,而剩下的则是阳九脉。 男性女性都有先天元阳,只不过女性的先天元阳较少,所以不适合修炼大多数阳炎府功法,而剩下的那三门体系又挑修炼者的资质。 以凡人的思维,女性修士看到阳炎府肯定绕着走,换个对女性修士友好的门派去参加入门考试。但修士之所以为修士,就是永远化不可能为可能—— 为了追逐力量,有女性修士尝试性转为男性来修炼阳炎府功法,这自然失败了,因为她虽然性转为男性,但没有获得先天元阳,因为她性转太晚,已经错过先天元阳0到6岁的积累期。 但是,这位伟大的失败者启发了当时分管招生的招贤堂长老,经过门派的讨论,阳炎府在核心控制的世俗领地投入大量资源,确保每家有孩子降生,阳炎府修士能第一时间赶到,测试这孩子和阳炎府有没有缘,又能修炼哪些功法。 若这个孩子没有天赋,阳炎府修士便给受惊的凡人们道声喜,画个符,让婴儿在一年内免受疾病之苦,喜的凡人们不免要跪地谢恩,感谢仙长们的保佑。 若孩子有天赋且是个男孩,这孩子变会被送往当地的育婴堂集中抚育,阳炎府则会给凡人家庭一些经济补偿,大家各取所需,也算欢天喜地。 但若有天赋的婴儿是个女孩,阳炎府的修士们便会接回去,施展性转法术,大部分凡人父母们都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因为性转法术会让婴儿承受大量的痛苦,就算性转成功,那些男孩长大后要么变成丑陋的大猩猩,要么变成大屌萌妹。 谁不希望自己家的男孩有阳刚之气?只是,面对阳炎府修士的物理说服,无力抗争的凡人们只是勉强接受。 除非是像历晴川这类天赋适配阳炎府阴三脉的女子,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女儿身。 因而,阳炎府的男修中两成的大屌萌妹与两成的大猩猩,因而世人皆云阳炎府的女人碰不到,因为在揭开裙摆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捅人的那一方。 自然,性转外加异常的外表,让这部分性转男修的性取向多少不对劲,望向桂堂东目光不对劲的两个男修,就是这一悲剧的体现。 桂堂东大体同情这些师弟,所以只要他们不试图捅他或者被他捅,他就原谅他们的冒犯。 师弟们表示为大师兄肝脑涂地,为了笼络人心,桂堂东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他连具体的事都没打听,就爽快的承诺帮师弟们完成暑假作业,原本可能只是客气的师弟们这下真的要为他肝脑涂地了。 桂堂东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询问目前徐国的情况,因为他和外门师弟不熟,便点了个名字格外醒目的师弟给他说明。 “张三,你来说说情况。”桂堂东说。 张三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这个拥有法外狂徒名字的人外表却十分秀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肌肤白皙娇嫩,身材纤细,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挽在胸口。若是换身校服,甚至能冒充JK。 张三铺开一张地图,显示最新的情况:徐国地处南北与东西两条贸易大动脉的交汇处,历无咎在成为长老前曾在此励精图治,将其作为辐射阳炎府影响力的重要据点,巅峰时有三十余国向其朝贡。 升任长老后,历无咎精力有限,为了门派他连女儿都可以放弃,蛐蛐凡人领地自不必说,没了历无咎的支持,凡人国君在四战之地守不住自己夺取的领土。 970年,新的凡人国君徐堰王登基,他尽凡人所能,令徐国复兴,开疆拓土,之后转而消化新的土地,政策转向保守。 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徐堰王设置十八节度,一开始他们尚是军事长官,但在后期,他们的权力膨胀,军政合一,俨然已经是国中之国。 军人们渴望战争来获取财富与功勋,而徐堰王为了避免过度扩张,重蹈覆辙,于是对周边国度以和平外交为主。 这激发了边陲军事集团的不满,后来,徐堰王又宠爱一名绝色后妃,极尽奢华之能,致使国库空虚。君王以燃烧国本维持的浪漫爱情传到节度使们那里,便成为君王失去进取的锐气,是昏庸无能之辈的证据。 若是君王昏庸无能,而作为野心家的你手里掌握精锐的野战军时,你会做何打算呢? 于是,十八节度里有一半举起反旗,他们裹挟徐国一半的兵力杀向下邳城。 面对徐国的危难,徐国的近邻们自然趁火打劫,西边的宋国雇佣兵甲门的葛逻禄战团,汇合本部兵马直扑徐国西境。 北部的鲁国趁朱邪赤心失踪,亲信尽数战死的时机强行合并鸦军,并以鸦军为矛头进攻徐国北境。 东部的郯国先是煽动徐国境内的白莲教裹挟农民起义,后直接派兵加入起义农民军浑水摸鱼。西南方向的楚国与东南方向的吴国,也分别扶持自己在徐国的代理人起兵造反,加入瓜分徐国的狂潮。 这是凡人的战争,但先是散修们,然后是八大门派乃至魔门都开始向一股股世俗力量注入自己的影响力,这是齐地世界历史的缩影,凡人国度的兴衰,是修士们的理智与ji情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最该派出兵力支援的历无咎,只派出八个阳炎府外门修士来这里搞暑假作业? 桂堂东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满是期待的师弟们说道:“我只有一个建议,开摆。” 第十一章 徐偃王 39→38 大家都被桂堂东逗笑了,尽管他们不觉得桂堂东说的话有多好笑,但大师兄开口说笑话,谁敢不笑? 桂堂东没在说笑话,听到内战、叛军、外国入侵者蜂拥而至的时候,他真的想开摆。 在修士世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修士打架给凡人带来的毁灭性后果,让不同参战方难得坐下来一起,讨论约束超凡力量在凡间施展的界限。 最终,它形成《泰山条约》,也被称作《修士交战条约》,限定修士对凡人使用灭绝性的法术,而当修士卷入凡人的纷争时,有必要约束凡人军队的行径,并且严格限定修士对无武装人员的敌意行动。 条约以誓言的形式镌刻在修士们的意识里,如果修士们违背誓约,他们的身体会立刻不受控制的不断发射自身的坐标,并且面颊与手臂上出现鲜红的骷髅烙印。 “红名怪”没有ren权,且被赋予赏金,任何修士都可以猎杀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违背誓约的人能活超过一年的时间。 换而言之,桂堂东不能过度干涉凡人战争,哪怕他降下一片火雨就能把成片的敌军灭绝,或者用飞行法宝对地面狂轰滥炸,就能制造成片的无人区……但是不行,他必须严格遵守战争规则,比别人更加严格,更加谨慎。 因为他是阳炎府的大师兄,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如果他变成红名,很多人做梦都能笑醒。 有力不能用,似乎只能开摆。然而,阳炎府的大师兄不能开摆,他必须长胜不败,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所以他也只当自己说了个笑话。 “历长老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桂堂东问。 “长老说尽力就好,就当是一次户外活动课。”张三回答。 历晴川抱着手臂冷笑:“徐国这类战略要地也能放?它的四邻,宋国是兵甲门朝中原之地投射影响力的战略要点;鲁国是地梁宗与阳炎府五五开,不幸的是,历长老是外姓长老,而鲁国则是亲蕃长老的势力范围; 郯国是阴山盟作为支点来玩大陆平衡;吴国的背后是四时宫;楚国的背后受到地梁宗和日升渡、四时宫与魔门七大选帝侯之一的星炬殿的影响。 无论把徐国丢给谁,啃下徐国这块地的势力都距离阳炎府的核心领土更近一分,这样的决策,历长老不该被问责吗?” 师姐,这可不兴弹劾啊。 大家都知道历晴川对世俗事务没那么关心,也知道历晴川和历无咎的事。现在历晴川假公济私输出她母亲的丈夫,她敢说,大家可不敢接。 所有人眼巴巴的看着桂堂东,希望他来结束话题。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师姐,麻烦你去把南道友叫来,我们去拜会一次徐堰王。” 桂堂东拿出公务的借口,历晴川住嘴,身形消失在原地,几秒之后,她拽着一头龙蛭砸在现场。 “其实让南道友用……算了,这样正好。” 外门修士们相互交换眼色,龙蛭在地梁宗控制范围里栖息的高级妖兽,大师兄有龙蛭,为他和地梁宗真传少廪君有一腿的传闻,增加全新的侧面证据。 桂堂东骑上龙蛭,名曰拜会,实则是判断徐堰王是否还有担任君主的能力,如果不行,他会委婉的提议对方退位。 张三他们已经来过好几次,宫廷禁卫们已经熟稔,而今天的新面孔骑着九个头、形式狐狸的巨大怪物降临时,仍引起凡人些许恐慌。 无人敢拦桂堂东,他进去的时候,朝臣们正在偏厅议事,桂堂东帮他们省略了礼仪步骤,而是询问徐堰王的情况。 “圣人身体抱恙,正由他最宠爱的后妃琼莲照顾。” “无妨。” 桂堂东来到寝宫,直至内房卧榻处,看到七十岁的徐堰王躺在那里,在旁边,一名绝色女子照顾他,竖瞳、犄角与尾巴,赫然是龙族血脉的象征。 “她是琼莲。”张三小声说,“散修金丹圆满境修为,也是目前徐国内修为最高的人的……来大师兄到来之前。” 琼莲朝桂堂东遥遥一拜,桂堂东抱拳还礼,历晴川挑了挑眉毛:“修行过采补功法?” 徐国是阳炎府的世俗领土,阳炎府两位的真传,关乎他们的情报琼莲熟稔有心。面对历晴川的问题,琼莲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妾身修炼过内室功法,以便和夫君共参大道。” 懂得都懂,散修道侣修行相关功法,可能为了享乐,可能为了提升修为,但没有一条大道是靠双修上去的,哪怕是合欢宗这么不正经的门派,双修也不过是一种手段。 桂堂东的眼睛被半透明的火焰点亮,他先看了眼琼莲,再看看徐堰王,没瞧出什么异常,不过,有散修元婴境初期水平的徐堰王如此虚弱,本就是异常。 “说说看,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桂堂东问。 琼莲的脸浮现两朵红晕,桂堂东朝历晴川示意一下,历晴川拉着琼莲走向一边。阳炎修士不敢对历晴川产生什么想法,但看到琼莲的身段时,仍不免多盯几眼。 这些修士平均只有三十岁,长期在阳炎府的禁欲生活,让他们看到琼莲那类风情万种,且缺乏背景的小妇人时,血气翻涌,实属正常现象。 令人高兴的是,只有两个师弟偷瞄了琼莲,剩下的要么道心坚定无所谓男女关系,要么是喜欢男人。 “看可以,但要我知道你们谁弄出点寻欢作乐的事,我会永远记住他的名字,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内门。” 桂堂东警告一句,随后又询问徐堰王与琼莲的情况,张三他们皆称徐堰王还是太子,以微服出访的名义出去游玩的时候,外面突降暴雨,他和他的随从们进入山神庙里躲避。 不久之后,一名被淋成落汤鸡的华服少女进来躲雨,徐堰王令手下分给她毯子、热汤与烧饼,看着庙外的雨幕畅谈整夜。 天亮时分,琼莲拜谢离去,约定来年三月在下邳城外的树林同游,徐堰王待到明年三月,琼莲前来,但她的家人亦至。 原来,琼莲已经被家人许给他人,而她心仪徐堰王,所以冒险出逃,和徐堰王合力击退家人,最终嫁给心仪的徐堰王,成就一段佳话。 第十二章 最后手段 “总感觉中间还有故事。”桂堂东说。 张三摇摇头:“修士们管理世俗领地的方式多种多样,根据他们的态度,世俗领地的政体与继承方式也不同,大体以家天下与嫡长子继承制……历长老,可能属于风格比较自由的那一派。 他早年在徐国的时候,推上台前的散修无一不是听话的傀儡,而由他本人在背后操刀(桂堂东在临淄城也实施类似的方式)。 但他升任阳炎府长老后,挑选继承徐国国君的判断……至少我们这些愚钝的外门弟子参悟不透,他选择幼子而非长子来继承王位。 我们吃不准那对道侣和历长老的关系,来到这里仅有半个月左右,光是当救火队员,防守领地,整合资源就弄得筋疲力竭,他们的私人情报没心力打探。 而且他们夫妻俩的修为比我们这些人高,所以他们说什么,我们听什么就是,反正和我们的暑假作业没什么关系。” 怕桂堂东问责,张三说了很多话来辩解外门修士们一问三不知的情况,看桂堂东没表示,他立刻狗腿的说道:“大师兄,要调查这对散修夫妇吗?” “先不急。” 琼莲和历晴川出来,琼莲的脸还是红红的,桂堂东问道:“目前来说,我接手了阳炎府在徐国的事务。徐国的局势已经糜烂,我想知道,徐堰王是否还有履行责任的能力。” “有!” 琼莲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高,压低声音回答:“夫君他不忍心灵涂炭,他想要用自己的牺牲换来和平。” “我想,这是自取其辱。” “是的,所有的和平努力都以失败告终,这件事对我夫君的打击相当大,而他也有些悲观,竟想带领臣民逃到山里去,幻想以不抵抗换来其他人对徐国臣民的手下留情。” 琼莲苦笑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誓要复兴徐国荣耀,甚至立下宏愿,想要完成祖先未竟的事业:攻入洛阳,取走那里传奇的法宝九鼎。” “关于他的沉沦,你有什么头绪吗?” 桂堂东差不多把话明说,琼莲凄然一笑:“当一个国家快要亡国的时候,人们在清算国君的罪行之前,一定先要清算君主身边的女人、太监与小人。 君主都是圣明的,做坏事的都是他手下的人……这种思想再过一千年看来也不会变。 是的,这件事都怨我,徐堰王沉浸在我的温柔乡里,以至于越发政策保守,昏庸,而在精神上耽于享乐,以至于酿成今日的恶果。 我来代替他维持朝政,在一切结束后,我会代替他承担所有责任。上使大人,还请……还请放过他。” 琼莲深深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的龙裔血统稀薄,除了像是情趣挂件一样的犄角与尾巴,她几乎和人类一样。 桂堂东虚扶:“请抬起头,夫人,我只是希望徐国能有一个主心骨,这块主心骨是男是女,是王还是嫔妃都无所谓。 目前是你在摄政吗?” 琼莲点点头。 “那请继续维持下去,不过请理解,我要取得在徐国便利行事的权力。” 在桂堂东这里,琼莲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力,不久之后,她就提交了一份综合报告,向桂堂东描述现在的情况。 比起张三这些来做暑假作业的外来户,琼莲提交的报告更详尽的向桂堂东描述了徐国的困境:目前,徐国还能控制的领土只剩下五分之一,可战之兵不过三万,武备松弛,士气低落,守城尚且可用,若是拉出去野战,有一战尽没的风险。 不过,徐国的局势还有一线生机…… 他还没看完,一只素白的手臂从旁伸出,取出琼莲的报告,历晴川轻轻一跳,坐到桂堂东的办公桌上,正对窗户的方向。 风把历晴川粉色的长发与体香送入桂堂东的鼻腔,她的侧身遮住窗外的半边天空,边缘的轮廓与太阳相切,恍惚看过去,好似如血的日轮顺着她背脊的线条滚落。 桂堂东心情愉快的看着师姐被阴影粉饰的面庞与脖颈,看着越过她手臂线条的膨胀曲线,看到她从裙摆里钻出的小腿,夕阳的光芒点缀在上面,好似为她套上半透明的橘红丝袜。 他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师姐,把它还给我,我还没看完。” “你看到哪里了?” “徐王妃提到的有转机的地方。” “哦,我看看……咦,徐堰王未完成的法宝山河社稷图,它能干涉作用范围里所有人,使得其听命于法宝的使用者。 历晴川把报告丢给桂堂东:“世间真的有这种法宝吗?” “有,星炬殿有类似的技术,他们很擅长玩强制服从那一套。楚国本就受星炬殿影响,楚国又与徐国接壤,那么星炬殿的技术流入徐国不算太意外。” 桂堂东放下报告:“不知道什么原因,徐堰王未能完成它,琼莲希望借住我们的力量完成它。这样,徐国至少多了殊死一搏的手段。 毕竟琼莲也知道,徐国的命运需要徐国自己掌握,师父不上心,我是过路客,师弟们来做暑假作业,整个阳炎府上下根本没人对徐国上心。 我感觉有点奇怪,刚才试着和师父联络,询问他放任自流徐国的理由,但师父似乎是闭关了,我联系不上。” “算算日子,我母亲的丈夫化神期圆满,心魔摸索的差不多,该晋升大乘期——修士飞升前最后一个境界,他现在正忙。” 历晴川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转头说道:“刚才我和琼莲交流的时候,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她和我说了许多女人的私密话题哦。其中最劲爆的,莫过于徐堰王卧病不起的真相: 在最后的和平希望破灭之后,主张绥靖的徐堰王与主张总体战的琼莲发生激烈争吵。 为了阻止徐堰王向某一方投降,琼莲偷袭他的夫君,对他使用采补之法,变相的把他软禁在寝宫。 换而言之,徐堰王是被他最心爱的,相濡以沫五十年的女人活生生采补成这样的。” 第十三章 自己人 “确实,”桂堂东说,“我看徐堰王的身体像是被掏空,而琼莲却隐隐有要突破的架势。” “她肯向我透露这些事,还挺令我惊讶的,我姑且信她。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师弟,咱们俩的性格已经被她吃透了,她知道我们不在乎是谁在主持徐国朝政。才敢暴露自己篡夺夫君权力的秘密。”历晴川说。 “只要她有能力坐住那个位置,她的罪行就不会被追究,这里是她和徐堰王的徐国。”桂堂东说。 “琼莲坐的并不安稳。她的权力来自徐堰王,但在形式上,她只是徐堰王的妃子,而徐堰王的原配夫人还活着。只不过,因为徐堰王宠爱琼莲,所以大家把琼莲当做真正的王后来看。 琼莲用采补的方式软禁自己的丈夫,阻止他的投降行径,然而,徐堰王病倒之后,她最可靠的权力法理来源失去了。 从宫闱传出的流言演变出无数个对琼莲不利的版本,大家都觉得琼莲是要取而代之,有人站队她,就有人反对她。 徐国的朝堂,已经分裂成王后集团与琼莲集团,而这些集团里有不乏寻找叛军、农民起义军与外国干涉军做后路的人。 咱们的师弟们理不清这些事,他们只是来做暑假作业,所以粗暴的控制仅剩的徐国军队,防止两个集团利用军队打内战,但他们不会做更多事。 就算徐国亡国,他们回到门派也不过被人嘲笑几句,降低下评价,所以他们认真但不会拼命。 你不一样,你是阳炎府的大师兄,徐国在你手里亡国,你的面子挂不住哦。” 桂堂东听的不甚认真,想要伸手抚摸历晴川的头发,但粉发女郎偏头躲开,笑着说:“不清楚情况就答应别人的事,活该你在这里吃亏。想来,你算是被我母亲的丈夫给坑了吧。” “不全是冲动,别忘了我的心魔。” 历晴川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也对哦,徐国的战场吸引来越来越多的修士,女修里会采补功法的又多。徐国可能会亡国,但你个人永远不亏,距离突破元婴境又进一步。” 桂堂东补充道:“而且,这里是战场,说不定我能遇到胡玄冬,有外门弟子,有徐国倚仗,我的胜算总比一个人和带着一整个战团的胡玄冬胜率高。” “所以……你决心在这里大干一场?” “在流尽徐国的最后一滴血之前,是这样。” 历晴川一向无所谓的,师弟留在徐国,她就在徐国陪他,若是师弟能吃吃瘪,但不丢失先天元阳,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想起先天元阳,她又笑了:“那个黑发红瞳的龙女很漂亮,老公不能人事的人妻又自带背德的禁忌感。 万一她自荐枕席,用自己的侍奉换来你的帮助……你会不会陷在这里,做她的英雄呢?” 有多少真心话,是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桂堂东把历晴川锁在他的生活里,历晴川又何尝不是把她与桂堂东捆绑? 因而,每一个外貌上称得上优秀的女人接近桂堂东,都会唤醒历晴川的不安。她是新本格魔法少女,怀着不十分的少女心,在戏言之间,以语化物,以语为刀,剖开桂堂东的世界。 桂堂东对琼莲毫无感觉,首先,他不对还维持着婚姻关系的人妻出手,这是一条他自我要求的道德准则; 第二,男子汉言而有信,他已承诺在把师姐弄到手之前绝不出轨,而师姐还不算到手; 第三,琼莲是个平板,而桂堂东喜欢充满力量感的健美肉体,退而求其次,对方也至少也得有块像模像样的高原。 第四,在抵达元婴境之前,他无心乱搞男女关系,每一次放纵,都有可能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不过,这不妨碍他逗逗历晴川:“听说那位王妃以凝脂般的肌肤与胡旋舞出名,我想请她跳支舞……就在这张桌子上,而我则在她一曲舞毕后,把杯中的碎冰取出,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滑动。” 他还没逗到历晴川,先把南轻絮吓到了,她原本想要请教课程里不懂的问题。但走到门口,听到桂堂东想要对女修做这种那种的事,顿时吓住了。 他晚上带着她和历晴川赴宴的时候,南轻絮一直夹着尾巴,当桂堂东镇定的拿起冰块加入饮料杯的时候,旁边的南轻絮的表情像赴刑场一样。 主持宴会的琼莲松了口气,历晴川转述她主动坦白的秘密,她又提交报告给桂堂东以后,桂堂东肯来赴宴,便是对她的支持。 桂堂东注意到,至少在明面上,代替徐堰王坐在宝座上的是徐堰王的原配正妻,她冷冷的看着琼莲,表情不快。 桂堂东不喝酒,所以他早早离席在宫廷园林漫步,不久之后,徐堰王的正妻带着宫女前来,站在路径的彼端,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 “上使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是?”桂堂东问。 “我是夫君的原配,容成氏,贵派宗主那个的容成氏。” “同族?” “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 阳炎府宗主“穆王”周满的族人,约摸可以算半个自己人,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容成氏是阳炎府十二位建立者遗留的十二氏族的一支,是亲蕃,而历无咎则是外姓,他是历无咎的弟子,追随老师的立场,在阳炎府属于外姓派系。 同理,十二氏族修士控制的世俗领土被称为亲蕃领土,而外姓修士控制的世俗领土被称为外附领土。 桂堂东做个“请说”的手势,容成氏说道:“琼莲不可信任。” 桂堂东语气冷淡的回答:“我从没信任过她,我只需要能徐国内部稳定下来,再想办法解决外部隐患,所以是谁坐在那个位置维持朝政,我不感兴趣。” “正因为如此,坐在国王之位的才不能是她。”容成氏左右看了一眼,“不知上使大人何时有时间,我想和上使大人详谈。” “我有没有时间,要基于你关于琼莲不可信的理由。” 容成氏自信微笑:“她有可能是阴山盟的人,这样的理由足够让桂道友愿意为我留出时间吗?” 第十四章 失去的梦 39→38 桂堂东把明天下午的时间留给容成氏,然后回到下邳空港,阳炎府修士的临时驻地,带给师弟们慰问品。 桂堂东刚来到船厂,就看到朴到贤壮硕的背影,那个面容酷似大猩猩的壮汉不时挠挠自己的红色短发,和熟识的老乡九十三聊天。 九十三则是另一种极端,他个头娇小,外表可爱,一头黑色长发垂到腰际,好似刚刚长身子的小姑娘。 两个男人把对方相互衬托出美女与野兽的感觉,看到桂堂东放下手边的活计,同时问好,话里残留一丝异邦的乡音。 八名修士里,张三、柳庭风出身中原,白牙、季嘉然来自东瀛筑紫都护府辖地,剩下的朴到贤、九十三、麦扣杰与君不见皆出身新罗的三韩地区。 修士没什么地域认同或者民族认同的观念,他们自诩上等之物,认同的是门派,是学术团体,是利益。是飞升理念,是力量,早已经抛却凡人观念的束缚。 朴到贤与九十三正在研究地梁宗的伪装外壳,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而简易船厂没有技术和材料修复它,因而桂堂东下令把它们拆下研究—— 他已经体会到这类轻便外壳在抵御130mm口径以下舰炮攻击的妙用,而他和师姐以及南轻絮打牌多爽,后面拿他们毫无办法的追兵就有多蛋疼。 然而,胡玄冬的“其人之道”CD很短,说不定此刻已经开偷,所以桂堂东就近把八位师弟全都拉入伙,以自己的名义上马新的研究,先从搞论文开始。 师弟们多辛苦辛苦,到时候拿着他们的劳动成果,桂堂东再写开头结尾,并把自己与突骑施舰队的战斗(单方面挨打)写进去,他本年度的学术任务就完成了。 另外,他为了赋予寒鸦号器灵而设计的船只改造图,其所需道具已经由师弟们分别承包制作,在全部完成时,可以一口气搬运到船上改造。 下午,他给师弟们摊派这两个任务的时候,师弟们无人反对。高级修士剥削低级修士,强令他们为自己打工,在八大门派是常见的风景—— 不要忘了八大门派本就是八大学术集团,知识即力量,力量兑换权力,而权力令他们成为学阀。 桂堂东作为穿越者,道德水平要高一些,他奉行等价交换原则,在其他方面给予师弟补偿:比如亲自指点他们练功遇到的难题,给予他们修炼所需的资源,和他们进行战斗训练。 双方皆大欢喜,桂堂东赢好几次,也带着师弟们一起赢。讽刺的是,师弟们付出的远比他们得到的多,但他们依然对桂堂东感激涕零。 因为在别处,根本一文不给。 桂堂东把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调配的饮料作为慰问品组合派发下去,亲切的表示他们按照《修士劳动法》,一天至多工作十八小时就可以。 他回到船上,历晴川去洗澡,桂堂东第10086次的提醒师姐,不是每个有冷暖水浴池与桑拿房的都是澡堂,那是他自己设计的疗伤设备。 历晴川听见了,但装作自己忘掉了。她扯着自己的衣领,邀请桂堂东来鸳鸯浴,被桂堂东拒绝后,她又问他要不要留洗澡水。 她现在还对他喝南轻絮洗澡水的事耿耿于怀。 师姐的阴阳玄聘功有相当境界,喝完她的洗澡水,桂堂东看南轻絮的本体都是可爱的美少女。因而她敢留,他可不敢喝。 打发了麻烦的师姐,桂堂东又带着冷饮与妖兽肉做的肉盒去找南轻絮,南轻絮正苦大仇深的对着书本学xi,她回头看到肉食的时候尾巴兴奋的晃了晃,但看到加冰的饮料时,她尾巴竖起来,一下子炸毛了。 “加冰……滑滑的。”她脸色惨白的说。 “我和师姐开个玩笑而已,我们之间常有这类亲密的玩笑,不必在意。” 桂堂东把盘子放下,拉过椅子坐在南轻絮对面:“先休息一下吧。” “桂道友,局势很不妙吗?”南轻絮问。 “是不妙,但不必过于担心,我个人的前途和这里不绑定。” “我一定会尽快掌握这些知识,帮上你的忙。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南轻絮诚挚的看着桂堂东,她的忠诚,她的自我奉献温暖了桂堂东的心。他从昨天到今天,从胡玄冬到徐国糜烂的局势到琼莲的小故事,他的头脑活跃太久,在南轻絮这里,他只想放松。 于是,他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打量南轻絮,南轻絮有些紧张,她还以为桂堂东出了什么问题,但凑近之后,看到他只是来偷懒,便长舒一口气,抿嘴笑了起来。 “桂道友,好像小孩子喔。”她说。 “让你失望了吗?” “不,感觉有些可爱。”南轻絮捂着胸口,“在心里,突然涌现出了想要照顾孩子的欲望。桂道友……” “嗯?” “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南轻絮小心翼翼的问。 “只要不搞成鸡窝,随你。” 吃饱喝足的南轻絮一股困意,也可以说是懒意涌上心头,她暂时不想做任何消耗心力的事,便学着桂堂东的模样趴在桌子上。 她慢慢伸出手来,先是用手指,然后用手掌轻触桂堂东的头发,看黑色的发丝穿过她的指缝。 她用拇指轻轻按住他的太阳穴口,桂堂东抬眼看了她一下,又闭上眼睛。没由来的,历晴川突然想起地梁宗饲养的狮子。 不过,桂道友可比狮子勤奋的多,而且不像狮子那样滥情,他属于历道友,历道友也属于他。 那我呢?我属于谁,谁又属于我?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寂寞与空虚席卷南轻絮的心灵,她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来,拍拍自己的脸颊,阻止自己想下去。 桂道友爱着历道友,历道友也爱着桂道友,他们是天生一对。南轻絮对自己说,我是守望者,守望着两人的幸福便能够满足…… 已经不会在做沉睡谁身边的梦了。 第十五章 压力小子 桂堂东出现在下邳,准备处理徐国糜烂局势的消息,一夜之间便被下邳城的有心人传递到占据徐国国土的各股势力耳中。 阳炎府是与世俗接触最多的门派之一,他们不放弃每一个宣扬本派修士光辉事迹的机会。通过洗脑式的传销,把老百姓的观念活生生扭转成“阳炎府=最厉害的”。 最近五年,桂堂东一直是阳炎府宣传的重点,听着他那些夸张的、不可思议的履历,在人们心里,阳炎府大师兄已经预订登仙的船票,或者说,桂堂东已经是一位神仙。 在徐国水深火热,人们渴望救世主降临的时候,“神仙”真的出现在徐国都城,徐国百姓的心情可想而知,而各股武装力量的感受也不一样。 在北边,以鸦军为先锋的鲁国军队向国王报告情况后,仅仅过了三个小时,国王“停止前进”的命令就通过通讯符箓下达。 之所以停下,是因为桂堂东的世俗领地临淄城属于齐国,而齐国是阳炎府的核心世俗领土。 桂堂东的出现是否代表阳炎府的意志?如果是,那么齐国大概率会参战,首当其冲的就是鲁国。 鲁国曾经属于散修门派统治的国度,但之前的时候,地梁宗的一对长老兄弟娶了阳炎府一对内门姐妹修士,象征着阳炎府与地梁宗的战略结盟。 无论这对夫妇留在哪个门派,对另一个门派都不公平。为了安置两对夫妇及其后裔、族人和新产生的利益团体,地梁宗控制的晋国与阳炎府控制的齐国合力攻入鲁地,分别攫取东西部的土地,并以中间的散修门派保留地作为缓冲地带。 新生的鲁国形成由地梁宗与阳炎府共同控制的奇特景象,鲁王只是被满腹怨气的散修集团推举上来的吉祥物,虽然被照顾的很好,但代表各方利益的朝臣们人人都是压力小子,吉祥物王有一点做的不对,就要被质问王上何故造反? 吉祥物与吉祥物之间亦有不同,这一代鲁王公子斑是kui儡中的傀lei,他是上一代鲁王的庶子。 上任鲁王的夫人哀姜与上任鲁王的弟弟庆父通奸,哀姜的丈夫死后,她和奸夫合伙控制朝野,立公子斑为新任鲁王。庆父本就鲁国散修集团的代理人,而地梁宗与阳炎府懒得理这种破事,于是默认了公子斑成为鲁国国君。 自然,鲁国的实际掌控者是庆父,而国人们——特指住在大城市里的人,对实际当权者是个和嫂子通奸的人渣很有意见。 庆父本人又是人菜瘾大的代表,之前的对手过于贫弱,让他战而胜之的时候产生了“我很强”的错觉,而南边徐国陷入战乱,给了庆父可以趁火打劫,扩大威信,强压国人矛盾的念头。 朝臣中的有识之士劝诫,说鲁国即便出兵,一定要以仁义为旗,去援助而不是侵略徐国,从战略上,与徐国结盟可遏制楚国向北方投射魔门宗派的影响力,以及在兴起的、同样有扩张欲望的吴国(四时宫)建立缓冲地带。 从个人角度,庆父在民间的评价本就低下,如果再当侵略者,恐怕稳定度要降很多,国人暴动的灾难事件进入倒计时阶段。 庆父觉得有道理,派遣刺客干掉说他在民间风评不好的大臣后,背叛与朱邪赤心签订的雇佣协议,赖掉朱邪赤心的债务——鸦军业务广泛,高利贷也是其中一项。 讽刺的是,庆父是朱邪赤心一手扶持的,后者是前者最大的债主,朱邪赤心和他的精锐尽数折在钟离山后,庆父收拾群龙无首的鸦军不要太容易。 他没收鸦军高层在鲁国的财产,处决了上百个鸦军修士,或者与之有牵连的官吏,并派遣自己亲信打散鸦军的编制重组,将之投入徐国战场。 鸦军能取得战果,能提升他的个人威望,鸦军失败,他也能消除这支军队带来的威胁,反正利用从鸦军夺来的财富,他不出几年就能编练出新的军队。 直到桂堂东在下邳城出现的消息传到庆父那里。 庆父对桂堂东的最后印象还在北方的地梁宗凤凰城,阳炎府真传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下邳城,很难相信他是去观光旅游。 世人皆知,桂堂东是闪电战爱好者,庆父不由得脑补这样的画面:在鲁国阳炎府势力的帮助下,桂堂东的军队从临淄出发,毁长城而入关,一路闪击曲阜,把他抓回临淄城受审。 庆父虽是凡人,但他毕竟是上位者,受审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把他的脊梁骨当众打断,而且听说临淄城受审之后还有劳动改造的环节,许多繁重的劳动,比如拓荒,修筑道路,挖煤挖矿,以及清理城中秽物都是由劳改犯们来做。 有时候,庆父在想到底是什么环境才能让桂堂东如此折磨人的做法,他如果被俘,情愿被一刀结果性命,也好过杀人诛心的下半生。 为此,他通知鲁王公子斑,让外交人员行动起来,去探知齐国的动向,并重点关注临淄城的情况。 另外,谍报人员也行动起来,一来投入前线,二来想方设法和下邳城的内应取得联系,研究桂堂东给下邳带来的改变——特别是外交与军事上的改变,力图避免战略误判。 桂堂东的实力决定了,对他产生战略误判,将产生致命的后果。在庆父收到桂堂东的最新情报之前,来自徐国的另一条情报让他陷入沉思—— 桂堂东抵达下邳的同一天,兵甲门真传胡玄冬率领的突骑施战团进入宋国在徐国的占领区,与驻扎在那里的葛逻禄战团的三位叶护进行兵甲门概念的友好交流。 胡玄冬战而胜之,按照兵甲门赢者通吃的概念,她夺取三位叶护全部的法宝与修为,并兼任葛逻禄战团的叶护。 三位叶护变回凡人,而胡玄冬的功力暴涨到金丹圆满,她旋即宣布自己已将本命武器“碧罂”交给桂堂东,承认他是她的宿敌。 第十六章 苏禄的回忆 1 苏禄在现场亲历了胡玄冬的宣言,她语气平静,但说出的事却令她的部属们热血沸腾——对于好斗的兵甲门修士来说,再没有比桂堂东更优质的挑(开)战(偷)对象……尤其是他们不用亲自打的时候。 苏禄可能是唯一不那么兴奋的修士,因为她并未修行兵甲门的功法,甚至不算兵甲门的人。 七十年前,她已经修行至元婴境,几乎立刻明白她的修行旅途到此为止——她的天赋有限,那些提升元婴境的功法她怎么参悟不透。 她带着些许遗憾放弃了继续晋升的想法,对于修士们来说,元婴境已经是相当“强大”的境界,停留在这一境界是常态,能够继续走下去的才是凤毛麟角。 她还有四百年的寿元,决心利用这段时间游遍山河,见识广袤的世界,同时,收养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将其当做继承人培养。 她开始云游天下,在每地或停留三五日,或停留半个月,而最长的地方,她停留了十年之久。她曾深入凡间,体验凡人妇女在生活中的种种角色。 五十年前,她来到兵甲门世俗领土的边境,一座被围攻七星期的撒拉逊城市,战乱、饥荒、瘟疫将这里变成地狱。 苏禄司空见惯,她随手杀死攻城的士兵,又顺着攻城方杀死守军,进入城中,越过种种凄惨可怖的死亡,忽然之间,她发现了一个衰弱,但未来可期的苗子。 她来到现场,用符箓清除空气里的恶臭与地表的污秽降临,手指一弹,跳跃的火焰点亮并封锁周围的空间,把一个干瘦的小孩困在她的视野里。 小孩拿着污痕斑斑的刀对准苏禄,苏禄动了动食指,刀从小孩手中脱离,紧接着,无形的力量撕烂小孩蔽身的长袍,无中生有的水流清洁身体,温柔的风将其吹干,全新的衣服套在身上。 经过苏禄的一番折腾,干瘦的小孩恢复小姑娘的样貌,她手中没有武器,但眼神满是警惕,像是一只遇到威胁的小花豹,努力表现自己的凶恶,却只让人觉得徒有其表。 “有勇气,但并不明智。”苏禄拿出食物,“你很饿了吧。” 苏禄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盯着食物看了十几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豫的踏出第一步,观察苏禄好几秒,紧接着是下一步…… 小姑娘侧着身子像螃蟹一样行走,她一步一停,不停观察苏禄,在极限距离,垫着脚尖探出身子,把苏禄手里的馕饼与水袋抢过去。 她先拧开水袋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啃馕饼,吃着吃着,她噎住,急忙拍打胸口,又猛喝一大口水,艰难的吃食送进肚中。 或许进肚的食物让她找到活着的感觉,小姑娘抽噎一下,但她身体没有足够的水分让她流下喜悦或者幸福的眼泪。 她狼吞虎咽吞噬着手边的馕饼,不时被噎住,很快一个成年人一餐分量的馕饼就下肚了,水也被喝的一干二净。 小姑娘虚弱的肠胃发出抗议,她痛的捂着肚子蹲下,却咧嘴笑出生的喜悦,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让她变得像猴子般丑陋。 “城市已经被攻破,你留在这里再无前途可言,要和我一起走吗?”苏禄问。 “……” 吃了食物的小姑娘,发泄完种种极端情绪后,从野兽变回文明人的状态,她以这个年纪常见的羞怯与驯顺,向强力的大人臣服。 苏禄满意的笑笑,她的手掌出现一团火焰,点亮小姑娘的眼瞳,小姑娘吓的后退一步,做出防备的动作。 “别怕,这只是小小的仪式,确认你和我所修行的功法的契合度,我打算收你做弟子,相信我,不会痛的。” 苏禄的和善,外加馕饼与水袋的救济取得了小姑娘初步的信任,她终究是个孩子,只要感受到一些善意,就自觉有了依靠,像飞蛾扑火般扑过去。 于是,她走向苏禄,畏惧的看着头顶的火焰,低声问道:“你是修士?” “是。” “你和外面围攻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吗?” “不是。”苏禄回答。 她轻声说:“爸爸说,有人杀了他们派来的使者,所以穿着黑色甲胄的大军化作天谴降临。 我认识的人……大家,朋友,亲人,大家都死了。为什么?明明不是我们杀的人。” 10岁的孩童想不到答案,10岁的孩童亦无法理解答案,苏禄叹息一声,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莱拉。” “你想要成为和我一样的修士吗?” 莱拉看了眼身后,那曾为她家的地方,被火焚烧的焦黑印记,绝望之人摁在墙上的手印,小小的角落里堆叠的父亲、母亲与弟弟,如今他们俱是小小的一团…… 她回过头来,朝重重的点头,苏禄的手要摁在她头顶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把手挪开。” 苏禄转身把莱拉护在身前,她看到主持这次远征的战帅,兵甲门内门修士胡常卿立在那里。 “这小姑娘是个好苗子。” 胡常卿说,“要么,你带着她加入我们;要么,我夺取你的修为,把你变回凡人,你留在这座死城陪着小姑娘。 这座城市的领主杀死了兵甲门的使者,大元帅有旨,要在这座城市竖起第二座哭泣之墙。” 胡常卿在等待,他的铁手套拍打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莱拉咬着牙,死死抓住苏禄的衣角,她还不晓得事理,但已经懂得仇恨。 “听着莱拉,你必须活下去。”苏禄转身对她说,“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变得强大,去实现你心底最深的愿望。” 莱拉怔住了,她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不明白事理,但她比很多大人都懂“活着”两个字的含义。 “小姑娘,看的出来你恨我,但我不介意。” 胡常卿像是阴云一样降临在莱拉的头顶:“从今以后,你跟我的姓,成为我的弟子。想要报仇尽管来吧,不过每一次失败,我都会狠揍你,让你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回忆在暮鼓声里终结,苏禄看到点将台上胡玄冬的英姿,莱拉的模样与现在的寒城将军重合,但胡玄冬不是莱拉—— 胡玄冬已经遗忘出身,遗忘仇恨,甚至遗忘自己杀死胡常卿的理由,她已经蜕变为真正的兵甲门修士。 第十七章 容成氏的控诉 上 40→39 不用桂堂东过多打探,胡玄冬的表态很快就被历晴川笑嘻嘻的传达到桂堂东那里。 “恭喜咯,这是如你所愿的战争。” 南轻絮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被历晴川摸了摸脑袋,又趴在桌子上继续睡,昨晚在桂堂东的辅导下,她做题做了个爽,现在困的要死。 历晴川探测到她身体没有欢好过的痕迹后,才放心的坐在她身边,看桂堂东正在翻阅卷宗记录。 桂堂东认真工作的时候专注的就像船上的活动kui儡,除非历晴川全力运转阴阳玄聘功,不然他是察觉不到的。 在桌子上,有桂堂东规划的日程,历晴川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就乐了——师弟嘴上不把胡玄冬和徐国的事当回事,身体动起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在太阳升到穹顶的时候,桂堂东终于放下卷宗,他调阅了从师父厉无咎担任影子国王到现在的几十年文献记录,为的是寻找徐国的病根。 历无咎待他却像亲儿子一样好,几乎有求必应,现在他数次关于徐国事务的咨询,历无咎却拒绝联络。 历无咎放弃了徐国这类战略要地,徐堰王曾经开疆拓土,但中年之后耽于享乐,以至徐国衰败凋敝,如今更是无法理解的“和平主义者”。 桂堂东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之前他帮师弟应付作业的时候可以不管,但现在事关他自己,他必须要弄清隐情。 下午,他在王家园林里开凿的人工湖畔接见容成氏,容成氏相貌平平无奇,修为平平无奇,气质平平无奇,属于放在人堆里会被人几秒内遗忘的路人角色。 但她有个好姓氏,所以她能嫁给徐堰王,安居一方享受富贵。也因为她除了好姓氏一无所有,所以在这桩婚姻里,她只收获富贵。 桂堂东为容成氏斟一杯西海绿茶,那是来自容成氏故乡的茶叶,也是中原之地位置最北的茶叶。 原本,茶叶的产出尽在南方,四时宫几乎垄断产茶地和卖方市场,而饮茶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爱好。上到大乘期修士,下到平民百姓,从最西的阿尔比昂到极东的遍布南岛人的海岛。饮茶是乐趣,也是生活。 因而,刻印着四时宫商标的茶叶顺着海陆路销往全世界,获利颇深,而茶叶也为四时宫拓展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勉强算是文化输出。 自然,其他势力不甘四时宫垄断,想尽各种办法,比如盘踞在东辉国的魔道七大选帝侯之一“幽秽庭”,就发动“其人之道”偷来茶种,悉心栽培。 阳炎府以类似的手法偷来茶种,在可以模拟各类环境的罘山种植区块种植自无不可,但阳炎府的目标是在其控制的世俗领土,让凡人也能种植绿茶,部分自给,减少对四时宫茶叶的依赖。 成果就是西海绿茶。它的品质一般,爱好饮茶者也不过感叹北方竟能种出茶叶,但对于出身西海县的容成氏来说,那就是家乡的味道了。 “上使大人,谢谢。” 容成氏这句感谢发自内心,她以袖遮脸,亲密品味了茶水,也品味了关于故乡的回忆后,才说道:“今天来,我是和大人说琼贵妃(琼莲的正式封号)的事。” “请说。” “上使大人知道,像我们这样出身十二氏族,又没天赋的女子,唯一的作用便是被外嫁。 20岁的时候,我被父亲说明半年后会和徐堰王结婚,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徐国在哪里,但他是王,想来我待的地方不会差。 事实证明,徐堰王是梦寐以求的夫君,他身材高挑,外表俊朗,谈吐风雅,又是本地人尽皆知的大英雄,他是完美的——除了不爱我这一点。 我本就没奢望过爱情,所以没什么表示,我从家乡带过来的侍女雨荷帮我在宫廷里张罗,打听我潜在的敌人,琼莲这个名字落入我耳中。 母亲教导我,男人就像猫儿一样喜欢偷腥,有几个喜欢的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们并不忠诚,总是爱更年轻,更美丽的女人,而我作为正宫,最重要的是与夫君相互扶持,不在他那里失分。 我听说了琼莲和夫君的故事,有些嫉妒,但仍然大度的接纳认可了琼莲在后宫的地位。 我等了十年,但夫君对琼莲的迷恋未曾改变,琼莲已经渗进他的生活,这让我对琼莲产生了敌意。 但那时候,琼莲除了修炼之外,只是专心用我的丈夫,没有试图夺走王后的地位,也没有干涉朝政,且在私下里,她待我极好,所以我们又和平相处了十年。 第二十一年的春天开始,琼莲开始做噩梦,一开始是十天半个月做一次噩梦,随后噩梦发作的间隔变短,整个宫廷都跟着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琼莲和我的关系开始急速恶化,她待我不复从前,我们发生了许多争吵:她似乎努力向我传达某种信息,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她就像精神分裂一般突然住口,然后和我吵架。 夫君请了许多大夫、修士中的杏林高手,甚至恳请我施法守护她,因为他怀疑琼莲是被阴山盟的修士给诅咒了,而阳炎府的功法对阴山盟有克制效果。 他真是糊涂了,他和琼莲的修为比我高得多,就算阳炎府的功法真有效果,实力低微的我施展出来有用吗? 所以,我装模作样的安慰了他一番,替他联络门派,表示请一位强大的修士来帮忙,我的夫君在旁边满怀希望的等待着。 他看我的目光如此热切,比我新婚之夜更甚,我心酸又痛苦的给联络阳炎府高层。 在我看来,阳炎府不可能回应我,就算回应,等我说明这件事,回应我的一定是关于夫君胡闹行为的斥责。 和我联络的是历无咎历长老,他似乎正当值,听到他的声音,我更觉庆幸:历长老是刚正不阿之人,训斥会比其他长老来的更加猛烈,而我夫君的脸待会儿会更难看。 我想看我夫君失魂落魄悲伤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是,历长老答应了。” 第十八章 容成氏的控诉 下 “师傅答应了什么?”桂堂东问。 他同时又为对方续上一杯西海绿茶,容成氏受宠若惊的接住,眉眼变成欢喜的形状。 饮料是桂堂东社交里重要的一环,通过察言观色,为不同的人递上不同的饮料,有利于对方放松,而放松是良好交流的开始。 “他答应来下邳城,你不觉这很奇怪吗?”容成氏问。 “的确,为了阳炎府的运转,师父恨不得把自己献祭。我跟了他很长时间,都不明白他的奉献是基于高尚还是狂热。”桂堂东回答。 “我也是那么想,但历长老来到下邳,他在宫中停留一日时光,离开之后,琼贵妃的病就一日好过一日,渐渐的康复了。” “看来,至少在当时,琼贵妃不是阴山盟的人咯。”桂堂东说,“不然的话,师父会当众抓住她,带回阳炎府受审。” 容成氏点点头:“夫君封锁了一切消息,曾经服侍琼贵妃的人手也被替换,而我,他的结发妻子,徐国的正牌王后,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在这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就决裂了,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按说他应该对我唤来历长老心存感激才是。 我怎么想,都只敢猜历长老训斥他,他不敢对历长老发火,只好拿我撒气……哼,活该。” 在人类心里满是牢骚而终于有发泄机会的时候,无论是王后还是住在小巷深处的妇人都没有区别。 桂堂东不予置评,他问道:“那么,你是何时发现异常的呢?” “那是琼贵妃病好后一年,也就是我嫁到徐国第二十一年的事。之前的朝政,在夫君外出,身体抱恙或者他去南方避暑过冬的时候,我都会临朝摄政。 因而慢慢的,我在朝廷里有了自己的势力,大臣们也都认为我是王上的代理人……在第二十一年,琼王妃开始抢夺这股权力。 因为她怀孕了。” 桂堂东善解人意的说:“如果涉及尴尬的隐私,又与你要阐述的那件事无关的话,你可以不讲。” 他在煽风点火,而容成氏正在兴头,面对眼前可能成为她靠山的娘家人,她那口积蓄在心里的恶气能憋住才有鬼! “不,上使大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徐国的太医馆里有夫君的行房记录,我偷偷派人调阅过,到琼贵妃怀孕为止,我这里只有十次,而琼贵妃那里是一千五百次。 我的修为比夫君落后两个境界,而琼贵妃只落后夫君一个境界,境界相差越小的修士越容易中靶,再加上我和她之间不讲道理的数量差距,肯定是她先怀上子嗣。 或许是夫君欣喜若狂的态度刺激了琼贵妃的野心,或许是为了她孩子的未来,她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无礼,打破我们的默契,开始挑战我手里的权力。 琼贵妃从来都是我的对手,正因为如此,我敢肯定,怀孕之前的琼贵妃是个好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婚姻,我和想和她做姐妹。 然而,从怀孕之后,琼贵妃变得越发阴冷,不择手段,她把自己肚中的孩子当做自己攻城略地的武器。这不是我知道的琼贵妃会做的事。 她变了,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九个月之后,她难产了,我出于礼节去探望她的时候,她的寝宫阴冷,黑暗,甚至用可怖来形容,而她本人像是惨白的幽灵,坐在床上。 我竟有一刻感觉她是怪物,想要从这里逃走。我勉强镇静下来后,说几句宽慰的话便走,转身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她对我笑……” 容成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哆嗦着,面色惨白,桂堂东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次她没喝,而是把茶杯捧在手心,仿佛要从中汲取热量,来转化成安全感。 容成氏接着说:“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笑容并不可怕,但因此可怕无比,仅仅一秒钟,我就感觉自己的脑海在被什么入侵,它在篡改我的认知,试图掌控我的身体,我将变得不再是我…… 一秒之后,一切的感知恢复正常,镜子里,琼贵妃还是原来翻身向里的姿势。 回去之后,我问陪同的侍女,她们都说琼贵妃始终一动不动,但我同样坚信,那种恐怖不可能是我臆想的幻觉。 我把我的心腹雨荷唤来商议这件事,雨荷觉得我早就该对琼贵妃重拳出击,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先从遣散的服侍过琼贵妃的宫人开始找起 我的人花了三年的时间,为我带来一个确凿的结论:所有出宫的宫人都在一年内暴毙,他们的死法本身看不出毛病,但集中在一年之内,就显得很有问题。” “会不会是你的夫君做的?”桂堂东问。 “不可能,我的人盯着直属于他的特殊部队的部署,琼贵妃流产以后,夫君意志消沉,陪着她,为了重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打起精神,他甚至没有去南方避暑和过冬。 夫君将权力下放以减轻自己的负担,十八位节度使被安置在边疆和新征服的地区,获得令人不安的权力。同时,下邳奢靡之风骤起,国库损耗,国家刚刚抵达繁荣的顶点,转瞬间就开始江河日下。 我试过制止国家衰亡的速度,但他们俩却不管不顾,过上二人世界,他们的爱情故事浪漫的我想哭,然而,他们浪漫的代价却是路边冻死的百姓来承受。 我不由得想到阴山盟,阴山盟阴冷又邪恶,在八大门派里作风最像魔门,又比魔门神秘,我怀疑琼贵妃与夫君已经被惑乱心智。 但我没有一点证据来证明我说的话,考虑到我和琼贵妃公开的敌对关系,我的话很有可能被当做诬陷。 所以,我派雨荷和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人手调查琼贵妃的身世,他们进入郯国,雨荷不断发信汇报进展……直到她一次联络我,表明她在当地没有找到琼莲的家人,但别的事有了一些眉目。 然后,我们的联系中断了,三天后,我派出去的人手在边境处被发现……他们全都死了,而凶手侮辱了他们的尸体,把他们变成奇形怪状……我知道,那是在向我示威。 徐国用敷衍的调查报告打发了阳炎府,因为死的不是阳炎府修士,所以这件事没引起门派的重视。 我能猜到是谁干的,但我没有证据,没有力量,失去了为数不多靠得住的战力,我的夫君又不站在我这边。 雨荷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我对他们有深厚的感情,他们为我而死,我非得要为他们报仇不可。 所以我必须忍耐,忍耐到出现大的变数,而能够拨乱反正的救星降临为止。 现在,他来了。上使大人,我恳求您为我主持公道。” 第十九章 琼莲的提议 容成氏有备而来,她呈上自己描述的故事的一些证据,桂堂东会看,但容成氏主观倾向明显的叙述与她呈上的证据,他会有保留的相信。 桂堂东随口问道:“关于徐国的局势,你怎么看?” 容成氏本身并无治国才能,郯国事件让她的亲信损失惨重后,她也失去帮助她提取实时有效信息的渠道,因而她的见地可谓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桂堂东起身告辞,但在这时,他感知到人工湖上游充当水渠的河道里,琼莲撑船,带着病殃殃的徐堰王泛舟湖上。 所以,他等了一步,不久之后,琼莲也感知到他,撑船向湖边的方向靠拢过来。容成氏亦没有离场,她看到琼莲的时候面色煞白,仅仅是王后的尊严逼得她保持镇定。 丽人使船桨拍打水花,小船穿行在荷花中,飞鸟俯冲向船后扩散的波纹,羽翼给水面倒映的山川与莲叶带来新的涟漪。 只是,想到徐国正在支离破碎的山河,这幅美人泛舟的景色就变得格外讽刺。 琼莲看了眼容成氏,便什么都明白了:“上使大人,您的威名让窃居徐国领土的鼠辈逡巡不前,今日朝堂政务结束的很快,趁着好天气,我带圣人来氤氲灵气的湖上泛舟,温养他的身体与精神。” 桂堂东点点头,看琼莲与容成氏相互问候,琼莲命宫人将徐堰王送回寝宫之后,低声说道:“上使大人,可否请湖上一叙。” 桂堂东莞尔:“你,我?” 琼莲淡淡一笑,自嘲道:“从我和夫君认识以来,徐国国内就不缺指责我的声音,我和上使大人都是清清白白,行得正坐得端,又怕别人说些什么。” 桂堂东想了想,他对琼莲没有兴趣,但能刺激师姐的醋意,这样也不错,所以他答应琼莲的请求。 容成氏识趣的告退了,她知道自己的小作文不可能让桂堂东直接倒向自己。琼莲把船开到湖心停下,桂堂东为她泡一杯果茶。 桂堂东说道:“你也听到啦,兵甲门的胡道友所发的宣言,我对徐国的态度,我在徐国的职责也随着她的宣言而改变。 徐堰王被你变相软禁之后,朝堂与宫闱结为一体,宫闱中的你与王后水火不容,朝政或因此动荡,动荡则徐国不稳,徐国不稳则可能影响到我和胡道友的交战结果。 正如徐堰王容不得投降与绥靖,阳炎府首席也容不得失败,这是地位与荣誉对我的束缚。所以,我不希望你们的争斗搞砸我的事情。” 琼莲有些慌乱,但她很快恢复镇定:“大人能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吗?” “来讲讲你的故事,我还有时间。” “全部?”琼莲问。 “全部,通过对比两个视角对同一件事的叙述,想来我能得到一些有趣的结论。” “那这样的话,上使大人,我有一个提议。” “请说。” “我们一起出发,去补完我夫君的法宝江山社稷图。” 日暮时分,桂堂东回来,他刚坐在椅子上,粉色的轮廓就从眼角视野里钻出,一对滚圆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脖颈,把他固定在椅子上。 桂堂东偏头看向从后边揽住他的历晴川,再看看在身前站定的南轻絮,疑惑道:“你们这是?” “得罪了,历道友。” 南轻絮向前俯身,双掌撑在扶手上,她从桂堂东的一侧脸颊开始嗅,一直嗅到他的腰部为止,然后起身对历晴川说:“有两个雌性的气味,一个是容成氏,一个是琼莲。” “惊了,这你也闻得到。” “我是狐狸,狐狸在你们人类划分里和狗一类。”南轻絮自嘲的说,“不过,我的嗅觉比狗灵敏的多就是了。” 历晴川接话:“我和南道友深入交流之后,达成共识:出现在你生活里,和你产生交集的女人,有我们就足够了。” 桂堂东临时起意,cos历史名场面:“南道友,你也在里边吗?” 穿越者的寂寞在于无人理解,在于他抖梗的时候不仅不幽默,还显得异常尴尬……但管他呢,桂堂东感觉自己爽到了。 南轻絮急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想维护你和历道友这对,而且,就连我这样的笨蛋都能骗到桂道友,桂道友说不定……意外的好骗? 这样可不行!桂道友还是个三十岁的孩子,外面的女人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看着南轻絮自顾自的代入担心儿子早恋的妈妈,桂堂东责难的看向历晴川,这事一定是师姐怂恿的。 罪魁祸首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和她们谈了什么?” “容成氏写了篇小作文,向我控诉琼莲疑似被阴山盟修士控制。”桂堂东回答。 “为什么她不敢猜琼莲是阴山盟修士?” “因为师父为琼莲治过病。” 历晴川了然的点点头:“我母亲的丈夫,正常情况值得信任,他为大家排除了一个选项……那么,琼莲呢?” “她向我提出一个提议:和我一起离开下邳,沿着她当年和徐堰王的路线一起旅游……只有我们俩哦。” “?!” 历晴川的手重新搭在桂堂东的肩膀上。 桂堂东又等了几秒钟,等师姐的醋劲酝酿的差不多,才说道:“她是为了完成徐堰王那副雄心勃勃的法宝江山社稷图,而江山社稷图里有她和徐堰王的回忆,用于她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哼,倒不如说,是借着这个机会说服你,承认她在徐国的地位。” “那她是被阴山盟控制了吗?”南轻絮问。 南轻絮对阴山盟上心的事可以理解,桂堂东摇摇头:“以我目前的感知能力,如果是金丹境中期及以下的阴山盟修士从梦中进攻某人,将其控制,我能看的出来。之上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 阴山盟素以神秘著称,郯国是阴山盟众所周知的据点,但没人从郯国得到像样的情报。讲个笑话,大家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什么方式飞升。 然而,不知道什么方法,他们让其他七大门派承认了阴山盟与他们同等的地位,光以行事作风,阴山盟在魔门更合适些。” 第二十章 谈判 上 39→38 “所以,你同行的目的是?”历晴川问。 桂堂东解释:“徐国的局势本就艰难,胡玄冬加入之后,正常的思路已经守不住徐国,所以我非得想点别的招数。 江山社稷图就是那么一招不得已的奇招,顺带,不管琼莲是不是阴山盟的人,带走她,你帮容成氏维持朝廷运转,而我可以在旅途里再看一手。” “再看就被阴山盟的人采补啦。” “以阴山盟的行事风格,我很难想象他们能有钟离山那样的规模,而且,钟离山最后赢的也是我。” 桂堂东看南轻絮低头站在一边,立刻住口,以火焰具现一副全息地图:“不过,先让我缓解一下大方向上的压力。” 鲁国在下邳城的线人在8月21日的凌晨,刚要发出联络通讯,桂堂东就带着人杀上家门,逼着线人发出“一切正常”的联络暗语。 线人感觉不可思议:“我一直小心谨慎,你们是怎么抓到我的?” 桂堂东解释:“很简单,你用的通讯符箓基于第四代灵力通讯技术,而相应的监听设备,已经在地梁宗发展出第五代,能够侦测到你通讯符箓的灵力波动。 感谢一位前朋友免费赠送,我可能是把这类装备第一次投入实战的人。换而言之,下邳城对我单向透明哦。” 线人震惊:“流言都是真的,你果然和少廪君有一腿!” 现在的话,和少廪君的绯闻对桂堂东只有好处,所以他避而不答,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把你送到我的封地临淄去公开审判,第二……” “我选第二个!” 线人那么上道,桂堂东满意的点点头,他对九十三说:“看住他。” “没问题,大师兄!” 虽然只是抓抓下邳城里的间谍,但依靠新式设备把各方势力的人抓的七七八八的战果,仍令小师弟们感到鼓舞。 可能更让他们鼓舞的,是桂堂东的0元购政策,有不少间谍都是首府官员,提前押中某股势力,以情报换取未来在新朝的一席之地, 桂堂东仅仅留下线人家庭生存的物资,而把剩下的一半充实国库,一半分配给师弟们。 令他惊讶的是,徐堰王摆烂时间过长,以至于都城的税收系统都在崩坏,他抄出不少避税出来的财富。 他知会历晴川,以容成氏的名义,开始向城中的避税大户们强征税款,准许她动用一切手段,而这事太适合历晴川来做:她既能帮到桂堂东,又能令更多的人恨他,且发泄充斥在内心的破坏欲。 这些人与朝廷要员,与容成氏或与琼莲的利益集团有关,但架不住外来的修士太强,有任何推脱,历晴川当时就是一鞭下去,被鞭子抽中的人会欲望勃发,做出种种恶心的行为,当众社死。 如果还有葛朗台社死都不想交税,那么轮到使用龙蛭身体的南轻絮登场了,在凡间,龙蛭那可怖的外形比历晴川的鞭子还有杀伤力。 南轻絮不吃人,之前住在森林里没机会吃,后来开启灵智后她拒绝使用能开口说话的智慧生物。但只要她不说,人们依然觉得她想吃人。 南轻絮把下邳城折腾的鸡飞狗跳,而各方势力遭到沉重打击的下邳情报网,花了十二个小时才把信息送出去,理所应当,各方都判断桂堂东此刻应该在坐镇指挥。 当占据北关的鸦军,捕获到拥有一艘风帆巡航船,而风帆巡航船的船头站着阳炎府大师兄的时候,才知道桂堂东突然发难打击下邳城各势力间谍网,并在下邳城开启“爱捉人的晴川同学”副本的缘由——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朱邪赤心行程保密,也未曾对外人说起过和桂堂东的仇怨,所以大家都没把自己被鲁国强制收编的不满,和桂堂东扯在一起。 所以,鸦军的中下级军官,鲁国派来掺沙子的鲁国将帅,以及所有无所谓的大头兵们,奇怪的看着那艘接近的风帆巡航船。 桂堂东为了低调的前来北方,甚至连寒鸦号都不敢带上,凭他一艘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风帆巡航船,敢冲拥有完整防护结界,满编风帆巡航船舰队,一万三千名凡人士兵,两百名修士集结的要塞级城市青萍关? 但桂堂东这个名字的含金量,还是让大家有些紧张,不知道阳炎府大师兄会整出什么新活。 很快,他们就看到飞行法宝上升起一面白旗。 整座清萍关陷入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桂堂东这一手白旗把大家搞不会了,不过幸好,桂堂东升起第二面旗帜,表明自己是来谈判的。 要塞守军松了口气,如果桂堂东真来投降,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对方,而谈判的话,相对来说就可以接受。 徐国内忧外患,又有胡玄冬的宣言在,桂堂东为了处理最主要的威胁,自然是先和周边的次要威胁谈妥,而从要塞司令兼军队统帅公伯燎的角度,他也乐得两位顶级玩家厮杀的筋疲力尽,好给他们捡漏的机会。 于是在城外二十里处,桂堂东见到了公伯燎派出的使者,他手持通讯符箓,作为中介,让桂堂东与公伯燎亲自交涉。 公伯燎是庆父的亲信,两人一起完成男人三大铁的成就后,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所以庆父派自己最信任的人来监军。 公伯燎是有才无德的典范,他曾拜入散修门派里最具学术风气的诗本府,在弟子中一度名列第二,但他心胸狭窄,嫉妒第一名,于是诋毁同门,想要不光彩的手段超过对方。 事情败露,公伯燎被看重秩序与人品的诗本教逐出门派……某种意义上,离开满嘴仁义道德,却什么都做不成的学术型门派,对于公伯燎这样的野心家是解脱。 他凭着野心家的嗅觉,来到鲁国,加入庆父的势力,并很快成为庆父的高级幕僚。 公伯燎盘算着什么条件和桂堂东签下停战条约,最符合庆父的利益,这时候,桂堂东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你们要不要投靠我,在我的麾下作战?” 第二十一章 谈判 下 公伯燎迟疑的说道;“抱歉,我的通讯符箓似乎出现一些问题,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命人更换备用。” “如果你听到我想让你们投靠我的话,那么通讯符箓没有问题。” 公伯燎有些沉默,他自诩阅历丰富,但哪里见过一个人要求整支军队来投靠的,桂堂东这是疯了? 他委婉的说道:“我认为我们的交涉,应该放在双方都理解的框架内进行。” 桂堂东掏出日晷一看:“大约再有一个小时,你们的国君就会得到消息:隶属于我的平卢军已经出发,以‘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口号在三天之后,毁墙入关。 在行军路上,阳炎府治下的世俗领主会加入我们,当平卢军进入鲁地,亲阳炎府势力的鲁东地区会立刻响应,因为庆父不得人心。” 公伯燎的心咯噔一下,他知道,庆父最怕的就是桂堂东这一手闪击战,但他还不至于被桂堂东一席话语吓倒……他认为桂堂东是在外交讹诈。 “这是个很疯狂的计划,关于闪击我国首都什么的,哈哈。” 公伯燎干笑道:“阁下的平卢军,据我所知只有四千人,就算阁下再动员民众,收纳乱党,可战之兵也不超过八千,这点兵力想要打下要塞级城市是否有些……” “所以我说,庆父不死,鲁难为已。最想推翻庆父的不是我,而是痛恨他的百姓,平卢军的介入,不过是引燃薪柴的第一把火。 而且,你以为你们的国君很愿意做一个吉祥物,并且忍受自己母亲与庆父私通的痛苦吗? 所以,只要巧妙的推动局势,庆父就不是和我的军队,而是和鲁国所有的反对者交战。 有一点你说的对,四千人不够,不过,阁下以为我在下邳城搜刮财富是为了什么?只要资金到位,我就可以借调少廪君的凡人军队从西部开进鲁国,你以为鲁西的地梁宗势力会反抗吗?” 桂堂东经营和少廪君暧昧流言的好处在一刻显现,少廪君为了桂堂东连牛zi都不要,桂堂东借调军队肯定不在话下。 公伯燎沉默了,虽然桂堂东还没有展示证据,但他描述的计划越来越可怕,并且,可行性越来越高……因为庆父真的太不得人心了,只要平卢军毁墙入关,国人暴动必然紧随而至。 “我不会夺取鲁国一寸土地,我和少廪君的军队只是引燃反抗之火,而后我们的联合军会继续南下,开进徐国,而徐国仅存的一只满编军团也会向北开进,只要我们两边汇合,徐国这盘棋就活了。 因为郯国支持的农民暴动可以剿抚并用,楚国与吴国支持的两位僭主实力不足。又互相掣肘,只要解决你们,我就只剩下宋国方向的兵甲门。 凡人的战斗由凡人承担,而我则去对付胡玄冬……这种事就算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知道又能怎样?” “我……” 桂堂东完全不给公伯燎说话的机会:“阁下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如果庆公倒台,你作为他的亲信一定会被清算。 你们的粮草全赖后方供应,你们四周皆是敌人,而你麾下有一半是鸦军成员,他们对你们始终有所介怀。”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可以立刻带着这支军队回国保卫自己的主公。”公伯燎说。 桂堂东笑道:“你可以指望鲁国人表现出家国情怀,但鲁国人的家国情怀不是对庆公的,入境之后,你的部下逼你易帜的概率比较大,但等鲁国平定,你仍难逃一死…… 或者,你能指望鸦军的成员做荣誉鲁国人吗?不,他们始终都是雇佣兵,才不会为你死战,去打打不赢的战斗。” 如果庆公手下皆是忠肝义胆之辈,桂堂东的外交讹诈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会激发对方的战斗意志,但他已经事先了解公伯燎的情报,所以一直在给对方施压,把公伯燎与庆父的利益分割。 当然,他口说无凭,公伯燎会被吓到,但不会信,所以,他之前在下邳城控制的线人就能发挥作用。 桂堂东的闪击战与密会公伯燎的消息传到庆父那里,庆父一开始是不信的,但很快,临淄城的探子发来了驻在城外的平卢军已经出发的消息。 平卢军宣称自己的调动是军事演xi,但庆父不觉得平卢军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调动,仅仅是为了一场演xi。 闪电战-毁墙入关-国人暴动-都城沦陷-临淄受审-劳动改造……庆父已经可以脑补全套剧情。 边境长城有多个关隘需要把守,想要稳妥的拒止平卢军入关,哪怕他要把都城附近的守军调走一半,而如果他调走一半军队,国人会不会立刻起身暴动呢? 他想到公伯燎的那只军队,有这支生力军加入,定能保他安稳,但下邳城线人的报告之后,安插在青萍关的探子也向他报告公伯燎与林嘉德相会的事。 若是平常,庆父必然会信任公伯燎,但这种时刻,他的神经高度敏感,桂堂东与公伯燎接触的消息让他不由得产生新的妄想—— 公伯燎会不会和桂堂东达成协议,后者支持前者回到曲阜,以援助他为名,骗开城门发动政变,取代他成为新的僭主? 庆父这一刻,终于体会到僭主常有的感觉:独夫,正因为他做过缺德事,所以他才害怕别人有样学样,做同样的缺德事把他赶下台。 所以,他只命人向公伯燎通报情况,但对于召回这支军队,却心存疑虑。而公伯燎接到鲁国方向的通报后,确认桂堂东的话不算是讹诈。 桂堂东趁热打铁:“我猜,你现在和我聊家常,是在等待你侍奉的庆父给你发送的命令。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其中必然没有让你回援的命令。” “或许庆父大人只是在判断情报的真实性。” “或者,他已经怀疑你背叛了。你是他的亲信,但从你掌握兵权开始,怀疑就慢慢渗入你们之间的关系里。” 桂堂东忽然想起少廪君,停顿一下,接着说:“即便是好朋友,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你和庆父是好朋友吗?不,你们这样的人,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请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第二十二章 拉扯 “即便我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我目前掌握的这支军队也是我很大的筹码。” 公伯燎谨慎的说:“那么,桂道友为何笃定我会倒向你,而不是倒向兵甲门的胡道友?或者拥兵自重,观望一阵后再做决定?” 桂堂东回答:“其一,你没有观望的选项,我和胡玄冬接下来会拉拢或者解决掉所有在徐国的势力,最后,你只能在兵甲门与阳炎府二选一; 其二,胡道友来这里只为找我决战,兵甲门早已放弃中原之地的世俗领土,就算得到胜利,之后呢?你在这四战之地有能力立足吗? 其三,兵甲门离你极远,而阳炎府离你极近。我对阳炎府的意义非同小可,所以你得考虑兵甲门是否能庇佑你? 我来替你回答一下,不可能的,兵甲门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赢者通吃。你这样羸弱的家伙,只要被人瞧出底细,很快就会被打回凡人。 而我就不一样,我用人不看出身,不讲强弱,希望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发挥合适的作用,我喜欢建设大于破坏,喜欢和平大于战争,你这样的人在我缔造的秩序里,才有钻营空间。 来吧,握住阳炎府的友谊,这样你才能避免与阳炎府为敌付出的代价。” “如果桂道友失败了,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吧。” “然而,我到现在未尝一败。” “我能得到些什么?”公伯燎问。 “庆父的位置,我认为你坐更合适一些,我可以代表阳炎府支持你。” 公伯燎在犹豫,他手握足够的筹码,桂堂东的话唤醒他的野心,他还想在各方间拉扯。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与桂堂东的密谈落在庆父在青萍关的密探眼中,就是公伯燎在密谋造反的证据。 庆父更不敢召回公伯燎,而公伯燎觉得自己已经失信于庆父,就算回到都城也要被解除兵权。 如果能取代庆父,不比在徐国和各方势力打仗强多了? 在各方势力还在关注历晴川在下邳城闹出的动静时,公伯燎在部分军官震惊的眼神里,下令解除要塞的防护,放桂堂东进城。 桂堂东又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在月明星稀时,要塞的大门为他打开,在守军们复杂的视线里,桂堂东走进要塞,没有动用一个法术。 桂堂东踏入指挥所的台阶,斑斑血迹在他脚底变成粘稠的形状。公伯燎正在象征统帅的铁王座前沉思,旁边,那些高呼他背叛家国,背叛恩主的同僚们只剩下怒目圆睁的头颅。 感知到桂堂东的气息,公伯燎笑道:“这是我的投名状,请桂大人笑纳。” 桂堂东不喜背叛,不喜竞争,不喜战斗,但为了达成目的,他总是在做不喜欢的事。 于是他登上台阶,坐在铁王座上,公伯燎松了口气,唤来剩下的军官们觐见他们新的雇主。 “清萍关将成为我治下一块飞地,我会任命你为代理人,行清萍节度使的职责,管理你占领地区的事务。” 桂堂东重新分配了清萍军的利益,他在这里停留数个小时,直到所有的蛋糕分配完毕,从上至下人人满足后才离开这里。 他重新在下邳城露面的那一刻,公伯燎卡准时间宣布清萍关易帜,背弃庆父,追随桂堂东加入徐国战线。 桂堂东的闪电战变换形式,再次拉扯徐国境内的对手,宋国已经朝徐国出发的宣武军,不得不停住并折返,因为清萍关易帜后,徐国的军队就有可能从北东两个方向夹击他们。 但桂堂东的操作也不尽是好消息,感受到他的锋芒后,郯国、吴楚支援的两个kui儡君主当天就派出信使联络,准备结成同盟,以对抗徐国与更遥远的宋国。 在一片鸡飞狗跳里,无人关注桂堂东命令自己原本向长城前进的军队,调转方向向滨海地区集结,执行下一阶段的计划。 “这下乐子可大了,从思维到执行力,你的节奏很快,现在你通过一系列欺诈手段,逼得别人和你节奏一样快,而那些不适应快节奏的人,就会在提速过程里露出更多的破绽。 换而言之,你现在是掌握节奏,握有主动的一方喔,虽然这是走钢丝般的脆弱平衡,但你为徐国注入信心。 亡国的征兆并非失去山河的屏障,而是失去信心,如果从上到下,对国家的命运都保持悲观的话,这国家算是完了。 不过,徐国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就算你注入强心剂让它活动两下,它的问题已经积重难返,你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如果徐国烂了,那就重开好了。”桂堂东回答。 历晴川只当师弟在讲笑话,懒洋洋的躺在桂堂东腿上,她美丽的长发挽成一束,正被桂堂东把玩在手里,而她的手也没闲着,摸着南轻絮(人形)毛茸茸的尾巴,感觉分外解压。 南轻絮在自己膝盖上垫一块毛巾,然后把桂堂东的小腿搬到毛巾上,她双手涂抹精油,精油是她自己做龙蛭的时候常咀嚼的一种树叶,咀嚼后令她感到愉悦,她觉得对人类也有效。 这东西的确有效,历晴川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咯到了,她噗嗤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向上轻轻抚摸桂堂东的脸颊:“我做的好吗,师弟?” 桂堂东歪头,用脸颊和肩膀夹住师姐的手:“做的好极了,师姐,你抄掠出原定计划350%的财物,也让我的名字在下邳城有了小儿止啼的效果。” “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很努力的在宣传师弟的名声。” “谢谢,我感动的想打你的屁股。” 历晴川媚眼如丝:“要打吗?你知道,我修行过阴阳玄聘功之后,适当的痛觉也能转化为愉悦。” 南轻絮小声说道:“历、历道友,尾巴的感觉好奇怪,你不要对我使用你的采补功法好吗?” “抱歉。”历晴川松开南轻絮的尾巴,“话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让我们的敌人觉得我们什么都没做。” 桂堂东以保护神的身份出现在下邳城,受到下邳城百姓的狂热欢迎,当然,其中夹杂着一些咒骂,但很快被人群狂热的欢呼遮盖过去。 桂堂东堂而皇之的坐在徐国王座的位置,大摆庆功宴,然后放话先南后北,从南方的乞活军与两位僭主开始清剿,最后与胡玄冬决一死战。 相应的,公伯燎也开始整军,做出南下的姿态,逼得半流动的乞活军放弃北进的计划,转而南下,去侵攻两位僭主的地盘。 之后,桂堂东住进下邳城外的军营里,亲自都督徐国最后一支野战军的操练……这是间谍们收获的情报,但他本人,已经和变装的历晴川以及琼莲,踏上完成“江山社稷图”的旅程。 第二十三章 回报 38→37 但凡徐国常规战力能派的上用场,桂堂东都不必执着江山社稷图,公伯燎只可以利用而不可以信任,下邳城最后一支野战军是招募自爱国的国人与乡民们,士气很高,但训练度极为低下。 这样的军队只可以作为一支存在性的力量或者打打防御战,出去野战简直是在犯罪。 阳炎府的修士里,柳庭风、朴到贤、季嘉然的必修课“军略通识”名列前茅,除此他们,他们各自的选修课“战地运筹学”、“管理学”与“兵役学”都有甲等的评分。 徐国有本事的将军们全在十八节度里,其中一半已经反了,另一半的忠诚派因为战败和第二徐国的构想带来的混乱与猜忌,如今坟头也是绿油油的。 朝中无大将,桂堂东只好让三位师弟亲自带队训练,听到他的任命,三个师弟还有些小委屈。 修士们看不起凡人的是主流,有些人成为八大门派的修士后,甚至一辈子不回自己出身的凡人家庭,美曰其名斩断尘缘,无非是觉得自己作为高贵的修士怎么能和低贱的凡人混在一起。 因此,桂堂东在筑基境奔丧的时候,被整个门派视为叛逆之举,在他们看来,他早已经斩断尘缘,凡人的死活与兴衰不该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那时候,热恋里的师姐挺身而出,和历无咎发生争吵,那是父女间第一次争吵。桂堂东仍然记得师父暴怒如同狮子,但师姐却倔强的站在他身前,保护她的情郎。 师姐其实很害怕,她瑟瑟发抖的模样让身后的桂堂东瞧的一清二楚。或许在那时候,桂堂东就决心要保护这个女人,因为她保护过他。 然而,当他终于成为同境界第一人,拥有了保护什么的能力时,他回头看去,粉发粉眸的师姐正用爱恨交加的眼光看着他,她变了。 因为他窃据了她的路——不是占据,而是窃居,他始终记得在修道者崇高的身躯里,穿越者的心脏卑鄙的跳动着。 想到师姐,桂堂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表示高高在上的阳炎府真传历晴川,都能放下身段和下邳城的凡人们打成一片,让他们向他学xi。 三人勉强服从师兄的意志,等他们走后,桂堂东又想起师姐的好,所以原定的和琼莲单独出行的计划,又添加师姐。 至于南轻絮,桂堂东也不会让她寂寞,他根据她的学xi进度重新安排课题,把她的时间塞的满满当当,而且他每天会拿通讯符箓和她通话一次。 南轻絮听到自己独守寒鸦号,露出空巢老人般的表情,桂堂东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耳朵来安慰她,而她也大胆,或者说冲动的抱住桂堂东,不断嗅着他的味道。 这个拥抱温暖但不暧昧,或许和历晴川变得犀利的眼神有关。过了两分钟,南轻絮才松开桂堂东,开始絮叨,她甚至还拿出一双她为他做的鞋,只是做的不甚好。 桂堂东莫名想起孟郊的《游子吟》,他郑重的接了过去,放在储物戒里,反倒把南轻絮弄得不好意思,她傻笑了一会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掉,尾巴转的欢快,像放了马达一样。 “她可真好满足。”历晴川嘟囔道。 历晴川容忍了南轻絮的拥抱,但她推着桂堂东去洗澡,等桂堂东出来的时候,他换下来的衣服已经被师姐清洗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她穿上他的衣服,企图让衣服沾染他的味道。 桂堂东比师姐高二十公分,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过于肥大,她甩着袖子,像是教坊司培养出的剑舞者,握着他的佩剑碧罂起舞。 历晴川脚尖点地,所至之处有火焰汇聚的莲花绽放,她匀称的肢体在无声的旋律里转动,舞步协调而柔美,尘埃在空气里升腾,仿佛光的精灵环绕历晴川起舞。 她的双瞳是蓄着风情的湖泊,她的长发是令人瞩目的绸缎,一抹碧色的锋锐掠过,剑面遮掩她的唇瓣,仿佛提醒桂堂东,眼前的女人是带刺的。 “再来一次!” 桂堂东适时的送上掌声,历晴川还礼,然后献上一朵轻佻的飞吻,粉色的花朵飘飘荡荡,撞在桂堂东的胸口消散。 她把碧罂还给桂堂东,脱掉身上不合身的衣服,一边说:“突然想起练气期的时候学的舞蹈。” “阳炎府的女修还学跳舞的吗?跳给谁看,别的门派的人?”桂堂东问。 “是自身修行用的,锻炼自己的协调性、注意力,让灵力在体内四肢游走。现在跳起来很容易,但我一开始练这个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头呢。” 历晴川说:“还算你有良心,没有丢下我,所以我跳一支舞来感谢你。” “我还想看。”桂堂东说。 “等下次吧,等我心情好的时候我会跳给你看。即便是同一支舞,穿不同的衣服跳出的效果也不一样哦。” 历晴川靠近,她的形体,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化作种种诱惑沁入他的感官,但师姐此刻没有刻意运转阴阳玄聘功,所以桂堂东此刻的情感里,柔情更多。 历晴川把衣服物归原主,认真为他系好袍带,整理衣领,抚平双袖的褶皱,她的眉眼认真而温柔,令桂堂东产生错觉,他们今天仍在热恋。 所以,他抱住了她。历晴川的第一反应有些僵硬,但她紧绷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双臂沿着桂堂东的腰身游走,在他的背后合拢。 “这算什么?”她问。 “我爱你。” “好恶心……嘻嘻,再说一遍。” “我爱你。” “很好,但今天不许再说第三次,我是善变的女人,重复听同一句话可是会厌烦哦。” “我令你厌烦吗,师姐?” 过了几秒钟,历晴川才回答:“从不。” 桂堂东不再说话了,只想安静的享受这一刻,他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抱住的是20岁的师姐,历晴川睁着眼睛,享受又不够享受,她的温情与被桂堂东搂住后窜动的欲望斗争着。 “好了,该做正事了。” 在夕阳坠落的时刻,历晴川结束这漫长的拥抱,她把桂堂东推入光中,而自己转身遁入阴影,很快消失在桂堂东的视野里。 第二十四章 徐偃王 2 徐堰王的江山社稷图自然指的是徐国的江山,但令人意外的是,江山社稷图的qi点是郯国。 “夫君的人生有三个阶段:雄主,贤王与昏君,江山社稷图是他作为雄主的体现:他要收复徐国故地,恢复巅峰时徐国的版图。” 琼莲在路上讲述道:“我的夫君常说,徐国的历史比阳炎府还要悠久……希望这种说法不会令两位感到冒犯。” 桂堂东摇摇头:“阳炎府是八大门派里第二年轻的门派,门派的创始人为周穆王,他向西而行,经过漫长的跋涉终至昆仑,在其中觅得西王母。 西王母或许是神,或许是已经飞升的上界仙人,其人已经不可考证。他与师尊畅谈三天三夜,师尊受到启发,回到自己的封国,召集志同道合之人苦心钻研,终于探索出第八条安全飞升的大道。 而彼时,徐国早已存在,并且直到穆王进入大乘期,所建立的阳炎府稳定下来后,才向阳炎府形式上臣服,而那时统治徐国的贤王是徐堰王。 我想,你的夫君是感怀徐国古代贤王,而以他的谥号作为自己活着时候的称号……这样的称号可不算吉利。” 琼莲有些怅然:“谁说不是呢,我劝阻过,但那时候的夫君以国事优先,他要用徐堰王的称号鞭笞自己,不要落得历史上那个徐堰王一个下场。 但不管怎么看,历史都在重演。” 周穆王开创阳炎府后,他的周国曾作为世俗领土的中心,向外投射影响力。彼时,鲁国是周国亲蕃,阳炎府在中原之土东部的战略支点,而在鲁国的南方,徐国傲然挺立, 徐国由一个传承已久的散修门派统治,新生的阳炎府暂时还不及传承许久的散修门派。 周穆王飞升之前,周国与徐国就有数次武装冲突,再加上贤王徐堰王以贤德服人,把周围的小国们团结在徐国,而不是周国身边,令周穆王失了面子。 穆王那时还不到五百岁,一朝得势,尚未完全与世俗切割,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以正道第八大门派掌门人的身份,命令周边的国家消灭徐国这个不从之国。 穆王的命令发出后,以楚国的回应最为强烈,这个新兴的国度表现出强烈的扩张欲望,穆王的命令让他们师出有名。 在高速发展、潜力无穷的正道第八大门派,与底蕴深厚却毫无前途的散修门派之间,在利益与信义之间,仅有很少的势力选择信义,于是徐国众叛亲离,外无援军。 在阳炎府的意志下,徐国的毁灭是注定的,而徐堰王只能选择被毁灭的方式,而徐堰王xuan择了于他个人非常耻辱,却得以保全境内百姓的方式。 楚军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的攻灭徐国,而徐堰王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卸下王位隐居,变相颁布“罪己诏”,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楚国取得了一部分徐国故地,而周穆王惩戒了徐堰王后念头通达,又令徐堰王的子嗣在徐国旧地建立新的徐国。 “夫君他不甘心,他还是雄主的时候,痛恨古代那位贤王不抵抗的做法,认为要以暴力回应暴力,并在别的国家对他施加暴力前,变得足够暴力。 他制定了先西后东,先北后南的计划,我因为他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而且计划太过疯狂,因为鲁国经过多次演变后,现在是阳炎府影响范围里的世俗领地。 徐国亦在阳炎府的势力范围里,他的扩张之路走到尽头,必然要和阳炎府冲突。可我们怎么能和阳炎府这样的庞大大物冲突? 我们冷战了很久,他住在前线军营里,而我在幽静的宫殿里徘徊,每日苦中作乐,或作女红,或登船泛舟,或吟诗作赋,或者打纸牌与麻将。” 琼莲取出自己定制的麻将,露出怀念的目光:“我以为这东西将伴随我很久,但夫君结束西部的战事,分封十八节度后,便班师回朝,之后再也不提恢复徐国故土。 因而,原本配合他的计划制作的江山社稷图就搁置下来。” “是什么令他转变?”历晴川问。 琼莲朝她做出告罪的手势:“我……不敢说。” 琼莲楚楚可怜的样子很美,但同为女人,历晴川不吃这一套,她的语气稍微加重一些:“如果你不敢说,则要考虑你面前两位阳炎府修士的感受。” “正因为两位是阳炎府,我才不敢说。我只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没有绝对性的证据。” 桂堂东与历晴川对视一眼,桂堂东的眼睛被火焰点亮,历晴川追问道:“那么说,传闻有关阳炎府修士?” “是,夫君的宿卫里,有一位和服侍过我的女官结婚,他算是我的人。据他描述,那晚夫君的帐篷有过一眨眼的火焰闪光,照出夫君之外第二个人的身影。 他低声询问夫君的情况,却被夫君喝退,第二天,夫君让军队休整一天,第三天他就下令班师回朝,从此再也没有扩张过领土。 他开始发展民生,他开始像寻常的王一样享乐,他为我起了一座梳妆楼,往日的不快统统消失,我们又恩爱如初……他比以往加倍爱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子嗣。” 琼莲略过某些不适合和人讲的桥段,说道:“我最初很快乐,因为夫君在我的生活里无可替代,他再次把我填的满满的,但很快,我发现他变了。 他变得闷闷不乐,时常发呆看着远方,我曾试着了解并且开解他,但他始终闭口不言,不告诉我军中发生了什么,让他走向自己的反面。 我能感觉,夫君还有做雄主的梦想,只是那团火焰闪光强迫他去做贤王。所以我试着去调查,但一无所获。 然后,便是夫君被迫做不喜欢的贤王,渐渐迷失在他不喜欢的安逸里——以他迎娶出身有容氏的某位女修开始,他似乎接受现状,开始享受生活。 酒与我侵蚀了他的意志,他变得颓废,变得得过且过,用外物的刺激来逃避内心的痛苦与虚无,最终,从贤王变成昏君。” 第二十五章 徐偃王 3 如果琼莲说的是真的,一团火光,压服徐堰王,令他发生一百八十度,这些要素非常容易让人想起某位阳炎府的强力人物莅临徐堰王的营帐。 考虑其权势和力量,潜入徐堰王营帐的应该是阳炎府长老级别的人物,而阳炎府有十二位长老。 桂堂东的权限表面上属于内门弟子,但内地里和长老平级,因为他能调阅长老们的行动记录……可惜,他不在门派总部,没法调阅卷宗。 历晴川却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了句:“你说的事是哪一天?” 等琼莲报上日期后,历晴川却沉默了,琼莲看向桂堂东,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后者摇摇头:“那一天,有六位长老不在门派,我也不知道是谁。” 他们很快进入郯国境内,桂堂东与历晴川打起精神,按照有容氏所说,侍奉她的心腹们便是在郯国境内被尽数谋杀,又在死后被羞辱。 琼莲带两人来到郯国境内某座已经荒废的村庄,在那里,有许多怨魂游荡,怨气冲天,让周围的树木凋零,让湖水结冰,在这里,就连时间都放缓,迎来无知觉的死亡。 “真让人不舒服。”历晴川抱着手臂说。 “这里是哪里?”桂堂东问。 琼莲回答:“这里是我的家。” “?!” 桂堂东的手里有火焰聚拢:“在这种敏感的地点,道友最好把话说明白些。” 琼莲转向桂堂东,她的眼中有一丝愧疚:“想来你们已经听过琼莲与徐堰王的故事,但讲故事的人没有告诉你。徐堰王帮助琼莲挣脱家人的束缚,两位相爱人幸福在结合在一起时,返回家园的琼莲族人遭遇灭顶之灾。 琼莲名义上是做联姻工具,但实际上,那是献给阴山盟的祭品。 之前的时候,琼莲的族人是地梁宗飞升仪式的副产品,除了作为玩物,他们别无用途。 琼莲的族人们不堪忍受这样的命运,而这时,一位阴山盟的修士提出帮他们解决困境的方案,尽管明白阴山盟修士必有所图,但已经受够地梁宗修士凌辱取乐的琼莲族人们还是与阴山盟修士交易。 阴山盟修士以不可思议的手法,把他们先是偷运到海上,再从郯国港口登陆,最后,琼莲的族人们在徐国与郯国之间的边境荒地定居。 那里人烟稀少,交通不便,有猛兽的威胁,灵气比较稀薄,凡人与修士都不喜欢那个地方,但对于只想安身立命的散修们来说,却是一片待建设的美好家园。 没过几年时间,他们就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小小领地,靠文明的力量驯化自然,苦难已经成为历史……但苦难其实从未远去。 那位阴山盟修士入侵全族人的梦境,留下同样的战栗后,她向族长索要琼莲,以作为当年她帮助他们逃出地梁宗的报酬。 琼莲是一族中最美最善良最有才干的女子,她是一族的公主,是宝石,是希望……然而,她不能与化神期修士的威能相比。 为了保命,大家卑鄙的决定献祭琼莲,在对她保密的同时,把身处徐国的琼莲的叫回,准备把她‘嫁’出去。 然而,大家万万没想到,琼莲竟在徐国与一位年轻的王子坠入爱河,私定终身,她死也不肯嫁人,竟找机会逃出家园,去徐国投奔心爱的人。 她的族人一路尾随,却在下邳城外自取其辱,正义战胜邪恶,自由战胜规制,琼莲的族人只能退场……然后,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她’位于人们的梦中,她把雾气把村庄封锁,她把男人变成女人,把女人变成男人,把老人与孩子置换,这一切皆是幻觉,但认知被侵蚀的人们却信以为真。 村庄可以长久的延续下去,但村庄的人们却相信恐怖降临,而他们无处可逃。长久的精神扭曲让散修们的功法开始扭曲,而扭曲的功法提炼出扭曲的灵力,把他们的外形重塑。 在这场狂乱的最后,一封语焉不详的信被送到琼莲那里。收到信的琼莲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她决心回去。 彼时,徐国的幕后统治者升为阳炎府长老,原本被推到台前的代理人已经不能胜任角色,所以徐国更替统治者,年轻的王子成为新的徐国国王,新的代理人。 尚显稚嫩的新王听说爱人的家长有难,虽说过去他们有诸多不愉快,但看在爱人的面子时,他想要亲自去帮忙……对于一位国王来说,这想法太荒唐。 琼莲拒绝夫君陪着自己前往郯国的故乡,也拒绝夫君派出的护卫。徐国的王室力量在没有通告的情况下进入郯国,一旦被人发现,会引发严重的外交问题。 她带着自己在徐国认识的民间朋友出发,轻装便行穿过国境回到自己的故乡,然后……” 琼莲看向废村,冰冷的风吹来,仔细聆听,风声里有着亡者的呢喃,全部都是日常对话,那些富有生活气息的词汇描绘了他们生前的景色。 自以为活着的人已经死了,而且尚未察觉他们的形体已经变成令人生理不适的形状:到处都是非对称的形体,突兀而杂乱的线条,诡异的器官,肿胀与干瘪的轮廓。 桂堂东的眼术“火眼金睛”扫过村庄,看到村庄的建筑排布像是某种法阵,灵气从周围不断汲取,注入村庄转化为狂乱的灵力,让此地进一步扭曲,也让徘徊着的亡者们进一步扭曲。 “王后派出的人手即是折在这里,我知道这里是凶地,但没有阻止她。”琼莲低声说,“我很卑劣,利用有着悲惨回忆的凶地,来打击我的政敌。” 火焰包围琼莲,化作蛇的轮廓,争先恐后朝琼莲吐出信子,历晴川冷笑道:“这鬼地方有去无回,亡者们徘徊在村庄里,做着永不醒来的梦。 然而有容氏的队伍尸体却是被羞辱后挂在边境墙上,是谁把这些尸体拖出来,放置在边境上?只可能是你的人。 而你掌握着进出这鬼地方的方法,并把我们骗到这里是想做什么?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你可以考虑继续你的撒谎,不过视情况而定,你的脑袋或许不会留在你的头上。” “我……” “她没在撒谎哟。” 琼莲正欲辩解,新的声音从荒村传来,桂堂东丢出一团火焰,点亮声音的源头,阴山盟真传,南轻絮的女儿勒花天站在那里。 第二十六章 被缚的桂堂东 38→37 “或许该把南轻絮带上的。” 桂堂东嘟囔一句,走向勒花天,历晴川正欲追随,但手边的琼莲也不能放,硬生生停下脚步。 桂堂东一直走到他所有技能都把勒花天纳入射程才停下,在他心里,勒花天的威胁比胡玄冬还大,因为她是谜团,她不可预测。 勒花天此刻所用的身躯十分娇小,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棕色的眸子里透出狡黠的光芒。不知是她临时控制了谁,或者她在阴山盟本就如此。她抬起头,桂堂东的投影覆盖在她白净小巧的面庞上。 “13天20小时52分之后,桂道友,我们又一次见面了。”勒花天说。 “为何要计时?” “因为与你的相遇时有意义的,我的身体正被别人操纵,陪伴在你身边。如果换做是你,也会介意自己身体所处的环境吧。” 桂堂东严肃的回答:“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以放心,你的身躯仍是清清白白,我敬重南道友。” “啊,我在意的不是这一点。”勒花天摆摆手,“我在意的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我不知道什么缘分,也不信这个,但我也想着你,想着你留给我的疑惑:关于你的事,关于少廪君的事,你母亲的事,还有你算计我的事。” “我很好奇,桂道友为何要如此深入我们的家事?”勒花天问。 “大概是为了弥补遗憾吧,这样做能让我念头通达。” “我还以为是更背德的答案,你喜欢我的身体,或者喜欢藏在我身躯里的那个灵魂。” “要去见见令堂吗?”桂堂东问。 “有机会,我会的。”勒花天看向琼莲,“不过,桂道友好像是为了别的事而来。” “关于这个村庄,你知道些什么吗?”桂堂东问。 “知道啊,因为这是我师尊的手笔。师尊仙逝,她的遗产尽归我所有,所以我会不定期的巡视我的东西。 这是师尊设置的炼魂阵,通过干涉阵中的灵魂,塑造他们的认知,进而让他们的本质发生改变,从而产出我等需要的灵力。 比如说,我需要大象,但这地方大象不常见,而人却有很多,所以我把人捕获,通过干涉认知把他变成大象,那么我的需求就能得到满足。 炼魂阵的原理很简单,操作起来却很麻烦。首先,它的原料必须是修士,数量越多越好,可是修士们的数量一旦多起来,亲朋好友的牵扯也会变多,万一惹到不得了的人物,会变得很麻烦。” “所以,你的师尊选中了琼莲的族人。” “是啊,他们是被地梁宗修士饲养的玩物,一族的社交关系基本局限于内部,没有外援,而且他们有迫切的离开地梁宗的欲望。” “你的师尊索要琼莲,只是为了布置炼魂阵的借口。” “是啊,他们自己把自己折腾的鸡飞狗跳,我的师尊顺利完成阵法,琼莲是最后的幸存者,除此之外的人都被一网打尽。 完成之后,它成为师尊稳定的资源采集点,偶尔还有惊喜,会有外人闯入这里,变成新的材料贡献自己的力量。” 桂堂东追问:“如果要转化成新材料,那为什么要把有容氏派出的队伍挂在边境墙上?” 勒花天摊手:“不知道咯,师尊设置资源点的时候,我还在魔修那里受苦。 所以,我们各退一步吧,我回答桂道友部分疑惑,桂道友呢,就装作没看见这个地方。” “不行!”被火蛇环绕的女人尖叫道,“江山社稷图的其中一块拼图就在这里,桂道友不能让给她!” 勒花天愣了一下:“江山社稷图?” “我目前需要这东西,勒道友,能让让吗?我会给予你补偿。” 勒花天笑道:“位置这么好的资源点,我手头也不多,怎么可能轻易让给你。” 桂堂东缓缓后退,他的影子脱离与勒花天的接触。从储物戒里取出花瓶,注入灵力,从瓶口拔出一团火焰,轻轻一甩,碧色的手半剑就在他眼中具现。 勒花天笑了:“这才对嘛,桂堂东想把我抓回母亲身边,反感我从亡者身上压榨资源的行为,还想从我的资源点里拿什么江山社稷图。 达成这些愿望很简单哦,只要击败我就可以了,但桂道友却选择和平交涉……明明你自己都想用暴力解决。” 勒花天的身影在原地化作黑泥塌陷,与此同时,黑泥在桂堂东脚下具现,化为触手直奔桂堂东的双腿。 桂堂东不喜欢触手,他启动脚上的法宝,把自己推向天空,一发又一发火焰弹在他身体周围具现,密集轰炸下方区域。 烟雾升起,不详的蓝色光芒渗入尘埃里,眨眼间,黑色触手卷土重来,誓把桂堂东攀附缠绕。 “我又不是魔法少女,和触手不搭的。” 桂堂东一边吐槽,一边挥剑,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燃烧的伤口,不断与黑泥化作的触手碰撞。 黑泥触手每次触及他护体功法外放的护盾时,都会在桂堂东的护盾表面制造一丝被腐蚀的痕迹,且让他的功法运转不畅。 “必须速战速决啊。” 桂堂东举起剑,把灵力注入剑中,他的剑先是变得明亮,然后变成一团耀眼的光,从地面涌出的触手不断拍打他的护盾,让其越来越薄。 最后,在护盾的某处被触手击破的瞬间,他把碧罂投掷出去,耀眼的火光像是流星划过天际,坠地的时候发出爆炸,地动山摇,枯枝落叶被扩散的风浪撕成粉末。 在赤红的火焰里,黑泥尽数被摧毁,桂堂东落地,参考钟离山那时候的事,真正的阴山盟修士是一团魂魄,而肉体不过是他们让魂魄得以施展,与外界接触的方式,所以他没有留手的必要。 他刚一落地,瞳孔猛的一缩,因为温暖而娇小的身躯从背后抱住他,一根白皙的手指在他左胸心脏的位置画圈圈,似是挑逗,似是威胁。 “我从这个资源点获取的二十年份的灵力,刚才在桂道友的一击里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勒花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我很高兴哦,因为桂道友的法术传达你真实的心意。 是什么让你伪装你的暴力,你的黑暗,你的多愁善感?是阳炎府大师兄的身份吗? 就让我来摧毁这个身份,让你从束缚里解脱出来吧。” 第二十七章 缘由 桂堂东不以为意,阳炎府大师兄的身份于他,如同萨拉丁之于耶路撒冷,是“nothing”,也是“everything”。 “你的话比在齐地冠军联赛时候多的多。”他说。 “啊,女孩子对喜欢且又是恩人的家伙,当然愿意敞开心扉。”勒花天回答。 桂堂东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勒花天在说喜欢他的时候,她的心跳十分平静,那不是怀有恋慕之心的女人该有的心跳频率。 恋爱的心跳频率,他已经用手和脸颊在师姐那里感受过了。 勒花天的身体再度崩解为黑泥的瞬间,桂堂东的身体化为火焰,黑泥缠绕火焰,却无法缠绕火焰化形的海豚。 桂堂东在历晴川身边重塑自己的身形,历晴川想要帮忙,桂堂东做出“不必”的手势,他举起双臂,盖亚能量炮在手里酝酿。 “哇,这个可不得了。” 勒花天从黑泥里脱身,她事先把自己从资源点提取的特殊灵力埋入地下,使得附近的土地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能便捷的转移和发起攻击。 在桂堂东攻击的时候,只要她潜入土地里,让浸润特殊灵力的土地承受攻击,这样仅仅是特殊灵力被消耗,而她本体无碍。 现在,桂堂东酝酿的攻势让她感受他能一口气清理掉所有她做过手脚的土地,她即将失去一张保命符。 历晴川站在桂堂东身边,她虽未参战,但勒花天不可能无视一位阳炎府真传,去攻击另一位,所以她思考几秒之后,立刻后退,身影消失在废村中。 “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师弟的攻击范围吗?”历晴川冷笑。 历晴川对阴山盟真传充满恶意,从看到勒花天在战斗里和桂堂东调情的时候,历晴川已经在小本本上,在“有可能成为朋友”的那一页,把勒花天的名字划掉了。 下一秒,桂堂东酝酿的火光从她头顶消散,历晴川茫然的看向师弟的方向,桂堂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少女娇小的身影。 勒花天身体前探,一手搭在眉间权作凉棚,一手叉在腰间,看向荒村的方向,说道:“又消耗了我资源点二十年的灵力,你真是坏事做尽呢,桂道友。” “我师弟呢?”历晴川问。 “如你所见,我耗费资源点二十年份的灵力,把他传送到荒村内部,那里的空间已经混乱,各种主观认知的扭曲世界交织,破碎。 自以为人的怪物与自以为怪物的人游荡在其中,被订下的规则束缚着,桂道友要一边对抗认知的侵蚀,一边对抗威胁,他要被困好久。” 勒花天看向历晴川:“在他突破牢笼之前,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了。” “我们?我可不认识你。” “我可认识你哟,上次齐地冠军联赛里,桂道友把所有的参赛者都打服了,我指的是心悦诚服。 我们是来拼死拼活,他却纯粹把比赛当成竞技,场上是敌人,场下却尝试和参赛选手们交朋友,并且不吝赐教……哪怕我们是竞争对手。 大家交流的时候都觉得他很有个性,想和他认识一下,特别是女真传们,个人的利益,门派的利益,对异性的好奇……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大家抱着与男真传们稍微不同的目的,接近桂道友。” “哼。”历晴川发出一个鼻音。 “然后,奇怪的一幕出现了:男真传们很容易和桂道友认识,地梁宗的真传甚至和桂道友成为朋友,但其他门派的女真传们,却无一和桂道友结下友谊。 回想那时候,每当女真传们要和桂道友交谈的时候,历道友总能精准的切入,把桂道友与其他人分隔,然后用亲昵或者粗暴的态度挑起话题,夺走他的注意力,再以有事为借口带他离开。” “我是在为师弟排除害虫,你羡慕我?”历晴川说。 “羡慕啊,但我找你的理由不是这个。经过钟离山那次事件我确定了,你是桂道友的阻碍。” 历晴川笑道:“阻碍?那又怎样?我和师弟的命运密不可分,我们的伤口贴在一起,相互挤压,鲜红的血流出,痛并温暖着。” “阴山盟修士是星见,是巫师,是雩禜,我们能算准沧海桑田,算准别人的命运,但于我们自己,命运却是灰蒙蒙的。 日升渡修士逐日而行,阴山盟修士亦在追逐自己的太阳——他们所看到的命运里,最璀璨的那道光亮,他们把脆弱的自我托付给光芒,以此获得温暖与希望。 桂道友是我卜算过的命运里最耀眼的一道,但是,他在我的卜算里应该更加光明,更加温暖,导致偏差的要素有许多,而你是主要的要素之一。 为了我自己,我会为我生命里的太阳取回他应有的光明与温暖。钟离山的失败不过是小小的挫折,现在,从你开始也一样。” 勒花天的脚下有黑泥涌动,它在攻击桂堂东的时候是触手,而在指向历晴川的时候就变成棱角分明的锐器,杀意扑面而来。 历晴川看了眼身后,由于勒花天没有加密通话,所以琼莲听到了全程交流,如今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一副被卷进神仙打架的倒霉凡人模样。 尽管如此,基于女人的直觉,历晴川不敢解除对琼莲的控制,但眼前的勒花天的威胁也是实实在在。 历晴川不相信命运,所以不认同勒花天对她出手的理由。不过,想来讽刺,业界惦记师弟先天元阳的女修那么多,但顶尖的几个,勒花天只想让她的太阳发光发热,江纤尘懒得出门,楚清秋简直是桂堂东的狗,随叫随到,胡玄冬只想打打杀杀,对桂堂东的元阳也什么兴趣。 师弟是在掌握了客观威胁最大的几个女修,实际对他的先天元阳威胁不大,才敢出门浪的吗? 一想到这点,历晴川就一阵酸意。 她解除对琼莲的束缚,准备和勒花天决斗的时候,在荒村的方向,耀眼的光芒升起,撕裂黑暗、积怨与绝望。 火焰净化所有的亡者,火焰平息所有的怨恨,火焰为荒芜的村庄画上终结。而在美好的爆炎里,桂堂东归来,他眸子里的火焰把勒花天的面庞点亮。 “我和你的母亲是朋友,你该叫我一声叔叔的。” 桂堂东举起拳头:“调皮的小鬼,叔叔我啊,可要生气了。” 第二十八章 徐偃王 4 勒花天有些吃惊:“莫非先师设计的资源点有什么致命缺陷,以至于让桂道友如此快的勘破规则,顺利从资源点中脱身?” “看来在钟离山的时候,夜郎侯或者朱邪赤心没有和你情报共享。” 桂堂东回答,“我所修得的九门阳炎府功法之一《散华爆》在适宜的灵力浓度范围里,能将火焰灵力之外的其他类型灵力像火药一样点燃” 勒花天懂了:“我看似是把你送进牢笼,但其实是把你送进最合适的战场。不愧是……我的太阳,你总能做到超越我的卜算。” “太阳?唔,我倒没觉得自己发光发热就是了。至于卜算,天齐派的天命,兵甲门的命格,以及你那奇奇怪怪的卜算之法,永远不可能对我奏效。” 火焰的牢笼在勒花天周围合拢,桂堂东说道:“好了,我会在打你的屁股一顿后,把你带回寒鸦号,你,我,以及你的母亲,我们三个一起把所有的事都解决掉。” “很抱歉呢,我崇敬太阳,却不打算和太阳在一起,因为你的灼热是我无法承受之痛。” 勒花天以黑泥包裹自己,变成巨大的昆虫钻进地面,向着远方逃跑,桂堂东背后展开双翼,一边追击一边轰炸勒花天逃跑的路线,他们战斗过的土地翻卷,留下热腾腾的气息。 桂堂东从郯国一条边境线追到另一条边境线,在海边的沙地,白色的浪花循环往复冲击着堤坝,绿黑条纹的西瓜安静沉眠,桂堂东举起火焰凝结的叉,对准翻入瓜田的捣蛋鬼。 火叉脱手,贯穿地面,挡在勒花天逃窜的方向,桂堂东俯冲,手中的碧罂倒持,撕裂土地,撕裂泥土下的茧壳,勒花天正欲起身,桂堂东已经飞入壳中,把她压制。 “哈,哈。” 壳中少女喘息着,胸口极剧起伏,这漫长的逃跑之行耗尽她的灵力。她面色红润,鬓发散乱,在身下铺开,一缕发丝黏在嘴角,粉嫩的唇瓣吐出温热湿润的疲惫。 她偏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她纤细的手腕被桂堂东握住,紧紧压在地上,无力动弹。 她又回过头来看桂堂东,桂堂东的面庞距离她如此之近,他的脸上也尽是疲惫。他下巴处的汗水滴落,滴在她的锁骨处扩散,迅速挥发,变成散逸的灵气。 “好痛啊,桂道友。” 勒花天腿部晃动,试图抬起上身,她拼命反抗,换来桂堂东更激烈的反制,纠缠在一起的影子耸动了好一会儿,这个麻烦的女人才放弃挣扎。 桂堂东回来时已经将近天明,被火焰净化的村庄只余下残垣断壁,被吸引而来的郯国低级修士正在勘察现场。 按照师姐留下的指引,他跨过边境,回到徐国领土,历晴川一脸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看到桂堂东的时候,历晴川的表情放松下来,但看到桂堂东肩上的勒花天,云鬓散乱,衣衫不整,一脸疲惫的模样后,她的视线变得犀利起来。 勒花天朝历晴川摆了摆手:“放心吧,历道友,桂道友进不去的,我现在用的这个身体太小了。” 桂堂东给了勒花天屁股一巴掌:“不要造谣污蔑我的形象!” 历晴川反驳勒花天:“就算能做,师弟也不会进去的。他好色,但他更爱他的前途,所以他绝不会交出他的先天元阳。” “也请你不要认真反驳!” 桂堂东把勒花天放在地上:“郯国修士什么时候到的?” “天明前,他们应该很早就察觉你和勒道友之间的战斗,但你们的气息消失好几个小时后才敢摸过来。” 历晴川掏出一块玉璧:“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这是江山社稷图的一部分,琼道友此行的目的便是它。” “琼道友?”勒花天突然乐了。 “怎么了?”历晴川问。 “我不记得那个村子其他人,但琼莲这个名字我却认得——因为她一度已经逃出这个村落,逃脱师尊的掌控,却因为族人的信,带着自己的好朋友们回来,像傻瓜一样尽数没于村落。 因为印象深刻,师尊记录了她的结局:琼莲,已经死了。那么你们身后,自称琼莲的人,又是谁呢?” 历晴川与桂堂东看向琼莲,琼莲有些慌乱,她总算还算理智,举起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敌意,而在桂堂东分神的瞬间,勒花天已经倒在地上,狐耳狐尾的魂魄笑嘻嘻的对桂堂东挥手告别。 桂堂东看了勒花天丢弃的身躯,失去魂魄之后,那具身体呆呆的看着夜空,僵硬如同等身人偶,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这具躯壳还活着。 几秒之后他抬头问历晴川:“师姐,你说我把勒花天用过的身体带回去当礼物,南道友会高兴吗?” “你又不是胡玄冬,别把人的身体当礼物送啊!” 历晴川给了桂堂东一脚,桂堂东躲开,并把勒花天的身躯抱起,清理干净后用布裹住,暂且放到一边。 “然后是你的事。”桂堂东看向琼莲,“勒道友说你不是琼莲,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我不是琼莲,却也是琼莲。” “我的时间有限,就请你直接说明吧。” “正如勒道友所说的,我不是琼莲,而是琼莲的族人。我们的往事,你注入灵力,看看江山社稷图的残片就知道了。” 桂堂东与历晴川对视一眼,虽然只是散修做的法宝,但万事小心为上。所以历晴川将其交给琼莲,琼莲接过去,注入灵力,画面投影在地面上。 鲜衣怒马的青年带着侍从们踏过官道,在他们背后是下邳城的轮廓,但它比现在的下邳城破旧一些。 “这位便是我的夫君赢子孺,他是上一任王上第三子,由王上和一名女修所生。 女修和前任国王共度十年时光,向西而行不知所踪,但那位国王把对妻子的思念投射到儿子身上,所以他格外疼爱我的夫君。 彼时,徐国的国事掌握在历长老手里,徐王的继承权由历长老说的算,而历长老不知道基于何等原因,没有立嫡长子,而是立幼子为储君。 我的夫君每每思之,都不甚明白历长老指认自己的理由,但这是历长老的决定,他是最大的规矩,所以我夫君的继承徐王的决议让人心思动,却无人敢反对。 就这样,他作为太子,开启自己的人生。” 第二十九章 徐偃王 5 桂堂东看着画面,年轻的徐堰王称得上美少年,不过气质拿捏的不是很好——他那鹰视狼顾的气场,鲜衣怒马的骄横,怎么看都像反派登场。 不过,幸好徐堰王是美少年,身材保持极佳。众所周知,人的大部分缺陷都可以用颜值和身材遮掩,所以与颜值和身材都不沾边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看起来,赢道友的教育环境不是很好。”历晴川说。 桂堂东看向她:“我不觉得你有资格说这个话。” 历晴川抬起手臂,拍了桂堂东一下,才算揭过此事。琼莲看两人的互动笑了笑,但她紧接着想起来,自己是没资格笑的,又急忙低头调整好神情。 “夫君他被立储太早,没有竞争对手,所以就变得傲慢骄横,长大之后,他年轻气盛,又仗着自己天资聪颖和修炼的一身本领,做过许多轻浮的事情。” 轻浮事的一件,便是徐堰王夜宿寺庙避雨的时候,与琼莲相遇。在下邳城人们传颂的版本里,两人是boymeetgirl,徐堰王绅士的照顾被淋成落汤鸡的琼莲,攀谈,埋下情愫。 但在江山社稷图的碎片里,徐堰王gang开始看到雨幕中有女人的身影浮时,眼神却是轻佻的,显然,视女人的颜值和身材而定,他或许打算用另一种方式让躲雨的女人暖和起来。 然而,在看到琼莲面容的一瞬间,徐堰王呆若木鸡,口水从他张开的嘴巴里流下。这个从雨幕里钻出的女人冲击徐堰王的感知,他被随从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正常。 被雨淋湿的女人原本有些烦躁,但她被徐堰王的痴态逗乐了,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唇鼻,弯弯的眼角却出卖她的笑意。 徐堰王精神一振,跑去搭讪,他难免有些骄横,见女郎爱答不理便去抓她的手臂……下邳城的人敢怒不敢言,女郎却不惯着他。 女郎把他和他的随从都暴打一顿,而且她下手的力道控制的极为巧妙,徐堰王疼的痛哭流涕,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遗留暗伤,仅仅是感觉疼而已。 “我爸爸都没打过我!” “你竟敢违抗拥有储君之位的我?” “抛开事实不谈,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徐堰王一开始还在嘴硬,名句频出,但打着打着,他就开始不断求饶,而这时候女郎忽然停手,她温柔的把徐堰王拉起来,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抚平他衣服的褶皱,拿出手绢把徐堰王的脸庞擦干净,又拿出梳子把徐堰王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徐堰王被这套行为艺术整懵了,但刚才的殴打已经让他已经跨越时空,和巴甫洛夫的狗做异时空的好兄弟,所以他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女郎自我介绍道:“我叫萧琼莲,这场雨是我为你下的,太子殿下。” 江山社稷图里的萧琼莲比眼前的琼莲更高,更漂亮,更骄傲,气质仿佛野猫与家猫的区别。不过某个部位令人遗憾的垂直装甲,却是惊人的相似。 萧琼莲继续解释:“我游历天下,专管不平事,近日抵达下邳城后,听闻太子殿下许多不好的传闻,经过一番调查,我认为太子殿下的恶在淘气少年与恶少之间,需要惩罚,但仍然有救。 普通家庭的孩子任性,至多只会招来一个家庭的不幸,而如果帝王家庭的储君任性,则会给一个国家带来不幸。我看到了,就要找机会管。” 徐堰王从小到大,还未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女人,他呆呆的看着对方,在萧琼莲养起手臂的那一刻,他反射似的缩起身子。 “不,我没打算继续打你。”萧琼莲抚摸徐堰王的脸颊,“仔细一看,你还挺帅气的嘛,怪不得那么被你祸害的姑娘为你辩解。 太子殿下,你是个聪颖的人,但请务必把你的聪颖奉献给国家,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是为王者的责任。 算了,教育你的人只会教你御下的统治术,但请你记得,太子殿下,将来你成为一国之君并试图为非作歹的话,会有人在雨夜与你相遇,把你打到改正自己的错误为止。” 赢子孺不懂,萧琼莲这个兴趣使然的侠女对他遥远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但他知道,此刻他并不恨她,相反,随着她的抚摸,他对她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是好奇吗?那是爱吗? 萧琼莲正欲离开,徐国的太子殿下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在萧琼莲的一只脚踏在寺庙门槛上的时候,他说道:“我不明白!” 萧琼莲回头:“不明白什么?” “一切……你真的莫名其妙,把我也弄得莫名其妙,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话,你的那些正确,从不存在于我受过的教导里。” 帅哥毕竟是帅哥,看赢子孺烦恼的模样,萧琼莲心软了,在太子护卫尴尬的眼神里,她坐在徐国的储君身边,和他谈天说地。 赢子孺收获了人生里第一个女性朋友,尽管他当时还未察觉到这一点,他带着激动的心情,问萧琼莲下次何时见面。 “待到来年山花烂漫时。” 这一次,萧琼莲真的离开了,赢子孺亲自把她送出门外,天刚蒙蒙亮,天空残留着一缕灰色,空气湿冷,被雨水蹂躏的树木花草垂首,落叶黏在大地,回归母亲的怀抱。 在一片衰败的身影里,离去的窈窕身影却是那样鲜活,赢子孺的目光也变得明亮。 这场大雨来的如此及时,洗去他的浮夸、空虚与张狂,让他开始思考,思考会带来痛苦,而对于有才华的人来说,痛苦能助他们飞跃人生。 一夜之间,赢子孺长大了,已经有了为王者的几分轮廓,同时,他也把自己的初恋献给随大雨闯入他生活的女人。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懂得女人的身体,懂得如何玩弄女人,而现在,他则渴望了解她的心,了解如何平等的让两颗心靠近。 第三十章 徐偃王 6 回忆是开过美颜相机的现实,而故事则是又在ps软件精修的回忆。 少年王子与躲雨少女的浪漫故事,在法宝残片的回忆里得到还原,桂堂东与历晴川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竟是一个天真的女侠pua不良少年王子的故事。 琼莲露出复杂的表情:“这便是大家熟知的故事里的琼莲,她叫萧琼莲,是我族那一代最具天赋的少女。她是个天真、固执而快活的人,她时常欢笑,并把自己的快活传递给他人。 族人们为了躲避地梁宗的追杀,躲在郯国与徐国的边境,并暂时满足于自己建立的村落……但萧琼莲并不满足,因为她是个热爱自由的家伙,读了几本武侠小说后便渴望成为小说里的大侠。 大家只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而她渴望改变,所以她长大之后,受不了村里保守压抑的气氛,逃离那个地方。 我听我夫君说过他的初恋故事与世间流传的版本并不相通,这是为了维持君王的面子。” 在法宝碎片里,时间一下子跳到来年三月,赢子孺与萧琼莲在山花烂漫时重逢,而萧琼莲的身后,同样长着龙角龙尾的人们追猎她而来,其中一员正是现在的琼莲。 赢子孺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萧琼莲向他呼救,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身后的王家护卫们也只能冲上去。 一方是琼莲的族人,一方是徐国的王室,所以双方的战斗保持克制,在无一人死亡的情况下,赢子孺与萧琼莲打赢这场战斗,狼狈的他们相识一笑,一起倒在附近的树下。 赢子孺在混战里手部挂彩,如今那只手被萧琼莲握住,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涂抹,又用绷带缠绕。 战斗迅速催化了这对男女之间的情愫,在不合时宜的地点,他们不合时宜的坠入爱河。 爱情改变放浪的王子,让他认真思考自己作为国君的职责,洗心革面,把聪明才智用到正确的地方; 爱情改变天真的女侠,让她放弃做无拘无束的小鸟,放弃天真的梦想,留在所爱之人的身边,辅助他,教导他,并全心全意爱着他。 作为爱过的人,桂堂东与历晴川读的懂幻象里那对男女的眼神,他们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回忆戛然而止,法宝残片的光芒黯淡,回到琼莲手里。桂堂东问道:“所以,你又是谁?” “我叫萧燕燕,是萧琼莲的族人,我比她小几个月。” “你为何会成为琼莲?” “因为夫君爱着琼莲,而我害死琼莲,为了补偿他,我扮作琼莲的模样嫁给他。” 琼莲深吸一口气,看向天边:“经过昨晚我的叙述与阴山盟的勒道友,你们知道害死琼莲的就是那封让她回到村庄的信,而那封信,是我写的。 萧琼莲与萧燕燕……我们俩是那时族中最受关注的两个女孩,我们经常被放在一起讨论,虽然并无仇怨,也没有主动竞争的动力,但在旁人无数次对比里,我们自身的心态也变了。 萧琼莲讨厌我那副对着族中长老低眉顺眼,讨好别人的模样,讨厌我的文静,讨厌我强迫自己去为了更有女人味而学xi琴棋书画与女红的行为。 我讨厌她更活泼貌美,夺取男人们的目光,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后萧琼莲总是比我得到的赞美更多,凭什么!为什么努力又温顺的我不如叛逆又天真的她? 我嫉妒着,但我的人设不许我表现出来,等她长大逃离村子的时候,其实我松了口气,这样我就能独占人们的评价。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我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不敢违逆化神修士的意志,全力以赴去抓捕萧琼莲,破坏人家的感情,结果落得与蠢货相称的报应。” 似是回忆起那时的梦魇,琼莲缓了一会儿才说道:“阴山盟修士施法篡改我们的认知,因为我年轻,经历的事太少,而对萧琼莲的执着太多,所以在狂乱里我回忆的全都是萧琼莲。 时而,我是萧琼莲的敌人,时而我是萧琼莲自己,认知的混乱再加阴山盟功法的影响,扭曲的灵力重塑我的外形,让我与萧琼莲又像了两分。 我好讨厌萧琼莲,讨厌她无论何时都那么快乐,那么幸福,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唾手可得,就连帅气而迷人的太子殿下,目光都只停留在她身上。 怀着恶意,我写了那封信,渴望入手萧琼莲的阴山盟修士自然会把信送到萧琼莲手上。 我知道她会来,因为她是个天真,愚蠢,正直的令人悲哀的人,我听夫君叙说他们的爱情故事,在交往的时候,萧琼莲从不白日宣淫,每每规劝夫君以国事为重…… 恋爱中的男女会讨论这个吗?我不知道,但被困在村庄里的时候,我知道我可以利用她那悲哀的正直。 之后,琼莲带着自己的好友杀进村子,抢救村民,最后,只有变形并不严重,且保持人形的我被抢救出来,但我们逃离村子时受了不少的伤,穿越国境时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我们俩躺在山坡上,看着朝阳升起,我那时认知混乱,时而是萧燕燕,时而是萧琼莲,而萧琼莲她只是像个软蛋一样哭泣着。 我从来没见过萧琼莲表现出那么软弱的一面,她恐惧着死亡,叙述对于她喜欢的人的爱,叙述渴求与所爱之人种种理想的未来…… 如果这个世界有天理的话,死掉的一定是我这样卑劣的人渣,但最后,活下来的却是我。 在萧琼莲断气一个小时后,感觉到事情不对的夫君带着人马赶到,以一位国君而言,他做出决策够快了,但他还是晚了一个小时。” “是你杀的吗?”历晴川问。 “如果我的伤好一些的话,或许会,但那时候我离断气也只有一步之遥。” 琼莲,或者说萧燕燕说:“萧琼莲的尸体被我的夫君整敛后放入水晶棺中,又放置从巴伦支海打捞上的北极寒冰,让亡者在静默与冰冷中实现另类的长生。 他把冰棺改装成他的卧榻,只要他在下邳城,他每晚都会回到那里睡觉,与长生者共眠。现在,它依然在那里,若是两位不信,回去检查一番便是。” 第三十一章 萧燕燕的决心 37→36 历晴川有些吃惊:“散修玩的那么野吗?” “不不不,师姐,以我的经验来看那绝对是特例,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好好安葬喜欢的人。”桂堂东说。 琼莲露出一丝苦笑:“无论赢子孺还是徐堰王,我的夫君永远爱着萧琼莲,而那时的我认知混乱,有时会把我当做琼莲,我的夫君又需要琼莲,两个需求相互契合的人就结合在一起。 我们俩的人生走向相反的轨迹:随着时间流逝,作为萧燕燕的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我流产的时候,我完全摆脱了认知紊乱,我是萧燕燕,不是萧琼莲,而是萧琼莲的替代品。 我的性情转变,正是因为我取回自己,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萧燕燕是个内心阴暗的家伙,自然比不过她以为自己是萧琼莲时的人格魅力,而这,似乎引起夫君的正妻容成氏的误会。 而我的夫君却越来越糊涂:他一开始是清醒的,知道我不就是琼莲,而是一个替代品,所以他从未有立我为正妻的打算。 或许,他心里还藏着一丝怨恨,所以他对待我的时候有些粗暴,带给我致人疼痛的欢乐。我们俩又因为军国大事根本性的分歧吵架,这让他对我越发冰冷。 后来,他从前线返回,从雄主转变为贤王具备的角色,心情郁闷,与我相处的时间增加,我们俩的感情渐渐回温,他对我的情感依赖增强。 而到了后面,他滑向昏庸的阶段,他甚至忘了自己御床下有一块冰棺,而完全把我当做琼莲。 无论如何,我陪伴他几十年,但他从未真正的爱过我,而是爱着他心中的琼莲。而我呢,从最初的补偿与赎罪也渐渐对他动了真感情。 我们的开始是错误的,但后来的发展还不赖……不过,结局更糟,糟糕到我必须挑开我所有的伤口,揭开所有的隐私,来求得两位信任。” 信任是不可能信任的,桂堂东与历晴川都只当自己听了一个故事,桂堂东问道:“我不懂,如果只是承载回忆的话,江山社稷图如何成为逆转战局的法宝?” “夫君说,已经飞升的天齐派前辈南华真人曾将修士们的法宝分为三等:庶人之宝,这类宝贝被修士拿来在阵前决斗,上斩脖颈,下裂脾脏,好似斗鸡一样,但对门派大事,国家兴衰帮助不大。 诸侯之宝,这类宝贝让持有者不怒自威,起到对潜在的敌手威慑的效果,它的作用范围覆盖一整个区域,对一场战争的区域战场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天子之宝,这类宝贝是门派重器,具备战略性的效果,能够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一个王国的兴衰,门派未来百年的命运。 对散修们来说,庶人级法宝需求最大也最易得,诸侯级法宝需要散修成为一方统治者,利用领地的资源,花费漫长的时光制作独一无二的法宝。 至于天子级法宝……我听闻,这是八大门派独自享有的秘术,它在历史上仅仅使用过一次,而仅仅是一次,就将魔门原本最鼎盛的选帝侯级门派——星炬殿的总部摧毁,导致星炬殿学术倒退三百年,一蹶不振,至今仍在魔门七大选帝侯里敬陪末座。” 萧燕燕小心翼翼的看着桂堂东的脸色,若是桂堂东咳嗦一声,她恐怕会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因为她刚才的说话,似有可能被误会是在窥探八大门派的立派神器。 桂堂东倒没觉得萧燕燕有什么歪心思,天子级法宝那种威慑性的存在,哪怕有技术蓝图,其耗费也不是散修门派能承受的。 为了制造这种东西,阳炎府的修士们将之拆分成若干个模块,由不同地方建造,所耗费的资源则需要动员所有的世俗领地,转化成合理负担。 比如桂堂东的临淄城在天子级法宝承建的任务,就是每年定期输送足量的铝土、煤、铁与灰岩等矿物,而采矿需要人力资源,桂堂东不想委屈治下的百姓,但对压榨罪犯是毫无慈悲的。 他特别爱抓修士去劳改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哪怕封禁功法,修士们体格强壮,干活的效率比凡人强的多。 幸好,穿越者有的不止是卑鄙,还有一些良知,不然此方世界的低级修士们就要多出一段西瓜与炸鸡与棉花田的血泪了。 他问道:“江山社稷图的具体实施呢?” 萧燕燕回答:“社稷图里储备回忆只是表象,用于迷惑缴获它的人,以为这只是储备记忆的无聊道具。 但其实,借助特定的功法,那些幻象将被打碎重组,形成山河的投影,而对山河的投影施加特定的操作,就能改变现实里那块地区人员的思想意志,夫君作为雄主的时候有扩张领土的野心,但不想生灵涂炭,所以才把法宝的功能定义成操控人心。” 桂堂东摇摇头:“你知道《修士交战条例》对诸侯级法宝使用的要求有多苛刻吗?” “我知道,这类法宝打击面太广,即便心灵控制类的法宝不会造成直接死亡,但八大门派不会允许散修动用它,所以使用者毫无疑问会被处以极刑吧。” 萧燕燕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的看着桂堂东:“就让我来使用它吧,桂道友的战场在徐国,但你和徐国的命运并不捆绑。而拯救徐国,只能靠我们自己。” “你是自杀志愿者?”历晴川问。 “我很怕死,在我年轻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长生不死。”萧燕燕说。 “但你在寻死。” “因为我爱我的夫君,也欠了我夫君一条性命。他那样的傻瓜,糊涂蛋,就带着对琼莲的美好回忆继续活下去吧。 我不是他的琼莲,但我会做琼莲该做的事。比起我,出身阳炎府亲蕃氏族的容成氏控制徐国宫廷,应该更符合两位的利益。 我死,对各方都能接受。我不想死,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个散修……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保守秘密,如果桂道友牵扯到我的事里,被人扣上教唆的罪名,对桂道友的声誉也有影响。” “先不着急,如果你要寻死,我希望那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已经见证太多次因冲动枉送的性命,他们的死本该更有价值。” 这时,桂堂东的灵力已经恢复,他带着师姐与萧燕燕,幻影移形到悬停在下邳城空港的寒鸦号上。 第三十二章 不言放弃 感知到三股灵力在房间扩散,南轻絮赶到现场,欢迎的话还没说出口,桂堂东抢先一步说道:“南道友,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看。” 南轻絮一脸疑惑的跟着桂堂东来到舰长室,她已经对桂堂东的居室相当熟悉,自然的翻找出茶壶茶罐准备泡茶的时候,听到什么东西压在沙发上。 她回头好奇的看去,看到一具尸体倒在沙发上,吓的尾巴竖起来,直接炸毛了。 “桂道友……”她结结巴巴的说。 “之前你情绪不佳,怕刺激你,所以我把消息压了一手,丘比的尸体被我保存起来,她是你的仇人,如果你有什么不快,可以做个了结。” 南轻絮一听这个名字,眼睛顿时红了,但慢慢的,她垂下手臂说道:“不了,把她火化处理掉吧,我不想侮辱尸体,哪怕她是我的仇人。” 桂堂东点点头,让船上的自动傀儡把丘比的尸体送去焚化炉处理掉,他又掏出一具,对南轻絮说道:“在郯国,我们遭遇你的女儿,经过一番友好交流,她留下自己的身体离开了。” 南轻絮木然的看着勒花天用过的身体,闭上眼睛:“放弃吧。” “放弃什么?” “桂道友承诺我的最后一件事。我的女儿能更换身躯,她可能是任何人,想找到她的难度太大了。放弃吧,桂道友有自己的事要做。” “就算你那么说,我也不可能放弃了,勒道友对我抱有某种期待,她迟早还会来纠缠我。在未来,你们一定有相见的机会。” 南道友身体摇晃一下,靠在桌子上,好一会儿说道:“把她也一并处理掉吧,谢谢,但我想说,这是我收到的最残忍的礼物。” “有些痛,你总得经历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桂道友招来傀儡,把那具还活着的失魂肉体封存起来,用的同样是巴伦支海北部打捞的北极寒冰,对散修们来说算是稀奇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建造冰库的材料和练功的消耗品。 他在寒鸦号常备十几口棺材,当然不是准备后事,而是他练阳炎府功法练的口干舌燥,气息不稳的时候,就进冰棺躺一躺,利用外来的寒冷压制他身体的亢奋。 现在,正好用来封存勒花天遗弃的身体了。 “桂道友?我不需要它啊。”南轻絮有些疑惑的问。 “不,你需要,等我找回你的女儿,让她回归原来的身体后,你自己还需要一具身体作为容身之所。” “那时候我直接回归龙蛭的身躯不就行了……啊。” 南轻絮忽然意识到什么:“我的本体太大,不便活动,而我和桂道友的某些互动,需要人类的身躯才能完成。 太好了,桂道友,我对你是有价值的。不过,你可以说的更直接一些,我本来就是你的所有物啊。” 桂堂东想纠正南轻絮的误会,但看她轻按着胸口,一脸幸福的模样,他又不忍心开口了。 他只在寒鸦号上略休息一会儿,就幻影移形到王宫,在萧燕燕的命令下,徐堰王被挪移到暖阁休息,历晴川一鞭抽开御床,露出里边包裹的水晶棺。 桂堂东眼部被火焰点燃,他登上台阶,扒开御床,看到冰棺里着的萧琼莲,陪葬的百合花与她一起沉眠,她的双角弯曲如同弦月,黑色的血管凸起,在苍白的肌肤上书写自己的情绪,似象牙的双臂相互缠绕绞紧,放置在小腹,触须从裙下钻出,组成赖以栖身的摇篮。 “她受到了很严重的扭曲,身材残留的反应与勒道友的功法同源。” 桂堂东得出结论后合棺,不再打扰死人的沉眠,他转身问道:“徐堰王不再是阻碍,你没想过处理萧琼莲的尸体吗?” “我不敢,因为每一天我都在担心容成氏会找阳炎府修士告状,若有上使大人前来,我至少要有能够辩白的证物。” 历晴川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仅仅凭借这等程度的物品,就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够证明我的清白,但足以让两位抵消干掉我的念头,维持现状。”琼莲摇摇头,“上使大人与上使大人代表的阳炎府强的……令人绝望,比起真相,我更致力于改善你们对我的感观。” 扮演坏人的历晴川看向桂堂东,扮演好人的桂堂东思考片刻,说道:“诚如萧贵妃所言,一切维持现状。” 萧燕燕松了口气,桂堂东派人通知容成氏这一决定,在徐堰王无法执政的时刻,仍然由他正统的夫人与最宠爱的妃子平分权力。容成氏必然有所不满,但她不满又怎样?桂堂东根本不在乎她与萧燕燕的恩怨。 “江山社稷图还有几块残片?”桂堂东问。 萧燕燕回答:“四块,第一块在徐国东北方向,如今被宋国占据的部分;第二块和第三块就在徐国与吴楚的边境地带。” “还有一块呢?”历晴川问。 “就在徐国都城,找出它是最容易的,但也最容易被其他势力察觉,所以……” “你的安排很对,这件事该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轻举妄动。” “请问上使大人,剩下的三块我们该先从哪里寻找?”萧燕燕问。 “不,在此之前,我还得再下一步棋。” 桂堂东凭借从地梁宗弄来的先进设备重创各个势力在下邳城的情报网,但过去两天之后,桂堂东制造的信息差正在不断缩小——毕竟修士们探测并辨识情报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桂堂东预估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各方势力复盘,他们不会给自己复刻闪击清萍关的操作,但有一支势力除外——活跃在王国东部的乞活军。 乞活军受到郯国支持,但其中混杂了太多异质,导致郯国并不能完全掌控这股力量,换而言之,桂堂东可以施加适当的影响,迫使这股势力……至少是一部分,转向对自己有力的方向。 所以他立刻找到管住国库的官员,提出一半之前抄掠来的财货,然后他直奔军营,找到负责操练军队的季嘉然、朴到贤与柳庭风,对他们说道:“你们出两个人,带你们负责的兵马和我一起出击。” 第三十三章 器灵测试 1 季嘉然、朴到贤与柳庭风将徐国最后的军团拆分成三部分,季嘉然手下的兵员素质最好,得到的资源最多,士气最高昂,预订培养的方向是可用于城外列阵作战的野战军。 朴到贤获得次等的资源与次等的兵员,他们的任务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守住西部的温泉关,阻止宋国军队东进,那是徐国在西部可以倚仗的最后一个要塞。 柳庭风训练的民壮只是存在性军队,用于维持城内治安与武装运输补给任务。 他们三个听完桂堂东的指示后,专门负责守御任务的朴到贤部自然不可能出动,随桂堂东出征的任务落在季嘉然与柳庭风身上。 季嘉然漂亮的脸蛋写满抗拒,他出身东瀛,被父母卖给阳炎府修士,性转后接进阳炎府外门培养,如今成长为一个腹黑伪娘JK,而且喜欢男人,见面时向桂堂东投射异样目光的就是他。 喜欢归喜欢,但季嘉然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清楚自己训练没几天的军队根本上不了战场……修士训练军队已经很丢人了,如果他吃了最好的资源与最好的兵员的军队吃了败仗,他在门派的前途就完蛋了。 而且这种仗,赢了是大师兄流芳百世,输了大家查询的肯定是他和柳庭风的状态,可谓全无好处。 可是,他不敢劝大师兄收回成命,只好拿眼睛去瞧柳庭风,柳庭风面相好似如花,却是腹黑属性,断然不肯做出头鸟。 两人眼神交换快的像剑士在击剑,桂堂东假装没看见,说道:“我带你们出征并不是作战,而是看起来像是作战,目标是东南方向的乞活军,将他们瓦解,并把他们赶到南边,去和另外两位反叛者抢夺地盘。” 柳庭风一下子严肃起来:“是腾出精力应付西部战线吗?” “是,根据情报,兵甲门的胡道友已经成为宋国武装力量的影子统帅,我已经以阳炎府的名义向宋国发出外交抗议,警告离阳炎府更近的宋国,站队阳炎府的竞争对手将面临什么下场。 显然,兵甲门的外交人员也会拉扯,大家一起在宋国朝堂扯来扯去,前线宋军不会直接被胡道友掌握,但仍会相当程度的配合胡道友的命令。 不管《修士交战条约》再怎么限制修士对凡人投射影响力,但凡人面对修士的意志,没有拒绝的选项。 现在,他们的联军正在围攻叛军九节度,九节度的地盘威胁联军的交通线,胡道友必须优先解决侧翼的威胁。 九节度的军队打打已经糜烂的徐国各股分裂势力还行,有突骑施+葛逻禄战团在背后支持,他们抵挡不了宋国军队太久。 收拾完侧翼的威胁,胡道友转头会派遣一支偏军进攻公伯燎,让那个反复无常的人观望形势,然后主力东进攻破温泉关,直取下邳,再夺彭城,逼得我在最不利的战场和她战斗。 所以,这是一场关于时间的赛跑,我不能等。” “如果能把公伯燎干掉,换上我们自己人……”历晴川喃喃自语,“不行,我们没人能替代公伯燎,他也不会给机会。” 桂堂东拍拍两位师弟的肩膀:“胜利未必要通过暴力夺取,欺诈,分化,收买,在维持底线的基础上,我们可以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别担心,我不会把责任推卸到你们身上。” 桂堂东平日经营的信用发挥作用,而季嘉然则向前靠了一步,打算让大师兄见识见识男孩子的魅力,找机会和大师兄疏通关系,好为将来做打算。 但他迈出第一步就迈不出第二步,历晴川的眼神把他冻住,她似笑非笑,视线却有着杀人般的寒冷。 “何事,嘉然师弟?”桂堂东问。 季嘉然痛心疾首的说道:“大师兄,你和师姐这几天连轴转,这样下去可不行!权当转换心情,大师兄带着师姐在城里逛一逛,具体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办就可以了!” 历晴川递来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季嘉然松了口气,又暗笑历晴川爱吃味的个性,未来将会遭遇许多苦难——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大师兄进入元婴境,能行人事之后,恐怕比现在还要抢手。 诸事议毕,桂堂东带着历晴川回寒鸦号待了三天,这三天,寒鸦号内部改装的核心装置,桂堂东称之为伊娃驾驶舱的东西完成,借助它,南轻絮将可以把自己的魂魄转移到寒鸦号上,使她成为寒鸦号的器灵。 当然,因为时间来不及,南轻絮变成器灵,也只能控制寒鸦号的推进系统与风帆,武器系统、护盾系统、灵气循环系统、生活系统、kui儡操纵系统,这些还没有连接,这次让南轻絮上只是为了测试。 “道理我都懂,桂道友,我我我干嘛要穿这种衣服?” 南轻絮别扭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连体胶衣,这衣服轻便,且把从头到脚全部包裹,但她身材的曲线却被贴身的胶衣衬托出来,就好像她什么都没穿,出现在桂堂东眼前一样。 “有哪里不舒服吗?”桂堂东问,“我为你的尾巴与耳朵设计了足够的容纳空间。” “活动起来很方便,耳朵与尾巴也没感觉挤。”南轻絮的手臂不由得遮住自己的要害部位,“但是……太羞耻了,某些地方的轮廓被看的清清楚楚。” 桂堂东一开始没往那里想,他只是想做一件密闭的,具备保暖、防水、水下呼吸与抗精神冲击功能的衣服。 一开始他想弄一套潜水服,但可惜他没有相应的知识,只好让师姐测得南轻絮的身体数据后,把之前从魔门缴获的有类似功能的衣服拉出来,添加删减相应的功能,有点像MC的附魔。 他的心思都在制作衣服上,哪有色的心思,等南轻絮穿好之后,他满脑子关心的也是合不合身的问题。等狐娘不自在的抱住手臂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件杀戮都市似的服装。 南轻絮的身材,足以驾驭这类衣物,桂堂东后知后觉的硬了——师姐变硬的拳头已经抵在他的腰部。 “相信我,师姐,我不是故意令南道友难堪。”桂堂东回头,努力做出坦诚的表情,“如果我有类似的想法,那么我一定会把这身衣服套在你身上。” 第三十四章 器灵测试 2 36→35 历晴川放开师弟,看向南轻絮:“要修改成更保守的款式吗?” 南轻絮先是松了口气,但桂堂东的表态,又让她微妙的有些不爽,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不快。 “时间还够吗?”她低声问。 “如果还要改衣服,测试只能在明天进行了。”桂堂东回答。 “那就别改了。”南轻絮感觉头盔里封闭的环境正在升温,“如果只穿给桂道友看的话,我可以……忍耐。” 南轻絮能想通,桂堂东松了口气,他不必在细枝末节再折腾:“放轻松,南道友,我没打算让你日常去穿这身衣服,它不过是保护你身体的必要保证。” 桂堂东把南轻絮引到伊娃驾驶舱前:“喏,你会进入这口满是橙色汁液的冰棺里,你身上衣服既是保暖,也是为了保护你的身体。 在连接寒鸦号的时候,寒鸦号太大,无论是体量还是信息量,你的身体,特别是大脑会承受很多压力。答应我,如果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 你最重要。” “嗯。” 南轻絮心里甜蜜蜜的,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她伸出拳头,隔着胶衣轻轻与桂堂东碰了碰,转身迈入冰棺,先是坐下,然后慢慢躺下。 冰棺合拢,在头盔、橙色汁液与冰棺盖的三层阻隔下,桂堂东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但南轻絮相信桂堂东一定在专注看着自己,也仅仅是看着自己。 为了最重视的他,一定要成功。南轻絮在心里暗自加油打气。 冰棺合拢之后被送入圆柱形的驾驶舱里,驾驶舱又像是插销一样旋转着沉入船体中,与船体的灵力池相连,南轻絮变成船精后主要的消耗由寒鸦号的灵力池支付。 与此同时,棺中的南轻絮感觉身体摇晃了一下,四周变得黑暗而安静,仿佛坠入深海中。 寒意在这时穿过衣服,带给她肌肤微凉的刺激,南轻絮这时候觉得桂堂东或许不是抱着涩涩的念头,才为她设计这身衣服。不过,如果他想看,穿这种衣服勉强还在她的报恩范围里。 桂道友,毕竟是对女性感兴趣的年龄呢。 南轻絮的心情,就像妈妈看到青春期的儿子对女性产生兴趣,能够理解、有些好笑同时略显担心,她这么胡思乱想,却是把孤独远远甩在脑后。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天空之上,白云匍匐在她的脚下,蔚蓝色的天空隐隐可以看到流动的痕迹,那是灵气之海随着星球一起转动的结果。 “呀!!!!” 恐高的南轻絮发出一声惨叫,桂堂东的话在她耳畔响起:“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南轻絮语无伦次的大叫:“好高好高好高!桂道友救救我,我害怕!太高了,呜呜呜……” 桂堂东松了口气:“南道友,冷静一些,你现在是船精,轻松的就能浮在半空。你不要看外面,先集中精神,试着查看船体内部的情况,一点点回想起你在操作手册上学过的东西。” “桂道友,你管光目录就有一个书柜的东西叫操作手册?!”南轻絮悲愤的大叫道。 南轻絮说话,并不是直接将声音传递给桂堂东,是她的意念被驾驶舱的设备捕捉,翻译转换成对应的句子,然后从预先搭载的声音素材库里找出对应的字词读音,拼凑出语音传入桂堂东手里拿着的通讯设备。 桂堂东说话也是如此,所以两人的交谈在彼此听来都是怪怪的,但幸好,足够熟悉的他们,能把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机械语音脑补成对方说话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南轻絮注意力转移到寒鸦号后,终于镇定下来。按照桂堂东的指示,她好奇的体味着自己的新身体,从船尾的推进系统开始,她的意念一路向前,最后停在艏楼视野开阔的舰长室里,突然笑了起来。 “你心情变好了。”桂堂东说。 “嗯,现在的我是寒鸦号,而桂道友与历道友在船舱里,就好像,就好像你们在我肚子里一样,真好呢,一次有了两个小宝宝。” 桂堂东已经能想象南轻絮欢快的语调,他看向历晴川,历晴川笑道:“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姐姐咯。” “你一直都是。” 历晴川想了想,回答:“师姐和姐姐还是有区别的,前者的话,我母亲的丈夫支持我和你的恋情;后者的话,我母亲的丈夫会气的暴跳如雷,把我们俩的腿都打断。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倒是希望我们是亲姐弟。” 桂堂东摇摇头:“那样的话,我们也只是姐弟,我们的身体会阻止我们对家人产生恋爱的感觉,除非我们放弃繁衍。” 在桂堂东和师姐交谈的时候,南轻絮已经尝试操作手册提到的第三步,根据桂堂东提供的捏人系统,她开始创建自己的虚拟形象,捣鼓了好一会儿后,她捏出和自己九成像的虚拟形象,借助投影系统来到桂堂东身边。 “怎样?”她在桂堂东眼前转了一圈,“有种在操纵kui儡的感觉,但与自己长的很像的kui儡,感觉还是怪怪的。” 桂堂东竖起一根大拇指,历晴川好奇的用手碰了碰南轻絮的尾巴,自然,她的手穿过南轻絮的虚影,只触摸到一团空气。 “这个只是皮套,不具备实际的质量,我预设的捏人素材库还挺丰富的,毕竟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过太多人……以后南道友有空再玩吧,现在先测试你对寒鸦号的控制力。” 测试进行半天,仅限于掌控推进系统与风帆系统的情况下,南轻絮与寒鸦号的契合度良好,测试表现符合桂堂东的预期,已经满足接下来出征的需求。 所以,桂堂东中止实验,南轻絮的回应有些迟钝,当驾驶舱螺旋着弹出船体,把冰棺吐出,冰棺的棺盖却迟迟没有打开。 桂堂东感觉有些不妙,他把冰棺盖挪开,把南轻絮从橙汁里捞出来,摘下头盔,南轻絮苍白的脸上写满“难受”。 “桂道友,对不住,我……呕。” 她趴在棺边,狂吐不止,某种意义上,宣告实验的失败。 第三十五章 器灵测试 3 桂堂东让历晴川带南轻絮去休息,他整理完现场后开始反思。 不久之后,历晴川把南轻絮带过的原味胶衣带来,桂堂东重点检查头盔的位置,发现它的保暖性能良好,而抗精神冲击功能已经过载,处于无法启动的状态。 “显而易见,你低估了这东西对驾驶员的精神污染,等抗精神冲击功能过载之后,南轻絮只能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硬抗精神冲击。” “她该早点说的,但我知道她隐忍的动机……这个笨蛋,总是好心办坏事。”桂堂东叹息道。 “没想到你的器灵计划在驾驶员阶段就被卡主了,接下来怎么办?” 历晴川压低声音:“师弟,你和许多修士交手过,别和我说,你没偷学过别人的功法。” 桂堂东摇摇头:“我的基础功法是《真阳秘卷》,它源源不断把我体内的灵气转化成我可以使用的火系灵力,驱动阳炎府十二系功法,这点世人皆知。” 历晴川没修真阳秘卷,她修行的是阴三脉的基础功法《浮日秘卷》,不知道真阳秘卷的设定,她做了个请解释的手势。 “真阳秘卷修行之后,为我排除属于蚀日秘卷在内的三门功法,剩下的八门功法里,有一门淬炼身体的锻体系功法《散华爆》,它有一种进阶用法,能让我燃烧异种灵力,从而保护自我。 我必须得修炼这门功法,不然光是想把我拉下水的人,每天扎我小人诅咒我,微小的诅咒们靠数量积累起来,也会成为我无法承受的重压。” “啊,所以……” 桂堂东摊手:“我没法修炼其他基础功法,把灵气转化其他属性的灵力,从而驱动需要其他属性灵力的功法,会被我的锻体功法当做异种灵力清理掉。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我所学的功法体系里,开发契合自己的魔改版本?你以为我打架的时候总是朴实无华的丢火球?想要使用其他体系的功法,我只能借助储备异种灵力的外物,可合我用的法宝又不多,我只能继续丢火球。” 历晴川哑然失笑:“喂,你这种情况,不止外界,就连门派里的人都有猜测,结果真相……是这个?” “是啊,那门锻体功法的进阶用法是历代阳炎府的掌门候选才能修行的功法,其他人在功法库检索不到它的名字。” “然后你把这安身立命的机密告诉我。”历晴川妩媚的笑了起来,“我好感动啊,要做点什么来回报你?” 她笑眯眯的靠近,在即将闯入他怀里的时候,桂堂东伸手摁住她的肩头,侧身说道:“代替南道友坐进驾驶舱里如何?” 历晴川立刻变脸:“绝不!” 桂堂东回到舰长室思考对策,不久以后,南轻絮的脚步声传来,他回头说道:“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还能做驾驶员吗?” “以你目前的情况,很难。” “如果这具身体不行的话,那就换一具。”南轻絮的目光十分坚定,“你还收缴了一具身体,对吗?” “换身体不是换衣服,如果灵魂与身体相性不足,你强行进入会伤害你的灵魂。” “我女儿用过的身体,我的相性应该没有问题。” “但你和你的女儿修炼的功法不同,你们俩的灵魂强度完全不一样,她或许有保命手段,我们呢?我们都不会保存灵魂,修补灵魂的功法。” 南轻絮深情的看着桂堂东:“即便如此,我也想做。为了重要的你,也为了我自己。” 桂堂东似乎能在南轻絮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一幕充满既视感,在他和师姐热恋的时候,师姐也曾那么看过他。 桂堂东走过来,他的阴影降临,在南轻絮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抱住她,以她无法挣脱的力气,让她身上的软肉在他身上铺开,挤压变形。 “哎?” 过量的惊吓与惊喜,让南轻絮头脑一片空白,她只感觉身体僵硬,在桂堂东的怀抱里使不上力气,随后,羞怯与绮念主宰她的心意。 “等等,我们不能……” “对不起。”桂堂东说。 桂堂东并未想南轻絮此刻脑补的事情,尽管不可思议的柔软在身上扩散的时候,他有几秒的波动,但很快,就变成南轻絮为他拼命产生的感动。 南轻絮总是好心办坏事,为了他,哪怕她对新身躯产生排异反应,但她或许会强忍着灵魂的创伤去做驾驶员。 所以,他要提前下一道卑鄙的保险。 和少廪君同款的加料版索情咒被分别打入南轻絮的身体与灵魂,灼热的火系灵力令南轻絮反射的推开他,又被他死死抱住。 肉体与灵魂的痛苦让南轻絮拼命挣扎,但她不可能敌的过有准备的桂堂东。待结束的时候,她肌肤上有一层稀薄的汗,身体瘫软在沙发上,手脚不时痉挛着,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消化桂堂东的冲击,脸上流下两行清泪,覆盖不自然的红晕。 该说是母女俩吗?少廪君被植入同款索情咒的时候,也露出如此表情。桂堂东想。 南轻絮轻声说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桂堂东握住她的手:“不,错的是我,我向你道歉。为了阻止你为我做出过度牺牲,我不得不下一道保险,以确保你不会擅作主张。 请原谅我,南道友,比起你成为我的回忆,我更你活在有我的现实里……你还痛吗?” 南轻絮很容易接受被追加的设定,比起被桂堂东控制,她更怕被桂堂东抛弃,当桂堂东的手握住她的手,诚恳的解释动机的时候,她心里那高尚又可悲的感情,就把桂堂东原谅了。 她试着动了动,又缩回去,皱眉说道:“还有些痛。” “火焰灵力对我是无害的,而对于它人,它则是疼痛。我保证,不会让你痛第二次了。” 南轻絮有些难为情的低头:“我想知道,除我之外,还有谁被桂道友标识了。” “师姐,以及少廪君,不过前者不知道,这件事还请你保密。” 南轻絮有些吃惊:“历道友……不知道?这么痛的事,灵魂仿佛被撕开,撑的满满的感觉……” 桂堂东解释道:“她在阳炎府本部第三十七次试图偷袭我的时候,我们学术交流有些小认真,师姐累晕过去。 我看着师姐衣衫不整,毫无防备的模样,怎么可能忍得住,所以我当时就给她下咒,好方便我掌握她的情况,提前感知她的位置,以减少和她摩擦的次数。” “所以……”南轻絮大吃一惊,“你和历道友,你们两个……还是雏?” 第三十六章 器灵测试 4 南轻絮的神情有些意外,桂堂东解释道:“有上进心的阳炎府修士都会禁欲,哪怕我和师姐曾热恋的时候,我们也谨守着底线。” “抱歉,我看历道友那样,以为你们……” “师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天真又愚蠢,但是个让人迷恋的好女人,我仍记得去阳炎府的第一天,快活的她带着笨拙的我在四处游览的模样。” “我打心底觉得你们俩是一对。”南轻絮说,“如果桂道友抛弃历道友找其他女人,我会生气的。” 看南轻絮认真的模样,桂堂东想逗逗她:“那你呢?” “诶,我……我们?”南轻絮捂住发烫的脸颊,低头小声说道:“不行,至少这具身体不行……如果是本体的话,如果桂道友阳气躁动又怕被历道友采补的话,为了报恩……” 南轻絮敢用本体报恩,桂堂东可不敢收,虽然借助一些没卵用的法术,他和南轻絮勉强能对接,但他又不是地梁宗修士,不至于对一只体长17米(尾巴的长度占一半),重量6吨,拥有九颗脑袋、九条尾巴的妖兽产生兴趣。 为了防止自己半夜,被满脑子报恩想法的6吨龙蛭泥头车压在身上,桂堂东急忙开口说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休息吧。” 桂堂东继续和历无咎联络,那边依然没有音讯,他又去听师弟们的工作汇报,重点是胡玄冬那边的情报,他始终担心自己出动的时候,胡玄冬杀个回马枪,闪击温泉关,她可能是薛西斯,但他可不想做列奥尼达。 听到多方情报共同论证的结论,胡玄冬和她的副将苏禄都在九节度战线,仅仅派出两支军队在要道构筑营垒防守侧翼,保护交通线——显然,桂堂东酷爱闪击战的名声,增加了胡玄冬用兵时的疑虑。 桂堂东暗笑胡玄冬找人打架的时候是狂战士,行军打仗的时候却稳健的不得了,不知哪个才是她的主人格,不过,胡玄冬的稳健变相帮了他的忙。 他宣布计划不变,并和所有的高级军官掏出便携日晷对时之后,回到寒鸦号。 南轻絮已经能起来行走,只是她别扭的行走姿势招来历晴川的误会,历晴川把自己的朋友拉进浴室,经过一番坦诚又友好的交流后,确定是自己误会了。 南轻絮借此回魂到自己的本体中,跑到甲板上活动身体,让灵力充分流动起来,然后回到自己的窝,历晴川把冰棺拖来,里边封存着勒花天用过的身体。 “我不明白,师弟的事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吗?”历晴川问。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迟早会被抛弃……我指的心理上。人类有句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历晴川笑道:“很开心我的师弟在你那里辈分降级,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 “那个,我觉得桂道友和历道友挺般配的……”南轻絮小声说。 跟着桂堂东一起辈分降级的历晴川不笑了,笑容僵在脸上。 南轻絮心意已决,历晴川不好阻止,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南轻絮施展法术更换身躯,看了几秒就确定自己学不来,因为那功法需要阴寒属性的灵力。 龙蛭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冰棺里的女人睁开眼睛,她像出生的婴儿一样胡乱挥舞手脚,花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扶着冰棺爬出来。 “好冷。”南轻絮搓手说道。 历晴川把浴巾丢过去,盖住南轻絮的身体,问道:“感想如何?” “比我常用的那个排斥感强些,但是身体基础素质更好,我先把这具身体储备的灵气转化为我可用的灵力。” 南轻絮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不过,这个身体好小,好轻,耳朵的感觉怪怪的,没有尾巴,重心也很难平衡……呀!” 南轻絮表演平地摔技能,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手臂蹭过臀部边沿,没有尾巴毛茸茸的触感,让她一阵失落,然后她视线一跳,又摔倒了。 南轻絮有的忙,历晴川靠墙站在一边,看南轻絮运转基础功法,把新身体的灵气转化。她感叹灵魂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学会法术就能永久储备,即便换了身体也能迅速进入状态。 不过,背后的凶险让人捏了把汗。桂堂东哪怕先天元阳流失殆尽,也不过是锁死晋升元婴的通道,他本人依然是金丹圆满,但灵魂的损伤将招来不可预测的风险,并且很难找到普遍代表的例子,每个人灵魂损伤带来的后果不尽相同。 尽管如此,南轻絮依然选择行动起来。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们妖兽,你们身体自带的聚灵阵比人类好用多了,不假万物就能聚敛足量灵气,你们不需要学习,血脉会让你们自然而然的用出法术。 我更羡慕你们率直的心性,为了在乎的人,你们能拼上自己的一切。” 历晴川偶尔会变回过去的自己,她升起恰当的火焰,用恰当的温暖驱散南轻絮的寒冷。桂堂东回来的时候,南轻絮已经自行完成第二次测试。 看到他回来后,南轻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兴冲冲的报告道:“这次结果很好,脑袋有些晕但还在承受的范围里,桂道友,我能帮上你的忙!” 看着那双眼睛的兴奋与热诚,桂堂东劝诫她的话咽回嘴巴里,南轻絮已经被剥夺的无可剥夺,如果他再夺走她的幸福,那是超过底线的残忍。 “谢谢。”他说。 南轻絮抿嘴笑道:“太好了,我总算能帮上忙,成为有用的人了。” 明明是开心的事,南轻絮笑着笑着却鼻子一抽,眼角从欢喜弯成悲伤,透明的雨在眼中酝酿,很快坠落在地,她哭了。 她伸手拭去泪水,更多的泪水却从指缝里涌出,她的抽噎很快变成抽泣,然后变成嚎啕大哭。 “如果,我能更早变得有用一些,如果我有实力保护我的孩子,如果我知道对人类的好奇会招来悲剧……” 南轻絮慢慢蹲下,本就小小的她蜷缩成一团,在她背后,她的两位保护者静默的站在那里。 他们都知道,这是南轻絮心中的伤口愈合的第一步,悔恨会变成紫红色的血痂,封住伤口,血痂会坠落,悔恨也会消失在南轻絮的生活里,那时,她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第三十七章 出征 35→34 9月1日,下邳大营的两万军队如数开拔,在低调的氛围里前往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徐城。 在穆王从西王母处取得秘法,建立阳炎府之时,徐国国内有三座重镇:彭城、下邳与徐城,前两者是扼守交通线的军事要塞,而徐城则是徐国的首都,是政治和文化中心,是著名的贤王徐堰王成就传奇之地。 楚国肆虐的潮水褪去后,徐国国人先是在彭城重新建国,历经千年,在历无咎实际主持徐国的时代,又迁都下邳,下邳与新的徐堰王相互成就,见证王的人生。 而徐城,早已被人遗忘,如今更是沦为乞活军之手。 军队的低调出征,既是为了尽可能拖延情报的传递,也是为了防止送别的老百姓们看到这支存在性军队费拉不堪的真相。 凡人军官们在地上努力维持军队的移动队形,从天空望去,那条出军营时还绷直的黑线,出城三里后已经变成散装麻花的形状。 一只苍鹰盘旋着俯冲下来,追逐那些被惊扰的动物们,骑马的军官抬起头来,追逐苍鹰远去的影子,同时也看到天空一丝不自然的折光。 那不自然的折光是桂堂东的寒鸦号,以及伴随寒鸦号的两艘风帆巡航船,分别属于季嘉然的戒涩凌天号与柳庭风的织命者号。 季嘉然出身筑紫都护府,阳炎府在瀛洲的殖民地,这块区域归属阳炎府直接统治的时间较晚,因为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像样的产出,没有战略价值。 直到飞行法宝开始普及,而飞行法宝的材料里有硫磺与白银的时候,原本狗都不要的瀛洲土地突然变成香饽饽,被阳炎府近水楼台先得月控制住,建立筑紫都护府。 季嘉然的祖先原本是当地的国人众,在天兵天将降临时,非常识大体的成为带路党,并将自己改成中原姓氏,以表达对于新主人的忠诚。 作为回报,季家统治的领地扩大三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季家都满足于现有的地位,但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季家开始做起成为阳炎府修士的梦。 只有进入阳炎府,季家才能和那些土著区分开来,成为名誉阳炎人。他们一直在等待着,在这一代季家家主的千金被阳炎府招贤堂选中后,季家家主毫不犹豫卖了自家女儿,让其性转为阳炎府男修。 家族的宏愿已经达成,季家得到一份报酬丰厚的承包工程作为出让女儿的补偿,季家家主已经心满意足,但在阳炎府的季嘉然就有些苦了。 季嘉然在外门弟子里属于下游水平,天赋平平,拿不到奖学金,而身边一个个都是天赋+努力怪,他可能在阳炎府外门再混迹一二十年,就可能要被打发到地方分部去了。 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季嘉然把资金的重点放在外派工作需求的庶人级法宝上,而放弃了对门派更具战术价值的飞行法宝。 因此,他的飞行法宝还是门派免费送的那一条,没做任何升级改装,导致戒涩零天号和地上那只军队一样,仅仅是一只存在性的力量。 与之相比,柳庭风的战舰织命者号配置拉满,充分拓展出风帆巡航船的性能,让人们通过外形观察,很难相信那两艘是同一级别的战舰。 柳庭风出身尊卢氏,尊卢氏是追随周穆王创业的十二元老之一,这是一次无比成功的投资和跟随战术,使得尊卢氏的子嗣长久享受祖辈创业的红利。 只是,红利总有吃完的那一天,阳炎府的宗主+十二长老制度的依据来自穆王+十二位追随者,十二氏族出身的修士担任长老被称为亲蕃,如今,亲蕃长老只剩七席。 尊卢氏就是没落的五个氏族之一,他们的长老席位正是被历氏取代,其学术成果被历氏吸收,成为依附于历氏的附庸。 这彻底击垮了尊卢氏一族的心气,如今,尊卢氏的不肖子孙们成功把与阳炎府历史同在的家族,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以散修的视角,世界是不公平的,垄断八条飞升大道的八大门派维持运转的社会是固化的,他们在金丹境圆满与元婴境圆满两道透明玻璃板上撞的头破血流,侥幸爬上去的散修,也只能小心翼翼融入这股秩序里,任何挑战者——例如朱邪赤心,其下场都是可悲的。 但从正道修士的视角来看,世界又是公平的,他们的门派维持相当活力,充满竞争,身份背景不影响他们的上升通道,有才能者将在公平且频繁的门派考核里彰显自己的才能,从而得到晋升。 尊卢氏会没落,三代之前是屠户的历氏能占据阳炎府长老的一席,如今的阳炎府大师兄甚至十五岁之前,都只是平凡的读书人。 如今,带着家族复兴的希望,柳庭风再度启航,他是外门弟子中最有希望进入内门的人选之一,但现在,他还是外门弟子,必须谨小慎微的侍奉两位真传。 桂堂东站在视野开阔的舰长室,望着侧面配置拉满的织命者号,不由赞叹道:“是艘漂亮的船。” “桂道友,花心可不好!” 南轻絮有些失真的声音传来,桂堂东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狐娘半透明的虚拟形象立在那里,光芒把她的轮廓模糊,不知为何,桂堂东突然想起《宇宙刑警》。 “我这样也算花心吗?”他打趣道。 南轻絮叉腰说道:“我现在是船精,桂道友当着我的面称赞另一艘船漂亮,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感觉不爽。” “成为器灵之后,就连思维也受了依附之物的影响吗?”桂堂东自言自语道。 “诶,我怎么会嫉妒一艘船?”南轻絮这时候也清醒过来,“这也太……奇妙了。” “姑且算是认知混乱带来的小小意外,幸好没让你掌握武器系统。而且,在每次解除器灵模式后,还要追加对你的心理辅导,以防止你用龙蛭或者人类的身体,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啊,要纠正吗?其实我还挺喜欢把桂道友装在肚子里的感觉。”南轻絮弱弱的回答。 第三十八章 正 桂堂东与半透明女人的对话震惊了访客,历晴川看着坐在对面的萧燕燕说:“至于那么惊讶吗?” 萧燕燕端起茶水掩盖自己的不平静:“桂道友大名鼎鼎,大家都猜他私下的生活应该和令尊历长老一样,严肃且寡淡。” “他和他的师父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疯狂,我有时在想,是不是我不够疯狂,所以我无法抵达那两个人的成就?” 这个问题萧燕燕不好答,她今天被临时抓壮丁给带到寒鸦号上,目的不言而喻:容成氏虽无能但忠诚,而萧燕燕有能力,但她尚不能取信桂堂东。 所以,在因为战术需要,阳炎府的力量在下邳城变成真空后,桂堂东需要把她带出来,以确保下邳不会发生不可控的骚乱。 同时,这也是一个备份,万一胡玄冬或者其他什么人有他想不到的本事,直接闪击下邳搞个大新闻,容成氏与徐堰王全部不幸遇难,他还可以把这张牌打出去,聚敛徐国遗民做最后一搏。 萧燕燕知道,但必须装作不知道,谁让她没有出身阳炎府,又先被那个除了出身一无是处的女人告了一状呢? 同时,她也好奇桂堂东究竟想做什么。 仅仅花了一天时间,桂堂东与他小小的舰队就抵达徐城上方已经废弃的空港,装模作样,打开炮口的挡板,似是进攻的前奏。 根据《飞行法宝条约》,桂堂东不能轰炸徐城,因为它没有升起护盾,被判定为不设防状态,而用飞行法宝轰击不设防城市,会给里边的凡人带来惨重伤亡。 且从修士的个人利益讲,对凡人的大规模杀戮是被禁止的,不想变成红名怪,被其他修士狩猎,就要把凡人的伤亡数字控制在合理杀伤的范围里。 但不是每个人都知道《飞行法宝条约》的条条款款,比如驻守在徐城的凡人力量。 大部分乞活军都是被逼上绝路而反抗的武装流民,而如果他们的困境得到缓解,他们在战争里发了一笔小财的时候,这些曾经的战士就会迅速分化,暴露原本的矛盾,开始为自己得到的东西而踌躇,而犹豫,而退缩,战斗力快速下滑。 如果没有郯国在背后支持,徐国的乞活军甚至撑不到这时候就会崩溃,尽管如此,他们内部山头林立,攻伐不止,野心家与乞活军新贵争权夺势,郯国的代理人们忙的焦头烂额,试图整合控制这股力量。 桂堂东和他的舰队被条约限制,成为存在性舰队,他带来的两万凡人缺乏训练,是一支存在性军队,而他只要让敌人相信,他能碾碎他们,就足以达成效果。 徐城的守军里没有修士,不清楚飞行法宝条约的具体适用范围,看到天空飞行的怪物后不战而逃,季嘉然操纵自己的飞行法宝追上,并迫降了他们。 两万军队在徐城内扎营,桂堂东问询俘虏后,让凡人军官带着俘虏们参观军营,看王军兵强马壮,粮草充沛,又有强大的阳炎府神仙带着天兵天将坐镇。 俘虏们饱餐一顿,他们迷迷糊糊的被送出军营,身上还携带着桂堂东命人绘制猴子都能看懂的宣传材料,每个俘虏都被灌输了桂堂东面对乞活军剿抚并用的政策:土地,银钱与功名,只要你反正,杀死贼人前来投诚或带着整支队伍投降,视贡献而定,这些都会有。 归队的俘虏们把第一波混乱向起义军的队伍里传递,桂堂东又派两位师弟化妆成乞活军,袭击郯国与南方两位僭主的势力,把水搅混,为起义军招来更多敌对者。 而他本人对已经分裂的起义军各山头,有些以凡人将领的名义送上亲笔信,有些给予粮食与药品的援助,有些给予金银财宝,有些则是chi裸裸的威胁。 萧燕燕旁观并协助了桂堂东的操作,她评价道:“剿抚并用的重点还在于剿,如果不打痛他们,他们恐怕还会再观望一阵,试着得到更多……或者,他们亲手来取得更多。” “我想尽量避免正面冲突,那些小伙子们还不是合格的战士,他们也不该被消耗在这里。” 桂堂东指了指地图:“经过这几天的威逼利诱,起义军里的交战欲望应该变得很低,而这时候,鼓动他们不必害怕的,只可能是修士,因为他们懂《飞行法宝条约》与《修士交战条约》,才不怕我把他们全杀了。 不过,修士对修士的战斗是合理合法的,而且修士与修士的战斗,条约允许一定数量范围内的误伤……接下来,就是斩首时间了。” 在这种时刻,历晴川的绝技“烟波”,对于乞活军里的郯国修士就是降维打击,她只要预先侦查到目标,将之设定为烟波发动的对象,到了晚上,她就能无声无息的穿过凡人,乃至于修士布置的警戒线发动袭击,完事之后,她将烟波的目标设定为桂堂东,隐身回来即可。 执勤的卫兵只能看到营帐里火光闪耀,身段曼妙的影子在墙壁上一闪而过,他们冲入营帐,在唤起遐想的香气里,表情扭曲的脑袋与分离的尸身无助的躺在地上。 历晴川一夜可做三次这样的往返,她一夜可以带来三次空气里氤氲香气的死亡,于是,一个香艳又恐怖的女杀手的名号在乞活军内部流转。 凡人们想起市井流转的修仙小说里那些女鬼,而修士们则担心这是阳炎府雇佣的杀手传达的信号——他们一开始未想到这是阳炎府修士直接做的,因为桂堂东的作战风格,让他们对阳炎府修士形成刻板印象。 历晴川的阴三脉功法体系在阳炎府里属于冷门里的冷门,功法让自己的感知更加敏锐,让自己的气息更加收敛,让自己的移动速度更快,一系列施法速度极快、范围极小、以点对点战斗为目的的法术,让她变成罕见的刺客定位。 因而,她在钟离山那样全是正面交战的混战里表现不佳,但在经过充分准备的刺杀行动里如鱼得水。 她每成功刺杀一个目标,把记录刺杀过程的影音符箓丢给桂堂东的时候,也会掏出毛笔,揭开桂堂东的衣衫,在他胸口上写下“正”字的一划,这是桂堂东答应给她的奖励。 维持船精模式的南轻絮在旁边看不懂,并大受震撼,桂堂东看向她的时候,他胸口鲜红的正字冲击她的感官,唤起她的欲望,想要在重视之人身上留下标记的欲望。 很难说此刻南轻絮的欲望里,妖兽和人的部分哪个多一些,但结果是相同的,她的虚影悄悄伸手,模型穿过桂堂东的衣角,在虚空留下属于她的正字。 尽管她写下一片虚无,但她还是露出满足的微笑。 而在冰棺里,南轻絮的身体忽然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第三十九章 截道的人 历晴川针对乞活军里担任领导层的修士定点清除的战术,使得乞活军内部人人自危,显然,是乞活军内部有人向外持续提供情报,才有可能让历晴川这把手术刀精准的剜去某块肉。 桂堂东的寒鸦号顺势前移,压迫乞活军的防线,他升起战旗,上面绘制着南轻絮的个人纹章,以“纯路人”的身份进行挑衅活动。 王军的存在性军队顺势前移,并打了他们建军以来第一场胜仗,400人反正,消灭了100名乞活军,并活捉了300名俘虏。 这是桂堂东为他们精心挑选的对手,他们是乞活军前线最弱的一股山头,里边一半人已经被收买,情报单向透明,哪怕是存在性军队,都断无失败的可能,而这场胜利也变成新的舆论炮弹,砸在乞活军头顶。 “刺杀敌军头目的活先放一放,”桂堂东对历晴川说,“郯国的人有点急,我们在乞活军里的线人(之前放回去的俘虏)报告说,有东边来的,操着不同口音的人在和乞活军头目交流,随后队伍就开始向东靠拢。” “然后呢?” “面对修士的话,就不必顾忌交战条约了。” 夜色降临,桂堂东与历晴川低调的来到乞活军与郯国边境接触的地段,瞄准“东边的人”接触最多的队伍,桂堂东观察,指示目标,历晴川进去解决对手,然后撤退。 历晴川对这套流程已经无比熟练,而且这次还有师弟在后方压阵,她更觉安心。 行动前半段进行的非常顺利,历晴川发现五名“东边的人”,大多只是筑基修为,而散修筑基的含金量,懂得都懂。 这波历晴川来了全杀了,她解除烟波暴起,一鞭抽下,打碎护盾,连带抽掉第一个倒霉蛋的脑袋,这时鞭上浮现的火焰把飞溅的血花蒸发。 第二个倒霉蛋正要尖叫,历晴川指尖破盾灵力缠绕,她刺入护盾,点在那人的唇边,破盾灵力消失,火焰迸发灌入喉咙,把尖叫者的尖叫堵回去。 从现身起,她身上就在运转阴阳玄聘功,粉色的雾气扩散,在她解决掉两人之后,雾气已经扩散到整个营帐,它是药亦是毒,消除一切烦恼,看到极乐的幻景,即便历晴川挥下的长鞭带来死亡,受害者们依然露出幸福而扭曲的微笑。 在发动烟波之前,历晴川送上飞吻,火焰的唇型触及帐篷,转瞬就让它燃烧起来,这时,外面凡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晃动的身影,嘈杂的声音,武器与盔甲混乱的碰撞声……混乱令历晴川愉悦。 她发动烟波,悄然离开,正要回去和桂堂东汇合,黑色的斗篷悄然滑入烟波标识的“道路”,这或许是巧合,但历晴川不相信偶然。 她立刻解除烟波,一鞭朝神秘人的头脸抽下,神秘人拔剑格挡,两件法宝碰撞的一瞬间,火焰从历晴川的鞭头猛烈迸发,转瞬间,神秘人倒飞出去。 历晴川脸上凝重,刚才那道火焰不是她的法术,她在鞭头真正施展的是阴阳玄聘功中的法术,而神秘人的反应则是掏出爆炸符箓引爆,火焰净化了她法术的同时,还把神秘人自己推出去,免受残余气体的伤害。 历晴川复一鞭抽向半空的神秘人,在接近神秘人的身体时,她的鞭子徒然绷紧,笔直坚硬如同刺剑,上面闪烁着破盾灵力的光芒。 下一秒,令历晴川诧异的场景出现:神秘人的斗篷在腰部鼓起,忽如其来的风把神秘人推向一边,躲开历晴川变鞭为剑的攻击,同时袖口滑出两把连弩,对准历晴川扣下扳机。 密集的矢雨扑面而来,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头皮发麻的黑点占据历晴川的视野,每一发弩矢的铁杆上都缠绕着破盾符箓,在接触历晴川的护体功法时激活,连绵成一片歹毒的寒光。 这下历晴川不敢藏私了,她立刻启动身法,身形崩塌,化作狐狸跑向四面八方,这时,神秘人抬起双弩,先后射出两发箭匣里最后的弩矢。 第一发弩矢钉住某只火狐,历晴川本人强制在火狐处显形,第二发弩矢打破历晴川的护盾,贯穿她的大腿,在她身下留下飞溅的血迹。 弩矢上似乎附有毒药,历晴川感觉腿脚发麻,她调动灵力去净化自己体内扩散的毒,但也只是勉强压制,。 历晴川捂着腿踉跄两步,喃喃说道:“这个人,有两把刷子。” 神秘人丢掉一把弩矢,给另一把换上新的弩矢,对准历晴川,低沉的女声从斗篷里钻出:“阳炎府的修士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认出来了,你的射法与所用武器都来自兵甲门,兵甲门的修士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兵甲门的修士。” “那我用个火焰就是阳炎府的修士了吗?”历晴川问。 不管实力如何,穆历尼奥嘴炮总能赢对方,神秘人也不多话,抬手对准历晴川另一条腿发射。 历晴川本想躲避,下一秒,她忽然笑了,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抓住弩矢,金属在手掌里融化,被塑造成一朵金属玫瑰送到历晴川手上。 “等你一会儿不见,没想到你撞上意外的惊喜。”桂堂东说。 “小心点,这人是兵甲门修士。”历晴川说。 “兵甲门?你真是倒霉啊师姐,尽管你启动烟波获得隐匿效果,但兵甲门修士可以看到你的命格,哪怕他们看不到你的身影,但命格足以让他们把你定位。” “我不是兵甲门修士。”女人重复道。 桂堂东看了眼历晴川腿上的伤口,他取出碧罂,火焰在晶莹的剑体上攀附缠绕。 他举剑说道:“我不介意你是谁,我只想待会儿捉到你后,从你嘴巴里弄出点好听的声音。” “师弟,你这么说很像反派哦。” “呵。” 桂堂东甩了一下武器,火焰从他脚下出发,包围周围五十米的空地,灼热的幕墙升起,创造一片狭小的空间。 桂堂东脚上法宝的羽饰点亮,把他向炮弹一样推了出去,他的残影还停留在原地,本体已经抵近攻击距离,一剑劈下。 第一秒,神秘人的护盾出现裂纹,第二秒,护盾破碎,剑锋灼热的气浪吹开神秘人的帽兜,露出一张面具和盘在脑后的长发。 第三秒,剑锋扫过神秘人的身形,她的面具破碎,斗篷一分为二坠落在地,而护住脸庞与脖颈的手臂上多了一条细长的划痕。 第四十章 失败主义谋士 34→33 血液从伤口里涌出,在神秘人脚边留下一朵朵梅花的印记,桂堂东把剑扛在肩头,说道:“在被破盾之后吃我一击,仅仅留下这等程度的伤势,你的锻体功法练的不错。” 神秘人一边对抗侵入体内的火焰灵力(来自红莲蚀灵功),一边看着“碧罂剑……你是桂堂东?” 桂堂东耸了耸肩,没想到在修士界还能遇到村通网这种情况,不过,神秘人的说法也暴露一个事实:她认得碧罂,胡玄冬不可能拿着影音符箓满世界宣传她送给桂堂东的本命法宝形制和名称……这代表她是胡玄东身边的人。 由此得出结论,此女必不可放回胡玄冬身边。 桂堂东打量对方的长相,那女人曾经秀美,但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残忍的风霜,皱纹是山脉,而松弛的肌肤是平原。她肤色蜡黄,鬓角有几根白发,发福的身材,下垂的胸脯与干瘪的屁股象征着生命的由盛转衰。 幸好,这里没有敬老爱幼的传统,更年轻也更强大的修士心如雄狮,总会替换掉那些衰老、无能而弱小的老血,让修士界焕发着残忍和兽性的活力。 所以,桂堂东就算态度无礼,就算暴打前辈,也不会承受道德上的谴责……只要他能赢的话。 “这位无名的兵甲门前辈,如今时值秋初,夜晚天气转凉,寒气入体,血液运转不畅,恐招疾病。不如随后生去飞行法宝坐坐,喝两杯暖暖的奶茶,权当你我相遇之缘。”桂堂东说。 “何必那么客套呢?你想把我抓回船上拷问将军(胡玄冬)的情报吧。” 兵甲门修士指了指日晷:“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兵甲门修士说道:“我来这里,是代表将军,谋求通过乞活军的中介,与郯国修士搭上线。不知为何,郯国修士谈你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似乎你得罪了他们的主人阴山盟。 我们非常顺利的结盟,这时,有一份情报被送到我们这里,那就是你即将对距离郯国最近的乞活军发动突袭,以制造更大的混乱。 所以……” 兵甲门修士吹响号角,在火焰幕墙之外,一道又一道的灵力闯入桂堂东的感知,那人接着说道:“除了阴山盟麾下的郯国修士之外,我这里还聚集大量奔向你而来的女修,在打倒你之前,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兵甲门修士本希望在桂堂东脸上看到害怕或者愤怒的表情,谁知道,她看到的竟是桂堂东的狂喜。她不禁想,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被那么多惦记着他先天元阳的女修包围,他竟然在狂笑。 是因为害怕而精神错乱了吗?是因为读懂形势而强颜欢笑吗?还是说他是天生战狂,逼近死亡的战斗只会让他更兴奋吗? 这时候,她听到桂堂东回头对历晴川用兴奋的声音说道:“师姐,你别插手,那些女修全都是我的!” 啊,原来是个色胚。兵甲门修士陷入深深的失落。 桂堂东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兵甲门修士:“啊,说起来,我得感谢胡道友。在我入门之后,为了弥补比同龄人晚修行十年的客观差距,我打碎了全身的筋骨与脉络,重铸自我。 我认为剑修很酷,所以重铸自我的时候参考剑士的模板,之后,我从凡人的剑技开始学起,雇佣从凡人到散修中的剑术大师教导我。 中间少不了流泪流汗流血,在十年之后,我的教练团们告诉我可以出师,但那时候,我正好晋升金丹境,实力暴涨。 然后,悲剧发生了,当我第一次运转功法的时候,猛烈的火焰摧毁了我所有佩戴的法宝,门派后来很用心的为我搭配法宝,除了我脚下穿的鞋,我运转功法的时候只是带来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损失,元婴境修士的法宝勉强能承受我的出力,但我完全用不动这些高阶宝贝。 自然咯,剑是没法用了。虽然凭借投掷火焰也能战胜各路好手,但我总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我为成为剑修努力了十年,却因为没有配得上我的剑,我十年的功夫,与三门阳炎府相关的功法体系无法施展。 这就好像相亲呢,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看不上。一开始拿到碧罂的时候,我就想过以猛烈的火焰把它摧毁,结果它承受了我十成的出力而不陨, 多么惊人的锻造技术,我可以保证,胡道友未来是世界最强的战争工匠,她锻造的每一把武器都是传奇……啊,如果她还有未来可言的话。” 火焰包裹碧罂,它的形体暴涨,桂堂东持剑踏步向前,如今,他已身具1.5东之力,而今晚的敌人,就是全新的桂堂东彰显自我的首秀。 一个时辰后,兵甲门修士回到自己的飞行法宝上,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他们还从未见过突骑施战团的副统领苏禄露出如此狼狈的姿态。 苏禄顾不得自己的伤情,她闯入舰长室,看到自己和自己下棋的胡玄冬,胡玄冬惊讶的抬起头来:“你怎么受伤了?” “我遇到了桂堂东。” 苏禄不顾自己的伤情,劝诫道:“你不该把本命武器给他的,阳炎府制造法宝的本事在八大门派里倒数,而他本人的火焰如此刚猛,不仅本门派制造的法宝在他手里只是一次性用品,其他门派也一样。 这样,桂堂东身上几乎没有庶人级法宝,他凭空多出一个巨大的弱点,而你给予他的碧罂除外,你用龙伯锻刃术锻造的武器完全承受住他的出力。 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我们以为一把可持续使用的法宝不会给桂堂东的战力带来多大的改变……不,桂堂东改变了,有了法宝之后,他施展出完整的阳炎府阳九脉功法。 之前的情报说他会阳炎府十二门功法体系里的六门……不,大错特错,那是个怪物,仅仅用了十五年就学尽阳九脉功法,并且每一门都有自己的理解。 玄冬,我们已经酿成错误,就不要再继续犯下更多错误。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回去吧,徐国并不是适合做个了断的战场。” 第四十一章 胡玄冬的恋情 胡玄冬听完之后,她把苏禄带到治疗室,她虽静默无声,身体的颤抖却向苏禄传来清晰的信号—— 她渴望与完全体的宿敌交手,宿敌变强的情报唤醒她的热情,乃至于她的欲望。 苏禄身在兵甲门,但她从不是兵甲门修士,所以她无法理解兵甲门修士对强敌的执着,但她知道,此刻的胡玄冬不是桂堂东的对手,她不能看胡玄冬去白白送死。 所以在医疗室里,当胡玄冬脱下苏禄的衣衫,亲自为苏禄拔罐与针灸的时候,苏禄忍不住说道:“看在我照顾你那么多年的份上,答应我,即便你对桂堂东心怀种种欲望,也请你暂且忍耐,咱们从长计议。” “为何你会觉得我打算和桂道友单挑?”胡玄冬问。 “因为他有一艘风帆战列舰,有广域的范围攻击法术,战团能够战胜他,但战胜他又得耗费多少代价?这不值得,所以最后还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如果能够战胜他,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这不是兵甲门修士的价值观,兵甲门修士好战,但会在衡量收益与风险之后才会选择行动。” “我必须战胜他。”胡玄冬固执的重复道。 胡玄冬的声音十分生硬,苏禄诧异的看过去,在兵甲门真传那双浅冰一样的眸子里,荡漾着柔情、绮念与混乱,当提起“他”的时候,她小麦色的肌肤浮现一丝不自然的绯红。 苏禄头脑有些发白:“所以,你说的是真的,桂堂东已经渗入你的生活里,这不是为了和桂堂东交战,骗我的借口。” 胡玄冬摇摇头:“一开始,我只是想着战胜他,所以我尽可能的搜集他的资料,了解他的过往,构建他的形象,揣摩他的心思,在脑海里模拟他与我的交手。 不知不觉间,他充斥在我的生活里,在我吃饭的时候,在我洗澡的时候,在我锻造兵器的时候,在我化妆的时候,在我穿衣服的时候,在我做梦的时候,在我……愉悦自己的时候。” 胡玄冬鼻孔喷出两道灼热湿润的气流,她过了几秒,她才接着说道:“当我意识到他无所不在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我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他,想起他令我感觉焦虑,令我感觉嘴巴干燥,喉咙发痒,令我胸口鼓胀…… 兵甲门修士的生活是战斗,而与敌手以命相搏,享受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刺激则是欲望的体现。 那么,我研究桂堂东,仔细琢磨他的全部,是否是兵甲门修士恋爱的感情? 我在脑内模拟和他的交战,是兵甲门修士的模拟约会吗? 我和他一次次锲而不舍的交手,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是兵甲门修士告白被拒绝后,鼓起勇气再来吗? 我把本命武器赠予他,是兵甲门修士赠予他定情信物吗? 我希望同他在战场相遇,进行以命相搏的战斗,光是想象就令我兴奋不已,是兵甲门修士对异性抵死chan绵的欲望吗? 我的回答:是的,全都是,这是我的战斗,也是我的单向恋爱,无所不在的他是我飞升之路的障碍,也是我爱而不得的焦虑,我向桂道友靠近,欢喜的心情既是对宿敌的尊敬,也是因为我对他的感情。 所以,我的战斗,就是我的恋情。” “啊这……” 苏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胡玄冬给她的治疗结束之后,她穿上衣服,看胡玄冬正在发呆,她好奇的问道:“你……又在想他?” “我看到他的幻影从我面前走过,但那是不可能的,这是我的思念越发明晰的信号。 如果我不解决眼前的混乱,我就无法晋升元婴境,无法晋升元婴境,就无法飞升,飞升是我的动力,尽管我已经遗忘我为何而飞升。” 苏禄仍想劝诫:“可是……” “别担心,我首先进攻九节度的地盘,不止是为了消除自己侧翼的威胁,而是他们手中掌握着一件对我有用的法宝,来自星炬殿,他们还不知晓自己拥有何等力量。” “你是指……遗失武器?”苏禄问。 胡玄冬点点头:“星炬殿曾有机会成长为与八大门派并肩的门派,所以八大门派使用了天子级法宝,让其回到应有的位置。 星炬殿在那段动荡的时机遗失了不少法宝,而有些法宝至今仍在流传。既然桂道友可以超越自我,我也变强,用焕然一新的面貌去和他战斗好了。”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 “给我们送桂道友在郯国边境的情报的那个人。” 苏禄大声说道:“阴山盟的真传不可信,她挑唆我们和桂堂东斗的两败俱伤,她好在其中渔翁得利!” “她是可信的,我们在梦中相会,我懂她的眼神,她对桂道友有着炽热的渴盼。她教唆我去桂道友斗,其实是希望我杀掉或者赶跑桂道友身边的女人……谁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呢?” 苏禄还能说什么呢,一旦扯到感情,话题注定无法按照理性讨论下去。胡玄冬扭头对苏禄说:“战斗你记录下来了吗?” “嗯。” 胡玄冬派遣苏禄带着部分葛逻禄战团的修士去乞活军控制区,除了想牵扯一下桂堂东的注意力,和郯国背后的阴山盟接触之外,还有消灭掉刺头的心思。 胡玄冬击败原本的葛逻禄战团首领叶护,将他的战团纳入自己的管理,大部分人都承认她作为新主人的定位,但总有心怀二心之辈对现状不满。 为此,胡玄冬让苏禄领队,把这些刺头,和见风使舵加入她军势的散修们混编,派到乞活军控制区,他们将在那里被消耗,被孤立,投降、逃跑或者叛变也无所谓,她只是想把不稳定要素排除在外。 没想到,桂堂东一晚就帮她消灭所有隐患,然后成为她更大的隐患,一想到她的宿敌是如此强大,胡玄冬心中涌出骄傲和甜蜜的色彩,然后则是炽热的欲望,女人对男人的欲望,与厮杀的欲望一起混合,变成扭曲的感情。 她看着记录桂堂东战斗的符箓,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苏禄是过来人,她自然知道胡玄冬想要做什么,她叹息着离开,胡玄冬摸出虚涛,褪下剑柄的外壳,剑柄赫然变成角先生的形状。 与此同时,桂堂东已经回到寒鸦号上,历晴川坐在他床上,白皙的双腿纳入他眼中,他弯腰,额头几乎抵在师姐胸口,小心处理着她大腿上的伤口。 历晴川双手撑在床上,歪着头看他,她晃晃脑袋,粉色的发丝擦着师弟的脸颊,她挺胸抬头,胸口的纽扣便顶住师弟的额头。 “师姐,你老实一点。” 桂堂东抬起头来,他忽然愣住了,但不是因为历晴川。他疑惑的握住碧罂,感觉它的剑柄正在震颤,并渐渐变得温热,几秒之后,透明而黏黏的感觉在手心扩散。 这是什么情况?他想。 第四十二章 秘密出行 桂堂东看向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空无一物,剑柄依然是剑柄。历晴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伸手握住他的剑柄,白皙的手指轻蹭着配重球,挑染成粉色的指甲微微刺入剑配重球与剑柄连接处的凹槽。 “禁止你去看别的东西,”历晴川另一只手叠在桂堂东的手掌上,“现在,你该专注于我。” 桂堂东抬起头来,他的脸几乎与历晴川撞在一起,历晴川眼中浮现朦胧的雾气,眼角荡漾着风情,微微张开的唇瓣上有一层湿润的色泽,甘美的吐息涌入桂堂东的鼻腔。 她充满诱惑,她唾手可得,桂堂东的脸庞凑近,他要吻历晴川的唇瓣时,她却笑着偏头躲开,亲在她他的脖颈上,温热的吮吸留下恶作剧的红印。 桂堂东帮处理完伤口后,就把师姐抱进治疗室,她揽着他的脖颈,柔软无骨的贴在他身上,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南轻絮解除器灵模式,却也没回到女儿的身体里,她还在熟悉她新得来的身体。 十二个小时的器灵模式让南轻絮有些难受,她去治疗室,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缓解疲惫……和历晴川一样,她也把桂堂东搭建的治疗室当做澡堂。 南轻絮与历晴川不期而遇,南轻絮惊讶于历晴川的受伤,历晴川则惊讶于南轻絮新的身体竟拥有如此精悍的垂直甲板。 历晴川长舒一口气,一直以来,被南轻絮尺寸压制的不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桂堂东则准备去甲板下层,他把俘虏来的修士囚禁在那里,就在他踏下楼梯之前,他忽然感觉到窥探的视线。于是他收脚转向,向视线的源头走去。 “桂道友。” 萧燕燕现身,脸上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忙?” “不,你可以喝杯热茶,眺望夜景,享受你的生活。” 桂堂东走下楼去,萧燕燕松了口气,她看向舰长室的方向,又飞快的挪开目光。 桂堂东接下来要做的是仅属于他的秘密,他对所有的女俘虏提出古怪的要求,在她们奇怪但畏惧的配合里,他的任务完成数来到143/2000。 然后,他转而去审问残余的葛逻禄战团成员,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可怜虫已经被胡玄冬抛弃,他们能提供的情报已经过时。 葛逻禄战团的修士有投靠桂堂东的意思,但他不敢收,谁知道里边有没有胡玄冬的间谍,而且,这些人的忠诚本身也很值得怀疑。 他最终决定,暂且把他们羁押起来,等他回到临淄后,会给所有俘虏公正的审判。 给俘虏们服下昏睡药物,让他们睡过去之后,桂堂东找到萧燕燕,对她说道:“走吧,去搜集江山社稷图。” 这种时间?你可是刚恶战过一场? 萧燕燕纵如此想,却不敢违拗桂堂东的意思,她换上江山社稷图贮存的回忆里那副干练的装扮,戴上斗笠与面纱。 桂堂东也做了变装,两人悄悄离开寒鸦号,在路上,桂堂东解释道:“今晚我和师姐去郯国边境的时候,遇到敌人的伏击。” “诶?” “如果没有内鬼提供情报,我很难想象敌人逮到我和师姐,而知晓我和师姐行踪的,只有你、南道友和随行的两位师弟。” 萧燕燕辩解道:“我不是!” “是你们四个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你们没有和埋伏我的人直接联络你能力,我感觉到,寒鸦号似乎来了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什么?!”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桂堂东说,“萧道友,万一……万一有一种可能性,如果让我知道你扮演着另外的角色的话,我不会怜香惜玉哦。” 萧燕燕干笑道:“不会,绝不会,我怎么敢背叛上使大人。” 这件事暂时揭过,两人混入吴国支持的僭主之一赢度的地盘。讽刺的是,在徐国已经全面骑马与砍杀的局面里,赢度与楚国支持的赢处两块僭主统治的地盘,最是风平浪静—— 因为他们已经实际上变成吴楚两国的领地。 桂堂东与萧燕燕潜伏在城外,卡在黎明前夕,两班卫兵换岗之时入城,残夜将明,家家户户早起的烛火仿佛迟来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渺渺炊烟升起,化作青纱笼罩夜幕。 带着回忆的情绪,萧燕燕说道:“江山社稷图分成五个部分,它能自动汲取灵气转化,获得能量来记录方圆至多五百里内的山河。 徐国在巅峰时,在大陆之时也不过是无数小国里的一座,将法宝一分为五完全够用。 那是个美好又不够美好的时代,夫君雄心壮志,徐国欣欣向荣,我也把自己当做萧琼莲爱着他,但他不爱我。 所以,他背着我做出诸侯级法宝,但这毕竟是涉及国运的重要法宝,所以他带着我以视察民情为由在全国巡游。 法宝的第一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被放置在下邳,下邳是夫君治下的徐国都城,拥有最高的安全等级,以及和琼莲的美好回忆,所以他理应把核心放在那里; 第二部分被放置在徐国与楚国接壤的边境地带,徐国丢失的故土中,楚国夺走的部分最多,因而夫君首选那里; 第三部分放置在郯国边境的山谷里,郯国虽没有夺走徐国故土,但在夫君的霸业里,在夫君的感情里,郯国必须征服,他必须为琼莲的死复仇; 第四部位在靠近宋国的边境,越过宋国,便是阳炎府的始祖周穆王曾统治的世俗领土,他的念头……我不敢说,但上使大人懂。 最后一部分,也是唯一由我决定放置的部分,它在殷王楼,曾是我夫君预订伐吴的前线指挥所。 当他放弃了那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后,它就把这里改装成避暑离宫,在他堕落成庸主的时光里,我们每年夏天都会来到这里消暑,品尝从南方加急进口的各类时鲜水果。” 桂堂东看向街道的尽头,他的视线穿过重重建筑的阻拦,在一公里外发现离宫用于和坊间隔开的朱红色宫墙。 现在,它有了新的主人,赢度,上一代徐王第五个孩子,与身为第三子的徐王赢子孺乃一母所出。 徐国的继承法与阳炎府其他统治的世俗领地没什么不同,绝大部分时候,阳炎府修士都会按嫡长子继承制来指任代理者,但历无咎废长立幼的决定,或许在那时便对今日徐国的乱状埋设第一条伏笔。 师父,你在徐国的动乱里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桂堂东想。 第四十三章 醉酒 33→32 萧燕燕在避暑离宫外徘徊一会儿,找到一条暗道,据她说,那是某种角色扮演游戏,她来扮演被掳来的凡人妇女,慌不择路逃呀逃,而赢子孺则扮演奴隶贩子,要把女奴抓回去好好教育一番。 若是赶上佳节,他们还会化作成凡人夫妻,上街与民同乐,而那时,赢子孺笑的最为畅快,似是回忆起少年时放荡不羁的时光。 徐堰王的弟弟继承离宫,却没有继承秘密,于是桂堂东与萧燕燕得以潜入,萧燕燕走在前面,桂堂东手握碧罂指向她的后心。 “你夫君的兄长赢度是个怎样的人?”桂堂东问。 “我的公公,上一代徐王共有十子,长子和次子早逝,而其余诸子中,以四兄赢旦最贤,而论武力的话,则是如今投靠吴国的五弟赢度,与投靠楚国的八弟赢处最强。 夫君带领王军西征的时候,副手就是五弟与八弟,当时大家都认为,他们两个会被委以重任,兄弟qi心恢复徐国的荣光,但…… 夫君的计划戛然而止,而他的两个兄弟则被分别打发到边境,看似是委以重任,但因为夫君已经不打算和吴国以及楚国发生矛盾,所以这是变相的流放,以及……” “给自己制造威胁。”桂堂东说出萧燕燕不敢说的话,“师父搞出废长立幼的事后,继承制被砸烂,再没有规矩来限制王族追逐王座的野心,而臣下与国外亦有算盘。” 萧燕燕叹息道:“唉,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关系都不错,五弟和八弟都做过我的值班宿卫,夫君每次出游,也会去五弟与八弟的太守府,我们一起畅饮,游玩赏乐,关系亲密。” 在桂堂东的眼神变得奇怪之际,萧燕燕补充道:“我没有背叛我的夫君,但我知道,他们对我抱有某种好意,但我不能回应,因为他们还是孩子,因为我是萧琼莲,我要用自己的后半生赎罪。” 他们从暗道出来之后,潜入一座建立在莲花台上的宫殿,这是萧燕燕曾下榻的寝宫,如今也是赢度的寝宫与接待重要客人的场所。 看着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甚至连熏香的味道都还原的寝宫。萧燕燕一声叹息,她怎么可能不懂赢度的心思呢。 她先用隐身法术,避开凡人宫女的视线,又用避水法术,跳入水池中,无声无息的从水底捞出又一块法宝残片——正所谓灯下黑,谁也想不到这么重要和机密的东西藏在这种地方。 他们正待撤退,但桂堂东感知到有十数个气息前来,便和萧燕燕躲进寝宫两个衣柜里,撤去隐形法术……那玩意只是从视觉上抹消自己的身影,而在筑基境以上的修士眼里,无疑是主动给自己贴上显眼的标记。 衣柜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桂堂东很快弄清楚,这是吴国来的使节与赢度的交涉,他自己的活跃帮助徐国一点点从泥潭里拔出来的时候,也引起其他国家的警觉。 吴国的使节带来令人不安的情报,他们打算和楚国联合,待胡玄冬与桂堂东开战后,就抢先攻入下邳,抢得大义的名分,将徐国平分,实施二王共治——当然,名义上,徐国仍向阳炎府称臣,每年摊派的税收绝不会少交一分。 正常来说,阳炎府没人会坐视事态那样发展,但他的师父历无咎在徐国这件事上态度奇怪,说不定结局真的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师父默认徐国糜烂的局势,那为什么又把他送到徐国? 桂堂东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赢度已经送走客人,他返身关上大门,屏退左右,偌大的宫殿,只有几团摇曳的烛火与幽暗抗争,点亮一个孤独而清冷的影子。 “出来吧,琼莲!”赢度的声音带着些许急促,“我已经闻到你的味道——沉香、檀香、乳香、琥珀、蜂蜜、茉莉花调和后的香味,我见过那么多的女人,你的香气独一无二!”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萧燕燕推门而出,同时对桂堂东衣柜做了个“不要出来”的手势,看的出来,萧燕燕和她老公的两个弟弟有些暧昧的感情,她很怕桂堂东出来把赢度图图了。 杀掉赢度会让局势变好吗?逼迫赢子孺tui位,把赢度或者赢处中的一位迎回都城成为新的徐王,再逼迫他断绝和外部势力的关系,是否有利于稳定南方的局势? 答案取决于赢度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桂堂东没想在这时把赢度图图掉。目前,赢度在他这里是个痴情又浮浪的男人,赢度对萧燕燕念念不忘,甚至记得萧燕燕香粉里每一味配方,但不妨碍赢度和其他女人上床。 “琼莲!”赢度又一次深情的叫出这个名字,“从那天在温泉池边,你搂着我,眼神迷离的叫我名字开始,我就一直忘不掉你。” 萧燕燕辩解道:“那时我在温泉里独酌,喝的醉醺醺的,朦胧间看到与我夫君身形相似的人前来,我以为是他,所以跨出池水抱住他……但发现不对后,我立刻松开你,这只是误会!” “误会?如果三哥好好待你,你为何会在温泉池水里独酌?醒醒吧,从西征回来开始,他就变了,变成我们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人,他把国家,把我们的兄弟感情,还有你祸害成这样,他有爱过你吗? 他从来都只为了他自己,在下邳城里骄奢淫逸,得过且过,我和七弟都劝过他,可他听进过一句?他挥金如土,却宣称为你而花,百姓不愿怨恨他们的国君,所以他们相信是你祸害了国君。 你背负了不该承受的骂名,何苦呢?为何你就不能把目光投向真正爱你的人?” 赢度的声音透着求而不得的急切:“我和我的兄长不一样,我不会让你背锅,我会好好治理国家,同时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这个国家的女主人。” 萧燕燕语气讥讽:“哪怕是沦为吴国的kui儡?” “总比被邻居们蚕食一空强的多……等等,你拿了江山社稷图的残片?” 赢度惊恐的看向萧燕燕的荷包:“你绝不能拿这个东西,你疯了?你知道使用它的代价吗?只要用一次,你就必死无疑!” “我知道,但徐国已到危难境地,是我和夫君造就了徐国的苦难,自然也该由我来终结,由我去死,我夫君的罪孽就能偿还,人们就会原谅他。”萧燕燕回答。 “抱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自杀。”赢度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想要取走江山社稷图,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吧!” 第四十四章 秘钥 “好。” 萧燕燕淡淡应了一声,大量符箓从她袖口弹射,密密麻麻贴住周围的空间,瞬间消去附近的声音。 代入赢度的视角,真是惨中惨。吃瓜群众桂堂东想,自己苦苦追求而不得的嫂子,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感情这方面,散修可比八大门派的修士有意思多了。 桂堂东不着急出手,他先看一手萧燕燕的实力,与江山社稷图呈现的青年萧燕燕相比,现实里的萧燕燕更像回忆里的萧琼莲,她运转的锻体功法让她表现出不输给男人的蛮力。她的剑又快又狠,灵气附着在她的柳叶剑上,既浩然正气,又威风凛凛。 然而,她终究不是萧琼莲,只是模仿萧琼莲的萧燕燕。 在萧燕燕华丽但只是刮痧的连招后,赢度以手为刀劈中萧燕燕的手腕,仅仅一刀,萧燕燕的护体功法就被攻破,吃痛之下,萧燕燕的剑偏离目标,卡在赢度身上软甲的缝隙处。 “桂道友,帮帮忙!”萧燕燕喊道。 她背着我藏了男人?! 赢度愣了一秒钟,不过面对桂堂东,他反应快一秒慢一秒没什么区别。衣柜的门鼓胀,从门轴处断裂,崩飞的门飞向赢度的面门。 赢度一掌劈开,在绽开的缝隙里,他看到碧罂的锋芒。桂堂东与其双手持剑的手型纳入赢度眼里,赢度一眼就看出桂堂东是练过的,但因为桂堂东没使出招牌的朴素无华火焰投掷连招,所以他没把眼前的剑士往桂堂东身上想。 第一秒,桂堂东的剑刃与赢度的手刀碰撞;第二秒,火焰在剑刃涌出,击破赢度手部的护盾;第三秒,伤口在赢度手背绽开,火焰灵力灌入赢度的身体,持续消耗赢度体内的灵力。 “红莲蚀灵功……你是桂堂东?”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赢度捂着自己的手掌跳步后退,想要拉开距离,直到背后灼热的气息降临,他才意识到与桂堂东拉开距离是多么愚蠢的主意——上届齐地冠军联赛桂堂东所有的战斗,全都发生在中远距离。 火焰具现的手掌把赢度摁住,摔在地上,赢度伤心欲绝的看着萧燕燕,似乎误会了她与桂堂东的关系。 喜欢一个人会打上认知滤镜,赢度着迷的女神,于桂堂东却是无所谓的,他说道:“你有所误会,我们不是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所来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图。” “诸侯级法宝一旦使用就会被问罪,最轻也会被处以极刑。”赢度用发颤的声音说,“求求你,别让她使用好吗?” “可是,这是出自萧道友自己的意志,徐国如果亡国的话,他们必然会死,哪怕这一波艰难的守下来,愤怒的民众,来自阳炎府的问责也会逼死这对夫妻。 所以,想要避免最坏的结果,最好是把罪责全都推到一个人身上,这样另一人得以幸终。 他们坐上王位,江山如画,他们可以用剥削自百姓的所得,来维持他们奢侈、精致、浪漫的爱情。当他们欢笑,在温暖如水的生活里畅游时,有没有想过,是民众一年又一年的被重复投入熔炉中,化作燃料,被迫燃烧自己加热他们的生活? 而当山河破碎,剩余的燃料拒绝燃烧,他们的生活冷寂的时候,他们也需要在寒冷里承受民众的愤怒,用自己的死来为失职负责。 这公平吗?不,这并不公平,因为领袖的死不足以偿还他从权力里攫取的东西。” 桂堂东指了指萧燕燕的荷包:“或者,你来为所爱的人背负罪孽,换得她与你情敌的幸终……不过,你要是有那么做的打算,就不会投靠吴国吧。” 赢度厉声问道:“那么阳炎府呢,阳炎府在做什么呢?!徐国是阳炎府的世俗领地,但在周边国家入侵之后,阳炎府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就在边境地带,面对吴军首当其冲,我手下的兵马挡不住吴军,难道殉城之后看着敌人占领这里,生灵涂炭是更好的结局吗? 这都是阳炎府的错!如果你们能早些来,局势还不至于如此糜烂,我们也不必遭受这样的苦难!” 桂堂东回答:“所以我来了,阳炎府对这里负有责任,但不是你们所谓的王族,因为你们只是代理人,而是阳炎府欠徐国人民一份。 我到徐国,见到最多的就是苦难,强盗们涌入这个国家,在来来回回的牵扯里,弱者被反复劫掠,妇孺被欺辱,土地变得荒芜,路边和树上尽是死者的尸体,难民们在路上晃动,犹如行尸走肉。 我施展法术,赠予符水,能让我遇到的人多苟延残喘一会儿,但法术救不了徐国人,战争必须被终结,导致徐国堕落如此的要素必须被清除,侵略者们必须被赶走,这样徐国才能迎来和平。 而且,我个人的私事也在这里,我会把一切终结掉……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如果你真的爱着她的话,不如试着保护她试图保护的山河。” 赢度既没有继续争辩,也没有试图反抗,他沉默许久,看向萧燕燕,眼里满是愚蠢的、自我感动的决绝。他说道:“江山社稷图各个部分的秘钥是不同的,如果你用错秘钥,回忆就会立刻变成即死诅咒,害了开启者的性命。” “?!” 新的情报让萧燕燕始料未及,赢度接着说:“兄长班师回朝的时候,向我们透露了江山社稷图的秘密,并且,他非常后悔创造出这东西,因为一旦消息走漏,我们将生活在充满敌意的环境里。 最坏的情况,如果周围国家军备竞赛,同样试图创制诸侯级法宝,兄长认为他会成为罪人,因为一旦产生战略误判,一方先使用诸侯级法宝的话,那么剩下所有的持有者都会使用诸侯级法宝,确保毁灭对手。 所以,他认为封锁消息,永久封藏这件法宝比较妥当,故而把他们叫来,讨论具体的分割方案与埋藏地点,而其中秘钥并不通用的设定,他要求我们对你保密。” 看萧燕燕的脸色苍白,赢度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但他还是继续说出真相:“他认为自己一定比你老的更快,而那时候你会称制,实际掌握朝政,那时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江山社稷图,那会让徐国亡国。 所以,他命令我们保守秘密,却又故意带着你去放置江山社稷图各个部分……” 赢度吐出一口血来,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来,桂堂东看出这是守誓法术发动的惩戒机制,它会调动违誓者的灵力杀死违誓者。 桂堂东急忙朝赢度的伤口灌入更多红莲蚀灵功,消耗赢度的灵力,以免赢度被自己的灵力杀死……若不是机缘巧合,刚才他朝赢度体内打入红莲蚀莲功,赢度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你一无所知的搜集江山社稷图,你从他那里得到的秘钥,只能打开其中一块江山社稷图,而剩下的那些会把你杀死…… 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可我……唔,不能说,违背誓言……死。秘钥在我储物戒里……密码:琼莲,我爱你。” 第四十五章 相连的梦 桂堂东的法术只让赢度多活了一小会儿,赢度违背誓言的部分太多,而在他生命终结之时,他一直叫着“琼莲我爱你”这几个字,仿佛在说密码,又仿佛在对喜欢的女人表白。 尽管萧燕燕不是琼莲。 萧燕燕立在那里,脸色苍白,不知道她的夫君一开始就防备,甚至利用法宝的机制谋杀她,与一直爱着她的赢度打破誓言,告知真相,为她而死的冲击哪个大些。 她哭了,纵然已活了几十年,但她还是立在原地泣不成声,桂堂东一声叹息,无论在哪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为爱情献身的傻瓜。 傻瓜们献身的时候往往不是决然的,轰轰烈烈的,他们热爱自己的生命,存在私欲,在所爱之人与自己之间犹豫,经常做出许多自相矛盾的操作,最后以一种不体面,不浪漫,不戏剧,庸俗而乏味的方式完成自我牺牲,也未能充分品味自我感动的快乐。 所以他们是傻瓜,而个中滋味,只有他们献身行为的受益者能够体会了。 有一天,我会变成这样的傻瓜吗?桂堂东想,大概不会,我是八大门派缔造的秩序的受益者,自然不可能冰清玉洁,完全维持一颗凡人之心。 他小心谨慎的取下赢度的储物戒,输入密码取出秘钥,它藏在发簪镂空的管腔里。 “这是十年前,我和夫君来他这里消暑时遗落的,他追上来还给我,我不是太想要,便开玩笑说这是未来送给弟媳的礼物,让他好好收着。” 萧燕燕毕竟是经历过惨剧的人,所以她很快停止哭泣,接过发簪的时候,还有条理的为桂堂东讲述发簪所寄托的故事。 “我们把他的尸体处理掉吧,”她说,“不然,敌人会在他的尸体上瞧出端倪。” “这样好吗?他为你付出生命。” “正如桂道友所说,我已经欠徐国百姓太多,再多欠一个,我……还喘得上来气,我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恶毒女人啊。” 萧燕燕亲自来处理尸体,她在赢度残存温热的脖颈上留下告白的亲吻:“对不起,我不知道在华清池喝醉抱住你,那个微妙的错误会害得你人生转变……对不起。” 火焰与药粉破坏赢度的尸体,符箓则让臭味消失,但是,即便再愚钝的守卫也能感觉到寝宫里异常的灵力波动,于是很快,白纸窗户上人影重重。 桂堂东挥手,火焰点燃寝宫,迟来的葬礼里,萧燕燕与赢度的回忆一起燃烧。身处葬礼而不自知的访客们破门而入,在混乱里,吊唁完毕的两位宾客脱身,顺着暗道离开。 在离开足够远之后,桂堂东问道:“问个问题,赢度爱的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 “?” 萧燕燕吸了吸鼻子:“因为扮演着萧琼莲的我,与作为萧燕燕的我混合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一个,但一切不再重要了。” 桂堂东回答:“虽然有些不解风情,但我还是得说,麻烦才刚刚开始。 如果赢度说的全是真话,这就代表剩下的三块江山社稷图对应三份秘钥,更糟糕的是,我们只能猜到投靠楚国的赢处大概掌握着其中一套,而剩下的两套秘钥,你要去哪里找?” 萧燕燕的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抱歉,我沉浸在沮丧里,我的丈夫对我如此……防备,我再次意识到,我不是萧琼莲,尽管有些时候,我会把自己当做萧琼莲。” “你恨他吗?” “怎么可能,我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一只狗也会有感情。我不恨他,从我写信叫来琼莲,最终害死她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 不过,就算我知道,最后我还是会爱上我的夫君吧,过长时间的相处,男女总会发展出亲情味道的爱情。” 桂堂东在安全的地方使用幻影移形,让自己回到寒鸦号上,晚上在郯国边境的战斗,黎明前的赶路再加清晨的超远距离幻影移形,他的灵力已经耗尽。 “师姐,盯着萧燕燕。” 抓住路过的粉发女郎嘱咐一句,桂堂东去疗伤室,那里是全船灵气浓度最适宜的地方,他补充速度最快。 桂堂东脱掉衣服,把自己浸入温水池里,充满灵气的池水把他的身体托浮起来,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向着静谧的黑暗坠落。 然后,光芒一点点晕开,恍惚间,桂堂东站在城垣上,看黑色的云朵行于地面,那是兵甲门的旗帜与标志性的黑色甲胄。 夕阳之下,兵甲门高大的攻城器械耸立,被挖掘铺设的壁垒保护,上面有许多修士来回巡逻。 营盘设立在攻城器械之后,而从营盘延伸出的粮道两边,同样筑起壁垒,有骑兵巡逻保护。 在远方的山岗上,风帆的影子依稀可见,那是兵甲门修士修建的临时空港,用于停靠他们宝贵而强悍的飞行法宝。 他扭头,看到周围尽是撒拉逊人的影子,夹杂着少数异族雇佣兵,他们有的激烈争吵,有的麻木的看着城外的攻城大军,有的抓紧时间喝水干饭。 从城墙的高度,与城市升起的护盾强度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小城市。兵甲门为何而来,这又是谁的战争?他暂且未察觉。 在夕阳坠落时,城外的兵甲门开始试射火炮,被灵力催动的炮弹砸在护罩上,仿佛顽皮的儿童把石子丢入池塘,让护盾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城市的命运未知,桂堂东却因为炮弹的发射而坠落,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里,在睡床上,似雌豹般健美的女人正在沉睡,桂堂东见过这个形状太多次,一眼就认出是胡玄冬。 胡玄冬的房间简洁,武器架放置法宝,衣架挂着衣物,桌子上放着水壶与水杯,床用来睡觉,这就是她房间的全部家具。 某种未知的情愫,让桂堂东面对毫无防备的胡玄冬,没有生出一丝敌意,他心情平静的转到正面,看胡玄冬身体蜷缩,抱紧枕头,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泪。 他伸手拭去胡玄冬的泪,手指触碰到一片柔软,真实的触感让他从梦中醒来,视线聚焦,发现他的手指触碰南轻絮的脸颊,而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四十七章 徐偃王 7 桂堂东做个稍等的手势,他和派往各个战线的师弟们联络,得知那一晚之后,郯国对乞活军的控制崩溃,本就被勉强凑在一起的乞活军失去了最后能约束他们的人。 少部分人投靠王军,剩下的更多则向着郯国,向着吴国与楚国的占领区涌去,乞活军缺乏对物资的管控能力,他们就食一地,总会裹挟当地百姓去下一处就食。 桂堂东的名声,再加他用存在性的军队完成的欺骗,使得分裂的乞活军完全没有没有骚扰王军的打算。 “接下来,还会有一场更大的骚乱。” 桂堂东说,“我们找个机会,把乞活军驱赶向郯国境内,在那里的大骚乱吸引人眼球的时候,我们把剩下的江山社稷图弄到手,那样,徐国的局势便能活了。” “如果江山社稷图没发挥出作用呢?”历晴川问。 “我有什么办法,我手下是什么人,胡道友手下又是什么人,手握两支兵甲门战团,统帅上栓条狗都能赢,我已经在尽力拉扯了,不信你看录像。” 桂堂东摊手,他在徐国会尽力,但实在没救,他也会考虑把自己与徐国切割,省的这里的失败引起连锁反应。 与此同时,为了取信桂堂东,萧燕燕当着桂堂东的面激活从赢度处回收的江山社稷图残片,里边记录锐气尽堕的徐堰王与萧燕燕每年光临赢度辖地内的避暑离宫,因此,赢度每年与萧燕燕相会,一次相会四十余天。 在一次酒宴之后,徐堰王与萧燕燕吵嘴,他冷落了自己的后妃,而萧燕燕则在匹配夏天温度的温泉池里自斟自饮。 凉爽的风吹过,带着绿叶坠入池中,月光点亮落叶的航道,托盘在水中旋转,美人的玉臂枕在水面,与池水若即若离。 萧燕燕自斟自饮,举杯对着天空,她双颊绯红,脸色迷离,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她却唱一首凄然的词曲,来抒发内心的郁闷。 跟随词曲,好奇的赢度走近。芭蕉叶遮住,又坏心眼的透出几分池中的光景,端丽而毫无防备的嫂子,令赢度吞了口口水。 他的膝盖碰上芭蕉叶,芭蕉叶摇曳发出响声,萧燕燕回头,她醉眼朦胧的看着赢度,而赢度几欲作逃,但随着萧燕燕甜腻腻的一句话,被定在原地—— “夫君。” 即便没怎么看回忆的桂堂东,也被这句话勾的抬起头来,他不是曹操,只是这声妩媚的叫声让他听出做ASMR的潜质。 见多识广的桂堂东都觉得这声音不错,回忆里的赢度当时腿脚一软,身子酥麻了,而桂堂东也有酥麻的感觉传来,是历晴川悄悄抱着他的肩膀,朝他耳边吹气。 喝醉的萧燕燕把赢度当做自己的夫君,她主动跨出池水,抱住赢度,内室功法在她身体中运转,她笑啊跳啊唱啊,以为丈夫原谅自己,其实在小叔子面前展示自己的风情。 赢度呆若木鸡,吞着口水,他已经被嫂子俘虏,但仍在做道德上的挣扎。萧燕燕笑着把他拉入池中,在水上,她还在和“丈夫”调情,在水下,他们近乎成为夫妻。 但在最后一刻,赢度的道德占据上风,他推开对方,萧燕燕开始哭泣,她的醉酒只是放纵的借口,而赢度拒绝了她。 “我那时就已经恨上我的小叔子,他本可以成为我的情人,我的玩具,我报复夫君的工具……他那样选择,站在世人的角度是正确的,但做正确的事也会招来怨恨,因为恨毫无道理可言。 所以我知道他爱我,却没有明确拒绝他,一个眼神,一句鼓励,一次不经意间的身体接触,我令他欢欣鼓舞,我令他意乱qing迷,却抽身而去,令他痴迷于我……” 萧燕燕说不下去了,回忆的后续,在徐堰王与萧燕燕浪漫爱情故事的间歇里,单恋并被玩弄着的赢度穿插其中。 南轻絮有些困惑的看着萧燕燕,桂堂东密语入脑,为她补上赢度的结局。或许是因为自身经历过求而不得,所以南轻絮朝萧燕燕投去责备的目光。 萧燕燕的哭泣有作秀的成分,为的是弥补自己在赢度那里的失分。她哭了一会儿,念出赢度以生命换来的密钥,回忆崩解,重组为法宝真正的形状,把徐国东南部分,连同吴国的部分山河一起汇入法宝中。 “你们干掉了吴国的kui儡,如果吴国反应激烈怎么办?”历晴川问。 “我也想避免和吴楚交战,但似乎为了江山社稷图,楚国的那一个也要死。所以,我只好散播一些小小的谣言,说赢度的悲剧是兄弟阋于墙的结果,是赢处想要吞并兄弟的地盘。 我在现场留下一些证据,不够有说服力,但至少暂缓吴楚组成同盟的速度,反正他们是为了攫取土地,只要抛给他们足够的诱饵,他们不介意侵略的是哪个国家。” “哇,这一手真脏。”历晴川皱起眉头,“你在乞活军这里投入大量资源,将其分裂,既是为了遮掩你搜集江山社稷图的行动,又是为了搞乱郯国做准备。 郯国靠海,又是阴山盟玩大陆均势战略的输出地,吴国背后的四时宫,显然不介意先把总是在背后捅刀子的阴山盟的世俗领地吞并,削弱阴山盟对大陆的影响力……至少夏奇峰轮值的时候是这样,至于换别人轮值……到时候再说” “没错咯。” “那么,北面的公伯燎怎么办?你能拉拢他,胡玄冬或者阴山盟或者四时宫的人也能拉拢他。” 桂堂东以密音传入历晴川的脑海里:“我给我忠心的奴仆少廪君联络,希望他的世俗领地卫国能在必要的时机加入战争,去攻击公伯燎所屯驻的清萍关,或者南下与我汇合。 至于现在,我们的工作重点以煽动郯国境内的叛乱为主,不拔除阴山盟的直接威胁,我和胡道友的决战一定会被其妨碍。 而且,我的最后一张牌也得需要郯国变得混乱起来,才能用上。” “神秘兮兮的。”历晴川嘟囔道。 “如果能够直接优势碾压,谁愿意花那么多心思,从一个闪击战走向另一个闪击战呢?” 桂堂东在师姐脸上亲了一下:“好了,我们该干活了。” 第四十八章 关于师奶的回忆 33→32 历晴川以为的干活,是“偷渡阴平,直取蜀汉”之类的操作,没想到,桂堂东实际的“干活”是带着她从头到尾在寒鸦号走了一圈。 “船里可能有位不友好的客人。”桂堂东用密音对历晴川说,“小概率是我和胡玄冬的心灵联系产生的错觉,大概率是其他有神奇本事的人……比如勒花天。” “你以为我想不到这种可能性啊,我们前几天被伏击,明显是我们这边有人出卖情报吧,但出卖情报的未必是我们自己人,而是敌人神通广大,混入我们其中。 所以,嫌疑人是萧燕燕,或者南轻絮的身体——这本是勒花天的,如果她潜入的话,排异反应是0,倒不如说,简直像回家一样活动自如。 所以咯,在你昏迷期间,我就自作主张用我的法术把南轻絮身体在冰棺封存,让南轻絮一直用她女儿的身体,同时也盯着萧燕燕,确保我们的情报不会再流传出去。” 如果桂堂东醒着,他也会这么做。他感动的给师姐一个拥抱,历晴川却抓起他的手腕举过头顶,她跳着舞步,优雅的旋转着出现在他的背后,裙摆与长发一起荡漾,蹭过他的右腿侧面。 “不给抱。”她趴在他背后说,“我从萧燕燕的回忆里学会了,女人该如何钓男人胃口。” “萧燕燕有的选,而赢度放不下心中的道德,他们本有机会在正确的时间成就错误的恋情。但你不是萧燕燕,我也不是赢度。” “或许,我也留着类似的血脉呢。”历晴川说。 “什么意思?” 历晴川后退几步,靠到墙上:“堂东,你来我们家十五年,就没感觉奇怪吗?我母亲的丈夫,你的师父升任长老之前的人生,他完全没有告诉你的意思。 你看,你连我的爷爷奶奶,你师父的父亲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而且,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游历、学xi、社交、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和你在一起。 我每天忙的像个陀螺,从一个地方极速转向另一个地方,哪有心思关注这些边角料情报……” 历晴川说道:“我是从我母亲那里听到的,未必完全正确,但眼下,你不妨当个故事听。 你知道,历家在三代以前还是杀猪的屠户,我的爷爷当时被阳炎府的招贤堂修士发现有仙缘,带走,经过自己的努力,最终跻身内门之列。 比起飞升,我的爷爷更想成为阳炎府的长老,可阳炎府长老最低都需要化神圆满修为,而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卡在化神中期,距离最低资格线还有两个小境界的差距。 于是,我的爷爷转而立志培养自己的孩子当阳炎府长老,为此,他走了便捷通道——娶一个没落的亲蕃氏族女。 于是,他找到没落的栗陆氏,与他们结盟,目标是整合两者的资源,好让他们的孩子在起跑线上就领先别人一截。” “那个计划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师傅历无咎?”桂堂东问。 “嗯,爷爷奶奶的结合完全是一桩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婚姻,我的爷爷和奶奶进行学术性的行房,用学术性的眼光看我的奶奶肚子隆起,用学术性的态度培养他的孩子。 对于爷爷来说,我奶奶的价值仅仅是她能够生出栗陆氏的子嗣这一点,这无关喜恶,而奶奶呢,从她被瞧出未来成为美人,她就在练xi阳炎府功法之余,还要兼修那些让她变成精致的花瓶,优等的生育工具的功法。 奶奶从小就被教育逆来顺受,为家族牺牲,她嫁给不认识的陌生人时,为她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时,还是被她的丈夫下命令,按照他制定的计划培养孩子时,她都表现的十分顺从。 十三年之后,在她的孩子被爷爷带去参加少年组的比赛时,她逃跑了,在信中,她向她的丈夫叙说了她这十三年的怨恨,她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她如何避开他们,一点点亲手建立自己的逃生路线。 爷爷试图去追,捂住家庭丑闻,但奶奶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向泰西而行,阳炎府的势力全在东方,泰西方向的搜查变成一笔糊涂账。 我的奶奶在家庭里是个逆来顺受的角色,不起眼,也处于次要地位,但当她真的离开之后,我爷爷的家庭崩塌了,他的心魔越发严重,甚至心魔开始反噬他的精神。 魔教修士趁机而入,以帮他找回妻子,解决心魔为诱饵,骗我爷爷出卖阳炎府机密,就在他们交易达成,第一份绝密情报即将送出的时候,我的爷爷死了,死于他最亲近最信任的儿子的毒杀。” 桂堂东摇摇头:“很经典的切割负资产,我的师公成为长老无望,走火入魔无法解决,他将来病情会越来越严重,不断消耗留给儿子的资产,所以在他还能控制的时候,他要把自己切割出去,把一切都留给我师父。魔修……不过是他主动分割的借口。” “你能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父亲野心勃勃,母亲温柔,赢在起跑线,活在同龄人的赞誉,被父亲洗脑以成为阳炎府长老为目标,而他也深信自己会成为长老。 忽然之间,他的母亲跑了,他被迫要杀死自己的父亲……我的爷爷知道这类冷酷之举将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多大的阴影,失去父母之后,他将迎着周围充满敌意的目光,独力前行。 不过,我可不同情他,因为我是他的受害者。” “我希望未来,修士们择偶在考虑利益的时候,能考虑自己的感情,而且,应该给当事人选择的权利。如果师父和师奶是自由结合的,哪怕他们没有爱,也不至于把他们的家庭搞到这种地步。”桂堂东回答。 “我同意,如果我母亲的丈夫正常一些,我不会遭遇那样的事。” 历晴川接着说:“听说,我母亲之所以能和她丈夫走到一起,就是因为她在接近他的女人里感情是最纯粹的,换而言之,她是他提防最少的女人。 对那个人来说,要和哪个女人成为道侣,摆脱其他女人的纠缠的话,我母亲是最好的人员,她只想着报恩,报恩……” 历晴川瞪了桂堂东一眼:“你应该和那个男人不一样吧。” “你说呢?我们的成长背景完全不同。”桂堂东说,“师父不是完人,他也会犯错,我认为徐国的局势,就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误。” 第四十九章 张三与九十三 徐王军返回下邳大营,招降的乞活军部分被打散编入军队,而剩下则分配到土地与相应配套的农具、种子与过冬用的粮食—— 历晴川拷掠下邳城士绅的举动为其他王国仍控制的领地做了表率,原本各地总是在纳税时哭穷的豪绅不敢造次,终于开始为国难出力。 他们吐出的东西几乎能安置所有的乞活军,这也说明,徐国的土地兼并是多么严重,有钱有权的大地主反过来迫使王权在地方事务上和他们妥协,再用妥协交换来的东西,进一步扩张自己的权力与财富…… 大地主们(控制地方的散修们,有些还能和阳炎府攀上亲戚)结盟自保,已形成这等势力,就算阳炎府外门弟子来了也不好做,因为他们无法实质越过徐国的王权,也不能代表阳炎府,非得阳炎府内门来人才能形成降维打击。 土地兼并是放任世俗领地自然演化的行程里无法避免的问题,在修士世界,灵力的存在,修士对世俗世界正面意义的干涉,使得土地兼并从不明显到重新洗牌的周期约莫一千年。 徐堰王被称为庸主不过二十年,而徐国土地兼并的速度远超自然规律,这就意味着,有什么错误的政策,错误的人令这一过程大大加速。 桂堂东已经意识到答案,但他不敢相信,那个答案挑战他的常识。所以回到下邳之后,他让师弟们按部就班的执行之前订下的方略,让师姐和南轻絮在寒鸦号上监视下邳城的一举一动,自己扎进档案库里徐王宬中。 三天之后,他带着低落的情绪回到寒鸦号上,见到历晴川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来过联络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叹息一声,去和师弟们联络,听到胡玄冬势如破竹,节度使们抱团聘请来大量散修,甚至和楚国联手,都无法抵挡胡玄冬的攻势时,他眉头皱的更深。 世俗世界的战争,由于修士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导致战争进展的速度比桂堂东前世更快,那种动辄数年的围城战在修士世界里不可能发生。 唯一的好消息是,失去控制的乞活军部分进入郯国后,裹挟当地农民形成骚动,郯国的土地兼并情况不如徐国严重,却也步入土地兼并的后期。 像郯国干涉徐国的情况一样,桂堂东派出张三和九十三,八位外门弟子中进攻能力最强的两名修士,携带物资潜入农民军中,帮助他们对抗郯国修士。 张三便是那个名字给桂堂东留下深刻印象的伪娘JK,筑基圆满修为,出身中原之地某个散修家族,因为阳炎府为桂堂东制订的强势宣传计划和人工造神运动,让不少散修都把阳炎府视为跨越阶层的最佳途径。 毕竟桂堂东祖上没出过修士,前十五年甚至没接触过修道界,这样的人都能混出名头,为什么先天条件更好的他们,不能成为下一个桂堂东呢? 张三就那么来了,不过进入阳炎府之后,他的心高气傲被迅速打磨,因为阳炎府外门不缺内卷怪,阳炎府又舍得给外门弟子投入资源,所以他在起跑线上领先的那点东西被迅速磨平。 他从10岁待到26岁,终于在一次次竞争中抵达筑基圆满修为,被看好在5年内结丹——如果他能顺利克服心魔的话,而后,再有10年,他在41岁左右就能进去内门。 不过,他的家境还是给予他一些帮助,比如他的风帆巡航船“指定拉胯”号经过私人改装后,拥有同类船只平均水平以上的战斗力,但不及柳庭风的“织命者”号。 九十三外表和张三同样俊秀,但他个头矮小体型纤细,所以张三是伪娘JK,而他则是伪娘萝莉。 张三的俊美是遗传基因的表达,而九十三则是性转的结果,若不是天赋契合阳炎府功法,世间将多一位美人,少一位阳炎府修士。 半道加入阳炎府的张三性格活泼,没什么城府,而从出生之后就被阳炎府在抚育院养育的九十三,却在内卷中养出一副腹黑个性。 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便是扮做女孩子,伙同物色好的打手,对合适的散修玩仙人跳。一般散修不想自己被男人勾引的社死新闻传出去,仙人跳团队又是阳炎府的人,权衡下来,只能忍气吞声,交一笔钱了事。 在修士的世界,金钱同样重要,九十三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后,立刻做起生意,他先打点门派里各堂的负责人,若是活自己能做,他便自己承包下来赚钱。 若自己不行,他再去外面接洽能做这活的团队,把活分包出去,和外面的散修熟了,他干脆又拓展中间人的业务,把想和阳炎府有所需求却找不到门路的散修引进门,收费也不贵,仅仅是交易额的5%。 因此,九十三一个无根无萍的外乡人,竟和那些有背景的同门一样,拥有堪称豪华的风帆巡航船。 不过,因为将才华太多投入赚钱的事业,九十三的修为只有筑基后期,在卷到极致的外门就有些不够看了,已是而立之年的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晋升内门,但相对的,他活着的时候将享尽荣华富贵。 所以,桂堂东派出战力担当与交涉担当的组合,稳妥的给郯国带去些麻烦,当然,他让两位师弟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义。 然后,他对历晴川说出自己忙碌数天的结论:“通过查阅档案,特别是前任徐王还在,师父在幕后控制徐国的那个时代的卷宗记录,虽然多有涂抹和遮掩,但结合现在的徐国局势,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是师父一些不可思议的举措招来徐国的动乱。” “哪些举措?” “近乎一切,重点是商业,从商业辐射农业,再从农业辐射军事与政治,它们被设计的很巧妙,一环扣一环,甚至从局部时间,比如徐堰王被称为雄主的那段时间,师父为徐国的设计是如此优秀。 但凡人和散修都十分短视,任由这些侵蚀国本的政策继续发展,以至于徐国变成这幅样子。 嗯,我不是洗白徐堰王,他本人也有很多问题,最大的疑点在于他从雄主到贤主,再从贤主到庸主的两次堕落……太可疑了。 但师父在其中产生莫大影响力是肯定的,师姐,你还有关于师父的哪些细节,能帮我参考一下吗?” 第五十章 “孝女” “如果真的是那个男人做的,你打算准备怎么做呢,要检举你的师父吗?”历晴川问。 历晴川等一个师徒恩断义绝,她的眼睛因为期待而有了闪光,桂堂东不可能回应她的期待,说道:“不可能,他是化神期圆满的修士,在我出道之前,他是阳炎府现存修士里晋升速度记录的保持者,又是门派长老,还是我的师父。 实力、道德与利益,让我无法对他出手,但如果见到他,我会问他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不是大道无情能搪塞过去的。” “你以为顶撞他就没事了吗?”历晴川说。 “在什么人取代我成为首席之前,我对师父同样不可或缺。” “我劝你还是死心,像他那样的人,你以为他做出决策,比如牺牲徐国去置换什么的时候,他会考虑凡人的感受?不,他只是冷酷的考虑牺牲徐国能置换到的门派利益。 如果,他是有意牺牲自己的封地来置换些什么,那么指引你来这里就是一步必然会下的棋。把时间再往前推,萧燕燕被怀疑阴山盟附体时,那个人违反常理先来给散修看病,这个信号就耐人寻味…… 我说,萧燕燕会不会是那个男人布置在徐国的人。” “?!” “只是女人的直觉啦,没什么可靠的证据。”历晴川摆摆手,“但从事实来看,萧燕燕全族人都死在阴山盟修士的阵法里,为何在琼莲去救族人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生还? 琼莲死了,而她替换琼莲进入徐堰王的后宫,在她和徐堰王感情冷淡时,后者是雄主,她真正取代琼莲的影响力开始发挥作用的时间,是徐堰王从贤王转向庸主的时间。 她闹出对自己不利的谣言,又是你的师父给她亲自背书,确保她的身份没有问题。按道理,容成氏是阳炎府控制徐堰王的手段,为了门派利益他应该帮容成氏才对。 再把时间往前推,徐堰王西征时,那个迫使他改变主意的人的嫌疑候补里,你的师父也在其中。 不管想要做什么,你的师父在徐国推进他的计划,都一定要在徐国的中心下邳城,以及最关键的角色徐堰王的身边布下一枚有足够分量的棋子。 而在徐国,能担负这样角色的只有三个人:萧燕燕、容成氏与赢处,他们的概率依次减少。” “那么,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师父希望我能在这里做些什么?”桂堂东问。 “关于答案,堂东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桂堂东清楚,如果师父真是抱有目的性的把他派到徐国,那么他在徐国的任务只有一个:好好处理自己与胡玄冬的麻烦事,那样,他们俩闹出的动静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旁观者与当局者很难察觉师父的动作。 看他不说话,历晴川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处理那些档案的?” “把最关键的部分焚毁,确保它们不可还原。” “什么嘛,这不是已经做了选择嘛,害我还对你抱有期待。” 历晴川的目光黯淡下去,她假装不在意的模样,伸了个懒腰说:“我再想想……不,不如你直接问我娘吧,我知道的东西都是她说的,别告诉我,你们没有联络方式。” 桂堂东自然有和师娘联系的手段,但眼看历晴川的模样,他激活通讯符箓后,示意由她来和师母通话。 历晴川绷紧的脸庞这才松弛下来,这个“大孝女”离家一个半月后,终于想起联络她的母亲。 桂堂东坐在旁边,肩膀贴着历晴川的肩膀,打算听听师娘的说法,历晴川推了他一把,但没推开,她把自己的椅子滑开,不客气把自己的腿搁在桂堂东的膝盖上。 当她和泰西夫人开始聊天的时候,桂堂东的手掌托住历晴川的小腿轻轻一捏,历晴川哆嗦一下,发出可爱的声音。 “晴川?”通讯符箓里的泰西夫人有些疑惑。 “啊,没什么,腿不小心碰到了……啊,又碰了一下,没什么没什么,我有些事想问你。” 历晴川有些后悔,她伸腿调戏师弟,没想到自己被拿捏住了,桂堂东的手掌注入些许灵力,在她的大腿小腿处按摩,特别是她前几日留下伤口,已经愈合的部位。 他是好心,也是好涩,她踢了他一下,继续通话:“我想问我奶奶的事……你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个?因为我们在徐国遇到一些事。 你的老公……他没和你联络吧,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他……嗯~我在伸懒腰,你问我呼吸有点重……啊,只是在吸气吐气而已,哎呀不要问那么多。” 历晴川稍微把通讯符箓拿开一点,用口型说“小心我结束通讯”,桂堂东松开手,她才继续通话。 桂堂东又听到了师奶那辈的零星情报,得知师奶天赋一般,在逃离门派的时候不过金丹圆满修为。在阳炎府向西搜索未果之后,对她的去向有了推断: 她应该没有直接去泰西,而是先躲在哪里晋升为元婴境,有自保之力后,才经当时阳炎府掌控不甚牢靠的徐国,经由郯国唯一不需要修士登记的港口城市海宁州,从海上出发前往泰西。 泰西夫人在整理丈夫的笔记时,偶尔翻到丈夫年轻时的笔记,上边勾画了数条经由徐国通向不同处的路线,并在徐国那里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笔记前后页记录的事件推算,历无咎是写下笔记之后再去徐国,将它从游离在各个门派之间的独立国家变成他的私人领地。 他发现了什么?桂堂东不相信师父是为了寻母而在徐州那里布局……如果这一切都是师父以主观意志推动的话。 桂堂东思考问题,突然感觉手里多出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到师姐被蚕马丝编织的长袜套住的双腿,又回到他的手中。 不知不觉间,空气里流动着粉色的雾气,桂堂东的轻薄之举似乎把历晴川搞出真火了。她带着妩媚的气息靠近,她的舌头在嘴唇上留下欲望的水迹,一副要强征公粮的表情。 桂堂东以身法逃窜,历晴川追上去,她没能追到师弟,裹挟的粉色雾气却钻进南轻絮的鼻腔里,让后者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们……” 南轻絮欲哭无泪,感觉身体有些微微发烫,她只好把自己的躯壳丢进冰棺里,以器灵的姿态在寒鸦号里逡巡,气鼓鼓的朝那两个人投去责备的视线。 第五十一章 平卢军进场 33→32 张三与九十三烦的不行,他们进入郯国境内三天之后这种情绪一直在蔓延。 阳炎府的军事通识教育课里,对于战争战例的描述以八大门派的总体战的思路出发,在那个级别的会战里,筑基修士没有迈入战场的资格,金丹修士只是游弋在边缘与执行破交战的轻骑兵。 从数量来看,元婴期修士是会战的主力,而从功能来看,他们则是填线的炮灰,在天空之上,双方的主力飞行法宝排成战列线,护盾拼接在一起,犹如两道长城在天空对轰,在火光与机动中不断靠近,绞杀在一起,然后进行血腥但有决定性意义的跳帮战。 在讲实例时,来自内门的师兄师姐们还会播放阳炎府打赢的那些战役里的精彩操作,比如桂堂东在高平之战里,在自己所在的分舰队面对覆灭的命运时,搏命式的以寒鸦号孤舰插入敌方舰队中。 在护盾被击碎,风帆被破坏,火炮被打哑的情况下,熊熊燃烧的寒鸦号撞上敌方旗舰,并以自身重量碾碎了敌方旗舰的护盾,为桂堂东创造跳帮战的空间。 桂堂东在跳帮战里击溃船上的护卫并将敌将枭首,引发整支敌方舰队的混乱,成为战役胜利的转折点。寒鸦号虽然被打的千疮百孔,但它可昂首离开战场。 大家代入阳炎府大师兄的视角,驾驶孤舰,顶着如雨般的炮击,最后靠野蛮的撞击撕裂护盾,敌方将士难以置信又慌张的表情显露无疑……那种感觉是心潮澎湃的,谁都希望成为逆天改命的英雄。 不过,阳炎府没有告诉门下的修士们,以修士的眼光,凡人的战争便是摆烂的战争,哪一方摆烂更少,症状更轻,谁就能取得胜利。 若是旁观凡人打架,修士们还能忆起几分观看蚂蚁打架的乐趣,若是委身其中,还要尽量保存他们的实力,多在郯国制造一些骚乱,就让两位修士只剩下烦心了。 “郯国修士的水平,大师兄来了全杀了,但他没来,看起来是知道与凡人协同作战有多头疼。” 张三忍不住抱怨道:“我们的对手像猪一样,我是很乐,但看到我们手下这帮人同样和猪一样,我乐不起来了。” 九十三则被凡人气笑了:“你说他们精明,他们连左转右转的命令都做不到,在战斗的时候,每二十步就要停下整队,才能确保自己的队伍不会变成散装。 说他们愚蠢,他们打仗的时候可相当会演,哪怕你和他们说砍下敌方的脑袋或者割下敌方的耳朵有赏金,这帮人却顾着多年来来往的情意,在那里明演。 你能想象吗?两支各有三百人规模的队伍激战一个小时,双方加起来只有七人负伤……若不是担心大师兄责怪,我都砍下几颗凡人的脑袋严肃军纪。” “他们也不是军人,只是被时代的浪潮从一个地方冲到另一个地方的可怜虫罢了。” 张三的语气渐渐平缓,“无论何时,这些凡人从数量上来说都举足轻重,同样,他们从实力上来说无关紧要,仅仅是我们这样的天之骄子随手拨弄的棋子。” “听说在大师兄的临淄城,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九十三说。 “大师兄?他的确有些童心未泯的爱好,治理他的世俗领地,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过家家,但也只是大师兄,长老们才不会过分责备他。 他把有罪修士置于凡人之下,强迫他们劳动来让自己的领地变得更美好,虽然能很好的惩戒自己的敌人,但其实……大家都有些微妙的意见。 大师兄把修士置于凡人之下,哪怕是有罪的,修士这个物种就凌驾于凡人之上,凡人是我们的近亲,但我们之间有着事实上的生殖隔离,凡人妇女可以怀上修士的孩子,但在生产之前就会被体内的胎儿杀死。 我们进化的比他们更为高级……所以大家都觉得大师兄惩戒人可以换一种惩戒方式。 好吧,修士干活确实比凡人更利索,但谁修仙是为了更好的干活呢?大家都只是为了自己而修仙,为了不用工作,为了长生不死,为了力量,为了名利,为了高人一等。” 两人互相抱怨了一会儿,烦恼消失了一些,这时通讯符箓亮起,九十三接通之后,桂堂东的声音说道:“让那些乞活军自行去找出路吧,如果愿意可以返回徐国国境,我会让守军放他们一条活路,如果投降,这里还有土地安置他们。” 两位修士显然不关心乞活军的事情,他们问道:“大师兄,情况有变?” “你们立刻动身,前往郯国的金匮港,那里由于修士交战的余波航道淤塞,已经废弃,只剩下小猫三两只盘踞在那里。”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接应友军。”桂堂东回答。 两位修士想不通,这时候桂堂东哪里能变出一只友军,但大师兄分化瓦解农民军,在边境地带的奇袭里击溃郯国修士,然后驱赶乞活军他们进入郯国就食,扰乱高端战力被严重削弱的郯国的注意力的一系列操作,就是为了接应这只友军。 莫不是大师兄的朋友前来助拳? 张三和九十三带着对援军的猜测日夜兼程,赶到金匮港,清理盘踞在那里的小猫三两只,尽他们的努力清理港口,还有和郯国的巡逻队斗智斗勇。 为此,在约定友军到来的时间,他们不得不拘押了两队郯国凡人巡逻队,拖延了一会地时间,但郯国的凡人军队发现他们的某部分海岸巡逻队失去联络后,必然会派出更多人,包括修士在内侦查。 好在友军准时抵达,只是友军的阵容着实让两位修士吃了一惊—— 在黑色的海水上,一只船队褪下光学迷彩的灵力外壳,他们船艏与船尾具悬挂着灵力晶体充当能源的航灯,点亮附近的海水,却没有点亮夜空。 在海风里,船只的旗帜猎猎作响,而他们的来历,恰好出现在张三与九十三的对话里。 隶属于桂堂东世俗领地的平卢军,在此时入场。 第五十二章 翻脸 平卢军先前时候,配合桂堂东的外交行动,一副进攻鲁国,毁墙入关的姿态,而在公伯燎与桂堂东达成协议后,他们撤回临淄,在外界看来,他们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不再投以目光。 庆父或许有关注的动力,但正如如今在鲁国流行的“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公伯燎以大义为名的背刺,国人暴动,弄得庆父手忙脚乱,没空管外国的事。 于是,平卢军的存在感消失了。 桂堂东在徐国或令人赞叹,或令人迷惑的操作非常吸引人的关注,如果类比前世,他大概是天天都能上热搜榜的人。 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曝光率太高的劣势,是他有太多的东西被人们惦记着:功法、修为、名誉、财力、权力,最近又多了先天元阳……每一天,桂堂东都被大量的恶意诅咒与占卜法术骚扰,迫使他时刻运转抵挡这类骚扰的功法。 而曝光率高的好处,便是他支使不起眼的角色们为他办差事的时候,因为思维定势,人们很难从他身上抽身,去给予那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们足够的关注。 直到后半夜,郯国管辖海岸附近的哨所才确认巡逻队的失踪,他们一边向上级汇报,一边准备天明时去侦查情况,拂晓时分,当侦查任务的修士飞到附近,看到金匮港附近已经有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地,约有一都(1000人)左右的人马布防。 《修士交战条约》限制了修士对凡人武装力量的攻击,但保障修士的自卫权,在不动用灭绝性法术的基础上,修士可以合理杀伤凡人,容许一定数额的误伤。 通过以往的判例,郯国修士看到金匮港的一都凡人军队,他溜达下去杀上二十个人左右,属于自卫权延伸出去的合理杀伤份额,但如果他试图摇人,叫来同门一人杀二十人,或者每天杀二十人,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去,把整支军队屠杀干净,那就属于触碰底线的行为,刻在血脉里的法术会立刻把他变成红名怪。 他立刻御剑飞下去,杀几个人先立立威,再掳走几个人拷问情报,而在这时,从旁侧飞出的张三脚踏风火轮,手持骑枪夹在肋下重逢,郯国修士预判张三的冲锋路线,侧身扭开,不料张三按下手中骑枪的按钮,骑枪展开,赫然变成一门20mm口径的手持灵力火炮。 郯国修士激活自己的法宝,运足自己的护体功法,但炮弹击穿两层护盾把他的手臂砸成麻花,他尖叫着捂着断臂从飞剑上掉落下来,反倒做了张三的俘虏。 被俘的修士毫无心理负担的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让张三和已经下船的平卢军第一都的都头郭威诧异不已,他在临淄对国家的认知与郯国大不相同。 简而言之,郯国是由帮派分割统治,并尊奉统治都城极乐塔的帮派为尊主,一般认为,尊主直接对阴山盟负责。 这里是一片混乱的乐园,八大门派、散修与魔门的交易规模远胜其他地区,雇佣杀手、破财免灾、出海跑路,一掷千金或者想经历不同年龄、不同民族、不同种族的美色,这里都是不二之选。 因而,帮派们用心经营自己统治的城市,用脚勾画城市之外广大地区的治安情况,这就导致郯国的战斗力很差,并且惯用金钱与资源,资助其他势力来解决他们的敌人。 或许对阴山盟而言,混乱的郯国才是他们隐匿身形的最佳环境,而这里聚敛的种种欲望与利益,会把阴山盟渴求的猎物们引向那里。 八大门派或多或少都从中获利,所以他们不会主动去灭亡这块灰色的贸易联邦,但如果真的有世俗国家有类似的想法,他们也不会阻止,因为他们讨厌阴山盟对大陆局势无孔不入的干涉。 了解到当面之敌孱弱可欺后,郭威立刻指挥第一都的军队向前推进,给后方三个都的友军腾出更大的登陆场地。 张三与九十三在一旁观察,看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行军简直是赏心悦目的美感,而且其中的散修比例惊人高的——200人以上规模的步兵编制,队伍全都由散修指挥,他们皆有练气修为,而骑兵更是夸张到全员练气散修。 练气散修只比凡人厉害一些,被认为不具备毁灭凡人的力量,因而不在《修士交战条约》的范围里,将其与凡人军队混编之后,凡人军队的战斗力提升一层楼。 下午四时,第一支郯国军队终于姗姗来迟进入战场,不过所来是为了武装侦查,民兵自然不是桂堂东花大钱砸出的常备军的对手,郯国的海岸守备队一触即溃。 六个小时后,平卢军已经卸下全部的人员与武装物资,他们将在这里修整一日,缓解坐船对士兵们造成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削弱。 那时,不明序列但规模庞大的军队登陆金匮港的消息才传到极乐塔,抵达极乐塔后,消息传递的速度变得快了很多,到了第二天凌晨,胡玄冬就已经收到这一消息……来自阴山盟真传勒花天。 勒花天没有亲自现身,而是派遣一只构造精妙的鸽子前来,连同最新情报一起送来的是结盟提议,由她们两个联手一起对抗桂堂东。最近,她时常凭依各种鸟类来到胡玄冬这里,蛊惑她对付桂堂东,肃清他身边的那些人,以及探讨如何对付桂堂东。 胡玄冬听完之后,共享鸽子视野的勒花天以为胡玄冬要说些什么,但回答她的是一道清流,虚涛从水流里钻出,一剑捅穿鸽子的身体。 勒花天没想到胡玄冬在此时翻脸,之前的友好交流给了她胡玄冬很好摆布的错觉,所以这次来之前,她没有窥探胡玄冬的近未来。 鸽子艰难的张嘴,吐出勒花天怀疑的声音:“为何?” “你把桂堂东奉为太阳,把你自己定义为他的使徒,我无法相信你这样的人会真心诚意的帮我。” “你……全都知道?!是谁告诉的你?是桂道友……不可能,原来如此,是象征宿敌的对剑,它把你们联系在一起,让你们互通记忆?!” 勒花天的笑声在鸽子嘴里扭曲,她不装了:“没想到,我会因为这样无聊的理由被人看穿,也想不到你竟然是诚实到令人悲哀的修士。 就让我来预言吧,胡道友,当你迈入你梦寐以求的战场时,你从战斗中得到的只有悔恨——因为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 无法动摇 说完之后,鸽子死了,勒花天的声音随之消失,阴山盟真传的预言多少有些为自己找回场子的意思,但旁听的苏禄仍然皱起眉头。 “你和桂堂东,你们之间的连接竟到了如此地步?” 胡玄冬点点头:“我做梦的时候,梦到他在看我,他并没有对我展现敌意,而是试图为我盖上被子,他的手指接触我肌肤的瞬间,他的记忆也流入我的梦中。 我看到了他记忆里一部分,看到他学会的第一个法术,看到他和我不认识的女人接吻,勒花天对他的狂热执着……可惜,我们俩的联系最近中断了,大概是他身边的人做了什么。” 胡玄冬有些不快,因为桂堂东记忆里那个女人,他称之为“师姐”的人物,竟想把桂堂东留在她身边,像散修的道侣一样逍遥自在,而不是寻求变强,寻求飞升。 幸好,桂堂东没有听信那种天真堕落的思想,不然,她胡玄冬现在也挑不到称心如意的宿敌。 她接着说:“我看到他家乡的大瘟疫,那悲惨的死亡让我感觉有些熟悉。” “你连这个都忘了吗?”苏禄脸上有些失望,“你曾名莱拉,出身一座已经破灭的城市,那里的撒拉逊人和泰西人结盟对抗兵甲门,而招来自身的毁灭。 你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我本想把你带走,作为我的弟子去云游四方,但不曾想,兵甲门内门修士胡常卿抢夺了你。 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胡常卿用残酷的方法训练你,他那时手下有三十个抓来的小孩,到了你进入筑基境的时候,只剩下你一个。 胡常卿称赞你的天赋,同时加倍残暴的对待你……对不起,我当时做不了太多事,我打不过胡常卿,只是为你治伤,帮你洗澡,哄你入睡,在你做噩梦的时候抱着你睡觉。” 苏禄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一次次被殴打里,你不断变强,胡常卿的手法越发暴虐,他开始动真格的,以至于你的脑部时常受创,你的记忆在外部压力下开始解体。 最初,让你战斗下去的是仇恨,然后,让你战斗下去的是对胡常卿的愤怒……在一次次学xi里,在一次次战斗里,很多记忆被新学来的知识挤占,你的仇恨与愤怒越来越淡。 胡常卿对你的训练仿佛一次次挥下铁锤捶打,把烧红的你体内的杂质去除:仇恨,故乡,名字,愤怒…… 你变得纯粹,你变得坚硬,在先锻成武器之前,你先重塑自我,把莱拉变成胡玄冬,当你对胡常卿挥剑的时候,驱动你的是兵甲门修士对胜利的欲望。 我无法理解,但我必须接受现实,看着胡常卿释然的在决斗里被你击败,你顺势夺取他的一切,迈上更高的台阶,去寻找下一个交战对手。” 苏禄带着期待看向胡玄冬,胡玄冬的反应却很冷淡,她叹息一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和莱拉相依为命,她把莱拉当做女儿,而莱拉也把她当做母亲,可当莱拉成为胡玄冬的时候,她们的母女关系结束了。 苏禄变成胡玄冬最忠心可靠的下属,她的副手,也是唯一能进入胡玄冬生活里的修士。 “对不起,”胡玄冬说,“我过去大概向你许诺过什么吧,可是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塑造成这幅模样。 现在,我只想战胜桂堂东,没有外界干扰,由我在战场上亲手战胜他。” 胡玄冬强行把话题拉回来,苏禄也切换角色,从一位渴望回到从前的母亲,变成为胡玄冬提供助力的幕僚。 “平卢军,根据去年的陆军年鉴来看,他们约有4000人的规模,再考虑到时间,他们返回临淄后几乎是立刻出发,而齐国港口也配合的准备好船队,装载这支军队上船,登陆郯国。 这意味着,桂堂东一开始就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那支平卢军战力未知……变数在于四时宫真传夏奇峰,她和桂堂东交好,所以四时宫的世俗领地吴国没有明显的敌意活动,但她的任期马上就结束了,下一位轮值的真传秋已夕与桂堂东有私人恩怨。。 秋已夕很有可能会等我们和桂堂东那边斗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出手,而楚国……那个被多个门派争夺的国家态度更不明确。 再加上神秘莫测的勒花天与阴山盟,多方混战的情况下,你和桂堂东都会被额外因素牵扯。 将军,听我一句劝,徐国这个战场太可疑了,阳炎府长老对它坐视不理,我总感觉里边有大问题。 不如我们占尽徐国西部十八节度的旧地后,就此休整,观望桂堂东带领徐国和其他敌人战斗,判断出他的虚实,探查徐国战场背后的秘密,确保我们没掉入陷阱,再做打算。” “苏禄,从你带队在边境地带和桂道友交手之后你就很奇怪,为何,你在极力避免我和桂道友交手。”胡玄冬说。 “?!” “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遭遇危险,但促使你这么做的理由不止如此。我看到记录战斗过程的符箓,在那个粉头发的女人受伤,成为桂道友显而易见的软肋后,你没有攻击她,也没有命令手下攻击她。 你认识那个粉头发的女人吗?我指的,不是你知道那个粉发女人的情报,而是你和那个粉发女人是否有关系。” “我……”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过去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所以除非你主动开口,接下来我也不会问你过去的事,因为我相信你会和我一起活在当下。” 胡玄冬说:“至于你说的那些问题,我追求的并不是稳妥的胜利,而是带着悬念的生死战斗,只有在研究对手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和恋爱类似的感觉,只有与对手战斗的时候,我才能感受生命的火力与难以言喻的刺激。 除此之外的时间,我冰冷如同器物,像器物一样思考,像器物一样活着,我讨厌这种平静,所以我要战斗,我要让自己的生命活跃起来,火热,充满欲望。 因此,无论是勒花天是夏奇峰还是别的什么困难,谁也别想阻止我,纵然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也要与桂道友奔向战场上,这就是我的恋爱,它比其他事更重要。” 第五十四章 失去的天堂 32→31 胡玄冬的“恋爱”观无疑帮了桂堂东的忙,他分身乏术,无法应付多个方向的进攻。 他指示平卢军以避战为原则,通过郯国防守薄弱的乡村地带进入徐国境内,又派出麦扣杰与君不见暂时放下下邳的卫戍工作去接应这支生力军。 麦扣杰与君不见正是那对“美女”与“野兽”的新罗人组合,他们在协助完成寒鸦号的修补以及简易改装工作,一直守卫下邳,闲时为桂堂东写学术论文。 麦扣杰的经历较为坎坷,他的父辈受不了新罗两班贵族的横征暴敛,逃到天齐派控制区,然而,天齐派修士有着八大门派里最强的飞升欲望,忙着在门派里叠罗汉(聚塔飞升),根本没空管名义统治下的世俗领地,导致治安非常糟糕。 于是,麦扣杰的父辈又从天齐派的世俗领地渤海国逃到阳炎府控制的齐国,在这里,他们总算安顿下来,但当他们女儿诞生的时候,产生新的际遇—— 他们的女儿被检测出有修炼阳炎府功法的天赋,为此,阳炎府强逼他们卖掉自己的女儿,将之性转为男性在抚育院集中抚养。 时间流逝,长大的麦扣杰在地方抚育院接受基础教育,并在青春期被送到阳炎府外门,这里的竞争空前激烈。 一般来说,衡量修士的战力要考虑两个方面的要素:修为与法宝,而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不同修士有不同选择。 有人allin修为,有人均衡,而有人allin法宝,也有人两个全都要。麦扣杰没有家庭背景,也没有九十三那样创业的才能,获得的资源全部来自门派,所以他选择allin修为。 这导致他有筑基圆满的境界,身上的法宝只有一件,而飞行法宝更是一艘二手翻新的风帆巡航船“大角星”号,在八位外门修士里装备最差。 这样的修士,比起让他打架不如把他留在城市里做题,为了给师弟留面子,桂堂东在名义上安排的任务是下邳守备。 开玩笑,有他这个闪击战专家,谁敢闪击下邳? 君不见被留下来,才是真正担任下邳守备的任务,他是筑基圆满修为,拥有功能互补的四件法宝,实现有限的攻防一体,而其飞行法宝“君不见”号在同类船中有着中等偏上的水平。 自然,能做到修为与法宝均衡,君不见自然有家庭背景支持,他家出身武州南岛,靠在新罗、齐国与筑紫都护府之间做三角贸易,赚了个盆满钵满。 凡是有钱的凡人都想上进,而最“上进”的莫过于成为八大门派的修士,所以已经赚了很多钱的君不见家有了更多奋斗的动力。 首先,是修士指导下服用自然蕴含着灵气的珍惜食物,持续改善整个家族的体质,历经三代之后,让主支与旁支的男女配对,只要生育数量足够多,总有可能生出具备天赋的修士。 君不见就是在这样的愿望里诞生的,她没有选择权,被招贤堂的修士带走并性转,作为阳炎府修士而活。 性转让麦扣杰变成单马尾伪娘萝莉,而让君不见变成丑陋的大猩猩,或许贫穷是麦扣杰为美丽的外貌支付的代价,而丑陋,则是君不见自己富足人生的平衡。 两位师弟出发后,桂堂东与伤愈的师姐和琼莲秘密出行,直奔赢处所在的费城——过去徐堰王与琼莲每年前去过冬的城市。 “我不明白,之前赢度治下的郕城靠近大海,冬天比内陆暖和一些,夏天则更为凉爽,也不在台风的袭击范围里,为何不去郕城而是去费城过冬?”历晴川问。 听到舔狗一号的名字,萧燕燕眉头黯然,后来勉强笑道:“因为费城附近有便宜开采的浅层煤,而我们取暖,主要靠煤燃烧作为能源,使得聚灵阵从外界吸取灵气,再注入提前镌刻好的阵法,就能让阵法覆盖的行宫暖和起来。” 历晴川奇道:“为什么不直接燃烧煤取暖?” “因为它燃烧时散发浓烟,而且气味刺鼻,看上去脏兮兮的,所以我们行宫取暖不靠这个,或者说,不能直接靠这个。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人委婉的对我们燃烧煤炭表示不满。” 桂堂东耸耸肩,煤唤醒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比起他在接手临淄城后,大瘟疫让人口锐减,他尝试制造机器代替部分人力资源。 考虑到是凡人所用,灵力首先被排除,机器的供能他首先想到蒸汽,由蒸汽又想到煤炭,结果弄的一团糟,这个世界的煤炭含硫量很大,而且还有其他他不认识的杂质在里边。 前世的知识应该能够处理,但前世的桂堂东不是相关专业,也不曾涉猎相关知识——即便甲方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在工作联络里问他穿越后怎么开外挂建立工业体系。 所以,临淄城的蒸汽机和煤炭的应用都非常原始:被应用于磨坊,用于雇员集体宿舍供暖,用于大澡堂,用于取代水力锤,更高效率的锻造武器盔甲,但也只是与凡人相比……哪怕是散修们使用的最低等的以灵力驱动的工坊都比他的效率高。 为了处理污染物,他还设置了聚灵阵与相应阵法,以免他的城市成为异界版伦敦,这么折腾下来,他发觉在拥有清洁能源的修仙世界折腾这东西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与之相反,萧燕燕则满满都是幸福感,她忆起旧时好时光:“每年,在天空酝酿第一场雪的时候,夫君和我会来到这里,住进暖暖和和的屋子里。 除了阵法让空气温暖湿润,每一处房间都有陶管铺在地下,持续不断烧开的热水灌注其中,让脚下的地板都变得暖洋洋的。 而当下雪之时,我和夫君会敞开暖阁的大门,看窗外的风雪拍打红梅,看大地银装素裹,看小动物们挤在一起,共御寒冷。 而我会温上一壶梅酒,看我丈夫点燃木炭炙烤切好的鹿肉,又有薄如纸片的鱼脍,热气腾腾的胡饼与杏仁粥,还有加盐与酥酪调味的菜蔬,让我们仿佛成了一对农家夫妻,享受山野之间的情趣。” 可惜,那样的农家生活只是你的臆想,正如真正的天堂是失去的天堂。桂堂东在心里说。 桂堂东看向一边,在萧燕燕回忆起暖阁时,他看到远处荒凉破败,墙垣被杂草淹没的村庄; 当萧燕燕回忆雪中浪漫的风景时,他看到一座座隆起的土包,而那些为死者入土的人最后吊死在树上,寒风吹过,枯骨随同枯木吱呀作响。 当萧燕燕回忆农家美食时,他看到两眼无神,面颊干瘪的饥民踏过荒芜的田地,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奔向远方。 桂堂东把水和食物遥遥丢过去,他回头看向还沉浸在回忆中的萧燕燕,微微摇了摇头。 第五十五章 潜入 赢度的死亡或许让赢处有所警觉,在其居住的费城,桂堂东看到修士不间断巡逻的身影。 “袍子上有金乌标记的是日升渡的修士,带着草本植物装饰的来自地梁宗,驾驶飞行器,底盘图案为八卦的修士来自四时宫,而其衣扣做成镂空星辰图案的是星炬殿。” 历晴川使用烟波技能,靠近城市观察一会儿后,判断出巡逻修士的阵营,他们成分杂乱却能和谐共处,除了楚国也没谁了。 中原之地是个随时间不断扩张的概念,在三千三百年以前,八大门派中的阳炎府与阴山盟尚未建立的时候,楚国并不在中原之地的行列,他们是一个充斥巫术的国度,而在后世有名《山海经》的书籍,便是集楚地巫术之大成的典籍。 巫师们建立一个个政教合一的城邦,再推荐最强大的巫师们成为共主。在立国之初,楚国向中原之地的周国名义称臣,但双方不过是貌合神离。 双方时而媾和,时而交战,有时楚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服从周国的命令进攻四周的蛮夷,对徐国的惩戒战争便是其中的典型。 周穆王创造阳炎府,抽离一大批王国精英去经营门派,周国对其他世俗国家的影响力大减,诸侯国们纷纷僭越称王,相互攻伐,进入混乱的时代。 楚国也开始战争,但战争却是从内部开始,因为原本作为共主的楚王,其身份权威还可以靠周王背书,而现在周国衰微,既无法在外部对楚国构成军事威胁,又无法为楚王的权威背书,自然,楚王这个共主的身份,就受到城邦统治者们的质疑。 在中原之地诸国开始争霸的时候,楚国亦陷入内战中,时光流逝,徐福带领船队寻找三山,他是否找到三山未知,但他建立阴山盟,并在一开始就让这个门派笼罩在历史的迷雾中。 阴山盟的建立对楚国影响最大,因为此时,掌握稳定飞升方法的门派已经多达八个,在最古老的修道门派天齐派与地梁宗看来,“八”已经是他们容忍的极限。 因此,积怨已久的两大门派在这“阻止其他门派掌握第九条稳定飞升大道”的议题达成共识,签订《关于维持现状之共识》,因为签署地在燕京,因而条约又被称为《燕京条约》。 这份旨在维护八大门派利益的条约在修士群体中引起不同的反应:选择反抗《燕京条约》的修士团体,后世被驱赶出中原之地,不惜一切破坏八大门派缔造的秩序,寻求更危险的飞升,被八大门派蔑称为魔修; 驯顺于《燕京条约》的修士团体,则被允许留在八大门派瓜分的中原之地,成为凡人之上,但在八大门派之下的中间阶层。 楚国最初属于反抗者,因为其内战打破了诸城邦的独立状态,内战最后的胜利者星炬殿真正将楚国整合为统一的国家。 同时,内战频繁的巫术实战,帮助星炬殿的理论转实践的速度很快,在统一国家后,他们近乎已经触摸到第九条飞升大道的边沿。 然后,八大门派的圣战开启,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天子级法宝,被用于摧毁星炬殿总部,以阻止他们摸索出飞升道路。 星炬殿已经做好被八大门派惩戒的准备,没想到这惩戒来的如此凶狠,星炬殿总部只剩下残垣断壁,大量门派精英阵亡,文稿与实验样品遗失,门派的学术水平倒退数百年,星炬殿从此一蹶不振,第九条飞升大道也成为空谈。 而对于星炬殿控制的楚国,在圣战结束后被一分为四:星炬殿的保留地,地梁宗、日升渡与四时宫各自分走一份,又因为日升渡较为中立的属性,所以规定楚王只能从日升渡在楚国的ling土中选出。 之所以保留星炬殿,是为了杀人诛心,是为了警告僭越者的悲惨下场,让这些希望被毁灭的人们浑浑噩噩的活在保留地里,成为天下修士参观的对象。无论参观者是嘲笑,是同情还是愤怒,八大门派都像一座巨大山脉投影在他们心中。 不过,五百年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重创了从一开始就绞杀在一起的八大门派,在战后,八座山脉构筑的坚固秩序出现一些缝隙。 星炬殿在楚国仅仅剩下几块价值不大的飞地,但其向南拓展势力的远征却大获成功,之后便以僧伽罗为核心世俗领地,向四周辐射影响力,重回魔门七大选帝侯的行列。 今日的楚国出现被四家共同影响,且和谐相处,要归功于魔门又逢帝位更替之时,七大选帝侯忙着内斗,无暇与正道发生大规模冲突,所以星炬殿在楚国一项低调。 而另外三家的和平,则是因为楚国的利益已经瓜分完毕,且门派的主要精力不在这里,因而这里多派并存,却吐出一个人情世故,和和气气,显得非常罕见。 他们的和平于桂堂东一行人却是不利的,地梁宗在楚国的分支不属于少廪君那一系,星炬殿修士感知能力突出,四时宫与日升渡战力可靠,想要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突破防线,必须得好好思考一番。 他们一直耐心的思考到夜幕降临,发觉这座城池的守备非常完美后,决定强攻。 星炬殿的修士最早感知到杀气,他们大声警告,日升渡的修士朝同僚警示的区域投下光芒,照出桂堂东的身形。 桂堂东扭开四时宫修士的攻击,手中碧罂挥舞,撕裂地梁宗修士构筑的防御,杀进阵中,优先放倒星炬殿修士,再去解决日升渡修士。 一支小小的巡逻队不是阳炎府真传的对手,仅仅一分钟,桂堂东就把他们杀的落荒而逃,随后驱赶这些溃逃的修士进入城中,又接连击溃两队巡逻修士。 直到这时,城内的守备队激活阵法,削弱桂堂东的力量,同时搬出重型装备对准他,阳炎府修士又拼杀一阵,才恋恋不舍的从城门撤离。 令人惊奇的是,除了留下满地狼藉之外,桂堂东的突袭没有造成任何人的伤亡,守军一边收拾一边讨论桂堂东古怪的举动。 他们没有意识到,今夜费城的人口喜+3。 第五十六章 时代 桂堂东吸引火力,引发混乱,让同伴击晕慌不择路逃窜的修士,换上他们的衣服潜入城中,然后,桂堂东做出一副撤离城市的样子,但他其实借助索情咒移动到师姐身边。 正因为如此,他才优先处理感知强的星炬殿修士与侦查能力强的日升渡修士,不然,他的计划会被当场拆穿。 赢处为徐堰王夫妇修建的冬日离宫笼罩在一片白雾里,那是日夜不停燃烧煤炭,又经过净化法阵处理烟气后呈现的效果。 自然,离宫拥有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暗道,以便这对淘气的夫妇出来玩耍。他们戴上既是伪装,又是过滤空气的面具,穿行在黑暗中。 萧燕燕忆起更多,只是她没注意到,或者装作没注意到,她回忆的一切,无论是那些幸福的游人,卖好吃点心的糕点铺,生意兴隆的茶楼还是粗俗但热闹的勾栏,如今都已经不复存在。 萧燕燕说:“此地名为摘星楼,下层用于居住,中层用于用膳,上层用于观赏风景,那里还有温泉,我和夫君一边泡着温泉一边欣赏风花雪夜。 后来,夫君把江山社稷图的一部分放在这里,如果我的小叔没有挪动它的话,它应该在这里。” “在第一层?”历晴川问。 “第一层,但是……” 摘星楼附近有许多守卫,幸运也离奇的是,这里只有四时宫修士与一部分散修,再加凡人牙兵,不见其他三个门派修士的身影。 “怎么看都像一个陷阱,唔,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呢。” 萧燕燕施展法术,消去庭院里的声音,桂堂东与历晴川径直杀出,前者对付修士,后者则以阴阳玄聘功具现的粉色雾气令凡人陷入情欲的迷乱里,失去作战能力。 几秒之后,萧燕燕的汗水就打湿衣襟,想要遮掩桂堂东的行动,所需支付的灵力非同小可,到了第十秒钟,她就感觉两股战战浑身发软,两分钟过后,等桂堂东制服所有修士之后,灵力枯竭的她干脆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历晴川给萧燕燕喂服一颗丹药,萧燕燕悠悠转醒,她急忙运转基础功法,将身体吸入的灵气重新转化为灵力,才让她缓了一口气。 “抱歉,之后我就派不上用场了。”她说。 “以你散修金丹圆满的境界来说,你做的已经出乎意料。”历晴川回答。 桂堂东已经把之前击倒的修士与凡人们一一扶正,每人背后贴了张符箓定住,然后迅速上楼。这样在萧燕燕昏过去五秒之后,法术强制解除,从其他岗哨的位置看上去,摘星楼这边的情况一切如常。 摘星楼是回字形的结构,折叠缠绕又向上攀升的楼梯连接靠近四壁的房间,而把中间空下,宛若一口天井,从顶层看下去,相聚三十余米的第一层仅仅被几根蜡烛点亮一尊石雕,余下的一切隐藏在黑暗里。 “我先下去看看。”桂堂东说。 他纵身一跃,在距离地面还有三米的时候,他的手掌摁在下方石雕的肩膀上,腿部贴着雕像,绕着它滑了下去,无声息的落地。 桂堂东以为石雕像会有什么机关,结果它只是一尊石雕像。他抬头观察,第一眼觉得它是萧琼莲的雕像,再看几眼又觉得像萧燕燕,最后,他确认不是这两人,但萧琼莲更像这位石雕女子的形象。 他掏出影音符箓,把它记录下来,尽管影音符箓价格不菲,但他认为这尊石像有记录下来的价值。 随后,桂堂东很快找到江山社稷图的残片,它就来一楼大厅角落里的莲台上,莲台附带着许多铁链与升降装置,内设一个小巧的换衣间。 里边的衣服已经衰朽,但依稀看的是女子起舞时的穿着。想来是舞者乘着或升或降的莲台,让在此消遣的人们更好欣赏她的舞姿。 桂堂东在一个饰金的木盒里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在触碰它的瞬间,灰色的回忆撕裂现实,把他整个包裹。 他回到从前,那是个徐堰王与萧燕燕过着童话般浪漫的生活的时代,那是个国力正在衰弱,百姓的日子正变得困顿的时代,那是国王与贵妃的爱情被歌颂的时代,那是节度使们野心渐起的时代……一切终结尚未开始,那是最好的时代,那是最坏的时代。 狄更斯在《双城记》开头为故事背景所做的注解,稍微变换措辞后,在此时的回忆里仍然适用。 宫墙是鸟笼,将鸟笼内外的生活分割:在宫墙之内,徐堰王与萧贵妃专注经营自己的爱情,浑然不觉墙外的江河日下。 摘星楼是鸟笼中的鸟笼,是两只互相依靠的两只小鸟最快活的地方,在这里,徐堰王不再是国君,他顽皮的像个孩子,设宴款待自己的宗亲与近侍,宴会气氛其乐融融。 在这里,萧燕燕可以不必摆出母仪天下的架子,她换上舞娘的服装,手持一把佩剑,在莲台之上表演她的剑舞,她的身段柔软,动作却狂野至极,是风暴,是雷声,是战鼓,她赤足踏在地上,犹如踏在人的胸口,让人在她的舞姿里喘不上气来。 或许,这是已经在房事里得不到足够乐趣的妇人,排遣寂寞的手段,而她传达的信号,看的最久,距离最近的宗亲赢度与赢处已经领会。 赢度扯了扯自己的裤子,遮掩自己的尴尬,他拿起酒杯假装喝酒,一边看自己三哥的反应,而赢处则更为直接,他拔剑而起,加入萧燕燕舞剑的行列。 赢度不懂舞蹈,但他是一位剑术大师,所以他刚猛强健的战阵之剑加入后,萧燕燕改变自己的风格,变成与将军交战的对手,变成随他冲锋的士兵,变成被他追逐的猎物。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表情与动作克制,暧昧却在不言中。当一曲舞毕,尴尬的掌声响起,刚才那只舞蹈,美则美矣,只是那肢体流淌下的汗水浸满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以及女人对男人的欲望。 那时,徐堰王已显老相,已在房事里力不从心,而修为更胜他一筹的赢处却英姿勃发,再看他身边娇媚的萧贵妃,谁都觉得他们俩才是一对 第五十七章 缘 31→30 徐堰王看到了,他又能怎样?一个心态步入中年,身体已经力不从心,看着娇媚迷人的妻子被更年轻,更健壮,更富有魅力的年轻男士欢迎,他无法开口。 他知道,一旦开口,人们就会把他和赢处对比,而对比之下,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会被无情的事实撕碎,因为他知道,以女性的视角审视,他不如赢处。 所以,他强压下怒火,装作无事发生,此后赢处再未有逾矩的动作,宴会顺利进展下去,但之后,徐堰王找到借口和萧燕燕吵了一架,陷入冷战,同时借口安全问题,安排赢处亲自带人宿卫,这样,赢处始终暴露在他人视线下,就没有与萧燕燕偷情的机会。 桂堂东看到这里明白,原来让赢度和醉酒的萧燕燕差点发生关系,并导致赢度变成萧燕燕忠实舔狗的温泉事件,是这次宴会事件的延续。 赢处守在外面,看着摘星楼映出萧燕燕窈窕的影子,他的眼里有爱意,有愧疚,但最后,他选择沉默的融入夜色,为心中的那个人守的平安。 桂堂东正要看下去,刀锋撕裂回忆,满脸憔悴,须发散乱的赢处手持一把斩马刀冲向他。桂堂东偏头躲开,在银白的刀面上,他看到背后悄然降临的影子。 他转身拔出碧罂,格挡刺向他后心的虚涛,赢处复一刀横扫他的腰部,一刀斩空,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桂堂东悬浮于半空,他的手中握着历晴川垂下来的长鞭。 “你们这对组合是怎么回事?胡道友又怎么会在这里?”他说。 “我本来要杀赢道友的,我不想他妨碍我们之间的战斗。但听完他的愿望后,我决定晚点杀他,首先帮他去杀他想杀的人。”胡玄冬回答。 桂堂东定睛细看,胡玄冬比上次交战时多带了好几件法宝,他心里有点发酸,若不是他修炼功法的副作用,他此时早就全身挂满法宝,开打的时候就喊一句杂修,把法宝一股脑的投射出去,cos热心市民金先生。 桂堂东看向赢处:“是谁?” “萧燕燕。” “我以为你喜欢他的。” “曾经是这样,我爱上她的剑舞,想要引领她的节拍,与她一起舞蹈,但我从想过僭越,因为她是我的嫂子。 我不能破坏他们的感情,所以我选择自我放逐,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里,希望她幸福,希望自己能用自己一身武艺保徐国安定,进而保护她。” 赢处摇了摇头:“然而我只有武艺,只有杀人的本事,我什么都保护不住,我无法阻止我兄长变得昏庸,我无法阻止十八节度增长的野心,我无法解决饥荒,解决贫困。 我带着部队去镇压农民暴动,一处又一处,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暴动者被消灭了,他们暴动肆虐的痕迹,导致他们暴动的贫瘠却没有消除。 看到暴动者瘦骨嶙峋的尸体,再看看得救的人同样瘦弱,表情麻木,我看向自己染血的刀,再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我怀疑自己究竟救了什么?保护了什么? 我不仅仅是在怀疑我自己,也在怀疑下邳城的那对夫妇,是什么让兄长变成那副窝囊样子,是什么让国家江河日下,让徐国变成亡国之状? 兄长以前不是这样的,他那时是我们誓死追随的雄主,而不是一个窝在宫殿里闭门不出的可怜虫。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我喜欢并在心里无限美化的那个人,有着邪恶的真相? 我不愿去相信,把亡国怪罪给一个女人,一个我喜欢的女人,未免显得太过小人,但是,我同样回想起,王兄还是贤主时,分裂自己亲手完成的江山社稷图,并让我们将这东西守护到底,绝不能让什么人聚齐江山社稷图的事。 我在怀疑,我在观察,我爱着她,但竭力想弄明白我爱的女人是否有邪恶的真相,而当她囚禁我兄长,自己代为主持朝政的消息传来,我的线人与盟友则告诉我,她正在寻求江山社稷图。 我和我的兄弟赢度商量之后,决定不惜一切完成王兄的吩咐,绝不能让江山社稷图合一。 为此,我们哪怕背负污名也在所不惜,若我们控制的ling土还在徐国的版图里,我们就无法拒绝萧贵妃的命令,这是为人臣子的规则。 所以,我们背叛了徐国,分别投靠楚国与吴国,江山社稷图的残片只要分散到不同国家,就很难聚齐它,这样就得以达成王兄的使命。 至于徐国,徐国的凡人很重要,徐国是否存在很重要,但与诸侯级法宝被聚合后招来的后果,徐国与徐国的凡人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因为我们是修士,徐国不是家,只是用于收割资源的牧场,徐国的子民不是我的同僚同胞,只是持续不断产出资源的作物。 我们保全性命,总有可能统治别的世俗国度,但滥用诸侯级法宝,我们又会失去什么?我不想去赌。 可惜,赢度那个笨蛋想不明白,在他暴毙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女人铁了心想搜集江山社稷图……我爱她,但必须阻止她,我很了解,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人。所以,我只能用死亡来停止她的行进,或者反过来,由她来结束我的行进。 胡道友来杀我的时候,虽然弄不懂她杀我的逻辑,但我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死,我还身负使命,所以我向她讲述我的愿望,而胡道友决定助我一臂之力。” 胡玄冬抬头看了眼楼顶的萧燕燕:“我讨厌给治下子民招来灾祸的统治者,所以我要杀了萧燕燕。” 桂堂东一怔:“是因为你故乡的悲惨事?” “嗯,我梦到的果然是你,是你在看我。我也看到你的了。” “哦,这还真是让人不快。” “即便你身边的人帮你切断了我们之间心灵的链接,但是,虚涛与碧罂会指引我们迈入同一个战场。” 胡玄冬的虚涛有生生不息的水流环绕,她举起剑说:“桂道友,你逃不掉的,这是缘。” 第五十八章 恋爱中的女人 胡玄冬做出一副要攻击桂堂东的架势,但在桂堂东反应之时,她戴在右手食指的戒指点亮,一对冰翼在她身后展开。 桂堂东一剑扫过,胡玄冬起飞,躲开他的攻击。他松开鞭子,一脚踏在栏杆上,向上跳跃,撞上胡玄冬的身体,两人翻滚着撞破三层的栏杆。 桂堂东伸手扯下胡玄冬一边的冰翼,抓着它砸碎胡玄冬另一边的冰翼,胡玄冬一脚踹在桂堂东的膝盖,把他踢了下去。 桂堂东刚一落地,赢处就挥刀砍来,他侧身躲开,同时抓住赢处的刀杆。赢处拔了一下,没拔动,松开刀杆,身体原地旋转一圈,一记鞭腿扫向桂堂东的肩膀。 赢处脚上法宝储备的破盾灵气顺利击破桂堂东的护盾,在踢到桂堂东上臂的时候仿佛感觉踢到一块岩石。桂堂东手臂向外一甩,蛮力传达到赢处的身体,让赢处倒飞出去,他护盾上的缺口也顺势恢复。 赢处撞进莲台里的梳妆间才停下,桂堂东已经熔断手里的斩马刀,他将斩马刀抛起,接连两脚踢向已经至顶层的胡玄冬。 胡玄冬正在空中与历晴川交手,背后袭来的杀气让她匆忙转身,扭掉飞来的刀锋,又用手里的剑劈碎飞来的枪杆。 桂堂东裹挟着火焰腾飞,胡玄冬左手食指的戒指点亮,她的气息消失,桂堂东一剑落空,而在他的死角,胡玄冬重新出现。 “江山社稷图,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图和秘钥!”萧燕燕虚弱的声音传来,“此地不可久留。” 桂堂东俯冲向莲台,胡玄冬紧随在后,水与火碰撞,交错的剑光从顶层一直延续到地面。桂堂东与胡玄冬的护盾满是切割的痕迹,在同一时刻破碎,桂堂东看到胡玄冬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自己胸口也微微悸动。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南轻絮在他左右手画的正字只余下淡淡的印痕。 “我们每一次交剑,都是心灵相连的契机,而你能够切断心灵相连的次数有限。”胡玄冬露出淡淡的笑容,“对你施加保护咒的人很弱,真是太好了。” 胡玄冬一剑刺来,桂堂东以身法躲避,跳跃的海豚在莲台的位置显形聚拢,赢处射出一箭,被桂堂东扭开后近身制住。 现在江山社稷图残片与密钥都在赢处手里,所以桂堂东抓起他的身体,就要借助索情咒瞬移到历晴川的时候,胡玄冬又拦在他面前。 他不可能带着人和胡玄冬作战,只好把赢处向上一抛,历晴川用鞭子将其捆绑,赢处消失在他们视野之时,虚涛与碧罂又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像是落在纸上,迅速把现实烧出一个个不断扩张的圆。 回忆填补被烧灼的现实,虚涛点在碧罂的剑面上,于是临淄城的童生填满现实的空洞,碧罂在虚涛的剑柄上划过,于是撒拉逊孤女被一次次击倒的记忆在空洞里循环播放。 桂堂东不想和胡玄冬纠缠,但胡玄冬乐于展示自己,且对他的过往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她带着怀春少女的表情,视线里满是清纯和青涩还有不纯洁的念头,她用她的剑,她的肢体动作传达她的恋慕,她求而不得的痛苦,与喜欢的人相见的甜蜜。 桂堂东能感知到这些,他的心脏跳的厉害,不是因为他也爱着胡玄冬,而是因为他的眼中,倒映出胡玄冬剑锋里唤来的死亡。 似乎对兵甲门修士来说,恋爱和与宿敌生死大战是同一回事……桂堂东get到了,但这份过于暴烈的恋爱恕他难以接受。 两位真传脚步交错,身影消失又骤现,凌乱的剑意在建筑内部纵横交错,让身处顶层的历晴川产生这座建筑即将崩塌的感觉。倒不如说,桂堂东与历晴川全力一战,竟没能摧毁这座建筑,才是奇怪。 萧燕燕解释道:“摘星楼被制造的特别坚固,且用了能够传导灵力与灵气的材料,当灵力冲击建筑的时候,它们会被吸收,并被传导到地下,所以摘星楼比普通建筑更坚固。” “这得花不少钱吧,”历晴川啧啧称奇,“阳炎府本部都没富裕到这样造洞府。” “徐国三年的赋税尽在于此,除此之外,我们夏天的离宫,下邳城的梳妆楼皆是同样花费。” “那么,你们徐国亡国就不奇怪了。” 历晴川对徐国的死活不关心,但她看到,越来越多的修士聚集在摘星楼周围,他们中少数妄图加入战场的,刚刚进去就被桂堂东与胡玄冬震荡外泄的灵气绞杀成肉泥。 剩下的试图占领高层控制局势,但历晴川居高临下,手中长鞭暴涨,一鞭又一鞭,把这些筑基修为的修士抽的皮开肉绽。 不像用不了法宝的桂堂东,历晴川毕竟是内门弟子的二号人物,资源拿的比其他内门弟子更多,但她先是摆烂,后来又拿资源兑换成那些配合采补桂堂东的私密法宝,以至于被母亲送出来的时候,只能靠功法与手中的长鞭输出。 除此之外,她还拿出符箓,一张又一张激活,不要钱似的洒下去,而下边的修士们,如果团结一心拼消耗的话,完全能凭借质量与数量的双重优势碾压孤单的历晴川。 只是,历晴川丢符箓的时候不考虑成本,但围攻她的修士们却要衡量利益得失:如果自己拼尽消耗,却被作壁上观的其他人均分功劳,乃至于被别人抢了功劳,这岂不是血亏? 摘星楼外面打的热闹,而在摘星楼里,桂堂东与胡玄冬却是安静的,回忆并未撕裂现实,回忆只是撕裂他们的认知,创造出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 两人的回忆完全覆盖现实之后,每一次力量的碰撞,就开始剥离那些阻碍自己认知对方的东西。 桂堂东甩出一连串的火球,其中有三颗命中胡玄冬,让她踉跄的同时也消除她被命中部位的衣物。 他发誓自己的法术绝没有这个效果,而胡玄冬抓住他停滞的那一瞬,裹挟着水流的剑刃刺向他的肩膀,他扭开,水流却把他的衣服冲刷掉。 “?!” 胡玄冬看的眼都直了,她的鼻孔喷出两股湿热的气流,而身体特征显示她已经动情……桂堂东捂着自己的肩膀后退,一般来说这个角色是反过来的,但发情对胡玄冬是buff,而对桂堂东来说是debuff,虽然恋爱,但胡玄冬面对他身上能令她幸福的部位依然毫不留情。 恋爱中的女人可真可怕。他想。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六十章 叛徒 被发了好人卡的胡玄冬顿坐在地上,回忆撕裂,现实涌入他们的二人世界,没有爆衣,没有肩膀与肚子上的伤口,没有那些炽热的告白与充满谎言的拒绝,那不过是二人心灵碰撞产生的幻觉。 只是,在幻觉里失去战斗力的胡玄冬状态延续到现实里,在旁人眼中,她和桂堂东打的好好的,突然就顿坐在地上,表现出一股虚弱的模样。 胡玄冬敞开心灵可以用自己的幸福强行淹没桂堂东,将他同化。自然,在桂堂东表现出抗拒时,她那毫无防备的心也会受到更多伤害。 她知道,桂堂东那个“同性恋”的说法是在讲笑话,这更令她受伤,因为桂堂东宁愿承认自己是同性恋都要拒绝她,这是对她价值的贬低。 胡玄冬的身体极速冷却,汗液从她油亮的小麦色肌肤滚落,代替泪水述说她的悲伤。 “我尊重每个人的恋情,但是,如果恋情的浪漫与美好,是建立在国破家亡,众生承受苦难之上,那么无论多么美好的恋情,都只是灾厄罢了。” 桂堂东向上看了萧燕燕一眼:“更可悲的是,力量赋予你们任性的权力,让你们的爱情比世界还要重要。” 桂堂东右手持剑,左手扣住索情咒,准备施加给胡玄冬,由于索情咒是直抵灵魂的法术,所以胡玄冬在别的身躯上重生也没用。 桂堂东尽可能的控制他和胡玄冬的纠葛给无辜者造成的伤害,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寻觅到和胡玄冬单挑的机会,击败她后将索情咒打入她灵魂里,终止她的纠缠。 胡玄冬坐在原地,毫无战意,将恋爱等同于战斗的人,失恋约等于战败,而战败的人会有一段低潮期,桂堂东抓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左手即将触碰胡玄冬身体的瞬间,摘星楼的墙壁破碎,苏禄的身影出现在桂堂东视野里,眨眼之间,双方交剑三次,一道伤口在桂堂东手臂上出现,而苏禄的肩膀、肋下与大腿有血涌出。 桂堂东原地摆腿,一记回旋踢把苏禄踢出自己的视线,经过上一次出手他已经知晓,苏禄不擅长近战……但她现在拼命是有意义的。 跟在她身后冲进来的兵甲门修士把胡玄冬拖走,桂堂东正欲追击,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手持铜柱扫来,他原地跳起,在看到粉光的瞬间抬起手臂,火焰与塔外射来的魅惑法术对冲,激起一片白雾。 手持双刃的暗杀者欺身而进,寒光闪过桂堂东的双目,他拧身躲开,一剑刺向刺客的后心,从一旁伸出的长枪把他的剑阻拦。 在他停滞的一秒,背后手持刀盾的甲士,骑乘像是穿着胶衣的人类的骑士掩杀而至,桂堂东抓住垂下来的鞭子,拨开箭矢,被迅速拉拽到摘星楼的楼顶。 桂堂东看到兵甲门修士来了苏禄和胡玄冬的卫队成员,总计八人,而在摘星楼外,来自楚国的修士们观望着,如果他表现出虚弱和怯战的趋势,那么这些人就会顺势加入兵甲门的阵营,一起围攻他。 桂堂东计算了一下自己体内储备的灵力,他带着九成灵力出门,突破到摘星楼的时候用掉两成,在摘星楼里消耗五成,如今剩下两成,考虑留足瞬移所需要的灵力,他还能使用一次盖亚能量炮。 兵甲门修士还要再追击一步,想要把让胡玄冬离开桂堂东的射程,因而围绕摘星楼,胡玄冬与她的心腹们猬集在这一区域,给了桂堂东重创胡玄冬麾下力量的希望。 “希望这是你我之间战争的最后一批受难者。” 桂堂东双臂举起,盖亚能量炮在手中酝酿,历晴川挥舞长鞭,不吝啬自己的灵力,为桂堂东拦下所有的攻击。 她灵力下降的飞快,很快几近枯竭,而在这时,桂堂东手中的法术已经酝酿完成。夺目的光芒让在场的修士们抬起头来,看到一轮微小的太阳点亮夜空,而下方的桂堂东覆满黑暗,犹如黑色的烛台。 桂堂东甩出盖亚能量炮,砸穿摘星楼的顶层,向着天井之中灌入。人们已经意识到这个法术的威力,纷纷四散逃离,让桂堂东与历晴川,分别带着赢处与萧燕燕从容逃离。 他们翻越宫墙,立在远处看盖亚能量炮取得的效果,理论上,桂堂东那一击足以灭杀胡玄冬、苏禄以及苏禄带来的七名兵甲门修士。 只是在火焰中,桂堂东看到胡玄冬在内的兵甲门修士躲在苏禄的护体功法中,在附近已被烧成白地的场景里,这个大小如同蒙古包的护盾,显得如此突兀。 苏禄的伤口迸发,血液从桂堂东给她留下的伤口处迸发,在她脚下的土地汇成浅滩。 摘星楼消失无踪,它在苏禄身前制造一个深坑,前方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无踪。躲在苏禄身后的兵甲门修士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若不是苏禄挺身而出,他们今夜便要尽数折在这里。 历晴川笑出声:“师弟,你的招式吓人是很吓人啦,但没有一次成功的:第一次,你被夜郎侯的旱地行舟挡住;这一次,你又被兵甲门的女修挡住。” “她不是兵甲门的女修,她修的是阳炎府的锻体功法,从而免疫火焰伤害,替友军抵挡。兵甲门的赢者通吃,无法夺取锻体术锻造的身体,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修炼了阳炎府的锻体法。” 桂堂东看着苏禄,尽管他还未曾知晓苏禄的名字,但他认得苏禄的功法,历晴川笑够了,脸庞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怪不得她能看穿发动烟波状态的我,怪不得她放过腿部受伤的我,怪不得她敢带人和你近战,保持密集队形…… 那么说来,她现在的凄惨模样不是运功过度,而是阳炎府功法的惩戒机制:任何非阳炎府修士,运转阳炎府核心的十二脉功法,都会导致体内灵力紊乱,从而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是阳炎府修士,背叛门派而加入兵甲门,又妨碍阳炎府的利益,这是不折不扣的叛徒呢……哈哈,这下子有乐子,师弟,清除叛徒也是我们阳炎府修士的职责。” 尽管历晴川放了狠话,但她却是第一个开溜的,已经耗尽灵力的他们没有手刃叛徒的底气,桂堂东最后看了被手下严密保护的胡玄冬,转身走掉了。 第六十一章 苏禄的回忆 30→29 在没有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直接幻影移形,将为追兵指明清晰的路径,或许桂堂东前脚瞬移到寒鸦号,追兵后脚落到相同的坐标上。 所以,桂堂东和历晴川各背着一个人前往城外的密林,调整气息,观察形势,桂堂东对历晴川说道:“你看,应该多出来走走吧,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足够师姐你写出好几篇学术论文了。” “什么论文?” “我们内门弟子每年至少得提交一篇涉及前沿法术的学术论文,以及七篇被前人写过N多次的掺水论文。 后者找外门弟子代笔就行,前者便是咱们修士对于自己修炼心得、功法与法宝的实战心得,尝试改良、拓展功法用途的思路……林林总总,这非得是我们亲自动笔的东西。 师姐,虽然咱们总在打打杀杀,但八大门派终究是垄断知识的学阀,力量是知识的派生,暴力则是垄断和应用知识的手段,你别本末倒置了。” “我赶在年末突击一篇就行了,就讲讲阴阳玄聘功与阳炎府功法在实战里的配合。” 历晴川摆摆手,“你是阳炎府的门面,所以长老们对你有学术要求,而于我们没那么严格,混一混就行,甚至把上一年的论文再抄一遍,发送也没事。” 当学术上的垄断和门槛形成的时候,不缺历晴川这样在体制内摆烂的角色,桂堂东也说不动她,如果师姐不摆烂,那么她就要和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恩怨局了。 费城乱成一团,桂堂东的盖亚能量炮附带了若干额外损失,他是知道杀伤半径内没有凡人才敢那么做的,而至于死掉的部分地梁宗、四时宫、日升渡、星炬殿的外门修士,也不会引来这几个门派的抗议。 除非是在本部学习修炼的外门修士,不然各个门派地方分舵的外门修士,都只是还在实习期,没签劳动合同不交五险一金的实习生。 得益于在世俗领地铺开的天赋检测与公共抚养机制,大门派从不缺实习生,而实习生最终能转正的数量,却是十不存一。失败者有些归隐故乡,有些死去,有些则加入散修门派,在无人关注处活出第二生。 这时,一只暹罗猫走来,尾巴竖起,微微摇摆,桂堂东拔出碧罂,历晴川也把鞭子握在手里,暹罗猫口吐人言:“警觉性值得表扬,但不必如此警戒。桂道友,身为使徒的我前来拜谒您,是为了分享一个重要的秘密哦。” 桂堂东没从暹罗猫的话里感觉到尊敬,他说道:“勒道友,你的身体呢?” “自然是在别处,以灵体来行动,能够兼顾多个地方,这样比较有效率。” “两面下注?我猜你已经先去胡道友那里了吧,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堵住我,之前在郯国边境也是,胡道友没有那等精准占卜的本领,而你却做得到。 勒道友,调皮是有限度的,上次你赔给我一具身体,她很好用,这次是打算赔给我什么?” “这正是我前来这里的目的。” 暹罗猫大胆的来到桂堂东眼前,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桂堂东把她抱起来,她故作害羞的说道:“不要看女孩羞羞的地方。” “你听说过一道叫龙hu斗的菜吗?我有点饿了,顺带招待一下你,你有机会在第一视角体验我的厨艺。”桂堂东说。 “不要吃猫猫,猫猫那么可爱。”勒花天用脚爪软乎乎的肉垫摩挲桂堂东的手指,“在你打死胡道友之前,胡道友不可能在追你这件事上死心的。” “为何?” “因为她弄到一件武器,来自星炬殿的遗失武器,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桂道友。” 桂堂东当然知道,在他出生之前很多很多年以前,星炬殿已经为第九条飞升大道——处九飞升做好准备,九件飞升所需的法宝已经被铸造,而此时,天子级法宝裹挟着打击来临。 那九件法宝并未毁灭于浩劫,时而出现,引发一阵腥风血雨,人们给那九件法宝冠以遗失武器的称呼,但其实,人们都知道遗失武器最宝贵的价值—— 它是第九条飞升道路的关键。 在桂堂东得到这一情报的瞬间,胡玄冬已经坐在封存遗失武器的箱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抚摸上面刺金的纹路。 她失恋了,并且失恋的感觉比想象里更为沮丧,桂堂东的拒绝又颇为傲慢,再加上他打伤苏禄,胡玄冬久违的体会到怨恨这种情绪。 怨恨让她取回了名为莱拉的人性,尽管只有一小会儿,她还是像女儿一样去照顾苏禄。 “在和桂道友激战时,回忆在我们之间流淌。”胡玄冬为苏禄上药,“我认你做妈妈,我们以母女相处,我说,等我变得强大之后,我会保护你,所以我一直拼命变强。” “你想起我们的约定,但你变强的理由不止这个。”苏禄伸手摸了摸胡玄冬的脑袋,“我的傻女儿,我终于等到这声称呼。” “那我为什么而变强,寻求飞升呢?” “我不知道,你从未告诉过我。” 等上完药后,胡玄冬坐在苏禄身边,人上了年纪就爱回忆,苏禄说道:“你知道吗?我其实有两个孩子。” “?”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是个天真又任性的人,无论我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大部分愿望都能得到满足,当然,我也得配合大人,去学习一切能提升女子评价的东西。 等我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我是家族培养用来联姻的工具,而我想,联姻也没什么,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而且我不必离开家门,去外面受苦,这样也挺好。 我幻想有玉树临风的夫君,他可以是霸道总裁,他可以是异国王子,他可以风流的美男人,但我讨厌普通。 结果,他们为我找的丈夫就是那么普通的男人,他的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性格普通,生活无甚品味,爱好无甚情趣,不过这些还好,毕竟他是有才华的人,我尊重有才华的人。 只是,他有一项糟糕的品质让我感觉非常恶心,足以抵消他才华带给我的好感:他敏感且脆弱的自尊心。 他是个从小地方来的人,因为穷,因为受过嘲笑,他比别人有十倍的志气,超越阶级来到和我同样的高度,但他的心态却受童年影响,敏感而多疑。 别人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却认为在嘲讽他又土又穷,别人没注意到他,便认为别人是十足的傲慢,看不起人。 他总是喋喋不休,试图在每一个场合成为最亮眼的人,他享受那些让他耀眼的东西,而一旦别人超过他,或者不想听他说话,他便开始诋毁那人,回忆起那人每一件琐碎的小事,并将之作为那人是坏人的证据。 他争强好胜,不是证明自己有多强,而是为了证明比别人更强,因而在夸耀自己的同时贬损别人。 当我们分享过往的时候,当他得知他少年时代拼尽全力都拿不到的东西,仅仅是父母哄我开心就随手赠予的礼物后,他的嫉妒发作。 他不断的暗示我是个花瓶,是靠父母赢在起跑线上的人,是无才无德,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一切。可是,这不是因为他的父母过于无能,所以才不能让他赢在起跑线的吗? 而且,他自己跨越阶层之后,想办法娶我这样的女人,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赢在起跑线,那他为什么要指责我赢在起跑线呢? 我想,归根结底,这是他的童年带给他的性格缺陷,他因自卑而自傲,因贫穷而敏感,而我被娇生惯养,不懂得体谅他人,所以我厌恶他,并不打算和他共情。 当他惹我讨厌的时候,我要么无视他,要么指出他是个小丑……当然,他那么有自信的人,是不会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的。 吵了几次,我放弃了,寻找自己的生活乐趣,而他那颗心的多疑和敏感发作,怀疑我对他冷淡的原因是找到姘头。 他开始试探我,从言语到身体,小心翼翼去寻找我出轨或者仍然忠诚的证据,这一刻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可悲到了新的高度。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他这种庸俗的男人对女人毫无性吸引力可言,根本赢不过其他男人,所以才总是想自己在戴绿帽,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都能触发他关于绿帽的警觉,越敏感,越可悲;越可悲,越敏感。 我心里越发对这个小丑嗤之以鼻,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就是这样,所以我忍耐,忍耐变成仇恨,我仇恨我的丈夫,也仇恨把我嫁给这等货色的家族,我要给那些人一点教训。 我和他生下了没有感情的结晶,在人前给予他面子,在生活里扮演贤妻良母,而在背地里,我一直在筹划报复。 我隐忍了足够久的时间,在那个自大狂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我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毁灭他精心营造的形象,毁掉他与家族的盟约,更毁灭他的自尊心。 我太懂了,那种跨越阶层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他们比谁都要虚荣,比谁都好面子,他们只能赢不能输,而我就要在一点杀人诛心。 我躲在暗处,听着那个人悲惨的消息,感觉一阵快意,既然他怀疑我出轨,总是不胜其烦的以丈夫的威权检查我的身体,总是用命令式的语气和我说话,总是向我喋喋不休抱怨有多少坏人惹他不爽,却不关心我的感受时,他早该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可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所以他变成小丑中的小丑。 我长出一大口恶气,开始巡游,在路上,我偶尔得到一部秘籍,那东西据说修成后能让人长生。 我不在乎长生,但我突然想起,我生了孩子,却没体会过爱情,也该找个我爱并且爱我的人,体验爱情是何滋味。 所以,我继续漫游,在某地找到这样的人,我们做了夫妻,这一次,我生出的结晶终于有爱的成分。 有了孩子,我就有了陪伴他一生的打算,可他修为比我更低,注定走在我前面,所以我想起那部秘籍,拿出来和他共同参阅……十年后,我毁掉那部秘籍。” “为什么?”胡玄冬问。 “它不是飞升,它只是让人长生,而长生是陷阱,是灾厄……那门功法有灵魂,它在我耳边低语,让我完成仪式,来获得永生。 我总感觉不对,而那份功法后来的步骤也太过阴冷邪恶,所以我认为这是魔门编撰的专门害人的功法,前边看起来像模像样,是经典的法术典籍,而后面包藏祸心。 我打算毁了它,不让它祸害世人,我丈夫阻止我,我震惊的看向他,才知道他已被书中的知识俘虏,哪怕后面的步骤简直是魔修一样,他也不管不顾。 我早该知道的,长生必须要付出代价,更不妙的是,长生的代价由众生来支付,不用牺牲自己就能获得长生,谁能禁得住长生的甜美诱惑?” 胡玄冬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为了阻止他,我失去了爱情,而他失去三分之二的功法篇章,他带着暴怒向我袭来,我却不忍伤害他,于是离开那里,向西而行。 我又在游历的路上度过一些岁月,孤独萦绕着我,见识了不同地方同样的悲欢离合后,我的看法也略有改变。 我和两任丈夫都有无法弥合的分歧,而我和两任丈夫生的孩子却是无辜的,无论我曾爱与不爱,在后来形单影只的旅途里,我都开始思念他们。 我思念,但不敢见他们,我不是合格的母亲,我两次都做错了事,如果推倒重来,我能不能用好的方法解决我生活里的矛盾? 我不知道,我做错的事,代价由两个孩子来承受,他们大概会恨我或者淡忘我吧……我不知道,我想去寻找答案,但他们的父亲把他们保护的很好,我根本找不到他们。 然后,我就遇到你。” 第六十二章 遗失武器 “那阵子,我被想要孩子的念头折磨的发了疯,甚至看到兵甲门的旗帜却毫不在意的闯入其中,希望能找到我情感的寄托。” “而我也需要一个妈妈,”胡玄冬说,“想来,我们曾经很合拍。” “是啊,很合拍,直到你彻底变成兵甲门修士,不再需要母爱。”苏禄摸了摸胡玄冬的脸颊,“即使是现在,你也只是为了履行约定而叫我妈妈,你本身没有类似的感情,对吗?”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孩子长大了本就会和父母疏离,光是守望你的成长,陪伴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所以,比起你的事业,我更关心你的身心……玄冬,你不能沉溺在与桂堂东的争斗中了,他已经拒绝你,而感情不能勉强,我不能让你重复我婚姻的悲剧。” “我和妈妈你的情况不一样。”胡玄冬摇摇头,“你第一段的婚姻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第二段婚姻则是毁于你弱小的丈夫对力量的贪婪。 可我和桂堂东地位是平等的,我们俩互相不会嫉妒,而桂堂东的力量很强,所以他不会为了力量和我翻脸……而且,锲而不舍是我的优点。我非他不可,我迷恋他的力量,迷恋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迷恋他与我相似的人生。 我们才是最合适的,我和他才有共同语言,我是最能理解他的人,反之亦然,我们的事业与理念可以兼容,在这世上,我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男人。 他的拒绝太傲慢了,我非得击败他,按照我的方式来。妈妈,谢谢你向你分享你失败的婚姻,我从中学到的教训是,只有拥有更强力量的人,才能支配另一方,塑造自己想要的家庭。 因为恋爱,本身就是战争。强行夺取的恋情或许对于被支配者痛苦而无趣,对于支配者来说,确实甘美至极,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快乐起来。” “前提是,你能战胜他。他……恐怕已经学尽阳九脉的功法,我实在想不到,元婴境以下还有什么人能打败他。 这一次,你任性的离开旗舰,听信那个阴山盟修士给你的情报去追逐桂堂东,你自己也说过,那个阴山盟修士迷恋着桂堂东,她是站在桂堂东那边的人,怎么可能帮你? 幸好我有紧急军务向你汇报,看到你不在,我点齐你的卫队追踪你的脚步找到你,你差点就被他抓起来囚禁。 你的功法让你不怕肉体死亡,但如果敌人能把你的灵魂困在当前的身躯里……有那个阴山盟真传在,桂堂东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苏禄说:“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们打起来。” “我已明白,我目前持有的知(力)识(量)已经无法战胜他,所以我会寻求新的知识,知识就在遗失武器中,这场失利,让我下定决心使用它,哪怕知识本身就意味着风险。” 失恋让胡玄冬短暂沉寂了一会儿,现在,她的斗志来的更为猛烈,若没有超越常人的斗志和韧性,胡玄冬不可能活过那地狱般的训练。 苏禄原本是想自己失败的经历来感化她,但胡玄冬对爱情有自己的理解,苏禄正待说话,胡玄冬托着她的背脊,让其平躺在床上,送进医疗仓中关起来。 “我不会放弃的,我正是靠着对目标不讲道理的坚持,不断的超越自我,战而胜之,夺取失败者的一切。 不管哪个门派的修士,变强的动力都是信念,失去信念的修士,如同丧失双翼的鸟儿,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胡玄冬为苏禄的医疗舱上锁,她知道苏禄的固执抵不过她的固执,每次两人相争到最后,都是苏禄叹息着为她收拾残局。 天下任性的女儿和母亲相处起来都是这般吗? 胡玄冬不知道,她只是在想自己最后任性一次,等她拿下桂堂东,她的家庭构成之后,她就会准许苏禄退休,苏禄并不适合打打杀杀的生活,如果她和桂堂东有了孩子,苏禄会是个好外婆,而她和他的孩子将为苏禄的生活带来快乐。 所以,即便为了让苏禄开心起来,她也要快点结婚,努力生好多好多孩子。因为她的功法“老兵不死”,所以在金丹期,她可以留下包括在使用的三具身体备用,而其他六具尽可以拿来和桂堂东行房,怀上宝宝。 生平第一次,胡玄冬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开启遗失武器,她打开黑箱,去除保护法宝的层层包裹,一把没有护手,通体呈现圆锥形,像是“刺”而不是“剑”的武器纳入她眼中。 她的指尖闪过古铜色的光芒,龙伯锻刃术发动,这门学自龙伯巨人的功法,不仅让她学会如何创造法宝,也让她学会如何掌控法宝。 如果把法宝比作人妻,那么修道界的曹贼们夺取人妻后最大的困扰,便是强行使用人妻有被人妻反杀的风险。 拥有龙伯锻刃术的胡玄冬就是最厉害的黄毛,当她从别人老公(使用者)那里夺来别人的老婆(法宝)后,阅人无数的她很快就能弄清楚人妻的属性,再通过自己高超的技术让人妻放弃抵抗,忘了以前的老公,变成她的形状,以后只忠诚于她。 有老公的人妻不在话下,那么理论上,胡玄冬面对寡妇(没有使用者的法宝)只会更加得心应手。果不其然,她很快搞定眼前这个黑寡妇的身体,却迟迟把握不到对方的心(储备的知识)。 遗失武器在那个时代或许算神兵利器,而在不断发展的修道界,胡玄冬拿到相应的材料自己就能做出更棒的法宝,最重要的还是其中隐藏的关于处九飞升的知识,而知识即是力量。 回到前线的第一天,胡玄冬不得要领,第二天,她依然不能参悟哪怕一丁点的知识,第三天,当她的战团攻入九节度最后一座城池,在巷战里瓦解守卫者们的抵抗时,她握着遗失武器,试图用多种方法激活,却一筹莫展。 她带着些许郁闷坐在幕府大厅的宝座上,看着九颗脑袋排列的整整齐齐,似乎是被空气里的血腥味刺激,在一阵颤抖里,遗失武器机械冰冷的钻进胡玄冬的脑袋—— “你好,陌生的修士,这里是山鬼,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第六十三章 2021最后一天 桂堂东肩扛赢处,怀里抱着暹罗猫回到寒鸦号后,他把赢处放在地上,把猫递给南轻絮。 南轻絮摆摆手:“桂道友,我不吃猫啊,太瘦太小没有肉,闻起来肉的气味也不好。” “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养的,毕竟我们时常外出,你一个人守在这里挺寂寞的。” 桂堂东补充道:“另外,这是你女儿用过的身体,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她截住我们,向我们透露了一些很有趣的情报。” 南轻絮的眸子黯然:“我很抱歉。” “收到了,就用你的工资来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吧。现在,你可以欢迎这艘船的新成员了。” 不管怎么说,南轻絮都是挂念女儿的,她好奇的看向女儿用过的身体,暹罗猫也好奇的看着南轻絮,一人一猫对视,暹罗猫“喵”的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自己的脚爪,南轻絮把舔接过去,轻轻抚摸它。 “怪不得历道友喜欢摸我的尾巴,原来毛茸茸的感觉那么舒服。”南轻絮说。 在获得新身体之后,南轻絮之前用的勒花天的本体就暂时封存在冰棺里,犹如期盼游子归乡,她等待着勒花天灵魂归来的那一刻。 她现在用的身体有几分稚气,稚气的女孩抱着猫猫,落在桂堂东的眼里,他的心情得到治愈,没能击杀胡玄冬的遗憾被他放在脑后。 历晴川踢了踢赢处:“谁来套出他知晓的密钥?” “我来。”萧燕燕说,“这是我和他的告别。” 桂堂东与历晴川交换眼神,后者点点头,带着两人去空房间。他自己则去疗伤室补充灵力,过了没多久,南轻絮敲了敲门。 “南道友,我不太方便见人,如果你有急事的话,等我穿上衣服……” “不,我们隔着门说就好。”南轻絮的影子在门外坐下,“桂道友,能讲讲我的女儿,再顺带讲讲你们的冒险吗?” 桂堂东讲了一会儿,他又睡在疗伤室的浴池里,不出所料,等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又看到历晴川。她扒着浴壁,上身探出,嘴唇压在他的嘴唇上,让他的脑袋沉入水中。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的半张脸也没入水中,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扩散。他原本以为这个吻会持续很久,但历晴川只吻了他几秒钟,就伸手把他拉起来。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呀?!” 桂堂东抄起历晴川的小腿,把她抱起来丢进浴池里,他已感觉她体内的灵力几近枯竭,他们两个人不能一同休整,总有人要盯着船上的情况,所以在他充能的时间,历晴川拖着灵力枯竭的身体坚持。 历晴川发出一声舒服的叫喊,懒洋洋的说道:“你想听哪个?” “字多的那个。” “哦,虽说胡玄冬被某个渣男拒绝后深居简出,在养情伤的模样,但她麾下的战团训练有素,已经攻灭徐国叛军最后一座城池,叛军的高层被处决,中层被关押,底层被整合。 她正在休整军队,不知是先北上攻灭公伯燎,还是直接东进攻击温泉关,逼你出战。 赢处的口供表明,胡玄冬已经知晓江山社稷图的事,她要么会阻止我们拿到宋国与徐国边境的那块,要么做好应对江山社稷图的方案。 所以,直接东进的概率大些。” “好消息,就是我们得到了密钥?”桂堂东问。 “不止,赢处还知道下邳城的那块残片在哪里,密钥的话,萧燕燕会去问她的好老公。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只差一份就能搜集齐全。” “赢处的结局呢?” “在他承受违背誓言,极具痛苦的死之前,萧燕燕帮助他脱离处男身,赢处……处男,谁能想到一个人能痴情到这种程度。 那个可怜的女人,在赢处死后还不自觉的一边施法一边摇摆身体,好似死人能给她带来什么快乐似的。” 桂堂东冷静的回答:“她只是无法承受所有爱她的男人都已经死掉的事实,在她有的选的时候,她轻蔑他们的感情,将之作为对丈夫感情的替代品,玩物,和某种情趣。 而等丈夫已经无法履行职责后,她变得孤独,回头去追她的追求者们,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 “仔细想想,这不是师弟的手段嘛,你总喜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亲近,来惹我生气。”历晴川说。 “不能算不三不四,我觉得门当户对来形容更合适哦,所以,为了避免萧燕燕这样的悲剧,我不会对我喜欢的人视而不见。” “这算什么,当着我的面发表后宫宣言?” “后宫可是男人的梦想,特别像我这样的处男,对后宫有种浪漫的幻想。” 拜“浪漫的幻想”所赐,接下来一整天,历晴川都没和桂堂东说话,而桂堂东有他的事要忙碌,他再一次被南轻絮本体的九根舌头争先恐后的洗礼,手掌中重新多出两个正字。 或许是迷恋桂堂东身上逸散的灵气,南轻絮不止用舌头,还拥有她脸颊上的触须轻轻接触他,九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投来火热的视线。 等南轻絮换回身体,她又急忙道歉,她用本体的时候,受激素影响,她总想忍不住干些充满野性的事,所以她尽可能的不用自己的本体。 南轻絮肉体上的改变延续到了精神上,她换了身躯,看桂堂东的时候脸上总会浮现两朵娇艳的红云,双手掌心贴在一起,右手食指无意识的轻蹭左手食指,一副忸怩的样子。 桂堂东生出捉弄她的心思,他进一步,她退一步,手心外翻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把她逼到墙角,他抓起南轻絮的手,南轻絮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她身体在发颤,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 “不要……不要弄疼我。”她轻声说。 温暖的感觉在南轻絮的脸颊扩散,随后,一杯奶茶被放进南轻絮的手心里,南轻絮安心的舒了口气,嗔怪的看了桂堂东一眼,在舒缓的余韵里,她又有一丝失落。 第六十四章 桂堂东的困局 桂堂东捉弄南轻絮,他的本意是不希望南轻絮感受到被排斥在外的孤独,南轻絮工作的动力来自于爱,爱就是她索求的工资,所以桂堂东给她爱。 南轻絮索求的不会比猫更多,她是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可是少廪君和勒花天,就连这微不足道的奖励都不肯给她。 倒霉的暹罗猫从附近路过,被桂堂东抱起,暹罗猫不喜欢这个粗暴的男人,它挣脱之后,立刻逃到南轻絮那里,围着她喵喵叫。 “南道友……不,夫人。”桂堂东改变称呼,“以后叫我堂东吧,亲近的人都那么叫我。” 南轻絮愣了一下,她抓起脚边的猫,挡住脸庞,低声说道:“嗯,我知道了,堂东。” “堂东”这两个字被她叫的轻飘飘的,又莫名有股暖意。桂堂东看着南轻絮眼前的暹罗猫,暹罗猫拿肉乎乎的肉垫拍打她的手背,以为她在拿它挡刀。 带着愉快的心情,桂堂东和师弟们分别联络,之后,又接到萧燕燕的联络,她已经把赢处葬在梳妆楼外的树下,同时也从丈夫那里套取到密钥。 萧燕燕的声音有些沙哑,而当她抵达寒鸦号上的时候,表情近乎呆滞。 “我的夫君不能人道了,我本想在我死去之前,留下最后一点回忆的。。”她说。 以两人的关系,萧燕燕不该告知他如此私密的情报,这也反应了如今萧燕燕内心是多么混乱……可那又如何,与徐国百姓此刻承受的悲痛相比,她的悲痛不值一提。 所以,桂堂东用冷淡的语气说道:“请节哀,不过人生总是这样,时时刻刻充满遗憾。” “如果他不再是徐王,容成氏会照顾他吗?”萧燕燕问。 “很难,容成氏是嫁给徐王,而不是嫁给赢子孺。如果她对你的夫君有感情,或许会将其带回娘家庇护,若没有……我只能承诺保全他的性命和无忧的生活,至于更多,我给不了他,也不准备给他。” “谢谢上使大人,有您这番承诺就足够了。” 9月13日,平卢军穿过边境进入徐国境内,他们被迫在徐城进行休整,因为之前态度克制的吴国军队进入之前赢度统治的领地,接管那里,从而形成对徐国现有国土的威胁。 与之到来的是四时宫真传夏奇峰的信,在信里,夏奇峰用抱歉的口吻说她的任期已至,她主持四时宫时指定的政策已经被后来者推翻,局势出现新的变数。 四时宫有四位真传:春停云,夏奇峰,秋已夕,冬白雪。不同于其他门派早早在真传中确立一名门派继承者,围绕继承者打造门派未来的做法,四时宫的世俗事务,是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坛的四位真传轮流执政—— 起于春,处于冬,往复循环,象征四时宫功法的核心理念“四时轮转”。 每位真传的任期是四年,到期之后延续到下一位真传执政,和桂堂东关系友好的夏奇峰卸任,而她的继任者是秋已夕却和桂堂东不大对付。 原因很简单,桂堂东的成名战,便是他在上上届齐地冠军联赛小组赛双循环阶段,双杀彼时的夺冠热门秋已夕,两场对局堪称正反手教学。 即便知道这是公平竞争的结果,秋已夕也不愿接受,桂堂东只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只有一件穿在脚上的法宝,比他小了足足二十三岁,却把他花式吊打,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何况,关于如何制衡桂堂东,他和夏奇峰也有不同看法:夏奇峰主张打不过就加入,对于自己认可的盟友,桂堂东是个追求双赢理念的人,他信誉极好,恩必偿仇必报,在朋友背叛自己之前绝不背叛朋友。 哪怕这只是在经营人设,桂堂东从这人设里获得多少好处,相应的也有多少束缚。不管他内心到底怎么样,他主动背叛盟友的概率很低。 虽然桂堂东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在八大门派下一代的继业者们里,已经算是道德楷模。 夏奇峰这么想,除了从门派利益出发,自然也有自己的私欲:她希望借助桂堂东打压其他三位竞争对手,虽然轮流执政,但大家也不可能和和气气,总要分出高下,扩张自己的派系。 要是再有点吃桃子的愿望,她想和桂堂东战略联姻,阳炎府与四时宫结盟来清剿阴山盟,四时宫被这个神秘的搅局者烦的不行。 自然,秋已夕主张联合其他真传压制桂堂东,也是私欲+门派利益的组合,他倾向于在桂堂东变得无法阻挡之前,在桂堂东的成长期就给予压制,使得修道界任意门派的真传,战力都不能大于其他门派任意两位真传之和,以维持修道界八大门派缔造的现有秩序的稳定运转。 联合桂堂东与压制桂堂东的思路,在四时宫四位真传里是两两相对,春夏倾向联合,秋冬支持压制。 夏奇峰在的时候,桂堂东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北东两个方向拉扯,而夏奇峰结束任期后,桂堂东不得不防,把平卢军放在南方盯紧吴国方向,同时招募已经解体的乞活军部伍,拼命扩充规模。 如果平卢军被拖在南边,他又拿什么来守备胡玄冬的攻势? 不管桂堂东怎么推演,都想不到凭借徐国的常规力量完成翻盘的可能性,最后,似乎能指望的只有江山社稷图,可历史告诉桂堂东,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指望究极神兵翻盘的国家,最后都会灭亡。 想到这里,他拿出通讯符箓联系历无咎,历无咎依然没有回应,而后,他拿起通讯符箓联系少廪君。 “有事?”少廪君说。 “你能带多少人来?” 少廪君的声音有一丝惊喜:“嗯,徐国战场已经糜烂到那种程度了吗?” “是,不过,距离你脱离我的控制,还有很长的距离。” “我不是为了这个而高兴,而是有和你相见的机会,你终于……终于肯给我这个机会了。” 少廪君因为过于兴奋而发颤的声音传来,桂堂东是不信的,少廪君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期待和他见面? 但他现在还用的到对方,所以他尽可能克制自己的冷淡与厌恶,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好,那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这时,新的通讯符箓点亮,来自陌生的人,却带着同门的气息。 桂堂东掐断上一个符箓,激活这一个,问道:“苏道友,有何指教?” 第六十五章 修士的生活 性转后的少廪君行动力惊人,9月14日,他世俗领地的军团就开始动员下来,为南下军事行动做准备。 根据桂堂东的指示,公伯燎也做出整军备战的姿态,外界不难猜测,这是桂堂东摇来自己的情人,准备抢先对胡玄冬动手。 自然,这又是一次拉扯,桂堂东和历晴川变装潜入宋国领土,而他们冒险的原因,则是因为来自苏禄的联络。 苏禄称江山社稷图的最后一块残片和秘钥已在她手中,她决心交给桂堂东,因为她要拯救胡玄冬。 据她所说,胡玄冬为了打败他,冒险激活遗失武器,可是遗失武器并不回应……直到她拿它砍下九节度的脑袋,那东西才因为血腥味而苏醒。 遗失武器与胡玄冬的交谈,苏禄不知详情,但她看到双方达成协议,遗失武器像是活过来一样,寄生在胡玄冬的右臂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花纹。 苏禄说,那道花纹与她过去游历见过的邪门功法相同,大概都来自鼎盛时期的星炬殿,而她担心胡玄冬堕入魔道,苦苦规劝,胡玄冬却不听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剑,比以往更固执和冷漠。 如果苏禄把这件事告知兵甲门总部,最坏的情况,兵甲门可能会派遣长老带领第二强的内门弟子而来,先把胡玄冬打个半死,再让那位内门弟子用赢者通吃的功法,把胡玄冬掠夺殆尽,迅速的培养一名新真传,从而避免自家真传堕入魔道的丑闻。 毕竟,胡玄冬就是这么杀死胡常卿上位的。 所以,苏禄宁可求助于阳炎府的桂堂东,桂堂东苦心经营的人设积累的巨大信用,在苏禄的决策里发挥很大作用。 在桂堂东看来,苏禄提出的交易显得十分可疑,但他有理由去一探究竟,既是为了最后的江山社稷图残片,也是为了苏禄。 他原本想悄悄出行,谁也不带,但他出发后,历晴川沉默的跟了上来,他想加速甩掉她,她却顽强的跟在后面,持续两个小时后,他不得不减速等她,森林见证两个身影的重合。 “为什么要偷跑?”历晴川问。 “接下来的事,我怕伤你的心。” “关于苏禄可能是我奶奶这件事?” “……” 历晴川笑道:“别把我当做傻瓜,我奶奶是从阳炎府跑的,苏禄又一副精通阳炎府功法的样子,你觉得我不会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如果她真的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虽然站在女性的立场,我肯定赞同她报复我爷爷的行为,但她的出走让我母亲的丈夫心理扭曲,这病在你来了之后发作,害得我吃了很大的苦头。 所以,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我大概想打苏禄一顿吧。” “你可真是个大孝女。”桂堂东忍不住讥讽道。 “凡人的父母和子女感情亲厚,是本能,是道德,是爱,也是防老的需求。我们修士本身能活很长时间,道德与爱的观念与凡人不同,比起养老,修士生育子嗣考虑的是知识的传承。 从这一点来说,如果自己培育的弟子比女儿更强,那么抛弃女儿选择弟子传承知识,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因而,只有当子女是传承知识的最优解时,亲情这种东西才会存在于修士中。 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一个子女无法从父母那里传承知识,那么子女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爱他们吗?偿还他们抚养自己长大投入的资源后,还是找个能传承知识的师父才是要紧事。 所以啊,修士的家庭,是靠知识,是靠学术来维系的……你能明白你想组建凡人一样的家庭是多么古怪吗?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嗯?” “萧燕燕学的内室功法,属于双修功法里较为温和的功法,而且她的老公比她高一个境界,再根据容成氏所说的行房记录,他们大约三到四天行一次房。 即便如此,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她依然把她老公榨的白发苍苍,榨的不能人道,甚至开始考虑其他男人来填补自己的寂寞。” 历晴川舔了舔嘴唇:“师弟,面对这样的现实,你还敢坚持你的后宫吗?” “所以,在进入元婴境之后,我会优先在锻体类功法里深入学习,而且,我会找那些不会在行房时榨我的人当伴侣。”桂堂东说。 “不运转采补功法的女修,就好似没化妆的凡人女性,会变丑哦。” “没关系,我找的是伴侣,组建的是家庭,在外在条件之外,我更多考虑性格啊观念啊这些问题,毕竟,我想和伴侣度过一生,轻率的只看外表怎么行?” “如果门派长老要让你联姻呢?” “我拒绝我没有主动权的联姻,我也会考察联姻方具体哪一位女性更适合我,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挑选的时候马马虎虎,这份悔恨要用很长时间来偿还。 毕竟,再怎么狂热的爱情,最后都会变成生活,重复、无聊、平淡、庸俗、烦心比欢笑更多的生活,最后,维护夫妻二人是惯性,是责任,是安于现状—— 师姐,我是做好了我们未来会变成这样的觉悟,才打算和你组建家庭的。” “这是你第几次向我求婚了?” 历晴川脸有些红,她偏过头去,不管师弟求婚几次,她都是听不腻的,但如果让他瞧出她的心神荡漾,下一步他就要陈恳的谈他对后宫生活的设想,如何合理的分配时间,好让人人都能得到满足。 历晴川对这个脑袋里总是充满奇怪思想的师弟又爱又恨,她推着师弟向前走,忽然之间想起自己奶奶的事。 如果,她奶奶和爷爷能按桂堂东说的那种方式联姻,他们或许不会有爱情,也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婚姻生活变成悲剧,悲剧传递给下一代,再由她母亲的丈夫传递给她,而她和师弟依然扭曲。 “师弟,答应我一件事。”历晴川郑重的说道。 “什么?” “无论你最后和谁结婚,都不要让扭曲的情感传承给下一代了,所有的恩怨,都在我们这一代了结,给他们一个干净的未来。” “师姐你这么想让我有些意外,但我没法答应你。”桂堂东摇摇头,“除非我们来改变整个世界,不然人与人的碰撞只会孕育出新的扭曲。” 第六十六章 长生之法 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桂堂东与历晴川看到苏禄,后者比上次见面时显得更加苍老。 她看着历晴川,历晴川也看着她。她们交汇的视线里有故事,但桂堂东什么都没感受到,但他知道,两人是有亲缘关系的。 苏禄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摇了摇头,历晴川也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平静,她死死的握住桂堂东的手,仿佛不那么做,就会有狂野的情绪宣泄出来。 苏禄交出最后一块江山社稷图残片与密钥,桂堂东检查无误后收进储物戒里,说道:“请等等,我还有事想要请教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有助于我击败胡玄冬,帮助她脱离异常状态的事。” 苏禄回忆了一下:“在年轻的时候,我曾获得一本叫《东君》的功法典籍,这本书分三部,上部讲述各种实用法术,中部讲述独有的基础功法与相应的功法体系,下部则讲述九种长生之法。” 桂堂东与历晴川面面相觑,他试着说道:“长生?” “嗯,是的,根据那部功法所说,即便不追求飞升,也有可能在大地上实现长生。 在九种长生之法里,有八种是对应八大门派掌握的八条飞升大道之逆反,比如地梁宗的血裔飞升是诞下并培养最优秀的子嗣,而《东君》中记录的噬血长生,便是诞下再吞噬自己的血裔。 阳炎府的纯阳飞升,要求修士将先天元阳开发到极致,再效仿穆王西行,去昆仑山朝圣,获得西王母的认可便可飞升。 而《东君》记录的散阳长生,要求修士散去自己的一部分先天元阳,从自己的道侣那里夺取部分元阴填补身体,变成半阴半阳,半男半女的身体,再去拜会东王公,求他赐福获得长生…… 八条长生方法和八条飞升大道同样艰难,而血腥与野蛮程度凌驾其上,所以,《东君》的书写者为读者提供了独创的第九条长生方法—— 绘制阵法献祭一百万人,便能获得长生。” “听起来,《东君》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有意利用破窗效应,把读者们导向最后一个结果。”桂堂东说。 “是,我一度因为伴侣比我寿命少两百岁,而想过和他一起修行长生之法,但翻到最后的时候,我醒悟了,回头看他,他却没有醒悟。 所以在争吵中,我毁掉《东君》,向西而行,之后就是我遇到胡玄冬的故事。玄冬她很固执,而遇到桂道友之后,她变得越发……这不是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她对你有种……狂热的迷恋,她非你不可。 在她眼里,你是宿敌,是山峰,是知己,是必须超越的目标,还是……情人,因为你是她生平第一个琢磨不透(看不穿命格)的人,她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渴慕,最后深陷其中。 这是一种病态,原本她的病态还能靠理智控制,直到阴山盟真传勒花天出现,她开始蛊惑玄冬,把她带向更偏激的方向。 玄冬她在攻打九节度的时候,获得了一件不知名的法宝,是勒花天现身告知那法宝的来源和蕴含的力量,玄冬对此将信将疑,并没有使用它的打算。 但是,和你战斗的失败,让玄冬出现动摇,动摇让勒花天有了蛊惑的空间,在她的指引下……好吧,这件事我没有证据,但玄冬最后开启那件武器。” “你在联络里说过,她被武器寄生,并且出现和《东君》一样的图案。”桂堂东说。 “是,那件武器名为《山鬼》,唤醒机制是捕捉到血与死亡的味道,似乎拥有自己的器灵……剩下的玄冬就没告诉我,我问她,她不说,每天抱着剑喃喃自语,说我从未听过的语言。 我不好的回忆唤醒了,胡玄冬与我第二任丈夫捧着《东君》的模样重合在一起,禁忌的知识带来禁忌的力量,代价却是自我的毁灭。 我能阻止我第二任丈夫,是因为我能击败他,毁掉禁忌的知识,但我打不过玄冬,只能找打的过她的人,在玄冬犯下无可救药的错误之前,挽救她。” “我们可以信任你吗?你可以我们信任我们吗?”桂堂东问。 苏禄落寞的回答:“我不知道,因为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既保住玄冬的命,又保住她的地位……我做不到,如果我做得到,就不会逃出来了。 当然,这不是在道德绑架你,想必现在,你掌握着比我更多的信息,一定看的出来,在这场荒诞闹剧背后,有一只手在掌控一切,他是如此强大,足以让现实按照他的思路演绎,我们则是棋盘上的棋子……我只是尽力,但不奢求。” 说完,她朝历晴川深深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按以往历晴川的脾气,她一定会怂恿桂堂东追上去拿下苏禄,从苏禄那里逼出更多东西。 而现在,历晴川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她才用发颤的声音说道:“她刚刚那个鞠躬……算什么?我虽然讨厌我母亲的丈夫,但我知道,他不欠苏禄,反而是苏禄欠他的,是苏禄造成他的扭曲最后祸害到我头上。 结果,她什么都没说,仅仅是玄冬玄冬叫个不停,丝毫没有提我的事,她两个孩子的事。” “或许这牵扯到她不好告知别人的隐私,或者,她对你们没什么感情,只有一点道义上的愧疚。”桂堂东说,“师姐,你对她抱有希望?” “有,南道友提高了我对母亲的希望。我希望苏禄能回归,给我那四分五裂的家庭带来一些改变,但我只看到一个绝望而无助的老妇人,她甚至把自己当做棋盘上的棋子。” 桂堂东点点头:“我也觉得她的心态不对,这世人从没有任何人是棋盘上的棋子,人都有主观能动性,总能令现实与计划产生微妙的偏差。 或许,操盘徐国事务的师父正在看着我们,将我们当做棋子驱使着……但即便是面对师父,我也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事,用我的行动来影响事件的发展。 是我来书写命运,而不是命运来定义我。” “刚才那句话,算是有点志气。”历晴川说,“师弟,不要让我失望啊。” 两人结伴离开,在他们曾站立处,一团火光闪过,勾勒出一个威严的人影。 第六十七章 变容 29→28 所有的qi子都在名为徐国的qi盘上,按照各自的行进规则在槽线上运转的时候,唯一一颗被闲置的qi子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容成氏每日兢兢业业主持朝政,她一开始为自己夺回的权利而狂喜,感觉狠狠出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发现,此刻能决定徐国的大人物们,无人关注她,甚至连她的夫君都被萧燕燕软禁,不能相见。 她是个贪婪、愚蠢而寂mo的女人,长期被冷落的经历让她渴望被别人关注,可是桂堂东不在,萧燕燕不在(被守备下邳的两位阳炎府弟子请去喝茶,在桂堂东与历晴川均不在的时候,她被这样处置),所以她想到她的夫君。 她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大概有一年。夫妻一年没见过面,可真是荒谬绝伦。 一想到这一点,烦闷的情绪在感觉里放大,进而让她决定去瞧瞧她的夫君,看他现在的模样,顺带再嘲笑他一番。 萧燕燕不在,无人敢拦徐堰王的正妻,她横冲直撞来到软禁徐堰王的暖阁前,她听到夫君说话,正准备进去,却在暖阁里听到第二个男人的声音—— “辛苦你了,赢子孺,真亏你装的滴水不漏,骗过所有人。” 那是……历无咎的声音! 容成氏听个真切,好奇与恐惧同时袭来,产生同样的效果,她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这件事当然很容易,徐国所有的一切,从某人高升为阳炎府长老开始就是骗局:徐国的繁荣是骗局,我那雄心勃勃的计划是骗局,我的守成是骗局,我的昏庸也是骗局。 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你交给我的那本书《东君》,它记录了让人长生的梦幻法术,但那同样是骗局…… 为了守住这些骗局,我骗了我最爱的女人,骗了我的兄弟,骗了我的部下,骗了我的臣子,骗了我的国民,然后骗了我自己……一个又一个谎言,共同构成我治下的徐国,我怎么能不擅长骗人。” “别把自己说的像个单纯的受害者。”历无咎的声音有几分冷冽的感觉,“在我把《东君》交付给你之前,你已经有了如何实现长生的概念。 你的父亲,上任徐王本就在准备长生,但生你,也是把功法交给你父亲的女人,不想献祭徐国来获得长生,他们争吵,《东君》被焚毁一半,你的生母也被驱逐出境。 你的父亲一直在琢磨如何复原《东君》,在你之后,他续弦生了一大堆孩子,那是《东君》里记载的处九飞升的形式之一。 星炬殿最辉煌的年代是他们探索出处九飞升的年代,而他们被天子级法宝摧毁总部的事,被视为八大门派打压潜在竞争者的悲剧—— 不完全是哦,星炬殿其实清楚自己为八大门派所不容,所以他们很早之前就做这样的打算:八大门派的飞升是让修士飞升上界,获得永生不灭,而星炬殿的飞升则是在让人在此方世界实现永生。 星炬殿想要通过在地上长生的诱惑,统合魔门与散修,一举颠覆八大门派的统治,但最重要的是为他们第九条长生之法铺路。 星炬殿想要打一场世界大战,这样就有许许多多百万单位的人口可以献祭,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飞升而诓骗散修与其他魔门成为自己的炮灰。 这才是挑战八大门派底线之处,在最古老的天地坛开始,飞升是追求永生唯一正当途径这一规则,就成为修士社会运转的基石,违抗者将被无情清除。 按照常规思路,星炬殿应该能成功的,但那时候,八大门派把天子级法宝的情报封锁的很好,以至于星炬殿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他们完蛋了,但星炬殿处九飞升最核心的部分:九把遗失武器与《东皇太一》、《东君》两本功法却流传下来。 《东皇太一》我不清楚,据说那是星炬殿关于天子级法宝的探索,设计指标是颠覆八大门派运转的秩序,但具体实现手段不明; 《东君》则记载了星炬殿的功法和处九飞升。这东西毕竟是是老古董,只要把最后一册长生的知识藏起来,剩下的两册很容易躲过八大门派联合运营的知识专利管理局下属审查委员会定期对八大门派控制区域的知识搜检。 因此,它传承下来,并且相对完整,鉴于八大门派的威慑力和长生的难度,所以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是收藏者,或者没有把仪式执行到最后,默默无闻消失在历史中。 处九长生共有九种实现形式,你父亲保留的那部分《东君》记载两种:按照秘法培养子嗣,然后按照相应仪式在未来百年里吞噬十名以上的子嗣,或者直接献祭百万凡人。 在诸王子中,你是与《东君》记载的长生之法最契合的那个,所以你的父亲才把你立为储君,而世人皆以为是阳炎府修士干涉的结果。 随着你父亲的衰老,他对长生的渴望越发迫切,你的大哥和二哥先后被他吞噬,尽管他与分享长生的秘诀,表明你不是他长生消耗的资材,但基于恐惧,你还是干掉了他。 在成为新的徐王后,一开始你并没有打算长生,因为你最爱的女人萧琼莲让你做个好国君,你爱她,所以你放弃这邪恶的长生……暂时来说。 萧琼莲的死令你悲痛万分,你想要让死者复活,而这事比飞升更难,所以你逼不得已,要先让自己达成长生,再去寻找令爱人复活的方法。 你选择另一条道路,献祭百万国民,但你仅存的良心让你不忍献祭徐国百姓,所以你要征服郯国、吴国、楚国、宋国与鲁国各一部分,凑足百万人口献祭。 而在表面上,则是你励精图治,开拓疆域的时代,只可惜,在你对宋国的进攻刚刚有了一点成效的时候,一位修士踏火而来,他向你展示《东君》一书,你以为你的心思暴露,慌忙求饶,他却在对你下控制咒语后,鼓励你去寻求长生,但必须把献祭放在徐国境内。 他告诉你,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毁灭徐国,而是把徐国变成甜美的饵料,吸引未来会上钩的大鱼们,将其一并处理掉。 你知道,徐国会在处理大鱼的时候承受许多损失,但你贪生怕死,但你渴望复活爱人,你不敢违背阳炎府长老的命令,所以你必须追求长生,在那一刻,你抛弃了自己的国家。 为了那个计划,你盖起梳妆楼,和被你当做萧琼莲替身的那个女人逢场作戏,徐国的国力以不起眼的方式缓慢消耗,衰弱,进入风雨飘摇的时节。 你总是借口这都是阳炎府逼得,我没有办法,然后主动去把事做的尽善尽美,我真不知道你是受害者,还是得力干将,或许你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这qi盘原本不是为阳炎府的未来准备的,但他被胡玄冬追的急,而胡玄冬又恰好是条大鱼,所以计划临时调整,你捏着临时拿到的剧本,愣是没有被桂堂东看出破绽,让他把你放下去忙别的事。 有了桂堂东吸引各方关注,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施展拳脚就变得轻松很多。不得不说,引入桂堂东这步qi真是妙绝。 现在,我来给你交代最后一件事,完成这件事,你就能实现长生,就尽情的追逐你复活萧琼莲的梦想。” “什么事?”徐堰王问。 容成氏同样想知道,但“历无咎”突然变成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哎呀,我学历长老的声音说话,原本是想门外的小老鼠讲给桂堂东听,让他去怀疑他的师父呢。 但是,我刚刚看到她的未来,发现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呢,真是无趣的女人,就让我来改变一下她的未来吧。” 容成氏想要逃走,她的腿脚却像被黏住一样,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狐耳狐尾的灵魂穿门而过,勒花天的手指竖在唇前,做出“嘘”的手势,她的形象在容成氏眼中倒映出狰狞的轮廓。 “不会痛的哦。”勒花天的声音钻进容成氏的感知里,“只是,让你做个永不醒来的梦罢了。” 几秒之后,容成氏的身形一顿,她整理衣服,推开门,用容成氏从未有过的高傲目光看着徐堰王。 徐堰王精神奕奕,哪里有什么不能人道的颓废老年人样子,这位元婴境散修正当壮年,体内有着澎湃的灵力。 “你把她怎么了?”徐堰王问。 “她不再是个妨碍。” “这样啊。” 勒花天有些好奇:“我摧毁了你结发妻子的灵魂,你的反应未免太过平淡。” “在我眼里,只有琼莲是我的结发妻子,除了琼莲,我其他一切都不在乎。” “是呢,所以琼莲之外,你什么都能牺牲。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以古代贤王的谥号作为自己的名字呢?” “我用死人的谥号,并不是鞭策自己,而是提示自己,在我治下的徐国,将和徐堰王是同一个结局。而我,也和徐堰王一样,为了什么人,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放弃抵抗。” 徐堰王顿了顿,问道:“所以,为什么是你?” “好问题,桂道友安排了两个阳炎府修士统领下邳防务,他的平卢军进入徐国境内后,围绕徐城布置防线,而徐城是各个情报网为下邳的同僚提供中转服务的重要场所。 眼下,只有我这样的阴山盟成员能进来。” “答非所问。” “你想问我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桂道友啊,他是我的太阳,也可以说是神,作为他的信徒,神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勒花天说。 “你大可以说想采补他的先天元阳。” “先天元阳?阴山盟修士可不需要这个,我啊,比任何人都期望他的强大,所以他的先天元阳必须全部锁在他的体内,谁想采补他的元阳,我会让她生不如死哦。 比如胡玄冬这个小蹄子,嘴上说着宿敌,梦里却全都是羞羞的场景。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桂道友落在她手里,她抑制不住的本能,每天像发情的雌兽,兴致来了便把桂道友拿来交媾,把桂道友榨个干干净净。 纵然她没采补桂道友的元阳,但被她压榨的桂道友虚弱的连床都下不了,十年之后,她十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桂道友已经不能人道,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把自己全部身心投入到孩子的抚养里,六百年后寿终正寝。 不行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只好让她先让她杀了其他碍事的女人,再让她去死去死去死!她会堕入魔道,她会众叛亲离,她会以最不名誉的方式死在乱刀下,谁让她对我的太阳出手!” 看着咬牙切齿的“容成氏”,徐堰王忽然明白她能在阳炎府的地盘撒野的理由:这个女疯子围绕着桂堂东转,疯狂的排除一切威胁到桂堂东先天元阳的人,且目前没有加害桂堂东的打算,所以与阳炎府的利益重合。 那么阴山盟呢?他们会坐视自家真传疯狂迷恋桂堂东,给阳炎府白打工? 徐堰王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散修,是个人的生老病死,国家的盛衰兴废,都被掌控在阳炎府手里,只是一颗至关重要,却无足轻重的悲哀的qi子。 “算算时间,桂道友已经回收江山社稷图最后一块残片,胡玄冬那个小蹄子的理智也快抵达极限,而那位一直关注局势的大人物,虽然不会登场,但他的意志无处不在,我无法拒绝,桂道友无法拒绝,你更无法拒绝。 即便是最狂妄的赌徒,也不会在必输的局里投下赌注……啊,既然是必输的话,也就称不上什么赌局。 总之,别做什么傻事,大人物需要你登场的时候,你的灵魂会像被火炙烤一样灼痛,你的肉体会因为疼痛而被迫屈服,跪拜,而在幻觉里,那些由火焰组成的文字会指引你去做该做的事。 这三十年,你都如此度过,应该也xi惯了吧。再见,我去处理一下这具身体。” “容成氏”摆摆手,不久之后,人们发现容成氏和她的随从人间蒸发了。 第六十八章 先南后北 桂堂东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麦扣杰过来汇报容成氏人间蒸发的事。 哪怕于徐国的qi盘上而言,容成氏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麦扣杰与君不见依然觉得难辞其咎。 桂堂东先不着急追责,他去现场,跟随下人与目击者还原的容成氏的行动轨迹,一路来到暖阁,推开门,徐堰王坐在躺椅上,正在读书。 徐偃王站起来,颤巍巍的行礼。桂堂东托住他的手臂,说道:“无妨,既然赢道友身体抱恙,这些礼节也就免了吧。” 两者接触之时,桂堂东没探测出徐堰王有什么异样,问道:“昨天晚上的时候,赢道友在干什么?” “我吃了点水果糕点,做了几首诗歌,然后睡觉。” 桂堂东看了桌子一眼,然后说道:“具体的时间呢?” “我记不清了,因为我没看时间。不过大人可以去太医馆那里调阅记录,他们每天都会记录我的作息……发生了什么?” “有个不幸的消息通知您,您的后宫里有位嫔妃失踪了。” “失踪?” “对,是张贵妃。”桂堂东胡诌了一个名字,观察徐堰王的表情,“你有什么线索吗?” “张贵妃?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了,人上了年纪就健忘,但愿人没事。” 徐堰王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衰败之色尽显,桂堂东看了他几秒钟,问道:“需要我把你的道侣唤来吗?” “老实说,我谁也不想见,我作为男人已经失格了,我……” 他开始哭泣,不断的喊妈妈,像个几十岁的孩子,桂堂东招手,让宫女去搀扶他,自己出来,麦扣杰与君不见带着沮丧的表情回来,刚刚他们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容成氏是怎么失踪的。 萧燕燕全程都在这两人的监视里,根据他们所说,萧燕燕全程都保持清醒状态,没有明显可疑举动。 “这事不赖你们。”桂堂东说,“大概是阴山盟的勒道友,我怀疑她入侵过我的寒鸦号,如果是她的话,入侵皇宫,让容成氏消失,也不是太难的事了。” 麦扣杰的脸变成苦瓜:“这种防不胜防的攻击怎么应对?只有大师兄坐镇的时候,那人才不敢造次。” “遗憾的是,勒道友目前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至少现在不是。首先,我们得搞定容成氏失踪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容成氏从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有人力图把她定义成重要角色——比如在宫廷阴谋里无知又可怜的牺牲品,让本就人心动摇的徐国再添一丝裂痕。 这是一套组合拳,在容成氏失踪之后,桂堂东回来之前,有心人已经把消息散布开来,让全城,乃至于城外的下邳大营的大头兵们都议论城中的变故。 这下子,桂堂东舆论管制的计划落空,他紧急进行危机公关,以自己的个人声望安抚了城中平民与城外的军队,但达官显贵们和军官们显然又是另一种心思。 如果桂堂东有时间,他可以把下邳城扫荡的干干净净,遗憾的是,六个小时后,令人不快的消息传来:桂堂东派去四时宫那里的使者交涉破裂,秋已夕决定向下邳进军。 又过了十个小时,胡玄冬的军队修整完毕,他们在温泉关与清萍关之间的道路修筑壁垒,公伯燎并不尽力,与胡玄冬的兵马有小规模冲突后便退回壁垒,做壁上观。 胡玄冬的主力向温泉关推进,守在温泉关的朴到贤几乎是一天三次的用通讯符箓的向桂堂东请求支援。 桂堂东把可以信任的人召集起来:除朴到贤以外的七名阳炎府修士,历晴川,还有南轻絮一起到场。 老实说,南轻絮出现在这里有点令大家伙儿诧异,因为他们还停留在南轻絮上一个狐耳、狐尾、长发、身材丰满的身躯,以为那是符合桂堂东审美的情人,而眼前的南轻絮,娇小,纤细,半长的头发扎成双马尾,与上一个属性几乎是反过来的。 于是,他们产生新的奇妙误解,以为大师兄是个食谱广泛的男人,只是他的新主食未免……太幼了,是那种介乎犯罪与合法之间暧昧年龄的幼。 但大师兄开心就好,毕竟在徐国,他就是法。 南轻絮包办杂物,她能做的不多,眼下每一件事都会尽心去做。她倒水的时候,发现现场来了十个人,却有十一张椅子,而空下的那张椅子上放着通讯符箓。 待一切完成后,她看桂堂东拿出完整的江山社稷图,激活它第一层功能,徐国的山河详尽的在与会者眼前激活,通讯符箓也悄然点亮。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没有瞒各位的必要,老实说,局势已经非常艰难。” 桂堂东标示出胡玄冬与秋已夕的位置,接着说:“胡玄冬能动员来攻打温泉关的修士约有五百人,五十艘风帆巡航船,三万凡人军队;秋已夕未知,但其数不会超过两百人,三十艘风帆巡航船与五万凡人军队的数量。 我在四时宫的朋友告诉我,这并非四时宫四位真传一致决定的行动,而是他的独断专行。 因此,胡玄冬强而秋已夕弱。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无论强侧与弱侧的敌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固守只有死路,我们必须预备两个计划: 第一,将下邳城的徐国王室、重要朝臣与关键人物迁移到军事要塞彭城,下邳不稳,我们没有时间来清剿在城内给我们捣蛋的人。 但撤退必须有序进行,并且尽量只撤出对我们忠诚可靠的人。” “要执行焦土战术吗,师兄?” 说话的是白牙,来自瀛洲,原本是侍奉伊势平氏的武士,源家取代平家掌握大权后,不甘受到对头统治的平家武士们纷纷外逃,阳炎府的筑紫都护府庇护了他们。 如果说,第一代人还只是暂时在筑紫都护府的辖地内栖身,做着让扬雨蝶的家纹重新飘扬在平安京上的梦,那么第二代第三代,已经被中原化的平家武士后代们,把中原之地当做自己的精神故乡,而真正的同胞让他们厌弃,他们无时不可想成为真正的“中原之民”。 成为中原之民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成为中原门派的修士,而受其教育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首先考虑的是阳炎府,或者说,考虑阳炎府之外的门派,是一种耻辱,一种背叛。 白牙若有自己的未来,筑紫都护府会多一名大和抚子般的美人,但现实是,她的老爹眉开眼笑的看着她被阳炎府招贤堂的人接走,性转为男性,成为漂亮的奶油小生。 别看他长得娘,本家人又在瀛洲,但凭着他腹黑和必要的凶狠,他在阳炎府本部并没有受到别人欺负……哪怕他的飞行法宝是个破烂。 因此,在现场所有的修士里,白牙是心肠最狠的那个,所以他才能毫不犹豫的提出“焦土政策”。 修士“焦土政策”的指导原则是不给占领军留下任何有用的物资,而由于神奇的法术,导致占领军可利用的资源非常之多,而执行焦土政策,就代表他们需要转移或者破坏的东西是如此之多。 “不行,虽然从战略上延长胡道友与秋道友的补给线对我们有利,但那种残酷的焦土政策太过伤天害理。”桂堂东说。 “什么天?”白牙有些好奇。 “害的是什么理?”张三问。 他们以为这类政策会触发哪个势力,或者违反修士缔结的什么条约,桂堂东忽然想起,他前世的许多成语在这里是说不通的,在他刚刚踏进阳炎府,和师姐聊天用到“马首是瞻”的时候,就闹出文化隔阂的笑话。 “不,不能那么做。仅仅执行转移任务就好。”桂堂东说,“凡人们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我们做了伤害他们的事,他们同样会记恨。 他们不敢明面上反对我们,但总有聪明人,会把我们做的坏事编撰成神话故事,然后代代流转下去,你可以灭口,你可以焚毁记载故事的书籍,但故事总会流传下去,随着人类一同繁衍。 这是他们最卑微,最弱小的反击,也是最值得尊重的反击,我向来尊重那些勇敢之人,他们敢于同战胜不了的事物抗争。 各位比之我阳炎府始祖周穆王如何?至今,大地流传的穆王神话,人们在歌颂他传奇的冒险时,也不忘揶揄讽刺他给周围国家带来的灾难。” 这话桂堂东敢说,其他阳炎府修士可不敢接,虽说八大门派本质是学阀,但学阀与精神信仰是不违背的,相反,为了在门派里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公共秩序,八大门派先是将先驱们神圣化,然后再以相应教材塑造修士们的认知,增强同门修士们的认同感。 不过,两世为人的桂堂东不吃这套的,比起阳炎府灌输给他的知识,他更希望沿着阳炎府的知识——特别是人文学科,寻根溯源,探究其本质。 桂堂东成功的让大家明白他的底线:不要让凡人承受超过合理程度的痛苦。 这件事揭过,桂堂东说出第二个计划:“我要先争取击溃秋已夕的军队,时间拖的越久,他能集结的人手越多,而我们的援军……” 桂堂东看向通讯符箓,通讯符箓里传出少廪君的声音:“如果那个公伯燎不捣乱的话,至少十天。” 大家听到少廪君的声音时,最先看的不是桂堂东,而是历晴川,眼中带着同情,仿佛在看顶着绿油油的帽子,丈夫在眼前出轨却毫无办法的太太。 历晴川不以为意,上个月在凤凰城的时候,她看出性转后的少廪君看师弟的眼神不对劲,但师弟只有被好朋友背叛后的嫌恶与冷淡。 师弟当然不会爱少廪君,不止因为少廪君曾是男人,也因为她性转后依然是原本的身高,师弟喜欢个子高些的,但不喜欢个子超过他的……基于他那无聊的自尊心。 “至少十天的话,我想利用这段时间把秋道友的队伍击溃,再返身与援军汇合,创造我与胡道友单挑的空间,只要拿下她,她下属就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我就能在最小的伤亡范围里结束这场战斗。” “也就是说,温泉关至少得坚持十天?”麦扣杰问。 “很困难,但必须咬牙坚持,如今之计,我们只能主动出击,把我们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最大。” 因此,桂堂东重新做了部署:麦扣杰与君不见协助迁都工作,柳庭风与季嘉然带领他们尚未做好准备的军队前往徐城,与平卢军汇合,而白牙、张三与九十三亦随同前往。 散会之后,桂堂东去拜访萧燕燕,在容成氏失踪、徐堰王卧病不起的当下,他只能让忠诚度可疑的她维持朝堂的运转。 他来的时候,萧燕燕正在梳妆楼的顶层,对着装饰极尽奢华的镜子装扮自己,唇彩,首饰,凤披霞冠,鲜红的裙衫搭在椅子上。 “桂道友,深夜拜访,你是来可怜我这个寂寞的女人吗?”萧燕燕问。 “我可以视为,你在对我发出邀请?”桂堂东问。 “有些门,一旦推开就不能再回头。就像之前三十年里,我对夫君恪守忠诚,我曾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们肉体不再碰触,我们精神的联系还能持续多久? 我以为是永远,但我发现,他不爱我,而我……也不怎么爱他,我分不清留在他身边是惯性,是xi惯和他的chan绵还是他提供给我的荣华富贵,在他不能人道之后,我对他的感情迅速冷却。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跨过的线,最后轻易跨过去了,而且……心理负罪感不多,原来我喜欢的不是哪一个男人,而是令我愉悦的强壮身体。 我就快要死了,为什么不在最后的时光里享受作为女人的快乐呢?天下有那么多的男人,我仅仅守着一颗枯萎的树木,岂不是愚蠢至极。 桂道友,可怜可怜我,说起来我也是为你而死,你能……让我卑微的一生多一个闪光点吗?能和大名鼎鼎的桂道友共赴巫山,我也不算不枉活一遭了。” 第六十九章 亲子交易 上 28→27 萧燕燕轻咬手指,眼里有着盈盈水光,张开的唇瓣吐出欲望。桂堂东的眼部有火焰点亮:“你是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才发出邀请的吗?” “我知道,我脏了,又弱小,入不了上使大人的眼,但凡事总要试一试,如果不试的话,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有些尝试,付出的代价比你想象里沉重。” “上使大人不会杀我,你还用的上我。”萧燕燕说。 当一个人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通常是他最不好对付的时候,桂堂东生硬的结束这个话题,说道:“容成氏失踪了,多半是已经死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不然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上使大人在说什么?” “别把我当是傻子,莫名其妙的徐国,莫名其妙的徐堰王,莫名其妙的你,所有的莫名其妙都有理由,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的延伸。 有一个强力的存在设下舞台,订下框架,写下大纲,抓起优伶们丢入其中,让他们在开头与结尾被注定的情况下,在舞台上即兴发挥。 然而,人即便成为取悦什么人的优伶,也会拥有自己的意志,凡人尚且能以神话来抗争,而修士呢?修士能在这出剧里能抗争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呢?” 萧燕燕的眼神有着不加掩饰的怜悯:“命运是存在的,上使大人,只不过你的被害妄想,让你觉得所有的事都是有人要害你。” “命运并不存在,如果它存在,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这个该死的样子。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两种人会哀叹命运:在舞台上心灰意冷的人,在舞台下手握剧本的人。 萧道友,你在舞台上还是在舞台下呢?” “上使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 桂堂东摇摇头,随着萧燕燕的出轨,她为徐堰王赴死的可能性大幅度衰减,偏巧他不能对她使用法术,不然在事后人们从她身上查出他的痕迹,很容易变成指证他的证据。 “我会按照约定使用江山社稷图。” 像是看出桂堂东的心思,萧燕燕说道:“上使大人,这是来自将死之人的忠告:修炼双修功法的人,都是靠信念对抗功法对身体的刺激,失去信念,又突破底线的人,就像丹药吃多的瘾君子一样,一步步堕入深渊无法自拔。 请关照你身边的人,别让她变成我这个样子……所以,我也多了一条赴死的理由,比起在后世以无男不欢的荡妇形象留存于世,我还是作为亡国王后的身份死去好一些。” 在寒鸦号上,桂堂东的疗伤室氤氲水汽,历晴川和南轻絮一起,为南轻絮女儿的身体洗澡。 筑基境初期修为的修士身体还尚显娇弱,需要从冰棺里取出来定期维护,不然身体会出现不可抑制的损坏。 历晴川托着狐娘身体的后背,用芦荟皂涂抹狐娘的头发与尾巴,仔细搓洗,她帮南轻絮忙的动力,就是为了抚摸狐娘的头发与尾巴。 南轻絮扶着身体正面,怀着爱怜清洁自己曾用过的女儿身体,娇小的妈妈清洗da大的女儿,这一幕充满微妙的讽刺和背德感。 “麻烦你了,历道友。”南轻絮说。 “不,我以前养宠物的时候,最喜欢给宠物洗澡,把它们洗的干干净净,烘干之后用手感受它们毛发的蓬松。” “宠物?呃,好吧,历道友都喂过什么?” “猫和狗,喂过两只后,我就决心不养宠物了。” “为什么?” 历晴川解释道:“因为它们的寿命太过短暂,而修士相对它们太过长寿。养宠物的人,对宠物都寄予了爱与期待,自然也会为宠物的去世感到难过。 修士如果一直养下去,就要重复见证他们的死亡……所以啊,修士应该追求那些更为悠久的爱好,应该和自己寿命差不多的人在一起。” 洗完头发与尾巴,历晴川失去干活的动力,她用清洁度把身上的泡沫和水痕弄干净后,自己挥挥手离开,去检查船上各处的情况。 毕竟,接下来的战斗,桂堂东最大的指望便是他飞行法宝碾压的性能优势。 “唉,每当这时候,我心里都不是滋味。”南轻絮埋首于女儿的胸口,“我感觉我好像个吃白饭的,我拼命去努力,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只能从背后看着他们。” 南轻絮只是自言自语舒缓心中的压力,桂堂东与历晴川不在的时候,她时常对着女儿的身体自言自语,好像她陪在自己身边,而这一次,女儿的身体回应了她。 南轻絮感觉自己被搂紧,她第一秒以为这是错觉,第二秒,她的心脏狂跳,头脑一片空白……直到第五秒,她才反应过来,猛的推开搂着自己的人,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撞到墙上。 “你是谁?!”她厉声问道。 “我的好妈妈,你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来吗?” 狐娘睁开眼睛,用轻佻的眼神看着南轻絮,她向前迈出脚步,把南轻絮壁咚在墙边。南轻絮被迫抬头,去看她熟悉的身体里承载陌生的灵魂。 “啊,看来你将信将疑呢,也是,毕竟我之前从未找过你,突然叫你妈妈,你肯定会困惑与不安吧。 抱歉啦,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就是桂道友在郯国边境那次,我把情报透露给胡玄冬,让她拖住桂道友,就是寻求一个潜入的机会。 结果,还没等我做什么,历晴川就阴差阳错的把我封印在冰棺里,导致我后来的行动受限……这大概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勒花天的手掌下滑,落在南轻絮肩膀上,她凑近南轻絮耳边,小声说道:“不过,比起这两种情绪,你的恐惧更多,因为你最在乎桂道友,而我是你的女儿,你害怕在我们之间做出取舍,对吗?” “不是的!” “而且,关于这个选择,你早就有了答案哦。毕竟,一边是疼爱你,让你动情的想要生好几个小宝宝的男人,另外一边,是疏离的,不曾见面的女儿,你做出这样的选择还算合情合理。” “不是的……不是的,对不起。”南轻絮说,“这些年来,我只顾着你哥哥,没有去找你,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有特别怪罪你们,同样,我也不会把你们当做特别的存在。当我预见到哥哥有可能让桂道友跌入深渊的时候,我就先让他跌入深渊,他变成女人还挺美的,就是个子高了些,不是吗?” 第七十章 亲子交易 下 “你这是……” 勒花天笑了:“没错,妈妈,至少我们现在不是敌人,因为我们都渴望保护他的未来……虽然我们两个期望的未来不是一回事。 桂道友很强,但他的敌人众多,而助力太少。历晴川只想和他一起死,所以她不会阻止桂道友走上末路;他的师弟们孱弱可欺,也不会为他拼上性命;楚清秋消化从钟离山取得的战利品,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山。 至于我的哥哥……哦不,是姐姐少廪君,她也期望桂道友被重创,好把他带回地梁宗好好报复。 所以,桂道友能依靠的只有两个人啊,只有我们两个真心爱他的人,才希望他更好的活下去。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联手呢?” 南轻絮被说的懵懵的,但她难以相信自己的女儿,因为在不久之前,勒花天还处于和桂堂东敌对的立场。 “妈妈,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拒绝。”勒花天说,“接受我的邀请,你至少有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用或者不用,而你拒绝我的邀请,就意味着你失去选择的权利。 前有四时宫,后有兵甲门,我觉得,你还是把选择权握在手里比较好。若桂道友能赢,那你不必召唤我介入;如果桂道友会输,那么就算我进场后背叛你,会改变桂道友输掉的既定事实吗? 落在胡玄冬手里,胡玄冬会将其囚禁在死海边的别墅里,十年和他生十个孩子。那时桂道友将不能人道,接受现实抚养那些孩子,而胡玄冬的养母苏禄也会成为他的母亲。 你这个家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胡玄冬不允许他与过去的故人相见; 如果落到秋已夕手中,桂道友会经受颇为残酷的对待,秋已夕是个二(双)刀(性)流(恋)选手,他不敢强留桂道友,但经受如此打击的桂道友一蹶不振,抛下你和他师姐去环球旅行。 顺带一提,在无论哪个未来里,失去桂道友之后,历晴川都不会活太久,而在她死之前,你会成为承载她欲望的容器,被折磨的非常惨哦。” 勒花天抚摸南轻絮的脸颊:“即便是为了你自己,妈妈,你也需要外援,帮你制衡历晴川。 历晴川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从不懂得分享,凡是美好的东西,只有她充分品鉴过后才舍得施舍给别人,就像你在桂道友身边,她最提防的人就是你。 别说你对桂道友没有这样那样的想法……” 勒花天的手指向下滑动:“这毕竟是我用过的身体,它处于何种状态,我最清楚。” “我……” “干嘛羞的无地自容,你还年轻,你用的身体同样年轻,爱上什么人,渴望被什么人爱着,是你应有的权力啊。 莫不是你还把他当做自己的义子,所以纠结人伦?且不说人伦对我们这样的妖兽没有约束力,就算有,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人类的人伦只有在泛用的前提下才波及于你。 最后,勒花天接近桂道友不会触犯人伦,而勒花天与她的母亲可以交换身体……那么,只要是‘勒花天’和他产生关系就没问题了吧。” 南轻絮吞了口口水,她承认,勒花天描述的未来让她心动,但是,勒花天从未认真了解自己的母亲,不然阴山盟真传会知晓,南轻絮是个有良心,且极善于忍耐的人。 “我不能。” 南轻絮看着勒花天,“我的女儿……我不知道有没有资格那么叫你,我想了解你更多的事,我想要为我过去对你的漠视赎罪,但是,我不能背着桂道友去和你联手,我不能背叛他。 如果,你真心想帮桂道友,我可以作为中介,带你去找他,然后我们可以成为一家人,根本不必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妈妈,你可真不像是妖兽,与你相比,我反而保留更多野性。” 勒花天捧着南轻絮的面颊,在她反应过来给予其深吻,南轻絮想要推开她,但勒花天的法术已经植入母亲的思想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南轻絮羞的满脸通红,“妈妈和女儿,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勒花天打趣道:“那妈妈和儿子有些事就能做咯?” “我……” “安心,我没有那个意思,妈妈。虽然这些年我经历不少风风雨雨,但性取向还是正常的。” 勒花天张嘴吐出自己的舌头:“刚刚,我只是向你植入一道法术,在你渴望保护桂道友,而桂道友又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忍不住去亲吻他,而在亲吻的瞬间,我的法术就会触发,解放桂道友的力量。 他拥有的潜力不止于此。唉,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忘了,所以我不必担心剧透给你的后果。这里是全船唯一没有搭载法术捕捉系统的地方,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法术,而不必担心触发警告。 再见,妈妈,如果岁月是条河流,我希望我们能够两次踏入这条河。” 她松开娇小的母亲,下一秒,断开连接的身体倒在南轻絮身上。这时,历晴川的轮廓出现在玻璃上。 “南道友,师弟和我说带回一些徐国的宫廷点心,你要尝尝吗?” “啊,好呀,我这边已经忙完了。” “嗯,你有遇到什么好事吗?”历晴川问。 南轻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有些发烫,她说道:“大概是温度调高了?嗯。我感觉有些迷迷糊糊的。” “真的?我感觉有些奇怪……来自直觉。” “可我没感觉发生什么事啊。” “大概是我多心了,局势不好,让我的神经过于敏感。” 南轻絮用水把勒花天的身体又冲洗一遍,用毛巾擦干,暂时放在一边。桂堂东亲自设计,写过三篇论文,并申请专利成功的室内灵力调节装置被她当做大号暖风机使用,吹干女儿的身体。 我好像遗忘了什么事。南轻絮想,算了,吃点心去了。 她帮自己女儿的躯壳穿好衣服,由历晴川送回冰棺里,有所怀疑的历晴川探查了一下,没找到什么可疑的痕迹,便将之重新封印起来。 第七十一章 残月谷奇谋 上 桂堂东带领军队出征,除了在徐国境内拥有最强的飞行法宝寒鸦号,以及他个人无出其右的单挑能力之外,他的军队没有任何优势。 桂堂东也知晓这一点,所以第二天,寒鸦号就出现在徐城空港,这艘传奇战舰稍微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又三日后,柳庭风与季嘉然带着两万军队与平卢军会师。再一日后,九月二十三日,胡玄冬逼近温泉关,所以这汇聚的两万四千人中,又有五千人分出支援温泉关战线。 在地面上,秋已夕派出的斥候与平卢军斥候互相交手,随后变成小规模的接战,并给对方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受限于领地人口资源,平卢军兵员的平均身体素质不如对方,但他们的训练度和装备拉满,让人不仅感慨桂堂东到底是多爱过家家,才舍得投资上限摆在那里的凡人。 吴军就是典型的、四时宫治下世俗国家的军队:强壮的如同变异一般的肌肉猛男,凑合能用的装备,和约等于没有的训练度。 修士们通常认为在修士的战争里,修士决定战争的走向,凡人是辅助,是拉拉队,是填线的工具,所以大部分门派对凡人辅军都不怎么重视,就连好战的兵甲门所组成的战团,入团最低要求都是筑基境以上。 桂堂东在这一点的思路却是反过来的,他很清楚,修士们组团对阵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这时装备更好,训练度和士气更高的队伍将取得胜利,而修士们受限于《修士交战条约》的合理误伤范围的限制,对战场上凡人军队的打击不足以让其士气崩溃。 这也就意味着,哪一方的凡人军队取得地面上的胜利,便如同象棋里过河的兵卒,与其他棋子配合便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杀伤力。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教训太过惨烈,冷静下来各方代表发现自己差点断绝自己门派,以及整个世界的未来,光凭借门派自己在总部养活的凡人亲眷,其中的产出满足不了各门派修士的缺口。 修士的短缺会造成男女修士的选择受限,受限会导致近亲结婚的情况增加,而近亲结婚诞下的子嗣多是畸形儿,根本无法修行。 因此,保证一个门派不至于落入近亲结婚步入慢性死亡的窘境,其门派总部+各个地方分支的修士总数要在五千人左右,而五千名修士,绝大部分需要来自民间淘宝,因而凡人的人口基数是越大越好。 所以,修士们蔑视凡人,却不得不制订条约,严格限制自己的力量,来维持凡人的庞大数量……凡人有未来,修士们才有未来。 某种意义上,当八大门派在天空建立总部,与大地脱离之后,大地对于他们的意义,便是广袤无边的凡人养殖场与封建风味的凡人保护区,这是傲慢的怜悯,是残忍的保护。 本是保护凡人不至于灭绝的条款,或许成为凡人军队的盾。如果有修士拼着自己变成红名怪,确实能打破这面盾,但为了蛐蛐凡人的贱命而毁掉自己的未来,这值得吗? 答案不言而喻,尽管如此,却没有修士指望这些套着盾的凡人军队能做什么……那不值得。 大地上的厮杀以平卢军的尖兵驱逐吴军告终,而在天空上,吴军却占据绝对优势,四时宫的茶叶与丝绸两项暴利,让四时宫修士无论做什么都有股桂堂东前世世界里石油爹的作风。 历晴川也算白富美,看秋已夕撒币,派遣大量轻型侦查kui儡前来侦查,她自己也掏出库存迎战,一日以后,她不得不承认还是对面卖茶叶的有钱。 “咱们阳炎府还是太穷了,虽然盐的收入也不错,但人家别地也有井盐可用,能抬的价格有限。” 历晴川说:“师弟,要不你出卖色相,开个服装厂发布同名主题的修士长袍。喜欢你的人肯定会买来穿在身上,享受和偶像或者虚拟恋人同款装扮的kuai感。 恨你的人肯定会买来,穿在他们道侣身上,这样他们就能获得在床上欺负仇敌的快乐。” “什么粉黑经济学?” 桂堂东知道,历晴川只是心疼自己的损失,他把储物戒丢过去,里边全是战斗物资,有他买的,有他过去缴获的,数量虽大,含金量却和前世印度斯坦航空公司生产的飞机一样高。 两边分别借助地面和空中的侦查了解对方的情况,吴军掌握的情报更多一些,每一日,新的情报都源源不断汇总到郕城。 秋已夕已在之前赢度的统治中心设下指挥部,他原本就十分俊朗,而现在手握两万战兵,两万辅军,一百二十位筑基修士与三十艘飞行法宝,更令他意气风发。 根据已有的情报,胡玄冬正在东进,桂堂东不得不增派兵马防温泉关,既然防了那头,秋已夕这边的当面之敌就会变少。 从空中侦查的营帐数量判断,桂堂东聚敛在徐城的力量约有一万九千人左右,在徐城到下邳之间,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力量驻防,而且下邳也乱哄哄的,谍报传来桂堂东强令徐国迁都的消息。 这对秋已夕不是什么好消息,徐国迁都的地方只剩下北边的彭城,也就意味着,占领下邳并不是结束,相反,吴军占领下邳的时间点,极有可能是胡玄冬击破温泉关,向东推进到下邳的时间点。 他不是没尝试和胡玄冬二分徐国,但该说兵甲门修士全都是赢者通吃的贪婪货色,还是该说她对桂堂东太执着,他派出去的使者,全都传达回来相同的信息:在徐国战场上,帮助桂堂东,或者除她之外试图击败桂堂东的人,全都是她的敌人。 寻常的兵甲门修士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遗憾的是,兵甲门修士靠近泰西,被那里的蛮族思想污染之后,比立足中原修士犯病的概率大的多。 这时候,秋已夕的谋士赵括提出一条奇袭的计谋。 第七十二章 残月谷奇谋 中 27→26 赵括出身地梁宗领地,他的父亲赵奢曾领导一支散修战团为地梁宗长期服务,平稳的积累自己的声望,直到他突然因为儿子爆红。 让赵奢上头条的原因是他有一个杠精儿子赵括,只要不付诸实践,赵括的嘴炮功夫无人能敌。 赵奢的专业是行军打仗,赵括的爱好是看兵书,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用自己的爱好挑战别人专业的好事之众,赵括与他爹论战,论到最后赵奢竟说不过自己的儿子。 这事被人们半是当成笑话传出去,让老子“沾了”儿子的光,上了头条。赵括非常得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能赢他爹不是专业技术过硬,而是嘴硬。 因为有心之人的传播,赵括没打过一场仗,却成为地梁宗凡人军队十六神将之一。尽管曾有人质疑赵括名声的含金量,但很快便被赵括的粉丝淹没了。 赵奢死后,他的战团解散,赵括顿时从富二代变成负一代,因为他贪财而不知收敛,大手大脚,全靠父亲的钱袋偿还债务。没了父亲,他的钱袋就没了。 赵括变卖家产,还上债务后还剩下一点钱,他把剩下的钱全都砸在黑市的人才市场,希望通过猎头给自己找一份赚钱的工作。 大约是名声在外,并且简历吹的比较饱满的缘故,赵括被招到四时宫四真传之一的秋已夕麾下,在他的幕府里担任幕僚工作。 只要不涉及实践环节,赵括的理论知识和嘴硬的本事总能很好的应付上司的咨询工作,让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越发高大上。 这次秋已夕来到前线带上赵括,赵括明白这是自家老板考验同时提携自己的考试与机缘,他抖擞精神,提前做好功课,在老板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提出解决方案。 赵括说道:“某听闻下邳守备麦扣杰、君不见皆阳炎府外门修士,此膏梁弟子,并非帅才,懦弱无谋。括愿得精兵五千,另取五千负粮,轻装简行,取路出郕城,循徐城以西,当残月谷而投北,不过三日,可到下邳。 麦氏、君氏若闻某骤至,必然弃城望北投彭城。某却从下邳南返,背刺徐城,截断粮道,大人可大驱士马,自官道向北而进。两下夹击,徐城之敌必溃,而后我等衔尾追击,彭城亦唾手可得。” 秋已夕说道:“此非万全之计。桂堂东虽非战阵之才,却能广纳谏言。知人善用,倘有人进言,在山僻处埋伏一支兵马截杀汝等,汝当如何?” “大人亲率主力从官道出发在明,桂堂东抵挡大人一部,兵力已捉襟见肘,何谈分兵?如今空中视野为我方掌控,即便分兵,必暴露在我等视野之内,到时再做变通。” 赵括提出一个理论上非常可行的方案:利用徐国方面防线的缺口,以秋已夕率领的主力沿官道推进,吸引桂堂东在徐城主力的注意力,他抄小道进行大胆的迂回穿插,在对面敌人的兵力薄弱处捅上一刀,截断徐国军队的粮道,动摇他们的军心,削弱他们的战斗能力。 这是解决当面之敌,避免与胡玄冬交战的最快方案,也是损失最小的方案。秋已夕相当满意这个方案,因为根据侦查结果,桂堂东的确没有在徐城西部连绵的山区投入兵力防守,而下邳城几乎是不设防的。 只是,对于四时宫的凡人步兵来说,这种大纵深的、涉及在山地行军的迂回穿插战术还为时尚早。 秋已夕和赵括一样,对于凡人军队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其实心里没数。他的时间全都花在修炼,写论文,实战训练,与同门争权夺势上,哪有功夫管凡人的死活,管理凡人的具体事务都是手下在做。 既然自己麾下最重要的谋士赵括说可行,其他人又没能提出比赵括速度更快的方案,在时间压力下,秋已夕决定执行这套方案。 9月24日,赵括点齐人马出发,为了防止平卢军的游骑侦查到情况,混在赵括军队里的修士均没有携带飞行法宝。同一天,秋已夕造出偌大声势,率领剩下的三万人沿着官道大张旗鼓的进军。 桂堂东对隐藏在战争迷雾里的敌人部署一无所知,同样,敌人光凭空中单位,也难以侦查他的小股部队在地面的移动,比如在昨天分兵之后,今天他便不放心的叫来自己的师姐历晴川,希望她成为那支军队的统帅。 “我,统帅军队?”历晴川难以置信,“就算我再怎么爱你,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呀。” “那五千人并不完全是支援温泉关去的,而是防备吴军穿插后方,奇袭下邳,再截粮道。 如果敌人没有通过残月谷,你的军队就作为两个方向上的预备队:若胡道友快速攻破温泉关,那这支预备队可以确保我方向彭城撤退的路线;或者在敌人在徐城取得优势的时候,接应我方主力从徐城撤出,向下邳撤退。 我等同于是把我的退路托付给你,除你之外,师姐,我不敢把这项任务托付给其他人。” 历晴川把桂堂东的手从肩膀挪开:“这样的话你也对你的轻絮说了吧。” “呃,没错,我珍惜每一个为我拼命的人。” “哼!” 历晴川没有发作,尽管在南轻絮那里有些疑惑,但她不准备说出来,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她也希望南轻絮背叛桂堂东,这样在师弟的生活里又少了一个女人。 她深深的看了桂堂东一眼,带着笑意离开。桂堂东站在窗前目送师姐远行,直到南轻絮到来,他才收回目光。 “接下来就要打仗了,打仗和单挑不同,到处都是我无法预料的风险与意外,同时,你驾驭的寒鸦号将会承受最大的压力。考虑一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桂堂东说。 南轻絮摇摇头,她来到窗边,与桂堂东面对面,严肃的回答:“堂东在哪里,我就在这里,我会为你竭尽全力。” “如果在为我的同时,也为了你自己,那就更好了。” “可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啊。” 南轻絮直勾勾的盯着桂堂东的嘴唇,不知为何,她有种踮起脚搂住他的肩膀亲吻他的冲动,她几乎要那么做的时候,她忍住了,摸了摸自己变热的脸颊。 南轻絮啊南轻絮,你究竟在想什么。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第七十三章 残月谷奇谋 下 9月24日下午,赵括率领军队进入残月谷,至9月26日中午,残月谷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眼前奇谋即将达成,他将在距离出口一日行程的下邳开启个人辉煌的启点时,他撞上历晴川率领的那支分队。 这多少有些巧合的成分,历晴川的手下有四千徐国军队与一千平卢军,她将指挥权交给平卢军的都统郭威,自己则是超级打手兼军中吉祥物兼凡人的士气增幅制造机。 平卢军属于客军,历晴川对这带不熟,军队的决策层都不熟悉情况,靠本地向导带路,而热爱家乡的向导自然希望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支援温泉关,所以他拟定了一条最快的路线,与桂堂东在地图微操的路线不完全重合。 这使得历晴川这支军队比预订的更靠南,更接近残月谷的出口一些。所以,当平卢军的精锐游骑发现残月谷情况不对,而赵括释放的侦查傀儡被击落,没有一条传回情报的时候,他意识到坏菜了。 在赵括的思路里,桂堂东绝不可能为了堵住来自残月谷的袭击而分出人手,而桂堂东提前分兵去支援温泉关的那支部队,应该在他的西北方向,相距甚远,根本来不及救援下邳。 不过,现在残月谷外消灭他侦查傀儡的又是哪路人马? 因为不清楚情况,赵括派出地面游骑去侦查的同时,也释放更多侦查傀儡。随着己方游骑的败归,灰喜鹊成群飞来,张开的翅膀皆有火焰纹章。 “阳炎府内门!” 为了刺激外门弟子的上进心,为了满足内门弟子的荣誉感,阳炎府设置了一系列规矩以区分外门与内门,是否能佩戴火焰纹章就是内外门弟子的区别。 尽管火焰纹章并不能带来实际战力的加持,但人都天生爱慕虚荣,追求格调,努力比别人活的更好,而活的更好的标志便体现在这些规矩里…… 因而,阳炎府内门弟子乐于展示火焰纹章,而阳炎府外门弟子在羡慕的同时,也努力奋斗,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被别人羡慕与仰望。 基于之前的情报,赵括判谷外的是历晴川,再根据己方败退回来的游骑传来的情报,对方应该是平卢军的一部再加徐国军队的混编,数量在三千人上下。 这个人数估算肯定是不准确的,赵括想到桂堂东之前分出支援温泉关的兵马,如果桂堂东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那么自己面前就是那支军队没错了。 不过,这支军队怎么会在这里?理论上他们不该走北边更平坦舒适的官道吗? 历晴川也觉得意外,她兴奋的舔舔嘴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大礼包来了:穿越残月谷担任奇兵的军队必须轻装简行,且多日在山谷行军,对士气和身体素质的双重削弱,此刻正是敌方最脆弱的时候。 她下令前压的同时,自己出动杀进谷中,谷中向她攒射的弩矢与稀疏的符箓告诉她,对面的敌人没带任何重型设备,氪金道具也不充足。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一鞭抽在山上,醒目的火焰向两侧延展,炫目的火光覆盖她的身影,让赵括的军队失去目标。 “警戒,警戒!” 俱是散修的亲卫把赵括保护在圈中,赵括则通过传令兵下达命令,这时候,他忽然闻到一阵好闻的香味,想起他父亲还活着时,少年的他随父亲的战团一起执行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是把地梁宗从外面物色的某个女修送去地梁宗总部梁父山,充实进少廪君的百人后宫。年少的赵括好奇少廪君的后宫究竟是什么样,他偷偷溜过去,和掀开窗板的女子目光相遇。 在短暂尴尬之后,赵括和那美貌女子攀谈,他们年龄相近,志趣相投,正是对异性好奇的年龄,很快便坠入爱河。 那少女直言自己是散修家族进贡给地梁宗的资源,而她讨厌和尚未谋面的人结合,被养在深宫里永无出头之日。 自然而然的,赵括想带那少女私奔,但英雄的梦只做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两人同时反悔,都怕少廪君的报复给自己的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们享受最后一段时间的精神恋爱,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护送队伍抵达梁父山。他呆呆的看着地梁宗修士把少女接上马车,她也在看他。 成双的蝴蝶振翅翩飞,成对的鸟儿在枝头鸣啼,一根枝头缔结的两颗果实在风中相依。太阳形单影只,却快乐的散发着光与热。 只有他是孤独的,只有他看着喜欢的人消失在金色雾气升起的车道,幸福无法超越恐惧,默契无法超越权力,浪漫被现实轻蔑的踩在脚下,发出有气无力的惨叫……这便是他初恋的终结。 赵括领到人生第一笔佣金,他用那佣金冲进酒馆喝的烂醉,他的初恋就像暴风雨,来的和走的同样快。后来他喜欢的女人怎样了,过的好不好,赵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即便嘴硬如他,也找不到一条装作自己很幸福很洒脱的理由。 他做出了理智的选择,却一直活在悔恨中。悔恨在他的哭泣里,在他自娱自乐的文章里,在他的噩梦里,那个被他亲手送上梁父山的初恋一直折磨着他。 既然爱上错误的人,为何给她希望,却又表现的那么懦弱?如果那时候,他能勇敢的伸出手,抓住那位少女离去的身影,一切是否会变得不同? 在氤氲香味的空气里,赵括听到“躲开!”的警示声,他缓慢的拧转身子,看到一条赤色的蛇抽在自己的护盾上,自己赖以依靠的护体功法像镜子般破碎。 那蛇扫过他的手腕,他看清这东西原来是一把鞭子,一把像剑一样锋利的鞭子,在鞭刃划过处,他的手腕出现环形的血线,一秒之后,他的双掌掉落,断口处血液飞溅。 他这时才完成转身,粉色的身影侵入他的感官,袭击他的刺客沐光而来,虽然一点都不像他的初恋,但他却想起她。 然后,他的胸口被鞭刃贯穿,身体在抽搐中倒下,在逐渐黯淡的视野里,他看到自己的初恋微笑着走向他,抓住他的手在开满桃花的树林里奔跑。 啊,当初要是勇敢一些就好了。他想。 第七十四章 版本之子 历晴川偷袭得手,她拧腰躲开刺来的、泛着破盾灵力的点钢枪,枪尖仅仅是擦过她的护盾边缘,细小的裂痕便在其上绽放。 修道界目前的功法体系并不平衡,得益于993年开始,定向破盾法术的大规模应用,输出类功法突飞猛进,伤害严重溢出,而那些用于自我保护的功法却发展滞后,以至于护体功法凝结的护盾,随随便便就会坏掉,变得毫无用处。 于是,修士单挑的战斗变成秒人与被秒的快速战斗,其中受益最大的是阳炎府,他们的护体功法本来就图一乐,而阳炎府里受益最大的便是桂堂东。 所以,当桂堂东击败上一届的冠军冬白雪,拿到最近一届齐地冠军联赛的冠军,顺带把年轻修士第一人的称号收入囊中时,不服他的少数人便把他称为“版本之子”,宣称一旦护体功法出现革命性突破,失去版本加持的桂堂东就会原形毕露。 因为畸形的版本,历晴川的盾在周围众散修的围攻下很快支离破碎,她运足功法,汇聚她一成灵力的武器一鞭抽下,把挡路的散修连人带盾一起砍成两半后,她终于夺路而出,发动烟波消失在人群里。 历晴川逃跑的样子很狼狈,但她的袭击却卓有成效,赵括毙命之后,他麾下的军队陷入骚乱中,平卢军都统郭威率领军队顺势前压,把这支本就在装备、士气与体力均处下风的偏军击溃。 双方接战后,无人再管历晴川,她算准合理误伤的数字,快乐的冲进敌阵杀戮修士与其中的高级指挥官,打碎他们重组、收拢队伍的希望。 这场戏剧性的战斗开始之前,历晴川与赵括便分别发送情报过去,前者通报自己的接敌准备,后者则请求增援,说自己遭遇历晴川和她率领的增援温泉关的军队,历晴川大概是迷路了,所以误打误撞撞上他的奇兵。 秋已夕气的不行,若发出求援的是吴国将领,他就装作没收到,带着大军去直取徐城,但赵括是他的首席幕僚,计划又是他本人批准的,若不去救援,不知道其他属下会怎么想他。 可是,赵括作为一支奇兵。远离己方主力,成功可以扬名立万,失败则粉身碎骨,他不可能及时支援他们,而且如果败军的消息传来,很容易影响主力的士气。 权衡一番后,秋已夕决定派出十艘飞行飞行法宝与象征性的地面部队前去救援,抚慰人心,做出姿态,但等过了一段路程后,那十艘飞行法宝会低调的回归,汇合本队继续进攻徐城。 随着秋已夕军队的推进,吴军的情况也暴露在桂堂东的视野里:一支有十艘飞行法宝的分舰队脱离主队,向西调动。彼时,历晴川已经送来第二份战报,她已经击溃了从残月谷出山的偏军。 “那支新分出的军队可能是诱饵,也可能是分出救援接应残月谷方向的溃兵,不管如何,这是一支落单的舰队,值得冒险。” 桂堂东一拳砸在椅子上:“徐城不是军事要塞,很难坚守,就算坚守在这里意义不大,等胡道友打破温泉关,我们同样难逃战败的结局,必须得搏一搏! 我来承担所有的责任,不会连累到你们。如果你们有损失,我会为你们向门派申请双倍补偿,若是被俘,我会尽一切努力赎回你们,若是不幸战死,我会对你们的亲属负责,发放抚恤金直到我也死去为止。” 他拿出大师兄的权威,以及做出相应的揽责承诺,动员空港内小小的舰队出港:以寒鸦号风帆战列舰打头,白牙的懒骨头号,柳庭风的织命者号,张三的指定拉胯号,九十三的九十三号,季嘉然的戒涩零天号五艘风帆巡航船跟随,杀向秋已夕的分舰队,他甚至不屑遮掩自己舰队的意图,沿着最短的直线奔向敌方分舰队的航路。 秋已夕感受到桂堂东的杀意,同时也意识到,这是歼灭桂堂东空中力量的机会,诚然,寒鸦号很能打,但他麾下有三十艘风帆巡航船,就算用数量堆都能堆死桂堂东,如果能俘获寒鸦号,之前的损失加在一起都是血赚。 秋已夕之前派出的分舰队收到指令,并未选择原路返回,因为这有可能让桂堂东退缩,他们被命令在原本的空域固守,尽可能拖延时间,拖到秋已夕率领的主力汇合。 9月25日上午,寒鸦号在极限探测距离发现了那支隶属于秋已夕的分舰队,他看向南轻絮,南轻絮轻咬嘴唇,勉强笑了笑。 “别劝我三思啦,堂东,我是龙蛭,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只想和重要的人待在一起。” 南轻絮脸色难看,并不是因为恐高或者害怕将要到来的战斗,此刻,她被莫名的情欲鼓噪着,她幻想用力抱紧桂堂东,也被桂堂东拥抱,她想要亲吻他的嘴唇,把舌头伸进去…… 尤其关于接吻的渴望,每当她想要帮上桂堂东的忙时,这种渴望都会变得格外强烈。 “我……” 南轻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眼神迷离的靠近桂堂东,感觉自己的喉咙越来越干渴,烧灼的感觉在唇瓣扩散,仿佛只有汲取桂堂东的甘泉才能缓解她的干渴。 只是,在距离桂堂东一步之遥的时候,存在于她思想里的另一种感情阻止她的欲望,圣洁的奉献,伟大的母爱洗去她的污秽,让她抱住桂堂东的动作只有温情。 “堂东,我们,还有历道友都要好好的。”她低声说,“答应我,别为了面子做傻事,你的命最重要。” 桂堂东顺势搂住娇小的‘母亲’,他进入临战状态,他暂时把南轻絮当做自己的战友,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夫人,请再多给我一些信心。” 为了节省时间,南轻絮在他的舰长室里便从储物戒取出连体胶衣换上,桂堂东看着墙壁上的影子,等她换好之后才转身。 南轻絮视野与感知受限,不好走路,桂堂东弯腰抄起南轻絮,用公主抱的方式把她带到冰棺处,将其沉入橙色汁液中。冰棺合拢,送入驾驶舱,驾驶舱封闭,螺旋着沉入船体,犹如螺栓拧紧。 不久之后,在开阔的船艏大厅,南轻絮的虚拟形象出现,寒鸦号活了过来,散发着与以往不同的活力,加速冲向敌阵。 第七十五章 非典型空战 上 在这个时代,飞行法宝的探测距离远超过交战距离,双方在发现彼此后,还有时间来调整阵型,决定战术。 桂堂东将他仅有的六艘船分作两路,他自己的寒鸦号单独编队,在剩下的战舰里,则以性能最优秀的织命者号担任先锋,而其他风帆巡航船以纵队阵型展开,冲向四时宫的分舰队。 在两方处于战争状态时,优先执行《修士交战条约》的条款,因而寒鸦号在升起战旗后,不必等待十五分钟就可以立刻对目标发动进攻。 看到桂堂东编成两路纵队突袭,秋已夕的分舰队立刻转向,当旗舰以舷侧对准寒鸦号正面时,其他舰只便以旗舰为基准,排成一条不甚严谨的直线,其中前卫比后卫更突出一些。 桂堂东的寒鸦号直奔前卫与中坚的结合点,而柳庭风的织命者号则率领其他风帆巡航船直奔中坚与后卫之间的结合点,战术意图非常明显。 不过,两路纵队首先要承受打击,秋已夕分舰队的前卫向西北方向转向,再向西南,而后卫则折向西南,再向西北,企图变阵为新月型,让尽可能多的舷侧火炮轰击桂堂东的两路纵队。 “阳炎府盼望每个人恪尽职守。” 桂堂东cos纳尔逊,在进入三公里——飞行法宝交战的极限距离时,通过通讯符箓对其他修士说出名言,别人不接梗没关系,他自己玩的非常开心。 摄于一艘双层火炮甲板,装备74门火炮的风帆战列舰之冲击力,秋已夕的分舰队前卫的三艘船与中坚的四艘船注意力都在寒鸦号上。 前卫的三艘船最先将射击标记印在寒鸦号的护盾上,开火,炮弹在灵气之海的底部顽皮的跳跃着,砸中寒鸦号的护盾,释放破盾灵力削弱防护……但只是少数幸运儿,在灵气之海的干扰下,即便三公里的距离,已经让双方彼此看到对方艏楼的大致轮廓,但炮弹的命中率只有5%左右。 柳庭风那一路五艘船在三公里处开始转弯,力图与秋已夕的分舰队航向平行……由于护盾的存在,在敌前转向并不是什么死亡决策。 柳庭风的纵队变成横队,与敌方后卫的三艘船变成平行的位置,双方靠近之后,火炮的命中率大大提升,而数量五对三,质量更优的柳庭风很快占据上风。 他们集火打破了一艘敌舰的护盾,,将这艘船的火炮一扫而空后,立刻停止攻击,转而轰击其他船只,但这股势头没能延续下去,因为担任中坚的四艘敌船向他的方向移动。 局势变成五对六,位于敌方后卫与中坚之间,由白牙驾驶的懒骨头号倒了大霉,四时宫战舰两边的射击打破该船的护盾,一根主桅被打断,超过一半的火炮被摧毁,懒骨头号一边用剩余的火炮还击,一边向己方队列的尾部撤退。 而在另一边,桂堂东的寒鸦号变成一挑三,由于船只性能上的差距,前卫的三艘风帆巡航船并不指望能击沉或者俘虏它,所以他们解除战列线,由一艘船保持在寒鸦号正面,而剩下两艘船则向两侧游走,企图拉扯他。 寒鸦号咬住最近一艘敌舰,无视其他敌舰的骚扰性射击,顶着5%的低命中率,不断攻击该船的护盾,用超过合理成本的消耗将该船的护盾砸出一个口子。 桂堂东估算一下距离,使用身法,火红的光芒在天空画出一道拱桥,他通过护盾砸出的孔洞落到敌船上。他抬手,盖亚能量炮在手中酝酿,在成型之时甩了出去,清除掉船上企图来对付他的傀儡船员们的同时,也砸穿敌舰的甲板,看到弹药库的所在。 “要逃跑吗?我马上要丢出法术引爆你们小组飞行法宝的弹药库,弹药库产生的殉爆会让这条船坠落,你们有三十秒来考虑继续战斗,或者就此逃离。” 绝大部分门派的飞行法宝都并非修士一人,而是以3-10人的修士小组的编制配置在飞行法宝上。倒不是说只有这个人数才能发挥飞行法宝的性能,而是修士太多,太穷,而飞行法宝太少,太贵,所以很多飞行法宝就变成共享单车,不是某个人,而是大家的老婆。 听到桂堂东的警告,十秒之后,里边的修士们四散而逃,逃跑的时候,领头的四时宫修士悲愤,但仍有风度的向桂堂东致礼,感谢他避免伤亡的仁义之举,而桂堂东还礼,按照承诺放他们离开。 桂堂东这么做,一方面是他不爱杀生,这点有他打破八大门派真传最少杀人记录的数据作证; 另一方面,他控制战争的烈度和损失,不想把战争变成阳炎府真传与四时宫真传动员世俗领地的全面战争,而是秋已夕因为私人恩怨,擅自挑动局部边境冲突。 这两者的区别很大,前者的话,即便夏奇峰也不方便为他说话,而后者的话,夏奇峰就能以此为借口猛烈的抨击秋已夕,扩张其在四时宫内部的权势,也缓解桂堂东在南方战线的压力,可谓双赢。 桂堂东丢出第二发盖亚能量炮,直奔弹药库而去,而南轻絮灵魂里的索情咒则让他获得一个精准的坐标,盖亚能量炮席卷弹药库,产生连锁反应的瞬间,他瞬移回自己船上,和南轻絮一起看爆炸的烟火。 看桂堂东随便就秒掉一艘船,南轻絮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桂道友,原来人类是这么打仗的吗?” 桂堂东解释道:“不不不,正经的空战比这壮烈和无聊的多,而且我没有骑脸输出盖亚能量炮的机会,这是仅仅适用于我,仅仅适用于特定战场的特定战术。” 摧毁一艘敌舰后,寒鸦号一边躲避炮弹一边转向,灵活的动作让吴国修士不禁怀疑这艘船是一只活着的生物,因为飞行法宝搭载的自动模式有着一言难尽的弱智水平,根本满足不了战场机动的需求。 转向后,寒鸦号追上另外一艘,并在十五分钟后攻破它的护盾,桂堂东如法炮制,刚一落地就受到四时宫外门修士与散修的袭击。 这反倒称他心意,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拿出花瓶,做出投掷的动作,担心被他暗算的敌人纷纷止步,他笑了笑,从花瓶中拔出碧罂,注入灵力,火焰便在剑上狂舞。 “我给三十秒的时间考虑逃走,三十秒之后,我会以砍断你们的手脚为目标击溃你们,引爆弹药库的时候把你们带回船上。 虽然你们性命无忧,但我不保证你们的手脚能重新完美的长出来,寒鸦号目前在战斗状态,分配给治疗室的灵力有限。 生命只有一次,请认真考虑。” 这艘船上的修士同样识时务,他们放弃抵抗,驾驶个人用的飞行法宝离开,十几秒后,盖亚能量炮的光芒接连点亮两次,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爆开。 第七十六章 非典型空战 下 桂堂东通过跳帮战击坠两艘风帆巡航船,注意,并非摧毁,所有的飞行法宝考虑到弹药库殉爆的风险,而做了特别处理。 八大门派各自发展出独立的损管技术,桂堂东上一次能摧毁胡玄冬的折花钢号,是对方本来就打算拿这艘船当大号炸弹用,而一艘损管系统正常运行的飞行法宝,在战场上很难直接摧毁,而是将其击落,逼其退出战场或者俘获为目标。 秋已夕的分舰队前卫部分剩下的一艘船落荒而逃,于是,寒鸦号从容转向,杀向另一端的战场。 彼时,柳庭风所部正面临四对六的劣势,白牙的懒骨头号火炮已经全部被打哑,护盾系统被摧毁,桅杆全部倒下,让其无法再张开风帆,从灵气之海的底层汲取灵力,等同于退出战斗。 但白牙是对自己和他人都足够残忍的人,在失去全部战斗力的情况下,他仍不肯降下战旗,他甚至在通讯符箓里公开说道,希望敌舰能继续朝他的飞行法宝射击,浪费更多的炮弹,为友军争取输出的时间。 修士们虽然自私自利,但较低境界的时候,他们人性未泯,也常作出凡人似的英雄之举。 不过,白牙不用牺牲自己,寒鸦号掉头返回,全速航行,直到三公里处开始转向,咬住敌方分舰队的旗舰,来到平行位置,在距离仅剩一公里处射击印记挂上,炮管吐出烟雾与火焰,声势逼人的气浪把相互毁灭的炮弹推出,凶狠的撞向敌舰。 寒鸦号舷侧有三十七门火炮可用,而他的对手只有二十五门,且寒鸦号第二层火炮甲板上布置的火炮口径大于敌舰。 口径就是正义,炮击只进行了三轮,寒鸦号就摧毁了敌舰的护盾,这时才有其他四时宫战舰从柳庭风所部的纠缠里脱身,前来支援旗舰。 桂堂东再一次瞬移,但因为旗舰的重要意义,所以他的劝降迎来修士的激烈抵抗,前来支援的四时宫战舰甚至调转炮口,用小口径火炮清洗旗舰甲板上的建筑,企图杀伤桂堂东。 寒鸦号的改装尚未完成,外加南轻絮的资质尚且不足,所以她目前只掌握动力系统与风帆系统,在桂堂东不在的时候,无人给船上的kui儡下达射击命令并指示射击目标。 但是,南轻絮现在是船精,寒鸦号是她的身体,在不能作为飞行法宝战斗的时候,妖兽的战斗本能指导她的思路,于是她不假思索的转身(调转方向),扑过去撕咬(撞击)敌人。 那艘支援过来的风帆巡航船蛮以为会和寒鸦号进行ji情的火力对射,它稍微调转方向,以船舷迎接寒鸦号的船艏,谁想到寒鸦号超乎想象的机动动作,规避指向护盾薄弱处的炮弹,不断缩减距离,一炮不发,径直撞了上来。 大哥,你那么大一艘风帆战列舰,不好好的发挥船只的火力优势,干嘛整那么多骚操作?! 那艘船上的四时宫修士看到寒鸦号越来越近,最后变成盖顶之势时的时候,人已经麻了。 两艘船碰撞,护盾相互挤压,同时破碎,寒鸦号的船艏像利斧一样劈进敌舰里,冲击产生的晕眩直接让南轻絮弹出,她在冰棺里睁开眼睛,手舞足蹈的想要从水里爬起来,但几秒之后,职责让她重新闭上眼睛,接入系统化身船精。 被撞击的敌舰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位船内的修士狠狠撞上墙壁,摔的七荤八素,这还算幸运儿,最惨的一位被队友的武器误伤,护盾破碎大腿受创,暂时失去战斗力。 他们正待过去打跳帮战,但在分舰队旗舰的位置,一朵绚烂的烟花释放,稍后,桂堂东立在船艏,把断手断脚的俘虏们丢下,随后把他们的手脚像下韩式年糕一样洒下。 “你们还要打吗?” 这艘战舰的修士落荒而逃,桂堂东没有摧毁它。这时候,秋已夕的分舰队只剩下原来的一半,旗舰又被击毁,人心惶惶,匆忙撤出战场,柳庭风和其他人趁势追击,又俘虏了两艘战舰。 整场战斗持续一个半小时,秋已夕的分舰队被击坠三艘,逃跑四艘,被俘三艘,自身的损失则是白牙的懒骨头号,它的战旗仍在飘扬。 在南轻絮操纵寒鸦号与撞击的敌舰分离之后,桂堂东唤来白牙,要把它补偿给他。白牙自无不允,他原本的飞行法宝性能最差,不管缴获什么船都一定比他的船性能更好,这波简直血赚。 当然,缴获一艘其他门派的飞行法宝并不能立刻使用,因为每个门派飞行法宝使用的操作系统都不一样,必须拖回船厂改装才能获得使用权限,以及适配自己的操作xi惯。 白牙原本的战舰被打的过于惨烈,已经失去返修的价值。征得白牙的同意后,寒鸦号击坠他的懒骨头号,拖着三艘战利品返回徐城空港,这时候,秋已夕的舰队才姗姗来迟。 秋已夕的主力舰队收拢了溃逃的四艘船,他的舰队数量来到24艘,但那四艘船触目惊心的伤痕证明战况的惨烈。 他已经通过通讯符箓了解前线的情况,但穿过分舰队覆灭的残骸时仍不免震惊。他又变成小丑,衬托桂堂东的强大……而他受够这种待遇。 迎着下午西沉的太阳,秋已夕的主力舰队拼命追赶桂堂东的舰队,并成功抢回一条风帆巡航船,但秋已夕不满足于这安慰性的奖励,他让主力舰队对着已经升起护盾的徐城狂轰滥炸,护盾系统过载才罢手。 不过,由于后续没有步兵跟进,秋已夕无法占领徐城,他朝城内人烟稀少处泄愤时的打了几发炮弹,其中一发命中厕所,导致附近的人受到严重的心理伤害,另一发则砸中粮仓,并导致里面约三分之一的粮食损失……这就是他本日全部的战果。 秋已夕的舰队离开后,远远躲开的桂堂东才率领师弟们返回,因为空港被击落,会造成城中居民大量的死伤,所以秋已夕没对那里动手。 把飞行法宝送到空港进行维修后,桂堂东马上招来军官,宣布明日的行动:抢夺坠落地面的四时宫战舰残骸。 第七十七章 过河卒 26→25 击坠的飞行法宝若能及时维修,便可作为战力归来,桂堂东的目的是以战逼和,所以他要多给秋已夕放点血,而不是给秋已夕持续回血,继续战争的借口。 他联络夏奇峰,约定好若他能击溃吴军的地面主力,七艘风帆巡航船的沉沦,上万凡人的损失,如此惨败仅为无关紧要的私人恩怨,夏奇峰就有了充分弹劾他的借口,让秋已夕停止战争行为。 说穿了,这是一场赌博,赢者拥有界定战争性质的权力,而输掉的那一份将在舆论与现实里陷入被动。 桂堂东换位思考,觉得自己身处秋已夕的位置,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策,但人与人注定无法相互理解,或许在秋已夕看来,这个险值得冒,赢了能取得击败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巨大声望,输了就变成小丑。 另一边,秋已夕有些烦躁,隶属于赵括那路队伍里的散修已经跑出残月谷,回归本阵,带来主将被杀,队伍半数投降,半数被杀或者溃逃的消息,再加上今天他功亏一篑的空战,接连两场小败被有心人传回门派,夏奇峰那个吃里扒外的女人又在搞他。 四时宫讲究四季轮转,但四季的长度却不是均等的,因而四位真传轮值的时间也不是均等的,而是根据真传的力量与手腕,守住自己轮值天数的同时,伺机从其他真传那里夺取轮值天数。 因而,当一位真传特别强势的时候,就可以轮值远超四年的时间,毕竟,握住权力四年之后,谁会甘愿交出自己的权力,看继任者把自己任上的政策推翻呢? 经历两场战斗之后,秋已夕意识到分兵纯粹是给桂堂东刷业绩,所以他以最稳妥的方式推进,地面集结全部人马前往飞行法宝坠落地点,协助回收,而他的全部飞行法宝,则在天空掩护。 9月27日上午,柳庭风等人强忍着凡人登船的不适,将徐城驻守的三千平卢军先一步运送到前一日的战场,平卢军军士用手头的工具登上四时宫飞行法宝的残骸,而寒鸦号运载平卢军的重型设备与徐国军队里精挑细选的五百人抵达,三个孤立的据点就做成了。 而在他们北面,历晴川让队伍中的徐国军队押解俘虏打扫战场,自己率领一千八百余人(八百余名平卢军+一千徐国军队)南下,由于此后桂堂东他们的飞行法宝担任的诱敌任务,历晴川无缘让手下的凡人们体验飞行法宝快车。 另一边,秋已夕的做法则相对传统,那就是天上的修士与地上的凡人各管着自己,因而凡人行军疲惫不堪,而飞行法宝的移动去速度被凡人拖累,但大家认为这样是合理的。 因此,当吴国修士侦查到坠落的三艘四时宫飞行法宝上,已经有总计约四千人据守的时候,感觉分外惊讶。 对于荣耀的飞行法宝被凡人玷污一事,四时宫的修士们格外愤怒,他们立刻命令吴军进攻被平卢军占据的三个据点,而在看到桂堂东的寒鸦号与他弱小的舰队时,被羞辱的四时宫修士战意格外强烈。 秋已夕留下一艘飞行法宝现场督战和观察指挥战场,而剩下的人则进攻桂堂东那支弱小的舰队。 寒鸦号离开调转方向逃走,秋已夕紧追不舍,在他们后方,吴军的弓箭手在不利的位置与城上的平卢军对射,辅军推着笨重的攻城器械前进,持盾披双层甲胄的步兵跟在后面,以防止平卢军的散兵翻下据点,用火油焚烧攻城器械。 攻防双方均没有对交战做好准备,这种情况下,攻方蒙受更多的伤亡,但也顺利的把攻城塔推到飞行法宝的船舷侧。不久之后,里边的吴军精锐一涌而出,要对平卢军杀戮的时候,却撞上比他们更为凶狠的存在。 那是平卢军里的练气散修,因为比凡人强的有限,所以不在《修士交战条约》限制之列,相关的判定遵从凡人,但他们终究比凡人更强。 他们身披三层甲胄,在攻城塔的吊桥降下,双方照面的瞬间,长矛在他们手里投掷出去,血液在攻城塔里飞溅,到处都是惨叫声,吴军的精锐突击部队节奏为之停滞,看到这些可怖的怪物接过同僚们递过来的重型破甲武器。 双重甲胄只能救吴军精锐一次性命,只需两次攻击,平卢军的尖兵便能带走一条性命,只用了十五分钟,吴军就被悉数赶下攻城塔。 四时宫的修士们命令组织下一波的攻势,平卢军之精锐超乎想象,但他们这边有三万人,而对面不到四千,轮番冲击下,再强的战士也会疲惫,防线一旦被突破一点,困守在据点里,走投无路,机动空间有限的守军就会崩溃。 吴军的进攻重点放在三个据点里位置偏僻的那一个,在这里,攻守双方人数之比达到10:1,平卢军中纵然有练气散修充当的精锐,但数个小时的激战后,吴军仍然攻入船中,占据四分之一甲板的空地。 攻击到船上只是血腥战斗的开始,船上狭窄的地形削弱吴军的兵力优势,在很多位置,双方都是短兵相接,乃至于持盾互相挤压。 吴军源源不断把生力军运上坠落的飞行法宝,他们肃清了艏楼的平卢军士兵,杀红了眼的吴军士兵换上长矛逼着守军在船前半部残余的士兵,退到角状的艏部,留在原地求饶的人被无情戳死,而剩下的则被迫跳下去,摔成肉饼。 眼看三个据点里的一个已经接近拿下,四时宫修士立刻挥动令旗,调动可战的生力军去进攻守军第二和第三个据点,这两艘飞行法宝坠落的距离较近,可以相互支援。 虽然伤亡大些,但能在这里歼灭桂堂东精心培养的玩具军队令人愉悦……就在四时宫修士那么想的时候,侦察傀儡带来北方的动向:历晴川已经汇合徐城出动的一万徐国军队赶来。 如果在这里撤退,只能变成溃败,因而四时宫修士命令吴军抽掉部队前压,阻挡援军。 另一边,秋已夕取得胜利,他的舰队击坠季嘉然的戒涩零天号,再次让徐城的护盾系统过载,桂堂东只是避战,让秋已夕心里格外痛快。然而,在得胜返回之后,他看到吴军的大溃败,平卢军与徐国的联军像是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他的凡人军队。 第七十八章 奖励 修士们普遍看不起的凡人,却在这场战斗里发挥格外重要的作用,历晴川旁观整场战斗,看以平卢军为矛头的联军击穿阻挡他们的当面之敌,又与据点上的友军配合,顺带着冲垮正在围攻据点的敌军。 秋已夕想要摧毁地面的平卢军+徐国联军,大约不用半个小时,就能让这一万多人尸骨无存,但《修士交战条约》阻止他降下天威的可能性。 于是,在空战里取得胜利的他,只能看着地面的吴军四散奔跑,吴军还是一支典型的封建军队,而平卢军却有了桂堂东前世近代军队的雏形,更好的伙食,更高的训练度,培养出士兵们的战术素质与服从性。 高强度的追击又持续三个小时,很多逃兵逃着逃着就跌坐在地,束手就擒,最后,能逃回郕城大营的只有四千人左右。 秋已夕对线桂堂东没输,但他确实在这场战争里输掉了,在平卢军停止追击的一个小时后,夏奇峰通知他回总部,有一场特别的听证会等着他,有知情权的门派长老、众内门弟子们,要了解他擅开边衅的动机。 这还听证个屁,你们已经为我定下罪名了! 秋已夕很恼火,却也不是非常恼火,他苦中作乐的想,两次空战,他和桂堂东一胜一负打成平手,虽然他的旗舰没能和桂堂东的寒鸦号亲自交手,导致他的胜利没能破掉桂堂东的连胜记录,但回到门派,他可以吹自己和桂堂东五五开,赢的那一场还是摁着桂堂东打,桂堂东的舰队被击坠一艘都不敢还手。 至于凡人的损失,那算什么?只要遵守《修士交战条约》,凡人就没有灭绝的风险,休养生息几年,又一批长大的凡人可以加入军队。 四时宫控制的世俗领地是中原之地生育率最高的地方,也是年龄结构最健康的地方,在优生学与社会学的指导下,凡人茁壮成长,枯枝落叶被剪除,让他们治下的领地保持欣欣向荣。 多亏厚实的基础,四时宫补充凡人人力资源的速度比其他门派快的多。 桂堂东的队伍打扫完战场,将敌方的尸体集中焚化,竖起无名碑,而己方的阵亡者则焚化之后封存在瓦罐里,上面写着阵亡者的姓名,等回到临淄城后,他会按照阵亡名单发放抚恤金。 阵亡士兵的家属与落下残疾的士兵会在临淄城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而且士兵们将因为自己的奋战获得勋章、三倍工资与战利品拍卖后35%的分成。 桂堂东不怕花钱,他怕的是将来准备放手干一番,重塑世界秩序的事业无人可用。讽刺的是,那些士兵们为他而落下终生残疾,那些士兵的家属们因为他失去儿子,兄弟,丈夫或者父亲,但无论是伤残军人还是阵亡者家属,都对他的抚恤政策抱有深深的感激。 这感激里有给予物质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因为他把他们当人看的尊重。在前世,这是人与人来往理所应当的准则,在异世界,却能唤来一批狂热的支持者。有他们在,桂堂东在临淄城的统治如同铁桶一般。 诸事已毕,飞行法宝运载军队撤回徐城,这次师弟们的抵触情绪没那么强烈了,尽管凡人士兵们身上满是血污,比他们来的时候肮脏,但他们凭借自己的勇敢战斗,赢得了修士们带着傲慢与怜悯的尊重。 他把缴获的两艘四时宫战舰补偿两位失去飞行法宝的师弟,而其他师弟,他则掏出私人财产论功行赏。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桂堂东喝着奶茶,等待秋已夕的代表,略显忐忑。 当秋已夕的代表到来,表达停战的意愿时,桂堂东心里松了口气,在表面上,他则把恼火写在脸上,要点齐兵马,与秋已夕会猎于郕城。 秋已夕派来的是个外交老手,明白讹诈是胜利者与失败者讨价还价的开始,桂堂东也唤来九十三,这位师弟没有晋升内门的志气与努力程度,但他的唇舌功夫却是一等一的棒。 专业问题就该交给专业人士,桂堂东坐在一边,不久之后他的通讯符箓震动,他出门去接,听到历晴川说:“师弟,你最好来一下。” 桂堂东起身,瞬移到寒鸦号上,历晴川抱着手臂,一脸严肃的说道:“胡玄冬已经在进攻温泉关了。” “这么快?” “光算正式战斗,我们已经在这里消耗四天时间,兵贵神速这句话,兵甲门修士比我们理解的更为深刻。”历晴川回答。 “严密封锁消息,别让和我们谈判的使者知道,秋道友那边也有些急,他派出的是全权使者,直接能和我们敲定停战条约的那种。” “你怕他反悔是吧。” 桂堂东点点头,摸了摸历晴川的头发,说道:“听到胡道友开始进攻,是个人都会反悔……总之,辛苦你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将来还有恶战要打。” 历晴川没有拒绝,她大方的给桂堂东一个拥抱,顺带把身上的灰尘蹭在他身上,才带着坏笑离开。 桂堂东容忍师姐的调皮,他用清洁符箓把自己的衣服清理干净,在台柱后,蓦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躲躲藏藏。 “今天也辛苦你了,夫人。”他说道。 南轻絮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到桂堂东身前,看了他一眼,一脸想要奖励又不好意思的模样,桂堂东当然不会亏待这位功臣,柔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会给你,别客气。” “我……”南轻絮低头,耳朵红的通透,她小声说道:“和历道友一样的,如果你感觉为难,就当我没说。” 桂堂东笑着摸了摸南轻絮的头发,南轻絮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脸也红了,用比之前更小的声音说:“不是这个。” 桂堂东明白了,南轻絮想要的是拥抱,他们之前拥抱过,但唯有这次,南轻絮是那么害羞,这就说明,她在拥抱里寄予别样的感情。 我该抱她吗?桂堂东想。 第七十九章 温泉关之战 1 时间流逝,南轻絮眼神里的羞涩渐渐被不安与难过取代,仿佛一头受伤的幼兽。想来他拒绝的话,她大概也会为他开脱,基于一种愚蠢而伟大的感情,继续爱他吧。 我是人渣,桂堂东在心里说,但我是和少廪君,和勒花天不同的人渣。 他弯腰,双手伸出把南轻絮抱起,举过头顶转了一圈。南轻絮愣了一下,然后又气又好笑的拍打桂堂东的手臂,在转第二圈的时候,她自己也笑了起来,把她自己没察觉的危险的暧昧甩在脑后。 “别作怪啊,堂东,我又不是小孩子,啊,别转了别转了,头好晕!” 桂堂东和南轻絮嬉笑打闹一会儿,暂时从令人苦恼的现实里逃离。然而不可避免的,欢乐的时光和他前世的节假日一样短暂,等他变回阳炎府大师兄后,责任又向他袭来。 9月28日上午,桂堂东和秋已夕签订停战协议,双方维持现状。桂堂东旋即从徐城一线撤军,带着全部人马前往下邳休整,再去温泉关,这时候,他收到最新的消息:温泉关被攻破了。 事情开始于9月23日,胡玄冬已经在温泉关外完成部署,她手里有三万宋国军队,五百修士,四十五艘风帆巡航船,然后,她分出一百修士,一万宋国军队,十艘风帆巡航船,由她卫队里的王大龙与翡儿前往北方,以防止少廪君或者公伯燎的援军南下,切断她军队的补给线,并从侧翼完成包抄。 王大龙是入乡随俗起的名字,本人另有真名。她出身卡拉布里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过于丑陋的外表,而被部落里的众人惊为天人,而她长大之后,她却变成一位外貌出众的美人,白发红瞳,扎着双马尾,只是胸口像男人一样平。 或许是上天的补偿,她获得一身强悍的本身,比部落里的男人还能打,在她第三次蝉联比武大赛的冠军后,便收拾行头离开家乡,各处冒险,最后加入胡玄冬的突骑施战团,又从战团被选拔进入胡玄冬的卫队。 王大龙能力出众,她精通重骑兵的培育与战术,在她服役的年月里,她为胡玄冬打造了一支可怖的凡人骑兵部队,只可惜此番距离太远,没有跟随胡玄冬出战。 然而,她却是胡玄冬亲信里最不可信的一位,少部分原因是她被男人伤的太深,不仅是个双性恋,而且是个人妻控,正tai控。 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掠夺那些有丈夫的人妻,与人妻年幼的儿子,并当着苦主的面蹂躏人家的妻子与男童。 如果这尚且属于私人事务的话,那么她对人妻的爱好,发展成她的坐骑是一只丑陋的、母猩猩似的人妻,就有些辣眼睛了。 至于为什么她要弄那么一只坐骑,她没说,人们推测大概是有仇,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坐骑对突骑施战团的形象影响很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王大龙在苏禄与胡玄冬之间,她和苏禄业务对接次数多,而苏禄又是人妻,她一直在情感上偏向苏禄。 苏禄是失败主义谋士,最近又频频有小动作,这点被胡玄冬看在眼里,她猜苏禄大概是在担心她坠入魔道,所以准备应急措施。 但她不会坠入魔道,且讨厌背叛和风险,所以为了防止苏禄碍事,要先把苏禄掌控的人手调开部分。 为此,她又派了她的亲信翡儿跟随,翡儿早已成年,他粉发紫瞳,扎着短马尾,看起来像是萝莉一样,但他天真烂漫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腹黑的心。 另外,他是个男同,且是熟男控,只喜欢五十岁以上,成熟且帅气的大龄熟男。 胡玄冬信任翡儿的理由倒也不是对方有多忠诚,而是因为王大龙的部落曾经渡海而来,将翡儿的家乡科林斯洗劫一空,那时年幼的翡儿被入侵者带走,卖作奴隶。 他原本的命运是被奴隶商人聘请老师教导,长大后在爱神庙里招待外国贵宾与有钱人的神妓……的压力去质器,没办法,接客的工作,睡漂亮的男孩子是生活。 胡玄冬为筹建战团而大规模买入奴隶的行为,改变翡儿的命运。他有了新的主人,被教导在战场而非在床上战斗的技艺。在奴隶商人那里遭受的虐待,以及对成为神妓压力去质器可能性的恐惧,让他非常仇视入侵家乡的蛮族人。 所以他也顺带着讨厌王大龙,但由于军纪的约束,他克制自己的感情,不与王大龙发生冲突。 这份仇恨,让胡玄冬把监视,并在有必要时制止王大龙任何背叛之举的重任交给翡儿,而翡儿则用自己的单手刀拍拍盾牌,发誓自己一定完成女主人的任务。 恐怕翡儿心里,反倒是希望王大龙背叛,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和对方打一场。 抵达北边一座小镇后,两人通过凡人军官下令修筑壁垒,组装护盾发生器和所需的聚灵阵,并派出游骑四处测绘地形,天空中的飞行kui儡更是一刻没停过。 胡玄冬的部署,一下子抽掉了三分之一的凡人军队,五分之一的修士与九分之二的飞行法宝离开,并且没做任何迷惑敌人的部署,直接在温泉关守军眼皮子底下调动军队,显然没把对面的朴到贤与一万守军当人。 一向谨慎的胡玄冬那么做,一方面是在朴到贤避战的态度里感受到当面之敌的虚弱,另一方面,寄生在她手臂里的遗失武器是一位优秀的老师,它教导胡玄冬过去星炬殿的修士们输入到武器的知识、秘典与传承,它不对胡玄冬的恋爱愿望发表评论,但它鼓励胡玄冬不留遗憾,尽其所能。 跟随山鬼学xi,胡玄冬处理现实事物的时间压缩,态度变得不耐烦,行事风格也变得鲁莽起来,她恨不得一直学xi,学尽楚地几千年所积累的巫术知识,让她变得更强。 如果桂堂东在这里,定能回忆起他前世去图书馆时,看那些真正准备考研的人努力刷题的模样,那是一种令人尊敬的狂热,只不过在这边的世界,这股狂热很快就会对他造成麻烦。 第八十章 温泉关之战 2 25→24 朴到贤之前已经预感到自己将对阵胡玄冬的战团,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长相身材酷似大猩猩的他整个麻了。 这个新罗人今年43岁,出身两班贵族家庭,但因为母亲属于常民阶级,所以根据本地律法,被认为属于常民阶级。 常民,意味着他这一生都要活在统治阶级的盘剥下,一辈子当牛做马,努力生下更多子嗣继续当牛做马。 不过,阳炎府修士的到来改变朴到贤的命运,他被招贤堂的修士检测出适合阳炎府的功法,因而被送入本地机构抚养,教育,通过竞争后被送往阳炎府总部,如今已是筑基圆满修为。 因为他成为阳炎府总部的修士,所以他母亲的地位改善许多,而他的父亲,则大力资助原本不算疼爱的儿子的事业,使得朴到贤有功夫改装自己的飞行法宝“断钢剑”号。 只是,再好的个人修为与飞行法宝,面对关外的军阵时也如此渺小与无力,让朴到贤想起自己第一次坐船来到罘山,看到高约三千米的总部所留下的震撼。 “西巴!”他重复当时的感叹。 他每天都要联络桂堂东,请求增援,但不幸的是,桂堂东要先对付南边的秋已夕,只能给予口头承诺,要他坚守10天左右,他解决那边的战事马上就会来增援他。 “……西巴!” 要说朴到贤对桂堂东没有一点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又能怎么样呢?和胡玄冬对线,他可能会死,但如果坏了大师兄的好事,以后他就是生不如死,而他的家人也难逃阳炎府的报复。 纵有千万句西巴想讲,朴到贤还是百分百的投入,尽力完成大师兄给的目标。 9月23日下午,胡玄冬七位亲信(不计苏禄)中的康易路与查拉图·斯特拉进攻温泉关,胡玄冬先招来查拉图·斯特拉,长相姣好的阿尔比昂女骑士扛着一杆血红色的长枪,大大咧咧的进入主帅的营帐。 只不过,她个子小小的,扛着长枪不仅没有威风凛凛的气场,反而让自己像长枪上的可爱挂件。 先进营帐,查拉图不做别的,先把噙在嘴里的玫瑰递给胡玄冬,看胡玄冬没有接的意思,她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把花朵插在自己头上,从远处望去,犹如一朵玫瑰开在雪原上。 如果说,王大龙是因为不道德的爱好而让自己的风评被害,而查拉图·斯特拉完全属于自己作的,她是同性恋,还是喜欢开美少女后宫的渣女,每到一处,她看到有外表端丽,且没有道侣的女人后,便要上去撩拨一番。 为此,军中女兵没少投诉她,说她借助欺骗性的外表(可爱的小姑娘),骗人家大姐姐放松警惕,拉近关系,等她钻到大姐姐怀里的时候,通常受害者不会防备——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实际上,这个出身萨默塞特郡的阿尔比昂姑娘坏心眼可多了,她会用娴熟而老道的手法唤起受害者的欲望,然后掏出她的炫光角先生戴在腰上,游戏的性质至此改变。 受害者轻则留下被同性侵犯的耻辱记忆,重则被彻底掰弯,在同性恋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而查拉图·斯特拉小姐已经拍拍裙子走人,她从不在一个得手的受害者那里停留超过一个月。 查拉图一路睡遍泰西,玩腻了之后决定去中原之地丰富受害者列表,只是刚到兵甲门控制的地区,她看到胡玄冬就走不动路了。 她以往的套路不仅对胡玄冬没用,反而被揍的鼻青脸肿,查拉图·斯特拉小姐老实一些,只去撩那么她打得过的美少女。 自然,胡玄冬又把她揍了一顿,这次查拉图·斯特拉终于痛改前非,她对同僚放弃使用炫光角先生,但作为交换,她可以口嗨同僚,并且在自己亲自参与的战斗取胜后,可以挑选一名战败方的女性作为战利品。 这样的渣女胡玄冬肯留,是因为查拉图·斯特拉在攻坚战里有一手,她修炼的冷门泰西魔法里,有类似东方修道者的眼术,不过不同的是,她发现的不是人的弱点,而是灵力护盾的弱点。 理论上,无论是人还是飞行法宝还是要塞级城市的护盾,其表面每一个点的能量强度都该处处相等,不过在现实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存在,护盾表面的能量强度并不均等。 两个能量强度相差较大的区域的结合部,在面对反复轰击时更为脆弱,就是人们通常理解的护盾的弱点。 因此,胡玄冬在面对有灵力护盾的要塞时,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这位百合渣女。听说任务来了,查拉图兴奋的搓搓手说:“是我和鹿椎一起吗?” 鹿椎是胡玄冬的亲信里最美貌者,胡玄冬断然不会让百合渣女祸害人家,所以她面无表情,带着些许不耐的语气说道:“是康易路。” “花Q!”查拉图·斯特拉爆了粗口,“那个丑女,我不要!” “你们似乎在讨论我?” 门帘被掀开,悬浮的宝珠飞到查拉图·斯特拉面前,后者吓的一哆嗦。她虽然也会魔法,但比不上学过正经泰西魔法的康易路,而在泰西,法爷就是爹。 这位爹很强,是胡玄冬委托毫无节操的以撒商人挖角的人才,但以查拉图的视角,这位法系大爹丑的有些惨绝人寰,实在影响突骑施战团的形象。 康易路是个女兽人,这点从她狐狸似的面部,和长袍里伸出的两根分叉的尾巴可以看出。 按说狐狸也挺美,地梁宗的老哥们就好这一口,然而,furry控也只喜欢模样周正的母狐狸,而不喜欢藏狐似的女兽人。 据说,康易路是研究融合使魔的实验出了事故,导致她与自己的魔宠永久融合,从而变成现在的丑陋模样,所以,大家都说胡玄冬说服这位脾气暴躁,性格狂野的法系大爹为其效力,用的是寻找其解除融合方法的承诺。 “我的雇主,”康易路指了指查拉图,“需要我带着这个笨蛋做到什么程度?” 查拉图抗议道:“说别人笨蛋的才是笨蛋!” “别用奶声奶气的声线和我说话,你令我感到恶心。” “说的我不恶心你一样!人家想和鹿椎一起,嘿嘿嘿,我可爱的鹿椎,香香的,软软的,小小的,我好想和她结婚啊。” 康易路翻了个白眼,她其实也喜欢少女,是个同性恋,但算个纯爱女同,讲究感情,讲究责任,但基于她藏狐的外表,女同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够了!”胡玄冬的声音里有一丝不耐,“去执行侦查任务,我要搞清楚这附近的详尽地形,敌方工事与守卫人员分布,最重要的是,敌方护盾的弱点。” 康路易与查拉图面色徒然变得严肃,她们按照兵甲门的军礼,抱拳向胡玄冬拜了一拜,领命而去。 虽然在人设上有各种各样的槽点,但她们毕竟是专业的,两个小时后,她们带领十艘飞行法宝,约摸五十名修士“莅临”温泉关。 打头的战舰是康路易的“射狗”号风帆巡航船,射狗这名字有些奇怪,但看到她船上升起的战旗绘制她的宝珠丢向查拉图的场景,那么这名字就不难理解了。 飞行法宝的动力不来自于操作者个人,所以只要操作xi惯,泰西人也可以上手,尽管如此,康易路在最初一年的新手女司机上路gif可以做个十五分钟的集锦。 与之相比,为了泡妞而把语言天赋开发到极致,会说八种语言的查拉图小姐只用三个月,腔调就让人觉得她从小在中原之地长大,学飞行法宝学的极快,现在已经是个老司机。 康易路投入私产改装飞行法宝的时候,以牺牲火力与机动性为代价,增强了其飞行法宝的护盾强度,她在一场攻坚战里,担负的任务是测试敌方要塞不同区域的火力强度。 为此,她故意让飞行法宝调整到守军的武器最容易攻击的高度,刚踏入射程,过于紧张的守军就开始开火,竟跳过了覆盖射击印记,指引射击的步骤,结果无一命中。 “噗,这算什么?!”查拉图被逗笑了,“他们在和你打招呼吗?还是说他们研究了咱们的战术,不给你测试火力的机会?” “不知道,我再靠近一些。”康路易回答。 看到这一幕,要塞里的朴到贤感觉颜面无光,在一声“西巴”里,他抽了那散修炮手一耳光。 此刻,温泉关里尚有一些散修,有的是徐王室派给桂堂东,又被桂堂东转手塞给朴到贤的,有佣兵,有野心家和投机分子……为了扩充战力,朴到贤来者皆收。 这样带来的后果必然是温泉关里散修质量良莠不齐,而且他们自身申报的特长也没有时间一一查验,比如他眼前这组散修自称专精炮术,朴到贤考了他们几个理论与三角函数的知识,发现他们都可以,就以为他们真的会操作火炮……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 朴到贤看到敌方的飞行法宝继续逼近,他知道这是兵甲门在试探要塞火力,却不得不遂对方心意,去攻击对方的飞行法宝。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兵甲门的战舰会尝试继续压低高度从要塞头顶掠过。修士们尚且能平稳心态,而凡人士兵们看着飞在天空的船降下阴影,那种压迫力对他们的士气打击极大,甚至会引发混乱。 这是兵甲门的阳谋,也只有在兵甲门觉得对手相对弱小的时候,才敢大喇喇的拿飞行法宝冲脸。 算了,就当检验哪些炮手是真有本事,哪些只是滥竽充数骗工资好了。朴到贤苦中作乐的想。 温泉关在沉寂几分钟后重新开火,康易路顶着炮火缓缓推进,以更可能多的让己方战舰被命中。 与此同时,远远跟在后面的查拉图也开始自己的工作,她的飞行法宝“海豚”号的特殊改装,是船艏的斜桅杆处放置了一组探照设备,这组探照设备独立能源,以泰西开采的魔晶为能源,将一组光芒打到目标地点。 之后,查拉图的工作是戴上专业护目镜,发动她持有的魔法,把护盾被探照设备点亮区域的色彩记录下来,护盾的强度在特殊光下被分为彩虹七色,红色强度最弱,而紫色最强。 “唔,紫色和蓝色,差距不是很大的样子,但我记得鹿椎的内裤是蓝色的,嘿嘿,鹿椎,我的鹿椎,香香的,软软的……” 查拉图一边使用泰西的通讯魔法一边自言自语,若与她搭档的是鹿椎,恐怕已经心态爆炸,纵然查拉图没在惦记自己,康易路也被烦的不行,直接切断魔法。 康易路花了六个小时的时间测试要塞火炮的各种性能,查拉图花同样的时间搞清要塞护盾能量强度的分布,朴到贤花了同样的时间搞清楚哪些火炮可用,又是哪些炮手在滥竽充数,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夕阳坠落,太阴升起,兵甲门鸣金收兵,康易路与查拉图回去借助技术修士的帮助,花了两个小时,将她们探得的数据化作不同颜色标识的要塞火力强度图与要塞护盾强度图,呈现到战团的参谋部。 胡玄冬今晚在学楚地巫师如何利用月亮与星辰对此方世界灵气潮汐的影响,而选择灵气丰沛之地建立自己的洞府,并且以星辰为参考系,创设出一门以精准的瞬移为目标的身法。 无论何时,知识对于修士总是最优先追逐的目标,所以胡玄冬没有出席属下的汇报工作,而是让苏禄代为主持。 苏禄纵然不愿轻启战端,但大军开动之后,战争的意愿便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了。 她忠诚于自己的职责,却也想努力避免伤亡,所以在她的安排下,兵甲门使用了最稳妥的方案:打击要塞护盾的薄弱处,让其更快过载,然后由飞行法宝搭载修士实施斩首战术,清除里边的修士,迫降凡人,以对双方来说皆是最低的损失结束战斗。 第八十一章 温泉关之战 3 苏禄和胡玄冬的其他亲信商量好战术后,再传达给凡人将领。在兵甲门,修士与凡人的武装力量仍是割裂的概念,永远以修士为轴,让凡人围绕其展开战术。 散会之后,苏禄坐在舰长室里沉思,房门打开却不见其影,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禄,你和你的养女似乎有些不愉快?” 这声音把苏禄从沉思里唤醒,她说道:“我们之间有那么明显吗,鹿椎?” “以我对你的了解,当你反问的时候,证明确实你对某件事没有信心。你们的裂痕,是因为那件武器吗?” “……是,我不想瞒你们,但如果让大家明白玄冬那孩子被武器寄生,一旦这个认知确认并流传,我担心……情况对她不利。” “现在已经有些不利呢,据我所知,就连她的亲信里,都有人开始为未来打算。 毕竟,你的养女挑人不看人品,先挑能力强弱,在她仍是狼王的时候,群狼莫敢不从,而当她狼王的地位动摇的时候,群狼就开始质疑她。” 鹿椎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要保护那孩子。” “知道了,有需要我的地方通知我。” 鹿椎是苏禄招进突骑施战团的泰西人……也不算泰西人,泰西人大多数时候都指的是泰西人类,而鹿椎则是一类被称为精灵的生物。 鹿椎外表年龄不大,但她的实际年龄与苏禄相当,在苏禄被迫留在兵甲门之前,她曾和苏禄两次结伴短途旅行,不期而遇,不告而别,洒脱的无以复加。 五年前,她找到苏禄,告诉对方,自己在提姆加德考古的时候,被不太友善的本地魔法使攻击,导致她魔力流失,战力仅剩下相当于筑基圆满的水平,所以来找苏禄帮忙,顺带看看她。 苏禄自然邀请她留下,一起寻找解除魔力流失的方法。同时,鹿椎谋了一份差事,负责训练突骑施战团附属的凡人军团的弓兵与游骑兵,与王大龙训练的重骑兵一样,由于本次战场在中原之地,导致那支在陆军年鉴排名很高的凡人军团不能加入战斗。 鹿椎信任苏禄,也只服从苏禄的命令,她感觉到军中人心浮动,过来提点老友一句,至于老友怎么做,她不关心,到时候按照对方的要求帮忙就是了。 在走廊里,她遇到康易路与查拉图,对于前者,她点了点头,对于后者,她皱起眉头。 “区别对待也太过分了!”查拉图说。 “一个惦记着我身子,整天说着令人难堪的话的人,我没有给你一箭,已经算是我的仁慈。” “既然鹿椎女士讨厌我说怪话,那咱们就来聊点正经的问题:咱们该支持谁?” 查拉图变脸变的极快,她刚才还在嬉皮笑脸,现在却带着淡淡的杀气,鹿椎戒备的把手放在剑柄上,同时提防手中把玩着宝珠的康易路。 “我不懂你的意思。”鹿椎说。 “你比谁都懂,而且你一定会站队苏长官,没有她,这地方你一秒钟都不会待。” 查拉图说,“我阅女无数,你这样的类型倒也见过:朋友不多,但认定一个人,便会像狗一样忠诚一辈子。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我喜欢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男人。” “那还真是可惜,男人年纪大了之后,不管外表年龄如何,但身体却是力不从心,所以心思总会转向奇奇怪怪的东西哦。你喜欢大龄熟男,可惜大龄熟男不喜欢你。” 鹿椎耸了耸肩,她离开的时候,回头问道:“为什么是她?你们难道感觉不到吗,她有点像法夫纳。” “那种邪气的感觉,是有类似的既视感,但是……这样不是更好吗?以前的主人,帅气是很帅气,但就是太死板了,总是拿规矩来限制我们,不许我去睡漂亮女孩子,不许康易路研究禁忌魔法或者来自中原之地的修道法术。 现在,她专注于自己,放松了对我们的约束。这样才好,不,该说是这样才对,在咱们泰西看来,驾驭力量的是人的兽性,是降生之后,未经教育篡改,在自然的环境里展现的最自然的状态。 我想看她变得更自由,更狂野,更加充满欲望,这会让我也变得疯狂起来……哈哈,如果不够疯狂,有哪个泰西人会愿意来到另一块文明区域冒险呢?” 鹿椎一言不发,她握着剑柄离开,胡玄冬的军队称得上强大,但分裂已经开始。她对胜啊败啊这些没有兴趣,她只希望苏禄能好好活着……毕竟她的朋友不多。 不过,关外军队的分裂未能减少兵甲门军队的战斗力,9月24日上午,兵甲门开始集中轰击前一日侦查的护盾薄弱处,几乎把温泉关的护盾打的过载。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其中一个炮台的组长芙兰表现出色,她的炮台接连击伤敌方两艘飞行法宝,让兵甲门的飞行法宝不敢肆无忌惮的前压,减缓温泉关护盾承受的压力。 双方对轰一日,又一次鸣金收兵。朴到贤特别表彰了芙兰领导的炮术小组,赏赐翻倍,给予他们更多人手,然后他就去忙别的事情:守城部队的轮替,伤员的治疗,各支部队之间关于食物分配的矛盾。 他找不到一个可靠的班子帮他分担这些事,而他的性格难以轻信他人,就连今日表现出色的芙兰小组,他都保持怀疑,觉得这样好的炮手为何来温泉关,而不是去更高的舞台,因而在这个小组附近备下一组人马,为支援也为监视。 朴到贤对其他事务也是如此态度,所以他死死抓住权力,凡事亲力亲为,却没有总揽一切的才能。 于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城内开始暗流涌动。 芙兰坐在炮台的边沿运功调息,因为她的精湛手艺,外加朴到贤的甲奖,让她成为小小的“红人”,谁也不敢得罪她。 入夜之后,兵甲门忽然来袭,展开比白日更猛烈的攻击,正在休息的守军急忙迎击,在一片混乱里,芙兰与军中的数个人交换眼神。 这次夜袭,本身就是向他们传递的信号。 第八十二章 温泉关之战 4 24→23 在夜袭中,温泉关的护盾被击穿,刻意瞄着人少处的炮弹落下,裂解,让骨头与血肉的碎片崩飞,引发了守军的混乱。 兵甲门的飞行法宝开始攻击要塞的炮台时,按照约定,提前潜入城中的芙兰会装作受到惊吓,而带着她的人逃走,然后由飞行法宝的火炮将其停留的炮台摧毁,合理的解释芙兰的逃跑。 趁着夜袭,芙兰等一行人将尽可能的游走,标记指挥官与要塞的关键所在,方便为后面真正的攻城战确定目标。 如果不是苏禄控制伤亡的主张,芙兰根本没必要做这趟麻烦活,毕竟温泉关里有超过一万人,合理误伤的数额范围也提升到两百人左右,可以适当的杀一些凡人来震慑其他,数量未必要多,但只要让凡人的死法凄惨可怖,他们自然会投降。 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芙兰刚要离开炮台的时候,就被朴到贤提前布置在炮台附近的一支五十人小队的队长发现发现。 芙兰找了个借口回去了,但她肯定对方已经生疑,无奈之下,她掏出通讯符箓,要求对方朝她爆出的坐标发射一枚炮弹。 不久之后,一枚炮弹在空中爆开,光芒吞噬其他人的视野,趁此机会,芙兰从附近捡起炮弹外壳的碎片,用它来杀了那支小队的队长。 炮弹的光芒结束,失去队长的监视小队变得混乱,芙兰假装赶过来查看,而在她和她的小组抵达的一瞬间,她身后的炮台爆炸了。 这下,芙兰带领她的组员们有了游走的借口,大家纷纷逃窜躲避炮弹,兵甲门的内应们则用他们门派特制的道具标记一个又一个人物,一处又一处他们认为值得破坏,又不至于让开炮的修士变成红名怪的地方。 直到黎明时分,地梁宗的攻势才停止,在自己的飞行法宝上,朴到贤瘫坐在座椅上,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当地梁宗在温泉关的护盾上打出一个缺口后,是他驾驶自己的断钢剑号风帆巡航船堵住缺口(虽然没堵住),勇敢的与敌人战斗(虽然没取得任何战果),但他今晚的战斗称得上尽力了。 “西巴!” 一夜的高强度战斗让他身心疲惫,久违的回忆起他在练气境的时光,那时他和凡人区别不大,每日按时三餐,不然肚子会饿,每天不管多想修炼和学xi都必须睡觉,不然会猝死。 另外,他每日还需要喝很多水,起来活动身子,做一做提肛,以防止久坐对身体带来的潜移默化的伤害。 “西巴……”他又抱怨了一声,嘟囔道,“为什么让我想起这个。” 朴到贤和他的飞行法宝都需要休整,而这段时间,苏禄忙着调动凡人部队填线,将温泉关从西、南、北三线包围,部队抵达目的地后,部分拿出镰刀,开始收割附近的作物,另外部分则戴上安全帽,化身工地老哥,环绕温泉关进行土木工程。 9月25日与26日两天,攻守双方就在诡异的和平里度过,朴到贤一边让为数不多的技术修士,抓紧时间为护盾发生器补充能源,调整参数,同时按照宋国军队的部署,将城内的凡人守军分别部署。 把要塞的护盾打过载后,攻守双方的修士暂时断开连接,治伤的治伤,补充灵力的补充灵力,修法宝的修法宝,这时候他们就会驱动凡人攻防作为中间的暖场活动,也是修士战争里常见的形态, 所以,凡人军队的调动,意味着暖场嘉宾的到场,而暖场嘉宾的到场意味着攻方不满足一天至多攻击一次的热身赛,比赛即将正式开始。 9月27日,在朴到贤的命令下,温泉关轮岗的守卫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进食,惊讶的感受到令人适宜的温度和爽快的心情,这当然是阵法带来的加成。 今天朴到贤不再吝啬储备的能量,提振凡人的士气,只希望他们崩溃的晚一些,而他的措施有一定前瞻性,一个小时后,兵甲门营地的炊烟升起,新组建的简易攻城器材被搬运到阵前,饱食的士兵们抱着自己的盾牌与武器,在阵地上休息。 攻城方的凡人是没有灵力火炮可用的,灵力火炮只可能被安置在常态化存在的聚灵阵常态化持续吸取灵气的地方——比如飞行法宝与要塞级城市。 攻城的一方必不可少的涉及到位移,根本没法布置聚灵阵与配套阵法。因而凡人军队没有灵力这种能源来驱动火炮。 不过因祸得福,根据交战条约,城中的灵力火炮不能瞄准攻城方的凡人射击,而攻城方的筑基境以及以上修士也不能混入己方凡人军队中浑水摸鱼。 违反条约的修士会变成红名怪,而一种更为罕见的情况,违反条约的凡人将不再受条约保护,那时,他将独立面对修士们的恶意。 在天空之上,胡玄冬位于这条战线的四十艘飞行法宝悉数升空,犹如一条悬停在空中的阴云,温泉关里的凡人惴惴不安,而朴到贤则捕捉到了第四十一条飞行法宝的身影。 那是胡玄冬真正的飞行法宝太常楼船,八大门派的飞行法宝里,唯一一艘舍弃现有的飞行法宝技术,完全由胡玄冬自己设计并建造的世界仅此一艘的飞行法宝,实力未知。 朴到贤叹了口气,胡玄冬本人都出动的话,敌人似乎是有了破关的实际计划。 “西巴!”他又一次嘟囔道。 胡玄冬坐在太常楼船上,楼船正如其名,它的A字形艏楼显得非常高大,并且从船艏一直延伸到四分之三甲板,而在艏楼上,犹如蜂巢一般的六边形,且向上斜开的窗户密布,每一扇窗户背后,都可以看到沉默的长方体在其中矗立。 太常楼船的舰炮一反这个世界的常态,按照中轴线分布,但火力较弱,加起来只有四门火炮,口径也不大,算是面子工程。 与之相对的,它有乙级风帆战列舰才有的双层护盾,大的夸张的聚灵阵,让它看上去犹如一座空中要塞,而胡玄冬的舰队也恰如其分的环绕着它,犹如护卫一位女王出行。 黑底红纹的遗失武器“山鬼”从胡玄冬右臂的袖口中延展,Y字形的剑刃犹如蛇吐出信子,胡玄冬的左手按在“信子”上, “死亡,即如侵髓之霜 紧闭门扉,亦不可挡 纵使盛夏,再起芬芳 吾等亦难逃冰雪之殇” 胡玄冬在剑面弹奏,器灵合唱,据山鬼所说,它可以分成剑魄与剑形两个部分,剑魄是承载它人格的容器,剑形则是储备知识的容器。 山鬼的剑魄在九嶷山铸成,而剑体却在新地岛——理论上属于月华苑控制的地盘,取当地的北极寒冰,以特殊的手法让寒冰里封存的某种物质锻入钢中,让其不锈,不受侵蚀,时时如新。 山鬼记得它作为剑魄时,锻造它的匠人唱的歌,它嵌套剑形后,亦取得新地岛的罪人在艰苦的条件下工作时哼唱的歌谣。 它会把歌谣教给它每一任持有者,这是因为它教授持有者知识的机制?还是它那被设定的人格希望如何?它不懂,因为星炬殿在设计之初,就为它设下思考的界限。 胡玄冬的世界里有歌声回荡,而在旁人眼里,她的房间寂静无声。苏禄推开房门,胡玄冬的听歌时间结束了,她不悦的皱起眉头,但对方是苏禄,所以她没有发作。 “做臣子的,当为自己侍奉的主人就同一件事提出三次谏言。”苏禄看着胡玄冬,“这是我向你第三次进谏:这是场毫无意义,不该在此时发生的战争。即便如此,你也决心把仗打下去吗?” 胡玄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苏禄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说:“那么,我这个做臣子的便尽到自己的责任了,以后,我将贯彻您的意志,为你打赢每一场战役。” “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苏禄眼前一花,异样在她肩头扩散,她回头,看到胡玄冬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向上弯曲。 “徐国是你的伤心地,对吗?在这里,有你不愿面对的回忆。”胡玄冬说。 苏禄不禁后退一步,面色变得惨白,胡玄冬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歉意:“抱歉,我遗忘太多的事,就算想起,也无法对那些回忆产生什么感情。 以前的时候,我只顾着我自己,抱歉。我觉得,现在为你做些什么也不晚——比如扫清你生命里的噩梦,它一直压着你,让你陪在我身边,一年只敢偷偷回一次中原之地。 我想,你是去徐国看望你另一个孩子吧。我也很好奇,那位哥哥或者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也好奇,是谁逼得你背井离乡。 我现在拥有知识,但远不止我现在表现的这些,星炬殿在被毁灭以前,已经掌握第九条飞升大道。” 苏禄反驳道:“第九条?不,那只是个陷阱!过去的星炬殿寻求的是地上的长生,而地上的长生要通过种种荒诞血腥,背离常理的方式。 你遗失武器上的图案,和我焚毁的邪典的图案是同一种,它会一点点抛出诱惑,引诱你无法回头,再在末尾展现它邪恶的本质!” “星炬殿创制的功法,在地上的长生只是表象,他们只是为了避免刺激八大门派,而对外宣称如此。讽刺的是,八大门派的应激反应比星炬殿的修士们预估的还要激烈,而且他们漏算了天子级法宝。 《东皇太一》与《东君》收录了第九条飞升所需的一切知识,但他们的拼写是错乱的,所以你看到的书才会变成教你实用法术与邪恶长生的邪典。 九把遗失武器对应九个密钥,按照密钥传递的信息,将《东皇太一》与《东君》的文字重新排布九次,便能得到第九条飞升大道的全部知识。” 苏禄摇摇头:“如果我是那个器灵,为了骗你为我所用,我也会给你画个大饼,吊着你的胃口,为我效命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已经将其焚毁,它的传承断绝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妈妈,在你年轻时,你的通识课一定没有好好上。” 胡玄冬笑意更浓,她的唇瓣分离,露出排列整齐的牙齿:“地梁宗已经飞升的修士赵政,是历史上最后一位试图毁灭知识,以确保八大门派绝对垄断的修士。 知识可以垄断,知识可以传承,知识可以被塑造,被扭曲,被更替,但知识不可被毁灭,也无法毁灭。 知识与我们同在,我们的躯壳是知识降临的容器,它以我们所有人为养分,完成自我增殖。 你可以毁灭承载知识的容器,但无法毁灭知识,想来,它已经在别处降临到新的书本上重生了吧。” 这么说的时候,胡玄冬靠近,她原本银色的眼瞳变成蓝黑色,其中点缀着星辰一般的闪光。苏禄意识到,此刻的胡玄冬已不再是胡玄冬,是遗失武器蛊惑,也是她主动寻求的改变。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你会走在我的前面。”胡玄冬说,“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会搜集九把遗失武器,在两本书中译出处九飞升的方法。 上界究竟有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和你,还有桂道友一起去新的世界冒险,或许是不错的未来。 抑或者,我们也可以留在地上长生。总之,要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里。”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突骑施战团与葛逻禄战团的飞行法宝全线压上,轰击温泉关的护盾系统,并在四个小时后成功制造数个较小的创口,再通过这些创口,尽可能多的摧毁炮台。 于是,当太常楼船抵近的时候,在那个方向的守军只有零星的火炮可以用来打击太常楼船,但均被对方的护盾挡住。 这时,在沉闷的响声里,太常楼船的窗户全部打开,有着两层结构的银白长方体箱体从窗口伸出,隐约可见室内灵气输送管道在地上蜿蜒的痕迹。 胡玄冬按下按钮,嵌套在内部的内层长方体箱体飞出,在空中留下环形的轨迹,它们争相恐后的从温泉关护盾的创口里飞入。 第八十三章 温泉关之战 5 看着银白的箱体拖曳纯白的尾气掠过头顶,别说凡人守军,就是坐在飞行法宝里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朴到贤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银白的箱体落地,因为速度较慢的原因,人们有充分的时间躲开它,看它撞击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白色的烟雾在四周呢喃,把灼热与湿热扩散。 人们纷纷掩住口鼻,而不慎吸入者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以为是遭受毒气攻击,但过了几秒,他们意识到这气体是无毒的。 附近的军官吓的两股战战,但还是命令手下的牙兵驱赶普通士兵,去“看看”从天下落下的东西。 牙兵们皆是在军队中服役多年的老油子,他们半吓半推的把新兵们推过去,自己手里握着盾牌与短兵,以待有可能的厮杀。 探路的倒霉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着手中配发的简易木矛探向白雾,只听白雾里一阵金属的摩擦音,而后,一个身影缓慢站起。 “啊!” 倒霉蛋们吓的两股战战,当时瘫软在地,也有个别勇敢的家伙朝雾中模糊不清的影子刺出一矛,身形一滞,一股巨大的力道从矛尖传来,把矛杆粉碎的同时,也把这些人倒推出去,连带着撞到后面的友军,呼啦啦倒了一片人。 白雾散去,贴满符箓的金属傀儡纳入人们的视野,银白的箱体折叠变形,变成金属傀儡的盾与剑。 金属傀儡的身体通体散发幽绿的光芒,唯有一对眼睛透着猩红。它扫视周围,发现军官身上的标识印记后,立刻向其走去。 “拦住它!” 军官的命令因恐惧而微微变形,他手下拿酒肉银钱喂饱的牙兵们心里发怵,他们并未一拥而上,而是先护着军官后退,一边观察,发现铁疙瘩不算灵活,才扑向它的侧面一刀砍向它的头颅。 “铛!” 牙兵这一下用足力气,若砍的是个凡人,大约能劈进大半个脖子,但落在金属傀儡身上,牙兵的这一下只唤来他自己的惨叫,他血肉模糊的手松开武器,自己浑身抽搐,被他松开的武器向大地导出最后一丝电弧。 依靠把人电麻,而不是杀死程度的电弧,金属傀儡击倒附近的牙兵,它对牙兵留手,却毫不犹豫的杀死军官,破坏心脏与大脑,确认对方生命停止后,才带着染血的盾与剑前往下个被贴上标记的地方。 这样的场景在温泉关即时开演,hu玄冬释放的金属傀儡们杀死了所有被标记的凡人军官与城内散修,摧毁一切带有标识的地点。 约有三分之一的城中守军失去指挥,而提前埋伏其中的芙兰等人又在其中大喊“我军败了!”,指引惶惶不安的凡人守军经由东门逃离。 原本只是失去长官的部队的逃离,但崩溃会传染,很快变成另外三分之一部队的溃逃,最后的三分之一监守岗位,但这时候,芙兰带着金属傀儡们冲进盛放聚灵阵的天坛中,将它关闭。 温泉关的护盾消失了,宋国军队已经从容的用简易攻城道具,攻入温泉关。凡人与凡人的厮杀又进行了一会儿,绝望的守军投降了。 朴到贤在局势崩塌时,便趁着敌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驾驶飞行法宝逃离,并将温泉关沦陷的消息发出去。他只发了一条消息,船体就一阵动荡,一颗炮弹击穿他前方的舱室。 来追朴到贤的风帆巡航船共有三艘,他们的船速度比朴到贤的速度更快,迫不得已下,朴到贤向外请求支援。 下邳城的麦扣杰与君不见最早收到信号,尽管他们俩的飞行法宝战斗力不足(主要是麦扣杰拖了后腿,君不见的飞行法宝与朴到贤战力相当),但同门之情还是让他们放下手头的事务立刻出发。 对于只有象征性飞行法宝的麦扣杰来说,这相当于一次自杀任务,但麦扣杰还是兴高采烈的去了,并且比君不见行动还要快。 不幸的是,追击朴到贤的那三艘兵甲门的飞行法宝,来自hgu玄冬卫队成员芙兰的“大冒险”号,康易路的“射狗”号与鹌鹑的“大咕咕”号,在整个突骑施战团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飞行法宝。 “朴到贤,你这个害人精!” 交战没多久,状态最好,也受到优先针对的君不见号被击穿护盾,然后该船的动力系统被一发炮弹破坏,航速下降。 眼看事不可为,君不见让自己的两位同门撤退,而他自己带着同名飞行法宝以一敌三,进行绝望而光荣的战斗。 君不见的英勇也受到敌人的尊重,他们不再分出船只去追击朴到贤与麦扣杰,而是专注与君不见战斗。又过去半个小时,突骑施战团的三艘飞行法宝从不同方向撞向君不见号。 鹌鹑提着铜柱一跃而起,径直从自己的飞行法宝跳到君不见号上,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头上戴冠的清爽金发帅哥,但他其实是个铁憨憨。 但“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这句话是形容不了鹌鹑的,因为出来和他对线的君不见,从鹌鹑身上感受到一股可怕的蛮力。 “阁下是狂战士?”君不见谨慎的问。 “卧槽,大猩猩?!” 鹌鹑是个憨憨,情商为零,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他的朴实回答让君不见大怒,如果没仇,且交战对手同为八大门派谱系的话,有风度的修士会在交战之前赞美一番对手作为暖场,而鹌鹑直接开口骂人,把他整不会了。 两人大战二十回合,鹌鹑瞅准机会,一柱把君不见扫飞,君不见在半空努力调整姿势,要用火焰功法教教对方什么叫拉扯时,飞吻飞来,撞在他身上变成魅惑法术。 卧槽,和我一样丑的藏狐?! 君不见看到康易路的瞬间愣住了,他被定住的身体直直向下坠落,砰的一声摔在地板上,没等他起身,芙兰的膝盖就压在他身上,双刀贴在他的脸颊:“这位道友,你的旅途结束了。” 第八十四章 补强 23→22 麦扣杰与朴到贤向远在徐城的桂堂东说明新的情况后,动员人手收拢温泉关的溃兵,桂堂东回来时,他们已经收拢五千多人,没让这些人变成匪兵。 朴到贤惴惴不安的向桂堂东请罪,温泉关是在他手上丢的,君不见是为了救他,连人带船给敌人俘虏的,他哪怕找万般借口,自己一定是有责任的。 桂堂东只是象征性的处罚朴到贤,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可能为已经无法挽回的错误伤害现在的人心,这不划算。 即便如此,朴到贤也明白自己到此为止了,这次在徐国的事,将成为他的履历污点,让他在竞争激烈的外门里永无出头之日。 看他垂头丧气,桂堂东也知道,因为他的原因,朴到贤的命运被永远改变了。他说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在门派的地方分支谋一个好差事,比如你的家乡如何?” “不了,总觉得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太无聊了,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决定去外面游历一番,我早就想试试当雇佣兵的生活。” 八大门派外门弟子有机会晋升内门的那一批,出去在散修的世界里当小代问题不大,桂堂东给了朴到贤一份补助,以平衡自己的愧疚,然后研究他现在的头等大事。 温泉关陷落的结果在桂堂东预料之内,但陷落如此之快,且伤亡如此之小,证明当面之敌不仅有强大的实力,还有相当的理性和自控能力。 “我们的外交人员呢?”他问。 目前负责外交的九十三回复道:“与胡真传交涉的人物已经出发,我们的目标是把君不见赎回,最次也要确保他的人生安全。 至于其他方向……” 桂堂东明白对方的意思:“外交辞令式的长难句就不用说了,我懂了,事情毫无进展。” 桂堂东屏退师弟们,看向历晴川:“从今天开始,师姐你拿着江山社稷图,并且争取和萧燕燕同吃同住。” “你是要我和她做好姐妹,学习她玩弄男人的技巧?” “如果你展示技巧的对象仅限于我的话,随你。” 历晴川抱着手臂问:“你确定江山社稷图不是一个谎言?” “我希望人们都来关注我如何使用江山社稷图,这样少廪君那支军队就有可能带给我翻盘的希望。”桂堂东回答。 “翻盘的希望,你确定?” “不然呢,我总不能指望江山社稷图,大好河山,应该活在世人眼中,每时每刻,而不是成为追忆……这东西带来不了美好的东西。” 历晴川去找萧燕燕,南轻絮去找桂堂东,与她交错而过的时候,发现历晴川笑的非常开心。 南轻絮把疑惑告诉桂堂东,桂堂东给对方倒了杯红茶,说道:“师姐在我受难时会全力以赴的帮我,但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比起这个,你要和她见一面吗?” “?” “少廪君,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会邀请她到寒鸦号上坐坐……别惊讶,八大门派不就那么回事,我们会产生矛盾,但总有什么能让我们坐到一张桌子上。” “你会……原谅她吗?”南轻絮低声问。 “你希望我和她和解吗?” “当然希望,但是……” 南轻絮咬着嘴唇,她知道的,少廪君和桂堂东决裂的契机来自一次严重的背叛,而背叛不那么容易弥合。 桂堂东接着问道:“你自己呢?要我帮忙吗?” “天下哪有母亲不记挂自己孩子的,但她……不会想认我的,所以我也希望自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省的她烦心。我……是狐狸。” “你是龙蛭。”桂堂东说。 “不,是狐狸。” “是龙蛭。” “就是狐狸!” 桂堂东看着南轻絮,南轻絮眼含泪光,他掏出手帕为她拭泪,她抓住桂堂东的手说:“堂东,我会一直听你的话,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乐意,不会烦你,尽量不拖你后腿。 所以,就让我成为……狐狸吧。” “虽然我不认为夫人对待生活的态度是正确的,但看你的反应,至少目前为止,我不会再刺激你,这件事到此为止。” 桂堂东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接下来一阶段的战事,我可能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南轻絮擦了擦眼泪,露出幸福的笑容:“是继续操纵寒鸦号吗?我觉得自己对已有的模块有些心得,可以继续添加更多模块了。 堂东堂东,我想要火控模块,让我试试灵力大炮怎么样?” 南轻絮敢要,桂堂东可不敢给。之前在徐城那条战线,南轻絮上头之后,把飞行法宝当自己的妖兽身体用,得亏敌方只是一支阵线被扯开的分舰队,不然她一头把寒鸦号撞进敌舰的操作,几乎就是把寒鸦号送了。 寒鸦号的优势,在于它是徐国空域唯一一艘风帆战列舰,配置数量更多口径更大的火炮,所以想要发挥寒鸦号的火力优势,南轻絮就必须精通拉扯。 就算他和南轻絮那么说,南轻絮也只会可怜兮兮的说一句“我已经在拉扯了,不信你看录像”,而他除了像看叛逆期的孩子一样看她,还能怎么样呢? 桂堂东决定等回到临淄后,还要让她加强这方面的练习,而现在,他看向她:“我需要的是你的本体。” 上次南轻絮的保护咒在桂堂东双掌各写下一个“正”字,在他和胡玄冬交锋十次后,“正”字消失,回忆在他眼前展开,若不是他前世记忆里的钢铁丛林扎进他的感官,他就要被胡玄冬的恋爱循环融化了。 南轻絮的保护咒是血脉自带的,没法升级,解决不了质量那就靠数量好了,所以这次,在历晴川不知道的时间,南轻絮一脸欢喜的在桂堂东所有衣服能遮盖的地方涂满正字。 历晴川以保护的名义把萧燕燕带回来的时候,看到地板有些湿滑,而桂堂东骑着龙蛭在船里撒欢,弄得船上的平衡仪指针不断左右摇晃。 “这又是哪一出?”历晴川问。 “在测试南道友更装配哪件法宝。” “你哪来的法宝?” “我缴获放在储物戒里的。” “你不是不能用法宝吗?” 桂堂东理直气壮地回答:“别小看图鉴党的执着啊!有些东西,我用不上,但必须有!” 历晴川对萧燕燕说:“他有时就会说些让人摸不准头脑的话。” 萧燕燕抬起头,看了眼南轻絮。低头和历晴川一起去为她准备的临时房间。 南轻絮其中一个脑袋与桂堂东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桂堂东从南轻絮毛发里爬起,他身体上的印痕,还残留着他变巨术遗留的痕迹。 他变大等同于放大画布,提升南轻絮对他的皮肤利用效率,让她尽可能的在他皮肤上覆满正字。 这事很正经,但怎么看都有点背德的味道,为了防止历晴川多想,南轻絮与桂堂东通力合作,遮掩一切会令历晴川多想的痕迹。 桂堂东回身睡在南轻絮背上,南轻絮两颗最边缘的脑袋绕过来,一左一右夹住桂堂东,给他制造一个暖暖的窝,据说龙蛭在遭遇敌人时,便会把幼儿藏在桂堂东躺着的位置。 南轻絮剩下的脑袋,则在熟悉桂堂东给她的东西:两本功法,其中一本记载猴子都能看的懂的人类/妖兽通用功法《补蕴法》,这门功法能协调金丹境以下的各类属性不冲突(水火这类直接冲突的不行)的功法之间的运转,修补过去因不同功法的冲突对身体造成的损害; 另一本名为《寻灵术》,是两种意义上的寻灵:寻找灵脉,寻找灵魂,前者简单——因为中原之地不缺灵脉,后者晦涩——因为灵魂对于人类,是难以量化,难以精准概括的存在,每一个人的灵魂都不尽相同。 不过,南轻絮对灵魂却是有认知的,桂堂东要求她用学术的口吻来描述灵魂的时候,两个人却鸡同鸭讲,急得南轻絮在地上扣出一套浮雕,也没让桂堂东明白“灵魂”如何归类,又该如何研究。 她关于灵魂,谈的最多的是“感受”、“感觉”这些东西,就像她说桂堂东是有人性的,却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参照标准,证明如何通过感受灵魂来感受人性。 这样的论述,桂堂东若是写成学术论文一定会挨骂。 桂堂东对灵魂的研究非常肤浅,他的索情咒其实是巴甫洛夫与狗的异世界升级版,而法术的基础则是对守誓法术的无耻抄袭……但阳炎府大师兄的事,怎么能算抄呢? 桂堂东给予南轻絮的两件法宝分别是名为杏花地玄阵,直径7cm的圆盘,根据桂堂东的交战经验来看,激活法宝时,以持有者为中心,方圆一里化为漫天杏花之地,虚虚实实,一部分杏花是虚影,而另一部分杏花则是真实攻击,其阵法里杏花的味道有削弱敌方精神注意力的作用。 另一件法宝名为屏山地隐,它的效果是根据持有者的大小具现一张屏山后的床,当躺在上面的时候,持有者连同法宝获得强力的隐匿效果 两本功法是桂堂东游历中原之地,与散修们以物易物交换的,而剩下两件则是掠夺自一个企图刺杀他的刺客,这两件法宝提供的隐匿效果不错,但在持有者身上却不牢靠,一件太小而边缘光滑,而另一件太大,被桂堂东躲开攻击的时候,伸手从刺客身上薅了下来。 但是,它们装备在南轻絮身上却毫无问题,因为龙蛭身体太大了,不起眼的杏花地玄阵藏在九颗脑袋最中间的脑袋的嘴巴里,而屏山地隐直接背在龙蛭后背桂堂东待的位置,不容易被敌人薅下来。 等南轻絮回到人的身躯里,她脸变得红扑扑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说:“倒也不是不行。” “?” “桂道友给我功法的意义,是让我修养身体;给我法宝的意义,是能让我们背着历道友做些什么……” 南轻絮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堂东猜到了,因为船内的灵气供应太充足,所以我的发情期又……谢谢啊,其实我自己蹭蹭树就行,以前也是那么解决的…… 堂东,我毕竟是妖兽,这种事我虽然有些害羞,但你和我直说的话,我不会讨厌你。” 南轻絮把桂堂东美化的太甚,觉得桂堂东又能做学术研究,又能和师弟们拉关系,又能和敌人们周旋,又能打理徐国事务,在和历晴川调情发怪味糖的时候,还能做她的儿子、丈夫与朋友。 桂堂东就是活成牛马,也不可能把事事都照顾好。徐国之旅中,他和南轻絮和历晴川的私人感情总体处于被牺牲的位置,因为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于是,他稍微理解了历无咎的做法,当一个人总是被重要的事登门拜访的时候,他的私人感情,那些真正重要的家人却往往排在门外看不到的队中间。 历无咎足够狠心,所以能坦然抛弃私情,但桂堂东做不到他师父那种程度,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历无咎,所以他回答:“抱歉,其实我不知道。” 南轻絮瞬间呆立如石像,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那岂不是我在……” “别蹭树了,寒鸦号也没有那么多树可以给你蹭。这样,我帮你做个角先生,你有什么订制需求吗?” “不、不必了,堂东你继续关心你的正事我去冷水里泡泡蹭蹭墙真的不用你费心给我做这个所以再见!” 难为南轻絮语速极快却口齿清晰的说出一大段话,说完之后,她飞快的跑掉了。没跑多久,她因踩到自己本体滴落的涎液而滑倒,“砰”的一声撞到墙上。 她站起来,回头尴尬一笑,示意自己无事,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溜掉。 她逃离的不止是尴尬与羞耻,就在刚刚,她产生要帮助桂堂东的朴素愿望时,她又一次产生亲吻桂堂东唇瓣的欲望,待在桂堂东身边的每一秒,她的欲望都在增强。 她害怕那样的未来发生,所以极速的赶到冷暖水浴池里,将自己整个丢进冷水池中,冰冷的感觉入侵身体,痛苦让她取回思考的能力。 她究竟是在害怕亲吻桂堂东,还是在害怕亲吻桂堂东时被他拒绝……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南轻絮的身体在冷水中蜷缩,直到体内的氧气快要耗尽时,她才从水中钻出,无力的趴在水池边,抚摸着自己的唇瓣。 第八十五章 搞砸的戏 桂堂东给南轻絮法宝,是因为直到此时,他才完全信任她,南轻絮虽然能力不足,但对他的忠诚,在他的人际圈子里却是不可多得。 同时,他和师弟们从“不熟”到信任条已经涨了一半,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从自己的储备里挑挑拣拣,结合师弟们自身的法宝装备情况,给予他们不同的法宝。 师弟们有的欢喜,有的假装欢喜。桂堂东把朴到贤邀请到寒鸦号上,在舰长室用奶茶把他灌了个半死……开玩笑的,他只是希望通过热饮帮助朴到贤放松心情。 他和朴到贤花了一个下午,把温泉关战役复盘,探讨胡玄冬表现出的军力,以及她可能藏着的后手。 朴到贤作为败军之将,最初是沮丧的,后来他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因为他只是挡在胡玄冬进军路上的倒霉蛋,被胡玄冬顺手推开,而桂堂东则要面临全力以赴的胡玄冬。 “师兄,这一仗你有把握吗?”朴到贤问。 “没有。” “?!” “从纸面实力上,怎么看都是胡道友赢。只要她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推进到下邳,你觉得我们拿什么来守? 下邳之后,我们只剩下彭城了,那是个正经的军事要塞,十分坚固,但除此之外,我们已经丧失所有战略机动的空间,坚守孤城除了有一丝自我满足的伟大悲剧感,它于现实毫无意义。 但是,非得是绝对有把握胜的仗才能打吗?我爱惜自己的羽毛,那是基于现实利益需要,但我不会被这个人设完全绑架,所以看起来一些不是机会的机会,我也会去尝试。 我不相信命运,但如果它确实在我的认知之外存在的话,挑战它也是我辈修士的乐趣。” 原来你除了自信什么都没有啊。 朴到贤翻译出桂堂东的意思,他脑袋一团浆糊,不明白徐国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他们被派来执行意义不明的任务,中途卷入的大师兄莫名其妙的留到最后,徐国变成莫名其妙的样子,连秋已夕与胡玄冬也是莫名其妙的…… 他唯二明白的事,其中一件是阳炎府不可能再派来什么支援;第二,在那些可能成为棋手的棋子里,不包括他,他只是作为无名小卒参与并见证在徐国的动乱。 但小卒也有小卒的幸福,他不必承受重压,在糟的不能再糟的局势下寻求破局之法。 他起身告辞,带着被灌满奶茶的肚子离开,看到大师兄的侧影融入暮光里,犹如一尊石像。 9月30日,攻克温泉关的两天后,胡玄冬留下一部分宋国军队与少量修士,率领军队继续向东。中途,他们探测到了寒鸦号的存在,并为此停留了五个小时之久……主要是为了侦测寒鸦号周围是否有伏兵。 汇总而来的资料到胡玄冬手里,她差不多100%有把握寒鸦号周围没有敌人时,胡玄冬才下令重新大军重新开拔。 胡玄冬对苏禄说道:“这是对桂道友的尊敬,他在徐国拉扯的很好,所以不能不防他掏出奇奇怪怪的手段。 这也是对桂道友的同情,当一个人计无可施的时候,就不得不亲自上阵,上演虚虚实实的戏码。 他延缓了我们5个小时,但也暴露了下邳城他已经打算拱手让人的战略意图。” 如果是激进的指挥官,少不得要编出一支分队直接杀向彭城,但秋已夕的败仗在前,又缺乏有效的沟通,导致胡玄冬的参谋们大致得出了“用一支分舰队面对寒鸦号是危险的”这一结论,所以最稳妥的手段仍是抱团正面推进。 10月1日黎明,下邳城外的梳妆楼已经纳入突骑施战团先遣分队的视野时,与此同时,寒鸦号从附近山脉的阴影里悄悄升起,并向距离最近的芙兰的同名战舰开炮。 芙兰吓了一跳,她暗自咒骂担任索敌任务的查拉图与康易路的疏忽。她一边操纵飞行法宝还击,一边呼叫队友靠近,排成密集的横队拓宽战场宽度。 突骑施战团的素质,是秋已夕抓来当壮丁的散修们没法比的,桂堂东没有瞧出破绽,他做出败退的姿势,引诱敌人追进山里,但那支先遣舰队只是不为所动的盘踞在下邳附近。 他只好下令埋伏起来的师弟们撤退,即便看到这一幕,胡玄冬依然没有下令追赶桂堂东。 她全身裹在斗篷里,饶有兴趣的在不设防的城市里漫步,城中的老百姓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新的征服者。 “桂道友虽然带走了徐国所有重要人物,但至少留下下邳城的基层体制,让下邳城没有因权力真空而变得混乱,祸害到凡人。” 苏禄感叹道:“我最担心,他们使用焦土战术来阻止我们的推进,或者更绝一些,抢走老百姓的粮食,然后把他们的生存问题转嫁给我们。桂堂东他……意外是个有良心的人?”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胡玄冬反问。 “一点点偏见,和做贼心虚罢了。”苏禄自嘲道。 “我想下邳城应该对你别具意义,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胡玄冬问。 苏禄首先去了下邳城城外,那里耸立的梳妆楼让她惊讶了一下。 “在我和那个人相遇的时候,这里还不是徐国的首都,这里也没有梳妆楼。” 苏禄讲述自己的爱情,那是寂寞的人妻与中年修士一起度过,并最终心碎的爱情故事。 “我的丈夫和我的命运有些相似,他并非是自愿成为徐国的统治者,而是徐国复杂的斗争形势,让他家捡漏,成为各家的协调者与名义上的雇主。 他自称拥有一个无趣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事情,直到青年时代,他的家族被人推为王家,他才获得一丁点乐趣。 回忆这段历史上。他总是笑着说,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一定要做个恶少,在京城里无拘无束发挥自己的精力,然后再遇到一个女侠一样正直又美丽的姑娘,他浪子回头,然后把不打不相识的女侠娶为正妻。” 苏禄自己也笑了起来:“他比我大,但他心态却非常好玩:他总是想推翻自己的过去,所以幻想自己穿越回原来的时间,作为年轻的自己重新来过。 而我在耐心倾听的时候也在想,人生怎么可能重新来过,所以又好笑又宠溺的听他说话。不过,最令他悔恨的,果然还是在王位却碌碌无为。 他是虚君,而我是……逃犯,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没法对付下边的世家大族,所以他屡屡受气的同时,也发誓如果能重来,他一定要做个雄主。” “他是为了成为雄主,而追求长生吗?”胡玄冬问。 “不,他只是为了他自己。我可以断言,任何追求长生的人,本质都是为了自己。” “为何?难道没有人为了追求崇高的理想,为了治下的子民而选择长生吗?”胡玄冬问。 苏禄抬头,下邳城的剪影在她的眼瞳分割:“拥有理想的人,引领子民追求美好生活的人,他们都在负重前行,你以为领导者的位置对他们是享受吗? 不,领导者的位置对他们这类人是一种痛苦,他们要面对常人难以承受之事,时刻做出抉择,但基于责任,他们依然会奋斗到呼吸停止的时刻。 于外人,死亡是遗憾是悲痛,于他们自己,死亡是解脱是不完美的句号,他们终于能够合理的卸下责任与责任赋予的痛苦,静静拥抱长眠。 而对于另一些身处高位的人,地位成为他们享乐,满足自己种种私欲的享乐工具……就像眼前这座梳妆楼,它曾消耗多少民脂民膏? 越是无耻,越是道德败坏,权力能够赋予他们的快乐与幸福越多……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已经习惯了奢靡生活的他们,比谁都要热爱生活——因为生活带给他们的只有快乐,为何不继续活下去呢? 所以,在我看来,身处高位的人渴求长生是眷恋现在的生活,而眷恋现在的生活,便一定是为了他自己。 只可惜,我当时没看穿,而我愚蠢的拿着记载长生功法的典籍害了他,他原本还有可能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就这么无功无过的过完荣华富贵的一生,但是……” “你的那个孩子呢?”胡玄冬问。 “我不知道,最近十年,他几乎躲在自己的寝宫,或者在梳妆楼与他最宠爱的妃子调笑,弄垮自己的身体,也让国家败亡……” “所以,你的另一个孩子是徐堰王?”胡玄冬说。 苏禄点点头,她知道胡玄冬对她的往事那么感兴趣的原因:胡玄冬正致力于调查真相,兵甲门的真传绝不是甘心作为棋子,受人摆布的角色。 苏禄知道真相吗?她隐约知道一些,她不敢说,希望更年轻,更有出息,她寄予无限感情的女儿能帮她打破所有束缚,同时,她又担心自己的怯懦会让胡玄冬受到伤害。 苏禄无法直接告诉胡玄冬知道的东西,有些困局来自灵魂深处,但她准备暗示胡玄冬一些线索,所以她引胡玄冬来到梳妆楼。 象征腐败与欲壑难填的华美大厦已人去楼空,踏入空荡荡的楼层,纳入眼中的是一尊石雕像。 胡玄冬歪着头看雕像:“那就是徐堰王的宠妃萧燕燕?怎么感觉……不想?” 苏禄愣住了,看着雕像的面容,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走掉。当天晚上,她干了件荒唐的事:偷掘徐国王族的陵园。 最近两百年的历任徐王以及直系亲属皆埋藏在陵园里,苏禄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上任徐王,她第二任丈夫的埋身之处。 她的动静马上就被人发现,并通报给胡玄冬。掘人祖坟,哪怕在修士眼里都是十分缺德的事,而且这是一座无抵抗投降的城市,没必要做激怒城中居民,以及尚在抵抗的徐国遗老遗少们的愤怒。 当年天齐派的骑劫也那么干过,却被阳炎府修士田单反过来利用激发了阳炎府修士与凡人的斗志,趁夜色释放定时爆炸的风帆巡航船,发动火船攻势,一举重创天齐派主力舰队,反败为胜。 但掘坟的是苏禄,守墓人不敢擅加制止,所以先汇报给胡玄冬。不久以后,胡玄冬亲临,她看到苏禄坐在坟边,而她挖开的墓穴里有一具穿着华服的白骨。 “他已经死了,所以不是他,而是一个巧合。”苏禄嘟囔道。 胡玄冬让人把苏禄带回去,并且封锁消息,而在彭城,最有可能因为祖坟被掘而愤怒的徐堰王躺在椅子上,喃喃说道:“就要快了。” “你如今还在惦记着什么呢?” 萧燕燕穿着齐胸衫裙踏入门槛中,她桃色的长袖一荡,笼住徐堰王的身体,眨眼之间,徐堰王的身体便被清洁干净,换上新的衣衫,只是那股行将就木的衰败气场扑面而来。 “比起惦记那些事,不如叫人把你服侍好,你还有用,他们会好好照顾你,不让王族的血脉断绝。”萧燕燕说。 “呵,王族?不过是玩具罢了。与天上那些真正的‘人’相比,我们这些又有什么富贵可言呢?” 徐堰王长叹一声:“而你,却像是找到新的富贵一般,那位上使大人许诺了你什么?他应该很健壮,不会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让你平生寂寞吧。” 萧燕燕的身体摇晃一下,基于报复心理,她承认了未曾发生的事情,并狠狠的辱骂了徐堰王一番。 最后,她停下来,看着神色平静的徐堰王:“在最后,我想问一句,我陪伴你的三十年里,你爱过我吗?” 她带着些许期许,却听到徐堰王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这当然很重要,因为它原本是一场赴死之人向世间最后挂念之人的诀别,他们本该放下仇恨,放下过错,把一切恩仇置于相视一笑中……但他们一起搞砸了这出戏。 萧燕燕把眼泪留在眼眶里,转身离开,一直藏在暗处的历晴川收回目光,尾随萧燕燕离开。这时,在徐堰王皲裂的肌肤下,新的生机正在焕发。 第八十六章 被阻挡的少廪君 少廪君整合军队南下的速度出乎意料,战斗首先在她带来的二十艘飞行法宝与葛逻禄战团的十艘飞行法宝外加王大龙的“天龙”号与翡儿的“小菲儿”号,总计十二艘展开对决。 少廪君本人没有飞行法宝,她觉得风帆巡航船的性价比太低,但她有赶山鞭,驱使山峦在空中飞行,视觉上的压迫力比什么飞行法宝都要强。 由于视觉上的震慑力和其他法宝格格不入的画风,王大龙与翡儿认为这玩意是地梁宗的秘密武器,就像他们侍奉的主人胡玄冬那艘太常楼船一样。 所以,他们尊重了少廪君的独特飞行法宝,却不知道那只是个载人飞行器,没有半点杀伤力——除非少廪君想自杀,才驾驭飞起的山峦玩一出地崩山摧壮士死。 结果,少廪君什么都没做,只是呼叫各艘船向她靠拢,驱赶敌方的命令,就获得此次空战的胜利:她损失了三艘飞行法宝,击坠敌方三艘,俘获三艘,俘获名单里包括王大龙的“天龙”号。 王大龙蹭翡儿的飞行法宝,带着残余的舰队撤退,她本人情绪稳定:东方的飞行法宝对她来说太难用了,她还是喜欢在地上骑着她的人妻驰骋。 在修士的战争里,夺取制空权的战略意义重大,随后的两天里,少廪君的舰队肆无忌惮的倾泻火力,在合理杀伤凡人的范围里,他们摧毁外围三分之二的阵地,且切断了三条补给线里的两条。 第三天也就是10月1日,少廪君的舰队已经在王大龙与翡儿构筑的0号壁垒降下阴影,临时修筑的护盾体系,面对天空的火力打击不堪一击,仅仅一个上午,0号壁垒的护盾系统就被彻底摧毁。 “晚上八点之前,我要坐在那个壁垒的指挥部里,和敌人的指挥官共进晚餐。” 少廪君酷酷的立了个flag,然后和她手下略懂打仗的人研究温泉关怎么打。只可惜,她的军队在王大龙与翡儿构筑的防线前撞的头破血流。 因为0号壁垒里还有一万凡人军队,在《修士交战条约》的束缚下,战争的形势变成了修士与凡人各打各的,但凡人军队大多士气低落,所以修士的胜利也就意味着同阵营的凡人的胜利。 只是,兵甲门管教下的凡人军队不属于那少数。在实质接手宋国军队后,胡玄冬派出军官团,带来了大量的肉食,同时也带来皮鞭、伤药与纪律。 通过不计代价的高强度训练,兵甲门修士把服从刻进凡人们的思想里,现在,不是一万个人,而是一万个恐惧鞭子的木头待在0号壁垒里。 己方阵营修士的失利对他们的士气影响不大,因为留在壁垒里的葛逻禄战团的散修们,会用血的教训来强化凡人们的恐惧,再用恐惧逼迫他们服从。 所以,少廪君麾下的凡人军队一无所知的撞上去,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次轻松的武装游行,却没想到遇上猛烈的反抗,过大的心理落差演变成一场kui败,少廪君麾下的凡人将领在入夜时分才重新聚敛起部队。 翡儿是防守战大师,她利用手头有限的资源把防线变成一团血肉磨坊,吸引少廪君的军队强攻的同时,由王大龙临时组建的骑兵则利用控制区域内进行战术回旋,时而攻击补给线,时而威胁攻城器械的阵地,弄得少廪君烦不其烦。 如果以25为满值的话,少廪君的军事能力约等于5,考虑到血裔飞升约等于闭门造人的和平飞升机制,地梁宗的修士不擅长打仗,他们的强项在于规划与创造……还有土木工程。 只可惜,兵甲门同样精通土木工程,少廪君试着让奴役的妖鼠族裔去挖出一条通向防线的地道,然后再铺设炸弹,把眼前的敌人送上天,结果守军已经提前挖出数条横断的战壕,又置水缸于其中,在妖鼠们施工逼近的时候,水缸就会传出声响,被守军察觉,灌入热水、毒气与金汁,破坏了妖鼠们的计划。 少廪君又派出夜视能力极好的蝙蝠妖携带炸弹偷袭,但王大龙与翡儿驾驶泰西式的单人飞行圆盘,把这些实力低微的东西杀了个对穿。 少廪君又想驱动kui儡巨像直接破城,但王大龙与翡儿派出敢死队与泰西魔法体系里的元素生物,携带炸药将kui儡们的脚踝处炸断,阻止kui儡巨像们的推进。 无奈之下,少廪君帮凡人组建了配重式投石车,这次取得了一定成效。配重式投石车虽然原始,但面对王大龙与翡儿临时修筑的据点却是管用的。 至于精度这种东西,只要数量上去了,总能蒙中目标。 只是,配重式投石车推进的速度慢了些,少廪君与桂堂东的联络,从对方那里知晓胡玄冬的军队已经整军出发,要夺取徐国最后的军事要塞彭城。 即便少廪君击败胡玄冬的一支偏师,但如果桂堂东被胡玄冬击败的话,那她的胜利就变得毫无意义……而王大龙与翡儿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于拿手下的性命交换,去打一场不会赢的防御战。 这时,一只鸽子咕咕咕的飞来,灵活的躲开渴望加餐的士兵们射出的箭矢,飞入少廪君帐中。 少廪君心情烦恼,正欲一掌将其毙命,忽然看到阳炎府的火焰纹章标志,不觉惊讶。 “你是谁派来的?”她抓住手边的拳套问道。 “桂堂东。”鸽子回答。 “不可能。” “是我啦,勒花天,我现在在为桂道友做事,正巧,你身上也散发着他的味道,我们这算姐妹丼。还是兄妹丼?” 少廪君勃然大怒:“我的好妹妹,真亏你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得了吧,我们一家人失散多年,哪有什么兄妹之情,母亲只在乎你。于我,家庭只是局外人。 何况,你的事情真的能怪到我头上吗?我只是为你提供方案,最后是你决定背叛自己的好朋友,导致了你自己的悲剧……以及新生。 对于你的新身份,你乐在其中,不是吗?” 第八十七章 家庭关系 此时的少廪君,身上无一处能体现她曾为男人的痕迹,短短一个半月,她作为女性的气场便变得浑然天成,似乎一开始,她就是女性。 少廪君侧卧在胡床上,洁白如雪的白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带着油亮光泽的麦色小腿从红裙中伸出,银白的线环在脚踝处,白绳上系着金色的铃铛。 她的足弓摆动,铃铛清脆作响,浓郁且明亮的金银色涂抹她的脚指甲,质感如同包裹糖果的糖纸。 她的指甲挑染同样的色泽,被手上的银色镯子散发的光芒遮掩,她的手把玩着自己的秀发,将其在手指圈圈缠绕,顺着秀发的脉络向上,掠过她闪闪发光的耳坠,橘色的唇膏在唇瓣上分外诱惑。 她看起来像是玩物,但绷紧身体时便能显出肌肉的轮廓,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遍布身体,灵力充盈如同湖泊,显示她修为不俗; 但她终究只是玩物,因为在她的灵魂里,一团火静默的燃烧着,在她的身体上,灼烧的痕迹变成花朵,病态的开放着,表明她的身心皆有所属。 听到自己的姐妹“乐在其中”的评价,少廪君不觉莞尔:“如果我要哭的话,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围观者会笑的更开心吧,哪怕是为了不让你们笑出来,我也要用这副身体自信的活下去。” 少廪君手指在身体上滑动:“通过比对我以前睡过的女人,除了身高以外,我作为女性还是挺有魅力的。这很好,无论什么领域都要优秀,这才是我。” 勒花天扇了扇翅膀,权当鼓掌:“不错的心态。所以,我们能放下过去开谈谈吗?” 放下过去?少廪君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但现在她无法报复她的妹妹,所以她回答:“好呀。” “放弃进攻这里,在我看来,你三天之后才有机会攻破这里,你不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吗?”勒花天说。 “这是阴山盟修士看到的未来?” “未来存在分支,我只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推测未来究竟会如何发生。要不要听这个可能性:因为你过于迟疑的进军,胡玄冬击败桂道友,并通过桂道友控制你。 胡玄冬很贪婪,又很克制,每周用她的身体和丈夫只行一次房,目的也是为了共同修炼。问题在于……她有许多不同的身体,金丹期是九具,元婴期是二十七具,化神期是八十一具。 再强的男修,也顶不住这样的婚后生活。比这更糟糕的是,她很乐意用分身来生孩子,所以桂道友未来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 男人有了孩子,父爱会让他把放浪沉淀,那时候,他会关注孩子,关注孩子的母亲,而不会关注你。 姐姐,你不害怕被桂道友憎恨,被他报复,被他粗暴的对待,但你害怕被他遗忘。” 鸽子很远,可勒花天的声音很近,少廪君的心跳加速,因为事实被她说中。 勒花天接着说:“因为你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呢,所以你爱一个人也是那么糟糕透顶,并且爱上一个糟糕透顶的人。 不过,唉嘿,我也是这么糟糕的人呢,明明我们的母亲那么温柔贤淑,却有了我们两个糟糕的孩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凭什么相信一个骗过我的人?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桂……桂道友,恐怕他也不会同意你的意见吧。” 勒花天笑了起来:“因为在徐国,我从始至终都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少廪君下巴微微抬起:“关于这一点,桂道友倒是和我分享过,他认为你属于第三方势力。” “错啦,大错特错,你就帮我转达给桂兄好了,徐国只有两个阵营:台上的人与台下的人,其实他不深究那么多事,乖乖听从命运的安排,命运会给他一份大礼包。”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相信命运。” “嗯,很有精神的见解,在我最初被卖到魔宗的时候,我以为我只要忍耐,就能等来爸爸妈妈哥哥把坏人都打跑……对不起啊,我竟然会幻想你们来救我。而且,在你们谁来之前,我的精神已经坏掉了。” “我们几个当时谁也救不了谁。”少廪君说。 “我知道,所以我恨你们,却也没恨到想把你们杀了的程度,只是小小的……捉弄一下,把你们诱导进人生的岔路。 命运是存在的,强者利用命运,奴役弱者,而弱者只剩下哀叹和微不足道的反抗,当桂道友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就成为这个世界的强者了。” “你对每个踏入徐国的真传,都要长篇大论一番吗?”少廪君问。 “除了秋已夕这个废物,还有历晴川那个讨厌的女人之外,是这样。人家也是很寂寞的,所以遇到能开口说话的时机,当然要多说一些。” 说完之后,鸽子起飞,几秒之后又折返,少廪君问道:“还有什么事?” “如果说啊,我们的母亲和桂道友谈恋爱,你有什么感想?”勒花天问。 “?!” 少廪君脸板起来,深吸一口气,带着厌恶的语气说道:“关我什么事?” “如果他俩在一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管他叫叔叔了?” “我不叫!” “或者叫爸爸?” 少廪君反应更加激烈:“这个更不可能!” “那妈妈会很伤心呀,不仅她最喜欢的儿子性转成女儿,好不容易有了值得托付的人,但有可能和自己的女儿有做姐妹。 顺带一提,妈妈在使用的两具人形身躯,不管是能怀孕的那个,还是不能怀孕的那个都来自于我,也就是说,他们俩结婚的话,其实相当于我们三个结婚,他娶了我们母女俩。” 看到少廪君的脸色越发难看,勒花天继续说道:“这下舒服了,哥哥,你变成女人好恶心,这是我目前为止,对你说过最真实的话。” 飞溅的血液在帐篷上撒开,羽毛纷纷坠落,埋藏鸽子的尸体。不久后,少廪君唤来厨子,对他说道:“用它做点夜宵吧,做好给我送来。” 第八十八章 场景复刻 22→21 “你说勒道友造访了你?她还真是享受在多方间穿针引线的感觉。” 桂堂东接到少廪君的联络,彼时,他正躺在疗伤室里快速补充灵气,说话的功夫,历晴川已经进来,跨进池水里。 他偏头躲开,想要起身去别的池子,历晴川却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摁住,桃色的大眼睛用湿漉漉的视线舔舐他的脸颊。 若是平常,桂堂东早用身法躲开了,但他想起萧燕燕的事,如果任由历晴川的欲望条进度一直上涨而不做处理,她制造的,唤醒人种种欲望的粉色雾气,会不会顺着寒鸦号的排气系统,扩散到下方的彭城? 所以,他停下来,任由师姐施为,而原本做好师弟跑掉准备的历晴川有些疑惑,然后是惊喜,她眯着眼睛,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腿压着他的腿。 “喂,你在听吗?”通讯符箓里少廪君说。 桂堂东拍开历晴川的手,觉得这一幕有种既视感,他接着说:“我在听。” “所以,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目的来的?” “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但她是个疯子,说话半真半假,又持有阴山盟难以琢磨的功法,这样的人不能以常理分析。” 桂堂东想了想,说道:“不要继续攻击胡道友布置的偏师了,时间不够,所以我希望你立刻向东,抵达清萍关处,想办法动员公伯燎的军队一起来援彭城,时间刚好来得及。” “那意味着在我的行军线路上,不仅有被胡玄冬的偏师尾随追击的风险,中途有被温泉关的守军拦腰斩断的风险,万一公伯燎背叛你,我还有身中埋伏的风险……” 少廪君的声音有些迟疑:“我知道你很恨我,但让我用这种方式搞臭我的名声,是否有些……” 桂堂东深呼吸,不止是因为他压抑着对背叛者的愤怒,也因为师姐牵引他的手没入池中。 “你有些误会,就目前而言,你是我倚重的力量之一。”桂堂东说,“我没打算让你在中途送掉,相反,我有个安全的点子来运输你的军队……” 他看向历晴川,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第二度看向历晴川的时候,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历晴川却露出得逞的笑容,她长舒了一口气,桂堂东的肌肤感受到其中的热量。 “什么点子?还是说我们的通讯受到干扰,我听不到你说话?”少廪君问。 “不,我只是在思考,你是否有勇气接受它。” 通讯符箓里传来少廪君讽刺的干笑声,她都给桂堂东当狗了,她有没有勇气很重要吗,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我希望你能让你的舰队,运载凡人军队与所携带的设备、补给直接去清萍关,我会和公伯燎通话,以判断他是否投靠胡玄冬,如果是,你就闪击清萍关,消除侧翼的威胁,如果不是,你就说服他,合兵一处来彭城。” “等等,等等!”少廪君的声音有些结巴,“你让我用飞行法宝运凡人?” “难道船装不下那么多人吗?” “这不是载荷的问题!我是说,这件事太……有失风度,违背常理……我该怎么形容你的荒唐举动。” 桂堂东明白,让少廪君抵触的是傲慢,自从上次圣战,凡人丢掉了在飞行法宝上的所有岗位后,修士们又少了一个接受凡人的借口,于是他们的傲慢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凡人身上。 渐渐的,这股风气变成让自己的飞行法宝搭载凡人,就成为修士们口中有失道德,但尚未触碰规则的举动,其恶劣程度甚至大于在凡人眼前搞天体派对。 少廪君当了狗不假,但在人前,她还希望自己保留一丝尊严,所以她哀求道:“别让我干这种事,求求你。” “你知道,在飞行法宝便捷的清洁功能运转时,凡人们并不脏。而且我不懂,为何你会理解为报复呢?我在击败秋已夕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你……?!” “你想说我疯了?不,我没疯,因为我计算过,我做这件事,因此而获得的胜利的收益,与名声受损产生的损失相比,收益会多一些。” “成王败寇。”少廪君嘟囔道。 “是的,这股风气让人们只能记住胜利者,记住第一名,并对胜利者为取得胜利而使用的一切手段辩解,乃至于模仿。 兵甲门的核心功法叫‘赢者通吃’,我想这形容业界修士的心态再合适不过。简单翻译一下:只要我能取得胜利,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输掉的话,叛经离道之举会受到更多的惩罚。” 少廪君本身就是投机分子,不然他也不会想在钟离山背叛朋友,何况,归根结底,这事的选择权根本不在她这里,所以她只好表示自己同意桂堂东的决定。 通话本该就此结束,但桂堂东那边的水声让少廪君身体颤抖了一下,一股躁动在她思考里,在她身体里蔓延。 “你在洗澡?”少廪君问。 桂堂东瞪了历晴川一眼,他已经把手借给她,但她仍不满足,用表情表达她想要更多,于是,一枚接一枚草莓印被印在他身上。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生硬的问。 “勒花天说你和我母亲的事……那是真的吗?” 桂堂东本想硬气的反驳,但他的罩门已被历晴川找到,在她偷袭得手的瞬间,他对师姐的关注度拉到最大。 放心吧,我没打算夺走你的先天元阳。历晴川用口型对他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她撤去阴阳玄聘功,挑衅的让拇指与食指捏住空气,讽刺他作为男人的器量。桂堂东微微一笑,一记手刀砍在水面上,斩出的水花把历晴川浇了满头满脸,多出几分滑稽的感觉。 “玩水?你是有多幼稚!” 历晴川又气又好笑,手掌一推水面,涌动的波浪冲刷桂堂东的脸庞。等待回复的通讯符箓轻飘飘的坠向波纹扩散的水面,在它彻底落入水中之前,它被桂堂东接住了。 “不是真的,至少目前,我还没有成为你继父的打算。” 他结束通话,同时松开通讯符箓,让其掉入水中,水面是他与历晴川嬉闹的身影。 之后,当南轻絮怀着报恩的心情为桂堂东按摩的时候,她注意到,桂堂东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泡的比别的手指更白一些。 第八十九章 营销 少廪君问出她母亲的问题后便无心再谈,她害怕桂堂东变成她继父的那个未来,同时,背德感也让她的情欲攀升。 一想到不久之后,她要对下属们宣布的命令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愁苦突然涌出,败坏她的兴致。她有些自暴自弃,动手解决了自己不稳的情绪,让自己的心灵重新收获平静, 死就死吧,不执行命令,我会被桂堂东折磨的生不如死。 带着心中的哀叹,少廪君召集修士们,向他们宣告了自己打算用飞行法宝把凡人军队直接运到清萍关的想法。 不出所料,她的下属们以为自家大人在开玩笑,等过了几秒,他们确认这不是一个玩笑的时候,纷纷露出“你没病吧”的表情,同时,努力委婉、温和、不让人过分着恼的方式表达这个意思。 少廪君发动其人之道,把桂堂东的话复制黏贴过来,又重新讲一遍给下属们听,但她的下属们没中索情咒,哪怕知道这对战局有利,但让凡人上船这事于他们面子挂不住,他们依然表达反对。 “说到底,这是桂道友的事。大人虽然和桂道友是同盟,本人也和他有些……亲密的关系,但我觉得,我们帮助朋友,不要以损害自己的利益为代价。” 少廪君营销与桂堂东cp,帮助她挺过性转后最危险的一段过渡时期,但现在,营销cp的负面影响出现,那就是她事关桂堂东的行动,人们总觉得她是恋爱脑上头,为了私情而损害门派利益。 少廪君当然可以强压下属们服从,但这意味着她将失去人心,下属们对她与桂堂东结盟的支持建立在平等互惠之上,他们不会容许地梁宗的真传给阳炎府的真传当狗。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对下属们郑重说道:“这原本是我向长老们告知的机密,我需要你们发誓,你们绝不会把今天听到的事泄露出去。” 修士们的发誓,自然是在守誓功法运转的时候发誓,少廪君挨个检查下属们守誓功法运转的状态,然后说道:“我和桂道友有约,我们会在元婴期开始每年一会,平分我们生育的子嗣。 这么做,是为了地梁宗下一任少廪君做准备。只要保证生育的数量,我能获得遗传我们双方优点的子嗣,并准备若干备份品,方便他们竞争,以及做涉及血脉变量的对照实验。 下一任少廪君,只会比我更强,因为他身上流着桂道友的血脉。” 地梁宗修士们目瞪口呆,半晌,他们其中一人才开口说道:“所以,在大人一开始和桂道友来往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另外一人接过过前者的思路:“一定是这样!大人独具慧眼,看出筑基境的桂道友未来可期,为了自己,也为了门派的五百年大计,默默布置一切,用计谋得到桂道友的身心。” “的确,桂道友实力惊人,那么血脉定非凡物,引入他的血脉,对地梁宗的未来只有好处。不愧是少廪君大人,其意志之坚定,谋划之深远,态度之从容,实属我辈地梁宗的楷模。” 什么鬼,你们把我脑补成了什么?! 少廪君有些无语,但眼看气氛不错,她接着说道:“兵甲门的胡玄冬是个贪婪成性的女人,回想起她锲而不舍的对桂道友的纠缠,显然,她也明白桂道友籽种的潜力。” 有人疑惑道:“可是,兵甲门的百胜飞升不涉及任何生育与后裔的环节啊。” 另有人反驳道:“笨蛋,兵甲门常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自己的血裔在战团里自然最牢靠,而且兵甲门的功夫老兵不死,让他们可以利用分身进行多线程活动,生孩子也不影响打仗。 并且单论生育数量来看,兵甲门修士想生的时候何其恐怖,幸好他们门派自己斗来斗去,大部分生育的结果都在遴选出强者的过程里消耗掉。”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少廪君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一个修士的时间和生育力有限,胡玄冬占据多少,就意味着我,还有地梁宗的未来损失多少。 诚然,我是为了自己,但这同样关系到门派。贪婪的胡玄冬不会把桂道友的生育力分给我们,在两派达成协议,她释放桂道友之前,她一定会进行可持续的竭泽而渔,争取让桂道友的优质生育力成为绝版。 为了优秀的血脉和门派的未来,我不介意承受更多指责……只为取得胜利。我承诺,我会扛下所有责任,你们尽可以对外宣称,这是我强迫你们做的。” 少廪君变相绑架了她的下属,由于地梁宗局势稳定,所以她带来的部属皆是她的铁杆支持者,他们全都打上她的烙印,一辈子也洗不清,所以只能团结在她的旗帜下继续战斗……哪怕他们心里并不愿执行这个命令。 对此,凡人们接受命令的速度倒快的多,因为在他们还是孩童时,就听到凡人登上仙舟与神仙一起作战的故事传说。 凡人将领们则是最矛盾的,一方面他们为自己能坐一回飞行法宝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们也害怕约束不了自己手下人均胎教学历的大头兵们,万一他们触怒神仙,倒霉的必然是负责人。 在这一夜,飞行法宝的大门重新为凡人敞开,无论是由灵力编织的长阶,登船上的安检程序与清洁程序,还是船上活动的机械kui儡们,都让化身观光客们的凡人士兵们既恐惧,又好奇。 只不过,开放飞行法宝的修士脸色不会太好就是了。 自然,少廪君营地的闹腾瞒不过王大龙与翡儿,他们派出侦查部队,与少廪君麾下的凡人军队交战,付出惨重代价之后,他们目睹了令他们震撼与羡慕的场景。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王大龙与翡儿面面相觑,他们手头的飞行法宝只剩下六艘,无力阻止少廪君。 王大龙带着决绝的语气说道:“如今之计,也只好派出最后六艘飞行法宝骚扰,我们的步骑出动,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 翡儿紧急联络胡玄冬,但胡玄冬基于现实考虑,没有同意王大龙破釜沉舟的命令,而是命令她们监视少廪君队伍的行动。 若少廪君的军队真的离开此处,撤退或者调转往其他方向,他们则在销毁当前防御工事后,后撤到温泉关与当地守军汇合。 这个略保守的命令让王大龙与翡儿丧失阻绝少廪君行动的机会,也让他们活下来——毕竟,今夜他们是六对二十,赢的概率不大,而地上的战争更不可能,只要少廪君诚心自闭,凡人军队根本翻不过她用功法不断搓出的墙。 双方相安无事,王大龙与翡儿带着葛逻禄战团的散修尾随在后,与少廪君的部属又交手几次,双方各有死伤最后脱离接触。 少廪君飞向清萍关,而王大龙与翡儿令凡人先行一步,等壁垒空下后,他们用飞行法宝摧毁了空城。 “可惜了,”翡儿说,“人家下了很大的心血。” “它一开始就是为被摧毁而存在的,能终结在你自己的手里,应该算是幸运,想想看,如果是敌人攻入其中,战败者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这话激起翡儿的怒火,他想起家乡科林斯的惨剧,王大龙不以为意,他一贯瞧不起弱者的后裔。 得知王大龙他们通报的动向后,胡玄冬佩剑前往芙兰的飞行法宝大冒险号,被俘的君不见就关押在这里。 桂堂东几次谴使前来,希望能赎回君不见,但均被胡玄冬拒绝,她希望桂堂东能多一些和她战(恋)斗(爱)的动力。 说起来,这还是自君不见被俘虏后,胡玄冬第一次见到他,原本长的就像大猩猩的他,现在外形已经向非人的方向转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胡玄冬问。 芙兰带着些许尴尬解释道:“他很不老实,拼命战斗到最后一刻才肯投降。我们钦佩他断后的勇气,给予他很好的生活条件,但他觉得我们是来腐蚀他,让他背叛同门,所以和他的交流里,他一直在破口大骂……” 芙兰说着声音越发低沉:“抱歉,一时没忍住,就把狠狠他揍了一顿。” 看的出来,芙兰没留手,直接把君不见快打出人科了,又因为戴着禁锢灵力的手铐脚镣,君不见无法调动灵力修补自己的伤势,显得外形格外凄惨。 “你先退下吧,我问他一些问题。”胡玄冬说。 芙兰起身告辞,为胡玄冬关上门,君不见勉强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死心吧,我不会出卖同伴的!” “令人惊讶的袍泽之情,我尊敬你,所以我不会让你出卖同伴。” 胡玄冬的回答令君不见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发现,胡玄冬的尊敬仅止于表面。她左手握住囚禁他的铁笼,从袖中钻出的手掌已经变成蓝黑条纹,其中蓝色的条纹一闪一闪,像是心跳,又像是呼吸的节拍。 胡玄冬变异的手掌朝铁笼注入黑色的雾气,眨眼之间,铁笼也被蓝与黑两种颜色包裹,然后蔓延到囚禁他的手铐脚镣上。 他起身想要摆脱,但他又逃到何处呢?他抬起头,胡玄冬的身影被黑暗笼罩,唯有一对银色的眸子散发着让人恐惧的光芒。 “嘻嘻,我嗅到他恐惧的味道了。”一个中性的稚嫩嗓音传来,“启动者,我能吃掉他吗?” “不许吃,这不是你的食粮,搜检一下他的记忆。” 随后的事君不见便不记得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还在老地方,似乎胡玄冬的到来只是一场梦。他揉了揉睡的麻木的脸,看向窗外,发现云层正向后飞去,这代表他所在的这艘船正在前行。 留在下邳城的徐国百姓里,还残留有一些徐堰王的死忠,那大概是徐堰王中间十年作为贤王的时期光施恩惠,而留存至今的红利……可能徐堰王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红利。 这些人拼命向徐城方向传递情报,每一次都是在与镣铐共舞,因为他们低劣的通讯手段,总会被兵甲门的设备捕捉,然后就是突骑施战团的修士登门拜访。 然而,他们鲁莽而令人叹息的忠诚也掩盖了桂堂东从平卢军中抽调出的、真正的谍报人员,他们中约有一半已经被杀死或者控制,但剩下的一半仍在工作,把胡玄冬军队的动向传递到彭城。 所以,胡玄冬带领军队北上没多久,桂堂东就已经知晓,并招来阳炎府修士与平卢军的凡人将领开会。 一如既往,饮水机管理员南轻絮为每个人斟茶,大家不晓得她和桂堂东距离是正是负,所以接过茶杯后忙不迭的感谢她。 南轻絮最后为桂堂东斟茶,她对他抿嘴一笑,便退到角落里旁听,温和的目光只往桂堂东脸上瞧。 “我怎么觉得这位南道友比较有正妻范。”张三悄悄对旁边的白牙说,“要是大师兄娶师姐,那他未来可有的受了。” 白牙一脸惊恐:“你作死可别带着我,师姐的事,也是你能妄议的?” “大师兄崛起以前,外门内门好些都是师姐的跟班,我自然不敢说的,但现在,师姐已经让位于大师兄,我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你不知道大师兄到现在还管那位叫师姐吗?” 桂堂东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轻轻一弹,分别击中张三和白牙的额头。他指着地图说:“少廪君前脚前往清萍关,胡道友后脚就结束休整,北上直取彭城,打算在我的援军到来之前攻下这座城市。 一天之后,她的飞行法宝就会对彭城进行火力侦查,等待大队步军的到来。” “我们能做些什么来拖延她的行军吗?”九十三忧心忡忡的问。 “可以尝试,但意义不大,她一定会保持若干个相互靠近的分队,应对我们沿途可能给她带来的麻烦。 从下邳到彭城,在考虑她三十五艘飞行法宝在视野压迫性的控制下,有适合游击战的地形吗? 你们都是珍贵的战力,我不想你们在战前受到损失。” 桂堂东站起来:“所以这时候,就轮到我亲自出马了。” 第九十章 反复无常 上 21→20 桂堂东的想法自然遭到在场之人的苦苦劝诫,但他心意已决,且并未刻意封锁消息,经过胡玄冬在彭城的耳目,桂堂东决定发动袭击的警告,由分管此事的芙兰,传达到胡玄冬耳朵里。 桂堂东的事是少数能令胡玄冬从沉思中“醒来”的话题,听到下属的汇报,她不觉莞尔:“我倒是希望他能行动起来,这样我马上就能得偿所愿。” “所以,这事是假的?” “未必,桂道友这个人有一点很有趣,如果人们认为一件事他做不到,那么他真的做不到;如果人们认为一件事他有可能做到但概率很小,但他往往能给人们展现一些与常规思维不一样的东西。” 芙兰总结道:“也就是说,他不是突破框架的人,而是在框架之内发挥到极致的人?” “差不多是这样,所以,你认为他有可能对我们发动袭击,达成他的战术目的吗?” 芙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有可能吧,毕竟是下届齐地冠军联赛开始之前,他都是无可争议的齐地第一人,他发挥个人能力,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一点麻烦。” “那就加强戒备。” 胡玄冬说完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代表我出使公伯燎那里的使者是谁?” “鹿椎与查拉图。” “查拉图好像对鹿椎有些不好的企图,怎么会把她们两个分到一起?” “毕竟是代表,相貌上必须过得去,然后比较有闲,有社交能力又有足够分量的,就是她们俩了。” 芙兰犹豫了一下:“我并不是怀疑鹿椎的能力,但她只听从苏大人的命令,所以属下认为,有必要派出忠于大人的人手与鹿椎搭档。” “你就不怕查拉图爱美人不爱江山吗?” 芙兰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查拉图爱的是森林,森林里的某颗树对她重要又不重要,因为她不缺替代品。” 鹿椎与查拉图乘坐泰西风格的单人飞行器来到清萍关,差点被守军当做入侵者击落,但她们忍了,因为公伯燎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在徐国的局势里,公伯燎原本只是个小角色,但一系列变化后,他突然成为能够决定剧情走向的重要人物,现在他北望鲁国,准备自己成为新的僭主,或者拥立新的鲁王后成为一名三桓般的士大夫。 胡玄冬与桂堂东的胜负也与他莫大关系,他向南可以切断胡玄冬的补给线,攻陷温泉关截断胡玄冬的归路;他向东,亦可堵截桂堂东的退路,配合胡玄冬一起击败他。 正因为如此,桂堂东与胡玄冬的使者往来一直没停过,公伯燎最初还受宠若惊,夜不能寐,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两大真传伺候自己一个,后来他习惯了,便觉得则是自己应得的尊重。 他已然把自己当做人物,并利用这段特殊的红利期招贤纳才,麾下多出不少修士,虽然战力可疑,但在徐国境内,谁都认为他是能左右局势的第三方势力。 只是,这红利期到头了。 查拉图正经的时候还是挺有能力的,她第一次担当外交使节却表现的落落大方,女人的柔美与英气在她身上完美结合,但鹿椎总觉得查拉图是把攻略某些老实保守的女孩的套路,变相用到外交上。 主人与客人把酒言欢,趁着氛围,公伯燎试探胡玄冬给出的条件,鹿椎这时候说道:“加入我军,我们结束征战后会保护你和愿意跟你走的部众,西迁到胡大人的世俗领地七河流域,实现你成为一国之主的梦想; 成为我们的盟友,我方会资助你相应的资源,并承诺当你事败之时,我方会提供庇护; 作壁上观,那么你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我们维持现有边界。之后,你们的事和我方无关,我方的事和你们也无关,双方各行其是。” 查拉图怕鹿椎诚心坏事,于是笑眯眯的补充道:“加入我们,有机会成为胡大人的亲信,说不定我们以后能一起共事呢。想想看,为新的齐地第一人工作,这是何等的荣耀。” 公伯燎酒杯没端稳,他有想到胡玄冬派来两名亲信是红利期结束的信号,没想到这落差如此之大,胡玄冬开出三份不同的条件,原则是用自由与独立交换安全与得不到保障的荣华富贵。 “你要选阳炎府吗?虽然从地缘上,阳炎府离你更近。” 鹿椎问:“选择桂堂东,胡大人得胜之后马上就会杀向你;选择我们,你还有时间来思考如何规避阳炎府的报复。” 查拉图笑道:“我们绝无威胁之意,仅仅是描述未来的可能性。中立也是一种选择,不过,说不定反而会把两方一起得罪哦。 中原之民似乎很喜欢居中调和,毕竟你们日子过的好些,所以争dou的时候也是和和气气,但泰西不一样,那里有些地方很贫瘠,为了争夺有限的东西,大家都非常玩命。 不是朋友,便是敌人……我会根据道友的回答选一个,回复给我美丽、强大且冰冷如同兵器的主人。” 查拉图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她美丽的红色眼珠露出危险的视线。鹿椎有些诧异,看到公伯燎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他隐忍下来。 “这件事,请容我思考一下。”公伯燎低声下气的说。 他把两位使者礼送出府,住进驿馆最好的房间里,查拉图伸了个懒腰,对鹿椎说道:“关于这件事,你是什么态度?” “我没有态度。” “但他向我屈服的时候,你表情有些微妙,是意外吗?其实散修们和泰西的佣兵团一样,都是吃硬不吃软的角色,你一味说好听的只会让他们骄傲自大,必须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地位,才能和他们顺利谈判。” 第二天,公伯燎把两位使者招到自己的府邸,表达自己的屈服,他决定背叛与桂堂东的盟约,投入胡玄冬的阵营。 这时,少廪君的舰队抵达清萍关。 第九十一章 反复无常 下 少廪君的到来让公伯燎略显惊慌,大家都知道她是谁的人,他看向查拉图与鹿椎,来自阿尔比昂的女骑士笑道:“难道今天不正是阁下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公伯燎有些慌张:“她可是少廪君,地梁宗真传,金丹境圆满的修士,我怎么对付她?” “下毒,伏击或者直接向她的飞行法宝开炮,你这张投名状能交出好几份不同的答案。” 公伯燎阴恻恻的说:“比起和她战斗,我抓住你们交给他们,对我更有利?” 查拉图冷冷的说道:“当然可以,但你也要考虑,如果桂堂东他们最终失败了,我家将军将会如何对待叛徒?你也可以赌,你们能战胜我家大人,但那时候,获胜的桂堂东会容忍割据徐国一地,反复无常的你吗?” “这也是我想问的,难道胡道友就不会在获胜后处置我吗?” “我家大人胜利的时候,对自己阵营的人通常都十分宽容。” 查拉图把自己干的坏事全都说了一遍,让公伯燎感觉震撼,亏他还觉得这俩泰西娘们儿(鹿椎伪装成了泰西人)长得不错,没想到玩的那么狂野。 胡玄冬连惦记着她的女同都能原谅,收在帐下成为亲信,这份心胸确实令人敬佩,但桂堂东拥有能让好朋友雌堕的雄性魅力,似乎也是英豪。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鹿椎淡淡的说,“如果你选择桂堂东,留在他身边的话,你该想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少廪君,也雌堕变成女人。” 以凡人的道德标准,修士社会的整体风气是扭曲而猎奇的,但雌堕这种play对大部分男性修士还为时尚早,公伯燎想了想自己变成女人,和其他雌堕分子争相向桂堂东献媚的场景……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鹿椎趁热打铁:“我听闻阳炎府的女修,在掀开裙子之前最好不要确认其性别,那个门派的风气有些……古怪,男同的概率很高,你很喜欢左右为男吗?我倒是可以推荐相关书籍。” 她的说法给公伯燎整害怕了,等公伯燎以厕所遁离开,进行最后的抉择后,查拉图对鹿椎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竟然那么有用。” 鹿椎解释道:“我讨厌桂堂东,他给我朋友的身体留下三道伤疤,所以才在这里推公伯燎一把。 他那样的人,是个只有在关系到自己事的时候最聪明,缺乏大局观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临行之前,我查阅过他的资料,发现他是个为了获得主公的宠信,而在主公面前诋毁同门的人。所以,只要围绕他的个人利益提点,就很容易说服他。” “嗯,接下来就是对付少廪君的事了,你有什么主意吗?” “关我什么事?”鹿椎冷淡的回答,“我只是讨厌桂堂东,又和少廪君无怨无仇。” “……行吧。” 公伯燎回来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他问道:“我该怎么表达诚意?” 查拉图举起四根手指:“其中一种,便是拒绝少廪君入境,严守中立; 其中一种,便是立刻开炮把少廪君的队伍驱赶走; 其中一种,便是把少廪君骗进来,对她本人与城外的军队展开突袭; 其中一种,便是汇合少廪君的部队直抵彭城,在我家将军发动总攻的那一刻你发动背叛,里应外合拿下彭城。” 显然,不同的难度对应不同的诚意,思来想去,公伯燎选择第三种。他害怕桂堂东畏战,选择和少廪君合兵一处,夺取清萍关后通过鲁国跑路,也害怕少廪君和他在这里耗下去,让胡玄冬方找到不兑现承诺的借口,甚至把他丢给桂堂东,当缓和关系的礼物。 八大门派在规则制度内的厮杀,对于他们自己是前途和荣誉,而对于更下方的散修与凡人,则关乎性命。 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公伯燎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权衡,选择眼前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 做出选择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因为知道自己站队之后已经绑定阵营,所以终于不再纠结站队的事。 他的脑子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活跃起来,将接下来的作战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与少廪君交涉后,容许她和她的军队入城,并设宴招待她,同时进行相应准备; 第二部分,夜袭她的军队,并封锁她本人的行动。少廪君是以在开阔地形的防守能力著称,攻势不足,所以即便翻脸,也不用担心她此刻发动毁灭性攻势。 然后公伯燎拿出压箱底的、一年仅仅能使用一次的法宝,它能将任意一人瞬移到一百里外,公伯燎以往都对自己使用,如今则打算用在少廪君身上。 等少廪君被“礼送出境”后,他就能顺利的对付留在城里的军队,尽可能俘获而非杀戮他们,等事情结束,他把俘虏释放,自己跟随获胜的胡玄冬跑路,到西边做他的国王,不用担心阳炎府与地梁宗的报复。 计较已定,他请两位兵甲门修士躲进主厅后的夹墙里,自己则命人设宴,整理衣着,亲自出城迎接少廪君。 少廪君把充当飞行法宝的山峦停在二里之外,公伯燎吞了口口水,脸上则越发恭敬,不久之后,他看到了少廪君,以及少廪君身后的桂堂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桂堂东怎么会在这里?! 公伯燎的头脑一瞬间变成空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桂堂东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温和的说道:“我们差不多已一月不见,公伯道友,你就没有什么对我想说的吗?” 桂堂东的手掌力道轻飘飘的,但他的名字就代表着力量,公伯燎不禁开始设想自己同时对付两位真传的可能性……打个屁,光想想就乐了。 而且,看桂堂东的意思,阳炎府真传很有可能听到什么风声,如果他不能说出足够令对方满意的情报,他就要考虑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究竟会施展什么功法。 想到这一点,他猛然抬起头来:“有,大人,兵甲门的胡道友遣心腹二人劝说我背叛大人,投靠胡道友,并伏击少廪君。 我假装答应,将她们二人关在夹层里,原本是等少廪君到来后一起处置,但现在大人来了,就一并交给大人处理!” 第九十二章 爱情的杂质 20→19 桂堂东放出袭击胡玄冬军队的言论,就是为了给自己再次拉扯创造条件。胡玄冬是个谨慎的人,面对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威胁,一定会加紧防备,无暇关注他真正要做的事。 桂堂东在寒鸦号上浸入灵气压缩而凝结的灵气之水中,同时吞下丹药,提高体内的灵力活跃程度,他那么大张旗鼓,是为一次超远距离的瞬时移动做准备。 他的目标地是少廪君,少廪君灵魂与肉体的索情咒为他提供极为精准的坐标,剩下的问题便是灵力消耗……众所周知,灵力消耗与移动距离成正比。 通过不甚严谨的计算,当少廪君抵达清萍关,而他灵力补满的情况下,少廪君在他瞬移的极限距离上,因而他与少廪君保持联络,调整坐标方便他的移动。 他之所以要去那里,是担心少廪君作为客军震慑力不够,万一公伯燎铁了心想背叛,少廪君的军队多少会遭遇拦截,而在当下局势,桂堂东需要少廪君带来的军队加入他的阵营。 他说干就干,南轻絮带着感激又愧疚的情绪协助他,历晴川的醋意已经在空气里弥漫,她冷笑道:“你的脑子恨你的雌堕兄弟,但显然,你另一个脑子要用别的方式‘惩罚’她。” “师姐,你对自己的魅力该更有自信一些,难道你还担心输给少廪君?” “我对自己有信心,但对在我面前,总是说在我这里得偿所愿后,便去开后宫的渣男没有信心。雌堕这一罕见属性,会不会成为你把她拉入后宫的标准呢? 她是你过去的兄弟,想来作为男人时和你一起洗过澡,对你知根知底的,你们应该挺合得来吧。” “说的好像师姐咱们不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一样。”桂堂东嘟囔道。 历晴川转向南轻絮:“再这样下去,师弟就要管你叫岳母了,这是你期望的吗?” 如果桂堂东与少廪君能和解,结成夫妇的话,对于一个半月之前刚登船的南轻絮来说,是能高兴三天三夜的事,但现在…… 南轻絮右手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低头看着脚尖,她吸了吸鼻子,抬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那简直是像做梦一般的好事呢。” 历晴川有些不可思议:“真的?” “嗯,真的啊,做父母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为此,他们什么都肯牺牲……这是我的想法,真真切切的想法。” 南轻絮揉了揉眼角:“光是想象那一幕,你看、你看我眼泪都出来了。女儿出嫁的时候,母亲都是又笑又哭的吧。”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南道友,你是个傻子。如果你不去夺取,那么就等着别人来夺取你手里的东西好了。” 历晴川看向浴池,坐在那里的桂堂东已经消失无踪,就连水面都恢复平静,倒映着满脸醋意的粉发女人,与一点都不幸福的黑发女人的身影。 桂堂东瞬移到山峦上,看到挥舞赶山鞭的少廪君后,立刻掏出第二枚丹药咬碎。因为绝大部分丹药都有成瘾性成分,长期服食容易丹药成瘾,所以他能不吃就不吃……但事急从权。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少廪君看到他的时候仍然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她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几秒才说道:“清萍关有些不对劲。”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可你现在近乎没有灵力。” 男人骄傲又自负的回答:“‘桂堂东’这三个字就代表力量。” “如果你充满力量,我在这里的理由又是什么?”少廪君悲哀的看着他,“为了说服我的部下,我向他们撒了弥天大谎。” “说来听听。” “我和你进入元婴期后,每年一会,平分我们一起生育的子嗣。” “糟糕透顶的谎言……我指的是内容。” 之后,桂堂东戏剧性的出现在公伯燎面前,正如他说的,他的名字便是一种力量,仅仅是一些模棱两可的暗示,就能让鼠首两端的公伯燎出卖兵甲门两位修士。 公伯燎回去,在打开夹层的一瞬间,里边射出一只箭,少廪君一手升起土墙帮公伯燎挡住,另一只手砸向墙壁,将其击碎。 查拉图·斯特拉一枪刺向少廪君,鹿椎转而向桂堂东射击,桂堂东拔出碧罂,将第一箭拦下,隶属于公伯燎的散修们涌入,但鹿椎仍执着于攻击他。 “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桂堂东控制仅有的一点点灵力,站在原地砍掉一支又一支射来的箭,灵力空虚产生的疲惫感让他打了个哈欠,而落在少廪君以外的人眼里,这无疑是一种嘲讽。 很快,鹿椎与查拉图俱被擒下,桂堂东看着她们说道:“这不是我期望的战争。” “大人,当战争开始的时候,它就与你的期望无关了。”查拉图回答。 “但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不要让我和胡道友的私人恩怨,演变成让徐国众多无辜者承受苦难的战争。 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既然你们是外交人员,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你回去吧,告诉胡道友我的意思。” 桂堂东释放两人,旁边的公伯燎欲言又止,少廪君斜睨他一眼,他顿时低头不敢做声。 查拉图提裙行礼,答谢桂堂东的宽容,鹿椎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查拉图见情况不对,急忙拉着她走了。 公伯燎有些沮丧,桂堂东将胡玄冬的使者释放,传回去的不止有桂堂东的和平期望,还有他本人再度背叛的消息,这下子,他非得站在桂堂东一边不可了。 表面上,公伯燎尽地主之谊,热情招待桂堂东和少廪君。晚上,桂堂东泡在住所里充满灵气的人工温泉池中,快速吸取灵气,加工补充自己的体力。 木质托盘在温泉上漂浮,在晶莹剔透的茶杯里,粉色的奶茶轻轻晃动,而沉睡在杯底的黑色粉圆,安静的像是水底的岩石。 静谧令桂堂东心情平静,他用热腾腾的毛巾敷在自己面部。在黑暗里,他先是感受火苗,然后是刻意收敛的脚步声靠近,一具健美的躯壳滑入池水里,令波纹荡漾,令池水拍打肌肤,产生火热的感觉。 “什么事?”桂堂东问。 “我去转了一遭,种种迹象表明,公伯燎已经背叛我们了,但你来到这里后,他临时改了主意。” “我知道。我讨厌背叛,但如果和背叛者有共同利益,我也会暂且容忍。”桂堂东说。 “也包括我吗?”少廪君问。 桂堂东反问:“不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你泡在同一个浴池里?” “你很生气?” “没有。” “和讨厌的人身处一室都会这样吧。” “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 “因为我现在就是女人啊。” 少廪君揭下桂堂东脸上的毛巾,她的面容映入桂堂东眼中,她将头发盘起,露出优美的脖颈,眼睑与眼角的妆容晕满风情,她的肢体不似往日有肌肉隆起,似乎全都变成平滑的脂肪。 “因为我的肤色,我不适合画粉色的妆,所以我努力去找暖色调里与粉色靠近的颜色,努力去还原你以前和我说过的,你喜欢的女性衣着与饰品搭配。” 少廪君的手放在胸口:“如今我身心皆已经变成女人……我想让你知道的只有一点。” 恐怕不止这一点吧。桂堂东想。 少廪君看向他的目光,与历晴川、南轻絮与胡玄冬看向他的目光有部分重合,那是迷恋,是执着,是涌动的暗流。 “我想,性别对我们现在的关系影响不大。”他说。 “于你是这样,于我却不一样,我变成女人,并不简简单单只是替换了性别那么简单,一切都改变了,关于我如何认知你这件事……最近,我梦里全是你。” 桂堂东挑了挑眉毛:“你这个说法,唤醒了我一些不好的回忆,上一个这么说的是胡玄冬。” 少廪君有些错愕:“她?她今年是四十岁还是六十岁来着?我只记得她是现有真传里年纪第二大的人,她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所以你能看到,她不惜要用以命相搏的方式来爱我;你的妹妹带给我你困扰不比她少。” “……” 桂堂东继续说道:“清秋有过类似的表达,她的眼神却想把我融化。我不明白,为何你们真传向我投射爱意的时候,念头和眼神都会那么可怕。 既然你现在自称女人,能为我解析一二吗?” “大概是寂寞吧,我们其他真传不像你,一路顺风顺水简直像老天爷的私生子,我们全部是在惨烈的竞争里一点一点爬下来的。 因此,与真传地位平等的人相当稀少,值得真传去追求的东西相当稀少。高处不胜寒,无论我们怎么给自己找理由,寂寞的滋味都不会好。 我们都散发着同样的味道,包括你的师姐历晴川,我们看到另外的真传,不过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无趣的很,所以同一性质的真传们无法相互温暖。 直到你的出现。 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与常识格格不入的家伙,并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因此,所有人都被你那股独特的行事风格唤醒欲念:得到你的欲念,矫正你的欲念。” “正是这两股欲念让你背叛我。”桂堂东说。 “然后,欲念促使真传们展开行动,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坚硬的就像块石头,并且坚信自己才是对,这样固执令人难过和生气,失败的情绪也会唤醒他们另一种情绪——恐惧。” “真传也会恐惧?他们明明拥有光明的未来。”桂堂东问。 “恐惧是八大门派大乘境以下修士们的共同情感。” 少廪君伸手捧起温泉水,混浊的液体从她指缝里滴落,越来越少。她凝视着自己的手心说:“修道的路途并非一帆风顺,心魔就是横亘在修道者路上的难题,它随时可能袭来,它的解法没有固定答案,修道者引以为傲的功法、法宝与经验在心魔面前失去作用。 在心魔袭来的初始,我们迷茫、无助与脆弱,像个孩子,像个无能者,心魔扯下我们的骄傲,让我们重回平庸的行列,告诉我们即便成为修士,世间还是有许多事不能如意。 有些人可以超越心魔取回荣耀,也有一些人就此沉沦。如果真传被心魔卡主,他承受的舆论压力会比其他修士多十倍。” 在这件事上,桂堂东无法共情,因为他从没有因为心魔受到阻碍。 “除此之外,我们更大的恐惧,来自于我们被谁超越,得到的一切皆被剥夺。就像你的师姐历晴川,原本她才是大家公认的阳炎府真传最有力的候补,但你的出现改变一切。 对于我们真传来说,门派里突然出现超级天才,以坐火箭般的速度堂堂正正的超越自己,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夺走,简直是恐惧里的恐惧。” 这点桂堂东参照前世中产阶层患得患失的心态,倒能理解一二,只是他没想到,真传的心理竟是如此……脆弱。 “所以,对你的好奇,矫正你的欲望,从你那里经受的挫折与恐惧会演化出异常的迷恋,异常的执着,让她们的爱情看起来十分扭曲,因为这爱情里有太多的杂质……我也一样。” 少廪君看着桂堂东:“所以,对我来说,你把我当做女人看这件事很重要,毕竟,你只和女人谈恋爱。”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谈恋爱。” 少廪君笑了起来:“只可惜,我曾为男人,所以知道男人是身心不一的生物。有时候,就算男人的心会抗拒,但男人的身体却十分诚实。他们拒绝不了那么符合他们审美的异性。” 高大健美的女郎从池中站起,来到桂堂东面前,桂堂东一把把她推开,她踉跄一下,却仍然继续向他靠近。 她的舌头舔舐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则滑过自己身体的柔美处。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这具身体,是你的专属生育道具。我们的结合将生育你我事业的继业者,这是双赢的好事。 堂东,我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向你索求爱,我追求的只有男女本能的快乐与子嗣的诞生……看着我,堂东,我的身体难道不美吗,难道不能唤醒你的欲望吗?难道你就没想过男人常幻想的方式来狠狠报复一个坏女人吗?” 小麦色的高原正向桂堂东奔来,仿佛正进行某种激烈的地质运动。桂堂东深呼吸,强作镇定回答:“感谢你的坦诚,但我拒绝,至少我现在还不想吃生姜烧肉。” 桂堂东起身离开,少廪君失落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她在他心里塑造自己是个性感女人的计划落空,但回忆里桂堂东略显不自然的走路方式,又带给她惊喜。 呵,男人,果然是两颗脑袋的生物。少廪君想。 少廪君踏出浴池,换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她的梦里依然是他。 第九十三章 收束 上 少廪君毕竟和她妹妹长相有七分相似,又是身材极好的大车,当她大喇喇的站在桂堂东面前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可耻的有了反应,又为自己的反应有些悲哀,因为他的身体毫无节操,只有本能。 补充完灵力后,桂堂东离开回到寒鸦号,遇到历晴川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愧疚和心虚的感觉,促使他拥抱师姐。 历晴川踉跄两步,她嗅着桂堂东身上的味道,一边问:“这又是哪一出?” “师姐,我爱你。” “师弟,我也爱你哟。” 历晴川把桂堂东拦腰抱起,毫不费力的丢进疗伤室里,在被她抱着的时候,桂堂东不禁回想他刚加入阳炎府,活泼而天真的师姐捉弄他的场景。 可惜,另一位当事人思考里满是桂堂东出轨的疑惑,泰西夫人教导她,男人在出轨,而尚对妻子有所眷恋时,基于补偿心理,会对妻子加倍的好。 桂堂东成功确保自己的援军,而代价则是灵力不足的自己活动受限,许多事都要由历晴川与师弟们代为操劳。已经被软禁在船上的萧燕燕中途还看望他一次,提醒他兑现承诺,照顾她的夫君。 桂堂东记得自己的承诺,他已经在临淄城为徐堰王安排全新的身份,薪资足以让其安度晚年,徐国的事件结束后,世间将再无徐堰王,只有赢子孺的闲人。 “令人意外,你在最后竟然想的还是他。”桂堂东说。 “上使大人有没有那种原本亲密,但又因为种种要素,产生仇恨的亲近者?既爱又恨是种复杂的情感,过去的种种快乐无法遗忘,如今的仇恨铭刻在心,让我对夫君他在意的不得了。 我很想说服自己和他相忘于江湖,但怎么忘得掉!不管我爱还是恨他,我和他过去一起留下的回忆都不是假的。到最后,我只能说服自己,接受这股奇怪的状态。” “这样吗?知道了,无论战争是胜是败,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你的夫君离开徐国,去我的领地。我会安排好你夫君的生活,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样我就放心了。” 萧燕燕告辞,桂堂东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他没有证据。如果先发制人使用暴力手段,只有两种结局:他搞错了,误杀萧燕燕;他猜对了,然后被对方反杀。 如果萧燕燕有问题,能在他眼皮底下藏那么久,实际战力比他高是肯定的,贸然出手,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联系师父,通讯依然石沉大海,恐怕在最关键的时刻之前,师父都不会接通他的通信符箓。 他去巡视徐城,鼓舞一下守军的士气,在某个时刻,当他独自一人,而街道空无一人的时候,月光点亮第二个人的影子。 桂堂东摁住自己的储物戒,他回头看到狐耳狐尾的勒花天灵魂立在那里。她的灵魂不可思议的聚敛了诸多灵力——大概是从某个资源点抽取的扭曲灵力,以至于让自己的灵魂变得近乎实体,在现实里留下影子。 “勒道友,你又来给我添乱了?”他问。 “我只看到一位可怜人,同情心发作,想要来安慰他一下。来聊聊看嘛,说不定你能得到一些有效的线索。” 桂堂东松开剑柄,勒花天正面交战能力简直是真传之耻,但她逃命的本事令人头疼,没办法,他只好和她坐在附近的石凳上。 勒花天竖起一根指头:“先来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你会在徐国赢得一切——荣誉,知识与力量,这些修士最为看重的东西,你尽可以在这片土地取得。” “是被赋予的胜利?”桂堂东反问。 “被赋予的胜利就不是胜利?” “你可曾见过有人把戏剧里的胜利当真?” “如果这戏剧能反复播放,观众们真的会从戏剧里学历史,进而肯定你的胜利呢。 说到底,美好与愚蠢是感性的一体两面,这个世界有多美好,这个世界就有多愚蠢,所以八大门派负担起了与飞升无关的世俗世界,建设美好家园,令凡人美好且愚蠢。 你说的多了,凡人自然会信。而说服修士们更简单啦,你有权有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或许你讨厌这样的风气,但自从神明断绝与人类的联系后,修士自己的圈子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必然吗?” “我承认现状,同时,我也渴望改变我看不顺眼的一切。”桂堂东说。 “正如我在钟离山说的,桂道友,如果你那么做,你将作为魔道巨擘被人铭记……尽管你从未加入魔门。” “看起来,在你预见的未来里,我是失败者。” “自然,因为你引发了修士世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三分之一的修士与三分之二的凡人投入你的麾下,为你许诺的新世界而战,你们相互动用天子级法宝,碰撞产生的余波撕裂灵气之海与保护灵气之海的大气层。 灵气从星球逃逸,失去力量来源的修士社会进入末法时代,他们不得不倚重凡人,拼命保留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将自己的统治转向幕后。 那时,你已经身死,但他们记得你干的好事,所以你作为大魔头开始遗臭万年的征程,你是凡人的解放者,但凡人提到你的时候,都要吐一口口水。” 桂堂东笑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那时候我都死了,你以为名声还能打击到我吗?” “但你的道侣——比如给你生了三个孩子的我呢?”勒花天指着自己问,“那时候我还活着,又因为他们对你的抹黑,我的日子很难过呢。” 桂堂东诧异的目光投来:“未来的我究竟有什么毛病,才和你结成道侣?” 勒花天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渣男,你一开始只是玩玩,等把我的肚子搞大,我妈妈逼你,你才和我在一起。” “这故事不错,下次不要再讲了。另外,不要拿你的母亲开玩笑。她对你负有责任,应该弥补她的过错,而你报复她,羞辱她则是另一回事。” “抱歉抱歉,我无意如此,作为补偿,我给桂道友讲讲我师傅的事吧,那是个关乎长生、恋爱与沉沦的故事。” 第九十四章 收束 下 桂堂东洗耳恭听,因为他想从中打探阴山盟的情报。 “虽然你们都管我们叫阴山盟,但在我们内部,我们都称自己是三山盟,或者说,巫山之子。 阴山盟尊奉梦中的神明瑶姬,渴求经由梦中飞升,我们于梦中修炼,我们于梦中成长,我们相信梦是瑶姬的投影,梦是瑶姬的圣山,又因瑶姬是巫师的庇佑者,所以这座山便是巫山。 我们皆在瑶姬的宠爱里长大,因而瑶姬是既是尊奉之神,也是我们所有阴山盟修士共同的母亲,母亲的摇篮是巫山,所以我们皆是巫山之子。” “那么三山是代指梦中的情形吗?”桂堂东问。 勒花天摇摇手指:“不哦,三山是现实里存在的三座仙山方壶(方丈)、蓬壶(蓬莱)与瀛壶(瀛洲),每一座仙山都残留着已经飞升的仙人留下的试炼,与试炼后的传承。 传说,通过三座仙山试炼的人将直接飞升,在我们内部,管这种方式叫三山飞升。” “?!” “别那么惊讶,我既然能随便说出来,又加以限定条件‘传说’,这就代表自门派建立以来,没有任何一人完成三山飞升,因为试炼太难了。 不过相对的,即便只完成一座仙山的考验,试炼者都将获得飞升者遗留的知识,而知识即是力量。” 八大门派持有八条飞升大道,于现在的世界是1+1=2似的常识,但八大门派不止持有八条飞升大道,基于某些目的,他们还会持有一些别的飞升方式,并将其知识封锁垄断。 阴山盟的三山飞升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而他们真正的飞升方式,勒花天不会告诉他,但他可以猜测,阴山盟的飞升方式与梦境有关,极有可能是在梦中飞升。 “我的老师是门派长老,对她而言,修士的梦境仿佛一个个公共设施,她自由的漫步其中,窥探人们的喜怒哀乐。有时,若是兴之所至,她也会效仿瑶姬故事,化身各种形象,带给人们不同的梦境。 有一次,她被我灵魂的哭喊所吸引,发现我作为阴山盟修士的潜力。于是,她向我提出一个交易,而当时沦落魔门的我,根本无法拒绝。 交易的内容还请恕我保密,但通过交易,我从魔门来到阴山盟,准确的说,是在魔门与阴山盟往返。在现实里,我被合欢宗内门弟子丘比折磨,而在梦里,我跟随师父学习,积蓄着反抗的力量。 我曾想做个正常人,但在此之前,哈哈,我疯了。在魔门那种环境,疯狂是对自己的保护,只有疯子才能适应。 对八大门派不满的人,总是抱着非黑即白的逻辑,把魔门定义为反抗者,似乎魔门才是正义的……哈哈,好可怜哦,也好好笑哦。” 勒花天放声大笑,在她笑够了之后,才接着说:“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已经通过三山其中之一的试炼,后来,她为我揭示了试炼奖励的其中一部分,那就是有关于长生的知识。” “长生,星炬殿?” “桂道友,这联系未免太过牵强,就像你母亲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所以我是你母亲?” “长生并不是烂大街的普通知识,它被严格保密,且被八大门派共同限制。” “限制?不,任何企图在地上实现长生的修士将被直接处决,八大门派对此态度坚决。他们联合成立的知识专利委员会有一个下属部门,专门关注这类知识的流传与持有者。 在八大门派的强力打压下,各类持有长生知识的人很少有交流的可能,所以,你不能因为长生,而把阴山盟和一个魔道门派扯上关系。” “我怎么觉得,阴山盟就是魔道门派呢?”桂堂东问。 “可惜,我们是不是魔门,不归你说的算。” 勒花天接着说:“正常来说,化神境的修士,就要开始为大乘境规划,即便持有长生知识也不会用,因为那会导致她被处决。 八大门派没有明文规定修士不许在地上长生,他们是故意引诱有人开启长生之路,长生本身的仪式很难被隐藏,他们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相应的修行者,回收相应的知识。” “让我猜猜,你师父爱上了什么人,因为和恋人寿命的不匹配,再加贪慕在地上的时光,所以她有了长生的念头?” 勒花天点点头:“是啊,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痴痴的看着窗外,时而微笑,时而忧伤,一点都不像化神境的强者。 我对她的爱情很反对,因为恋爱中的人总是做蠢事,我害怕她毁了自己。结果,我预想中的最坏结果还是来了。 她通过不同渠道调取物资的举动被门派发现,通过调查,他们确信她正试图使用从三山试炼里取得的长生之法。 他们劝她悔改,但我的师父却像入魔一般,一定要捍卫她那神圣的爱情……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明白,爱情比个人前途更重要吗?” “我不知道,”桂堂东摇摇头,“但我见过这样的傻瓜。” “所以,恋爱是毒药,是瘟疫,是危险的爆炸物。桂道友,我师父预感到处刑即将发生,她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抹去自己情郎存在的痕迹,自己却没有力量保护自己。 她逃出门派,在人们的梦中穿行,但最后,她还是在凡人的梦境里被同门掌门与长老们堵住处刑。 处刑发生在梦中,那一晚,她的哀嚎,她的愤怒,她的绝望让她体内的灵力发生畸变,进而在现实扩散,在阳炎府某座城市导致大瘟疫的发生。” 桂堂东站起来,碧罂已在手中,剑上的火焰点亮他惊怒的脸庞。勒花天平静的说道:“没错,就是你的故乡临淄。所以,我可以和你行房,我可以给你生孩子,或者来做点更粗暴更变态的事,但恋爱,对于修士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事。 所以,我永远不会爱上你,桂道友,我不希望我师父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 说完之后,勒花天身形消散,桂堂东抓取的动作慢她一步。他泄愤似的一拳砸碎石凳,转身离开。 第九十五章 悔恨 十年前,当临淄城发生大瘟疫时,桂堂东还在阳炎府,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家乡有奇怪的疾病传播,第二个消息是疾病已经得到控制,第三个消息,他的家人死于瘟疫。 临淄城的瘟疫感染人数在十万人以上,除了第一批数百人外,其他感染者的病情程度得到控制,康复状态良好,而临淄城的人口流失,源自凡人的恐慌性逃离,他们认为这地方有邪气,死也不愿意住在这里。 那时,桂堂东顾不得别的,他急忙奔丧,来临淄城处理后世,和还存活的族人与家仆一起安葬家人。这事成为他的悔恨与哀痛,如果他能早一些回来,做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临淄的瘟疫单纯只是意外,但今天,勒花天为他揭示事情的另一重面目:是意外,也是必然,这瘟疫因阴山盟修士的交战而起。 如果勒花天说的是真的,那么阳炎府关于这次事件定有份不一样的报告,但他们隐瞒自己,是觉得他的凡人家人受难没有价值,还是说他们企图抑制自己的复仇心,省得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去找阴山盟修士拼命,枉送性命? 桂堂东想从善意的角度理解门派,但他做不到,因为他知道,门派对他展现的温情只因有利可图,徐国的凡人足以证明,修士对无能者是多么无情。 前提是,勒花天说的是真的。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她是不是借着说自己师父的事,来搞他的心态的? 桂堂东拍拍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些事未来他可以慢慢探索,而当下首要的,他要保住自己的未来。 桂堂东回到寒鸦号上,南轻絮窝在舰长室里专心看着一本书,桂堂东把她手中的书抽走,对她说:“开战之前,你看的越多,心神越乱,在战场上发挥的越不好。” “啊,我看的是小说。”南轻絮不好意思的说。 桂堂东看了眼封面,上边写的是《九章算术解题集》,他抽出封皮,发现是一本名为《花嫁》的小说,听起来名字就很不正经,他随便翻了两页,还没等他说什么,南轻絮心虚了。 “我就是为了放松,随便买了点小说传奇之类的看看。我这个年纪,看着情啊爱啊的……果然有点不要脸吧。”她低声说。 “不,在我看来,任何年龄阶段的女性,都有在虚幻的故事里追逐爱情的欲望,因为在现实里,她们得不到这样的爱。她们的伴侣她们的故事都是残缺的,反过来说也一样。” 桂堂东把书放回南轻絮手里:“只要你感到愉快,虚幻的故事有何妨,祝你美梦成真咯。” “可这是篇母子文啊。”南轻絮小声说。 桂堂东装作没听见,他要走的时候,南轻絮说:“桂道友,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嗯?” “你看起来心情有些糟糕。” “有那么明显吗?” “你的灵魂有种雨夜的湿冷,我感觉它在哭泣。” “真是作弊般的能力。” “因为这具身体很好用啊。”南轻絮举起纤细的手臂,“它与我掌握的能力特别契合,我女儿的那具身体,因为我想着她有一天会回归,如果擅自练些有得没得,反而不美,所以我什么都不做。” 1.5米的南轻絮拉着1.8米的桂堂东,让其躺在沙发上。桂堂东躺下,他能感觉到南轻絮的余热和残留的沐浴露的味道,能感受到南轻絮两个小小的臀瓣在沙发留下的浅浅凹陷。 南轻絮以精油涂抹桂堂东的太阳穴,坐在沙发扶手上为她按压,她洁白的裙摆垂落,像是有了实体的风,轻轻抚慰着桂堂东的头发与额头。 还是不要告诉她关于勒花天的事了,这种苦闷,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基于这种思想,桂堂东简略的讲述他在临淄城度过的前十五年,讲述他临行之前,父母置办酒席,和亲朋好友一起欢送他,不苟言笑的父亲笑的脸上像是一朵花,而母亲既为他骄傲,又为他远行而黯然神伤。 “我从来没想过那是最后一次见他们,那时候,我满是雄心壮志,因为我提前从师父那里了解到,晋升内门之后,修士的家眷可以在总部生活,并且配发延寿与增强筋骨的丹药,让凡人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所以,我想要成为内门弟子,带他们回罘山,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在我实现之前,他们就已经故去了。 这是我前三十年最深刻的一次悔恨,凡人是如此脆弱,随便一点意外便足以夺取他们的性命,我不该把许诺的幸福放在长远的未来,而是我有能力给身边的人一点微小的幸福时,就应该立刻去给,立刻去做。 因为啊,那些陪着你一起走过人生的人,不知何时,便会因为突发的、你无法理解的理由放缓脚步,最后停下,然后成为你的的一瞬追忆。 一个合格的修士,在金丹境内心早已斩断尘缘,凡人的死不会引起他任何波动。但我不一样,我是伪物,是作弊的人,保留着凡人的软弱……关于这一点,也只有你会赞美我。 而且,这事不像想象里那么简单,徐国的事结束后,我会追查……” 咸涩而温热的雨落入他嘴中,桂堂东抬头,伸手抚摸南轻絮的脸庞:“真奇怪,为什么是你在哭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为堂东你感到难受。我觉得,我能理解你的悔恨,因为我也有类似的经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呜。” 桂堂东坐起来,把南轻絮抱到沙发上,揽着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南轻絮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则握紧他胸口的衣物,哭泣带走她身体的热量,于是她娇小而纤细的身体像小动物般瑟瑟发抖。 他的头歪向她,下巴点着南轻絮的头顶,把南轻絮抱紧,南轻絮的双手也环住他的腰,他们闭上眼睛,分享此刻的静谧,谁都没说话。但他们知晓,在这一刻,他们在情感上成为互相承认的家人。 第九十六章 彭城之战 19→18 10月4日,王大龙与翡儿率领军队回归胡玄冬的序列,从旁人口中得知查拉图与鹿椎在清萍关的奇妙冒险。 桂堂东把她们放回来这件事显得十分可疑,因为他完全可以把她们扣住用来交换俘虏,因而这让两人的立场受到质疑——特别是鹿椎,她对胡玄冬毫无忠诚可言。 基于保护她们,或者说排除嫌疑的原因,查拉图与鹿椎被调离当前岗位,回到后方。前者叹息自己没有女人睡,后者则去找苏禄。 “苏禄,桂堂东并不是特别可信的人员。”鹿椎直言,“依我看,他的扭曲不在你的孩子之下。” “玄冬如同我的养女,而他则是我抛弃的子嗣的徒弟,等同于我的孙辈,难道我要看自己的养女与自己的孙辈以命相博吗?” 鹿椎有些不可思议:“按照中原之地的规矩,他们两个结合不算是乱lun吗?” “严格意义上不算,但如果把定义放宽的话,或许这是一次丑闻。所以,我会把秘密带进坟墓里。”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吗?”鹿椎问。 苏禄把一份符箓交到鹿椎手里,鹿椎心领神会的收下,她就此告辞,与查拉图结伴向温泉关而行。 10月5日,彭城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胡玄冬麾下宋军凡人士兵的视野里,而在天空之上,胡玄冬的舰队已经和守军两次交手,互有胜负。 三面大旗矗立在彭城城头,除了桂堂东的旗帜外,其他两面自然是少廪君与公伯燎的,他们轻装简行,选出二十艘速度最快的飞行法宝,把三百名战力较强的散修与八千名士兵与相应补给运抵彭城。 对于凡人士兵,享受飞行法宝运输服务是值得他们向后辈吹嘘一辈子的事,而对于修士们,这简直是噩梦,于是在他们抵达后,桂堂东给他们上了一节心理辅导课,惩戒了领头闹事的散修,并打开自己储物戒的库存,进行现场抽奖。 抽奖对散修们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而获得的小恩小惠就足以让他们忘掉不快,对桂堂东感恩戴德……当然,桂堂东自己出血很大就是了,他之前搜刮又用不上的法宝与功法,这次几乎都送出去。 借助彭城的城防系统,桂堂东在军力上与胡玄冬大约是四六开,从军力判断上,攻方进行攻城是不合理的,但胡玄冬依然在彭城城外扎营,摆出架势准备进攻。 “今日我拜谒徐王,觉得他命不久矣的样子。” 在会议上,公伯燎小心翼翼的抛出话题:“现在贵妃监国,然而终不是长久之计,且徐王无嗣,万一发生非常之事……” “阳炎府会指认新的徐王。” 桂堂东用轻描淡写的话堵住公伯燎的嘴,然后对历晴川说道:“单单守住彭城没有战略意义,胡道友已经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出战,我答应了。 明天我和胡道友野战的时候,麻烦师姐统领彭城的守卫工作。至于其他人,祝我们彼此好运。” 胡玄冬做出类似的部署,她让苏禄镇守后方余地,而带领其他亲信全部投入前线。10月6日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胡玄冬的舰队升起战旗,从临时空港出发,向徐城进发。 桂堂东率领舰队严阵以待,尽管除了寒鸦号,参战的船只仅仅是风帆巡航船,但在双方投入总计六十八艘(桂堂东方二十八艘,胡玄冬方四十艘)后,彭城的上空阳光骤暗,犹如飘过两条狭长的乌云。 胡玄冬的太常楼船不具备常规风帆巡航船的交战能力,所以在突骑施战团的战列线中央,有一团臃肿的核,胡玄冬的亲信五人再加十六艘飞行法宝保护太常楼船,而左右两翼各有十二艘船只。 桂堂东的部署则令人意外,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他将舰队分成三队,左右两翼仅各有七艘,剩下的十四艘全部部署在中路,指向突骑施战团中间,那纺锤状的核。 他不得不冒险,尝试制造他与胡玄冬一对一单挑的机会,若能击败胡玄冬,他就能用代价最小的方式结束战争,若不能,他全身而退后,至少还有江山社稷图这个可疑的选项尝试最后一搏。 另外,朴到贤的情报让他明白,胡玄冬的太常楼船本质是超级运兵船,如果同时满足太常楼船进入射程,且彭城护盾被打破两个条件的话,彭城就守不住了—— 大量专精战斗,似乎经过龙伯锻刃术加工的钢铁kui儡被投掷进来搞斩首战术,想要防守要么有足够的钢铁kui儡,要么有足够的修士。 朴到贤虽然亲历事件,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先潜入的芙兰等人,错误的以为胡玄冬释放的机械kui儡有一定的智能,能按照衣着、灵力反应等将目标进行优先级排列,并着重攻击优先级最高的人。 他的汇报汇入他的猜测,顺势误导桂堂东,这些都是胡玄冬在交手里拿出的“新活”,桂堂东不可能比亲历者的判断更准确,因而他做出了错误的战术预判。 为此,他把师姐留下在彭城看住萧燕燕,又派了一队散修保护徐堰王,以防止彭城护盾被打破时,胡玄冬第一时间就能实施斩首战术。 现在,他站在舰桥上,刚刚发表完阵前演说,南轻絮站在身后,目光既有骄傲,又有担心,同时还有……忍耐。 “帮帮他,”有声音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他赢不了这场战斗。” “不,我不能擅自……” “你害怕承担责任,比起不做什么导致他的失败,你更害怕做了什么,让他胜利但被他怨恨……你的爱只有这种程度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寻求的只有自我满足,才不敢像你反复说的那样,为对方献身?” “我……” 一只手落在南轻絮肩膀上,她恍惚的抬起头来,桂堂东的目光纳入她眼中,幻觉消失了,她抓住桂堂东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 几分钟后,载着南轻絮的驾驶室沉入船体中,虚拟的影出现,与桂堂东并肩而立。 “敌方的目标是我。” 听到情报汇总的胡玄冬右手抚摸着被寄生的左臂,蓝黑的花纹像是呼吸灯般闪烁。 “他想要以最小的损失结束战争。”芙兰说,“大人,要收缩两翼重新组织阵型吗?” “不,兵甲门修士怯战的话,不仅会动摇自己的修道信念,也会引来外人的质疑,所以照常部署就好,看一看在他抵达我这里之前,他的部属究竟还能剩下多少人。” 芙兰眼里闪烁着担忧的目光,但长久的训练让她服从命令,在五位亲信的协调下,突骑施战团按兵不动,静候对面联军的到来。 寒鸦号发出一声鸣笛,开启今日的战斗,从天空看去,桂堂东的三路纵队以斜回的轨迹渐渐逼近突骑施战团的阵线,而突骑施战团则沿着联军方向运动,尽可能的让船舷对准联军纵队的船头。 双方一边拉扯一边接近,突骑施战团修士的平均素质很高,他们在被动随联军转向的同时,仍梦维持较为紧密的战列线,不给联军的纵队穿插的空间。 相对来说,桂堂东这边的联军,或者说七拼八凑的杂牌军个人战力在线,甚至优于突骑施战团,但除了少廪君带来的人手外,包括桂堂东在内的其他人都缺乏配合,因而表现的有些狼狈。 这也是桂堂东舰队数量居于劣势却发动进攻的原因,如果攻守交换,突骑施战团以纵队进攻,而联军防守的话,恐怕在开战之前就已经被对方拉扯的阵型解体。 在五公里处,少廪君率领组织度良好的左翼纵队与大部分分离,做出要兜一个大大的弧线,绕到另一侧,与友军一起夹击突骑施战团军舰的意图。 在胡玄冬的命令下,突骑施战团右翼十二艘战舰前出,拦截少廪君前进的线路,因而在突骑施战团中部与右翼之间,出现一条可以利用的破绽……或许,也是一个陷阱。 桂堂东与左翼分队朝破绽处转向,在三公里处,双方开火,空气顿时被炮口冒出的白色烟雾笼罩,这一阶段的炮击命中率不高,以震慑敌军士气,削弱敌军护盾为主,等距离再缩减一公里,才是双方的火炮展现毁灭性威力的时刻。 在舰桥上,透明的护盾产生的波动,让湛蓝的穹顶微微扭曲,今日的灵气之海依然平静。而在穹顶之下,一些圆圆的黑影不时拖拽着白色的尾气飞过,有些则撞上护盾,脱离护盾的灵力飞溅,在发散为灵气的时候从空气中吸取热量,冷凝。 于是每当炮弹命中护盾时,两者结合的部位,灵力飞溅如浪花。 作为丙级风帆战列舰,寒鸦号的轮廓太过明显,在炮击之时就受到最多关照,柳庭风的织命者号伴随航行,为本阵的战术核心挡下炮弹,而在抵达突骑施战团的纺锤核心的时候,织命者号已经伤痕累累,风帆火光冲天。 “抱歉,师兄,刚才一发炮弹损害了舰船的动力,我只能陪伴你到这里了。”柳庭风充满遗憾的说。 寒鸦号鸣笛向自己可靠的护卫者致敬,织命者落在旗舰身后,充当固定炮台继续朝妨碍寒鸦号前行的敌舰发出怒吼。 麦扣杰与白牙驾驶两艘缴获的四时宫战舰接替柳庭风的位置,对自己和对敌人都足够残忍的白牙驾驶飞行法宝一炮不发,径直撞进纺锤型敌阵的缝隙,强硬的挤了进去。 “啧,真紧!” 白牙的战舰与不退让的敌方战舰发生碰撞,一边在近乎零距离的发射炮弹,被命中的战舰护盾迅速被砸出一个个空洞,进而演变成护盾系统的过载。 白牙的战舰突破第一层拦截后已经摇摇欲坠,在第二层拦截处,它被打的千疮百孔,失去全部的战斗力,在最后一个桅杆倒下的时候,他的战舰停止前进。 周围的突骑施修士松了口气,庆幸这艘疯狂的战舰终于停下,他们带着敬意靠近准备夺取这艘战舰,俘获上面的勇士,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白牙驾驶单人飞行器驶离飞行法宝,做出拜拜的姿势。 一团耀眼的火光在突骑施战舰的防线里爆发,白牙引爆座舰的弹药库,失去约束的灵力向外扩散,冲击附近战舰,推着它们与友舰碰撞,护盾在相互挤压里破碎,桅杆与桅杆撞在一起。 白牙被爆炸的余波波及,失去对单人飞行器的控制力,他与战舰一起坠落,战舰的残骸不断冲击他的护盾,仿佛一场凌迟,在数十次残忍而钝感的切割后,他的护盾破碎。 白牙在护体功法CD中坠地,他朝着地面投掷一颗又一颗火球,用连续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让自己短暂腾飞,慢慢减速,最后安全着地,在地上翻滚好几次停下。 他带着满足的笑容抬头去看自己的战果,却发现桅杆的残骸向自己飞来,他竭尽全力,把灵力凝结为火焰的手掌去抓桅杆残骸,抓住却没有完全抓住,他保住自己的命,却也被桅杆砸断自己的腿。 更恐怖的是,他落地的地点距离胡玄冬军队的大营极近。 “X的,这什么运气!” 白牙忍不住破口大骂,刚才他把飞行法宝当炸弹用之后,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突骑施战团的修士们对他会是什么想法。 果不其然,留守在地面的突骑施战团修士飞来,抢在联军留在彭城的修士出动之前,把白牙五花大绑回去,让白牙成为第二名被俘虏的阳炎府外门修士。 沿途,知晓情况的战团散修们用恐怖的表情看着白牙,白牙吞了口口水,这时候他有些怕了。 白牙被带进营地偏僻位置的营房里,他的修为被封禁,伤口被治疗,摔倒的腿戴上夹板。就在白牙以为敌人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时候,负责看守他的女修进来,烛光照亮她好似猪头一般肥硕而丑陋的脸庞。 白牙恐惧的看着猪头女看守,猪头女看守也用贪婪且充满情欲的目光套着眼前的奶油小生,她已经被告知,只要不弄死俘虏,她可以对对方做任何事。 “别怕,小帅哥,你是不是有点冷,让姐姐来暖和暖和你。” 她咧嘴,朝白牙露出丑陋的微笑。白牙发出一声惨叫,他拼命逃跑,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很快,女看守快活的笑声就吞噬白牙的惨叫。 第九十七章 彭城之战 2 桂堂东还不知道白牙的悲惨遭遇,趁着白牙的座舰自爆产生的混乱,他顺势突破突骑施战团第一道防线的缺口,开火,以他的射击为指示,后续跟进的船只集火。 短短五分钟,两艘在刚才的爆炸里波及最严重的敌舰就被击坠。不过,突骑施战团的战术素养让他们重整防线。但为了防止联军继续自爆战术,他们战舰纷纷拉开间距。 一般来说,在复杂的环境下,露出些许缝隙不算什么大的错误,毕竟飞行法宝驾驶系统预设非常呆滞,常把驾驶者气的血压飙升,但其中不包括寒鸦号,因为寒鸦号是有灵魂的。 “交给你了,夫人。”桂堂东说。 “没问题,堂东,我就是为这一刻而存在的!”南轻絮说。 突骑施战团不知道寒鸦号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到这艘船躁动起来,风帆鼓胀,汽笛长鸣,船艏的斜桅杆摆动,仿佛一只野兽发出咆哮。 寒鸦号开始加速,且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机动游走在战场中,巧妙的利用每一个缝隙,原本看似坚固的防线,在它面前变得千疮百孔。 麦扣杰掉队了,他拼命阻止追赶桂堂东的敌舰射击他们的战术核心,而代价是他一侧的护盾与布置在上边的火炮被清空。 张三与九十三则尾随在后,与第二道防线的敌舰战作一团,并很快演变成接舷战。 “朝我们撞击,全速撞击,发射炮弹或者自爆也可以!”张三在通信符箓里大叫道,“如果我们无法突破阻拦,就把敌舰撞向他们的旗舰,强行铺出一条通向旗舰的通路!” 九十三吐槽道:“喂,把空中当陆地战场打,那好像是划桨时代的战术……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就这么干吧,一切为了胜利!” “谢谢。”桂堂东说。 为了让撞击发挥更好的效果,张三与九十三解除护盾,在桂堂东的命令下,其他联军的战舰跟进,他们撞上两艘飞行法宝,将他们推向敌舰,而敌舰则向后与更多的友军发生碰撞。 由飞行法宝组成的“陆地”彼端越来越接近胡玄冬的太常楼船,突骑施战团不是无能之辈,判断出联军的意图后,他们立刻朝张三与九十三的战舰弹药库所在的位置发射炮弹,不惜要伤害到友军的方式,也要把冲到这里的联军战舰全部解决掉。 关键时刻,季嘉然与朴到贤把飞行法宝开过来,替张三与九十三挡住炮弹,其中朴到贤的战意尤为强烈,他想要洗刷丢掉温泉关带来的耻辱。 季嘉然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战舰被轰成一片红一片黄的番茄炒蛋色,那是来自胡玄冬亲信之一,翡儿的战舰“大冒险”号,它撞上季嘉然的战舰,持盾甲士一跃而起,跨过自己的座舰,在空中向季嘉然投掷自己的盾牌。 季嘉然拧身挪开,掏出暗器射向翡儿,翡儿抽出单手刀将暗器劈开,落地,盾牌顺从的回到他的手里,他拍拍盾牌,用不熟练的官话说道:“来,勇士,单挑!” 季嘉然叹息道:“兵甲门就是受了泰西污染太多,才会变得显得粗俗无礼。” 翡儿只当他答应了,他用刀拍拍盾牌,挥舞单手刀不断挑衅,等季嘉然掏出真正的法宝应战。 季嘉然眉头紧皱,从口袋里掏出手铳打开保险,一枪射向翡儿,射完后丢掉枪口还冒烟的手铳,掏出第二把继续射击。 手铳的原理类似灵力大炮,但因为口径的限制,它发射的子弹杀伤力有限,金丹境修士吃一发手铳的射击,和凡人吃一发呲水枪的射击,体感是差不多的。 翡儿大怒,他认为季嘉然掏出如此软弱可耻的武器,是在侮辱他们神圣的决斗。持盾甲士脚下发力,像炮弹一样撞向季嘉然,却被季嘉然躲开。 他站在季嘉然刚刚站立的位置,脚下的光芒涌现,季嘉然不知何时布下的机关把他困在原地。他抬头,看到季嘉然掏出真正的武器,一把更长更重的灵力枪。 季嘉然半跪在地上,朝翡儿开火,第一枪击破翡儿的防御法术,第二枪打破翡儿的盾牌,第三枪击穿翡儿的甲胄,而最后一枪,阳炎府的火焰功法附着其上,在翡儿所在的位置爆炸。 翡儿的身体在空中旋转,撞到船舷处才停下,晕了过去。季嘉然丢掉枪,骂骂咧咧的说道:“花了我一年的收入,就这就这就这,连实力相当于筑基境后期的泰西人都秒不掉? 卖我武器的,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翡儿与季嘉然战作一处,另一边,康易路的战舰也撞上朴到贤的飞行法宝上。 朴到贤做好准备,扛起长枪,一枪刺向半空跳跃的康易路,康易路脚点在枪尖,借力向前跳跃。 朴到贤回头,对九十三大叫道:“快躲开,她是冲着你来的!” 九十三已经击倒突骑施战团的一位散修,正与另一位激战,听到后面的提醒,他转身预备招架新的敌袭,却看到红唇飞吻击穿他被消耗的护盾,命中他的身体。 “嗡!” 九十三的脚步硬生生停下,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停下来,在短暂的停滞里,康易路已经欺身而近,她投掷出手里的宝珠,快速突进的同时,三枚能量弹与稍后衔接的三团狐火也飞向九十三。 宝珠来回刮了一遍九十三身体,三枚能量弹与三团狐火接连命中九十三的身体,可怜的九十三刚和康易路打了个照面,便被康易路击晕。 “哼,想逃!” 康易路背后响起朴到贤的声音。闪电在朴到贤的武器上奔流,康易路想也不想,抓起九十三,跳向友军的座驾。 朴到贤只劈中康易路的残影,他正欲追击,突骑施战团的修士将其拦住。很快,九十三与翡儿被施加保护法术从,被各自丢了下去,分别被胡玄冬大营与彭城的修士回收,两人具做了阶下囚。 昏迷的九十三散发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让看守他的男看守,对这一只带把的“萝莉”颤巍巍的伸出罪恶之手。 而在另一边,翡儿的看守者是一位滥交的鸦军女修,这个泰西漂亮小伙成为她新的狩猎对象。 第九十八章 彭城之战 3 18→17 桂堂东暂时对双方俘虏的境遇一无所知,在他眼前,一条路已经铺就,而在对岸,太常楼船的影子清晰可见。 他撞向友军的船只,准备踏上战场的时候,旁边芙兰驾驶自己的飞行法宝,顶着寒鸦号的炮击撞上它,将寒鸦号推出战场,但没推出太远。 寒鸦号下层的重炮在零距离撕裂芙兰战舰的船艏,上层的轻型火炮清洗上层建筑,把这艘船打的千疮百孔,失去战斗力,但芙兰的目的已经达成。 “唔!” 同时,碰撞产生的冲击把南轻絮撞掉线了,驾驶舱弹出,露出里边的冰棺,她刚想要躺回去的时候,桂堂东敲敲棺盖说:“起床了,睡美人,该切换形态了,我在另一处战场需要你。” 南轻絮恍然,她推开棺盖,桂堂东伸手把她从橙汁里捞出来,赶时间的他直接上手帮南轻絮脱胶衣,南轻絮愣了一下,而后驯顺的低下头颅。 声音在南轻絮的脑海里响起:“一个机会,这时他毫无防备,且有求于你。如果你这时抬头,捧住他的脸颊踮起脚尖索求亲吻,他会惊讶,但不会拒绝你。” “你真的认为他敌得过现在的胡玄冬吗?胡玄冬从禁忌里窃得力量。只有禁忌能对抗禁忌……而你的吻,能赋予你现在最爱的人同样的力量。” “你是龙蛭,你不该被人类的条条款款束缚。来,把你身上的道德撕裂成条条缕缕,解放你的天性,解放你的欲望,然后来解放桂堂东。 不然的话,你就要永远的失去他了,失去你的孩子,失去你的爱人。你一定要为了无所谓的道德与怀疑,而把自己逼入如此可怜的境地吗? 他只有一个,错过便不在回来。把握他,亲吻他,解放他……抓住你的未来。” 呢喃之声为南轻絮编织选择与不选择对应的天堂与地狱的未来,南轻絮看到自己激吻桂堂东,禁忌的力量从两人唇瓣贴合处渗出,桂堂东获得强大的力量,击败胡玄冬,终结战争。 获得力量的不止是他,还有南轻絮本人,即便历晴川再怎么不情愿,也要承认她的位置,于是在静谧的夜晚,她得以睡在桂堂东身边,肢体痴缠,为生出优秀的子嗣而做出疲惫但快乐的努力。 而另一条路,她看到了没有她的未来,桂堂东的生活被胡玄冬生育的十个子嗣填满,他的生活只局限于那个靠湖建立的别墅中。 再没有竞争,再没有算计,再没有战斗,再没有南轻絮和历晴川,而桂堂东的眸子里,为孩子们的成长或喜或忧,但他眼中再也没有光彩。 南轻絮抓住桂堂东的手,彼时,桂堂东的手正在她的肚脐附近。她抬头,看着桂堂东,感觉自己的嘴唇正在发烫。 即便被勒花天所迷惑,她也知道禁忌的力量一定要用什么来交换,她和桂堂东的幸福,需要用别人的牺牲铺垫,谁会为之牺牲?或者说,损人利己的幸福与道德相比,哪个比较重要? “堂东,”她的吐息拂过桂堂东的锁骨,“如果眼前有一个按钮,你按下去,陌生人变得不幸,而你将得到幸福,你会按下去吗?” “我不会按,徐堰王与萧燕燕过往的幸福告诉我,主动去损人利己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徐堰王……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 南轻絮深吸一口气,回答:“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所以我弄不懂的问题,会来问你。” 在南轻絮心中,桂堂东的存在超越自己,因而桂堂东的选择胜过她的欲望。她再一次对抗了勒花天的暗示……尽管她对暗示本身一无所知。 即便,这有可能意味着她失去自己的未来。 她的情欲冷却,点在桂堂东锁骨上的手指也变得无力,慢慢滑落。桂堂东掏出清洁符箓点在南轻絮的身体上,南轻絮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躺回冰棺里,几秒之后,龙蛭从七叶宝树下醒来。 芙兰已经来到寒鸦号,她屏息以待,准备在桂堂东出现,最没有防备的那一刻,堵上职业生涯的暗杀技术,定要伤到桂堂东。 桂堂东出现了,又没有出现,因为一大片阴云掠过她的头顶,她呆呆的抬头,看到九首九尾,爪子像是老虎的超大型狐狸从头顶掠过。 桂堂东骑着龙蛭横冲直撞奔向太常楼船,许多在路线上的友军与敌人被他撞飞。太常楼船已在眼前,桂堂东做好准备,在此之前,王大龙骑着她画风独特的坐骑,裹挟着声势惊人的能量,一枪刺向龙蛭的脚踝。 南轻絮被迫停下,抬脚躲开王大龙的攻击,胡玄冬的另一位亲信鹌鹑竖起铜柱,从后方追来的芙兰踏在铜柱上,借力奔向桂堂东,鹌鹑本人也用撑杆跳的动作跳起。 桂堂东手指画了一个圈,火焰从身体周围扩散,胡玄冬的亲信们各显神通,躲开攻击后,却发现桂堂东的身影消失不见。 芙兰听到风声,她使用身法瞬移躲开桂堂东的攻击,却被南轻絮一巴掌拍出去。鹌鹑抡圆铜柱,却见桂堂东的身影灵巧的绕着铜柱旋转,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飞出去,而铜柱已经在桂堂东手中。 桂堂东把铜柱掷向王大龙,火焰附着其上,王大龙提起缰绳想让坐骑转向,南轻絮使坏的伸出脚掌,尖锐的脚指甲勾住王大龙坐骑的衣服。 王大龙动了一下,坐骑的僵直还得她停在原地,她被迫提起长枪,附着全部的魔力对准天空飞来的铜柱刺去。 令人牙酸的碰撞声里,铜柱坠落在地,砸在飞行法宝的甲板上,滚到桅杆处再无声息。王大龙的武器碎裂,她的左臂也弯折成奇怪的形状,她跌坐在一边,忍着疼痛努力让手臂复位。 桂堂东落在南轻絮身上,他回头,捏着宝珠的康易路悄悄退进阴影里,他看回正面,全副武装的胡玄冬立在桅杆上,黑色雾气包裹她左臂的位置。 两人的视线交汇时,战场为之静滞,所有人,无论愿与不愿,都目睹两位真传的战斗。不同于齐地冠军联赛以和为贵,点到为止,这一次,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未来将发挥到极致。 桂堂东低头看着碧罂,它在微微颤抖,似是与宿敌相遇的兴奋,似是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胡道友,现在的你真的一点都不美丽。你让我觉得,你不是掌控力量的人,而是被力量奴役的人,力量正让你变得丑陋,变成……人以外的东西。” 桂堂东举剑指向胡玄冬:“我会讨伐你,结束错误的战争和错误的你,就请你死一次,好好反省你的罪过!” 胡玄冬一言不发,她小麦色的肌肤上浮现诱人的红晕,仿佛桂堂东刚才说的不是制裁她的宣言,而是告白的话语。 她说道:“战争是否错误,是在战争结束后人们复盘得出的结论,身处战争的我们,用理智规划终局,在终局——例如此刻,宣泄自己狂野的欲望。 我的欲望是爱情,是敞开灵魂,身心交融的chan绵?桂道友,你与我何其相似,我会让你明白,我们的身心才是最默契的,我们在一起,不管你有什么愿望,我们都能令这个世界燃烧。” “可惜你不是小丑,我也不是黑暗骑士。”桂堂东回应道。 胡玄冬从桅杆一跃而下,她的脚边,四个对称摆放的金属箱展开,膨胀,转眼之间,一只金属战马升起,体型与南轻絮的本体相当。 胡玄冬跨坐其上,拍拍战马的脖颈,丹青色从金属的缝隙里溢出,在她周围形成若隐若现的雾。 显然,这是胡玄冬掏出的新活,桂堂东朝武器注入灵力,火焰沿着碧罂的形制向外延展,变成一把火焰巨剑,而胡玄冬的虚涛则被极速旋转的涡流包裹。 没有裁判吹响比赛的哨声,他们却极有默契的同时向对方发动冲刺。桂堂东与胡玄冬的坐骑加起来超过四十吨,当他们相向而行的时候,附近修士的震感相当强烈。 在双方接近的一瞬间,南轻絮九颗脑袋里的两颗撕咬战马的双蹄,剩下的七颗脑袋则一起发力,把胡玄冬连人带马甩向天空。 南轻絮和桂堂东配合不是很好,她使劲发力把胡玄冬甩出去的时候,因为过于用力,把桂堂东一起甩出去。正好,桂堂东看向天空,胡玄冬与丹青战马被甩出的方向,他双臂抬起,耀眼的光芒聚拢其上。 “盖亚能量炮!” 齐地的功法不是函数,没必要先声明再引用,但桂堂东感觉一边甩技能一边喊名字的举动很爽,他坠向南轻絮的后背,抬头看他的战果,只见胡玄冬的丹青战马在空中变形,化作大马士革玫瑰似的盾牌,正面挡住盖亚能量炮的冲击。 “Fuck!” 桂堂东辛苦琢磨出来的大招似乎自带100%被格挡的诅咒,在他的命令下,南轻絮把他拱起,一爪把他拍向天空。 桂堂东脚底的法宝启动,他摆出铁臂阿童木的同款造型,高速飞向空中的胡玄冬。 盖亚能量炮已经在胡玄冬的玫瑰盾牌上留下无数细小的裂痕,现在,高速接近的桂堂东裹挟火焰而来,顺利撞开盾牌,迎接他的是虚涛裹挟水流的剑锋。 桂堂东挥剑格挡,水与火碰撞,白雾充斥他的视野,他手指转圈,火焰的圆环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驱散白雾,身披冰翼的胡玄冬从头顶俯冲,手中虚涛劈向他的脑袋。 桂堂东后退一步,伸剑格挡,双方一连交剑数次,错开身位,桂堂东转身更快,他一脚踢向胡玄冬的肩膀,把她踢了个踉跄,他手中的碧罂正待跟进的时候,胡玄冬启动戒指,身影消失。 消失的不止是胡玄冬,还有桂堂东脚下丹青战马的碎片,桂堂东向下坠落,看到金属碎片激活,在丹青之色里,化作一根根的锋利的矛飞向他所在的空域,无数个射击印记点在他的身上。 桂堂东不精通飞行,但他精通爆炸,所以,他用又一发盖亚能量炮把黑色的雨“净化”,令人诧异的是,那些金属已经吃了两发盖亚能量炮,它却仍能拼凑回丹青战马的模样。 桂堂东落回南轻絮附近,甩出一道火球,净化朝他飞来的红唇图案,康易路消失在战舰的阴影中,等待偷袭他的时机。 胡玄冬驾驶丹青战马飞驰而来,涡流在她前方形成厚重的水幕,阻挡桂堂东密集发射的火球,在她落地那一刻,水幕破碎,南轻絮九颗脑袋扑向对手,却发现战马分裂出九颗金属的蛇头向她铺来。 两个巨兽的厮杀让脚下拼接在一起的飞行法宝分离。桂堂东与胡玄冬失去立足点,同时坠向大地,在空中,水与火碰撞,他们的身形不断重合又分离,脚下的大地在他们狂暴的攻势里变得支离破碎,降下湿润的雨。 坠地之时,两人身影最后一次交错,桂堂东的额头流下鲜血,寒冷的灵气侵入他体内,令他肌体生寒,这是寒霜灵力。 在不清除这股异种灵力的前提下,根据以往的样本统计,在第三分钟,约有30%的受害者会直接冻结,眼睁睁的看着胡玄冬走过来给予致命一击……这是胡玄冬得以被称为寒城将军的原因。 桂堂东手掌具现一团火焰,按在自己的伤口处,火焰灵力消耗寒霜灵力,撕裂伤口的血肉,但这微微的痛楚是值得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武器,碧罂的剑锋被血染红。他回头,看向胡玄冬,胡玄冬捂着自己的肋侧,血流不止,每一秒,她的脸色都比上一秒更苍白。 “我对红莲蚀灵功的理解高于你对寒霜灵力的理解,当我们同时被彼此的异种灵力入侵身体时,我受到的损伤一定比你更少,这就是我敢于和你搏命的原因。” 碧罂上的火焰暴涨,在胡玄冬眼中交汇成牢笼,桂堂东的声音在火焰里析出:“自冬白雪之后,你是第二个逼我运转同时九门功法的人。 恭喜你,胡道友,你以人的身份超越了你自己……然后,请你去死吧!” 第九十九章 彭城之战 4 当九门功法同时运转时,桂堂东双眸俱被火焰点燃,渗出些许金与红,他身体的边界在火焰中变得暧昧,而内部趋于透明,火焰在其中流淌,熔融如同金属。 “哦,这阳炎府的小子竟然同时运转九门阳炎府的功法。” 在胡玄冬的脑海里,遗失武器山鬼饶有兴趣的对她说:“阳炎府功法分为男人修炼的阳九脉与女人修炼的阴三脉功法……但按照性别的九三之分不过是谎言。 真正的情况是,阳炎府功法在修炼的同时,猛烈的火焰灵力会烧灼修士的灵魂与肉体,修炼的功法抵达九门时,修炼者作为人的自我认知也抵达极限。 因而,四时宫修士徐整在其著作《三五历纪》里暗示过阳炎府的功法:‘数起于一,立于五,甚于七,处于九’。 阳炎府的修士,总是从一本基础功法开始修炼,当他修炼的门派功法总数为五门的时候,灵魂与肉体最为坚固,便成为一名内门修士。 修炼阳炎府功法总计七门时,便是阳炎府的男性真传级别,此时他们的灵魂与肉体已经有不稳定的现象。 在阳炎府的历史里,只有屈指可数的真传能够修炼到九门功法,这通常被视为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他作为人已经抵达极限。 所以,必须防止阳炎府修士修炼第十门功法,阴三脉的功法就此分离出来。 很遗憾,我的资料库里没有收录阴三脉的功法,它大概与阳九脉有对应,而阳炎府女性真传是否有类似的极限,在门派的定位如何,我也无法为你回答。 不过,一个在灵魂与肉体上,抵达人之极限的阳炎府修士的强大,刚刚交手的你最有资格发言。” 胡玄冬回答:“啊,我全力运转兵甲门的功法,依然无法看破他的命格,无法看破命格,我有一半的功法就无法运转。 我锻造与铸造的法宝,无法遮断他的火焰,他炽热至极……我想不到能战胜他的方法。” “从状态来说,你是人类,而他已经抵达人类的极限,只差一步便可向非人转变。所以,人类使用的功法无法勘破他的命格,人类的功法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人类之身无法战胜燃烧的他。 想要对抗他,就要把自己逼到人类的极限,想要战胜他,你就必须向非人转变,从禁忌中得到力量。” “快把力量给我!” 山鬼拒绝道:“不,我只是一把被打造的武器,我的使命是教授持有者知识与历史,为持有者提出一些建议,如何实践,如何选择,那是持有者的神圣权利,我不能僭越。 毕竟,持有者的未来由持有者来决定,而我将为你效劳……直到你的终局。” 这段发生在胡玄冬脑海里的对话在现实里仅仅过去两秒钟,桂堂东的剑锋骤至,胡玄冬提剑格挡,又被震退,在她落脚的地方,朴素无华的火焰堆叠成一场火雨,自天空坠落。 “胡道友,看看你在徐国做的一切!因为你那莫名的恋爱观,凡人,散修,八大门派弟子,还有真传们,一个一个的卷入其中,去打这无意义的战争!” 水流在胡玄冬周围汇聚,又被快速蒸发,弥漫的白雾无法阻挡桂堂东的视野,他高举碧罂挥下,弧形的火焰灵力撕裂雾气,也撕裂她的防御。 “凡人承受苦难,修士流血牺牲,在我们力量的投射下,徐国的山河支离破碎,我们摧毁某地只需要一秒钟,而凡人修补它需要多久?” 桂堂东逼近,他与胡玄冬连续交剑,每一次碰撞,他身上的正字都会消去一画,每一次碰撞,虚涛与碧罂的对剑都会变得更加脆弱。 “八大门派在建立之初,无一不是为学术目的聚拢在一起的集团,在理性的光辉下,那时争斗的规模被限制,争斗的目的是为了实践,是为了验证。” 桂堂东高歌猛进,胡玄冬且战且退,令人窒息的连绵攻势让胡玄冬不知不觉间在大地留下一公里的足迹,则在她身上添出许多伤口,红莲蚀灵功令其越发虚弱。 “看看现在,修士们的争斗是为了什么?贪婪,自私,掠夺,嫉妒,傲慢,狂怒……人们本末倒置,原本是为了知识而争斗,现在却为了争斗而学xi知识!” 不知不觉间,数百次交剑,数百次宣泄,数百次对当今世道的质疑后,南轻絮留在桂堂东的身上的保护机制耗尽,两位宿敌的灵魂重新向彼此敞开,却在下一剑终结。 “闹剧结束了!” 在重复的碰撞后,虚涛与碧罂的寿命抵达极限,桂堂东一剑劈碎虚涛,手中的碧罂也支离破碎,成对的本命武器的碎块同时坠落一地,宿敌的身份就此结束。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五米之外到一公里的范围,原本平整的大地,被灵力反复蹂躏后变成雅丹地貌,翻卷的土地散发着焦臭的味道。 而在天空之上,不时有飞行法宝正在坠落,仿佛白日的流星,从他们视野穿过。胡玄冬呆呆的看着自己成对的本命武器,她的身体伤痕累累,但桂堂东毁掉她定情信物的打击更大。 桂堂东走近,他准备做在费城未完成的事——给胡玄冬下索情咒,然后剥下她的遗失武器,将之封存起来,就能摆脱她的纠缠。 她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只是她的爱如同她锻造的法宝一样,致人疼痛,让人无法承受。 桂堂东伸手,在胡玄冬眼里,火光正在靠近,胡玄冬不止经历过一次“死亡”,但身体的本能警告她,这火焰与以往不同。 桂堂东扼住她的喉咙,把火焰灌入她的体内,胡玄冬的身体抽搐起来,超越以往的痛苦在她的感受里蔓延,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肉体俱在融化。 这是桂堂东的爱吗?胡玄冬感受不到,她只知道桂堂东的火焰把她体内搅的天翻地覆,许多她自以为遗忘的回忆在疼痛里重现。 她的故乡叫索多玛,兵甲门修士带来的末日,她为生存犯下的罪孽,她与苏禄的那些温情与约定,她在杀死胡常卿的那一刻,胡常卿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看一个长大的女儿,对她说“活下去”。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她不知道……不,她是知道的,胡常卿说兵甲门修士比其他门派的修士更需要信念,明白自己为何而修道,为何而战斗。 而她回答“活下去”,因为索多玛的末日深入她灵魂的恐惧,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所以她要修道,去追求保卫自己的力量,去追求飞升,以实现永生。 她的生存不再受威胁后,她遗忘自己飞升的信念,如今,在桂堂东唤来死亡的面前,她又重新把它拾起。 “活下去,我就是为了如此微不足道的理由而成为修道者,但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错?!” 胡玄冬虚弱的声音穿过火焰,“如果现在的我,仍无法逃离你唤来的死亡,那我就变成我以外的东西吧。” 第一百章 彭城之战 5 17→16 “可惜,你晚了一步。” 桂堂东松手,从胡玄冬脖颈开始,瑰丽的花纹附着其上,而在胡玄冬的灵魂里,索情咒亦在运转 他松了口气,正待下令结束战争的时候,胡玄冬左臂渗出蓝黑色的雾气,她的肢体发生变化。 “?!” 桂堂东并指为剑,右手运足功力一剑切下胡玄冬的左臂,顺带以火焰烧灼伤口止血,他左手拳头握紧,在空中凝结的火焰手掌包裹胡玄冬被寄生的左臂,试图将其净化。 他眼前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倒飞出去,不安定的视野里看到胡玄冬被切断的左臂回归她的身体,而后她被蓝黑色的雾气包裹。 桂堂东一掌拍向地面,火焰把他推向天空,他举起双手,编织盖亚能量炮丢出去,胡玄冬的位置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然后迅速被蓝黑色的雾气取代。 “二段变身吗?” 桂堂东拿出通讯符箓,联络历晴川:“师姐,你能看得到我这边的战斗吗?” “不能,你们的战斗把城外的地形变得太糟糕了。” “胡道友有些不对劲,她正在变成……人以外的东西,我可能需要要塞炮的支援。” “我只能说尽量,毕竟她目标太小,又会动。”历晴川说,“需要激活江山社稷图吗?” “不,暂时别动。” “如果你需要支援,呼唤天空的那支舰队不是更方便吗?” 桂堂东抬眼看向天空:“少廪君在帮忙指挥,但我觉得我方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结束通话,从储物戒里取出丹药塞进嘴里,最初几秒呕吐的欲望过后,药力化开,他身体的兴奋度提升,各方面都比吃药前更好……自然,效力过去后,他也会被副作用加倍折磨。 蓝黑色的雾气散去,胡玄冬从中走出,她仿佛被漂白一般,小麦色的肌肤与黑色的头发俱变成透明质感的苍白,而在她的面部,似黑色蕾丝编织的眼罩遮住她鼻梁以上的部分 无袖连衣裙覆盖她的身体,以蓝黑色为底,星辰流动在她的衣服上,流动在包裹手臂的长手套上,流动在A字短裙的褶皱里,流动在她包裹双腿的过膝袜上。 她伸手,有着星辰闪光的蓝黑色雾气把本命法宝的残骸抬起,重塑,眨眼之间,虚涛回到她手中,碧罂则被她掷向桂堂东,插进他脚边的土地。 “第二回合,再来。”胡玄冬说,“让我看看,抵达人之极限的你有多强吧。” 桂堂东看了眼碧罂上闪烁的星光:“你是胡玄冬,还是星炬殿遗失武器窃据的kui儡?” “我当然是胡玄冬,你对我使用的奇妙功夫,让我想起我的本心:我是为了活下去而选择修道。 为了活下去,我吃了索多玛所有能吃的东西,为了活下去,我在兵甲门忍耐那地狱般的训练,为了活下去,我杀死与我无恩无仇的人,最后甚至杀死我的养父…… 现在,为了活下去,我又使用了从遗失武器那里获取的知识,以非人的姿态出现在面前。” “莱拉,索多玛已经毁灭,但你从未走出索多玛。”桂堂东说。 “桂堂东,你不也是如此吗?你可曾走出发生大瘟疫的临淄?我们拥有相似的经历,因而我是世上最理解你的人,反之亦然。” 胡玄冬伸手撩拨自己的长发,白皙的肌肤与白皙的长发,让她的嘴唇、眼角与手指关节处俱带着娇艳的粉色。她以比往日更开朗的腔调说道:“我美吗?” “美,但你美的令人害怕。”桂堂东回答。 “你已抵达人的极限,而想要追上你,打败你,实现我的恋爱,我只能向非人转变,这种感觉……很棒!” 桂堂东瞳孔放大,他和胡玄冬相距500米左右,但眨眼之间,胡玄冬的脑袋已经与他面对面,并非瞬移,而是她的身体化作长蛇,把她的头颅送到他面前。 胡玄冬的吐息裹挟着冰霜,在桂堂东的睫毛上留下晶莹的痕迹,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蕾丝眼罩下的双目被涡流占据,又仿佛天上星辰的旋转。 “你在欣赏,你在恐惧,无论你爱与不爱,你都无法忽略我的身姿……真开心啊。” 桂堂东跳步后退,掌心对准胡玄冬,胡玄冬的嘴巴裂成三瓣,惊人的灵力在其中汇聚,桂堂东恰灭手中的火焰,向着一侧翻滚,下一秒,蓝黑色的光流从他头顶扫过。命中两公里外的彭城,在其护盾上留下一片晶莹的痕迹。 他起身,手掌下压,火雨自半空出现轰击胡玄冬所在的土地,胡玄冬的身体缩回人形,蓝黑色的气幕升起,她顶着火雨接近桂堂东,恰好一艘飞行法宝自天空坠落,隔绝两人的视线,桂堂冬借此脱身,而胡玄冬跳上船头。 她伸手抓向自己的脖颈,把两团火焰从体内拽出,那是索情咒在外界的形态,桂堂东一瞬间失去了对胡玄冬的感应。 “这就是你施加给我,带给我疼痛,以及让回忆涌现的功法?” 胡玄冬伸出细长的舌头,用上边柔软的倒刺感受火焰,桂堂东打了个响指,索情咒的灵力引爆,糊了胡玄冬一脸,趁她短暂的失去视野,趁索情咒的残余还能提供精准坐标,桂堂东瞬移到胡玄冬面前。 他并指为剑,火焰附着其上,刺向胡玄冬的小腹,鲜红的血流出,既来自胡玄冬小腹的伤口,也来自他自己的手臂。 他低头,看到胡玄冬的左臂化作短戈,劈进他的肩膀,而她的右臂化作短剑,横向刺进他的手腕。正是两种兵器的拒止,让他原本能贯穿胡玄冬小腹的攻击,仅仅只是在她小腹制造浅浅的伤口。 “结束了,桂堂东。”陌生的胡玄冬对他露出微笑,“终于……你是我的了。” 蓝黑色的异种灵力顺着武器钻向桂堂东的身体,胡玄冬注意到,哪怕此刻,她仍然看不到桂堂东的命格,但与即将“转化”桂堂东的结果相比,看不看到命格已经无关紧要。 不过,突然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爆炸,打断她的妄想。 桂堂东被爆炸的气浪推出去,胡玄冬企图对他做什么,因而他们附近空气里的灵气浓度急剧升高,达到《散华爆》的使用条件。 桂堂东引爆他和胡玄冬之间的灵气,他本身免疫火焰伤害,所以爆炸对他的影响远比对胡玄冬的影响要小……只是,胡玄冬站在那里,破碎的肉体,破碎的衣衫飞快重组,转眼就完好无暇。 桂堂东用火焰按住自己右臂的伤口,将其中的异种灵力燃烧殆尽,开战以来,疲惫感第一次涌上他的心头,他不得不吞下第二颗丹药,把疲惫感强压下去。 他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星炬殿的功法可以‘转化’八大门派的弟子,让其被迫叛门……不,或许转化完成之后,就是心甘情愿践行星炬殿的理念。 怪不得八大门派如此迫切的毁灭星炬殿,这等从根基直接摧毁八大门派秩序的功法,确实留不得。” 胡玄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桂堂东,你的愿望不是八大门派的秩序,塑造你理想的社会吗?看,这股能够改变秩序的力量就在你面前。” 桂堂东回答:“我拒绝!我想要的是求同存异,无论普通人还是修士,大家的声音都能被人倾听的社会,而不是用传染病似的功法强迫每个人的思想趋同。 那样如同死水一般平静的社会,比八大门派缔结的现有秩序还要糟糕。” “啊,我会在我们的爱巢里,听你好好说的。”胡玄冬走出爆炸残留的烟雾,“你还有什么招数,继续玩弄你的火焰,还是使用总是被挡住的盖亚能量炮?” 桂堂东掏出通信符箓:“不,是新招。” 刚才他引爆灵气,虽然未能重创胡玄冬,但爆炸产生规模足够的烟雾,为徐城的炮手们提供了参照物,可以以此计算射击诸元。虽然这个坐标并不精准,但只要覆盖面积足够,总能伤到胡玄冬。 徐城的要塞炮群发出怒吼,炮弹拖曳着白色的尾气砸中胡玄冬所在的区域,爆炸,胡玄冬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来自徐城的支援炮击奏效了……却也没那么有效,因为虚涛与碧罂从烟尘里钻出,再一次插在桂堂东脚边。 “剑只是道具,摧毁本命法宝,不代表我们解除宿敌关系。”胡玄冬的声音变得比之前更沉重,“你逃的掉吗,桂堂东?” “如果这是恋爱,未免太可怕了些。”他说。 一条蓝黑色的路径从胡玄冬脚下出发,锁定桂堂东的影子,桂堂东一掌拍向地面,消灭路径的同时,也让自己腾空而起,躲开射来的箭矢。 一秒之后,蓝黑色的路径连接腾空的他,胡玄冬抬起左脚,她的左脚变成脚蹬弩射出弩矢,沿蓝黑色的道路而来,在抵达桂堂东附近的时候,化作沉重的铅球拴住桂堂东的脚踝,将其拉回地面。 胡玄冬的长发编织成弓,一根发丝扣在弦上,发射出去的时候就变成快的看不见踪影的利箭,桂堂东撒出火焰,在触碰利箭之时,它自动分裂,躲开火球后重组为箭,在极限距离才被他躲开。 桂堂东熔断脚踝上的锁链,胡玄冬极速拉近距离,在距离他还有十米左右的位置抬起右脚,她的小腿化作长枪将桂堂东挑起。 桂堂东的双掌死死贴住枪尖,阻止它扎进自己的身体,胡玄冬见状把他甩了出去,右臂的短戈砸进地面固定身体,左腿与长发分别化作弩与弓,朝桂堂东射击。 这一次,弩矢与利箭先是飞向天空,再坠落时,化作冰锥覆盖桂堂东所在的区域。桂堂东身形分裂,化作八只海豚逃向八个方向,并最终在距离胡玄冬最远的地方凝聚身形。 他举起双臂,盖亚能量炮在手中汇聚,胡玄冬也立定身形,嘴巴打开变成三瓣,寒霜灵力汇聚,双方同时丢出自己的技能,在空中碰撞。 盖亚能量炮最初占据优势,它一点点的推向胡玄冬的方向,但山鬼放肆的笑着,原本寄生在胡玄冬左臂的它,具现出一个朦胧的影,好似桂堂东在胡玄冬的记忆里见过的那个小莱拉。 星辰灵力与冰霜交汇,反推盖亚能量炮,桂堂东看到自己的法术被冻结,化作一颗巨大的冰球扑向他。他急忙躲开,看它命中阳炎府外门弟子张三的“指定拉胯”号,横扫它甲板上的建筑,几秒之后,指定拉胯号坠向大地。 张三正和突骑施战团的修士交战,猛不丁的成为桂堂东与胡玄冬交战的受害者,他在飞行法宝里摔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时候,看到康易路站在船头的邪桅杆上。 康易路泰西人的长相,已经告诉张三她是敌人,张三摆出架势说道:“来战。” 康易路吹了声口哨,许多突骑施战团的修士出现,把张三团团围住。张三这才注意到,他倒霉的坠落在突骑施战团的大营旁边。 他光棍的举起双手:“我投降。” 桂堂东有些挂念师弟,但胡玄冬新的攻势袭来,冰与星辰与火碰撞在天空与大地留下一团眼花缭乱的轨迹。 “现在可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 微小的星光从半空骤现,根据胡玄冬的指引,砸进桂堂东附近的土地,北斗七星的图案在大地点亮之时,看不见的壁障也把两位真传困在同一区域。 桂堂东运转功法,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已经消耗他七成灵力,胡玄冬还剩下多少呢?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大可以退进要塞里,但天空之上,应他召唤而来的修士们正在为他而战,他在这里撤退,胡玄冬会立刻宣布自己的胜利,那时等待己方舰队的便是一场大溃败。 “他们把信任托付给你,相信你的斩首战术,相信如果能你送到我面前,你有机会干掉我,终结战争。” 胡玄冬叹息道:“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不需要打败你,而是仅仅把你拖在这里,我的战团就会打败你的飞行舰队,失去制空权,彭城便唾手可得。” “好像是这样。” “那么,我在等待胜利,你又在等待什么呢?” “是我。” 苏禄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第一百零一章 彭城之战 6 苏禄在突骑施战团内部不缺支持者,因而在开战之后,忠于她的修士一直用通讯符箓向她汇报战况。 对于桂堂东选择主动出击allin的战术,苏禄意外,也不是那么意外,阳炎府的风格攻强守弱,本就在质量和数量处于双重劣势,如果桂堂东选择防守,胡玄冬就能以安稳的运营把他活生生折磨死。 毕竟,打仗和临阵调度这事,桂堂东不如胡玄冬,他那乱糟糟的联军对战术的执行也不可知……所以,桂堂东只能指望直接allin,用划桨战舰的思路,在天空打陆战。 如果他的舰队突击力足够强的话,把他送到胡玄冬面前,或许能把混战演变成斩首战术,毕竟,就算在突骑施战团内部,军官们讨论开战之后的种种设想,都对自家将军与桂堂东的单挑不看好。 桂堂东是在同境界单挑还没输过的人。作为军人,他们对他的连胜记录嗤之以鼻,因为个人的勇武在战场上的战术价值有限;作为修士,他们对他的连胜记录充满敬畏,他们深知保持这个记录有多难……哪怕它掺水了。 事前,胡玄冬没做任何应对斩首战术的布置,她的解释是握有优势的情况下不必畏手畏脚,而苏禄觉得,胡玄冬或许把舰队当做诱饵,引诱桂堂东来执行斩首战术。 过去的胡玄冬被桂堂东克制,而从遗失武器里学习了新知识的她呢? 苏禄祈祷着,祈祷胡玄冬与桂堂东的战斗无论胜败,胡玄冬都没有动用星炬殿那污秽扭曲的知识,但她从两次失败的婚姻里学到,祈祷毫无用处,若人期待某件事的发展,必须以自己的手推动。 作为莱拉的母亲,她应该挽救自己步入歧途的女儿,作为寒城将军的下属,她应该忠实的执行长官的命令,在看到胡玄冬动用禁忌的知识,变成美丽而怪奇之物的瞬间,苏禄做出选择。 她用通讯符箓联络鹿椎,对她说道:“来帮我。” “知道了。” 鹿椎干脆的结束通话,她驾驶的叶形单人飞行器突然折返,飞向彭城方向,与她结伴的查拉图记得自己的使命,抢先一步卡在前方的空域说:“将军给我们的命令是去温泉关,你要违抗军令吗?” “我没对那个小姑娘发誓效忠,我只听苏禄的。” 查拉图舔了舔嘴唇:“那么,这确实是一桩背叛了。鹿椎,我的鹿椎,我早就想从你的身体上弄出点好听的声音了。” 鹿椎卸下弓箭,嘴唇微启念诵咒语,流风汇聚在箭上,查拉图的双手握住长枪,其上流转着猩红如血的色彩。女同骑士驾驶飞行器在空中上演一连串花哨的机动,鹿椎射出的箭总是慢她一步,兜兜转转,她冲到鹿椎面前,朝她面门刺出一枪。 鹿椎躲开,双方身影交错的瞬间,鹿椎拔出腰间佩戴的单手剑抹过查拉图的肋部。精灵低头看向自己的武器,上面光洁如新。 “哦呀,我和将军分享过我的恋爱观,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研究的清清楚楚。我观察你,思考你,在梦里,我已经和在不同场景和你战斗过许多次了。” 鹿椎摸了摸腰间的甲胄:“无论你的箭还是你的剑,都不可能击穿我专为对抗精灵魔法订制的盔甲。” 鹿椎暂时被截住,苏禄已经等不及了,因为齐地功法目前的版本存在输出过剩的问题,导致修士的战斗节奏变得非常快,以前什么两位修士大战三天三夜,互相刮痧破不了对方防御的故事,在今天不可能上演。 所以,她必须行动起来,越快越好,在她走出营帐之后,遇到康易路。苏禄稍微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大人,我是为了把俘虏的阳炎府修士送到大营。请问有什么可以协助大人你的吗?”康易路问。 “我要对战团做出新的指示。” “以属下看,无论是将军与桂堂东单人的战斗,还是空中的空战,我方都保持较大的优势,这时候,最稳妥的做法是扣住手中的预备队,静观其变。” “这场战争突骑施战团或许能打赢,但于玄冬那孩子,却有可能输的干干净净。” “抱歉,我没有您和将军的那种私人友谊,对我而言,将军的命令便是一切。”康易路回答。 苏禄双眸有火焰点亮,周围空气急剧升温,不再掩饰自己曾是阳炎府修士的事实。康易路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在正面交战领域,她不是苏禄的对手。 康易路想把情报告知胡玄冬,但胡玄冬与桂堂东激战正酣,精力高度集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联络她。 在此期间,苏禄以副将的身份接手大营,立刻下达停战命令,并在营地里激起三股不同的反应:迷茫但执行苏禄的命令;迷茫而不知所措;迷茫且坚决拒绝执行苏禄的命令,要求她传达胡玄冬的亲自指示。 士兵们只是迷茫的话,那么军官们,特别是胡玄冬的亲信们就要面临站队问题,他们多少知道胡玄冬与苏禄的分歧,感受到两人关系变化给军中增加的裂痕,没想到苏禄会在战场上发难,抛给他们二选一的问题。 王大龙暂时和自己的人妻坐骑分散,但她顾不得那么多,找个安全地方,对着通讯符箓问道:“我能知道,是什么让大人您做出如此决策?” “因为我要救玄冬,她为了赢,已经超越底线,即便她能打赢战争,却会输的彻底,因为门派长老会处理超越底线的她。 各位与玄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仅仅是为了你们,也需要我们联起手来,阻止玄冬继续向深渊滑落。 此刻,我不想以将军的副手下命令,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恳请各位帮帮忙,救救我误入歧途的孩子。 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们加入哪一边,但谁阻挡我去救我的孩子,作为母亲,我会和他拼命!” 第一百零二章 彭城之战 7 16→15 苏禄对拯救胡玄冬的迫切发自内心,但大家伙对她的感情牌不感冒,因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泰西人有重视家庭的传统,但在职场环境里,他们罕有集体意识,更别说产生家人般的私情。 通过飞行法宝的观瞄,他们不难看到在变身以前,桂堂东压着胡玄冬打,而在变身之后,纵然桂堂东想办法取得要塞火力的支援,情况却是反了过来。 此刻的胡玄冬如此强大,如此危险,因而在兵甲门的价值观里,她是如此美丽,让人们放弃手边的战斗,看着盘踞在大地上的美丽之物,把强大的猎物逼入绝境的悲剧。 泰西人比中原之地的人们更钟爱悲剧,他们认为对剧中人物的怜悯和变化无常的命运之恐惧,有助于净化他们的灵魂,使得他们对人间有更清醒的认知。 只是,为他们献上悲剧的伟大演员,似乎是以违反中原之地的规则换来华丽的表演,而演员的养母,另一位命运的演员正要登场。 苏禄是要终结悲剧,还是要升华悲剧的主题,让其变得更加悲切? 无论如何,突骑施战团(包括归属在内的少量葛逻禄战团修士)在看到苏禄现身,与胡玄冬对峙的瞬间,纷纷停止战斗。 “你们……”芙兰错愕不已的看着自己的同僚,“将军没有下达停战的命令,你们这是背叛!” 王大龙冷冷的说:“闭嘴吧,将军的七人幕僚里,你因将军把你从压力去质器的命运里解救出来,而感激于她;康易路是将军亲自招募的,只对将军负责;查拉图那个好色女,忠于将军的原因,只是因为想睡她。 而我们剩下的三个人只是将军的雇员(翡儿被俘虏了),没有道理为一个疑似违反底线的老板继续战斗的理由,万一她失败了,我们都要死……这不值得。 好好看清形式,你觉得,在目睹将军现在的姿态后,战团修士们没有别的想法吗?” 芙兰看向四周,发现修士们对胡玄冬身姿迷恋又畏惧,他们的战意暂时被主帅的变化夺走。她抬起手臂,几秒之后,懊恼了放回去。 “但愿苏禄说的是真的,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拯救将军。”她嘟囔道。 自然,苏禄仅仅告知胡玄冬的亲信真实情况,而亲信们传达给士兵们的停战理由,则是接下来的战斗有可能是误伤友军,所以他们退场把舞台留给将军和她的敌人。 少廪君奇怪的看着当面之敌的撤退,猜测和苏禄的出现有关。她禁止己方战舰继续开炮,害怕突骑施战团去而复返,给己方摇摇欲坠的残破舰队致命一击。 更重要的是,双方停战之后,她卸下指挥的重任,用赶山鞭驱赶山石降落到桂堂东身后,惊讶的看着“白化”后,粉粉嫩嫩,美丽动人的胡玄冬,第一反应是“她比我漂亮”。 桂堂东后退,他悄悄抓住少廪君的手摁在他后腰上,少廪君入手之处,感觉到一片亏空,惊讶胡玄冬竟把桂堂东逼到这种程度。 八大门派封锁这些知识不是没有理由的,少廪君暗想,胡玄冬不过学了一个月,便能和桂堂东掰掰手腕,若是我能弄到这些知识……就要面临被围攻的局面了。 八大门派存在某些潜在的规则,比如当一名真传比其他门派的真传明显更强的时候,就会受到其他门派隐约的针对。 桂堂东可能是八大门派真传里最早晋升元婴境的人,关键在于,他仅仅只有三十岁,是真传里最二年轻的。可以预见,他晋升元婴境后,利用境界优势,将把自己的领先优势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桂堂东自己的未来越光明,他的竞争者们的未来越晦暗,所以,以他七月份在南荒受到月华苑一位真传的袭击为开端,真传们对桂堂东的敌意活动比以往更直接明显。 基于同样的理由,哪怕少廪君没有被桂堂东奴役,她看到胡玄冬与桂堂东的交战结果,也一定会帮桂堂东制衡胡玄冬。 制衡,便是八大门派缔结秩序大体稳定运转的关键。 胡玄冬转身看向苏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妈妈,你要帮助外人对付你的女儿吗?” 苏禄脸上浮现愧疚,然后愤怒的看着胡玄冬身后莱拉的虚影:“你就是山鬼吧,从我女儿的身边滚开!” 山鬼冷冷的看着苏禄:“为何你会觉得是我把我的持有者变成这般模样?你们人类铸造我的核心,锻造我的身体,赋予我被设定的人格,录入你们渴望传承的知识。 我被设定,要尽心尽力去教持有者我所储备的知识,并在合适的时候提供咨询,我没有强制改变持有者意识的权限,更没有能力。 为何,你们觉得是我蛊惑持有者,而不是持有者主动踏入禁忌的领域?你们不断否定她的欲望,打击她的热情,她从爱着的你们那里,收获的反馈永远为负。 她需要一个宣泄点,而我回应了她,从始至终,都是她在决定知识的使用方式。一个人持刀杀人,是刀的错?是刀匠的错?” “你此番不断偷换概念,不当类比,避重就轻的对话,可不像一个被限制权限的器灵说出来的。”桂堂东说。 “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经历了八位持有者:立志屠龙的少年勇士,亡国的公主,恨不得把世界点燃的帝国修士(魔修),道貌盎然的门派长老,年老体衰的合欢宗女修,向不存在的神明献上虔诚的信徒,失去所有家人孑然一身的老人,被宠坏的孩子…… 八种对知识的渴慕,八种对知识的实践,八种不同的人生,八种不同但相似的结局……你们人类的情感狂暴,而充满自毁倾向,你们如同野兽。却以规则约束自己,内心不断承受自由被限制的痛苦。 在你们种种情绪的洗礼下,即便是我是人工造物,通过记录你们的情感,在不同的场合,我也能模仿相应的感情,表现出我是个通晓人性的东西。 但我不是人类,谁愿意变成你们人类这样的怪物?” 山鬼消失了,它对人类的批判反而坚定了苏禄,关于自己女儿是被蛊惑的念头,她劝慰道:“你看,它对人类充满恶意,就算它不会控制你去做什么,却乐得在你自我加速毁灭的时候做个观众! 我并不是勾结外人来对付你,我只是想避免最坏的结局出现:你打赢桂道友,之后呢,你会因为明显使用禁忌力量的行为,被下一位兵甲门真传剥夺殆尽。 你赢了,但你失去一切,这就不算赢,而是你的大失败……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何你要执着到不惜跨越底线的程度?” 胡玄冬自嘲道:“如果我还记得自己的本心,那我不会走到这一步。讽刺的是,在我决定使用禁忌的力量,完成自我的转变时,我才想起自己修道的初心……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玄冬你……” “妈妈,到我这边来吧。” 胡玄冬对苏禄张开怀抱。“人类种种束缚,已经不再是我的束缚,那种突破枷锁后被解放的kuai感,你真该感受一次! 这也让我意识到,过去作为人类负重前行,自我折磨是多么愚蠢,而毫无意义的行为。” 桂堂东看向苏禄:“我想,有可能星炬殿为了扭转被八大门派恶意针对的不利局面,而在其知识里加入针对外门修炼者的模因污染,于受害者未察觉间,一点点的篡改受害者的认知,让她觉得一切行为皆出自自己的内心,并且本能的想要把所有人感染成和她一个样。 你有办法解决她思想的污染吗?” 苏禄犹豫了一下:“有,但我需要你们帮忙。” “我尽力。” 在这段时间里,少廪君按在桂堂东后腰的手没有松开,少廪君以地梁宗独有的功法寻找灵气存在的地脉,并施加引导,将桂堂东脚下土地的灵气含量成倍提升,加快桂堂东补充灵气的速度。 尽管如此,人体自带的聚灵阵效果实属低能,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改变它对灵气的吸收效率远不及人工聚灵阵的事实,所以桂堂东这一会儿并没有恢复多少灵气,而是用摄入身体的灵气,压制丹药的副作用。 苏禄、桂堂东与少廪君联手,但胡玄冬毫无畏惧,她身体飘起,长发编织为弓,左臂短戈右臂短剑,左脚与右脚分别闪烁着长枪与弩具的光泽。 少廪君说道:“兵甲门崇敬之神蚩尤,是八神中唯一向人类透露真名之神,祂司掌战争、农业、冶炼、铸造与刑法,并向人类馈赠五类由金属打造的武器,谓之五兵。 关于五兵具体是哪五种兵器,齐地的历史学家还存在争议,显然,这位兵甲门真传为我们演示了五兵的一类假说:弓、弩、戈、剑、枪。” 胡玄冬朝少廪君笑了笑,旋即一箭射向少廪君的面门,少廪君升起一道土墙,同时跳步后退,看利箭命中她刚才站立的土地,利箭落地的瞬间变回胡玄冬的头发。 一座建筑拔地而起,少廪君站在自己亲手打造的岗楼上俯视胡玄冬,胡玄冬的身体像蛇一样弹出,撞碎岗楼的一角。 少廪君的身形在坠落的碎块里出现,碎块顺从她的意志,化作石矛飞向胡玄冬的面门,被胡玄冬右腿暴涨的长枪一扫,尽皆拦在空中。 胡玄冬弓弩并发,黑色的雨袭向少廪君,少廪君手臂一扬,穹盖从大地升起,把胡玄冬的攻势尽皆拦下。同时,在她身后,两座新的岗楼升起,以城墙加以连接,胡玄冬赫然发现,方圆一公里内,城市的轮廓正从地面升起。 少廪君与胡玄冬争斗的功夫,桂堂东找到苏禄,在他们周围,墙壁升起并在他们头顶合拢,看到苏禄防备的动作,桂堂东说道:“别担心,少廪君用她最得意的功法组合技城市化,掩盖我们的踪迹。 她最擅长在开阔地带打防御战(虽然攻击力在八大门派真传里倒数),应该能拖胡玄冬一会儿。” “你要和我商量具体的战术吗?”苏禄问。 桂堂东点点头:“没错,情况是这样的:苏道友有灵力,但阳炎府在功法里提前预设应对叛逃者的机制,让苏道友无法使用功法。 我们同修阳炎府功法,苏道友的火焰灵力可否借我用一些?” 苏禄苦笑道:“这样做有何意义?如果你能克制她的邪门法术,也不会将灵力耗尽。” “所以,我顺带着想请问,阳炎府的阴三脉功法是否有对付胡玄冬这类异常的手段?”桂堂东问。 “?!” “果然是有的吗?” 桂堂东笑了笑:“阳炎府功法的阳九脉涵盖灵气提炼、灵气操控、眼术、锻体、身法、攻击、防御、惩戒与净化九个领域,可以说,学尽阳九脉后,修士的绝大部分需求都能满足。 如果阴三脉仅仅为吸引女性修道者而设立,那么为何门派历代真传里,一定会有修行阴三脉功法的女真传存在?我想,这不是巧合,而是门派刻意为之。 这就代表,阴三脉功法一定有其特殊意义,使得其必须存在,且保证真传里有阴三脉功法的修行者,防备非常之事的发生。” “的确有,但由我来做代价不菲。”苏禄说,“我是罪人,不配使用阳炎府的功法。” “我知道,所以,该另一位阴三脉的修炼者派上用场。” 桂堂东激活通讯符箓,对历晴川说道:“师姐,考校你功课的时间到了,我们需要你使用阴三脉的功法,这边苏道友会给你指导。” 另一边,历晴川不耐的声音传来:“我没空!该死,城里出了大问题!你能来这边支援我吗?我搞不定城里的事!” “你哪边发生了什么?” 历晴川的声音消失在爆炸里,桂堂东看着黯淡的通讯符箓,与苏禄面面相觑,苏禄问道:“城里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我想起一个人,把我们俩个联系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桂堂东说。 苏禄的目光有一丝躲闪:“你要回去吗?” “不管怎么打算,我都需要灵力。” 苏禄无可奈何的伸手,摁住桂堂东的肩膀,向他传导自己的灵力。 第一百零三章 彭城之战 8 将时间倒回十五分钟前,天空炮火连篇,浮动的阴影拼凑在一起,地上两位真传的厮杀不时爆发耀眼的光芒,位于城门楼之上的历晴川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看着紧张不安的萧燕燕。 萧燕燕大口大口喘息着,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和更多的铁青色,一副快要溺死的模样。 历晴川能够理解,为了应付事后可能的调查,江山社稷图已在萧燕燕手中,若是她用了诸侯级法宝,约等于宣判死刑,在死亡面前,习惯了富贵的萧燕燕怎么可能镇定? 为了缓解紧张,萧燕燕和旁边的人讲话,她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历道友,你最在乎的人就是桂道友,为何你一点都不紧张?” “如果我回头的话,想来现在已经和你一样紧张了。”历晴川说,“他配得上我的担心,但我不想担心,因为担心是不知会发生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奈的等待结果降临……这很糟糕,不是吗?” “所以,还是担心对吧。”萧燕燕说。 “谁让我爱他呢。” “我想我能理解,那种对喜欢的人既爱又恨的感觉,无论心里有多么恨他,但每每想到过往的时候,忽然又涌出甜蜜的感觉,产生可以为他可以放弃一切,傻瓜般的念头。” 萧燕燕抬头看着天空:“我不想死,我好想和我的夫君一起长生。” “长生是被禁止的。” “因为你们八大门派,总是禁止这样那样的事情,好确保你们永远在天空之上俯视我们这些人,你们把长生宣传的十恶不赦,就是害怕获得长生的修士团结成强大的力量,推翻你们缔结的秩序……以及骄傲。 在我看来,八大门派能够在对大地的诸多事物协调一致的原因,就是你们怀着对大地上众生的骄傲,他们带着巨大的优越感,来规范,来指导,来干涉大地之上的生活。 我和夫君的美好生活,建立在徐国凡人的苦难上,而你们八大门派的美好生活,则建立在大地上散修们,乃至于魔修们的苦难之上。” 萧燕燕叹了口气:“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八大门派越是规定人们禁止追求长生,人们越是向往长生,长生……寄予了我们尚且未实现的欲望,它是希望。” “爱比长生更重要吗?”历晴川问。 “不,我只是在追求另一种长生,长生的概念可以拓展,尤其是当我们无法实现长生的时候。 天齐派把自己融合进他人生命的做法,算不算一种长生?地梁宗将少廪君的血脉一代代流传,算不算一种长生?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让自己青史留名,被人们世代铭记,这算不算一种长生? 答案因人而异,大概八大门派的修士会轻蔑的否定吧,但对我这样弱小又无能的散修,我决心活在恋人的回忆里,我做的事夫君必不能忘,这样,我也就实现了自己的长生。 历道友,八大门派中的弟子,就没有和恋人一起永生的愿望吗?” “有机会以飞升而实现永生的人,在化神期就已经舍弃自己的感情,摒弃作为人的种种欲望,专注而狂热的为飞升努力。 而那些没机会永生的人,纵然有这个念头,但他们本身能力,就这么在门派里默默无闻的度过一生……” 历晴川想起叛门的苏禄,想起至今仍保持一颗凡人之心的桂堂东,改口道:“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修士们要么渴望长生,要么渴望飞升,而师弟他既不渴望飞升,也不渴望长生……他就是个怪人。” 这时候,在徐堰王休憩之地,一团虚影慢慢凝结成型,徐堰王睁开眼睛,看着虚影的狐耳狐尾,他从勒花天身上找到一丝过去的身影,他或许爱过萧燕燕,那些在梳妆楼里度过的记忆不是虚假的。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我对着三个女人,说过‘你是我此生唯一’这句话。”他嘟囔道。 “你的忏悔可以晚些做,毕竟,彭城外的暖场活动正在精彩上演,所有的目光都被我最爱的桂道友,与我不怎么喜欢的胡玄冬所吸引。 开始吧,徐国这副舞台该上演真正的剧目了。” 勒花天看向徐堰王下榻的床:“在此之前,能借你一项东西吗?” “……这是谁的意思?” 勒花天解释道:“不不不,仅仅是我需要一具适合活动的身体,没有物质身体的话,仅仅凝聚自己的灵魂成型就很勉强了,完全没法做后面的事。 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才征求你的意见。” “你到底是谁?” “啊,这个问题问的很微妙,但至少,此刻我不是勒花天,而是传达命运的信使,制订命运的则是你我都无法违抗的人……所以,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谁?” “我是赢子孺,徐国的现任君主,也是舞台上的演员。” 勒花天叹息一声:“看起来,我们都不能从对方那里得到理想的答案呢。” 几分钟后,徐堰王的住所发生爆炸,现场的修士看到被软禁的国王走出。他的白发被黑色浸染,他脸上的褶皱舒展,抚平,可憎的斑点被消去,肌肤变得光。每一步,他都走的从容有力,身体中迸发的活力覆盖他的衰老。 “杀了他!” 桂堂东安排在此的散修们皆是心狠手辣之辈,他们被交代若是徐堰王发生任何明显的异变,就地格杀。现在,他们忠实执行雇主的命令,眨眼之间,多重攻击就360°的指向赢子孺。 “呵。” 赢子孺发出不屑的轻笑声,护盾向外扩散,所有的攻击点在上面均激发一片星光,向外迸发,逆着攻击者的弹道击穿他们的护盾。 星光没有直接给散修们的肉体造成伤害,但他们的身体痉挛起来,眼珠突出,不安定的晃动,几秒之后,他们的眼珠停止转动的时候,眼白中已经多出星辰的符号。 赢子孺在前,散修们变成他沉默的仆从们尾随在后,得到新身体的勒花天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天空,锁定寒鸦号的位置。 第一百零四章 彭城之战 9 15→14 自桂堂东与胡玄冬打下“凡间”之后,双方修士就再没有攻击太常楼船与寒鸦号,这是真传单挑时享有的特权。 南轻絮不知道这一点,等胡玄冬的铁疙瘩不会动后,她就回到寒鸦号化身器灵待命,而寒鸦号没有攻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不会使用寒鸦号的武器系统。 如果用数学来比喻寒鸦号各个模块的操作难度,那么最简单的便是动力系统与灵气收集系统,这俩基本和初等数学里的计算题一样,属于记住公式有手就能行,而武器系统则是最难的,约等于本科生学实变函数。 南轻絮原本是胎教水平,经过一段时间的死记硬背后,她终于能做初中题目里最简单的一部分,而想要学好实变函数,在老师不放水,没有平时分白给的情况下考到90分以上(百分制),还需要桂堂东爱的鞭策不要停。 所以,桂堂东没有下达新指示,历晴川没有联络,周围的友军和敌军都对她视而不见的时候,南轻絮感觉有些尴尬和茫然—— 打仗之时该做什么,有没有人,能来教我一下吗? 成为器灵的她视野非常开阔,战场信息尽收眼底,而开阔加重了她的寂寞,尤其是胡玄冬二段变身,把桂堂东压着打的时候。 南轻絮多么想开着寒鸦号一路俯冲,化身泥头车直接把胡玄冬创死,只可惜,桂堂东交代她不许把寒鸦号拿来肉搏,她只好悻悻然做局外人……直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降临为止。 南轻絮紧急结束自己的器灵模式,驾驶舱从船体里弹出,她推开冰棺,顾不得保存身体,便让自己的灵魂回到本体里。 “可惜稍慢一步。” 勒花天看向母亲美丽而庞大的龙蛭身躯,而南轻絮则看着自己女儿怪物一样的身体,用仿佛啼哭一样的声音说道:“这又是哪个受害者?” “是萧琼莲啦,徐堰王第二个爱过的女人,她死掉之后,徐堰王一直想要复活她,为此,他打算献祭徐国百万生命,先取得长生,经由郯国逃到海外,慢慢寻找复活萧琼莲的方法。” “?!” “惊讶于我这时候剧透?”勒花天看向窗户,“城外暖场的演员们如此忘我,他们在舞台上精疲力竭,而真正的演员在城内登台,开始自己的表演。 开幕之时已至,那么小小的剧透就不算什么了。” 勒花天手腕一抖,破坏寒鸦号内部,距离南轻絮最近的通讯设施,笑道:“别告诉桂道友,他会因这消息分神,而被胡玄冬击败。 我给过你机会,母亲,如果你能老实的对桂道友投下一吻,以你为中介,把你、我和桂道友三个人的灵魂连接在一起,那么你就有资格参与进接下来的事里。 以桂道友对你的信任,你有无数个机会完成那一吻。是什么让你克制自己的欲望,是在我和哥哥身上无法施展的母爱吗?既然你选择做个好母亲,那就在一旁看着好了。 毕竟,在你两个子嗣遭难的时候,你也只是看着罢了,这就是你作为母亲最好的诠释——无能且无用。” 事实被勒花天恶毒的用来打击南轻絮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如果说,南轻絮在少廪君的事上还能辩解一二,那么重男轻女的她长期对女儿的漠视,让她面对勒花天只有心虚。 眼泪从南轻絮眼眶里坠落,九颗脑袋的眼泪让龙蛭附近的土地降下咸涩的雨。尽管如此,龙蛭还是挡住勒花天的去路。 勒花天的声音有一丝不耐:“妈妈,让开,我只想取回自己的本体,好把萧琼莲的尸体还回去,死人的身体真是糟糕透了,如果我有的选,我才不会让尸体动起来。” “如果你拿回本体的话,就要和堂东……桂道友继续作对,是吧。”南轻絮问。 “我自认为是在帮助桂道友。” 南轻絮身体低伏:“我不会让你过去,此刻,你散发着浓厚的恶意,我不相信你!” “原来在灵魂领域的天赋这一点,我不如妈妈是你,是和人类的混血导致的劣化吗?” 见南轻絮不回答,勒花天叹息道:“所以,你还是做出选择,在桂道友和我之间,选择桂道友。” “我……” “别误会,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啊,我感受到你的悲伤和愧疚,妈妈,你该高兴起来啊,当你做出选择,无法回头之后,你就不用承受选择带来的焦虑之苦…… 恭喜你,你解脱了。” 这句话的尾音落下的瞬间,勒花天猛的冲向南轻絮身后,南轻絮一爪拍来,勒花天跳起,踏在南轻絮的爪背上二度跳跃,躲开南轻絮脑袋的撕咬,手中黑雾凝结,攻击南轻絮的……尾部。 妖兽们也是兽,而兽类对自己的尾巴总是格外敏感,不出所料,南轻絮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尾巴的时候,勒花天落地,一个滑铲,从南轻絮身下钻过。 “休想!” 勒花天回头,看到杏花扑面而来,她凝结黑雾阻挡,发觉这杏花的攻击虚虚实实,俨然是一个结合幻术与四时宫功法的低等阵法把自己笼罩覆盖。 这不是龙蛭该会的东西,南轻絮的变化让勒花天感到一丝喜悦,她加大出力,雾气撕裂阵法,把自己的母亲包裹,温柔的推了出去。 南轻絮要爬起来继续战斗,忽然之间,电光跳跃到她视野里,在烧灼感与疼痛里,她庞大的身体应声砸在地上,让寒鸦号一阵摇晃。 “虽然我一直在使用黑色的雾气,但阴山盟功法的载体乃是雷电。放心,我控制在不会把你弄残疾的程度。” 船内的异种能量检测系统发出警报,但勒花天已经破坏这片区域的通讯设备,因而,警报声变得毫无意义。 勒花天摸了摸南轻絮的毛发,南轻絮动弹不佛,只能目送勒花天离开。勒花天很快找到封印自己本体的冰棺,美丽且身材丰满的狐娘静静沉睡在里边。 人对故乡有种超越理性的思念,人的灵魂对本体怀有相似的感情,勒花天看到自己本体的第一眼,就有种渴望回归的冲动。 她耐下性子,把自己的本体从冰棺里搬出,首先探测自己本体被施加的封印和过去相比是否有变化……答案是有的,历晴川那个坏女人施加更高级的封印法术。 “阳炎府的功法应该不涉及封印领域才对,这女人哪里学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勒花天嘟囔着,开始进行解封工作,几秒之后,她的本体忽然睁开眼睛,把她的手抓住。 “为了阻止我,你做到这种地步了吗?”勒花天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我的本体,如果我有那个意思,我马上可以回归本体,驱赶并重创你的灵魂,这可是我的身体,它认可我,而不会认可你。” “所以我很庆幸,你不是。对不起,我不想看到我视若家人的人互相伤害,我必须要阻止你。”南轻絮说。 勒花天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我的傻妈妈,就算是家人也会相互伤害,桂道友和历晴川不就是例子吗?他们是真正的家人,却把对方折磨的鲜血淋漓。 知识是一种ji情,拥有知识的修士拥有ji情,而激qing常常与狂野和危险联系在一起,随着境界的提升,修士的ji情变得越发危险。 因而,修士的家庭分成两种:第一种,他们仪式性的行房,生育子嗣,克制ji情,夫妇生活无情却安全; 第二种,相爱的修士生活在一起,他们先是品尝ji情中幸福与快乐的一面,而后,ji情中暴烈和癫狂的一面就找上他们。” 她一边说,一边把南轻絮占据的自己的本体捆住手脚,转而找到南轻絮舍弃在驾驶舱里的身体。 这具稚嫩如小姑娘的身体只是勒花天的第二选择,但基于南轻絮的勇敢,和勒花天最后残留的一丝人性,勒花天只能使用她。 “这身上穿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衣服,桂道友的品味,他真的……像个魔道巨擘。” 勒花天疯归疯,审美却贴合中原之民,所以连体胶衣play对她来说还为时尚早。明明黑色胶衣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她感觉自己比魔门的合欢宗妖女们还要色。 幸好桂道友加入的时候正道而不是合欢宗。 勒花天换衣服的时候一边想,不然的话,光是凭借他奇思妙想的服装设计,合欢宗的女修就能在中原之地杀的腥风血雨,抢光八大门派的男人吧。 南轻絮争取到的些许时间里,桂堂东正在从苏禄处补给灵力,而闻讯赶来的历晴川,则惊骇的发现变回超级大帅哥的徐堰王以自己为中心,迸发出一道又一道的星光,把彭城的凡人官员、军地与目之所及的散修感染,变成他身后沉默的大军。 不幸中的万幸,平卢军驻扎在彭城的另一边,所以历晴川当即下令,让平卢军不惜一切逃离城中,逃的越远越好。 “我还真是次次中大奖!” 历晴川一边抱怨,一边准备在这里拦住徐堰王,她祭出火焰长鞭,一鞭抽向徐堰王,触碰徐堰王的护盾时,反射的星光奔向她而来。 历晴川瞳孔一缩,赶在最后一刻启动身法,躲开星光的感染。她逃到她认为安全的距离,一团又一团火焰在她背后凝结,极速投射向徐堰王。 徐堰王看都不看,他忠心的仆从们已经施展功法,为王上挡下攻击。这时,桂堂东的联络抵达,一听到他想让自己去帮忙的意思,历晴川气不打一处来。 她刚想分享情报,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天而降,历晴川第一眼以为那是南轻絮,但看到“南轻絮”笑容的瞬间,她回想起郯国那个荒村度过的夜晚。 “该死,勒花天,你一直在师弟和胡玄冬之间纵横,就是为了遮掩和徐堰王的联手?”历晴川问。 勒花天轻蔑的笑了笑:“联手?他不配,我也不配,我们俱是在既定时刻登场的演员。” “你的母亲呢?” “她回到我的身体里,阻止我入手相性最佳的本体,作为对她勇敢的嘉奖,我把她捆起来了。 说来,她多少为你们争取了一些时间,我这个人呢,碰到妈妈和桂道友的时候,话会变得格外多。” 勒花天歪了歪脑袋:“这里有我和徐堰王,你还要打吗?” 历晴川当然选择……跑路,开玩笑,她一个人应付勒花天都勉强,再加一个怎么看都像入了魔门的徐堰王,她怎么想都不可能打得过。 徐堰王也不深追,他命令手下向彭城的护盾发生器、要塞炮群和军械库进军,抢占这些最具价值的地方。 “那么,我先走一步。”勒花天说,“这个舞台属于你了。” 她以黑雾包裹自我,钻进地底,待她再出现之时,历晴川的身影已经锁定在她的攻击范围里,她那组成身躯的黑雾解体,化作一根根尖刺攻击历晴川,于是长枪如林。 历晴川正在和萧燕燕通话,徐堰王返老还童之后,她对萧燕燕的信任降低到最低,决定立刻过去干掉萧燕燕,以防止他们夫妇二人合流,顺带回收江山社稷图。 她正试图通过对话稳住萧燕燕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建筑崩塌,木石飞溅,在遮天蔽日的烟尘里,虫蛹从地底钻出。 “我讨厌虫子!” 历晴川结束通话,手中挥舞火焰长鞭,把崩落的建筑残骸拦下。在她视野里,黑色的枪尖倒映为密密麻麻的黑点,她先是启动身法,在落地之时立刻发动烟波,才堪堪躲过勒花天的攻击,但没有躲过追踪。 “历道友,你的功法对我没什么用啊,在我的视野里,樱色的你踏上翠绿的道路,显眼的简直不能再显眼!” 勒花天落在历晴川面前,雷电在她掌中酝酿:“你能老实待在这里,等待落幕吗?或者,在这里就此死去。” 第一百零五章 彭城之战 10 历晴川的回答给勒花天一鞭,勒花天躲开,却看到视野里爆发的耀眼光芒。 膨胀的火焰融化她的护盾,将她的身姿席卷其中,旋即黑暗吞噬火焰,还她一片清明视野,但历晴川已经跑出好远。 “谁要和你打!” 历晴川以自爆一条量产法宝为代价,换来脱身的机会,准备先去把萧燕燕解决掉。但是,她身后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破碎的砖瓦离她越来越近,她不得不回头,看到黑色的虫蛹在背后追逐她。 “哼,想逃!” 勒花天的声音从虫蛹里传来,雷电在她手中化为长枪,掷向历晴川的心脏,历晴川以身法躲闪,却看雷电长枪分裂,化作牢笼把历晴川困在其中。 “笼中鸟在笼中才显得美丽。” 黑色雾气化作笼布,从上到下把鸟笼铺盖,历晴川手里捏住两团火焰,要把鸟笼爆开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一阵震动,仿佛有人在她心脏上敲下重重一锤。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勒花天的法术,但勒花天的声音让她如坠冰窖:“历道友,你的期望落空了,江山社稷图已经开启。” 历晴川掏出通讯符箓联络萧燕燕,听到萧燕燕的声音:“我看到了夫君,他恢复年轻的样子,但使用的功法却和我印象里大不相同。 我意识到了,接下来无论谁来,都会杀掉我取走江山社稷图,因为我已经不值得信任。 我有那么几秒,觉得就那么死掉也不错,但之后,我果然还是不想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所以我开启了江山社稷图,这样,至少我现在不用死了。” 通讯符箓被挂断,历晴川联络桂堂东,发现联系不上,她联系南轻絮,两具身体俱被制服的南轻絮,不可能接通她的联络。 黑暗而寂静的封闭空间,无人应答的窘迫,孤独噬咬历晴川的心。她举起鞭子,一鞭抽在黑暗的边界,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仿佛她抽的是一团空气。 苏禄的补给让桂堂东的灵力恢复到五成左右,苏禄尚有余力,但少廪君却撑不住,于是桂堂东与苏禄赖以躲藏的房屋瞬时化作黄土坠落。 在此之前,少廪君与胡玄冬重复着建造与毁灭的循环,而少廪君建造的速度凌驾其上,所以在胡玄冬射出诸多弓箭后,一座城市已经在彭城外耸立。 身处城市中,少廪君感觉无比安心,在上一届齐地冠军联赛,她硬是靠城市化把桂堂东折磨的生无可恋,从桂堂东身上拿到一分。 现在,她同样有信心折磨胡玄冬。胡玄冬射出一箭,炸毁她附近一座塔楼,旋即,新的塔楼在旧的残骸里升起,而旧的残骸则变成城中防御机关的弹药。 一缕苍白的头发落在少廪君附近,少廪君抬头嘲讽道:“把头发化作弓箭射击,你的头发储备还够吗?” “少廪君,这不是你的战争,我给你一次退出战争的机会。”胡玄冬说。 少廪君回敬道:“哈,我可以在城墙后守到老死。” 胡玄冬闭口不谈,长发散发奶白色的光亮,少廪君分明看到,她的城市种升起同样的光芒,如梦似幻,充满危险但浪漫的美感。 “不妙!” 少廪君意识到胡玄冬要做什么,她遁入地下,泥土与石头化作层层铠甲包裹住她自己。 胡玄冬遗留在城市中的头发在同一时间爆炸,柔和的光芒席卷城市,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当胡玄冬变成人外之物后,涉及她的一切便不能用常识来套用。 少廪君得意的城市化被摧毁,在土石的雨中,胡玄冬飞快坠地,一脚踏在少廪君最后的壁垒上,小腿化作长枪洞穿防御。 少廪君偏头,胡玄冬的攻击在她肩膀上划出一道血痕,她估算胡玄冬的坐标,升起土墙把胡玄冬推出去,自己也向后飞快遁走。 她和胡玄冬之间存在大量的障碍物,仅有一条微小的缝隙把她们连成直线。但是,这微小的缝隙被胡玄冬把握,她脚掌化作弩具,破空声与弩箭先后赶来。 少廪君抬手升起三道土墙,三道土墙俱被弩箭击穿,奔向她的胸口而来。这时,一只被火焰包裹的手掌从旁伸出,抓住弩箭。 弩箭的箭尖距离少廪君的胸口只有三厘米,而在桂堂东手中,弩箭的尾部仍颤抖不止。 “这是专门针对防御功法的破甲弩,师姐在之前就吃过这类弩具的亏。” 桂堂东解释一句,伸手手掌摁在少廪君的伤口上,少廪君为这接触而欣喜不已,但很快,欢欣变成疼痛。 桂堂东用火焰净化了侵入少廪君体内的异种能量,同时,也发现了彭城糟糕的事实:平卢军正有组织的逃离城市,星光不时在城市中爆发,就连城市的护盾都在慢慢变得黯淡。 他想要立刻了解发生了什么,但纯白之色纳入眼中,他与胡玄冬双掌对波,存粹的灵力在他们双掌激荡,带着欢喜的表情,胡玄冬顶着冲击一步步走近,她的手掌挤碎桂堂东的护盾,扣住桂堂东的手,紧紧贴在一起,仿佛恋人一般。 “过去的我,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这样牵起你的手,但现在我拥有力量之后,却能如愿以偿……如此轻松。” 胡玄冬看着桂堂东:“苏禄在哪里?我想让她见证我们变成情侣的这一刻。” “无可feng告。” 胡玄冬的右手变成剑,捅穿桂堂东的手掌,桂堂东的血液化为火焰扑向胡玄冬的脸颊,胡玄冬的头发覆盖面部,转瞬间,寒冰的面具在她脸上做成。 桂堂东面不改色抽出自己的手掌,覆以火焰,血肉快速填满他手掌的空洞,少廪君接替他的位置,与胡玄冬拼杀,几个回合下来,在她节奏错乱,破绽满出之时,桂堂东又接替她的位置。 胡玄冬看着少廪君身上浮现的,象征命格的黄铜色轨迹,再看向桂堂东,桂堂东的命格依然低调而神秘,没有进入她视野的意思,仿佛他没有命格这个设定。 这坚定了胡玄冬入手桂堂东的欲念,因为这个世界上,她瞧不出命格的人,或许仅此一位。 就在这时,彭城的城门楼有淡蓝色的光向四方扩散,如战锤拍击心脏般的晕眩,冲击在场每个人。 第一百零六章 彭城之战 11 14→13 胡玄冬身体踉跄一下,看向桂堂东:“江山社稷图,是基于星炬殿的知识而设计的产物。堂东,你竟想用属于我的知识来对付我?” 桂堂东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拥有星炬殿的知识不等于你拥有星炬殿; 第二,我没想使用它,在正常情况下,它也不该被使用。” 胡玄冬转身离开,朝彭城方向而去,同时头发编织为弓,暴雨般的箭矢射向桂堂东,又被桂堂东散发的火焰吞噬。 少廪君在他身后出手,道道石墙升起,重叠如同城塞,而胡玄冬的长发暴涨,化作钻头凿穿石墙,在她身后留下一道道空洞。 “这也行?”少廪君目瞪口呆。 “好帅的钻头!” 机甲,枪械,车,钻头与体育运动,是男人无法拒绝的浪漫,桂堂东对准空洞,炽热的火焰被约束为一点,朝着前方发射。火焰奔流,部分被石墙所阻挡,而更多的则涌向胡玄冬。 胡玄冬纵身跳跃,躲开下方火焰的河流,阴影在她背后放大,她回头,一腿扫向少廪君,少廪君躲开长枪的锋芒,双臂架住胡玄冬刺来的短剑与劈下的短戈,而弩具与弓因为距离的原因,在这个角度也不便施展。 少廪君以为自己防住了,但瞳孔一缩,低头看着扎进自己体内的两把剑,重铸后的虚涛与碧罂流转着蓝黑色的光芒,隐约有星光凝结其中。 胡玄冬一脚把少廪君扫向远方,她向着彭城的方向继续前进,脑后的长发挽弓朝半空的少廪君一连发射三箭,分别指向她的咽喉、心脏与子宫。 少廪君想要躲开,但插在身体上的两把剑蕴含的异种能量,妨碍她灵力的运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桂堂东为她接下三支箭,抱着她落地,拔出虚涛与碧罂。 那对剑拔出的瞬间就消失无踪,桂堂东顾不得它们,紧急为少廪君净化体内的异种能量,虽然很痛,但看到他为自己努力的样子,少廪君咧嘴露出丑陋的笑容。 在他们的关系里,仇恨如同凝固的冰块,但如果加入别的东西,比如烈酒(男女欢爱),或许仇恨会让这酒变得更美味。 “你去追胡玄冬吧,我不要紧。”少廪君说,“地梁宗的修士,只要躺在大地上静止不动,就能借助地脉的灵力修复伤口,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桂堂东点点头,一团火焰在他身处的位置炸开,而他本人消失无踪。下一秒,他一脚踏碎被幕布遮盖的鸟笼,降落在历晴川旁边。 “你是闲的没事做了吗?江山社稷图那边更重要!”历晴川有些生气的问。 “位移的时候出现一点偏差。” 其实不是偏差,而是在彭城里,桂堂东能位移的精准坐标只有历晴川一个,所以他降落的时候,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时自己还有些发蒙,但将错就错的,他也把师姐从困境里解救出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桂堂东问。 “徐堰王活出第二春,并且用他带星光特效的功夫,把城内的人变成他的手下。” “是星炬殿的功法。” “他的人正去抢夺护盾发生器,萧燕燕正在启动江山社稷图,我们该怎么……” “两位,不要旁若无人的聊天啊!” 勒花天带着快乐的尖啸从天而降,雷电化作战锤拍向桂堂东,桂堂东与历晴川散开,勒花天落地之后瞄向桂堂东。 桂堂东伸手,南轻絮挥鞭缠住他的手腕,他用力扯向自己,同时一心二用的操控火焰阻挡勒花天。 勒花天环绕身体的扭曲灵力化作一把黑色的剪刀,剪开火焰,双手缠绕雷电欺身而近。桂堂东侧身下腰,历晴川的手撑在他的肚皮上一跃而起,手中的鞭子抽在地面上,火光四射。 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把历晴川向前推去,双脚并拢踹向勒花天,脚上的法宝释放破盾灵力,击穿勒花天的护盾,顺带破掉黑雾,赏了对方一记窝心脚。 勒花天身体倒飞出去,经过两层护盾的衰减,历晴川这脚踹的很帅气,但伤害却不足。历晴川落地一鞭抽向勒花天,阴山盟真传包裹身体的黑雾放射,减缓自己的移速,躲开历晴川的攻击。 桂堂东手掌握成拳头,火柱在勒花天身下升起,精准的把勒花天推到最理想的位置——历晴川的鞭子缠绕她最结实的位置。 历晴川结结实实捆在勒花天的肋部,坠机的勒花天在地上砸出一片烟尘。历晴川手腕翻转,把勒花天拖向自己脚边。 勒花天身体脱离烟尘的那一刻,她双手聚敛的雷电正待对准历晴川发射,却看到视野里徒然放大的火焰之拳。 桂堂东一拳击中勒花天,他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但这还不够,他引爆了受击者身上的异种灵力。 勒花天的身体被摧毁,但黑色的雾气包裹住她,眨眼之间,她的肉体已经恢复完整,只是惨白的肌肤上尚留着拼接的痕迹,犹如一块摔碎又被粘合的瓷器。 “能让我穿上衣服吗?光着身体打架怪叫人不好意思的。”勒花天笑嘻嘻的问。 桂堂东做了个“请”的手势,勒花天从储物戒里拿出新衣服换上,在换好的瞬间,桂堂东手中捏着的法术投掷过来,勒花天仓促防御,却看一只手把她的防御撕裂,扼住她的脖颈。 “我投降。”勒花天说。 “我接受了。” 桂堂东把她转向历晴川,历晴川对勒花天的身体使用封印术,勒花天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是觉得我不会解除封印的功法吗?” “你会,但你没机会了。”桂堂东说。 剧烈的疼痛在勒花天的肉体与灵魂之间蔓延,勒花天的反应和她的母亲与姐姐一样,敏感且激烈。不过,勒花天在痛苦中也露出爽到的表情,液态的灵力从她体内溢出,打湿身下的土地。 施法完成,勒花天坠地,她抚摸着胸口的火焰痕迹,问道:“嘿嘿,为什么不是海豚?”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你们在我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勒花天抬头看着天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历晴川盯着勒花天,以防止她搞鬼,桂堂东抬头看向天空,看到城市的护盾完全消失了。 桂堂东毫不犹豫对勒花天发动索情咒:“说出你知道的!” “我只知道赢子孺要去关闭护盾发生器,而我的任务,是阻止任何可能阻止他的人。” “是谁给你下达的任务?”桂堂东问。 “阴山盟。” 又一声锤击心脏的重压传来,桂堂东看到着压力的源头,徐国的微型倒影正在彭城的天空悄然升起。 萧燕燕启动江山社稷图后,她已经变成这座城市诸多麻烦里最为显眼的麻烦,桂堂东与历晴川对视一眼,前者说道:“先去她那里,把咱们的人集合起来。” 事急从权,勒花天刚才还是敌人,桂堂东拉上这个不可靠的壮丁,同时下达命令,让他的舰队离开彭城所在的空域,同时要避开突骑施战团。 桂堂东与历晴川组队殴打勒花天的时候,胡玄冬已经杀进彭城,并立刻遭到已被徐堰王感染的散修们的纠缠。 等徐堰王赶到的时候,看到半条街被摧毁的废墟与一地尸体,他不以为意的使用法术,让尸体站起,重新成为沉默的仆从。 “啊,原来是同道中人,你也继承了星炬殿的遗产?”赢子孺问。 胡玄冬的回答,是挽弓的头发,徐堰王说道:“要开启一项伟大的事业,帮手必不可少,道友要和我一起携手共进吗?” 胡玄冬射出一箭,被徐堰王的一位仆从挡下,她的右腿暴涨,自己推向徐堰王,双臂交叉,分别攻击徐堰王的头部和躯干。 徐堰王躲开,星光把胡玄冬禁锢在原地,他的手掌摊开对准胡玄冬,耀眼的光束吞没胡玄冬的身影,而在光芒消失之际,胡玄冬依然屹立,一面六边形的盾牌挡在她身前,她手上的戒指正在闪光。 “你是谁?”徐堰王第一次正视胡玄冬,“为何你手上有这枚戒指,回答我!” 徐堰王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胡玄冬镇定的回答:“我母亲送给我的。” “母亲……哈哈,母亲?!原来如此,你是兵甲门的胡玄冬,不知你的母亲看到你这番模样的时候,会做什么感想?这个蠢女人!” “不许你说她的怪话!” 徐堰王手撑住额头大笑起来,胡玄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但她想要吞噬对方的星炬殿知识,让自己变得强大。同时,因为徐堰王羞辱苏禄,所以她要加倍折磨他。 是寄生在她身上的知识促使她如此思考,还是她自己想要这样?胡玄冬不知道,胡玄冬不思考,除了桂堂东和苏禄能唤醒她些许人性之外,她满脑子都是夺取星炬殿知识的念头。 并且,她确定对方也是那么想的。 两个非人之物在彭城内厮杀,不幸中的万幸,彭城的百姓已经在战前紧急疏散,剩下的又被徐堰王感染去执行别的任务,所以城中有大块大块的无人区域。 蓝黑色的雾气与星光碰撞,徐堰王喋喋不休的说道:“你掌握的应该是九把遗失武器里的知识,而我掌握的却是《东君》。 当年,她自以为毁掉了这本邪书,却想不到它有恢复完整的那一天吧。因为……星炬殿不是发明了长生,而是把他们发现的‘长生’收容在知识里。 长生殿,才是千年前破灭的组织真正的名字,而星炬殿不过是长生殿外门弟子收敛遗产后的冒用……这帮不肖弟子不仅亵渎了他们的祖师,也骗过了八大门派的笨蛋! 因而,无论八大门派怎么力图封锁星炬殿的知识,它却总能在人世间传承,因为‘长生’是活物,有自己思想的。 它是长生的,承载它的容器是长生的,被它的容器寄生的我们,施加以恰当的仪式,唤醒它在容器里留下的力量,亦能实现长生!” “山鬼,他说的是真的吗?”胡玄冬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被赋予教导持有者。” 胡玄冬的攻势停滞,此时,他们恰好落到城门楼处,徐国的山河升起。萧燕燕站在淡蓝色的虚影中,仿佛被臣民簇拥的女皇,她伸手抓住空气,握住她那荒诞的权力。 她看向徐堰王,徐堰王也看向她。她哆嗦着嘴唇说道:“为什么?” “因为从一开始,我爱的是萧琼莲,而不是你,你只是一个用于遮掩我真正用途的道具,徐国的人们,被我们之间的喜怒哀乐所吸引,忽略了其下真正的剧情。” 徐堰王看向胡玄冬:“正如你和桂堂东的纷争,你们虽是被临时邀请,但你们负责的暖场活动,却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已经筹备完毕。 好剧本在等待好演员,反之亦然,你与桂堂东相争,完美的遮掩了我那些见不得人的行动。人啊,就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在拿到遗失武器,而勒花天在其中穿针引线的时候,我就想过,这里边有一定有问题。”胡玄冬说。 徐堰王轻蔑的说道:“勒花天?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若不是她背后的人,我自己就能撕碎她的灵魂,让她痛苦一万年。” 萧燕燕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她在等和丈夫一波轰轰烈烈的对线,但徐堰王看她的兴趣都没有,自顾自的和胡玄冬聊天,这激怒了她。 “看着我!” 萧燕燕的手拍在江山社稷图上,金色的线从法宝的虚影里伸出,禁锢住徐堰王,把他强行拖向自己的方向。 她大声说道:“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你究竟在搞些什么阴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出那么多我不理解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我就给你点厉害!” “蠢女人,你的表情和你用你那可笑的采补功法榨我的时候一样,都自以为居于优势,又傲慢又自大,还想掌控我? 真是笑话,江山社稷图是我创造的法宝,你竟然想用我的东西来对付我……呃。” 徐堰王眼中涌现蓝黑色的烟雾,胡玄冬一戈劈在他身上,手中的戒指迸发,将其冻结为冰块,一脚把冰雕从城门楼上踹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 彭城之战 12 “我不在乎你们的局,只要拥有力量,我就拥有破局之力。” 胡玄冬为自己的行为做注解,她转而看向萧燕燕:“快滚,这东西不是你能驱动的。”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萧燕燕说道:“拥有力量就拥有破局之力,说的真好,我现在可是拿着诸侯级法宝! 你们这些人,无论是赢子孺还是桂堂东还是你,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畜生!你们是小姐主子,别人是奴才丫头,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围绕你们转才对! 为什么要祸害我的生活,为什么要用那种轻蔑的态度对待我!我仅仅是想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胡玄冬加速,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墙,从江山社稷图出发的金色丝线束缚住她的身体,她挣扎两下却动弹不得。 萧燕燕癫狂的笑了起来:“没用的!在江山社稷图的范围里,任何人都无法反抗我,你们所有人都会臣服于我,哪怕我让你们去死!” 胡玄冬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线,再看看视野里,象征命格的黄铜线爬满萧燕燕的身体,于是她随手切断金线,身体动了起来。 萧燕燕眼前一花,回过神来的时候,胡玄冬已经近在眼前,剧烈的疼痛在自己腹部扩散,她咳了一口血,哀怨的问道:“为什么……” “这东西或许对人有用,但我已经身处人类之外的领域。”胡玄冬说,“这也是一种破局之力,而你未曾拥有。” 萧燕燕眼角涌出泪水,带着不甘心的表情倒下。这时,桂堂东、历晴川与勒花天来到现场,看到萧燕燕的尸体,以及被关闭的江山社稷图。 胡玄冬依次看向桂堂东和他的两个女伴,桂堂东的双眼被火焰点亮,历晴川握紧鞭子,勒花天却握住桂堂东的手。 第一个攻击目标顺势决定,胡玄冬朝桂堂东和历晴川射击的同时,自己也奔向勒花天。 勒花天从城墙上翻了下去,胡玄冬紧追不舍,在半空,蓝黑色的雾气与黑色雾气缠斗,而在胡玄冬背后,桂堂东与历晴川一边躲开胡玄冬不断射来的箭矢,紧追不舍。 勒花天化作虫蛹钻进土里,胡玄冬的右手暴涨,一剑把大地劈开,在长约三公里,深约十米的斩痕里,勒天花的身型暴露无遗。 “你就是和这种东西对线?!”历晴川有些吃惊。 “我同时运转九门功法都打不过的怪物,含金量还是有的。”桂堂东落在裂隙边上,“幸好,我的连胜记录只统计和人类打的。胡道友这种怪物,哪怕输给她也不会中断自己的记录。”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雷光在裂隙里大作,紧接着是黑色雾气涌动的枪林填满其下的每一处空间,勒花天有些虚弱的钻出缝隙,在她背后,蓝黑色的雾气涌出。 桂堂东利用索情咒提供的精确坐标,瞬移到勒花天身边,抄起她后退,一道又一道的蓝黑色光芒在他身边涌现,夹杂着些许星光。 “小心些桂道友,星光代表了她被星炬殿功法侵蚀的程度。她所使用的力量里,蓝黑色雾气代表她对星炬殿知识的驾驭,而星光,则代表星炬殿知识对她的驾驭。 星炬殿的知识是活的,八大门派动用天子级法宝,就是为了荡平星炬殿的同时消灭它。 它名为长生,既是人们皆有的愿望,也是沉睡在知识里的生灵,是可怕的、穿越灵气之海而来的异形生命。” 桂堂东大怒:“你是知道这一点而坑害胡道友的吗?!” 勒花天冷冷的回答:“比起在我可见的未来里,她对你和你身边的人做的过分的事,我现在做的不值一提。 胡玄冬从未走出过被兵甲门屠城的那一天,安全感的缺失让她对生命和延续生命有病态的追求,你满足不了这女人的胃口,她会把你的人生榨干,来暂时填满她关于安全感的空虚。” 桂堂东反驳道:“即便是这样,我会来改变她,而不是由你来给她提前定罪!看看徐国的现状,我和她的私斗为这片大地带来多少灾难!” “即便是这样,桂道友也没有丢下我,让我去死。”勒花天缓缓闭上眼睛,“你这个人啊,真是迂腐到让人悲哀的人。” “如果你把这称之为迂腐,我愿意腐化整个世界……?!” 勒花天伸手揽住桂堂东的脖子,她小小的脸庞在他视野里放大,把唇瓣印在他的唇瓣上。随后,桂堂东怀里的女人变成一具会呼吸的僵硬肉体,而在他的眼瞳里,狐耳狐尾的勒花天浮现。 他一步停顿,被胡玄冬抓住破绽,三箭射出,又拖曳双臂的戈与剑而来。桂堂东投射火焰,这一次,他的火焰里夹杂着黑色的雾气,不仅融化箭矢,还震退了胡玄冬。 胡玄冬看着身上裂开的伤口,这一次,她恢复的比以往都要缓慢,于是,她谨慎的看着桂堂东,试着寻找他身上的变化。 趁此机会,已经回到城门楼上的历晴川投来救命的绳索,桂堂东抓住,抱着勒花天的身体向上抬升,胡玄冬变化形态,化作白中带粉的八脚蜘蛛向墙上攀爬,且速度飞快。 “我讨厌虫子!” 听到历晴川的说法,桂堂东本想纠正蜘蛛不是虫子,但这个世界没有界门纲目科属种的分类概念,所以他忍住了。 他转而看向自己视野里勒花天的灵魂:“为什么?” “只怪桂道友不够谨慎呢,你认为你师姐的封印术加上你的控制,便能把我锁在这具身躯里,却低估了阴山盟对灵魂的研究。 为了让灵魂自由,我们甚至抛却自己的肉体,而逐渐成为游荡在人们精神世界的灵魂。 所以,你在我最擅长的领域对付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不过,对于你照顾我妈妈的感谢,再加你刚才没有放弃我的,可爱的迂腐行为,我就站在你这边,帮帮你的忙吧。 如你所见,我们合用一具身体,丢出的法术混合阳炎府与阴山盟两种功法的特性,同时涉及实体与精神双重属性后,就连胡玄冬都感到困扰。” 桂堂东站在城门楼,胡玄冬攀爬上来,占据对角线的位置重返人形。她看向桂堂东,再看向另一边方向,少廪君与苏禄站在那里。 第一百零八章 彭城之战 13 少廪君的衣裙飘扬,两个破洞贴在她的肚皮上,露出她白皙的肌肤,与周围的小麦色格格不入,仿佛从天空俯瞰一块麦地中被收割的地面。 不幸中的万幸,胡玄冬重创的是少廪君,又没有时间补上最后一击。不然,那伤势分配给在场的其他任意一人,都足以造成减员。 与三个门派,四位真传,还有等同于自己养母的人物敌对,胡玄冬终于感觉到了压力。说到底,星炬殿的知识并非万能,连番消耗下来,她的灵力只剩下三成左右。 如果是一对一的情况,她凭借非对称优势,有自信战胜同境界的任何对手,而眼前,她的对手们抱起团的时候,她产生了“这场战斗不能打”的感觉。 既然不能打,那就要撤退了。这时,少廪君一鞭抽在城门楼上,城门楼渗出鲜血一般的液体,它连同附近的城墙活了过来。 在彭城之外待命的修士们,惊骇的发现彭城正门附近的城墙动荡,在地动山摇中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形,合拢为一个巨大的球体,封闭城门楼在内的空间。 “呼,呼。” 少廪君喘息着跌坐在地上,刚才那一下把她的灵力耗尽,她磕了一颗丹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是要塞级城市的城墙,你的钻头来试一试啊?!” 历晴川挥鞭抽向胡玄冬,桂堂东的火焰同时来攻,胡玄冬正面防御二人的夹攻,背后的长发被蓝黑色雾气包裹,化作钻头,穿凿城墙。 钻头一点点没入城墙却进展缓慢,一团流动的黑色雾气减缓胡玄冬的攻势。胡玄冬看向桂堂东,她似乎能听到他的身体里,勒花天正在嬉笑。 “看来,你们营造了一个坚固的牢笼。”胡玄冬撤回钻头,蓝黑色的雾气将自己包裹,“只是不知道,这里是我的牢笼,还是你们的墓场。” “谁也不是!”苏禄坚定的看着胡玄冬,“今天没有谁会死!” “母亲,今天已经死了很多人,而且注定会死更多。生命如此脆弱,死亡如影随形,就像在索多玛,就像在兵甲门,就像这里…… 我不要死,我也不要身边的人死,所以我要追求长生,哪怕要变成人以外的东西。” 胡玄冬对死的恐惧演化成对生的执念,对生的执念进一步变化为长生的愿望,而长生的愿望则让知识对她的侵蚀越发严重,于是她眸子里星光灿烂。 “各位,掩护我!” 苏禄身上浮现色泽柔和的火焰,阴三脉的功法在她身上启动,火焰之路连接她与胡玄冬。 在接触的瞬间,苏禄的气息开始衰弱,而相对的,被连接的胡玄冬气息也开始衰落,她眸子里的星光黯淡,被蓝黑色的雾气取代。 “知识,正在被分离?”胡玄冬说。 “那是阴三脉的功法,也是修行阴山脉功法的修士的使命。” 历晴川解释道,“每当阳九脉,且在门派排名最高的男真传越界的时候,修行阴三脉功法的女修士就会运转功法,把对方的知识剥离,让其重回人形,而代价……则是自己。” “苏禄……不!” 胡玄冬冲向苏禄,历晴川一鞭缠住胡玄冬的手腕,但发狂如同公牛的胡玄冬无可阻挡,她反倒拖着历晴川一路滑行。 桂堂东拦住胡玄冬的路上,红黑色的火焰对抗蓝黑色的雾气,短戈,短剑,长矛没入他的身体,而他一声不吭的揪住她的头发,顶住她的膝盖,以防止她最具威胁的弓与弩发射。 苏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是裂肉碎骨的声音,空气里充满浓郁的血腥味,那既是叛门者强行运转功法的惩戒机制,也是强行把知识从胡元冬体内剥离付出的代价。 所以,直到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苏禄都无法下定决心……胡玄冬的复原,意味着她的巨大牺牲。 “放开我!” 胡玄冬拼命扭动,桂堂东扯住她躁动的头发,亲密的“拥抱”着她,这个拥抱致人疼痛,他的脚边积蓄血迹,胡玄冬艰难的推动他,于是地上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与此同时,勒花天在精神世界里与胡玄冬交战,每一秒,胡玄冬都比上一秒虚弱,每一秒,她比上一秒更接近苏禄,看着自己的亲人凄惨至极的模样,开战以来,最具杀伤力的一记法术轰进她的心灵。 莱拉的人生铺满胡玄冬的意念,作为凡人的幸福与不幸,以及和苏禄一起度过的艰难的岁月。苏禄是她的朋友,是她的母亲,是她的保护者,是她……最重要的人。 “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胡玄冬的眼角有眼泪涌出,环绕她身体的淡蓝色雾气变得黯淡,而知识和名为山鬼的遗失武器从她的左臂析出。 插在桂堂东体内的武器消失了,胡玄冬的手脚恢复原型,她苍白的头发与肌肤拾回人的色泽……但还不够,山鬼眷恋她的身体,析出的武器试图回到她体内。 桂堂东握住山鬼的剑柄,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巨量的精神冲击被勒花天挡下,但他感受到她的状态也不太妙。 “桂道友,没有我挡下这波精神冲击,你我都要完蛋了。”勒花天说,“我至多再坚持十秒钟。” 听到勒花天的警示,桂堂东愈发用力,他看着呆呆的胡玄冬,给了她一巴掌,怒吼道:“你要让你的亲人白白牺牲吗?!给我醒醒,赶紧结束这一切,你我还得给那些被波及的无辜者来善后和补偿!” 胡玄冬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桂堂东又给了她一巴掌,疼痛让胡玄冬从浑浑噩噩里苏醒,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自责不已。 山鬼的虚影出现在胡玄冬面前:“你已经走到这一步,回头的话,你不仅将失去长生,还要回去以人的身份,为过去的罪孽赎罪……何必回头呢?” “我好像做了梦,一场关于长生的梦。如果我的长生非要以苏禄作为代价,那么……” 胡玄冬抓住山鬼的剑柄,两人一起合力把山鬼从胡玄冬的手臂里一点点拔出,胡玄冬对抗长生的诱惑,她把下嘴唇咬出血来,忍受心灵的痛苦,终于把它分离,丢到一边。 她对山鬼说道:“比起没有家人的长生,我宁愿和苏禄度过有限的人生,这就是我的选择!” 第一百零九章 逃离 “长生与亲人,无限与有限,未来与现在……你是所有持有者中,唯一拒绝知识的人。” 山鬼的身影变得模糊:“是个不赖的选择,那些选择长生的持有者,在变得幸福之前,就被不幸吞没了。” 山鬼的身影消失之前,它用莱拉的形象和胡玄冬摆摆手,胡玄冬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她恐惧死亡,但现在,她更恐惧重要之人的离开。 恐惧意味着虚弱,但有时,恐惧也能化作动力,帮助胡玄冬走出索多玛,穿越死寂的牢笼,追逐那个渐渐离她远去的身影。 她手忙脚乱的爬过去,想要触碰苏禄,但又不知道怎么帮她处理伤口。历晴川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从储物戒里拿出伤药,而桂堂东则以火焰沁入苏禄的身体。 火焰在惩戒时如同寒冬,火焰在治疗时如同暖春,中断了功法运行的苏禄结束惩戒,且得到外部治疗之后,她的身体迅速恢复。 勒花天从桂堂东的身体里飘出,回到原来的身体,疲惫的坐在地上:“暖场活动结束了。” 苏禄看向历晴川:“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你似乎也变得不幸。” “我不会原谅你,但同时也庆幸,你没有犯下第三次错误,这一次,你保住了自己的孩子。”历晴川回答。 “是啊,压在我心头的一块阴云结束了。” 苏禄看向胡玄冬:“事到如今,你都不肯抱抱你的母亲吗?” “对不起……”胡玄冬结结巴巴的说,“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我的错误。” “你是我的孩子……虽然对别人不公平,但你再坏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一起想办法为你的错误赎罪。 而现在,我只想说,你能取回你舍弃的人性真是太好了。” 胡玄冬跪在苏禄身边,抓着对方的手泣不成声。桂堂东的索情咒已经捏在手里,但想了想,他散去手中的法术,转而看向山鬼。 “胡玄冬能拒绝长生的诱惑,是苏禄的自我牺牲,剥离山鬼,是山鬼打破了她的记忆禁锢,刺激她回忆起她作为莱拉的人生,从而在最关键的时刻唤醒她的人性。 但是,胡玄冬选择亲人而舍弃长生的事例注定不可复制,其他受星炬殿知识蛊惑的人,无法对抗长生的诱惑,无法在被感染后集合强大的力量与特定生效的功法解除感染。 更重要的是,即便恢复人性,人人都会选择自己的亲人而放弃长生吗?历史告诉我,人在人性与道德的考验里,经不起考验的,比通过考验的多的多。” 桂堂东身上血迹斑斑,但伤口已经修复,他看向地上的山鬼:“我们该如何收容它,防止它危害世人。” “关于这一点,我有不同的意见。” 灵力的洪流将要塞级城墙撕裂,勒花天伸手,在桂堂东身前凝结黑色的雾气,替他挡住飞溅的星光。 在墙后,化冻的徐堰王立在那里,他扫视四周说道:“你们看起来状态不佳,有人失去了什么……” 他看了眼胡玄冬,最后饱含深意的看向苏禄,说道:“也有人得到了些什么。” 苏禄面色变得惨白,她的话带着颤音:“不,怎么可能是你!为什么……” “在你把《东君》交给我,而我比更早领悟《东君》记载的真正奥秘时,常理就不再适用于我。” 徐堰王看向勒花天:“你和你的主子那无聊的把戏也该退场了,至少这一刻,徐国的山河属于我。” 他伸手,江山社稷图落到他手里,勒花天眼疾手快抓住山鬼。历晴川去追,桂堂东伸手拉住她,把她拽向自己身后。 “明智的判断,不过,这无法改变你们死亡的结局,四个门派,总计五名真传在同一天阵亡,马上就会成为轰动齐地的大事吧。 我将书写历史。” 徐堰王后退,无论是火,是黑雾,是鞭子还是剑,都只命中他的残影。他伸手,星光聚敛城门楼,勒花天说道:“别碰,那里边蕴藏着感染受害者的知识!” 星光完成封锁,徐堰王伸出手掌,星光在他手里聚敛,越来越明亮。即便勒花天没有说明,桂堂东也感觉到不妙。 “胡道友,抱住你母亲然后抓住我!”桂堂东嗑下一枚丹药后回头说道:“你们也一样!” 她们虽不解,但还是抓住他,这时候,桂堂东发现少廪君虚弱的待在墙边,走不动一步。他协调众人转身,拼命弯腰去抓少廪君,而少廪君也努力撑起上半身,去抓桂堂东的手。 他们指尖触碰的瞬间,徐堰王手里的法术释放,星光的洪流从他之前轰出的空洞里涌入,而桂堂东身上的火焰扩散,就此消失在星光中。 “差了一点吗?”徐偃王嘟囔道。 寒鸦号上,被绑住手脚的南轻絮头脑昏昏沉沉,靠在墙边半梦半醒,忽然之间,一声巨响在她前方扩散,她吓得炸毛,身下有湿润的痕迹扩散。 她诧异的看到一坨有许多只手脚的不明物体,而后看清这原来是堆叠在一起的人。 桂堂东大字形躺在地板上,他的视野一片黑暗,因为有人骑在他的脑袋上,凭借气味与屁股的形状,他分辨出这是历晴川。 历晴川惊魂未定,丝毫没有坐在师弟头上的自觉,刚才差一点,他们就被徐堰王一炮带走。 她看到苏禄躺在一边,手与胡玄冬牵在一起,而胡玄冬躺在桂堂东怀里;另一边,勒花天同样占据桂堂东一条手臂;而最过分的,莫过于枕在桂堂东胸口,以面对面的姿势贴在他身上的少廪君。 “我受够了,你们给我下来!”历晴川说。 “师姐。” 桂堂东说话喷出的热气拂过历晴川的大腿根,让她一哆嗦。她听到桂堂东闷闷的说:“你才是该下来的那一个……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 历晴川慌忙下来,而这时,桂堂东已经昏迷。在她手忙脚乱,下意识的揩油,选择师弟做毫无卵用的人工呼吸的时候,南轻絮呆呆的说道:“历道友……把堂东熏晕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狐狸 自然,桂堂东昏迷不是被历晴川熏晕,而是他灵力耗尽的结果。 从来徐国开始,他的所有拉扯,战斗都代表灵力的飞速消耗,纵然中间回补几次,但他的灵力一直处于不满的状态。 现在,为了把所有人传送回寒鸦号上,他借助丹药,以透支未来潜力(有外挂在,他不怎么在乎)为代价,达成全员存活的目标。 剩下的,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徐堰王这个敌人在前,他救回来的人应该不会内斗起来。 桂堂东错了,大错特错,在发现他因为灵力枯竭昏迷之后,已经被解开手脚的南轻絮自然提议把桂堂东脱光送去澡堂(其实是疗伤室)泡一泡。 这个提议很合理,胡玄冬顺手把桂堂东扛起来,说道:“我的债,我来偿。。” “把我的师弟放下来,别以为我没看出你想怎么还债!”历晴川说。 少廪君跃跃欲试:“女人脱男人的衣服不合适吧,但我是男……” 历晴川火力全开:“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雌堕变态吃性别红利了?” 少廪君反唇相讥:“他刚昏倒,就趁人之危把他嘴唇吸肿的某人没资格说吧。” 历晴川冷笑:“如果我不释放自己,阴阳玄聘功走火入魔,灵力外泄,说不定明年,我们能在同一天生下孩子,而师弟被榨的只能和我们做姐妹呢。” 勒花天举起手:“要不我来?” 三道冷冽的视线传来,勒花天不说话了,她躲在母亲的身后,对南轻絮说道:“妈妈,桂道友实力还可以,挑女人的眼光却不怎么样。在这群人里,只有你是正常人。” 南轻絮一脸惊恐:“可不敢乱说。” 开玩笑,当着几个恐怖如牛鬼蛇神的女修,说她对桂堂东有意思,是嫌只有筑基境实力的她活的太久了吗? 有些事可以做,而绝不可以声张。狐狸……是一种很擅长偷吃的动物。 勒花天继续拱火:“这种时候,没必要为这个争吵,在徐堰王给的压力面前,我们各有各的事要忙,而照顾桂道友的工作,就交给南道友好了。” “理由。”胡玄冬问。 “她是在场之人唯一不会采补功法的,换而言之,她安全无害。”勒花天说。 “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南轻絮红了眼眶,“堂……桂道友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们还吵来吵去……你们……讲点道理啊!” 这懦弱的指责平息了纷争,胡玄冬把桂堂东交到南轻絮手里,她抱着他前往疗伤室,脱光之后,看到他伤口修复后残留的浅浅痕迹。 “一定很痛吧,对不起,这次我又什么都没做到。” 南轻絮抚摸着伤口,泪水涌出,在水面泛起涟漪,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女儿她说的没错,那些道友或许能力很强,但生活上都是靠不住的,她们只会顾着自己,自私自利,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堂东,你为什么总是被糟糕的女人喜欢上?或许,我也是个糟糕的女人,才被你吸引吧。” 她的手指游移,抓住桂堂东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我虽然弱小,但是你保护过我的生活,我也想保护你的。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我只敢在你昏迷的时候说—— 堂东,爱情和生活是不同的,如果你渴望的是长久持续下去的温馨生活,我、我觉得自己很合适。” 寒鸦号的临时乘客,不会有人注意到南轻絮的行动,胡玄冬与苏禄回突骑施战团,历晴川与少廪君接手联军,而勒花天则作为不受信任的人,行动范围被限制在她们眼皮底下。 当胡玄冬与历晴川以及少廪君,把一切纷争甩锅给徐堰王,并组成新的联军,以处理彭城的紧急事态时,公伯燎立刻带着忠于他的下属叛逃—— 开玩笑,他在两个阵营之间左右横跳,现在他们莫名其妙联合起来,肯定要清算自己。 他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然而,他跌入另一个不幸:在接近彭城空域的时候,星光迸发,命中那些在大战后护盾尚未恢复的飞行法宝,于是公伯燎和他叛逃的部属成为徐堰王的部下。 这也警示了其他人,新的联军后退二十公里,在一处适合防守,且灵力充裕之地重新立营,傍晚,平卢军掉队两百余人返回大营,这是最后一支从彭城附近撤出的武装力量,而其他的,皆已沦丧在徐堰王之手。 历晴川、少廪君与胡玄冬在立营的时候轮番休息,第二天白天,加上苏禄和勒花天,她们招开联席会议,商讨对策,分享情报。 一个门派的真传们未必是文武双全,但他们一定没有特别突出的短板,哪怕胡玄冬这样的,也抄的……是“写”的一手好论文,兵甲门的学术风气比较败坏。 所以,她们有模有样的建立起协商机制,确保昨晚大营没有发生火并,因为双方确实存在矛盾的地方。 首先是被俘的君不见,他被释放的时候被同门发现挨了毒打,基本外形被打出人科; 然后是被俘虏的白牙,他被一个女猩猩一样的女看守采补,修为可以补回来,但心理阴影却要存在很长一段时间,弄不好,会影响他晋升金丹; 九十三可能要更凄惨一些,一贯腹黑而傲气的伪娘萝莉,竟然被男人睡了……天可怜见的,他虽然会利用自己的外表取得优势,但从未见过做个男同,现在精神恍惚,坐在营房里自闭; 张三可能是最幸运的一个,他被俘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归队之后精神正常,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胡玄冬那边是翡儿,对自家主人忠心耿耿的科林斯美少年,被一个身材与颜值俱是顶级的女看守采补,看起来翡儿不亏,但那位女看守是滥交狂,且是个擅长玩弄男人心的坏女人…… 现在翡儿一样精神恍惚。 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所以历晴川和胡玄冬也只能各自约束人马,等解决掉徐堰王之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真假假 13→12 在她们商讨对策之前,所有人都尝试向本门派长老发送通讯。 一般来说,门派里的长老不会管小辈们在凡间行走遇到的麻烦,因为他们要么在维持门派运转,要么在修炼,要么在为提升境界做准备,忙的不得了。 只是,现在涉及的是星炬殿知识的事情,通过亲身体验,所有真传都意识到星炬殿的知识十分危险,如果有人激活它,那么必须在他发育的初始阶段就给予制裁。 不过,因为江山社稷图被重新铺开,且徐堰王持有它的真正打开方式,徐国境内的灵力变得紊乱,真传们的联络手段失效效,没法把现场具备时效性的精准情报传递出去,而且所有瞬移性的功法变得危险。 今天,少廪君带来的信使尝试瞬移赶路,肉身把情报传递出去,但在他尝试的瞬间,他的上半身消失无踪,而下半身僵立在原地,涌出一大堆鲜血。 徐国的异象被观测,被评估,到距离最近的地梁宗与阳炎府派出救援队伍……这套流程走下来可能需要三天时间,这就带来两个问题: 第一,徐堰王会利用这三天做些什么? 第二,在这三天里,徐国灵气紊乱可能会给江山社稷图覆盖范围里带来重大灾难。 而这两个问题解不解决,如何解决,取决于修士们的道德感,毕竟这是他们责任之外,超过他们的常规业务范围,带有不明风险性的挑战。 “师弟他一定会留下来,尝试解决这件事,所以我留下来。”历晴川说。 桂堂东留下来,负罪感拉满的胡玄冬与他的奴隶少廪君也就留了下来,至于勒花天,没人问她的去留意向,但她似乎不知道很多的样子,所以达成共识的三位真传决定先问她情报。 “你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历晴川说,“为了你自己的处境考虑,你能分享一下吗?” 勒花天一点都不像个俘虏,她靠在墙壁上,表情舒坦的说道:“可以啊,想从哪个部分开始听?” “从一开始。”少廪君说。 勒花天看向少廪君:“那某人的秘密就要被别人知道咯。” 少廪君的手握成拳头:“你可以略过秘密!” “在很久很久,久到在座的各位,包括胡道友都没有出生的年代,今日的剧情走向便埋下伏笔。 具体来说,大约十五年前,家师仍然健在的时候,她带着我第一次拜访了赢子孺,而这份交情,则要追溯到赢子孺的父亲,家师和那人是朋友,这份友谊延续到徐王的孩子身上。 家师仙逝之后,我和赢子孺继续维持老一辈人结下的友谊,赢子孺可以帮助阴山盟,特别是为我在大陆的任务提供支持,而我也可以帮他处理掉他的麻烦。 赢子孺大概一直在琢磨记载星炬殿知识的《东君》,《东君》是他母亲赠予他父亲的,后在两人的争执里,他的母亲毁掉《东君》出走。 但事实上,他的母亲毁掉的只是承载知识容器,知识不死,所以很快,它借助新的容器,重新具现在赢子孺的父亲面前。 赢子孺的父亲大喜过望,因为经过他前妻的破坏,《东君》的部分内容竟然显露出真正的内容——当然,我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沉睡在知识里的外星异形【长生】苏醒,或者说部分苏醒,因而【长生】的容器‘知识’也发生改变。” 勒花天看向苏禄,苏禄的脸色变得苍白。毕竟从马后炮的角度,如果当时的苏禄能更谨慎一些,确认《东君》的状态后再离开,或者她更心狠手辣一些,直接杀掉她丈夫,也就没有后续的事情。 勒花天接着说:“赢子孺的父亲践行长生之法,为此,他生育九子,只留一子作为继承人,而其余八子皆是他长生的口粮。 赢子孺排行老三,在他两个哥哥接连死去之后,他发现这件事,恐惧让他被迫先下手为强,杀死自己的父亲,继任为新的徐王。 之后,便是你知道的,他和萧琼莲、萧燕燕这对姐妹的破事,只不过,赢子孺纨绔子弟被女侠打醒化身雄主只是美化人设,他从一开始,就怀着许多心思。 他爱萧琼莲倒是真的,深情的令人感动:萧家抢人之后,赢子图害怕萧家人夺走他的爱妻,所以找我师尊帮忙,杀尽他爱妻的娘家人消除后患。 没想到,萧燕燕会寄出一封信,这封信把萧琼莲引回来,使得萧琼莲最终死在郯国边境……换而言之,赢子孺的决定害死他自己的妻子。 赢子孺发狂了,又没完全发狂,为了表达歉意,师尊把萧燕燕整容成萧琼莲送给赢子孺,赢子孺在替代品身上发泄了他的癫狂后,终于冷静下来,开始为复活萧琼莲而努力。 他统治徐国的三种状态:雄主-贤王-昏君,分别对应了他计划立项-开工-完成的三个阶段,他的计划消耗了徐国太多财富,同时对国事关注减少,又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最终引起徐国的衰败。 徐国的盛衰不关我事。但某一天,赢子孺向我分享了他对星炬殿知识的理解,并提出了他先取得长生,再复活死去爱人的计划。 这个计划已经做到一半,其成果足够说服我半途入伙。当时我的想法是,如果这算计能成,势必会在中原之地掀起更多纷争,而中原之地的纷争对阴山盟有利,对我也有利,再加上过去的交情,所以我帮助赢子孺,并打算在他长生完成以前就干掉他。” “灭口?”历晴川问。 “嗯,他不可能成功的,如果他被其他门派的人抓到,拷问出情报那就太不妙了,所以我得提前下手,消除隐患。 另外嘛,我好歹也是八大门派的人,杀掉一个想要在地上寻求长生的蠢货,不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吗?” 历晴川翻了个白眼,胡玄冬问道:“为何要引我和桂道友入局,这也是你和徐堰王布局的一部分?” 勒花天摇摇头,她先喝了几口奶茶,接着说道:“倒也没那么神乎其神就是了。 在少廪君那件事结束之后,我在搜集情报的时候发现有趣的一点:桂道友的位置,与徐国,与胡道友都很近,而胡道友,又对桂道友有病态的执着。 所以,我当时就在想:把你们的恩怨引入徐国的舞台,从而遮掩赢子孺真正的行动,会不会是不错的加笔? 桂道友让我吃瘪一次,我小小的报复回来也是很合理的吧。而效果,比我想象中好的多。” “遗失武器的意义呢?”胡玄冬问。 “那时,我从赢子孺那里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星炬殿的功法强大但会导致自我毁灭。 所以,我把它给你,是希望你解决掉桂道友身边的女人后再自我毁灭,另外的话,如果赢子孺不好解决,我会引导你去对付他。” “你的杀心有点重。”少廪君说。 “让我们开诚布公些:你们皆在桂道友的身上期望情爱,而爱情于修士是危险的,我和桂道友讲过我师尊的故事,她因爱情而死,而我不希望我,还有桂道友重复她的结局。 我只在乎桂道友,所以你们在我眼里无疑都是危险要素,必须提前加以制裁。” 历晴川嘲讽的说道:“现实的角色却是反过来的。” “是呀,直到胡道友变身的时候,我还以为一切皆在掌控中,但真正接触胡道友之后,看到你的样子,我意识到,我被赢子孺骗了,我根本杀不了他。” “故事不可信。”胡玄冬说,“单凭散修,做不到如此周密。谁在赢子孺背后?” 勒花天看向苏禄:“关于这一点,这位苏道友比我更清楚才对。” 苏禄踉跄一步,靠在墙上,脸色显得十分悲伤。勒花天继续追击:“您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们身上都有桂道友身上留下的印记。” 她解开衣领,露出胸口的火焰纹章,这本是屈辱的印记,但勒花天却像是得到什么勋章一样,沾沾自喜的展示它。 人心是很奇妙的,若现场只有一个人拥有索情咒的印记,那么她羞于展示并死死遮盖自己的肌肤,但如果现场还有其他人一起拥有同款印记的话,只要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会像温顺的羊群一样跟从。 于是,三枚火焰的印记出现在白皙和小麦色的肌肤上,历晴川有些好笑:“这算什么,你们是地下组织在对暗号?” “你没有吗?”勒花天问。 “我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历晴川反问,但只收获三道同情的目光,仿佛好像在看一个被丈夫绿了好几次,却浑然不觉的傻瓜太太。 “徐堰王,也就是赢子孺是我第二任婚姻所生的儿子。”苏禄说。 少廪君的目光呆滞了,感觉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不难猜到这一点。”胡玄冬说。 “但如果是那样就好了,玄冬,你还记得我们占领下邳后,我在城畔的梳妆楼里看到的那尊雕像吗?” “记得,最初我以为是萧燕燕,然后以为是萧琼莲,但最后又觉得很像你。” 历晴川也回想起来:“我和师弟在费城的离宫里也见过类似的雕像。” “我想,那刻的不是萧燕燕也不是萧琼莲,而是我。”苏禄说。 “?!” 这下,历晴川与胡玄冬的表情也很少廪君同步,不过胡玄冬很快联想到更多:“那么,你掘徐国王族的墓地也是为了……” “我只是有一个很糟糕的预感,而墓地里的确沉睡着我丈夫的尸骨,我当时放下心来,以为我多想。 直到今天,我看到被星炬殿知识吞没的你表现出的超越常识的场景,我意识到,涉及到星炬殿知识的事,不能用常识来思考,所以我的丈夫有可能活着。 然后,我看到徐堰王,理论上,他应该是我的儿子,但看他的眼神看他的动作看他的情绪听他的语气,我知道,那不是我儿子,而是我丈夫的第二世。” “所以,看起来是徐堰王杀死他的父亲继位,实际时他的父亲夺舍自己的儿子,重活第二世?”历晴川问。 “我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是这样。” 少廪君听的头疼,她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赢子孺想怎么实现长生?” “他告诉我的有好几个方案,最简单粗暴的便是献祭一百万人,取得长生。”勒花天说。 “如果是这样的,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会有一百万人失去生命,我们必须得行动起来。” 桂堂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看向通道,桂堂东走来,南轻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他气色不佳,但经过一天的休养后,已经从猝死边缘的加班人,变成在网吧通宵清晨回寝室睡觉的大学生。 “堂东,你还好吗?”历晴川问。 “很不好,现有的灵力补给设备的效率还是太低了,我把设备调到最大功率,然后几乎睡了一天,却只恢复了三成灵力。” “把我的灵力也拿去,我和你一起入浴,这样效率会高些。”历晴川说。 “好。” “无论如何,我们得在这三天里做些什么,虽然我很想说一句‘我不强迫你们,我不谴责退出者,你们凭着自愿原则留下来和我一起解决麻烦’…… 抱歉,我没有那样的自信。赢子孺展开了一件诸侯级法宝,他拥有《东君》,现在又拥有江山社稷图,还有彭城被他感染的散修与凡人…… 面对这样的势力,我非得把你们全部强留下来,才有阻止灾难发生的信心。” “我的错,我来承担。”胡玄冬说,“顺带着,我也想把苏禄的梦魇终结。” 苏禄看了胡玄冬一眼,胡玄冬抱了抱她,就像一个长大的女儿拥抱变得苍老的母亲。苏禄擦了擦眼角,说道:“幸好,我在你这里没有犯第三次错误。” “放心吧,无论自愿还是被动,这里没人能离开你。”少廪君的语气有淡淡的自嘲,“问题在于,我们该怎么对付赢子孺这个更强的怪物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休憩 桂堂东看向勒花天:“赢子孺的情报。” 勒花天反问:“你觉得他变成怪物之后,作为人的情报还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取决于我。” 勒花天把她知道的情报说出来,作为散修的赢子孺,其修行的功法不值一提,但有个关键的情报被桂堂东记下来—— 赢子孺修行的功法消耗灵力极大,而他的基础功法跟不上技能的消耗,长久下来,让赢子孺总是把自己的技能捏的很死,且每次释放技能有一定间隔。 现在,赢子孺被星炬殿的知识彻底转变,他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但他的习惯或许会保留下来,因为习惯是当事人忽视的惯性,即便被他人提点后有意克服,仍需要时间。 桂堂东看向苏禄:“如果你那个假设成立的话,我需要得知《东君》还有你第二任丈夫的情报。” 那是苏禄不愿提及的往事,然而在徐国的重大危机面前,桂堂东必须行使必要之残忍。 苏禄从储物戒里掏出纸笔,比起亲口叙述,这种方式让她感觉好受些,且情报更为严谨。 胡玄冬陪伴着她,桂堂东去大营露脸,安抚师弟们的情绪。他看到少廪君忙不迭的用她的城市化战术,为舰队修建临时空港,每艘战舰都张开风帆,贪婪的从空气里汲取灵气,导致附近的灵气浓度极速下降。 同时,少廪君和其他人齐心协力搭建的数个聚灵阵,为修士们提供补给的同时,加重了附近灵气浓度不足的现象,但在江山社稷图导致徐国灵气紊乱的情况下,这反而是好事。 桂堂东回到自己的疗伤室里,他泡在池水中补充灵力,想要对徐堰王实施斩首战术,他的状态必不可少。 这时,勒花天的轮廓出现在门口。 “这是你想要的剧本吗?”桂堂东问。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在这出戏里,只是引导你的小角色。” “其他人的命运又如何?” 勒花天吐出冷酷无比的台词:“真传们大概是无事的,外门弟子和真传的散修附庸们是可以接受的损失,而凡人,只要他们没有被系统性灭绝的风险,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你就不怕我到了叛逆期吗?” 勒花天笑道:“因为这是阳谋,是英雄挺身而出,拯救百万凡人的正能量剧本,就算你知道这是剧本,难道你忍心丢下徐国的百姓,坐视这些人死在徐堰王的仪式里吗? 不,你不忍心,更不会拿这些卑微如尘土的凡人性命和命运讨价还价。你并不是那种人,你也成不了那种人。 这是讽刺而悲哀的,没有底线的人,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来打击你,而你的防御与还击,却要经过底线的筛选,如果你越过底线,旁观者骂你会比骂你的对手还要狠。” “所以,好人被枪指着,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桂堂东嘟囔道。 “嗯?” “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我有我的做法。” 勒花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伸了个懒腰:“公事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私人时间。” 她解开第一颗纽扣的时候,鞭子缠住她的手腕,把她从窗口丢了出去。历晴川进来,带上门,每走一步,她身上的衣物都在坠落,直到池边,她拔下头上的祖母绿发簪,粉色的发团释放,直抵腰间。 她抬腿,足弓弯曲,葱白的脚趾没入水中。稍微试了一下水温后,她才放心的让自己进来,坐下。 水波涌向桂堂东,娇艳的粉色填满他的视野,历晴川斜倚在他身上,而他习惯性的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苏……道友的回忆录差不多已经写好了,她丈夫可能用着她儿子的身体,这关系真是乱的可以。” 历晴川的手放在桂堂东大腿上:“不过,我们这边也一样就是了。” “你打算和苏道友相认吗?” 历晴川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才不要,那样我就要管胡玄冬叫阿姨了。” 桂堂东却若有所思:“我若是和胡道友结婚,岂不是要高师姐一个辈分?” 历晴川手指一握,从掌心出发的水流呲了桂堂东一脸。桂堂东严肃的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们目前遭遇的事,师父可能在背后发挥着我无法理解的影响力。” 历晴川挑了挑眉毛:“真的?” “勒花天和赢子孺组织不起这样的阴谋,必然是有强力的大人物帮助他们。” “那倒不令人意外,我母亲的老公在舍弃人性的路上一去不回,为了你,他甚至可以杀了我,你觉得这天底下他还有谁不敢算计,不敢舍弃?” 历晴川露出愉快的笑容:“我有想过你们这对师徒总有会爆发矛盾,但没想到,你们的矛盾来的如此之快。 堂东,我是支持你的哦,不如我把我母亲接出来,我们踢开他,自己组成一个家庭,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师娘已经很可怜了,你不要为了报复师父,继续折磨她。” “所以,你要背叛我母亲的丈夫吗?”历晴川问。 “这谈不上背叛,师父有师父的考虑,我也有我的,我们之间的一切矛盾,都是缺乏必要的协商机制而导致的误会。 师父将我悉心抚养,期望我成为优秀的修士,那么在我成长的过程里,叛逆期出现是挺正常的吧。” 历晴川失望的叹了口气,桂堂东的言外之意表明,他不打算因为这事和历无咎决裂,而是进行她从小到大见惯,但不喜欢的资源置换。 “我母亲的丈夫对你的调教十分成功,”她哀怨的说道,“堂东,你越来越像他了。” 而在另一边,少廪君与南轻絮碰巧遇到,南轻絮后退一步,难为情的看着少廪君,又匆匆低头走过。 少廪君心绪有些复杂,等南轻絮走过,而她从自己母亲身上嗅到和桂堂东同款沐浴剂的味道时,她想要叫住南轻絮,声音却迟迟无法从喉咙发出。 最后,她们渐行渐远,少廪君的拳头松开,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柱力 12→11 10月7日下午,鹿椎与查拉图一路缠斗后回到大营,她们相互掣肘,最后谁也没赶上10月6日那戏剧性的变化。 鹿椎径直找到苏禄,发现苏禄在写什么,精灵的眼神极好,她瞄到一角,发现苏禄是在交代后事。 “你这是……” 苏禄并未对好友掩饰,她说道:“如你所见,准备后事。我将要执行一次危险的作战,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为什么?” 苏禄把来龙去脉和好友细细说明后,说道:“这是我过去犯下的错误,我一度以为自己可以逃离它,但它却在几十年后归来,折磨我的人生,我在意的那些人,还有无辜者。 作为长辈,让孩子们替我还债可不行啊。我已经拖累他们,所以我也得做点什么,否则我心里难安。 朋友,别阻止我,否则我会恨你。” “哪怕你逃出去,还有很久很久可活?” “还记得咱们的旅行呢,咱们探索的大多是荒无人烟的地形,有时还会遭遇极端天气,而旅途上大部分时间都挺无聊,只有不断的跋涉。 尽管如此,那却是一段快活的回忆,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多岁,为什么客观上重复风景很多,事件很少的旅途,在我的感知里却是那么快活呢? 因为我们心里有念头——快乐的念头,我们期待在不经意间,走过前人从未有过的路,见识前人从未有过的风景。 所以拥有快活念头的我们,走过每一段荒凉的路,经历每一段险境,在群星密布的夜空下,在瀑布间,在山峦中,在朝阳升起时,我们都能看到狼狈不堪的模样,放声大笑。” 苏禄看着鹿椎:“人生也是如此啊,当我们抱着快活的念头时,生活才变得快活。 如果我在这里退缩,我苟活下去,又会有多少人死于我犯下的过错?” “这不是你的错朋友,你没有这样的理由,也没有这样的实力。”鹿椎回答。 “我可以说服别人,但我能说服我自己吗?如果我不做,此后我的人生都会活在悔恨里,而悔恨会让我的人生变得痛苦。 我意已决,朋友,这件事……” “我留下。”鹿椎说,“用你的说法,在这里抛弃朋友,我之后的人生一样会活在悔恨里。” 写遗书的不止是苏禄,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参战修士都争取留下自己的讯息,他们并非全部凭借自己的勇气,挺身而出对抗灾厄,而是几个八大门派的真传联合起来,逼得这些弱小的人卷入新的浪潮。 查拉图便是如此,如果知道事情糟糕到这种程度,她才不会阻止鹿椎,而是自顾自的逃离徐国。 现在,她溜到鹿椎的营帐门口,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鹿椎,人家可是因为你留下来执行危险的任务哦,能让我亲亲你吗?” “做梦。”鹿椎冷淡的说。 “我们未必都能挺过去,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那你自求多福。” 这时,一道阴影降临在查拉图身上,查拉图回头,发现是鹌鹑,高大的战士对她露出憨厚的笑容。 “请问有没有空……” “抱歉,我和鹿椎都没有空。”查拉图摸了摸头发,“如果你想找女孩子,换个更好骗的更好。” 鹌鹑羞涩的说:“不,我想问翡儿在哪里?” 查拉图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翡儿可是男的哦。” “我对他有些感觉……这和性别无关。”鹌鹑紧张的搓手,“我觉得,再不告诉他这件事就太晚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查拉图指了某个方向,拍拍鹌鹑的手臂:“他现在情绪不佳,你或许有机会,祝你好运。” 鹌鹑露出满怀感激的笑容,查拉图摇摇头,回头看到康易路藏狐脸的瞬间,她的笑容拉了下来,嫌弃的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和雇主的契约还没结束。” “这么危险的合同,你决定执行下去?” “你这种喜欢睡无知少女的lan货不也在这里吗?”康易路反问。 “我有的选早逃了。”查拉图说,“说起来,你也喜欢女孩子来着,难道没想过开战之前,了却自己的心愿?” 康易路飞快的看了鹿椎的营帐一样,转身就走,查拉图笑眯眯的跟过来:“你喜欢鹿椎?原来我们是情敌!” “闭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对鹿椎出手,因为鹿椎眼里都是苏大人。” “真可怜呢,喜欢一个人,只能默默守望着,我也被鹿椎狠心拒绝了,所以那种失意的感觉我懂。” 查拉图指了指自己的营帐:“我们去喝一杯,那是我从泰西带来的酒,最后一瓶。” 康易路同意了,两个失意的人结伴离开。另一边,鹌鹑挑开翡儿的营帐进入,科林斯美少年躺在行军床上,用被子包裹自己,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是有新任务吗?” “不,我是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如何?” “……” 翡儿沉默不语,那段悲惨的经历让他拒绝回忆。鹌鹑尴尬的站在那里,过了好几秒,翡儿才说道:“有什么事吗?” 鹌鹑深呼吸,郑重的看着翡儿:“我喜欢你。” 翡儿抬起头:“我可是男人。” “可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 “你是男同?” “不,最初我也为自己喜欢男人痛苦过。” 鹌鹑说:“我所受的教育让我喜欢女人,但我对你怦然心动,认真工作的你,微笑的你,为了侦查而打扮成女孩子的你…… 说真的,和你一起行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饱受折磨,我不该喜欢一个男人,但我确实对你心动。 但现在,我必须说出来,说出我的觉悟:为了我,我变成同性恋也无所谓,你是男生还是女孩也无所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翡儿瞥了鹌鹑一眼,投射复杂的情绪,他说道:“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特别是那种年长的、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像你一样的男人。” 鹌鹑消化完翡儿提供的信息,大喜过望:“这么说……” “我拒绝。”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鹌鹑问。 “不,是我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被强迫改变了……” 翡儿的啜泣声从黑暗里传来:“对不起,我擅自变成非烂裤裆不可的xp了。” 翡儿哭声愈响,鹌鹑安慰不嗓门愈大,住在隔壁的王大龙越是烦躁,她在床上打了个滚,手中提着锁链轻轻一扯,一坨庞大大物温顺的蹲在床边,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说起来,你叫什么来着?我总是叫你狗,猪,反而把你真正的名字给忘了。” 王大龙自顾自的回忆道:“我只记得你和你的丈夫和我是同乡,小时候我长的丑的时候,你们没少嘲笑我。 若不是我打架比较厉害,可能你们这伙人就直接动手了,不过,等我长大离开家乡,你们变成更丑的一边后,我就把你遗忘了。 多年以后,我们为同一位雇主效力,你请我去喝一杯,我去了,毕竟像你这样弱小的人,不可能有害我的心思吧。 但我低估了你的愚蠢程度,你把我灌的半死,在我睡眼朦胧里,你唤来你的丈夫,他兴奋的靠过来,伸手抚摸我,还猥琐的凑过来想要亲我。 我有一项能力,可以让我一天仅一次的解除异常状态,被你那猥琐丈夫激起的恶心感让我头脑清醒了一些,而清醒的结果就是我使用能力解除醉酒状态。 我想杀了wei亵我的男人,而你却跪下来抱着我的双腿,不停的道歉哀求,说一切过错都在你自己,不要伤害你丈夫。 我问你如此行事的动机,原来你和你丈夫的婚姻濒临破碎,而你是如此深爱你的丈夫,为了留下他,为了得到他的赞美,为了维持现在的生活,你竟然肯诱骗其他女人给他睡。 我当时就想,你真是个天真、愚蠢又邪恶的女人,是什么把你变成这个样子?是爱吗? 你不算漂亮,但在我眼里突然充满魅力,因为人妻可真是太棒了。越是那种对丈夫深情的人妻,越是充满魅力……我突然想要得到你,折磨你,尤其是当着你丈夫的面,看你哭的声嘶力竭,尊严与贞操在你最爱的人面前被踩的粉碎的时候……那种快乐。 我不得不承受,我用你家里一切找得到的尺寸合适的东西折磨你之后,你那张哭的脸庞肌肉痉挛的脸真是太美丽了,你的痛苦也太美了,这才是我想要的报复,比我打你一顿或者杀了你有用的多。 你丈夫已经不爱你,但你还深爱着你的丈夫,这样更好。我和你们夫妇立下一个赌约,我和你们共同生活90天,保证你们的生存,只要你们每天互相说一次我爱你,并做一次夫妇该做的事,时间满了之后我就放过你们。 听起来很容易,但我另外拿出药剂每天你服用,让你的身体变得像野兽一样强壮,长出毛发,散发一股兽臭味。 你的脸肿胀,骨骼发生错位,逐渐变成一只母猩猩……果不其然,你爱着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却无法再爱你,他面对你直接不举了。 然后,我把他杀了,你就成我的坐骑。陪我南征北战直到今天……你恨我吗?” “坐骑”投来仇恨的一瞥,王大龙开怀大笑,就像饭菜加入食盐,“坐骑”的仇恨是她生活里重要的调味料。 她给了“坐骑”一巴掌,然后用脸颊贴住坐骑红肿的部位,轻轻蹭着:“你要陪着我,一直到你下地狱为止。” 在众人进行末日前的狂欢时,只有芙兰守在胡玄冬身边,听从她的调遣。一份又一份命令被签署,而芙兰理解了命令的含义,胡玄冬要在这里赌上全部。 “怎么,你还有事?”胡玄冬问。 “我背叛了大人。”芙兰说。 “我在那个状态,你背叛是我正确的决定。” 胡玄冬说道,“你们也要引以为戒,追求长生的代价,就是变成我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在彭城,某人的长生代价惊人,令我们想不惜一切终结他的长生。如果,你有机会献祭百万生命,来换取自己的长生,你会去做吗?” 芙兰犹豫了,如果死一百万和她毫无关系的人,她恐怕真的乐意去做。就算有些愧疚,在漫长的生命里,她总能原谅自己,找到献祭百万生命的理由。 “看吧,谁能拒绝长生的诱惑?所以,必须得采取雷霆手段,扼杀任何长生的可能性,那知识是病态的,长生是病态的,而追求长生亦是病态。 为此,我必须强令手下的人做出牺牲,一直如此……” 胡玄冬闭上眼睛:“这是徐国之行,麻烦你们了,回想起来,我这里犯了太多太多的错误。” “大人……” “帮我去看看桂道友那边,看他在做什么。” 芙兰领命,没过多久就找到桂堂东——在密闭的房间里,男男女女的声音不断从门缝里析出,其中还夹杂着“不要”的惨叫,令人浮想联翩。 她气的脸红了,脑补了一出18禁的末日狂欢,但她对胡玄冬的忠诚与愧疚,让她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现场人多的超出芙兰的意外,桂堂东、历晴川、南轻絮还有阳炎府的几位外门弟子俱在。 她发现从功能的角度,南轻絮是饮水机管理员兼拉拉队员,历晴川与其他阳炎府弟子是大号电池,把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桂堂东体内。 桂堂东则在摧残遗失武器“山鬼”,山鬼的器灵正饱受折磨,芙兰听到的惨叫也是它发出的。 “有事?”桂堂东问。 “胡大人派我来问问大人你,有没有处理好‘山鬼’?” “如你所见,我正在尝试封印或者摧毁山鬼,但尝试了十七种方法后,它依然还在活蹦乱跳,试图通过变成你主人小时候的样子骗我的同情心。” “人渣!虐待狂!禽兽!把热热的东西一股又一股的注入进来,痛死了!” 山鬼对桂堂东破口大骂,桂堂东耸了耸肩,对芙兰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总攻的时间表定在明日清晨。” “是的,所以在此之前,必须先把隐患处理掉,遗失武器已经是激活状态,它过于像人了,我很怕它发挥主观能动性,而封印术对它无效……” 在众人惊骇的视线里,桂堂东将山鬼捡起,握在手里:“就由我来当人柱力,亲自压制它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牛头人攻势 “人柱力”是什么,大家没听懂,但看到桂堂东手执山鬼,试图掌控它的时候,大家有一个更本地化的词汇来形容桂堂东的定位——活祭。 活祭仪式来源于日升渡的功法,日升渡逐日而行,并以有意识的控制世俗领地里的天气,以契合他们的功法。 其中,制造雷电天气的是一类结构复杂、类似民用的纺车与军用的霹雳车混合体的器械雷车,而雷车由数量众多的女性来推动制造雷电。 这些女性全部来自凡间,容貌端正,正值芳华,且已难以定义为人类……因为在她们年纪轻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要死去的时候,日升渡的修士就会前来,提出一个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修士们可以用特殊的手法延续少女的性命,但少女必须在名唤雷车的装置工作满一百年。那时,少女可以选择迎来自己的死亡,或者继续工作下去。 凡人对生的渴望,往往使得少女无法拒绝日升渡修士的交易,当她们同意之后,她们便立刻死了,死的只是凡间的肉体,而灵魂被拿去与雷车等日升渡各式各样的设施相连,变成每天随叫随到,没有休息日,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工资,没有住所的劳工。 实际上,日升渡的天气制造设施,全部来自于四位数年龄的大妖兽的生物核心,妖兽们无时不可都在渴望自由,报复人类,把怒火撒向世界。 因此,必须有人24小时不间断的看守这些妖兽,而日升渡修士不可能牺牲自己的修炼和学习时间看守妖兽。 因此,他们先是打造复杂的机器外壳,引入力量封锁妖兽,再用凡人的灵魂,摆到看守者的位置上,无意识的使用机器的力量镇压妖兽。 至于为什么一百年为期限,是因为凡人的灵魂每镇压妖兽一次,力量的波动会让其灵魂损坏一小部分,而一百年便是人类灵魂坚持的极限。 为了能在道德上做出辩解,日升渡修士用的是交易形式,靠的是凡人自愿,设置期限给予凡人选择,并且用的都是将死之人的灵魂。 因此,其他门派的修士半是讽刺,半是好奇的将这些人称之为“活祭”,后来这个词汇的词意演变,变成描述那些镇压物品的活人灵魂。 看到桂堂东的举动,历晴川当时掏出鞭子:“你疯了?胡玄冬拿着这东西是什么下场你看不到?!那邪恶的知识会腐化你!” 南轻絮跟着劝说:“是的,桂道友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你可以集合众人把胡道友救回来,万一你变了,谁又能来救你。” 桂堂东举剑晃了晃,对着山鬼说道:“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不试着来腐化我吗?” “死变态,谁要腐化你!”山鬼发出尖叫,“把你的手拿开,太恶心了,和你分享同一片空气都让我恶心不已!” “究竟是不想腐化呢,还是不能腐化呢。”桂堂东笑着问。 这句话让山鬼沉默了,它在桂堂东抓住它的瞬间,就准备为他展现那些长生和充满力量的知识,然而,它撞上了一块铁壁,它看到以水泥与钢铁与血肉构筑的城市,灰色的方塔拔地而起,灯光点亮汇集,仿佛星辰行于大地。 山鬼只是被设定好的器灵,它不应该有恐惧、迷茫与好奇这些情绪,然而此时此刻,它却产生了类似的倾向。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它问。 “我是人啊。”桂堂东说。 “不,你绝不是人,决定人的是精神也是肉体,你的身体看起来像个人,但你的精神却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你说你是人,那还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桂堂东耸耸肩:“再怎么讨厌我,你也不能把我开除人籍啊。” 山鬼对桂堂东的锐评被在场的其他修士理解城它对桂堂东的羞辱,毕竟,在他们认知里,齐地是唯一一颗宜居星球,从地面向天空推进到一万米,灵气之海构成这颗星球第一层屏障,而在外面,则是同样厚度、充满惰性气体的大气层(灵气无法渗入的气体)充当第二层屏障。 再加八大门派在天空的浮空岛,泰西之地在天空修筑的法师塔,如果一个外星人抵达星球,且不说大气层和灵力之海带来的折磨,它突破两层屏障后引起的灵气波动一定会被数值捕捉到……所以,一个外星人来到这颗星球,而不被人察觉是不可能的。 甚至,根据日升渡修士对天空持续数千年的观测来看,修士们统治的世界是孤独的,虽然大家都对天空之上有三千个宜居星球演化的三千文明,即三千世界说法有所期望,但童话与现实,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山鬼沉默了,它变回一把古朴的、形制落后的武器,桂堂东把它带在身边,开会的时候带着它,洗澡的时候带着它,往剑身上涂各种奇奇怪怪的液体。 历晴川跟着他,如果师弟有被腐化的倾向她会第一时间摇人群殴他……除了活祭以外,他们没有更好处理山鬼的方式。 所以,她更不能理解师弟的举动。 桂堂东解释道:“我在劝说山鬼接下来保持中立,不要去帮赢子孺的忙。我认为,我们的利害一致:赢子孺持有更高级的《东君》,让他拿到山鬼,他或许会竭泽而渔,把里边的知识抽出来,那时,山鬼作为器灵就没用了。” “你喝的有点多。” “师姐是指你的洗澡水吗?没,我只喝了一点,还是我们玩水不小心喝进去的。” 桂堂东摇摇头,“山鬼经历了好几任主人后,已经有了近乎人类的心智,所以,我认为能够对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毕竟,谁不想要长生呢?” 山鬼拒绝回应,但直到明天发动攻势之前,桂堂东都没什么事做,于是他把它带进疗伤室,一边补给灵力,一边朝山鬼输出。 “说起来,根据胡道友复述你们俩的来往历程,你好像是纯爱战士来着?好,我今天就要和你讲讲牛头人的故事。” 经过八个小时的高强度绿色输出,纯爱战士山鬼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能不能讲点让人开心的故事?” 桂堂东双手一摊:“谁让你之前不理我咯。”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易 山鬼的声音有些委屈:“那我去帮胡玄冬行吗?我保证,这一次绝不会让她被知识污染。 之前感觉有些对不起她,我知道知识的真相,但我被设计出来,就是利用持有者的信任,去传承那些知识。” “不,我不会让你再祸害胡道友一次,她把握不住,所以我只需要你保持中立。” “你好像充满自信?”山鬼说。 “你最大的本事便是腐化别人,现在这招对我没用,我怎么能不自信?” 莱拉的虚影在水池里具现,山鬼用别人的形象,轻蔑的瞧着桂堂东,它随手引导池中之水,与此方世界截然不同的城市缩影从水面升起。 “虽然你很恶心,但我看到的这些东西很有意思。”山鬼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是又如何?” “你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去对抗《东君》的持有者?”山鬼说。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吗?那本书也一定存在像你一样的器灵吧。” “我不确定《东君》有没有器灵,《东君》与《东皇太一》,和遗失武器不同,我们从未和它们打过照面,从被打造成型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那么,我们来做交易,我用你好奇的那些东西。来交换你的情报,如何?”桂堂东问。 “所以你不怕吗?”山鬼反问,“你的过去是你极力隐藏的东西吧,你就不怕我说出去,修士们把你抓起来研究?” “星辰殿的邪物与阳炎府真传,你觉得人们会信哪个?” “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就乐意过去被挖掘出来?” 桂堂东抬头看着天花板:“很介意,但也很乐意。有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却无人分享,有些话,我抛出希望能得到别人的回应,回应的我是寂静。 这些,即便是亲近的人也不能详谈,他们不会理解的,只觉得我在发病。而你却很适合,因为你看到了我心中的风景,因为你说出的话无人相信,所以哪怕你知道了什么,我也不怕你流传出去。 同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好奇我的过去?” “我想要长生。”山鬼郑重的说。 桂堂东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样我要讲牛头人的故事了。” “不是被封存在星炬殿知识里的存在,而是人们理解的朴素长生。” “你是器灵。” “器灵就不能渴望长生吗?”山鬼说,“你们人类里让我感到恶心的很多,但总归有些有趣的人,我只有活的更长久些,才能见识更多有趣的人物。” “然后用星炬殿知识污染你的持有者?” “……” “那不是你的愿望,或者说,你的愿望受到了设计者为你派生的使命的驱动,就像一位登台的而不自知的演员。 我不能答应你长生,不过,我想做到另一件事,把你从邪恶的使命里解放出来。” “星炬殿知识是无法毁灭的,因为‘长生’无法毁灭,除非你把这个概念从世界上抹去,但可能吗? 从凡人到八大门派的精英,从修炼出神智的妖兽到我这样的器灵,无人不渴望长生。 因而,‘长生’不存在于修士的记载中,它朝这个世界投下它的阴影。古往今来,围绕长生,修士们展开了多少场隐秘的腥风血雨,又让大地上的国度经受多少动荡?”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星炬殿知识超越常理,而我亦不可用这个世界的常理测度。常理之外的我销毁常理之外的知识,应该算合情合理的发展—— 毕竟在我的家乡,人们常说,要用魔法对付魔法。” 或许是真的被桂堂东的许诺打动,或许是害怕桂堂东继续讲牛头人小故事,山鬼默认了桂堂东的提案。 只不过,落到其他人眼里,桂堂东就是在和空气讲话,试想一下,一个男人泡在雾气环绕的水池里,时而微笑,时而严肃,时而讲故事,时而说些听不懂的话……从旁观者的视角,可称得上毛骨悚然。 “西巴,大师兄该不会被遗失武器感染了吧。”朴到贤一脸紧张,“历师姐才离开一小会儿,大师兄就这样了,我该怎么对她交代?” “比起对师姐交代,你对家人的交代写好了吗?”张三问。 “我是个私生子,现在又是阳炎府的人,和家人的感情只剩下惦记着遗产相互继承。 按照传统,像我这样的单身,如果有个什么意外,我被火化之后,骨灰要进阳炎府墓地,而财产除去凡俗之物能留给家人,其他一切都要充公。 所以我没写,只是希望你们还活着的话,能给我的坟墓捎着家乡的泡菜。” 张三点点头:“我的打算和你一样,阳炎府这一点很奇怪,小时候不许我们和异性多来往,到了某一个时间点,却利用财产继承等规则,变相催着我们找伴侣生孩子。” 柳庭风刚巧路过,说道:“因为每个阶段,门派对我们的需求不一样。在我们年轻时,门派希望我们能变得强大,然后用工作兑换门派付出的资源。 而到了门派判断我们自身实力抵达极限,无法再进一步的时候,就希望我们能生育后代,让期孕育可塑之才,继续为门派提供帮助。” “你打算生孩子吗?”张三问。 “不,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对了,你们有镇定情绪的丹药吗?”柳庭风问。 “怎么了?” “君不见、白牙和九十三喝的醉醺醺的,麦扣杰正在安慰他们。君不见还好,他挨的毒打差不多已经好了,但那两位的情况更复杂。”柳庭风说。 “去找季嘉然吧,他那里有药。”朴到贤回答。 与突骑施战团的打工人相比,阳炎府的修士对自家门派存在归属感,因而对明日充满危险的任务没有那么抵触。 营地里灯火通明,酒肉被军需官们发放,让凡人士兵们饱餐一顿。有人大吃大喝,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而有人则忧虑的看着远方,在二十公里外,星光点亮天空,散发让人不安的紫色光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剧中人 1 11→10 10月8日上午5时,军号吹响,睡眼惺忪们的士兵们爬出营帐,穿好衣甲,携带一日份的口粮,在军官们的驱赶下排队登上飞行法宝。 桂堂东和胡玄冬停战后,双方的飞行法宝加起来还有39艘可用。在事前的决议中,胡玄冬分出14艘状态较差的飞行法宝充当凡人的运兵船,5艘状态中等的飞行法宝运载修士,而剩下20艘状态较好的飞行法宝,则是这次战役联军明面最大的希望,亦是最大的诱饵。 上午七时,这支运载超过800名修士,7000名凡人士兵与相应装备的舰队出发,而在地上,剩下超过30000凡人士兵则要徒步行军抵达20公里外的彭城。 在这个世界,由于道路的铺设和对土地的平整,有桂堂东前世近代铁路应用之前的水准,所以组织度同为封建军队的前提下,这个世界凡人军队的行军速度要快一些。 桂堂东立在舰桥最宽阔处,看着彭城升起的紫色光柱,即便在白天,它也十分显眼。 太常楼船独特的造型从侧面闯入他的视野,他看向一边,胡玄冬站在船艏处,她扶着剑柄,向桂堂东点头致意。桂堂东还礼,看着佩戴在腰间的武器,新锻成的碧罂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与旁边晦暗且形制老旧的山鬼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确定它会保持中立?”历晴川问。 “不确定,但想要改变赢子孺希望的故事结局,我就要尽可能采取那些非常规的战术,尽管这意味着我自身也要承担风险。 师姐,我讨厌被人当做提线木偶使用的感觉。” 历晴川冷笑道:“当你操纵别人的时候,比如上个月在钟离山,你可不是那么说的。” “那是我的防御性手段,并非特别针对少廪君,倒不如说,如果有谁要成为叛徒,我不希望是少廪君……阳炎府真传,可以无拘无束交谈的同性友人很少的。 而且,早在钟离山的故事开始之前,它注定有今天的发展,我又能改变什么?” 桂堂东与历晴川一起看向加害者兼受害者,少廪君那造型独特的山石飞行器位于整支舰队的最前方,因为驾驶的是一艘没有战斗力的飞行器,所以她的位置被牺牲,主要担任风险极大的侦查工作。 当然,她本人是斩首战术的宝贵战力,因而她个人的安全在这一阶段有所保障。 而钟离山那件事里纯粹的加害者打着哈欠出来,轻薄的纱裙落在胸口膨胀的曲线上。为了保证战力,桂堂东让南轻絮与勒花天交换身体,由此,勒花天取回自己的本体。 南轻絮只得用回那具娇小的身体,小小的妈妈和大大的女儿站在一起的时候,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南轻絮怀里抱着暹罗猫,那只猫夜里闹腾的厉害,好死不死,在桂堂东在疗伤室回忆童年之大鸟转转转的时候跑进浴室。 暹罗猫不能理解桂堂东的奇怪举动,而追着它来到浴室的南轻絮能,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整个人都在颤抖,忍笑十分辛苦的模样。 桂堂东有些懊恼,别的人完成艰难且危险的任务前,留给旁观者的都是各种帅气的、富有魅力的形象,而他呢,在日后南轻絮写回忆录的时候,恐怕印象最深的就是大鸟转转转了。 现在,这只骇人鲸白天却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桂堂东伸手摸了摸南轻絮怀里的猫,又摸摸南轻絮的脑袋。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南轻絮说。 如果我们回不来呢? 桂堂东没说丧气话,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提前留下讯息,交代身后事。南轻絮闭上眼睛,用另一只手臂抱了桂堂东一下,然后转向自己的女儿。 勒花天最初嬉皮笑脸的,但在南轻絮的目光注视下,她的轻佻收敛,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这是来自血脉的压制。最后,南轻絮抬起头来拍拍她的女儿:“去吧。” 南轻絮的家庭里还有一个人,被大家心照不宣的忽略掉了,桂堂东忽然觉得少廪君有些可怜,她坏事做尽,但除了变成女人之外,她期望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得到。 上午11时,联军抵达胡玄冬攻打彭城时立下的大营,不出所料,它已经被毁坏的面目全非,而且多出一些黑色的、仍在蠕动的东西。 少廪君冒险抵近,用昂贵的影像符箓把实时影像传回寒鸦号,桂堂东看了一眼,就决定不对凡人和低级修士开放。 那些黑色的、仍在蠕动的东西,是彭城没来得及逃出的凡人,还有一小部分修士。他们畸变成各种各样的怪物,并融合在一起,不知自己已死的事实。 于是,战役开始于寒鸦号的炮声,燃烧弹经由重型火炮发射,自天空之上降下一场净化之火。 “等等,你不担心杀死凡人把你变成红名怪吗?”历晴川问。 “如果这规则这么有效,应该有哪位化神修士降下神通,直接把赢子孺创死了吧。”桂堂东回答。 在战前,彭城大部分百姓已经前往其他处避险,但还有一部分非战斗人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城里,和守军加在一起有六万之数。 平卢军出逃的时候带出来一部分人,尽管如此,还有有约五万三千人沦丧在赢子孺手里。 赢子孺布置在城外,朝联军示威的“作品”大约消耗了三千人左右的分量,也就是说,城中仍有五万人,他们被感染之后,能提供什么样的战力是未知数。 也正是因为赢子孺手中捏着如此多的牺牲品,为了速杀赢子孺,桂堂东才不得不拉着凡人军队上前线。 12时,联军的舰队在前线摆出推进的架势,掩护担任运输任务的14艘飞行法宝在低空卸下凡人与物资,桂堂东部之前在南方与四时宫的秋已夕作战时有过类似的配合,所以这次修士们“卸货”更快。 同时被卸下的还有5艘飞行法宝携带的修士,桂堂东亲自验证,《修士交战条约》在江山社稷图覆盖范围里失去作用,修士们不会变成红名怪后,他就放心的把修士们与凡人军队混编。 自然,他追加不许杀害正常凡人的指示。 这时,彭城做出反应,城门打开,大量变异的凡人涌出,扑向三公里外的联军士兵,他们立刻遭到来自飞行法宝的无情打击。 联军士兵声势大振,随同降落在地的少廪君和地梁宗其他修士进行紧张的土木作业,依靠神奇的土木法术,一座壁垒正飞快完成,其他修士们纷纷在壁垒外侧分散警戒,而凡人士兵们则运输器械,在合适的位置布置。 联军飞行法宝的火力支援只持续了五分钟,之前被感染的鸦军飞行法宝就从紫色光柱里钻出,各种扭曲的图案涂抹在战舰上。 胡玄冬看到的第一眼就抄起通讯符箓,她的话和山鬼对会桂堂东的提示重叠在一起:“小心,那些是星炬殿知识!” 桂堂东和胡玄冬分别通知,严令任何修士与凡人关注并思考那些图案。为此,敌方舰队刚进入射程的极限范围,桂堂东就下令开火。 而在这时,彭城的要塞炮群开火,紫色的火光掠过舰队的侧面,炮弹爆开,星炬殿的知识在空中留下痕迹。 桂堂东不得不追加命令,这让联军变得拘束,因此,虽然敌方只有五艘风帆巡航船,但诡异的变化让他们仿佛来了五十艘船,立刻让联军陷入被动。 失去联军来自天空的火力支援后,赢子孺释放了更多被感染的人,修士们抬头看了一眼,埋头继续工作,已经有五分之一就位的凡人们则吞了口口水。 他们以为仙人留给他们的敌人同样是凡人,没想到却是一群精怪(联军高层对凡人的解释是,彭城多了一个精怪窝,现在要去收复它),不过与仙人一同作战,凡人军队的士气倒是撑得住。 军中比例惊人的大型弩具最早开火,这些弩具和它们发射的弩矢上还贴着符箓,每一次发射,都能在坠落处掀起灿烂烟火,都相当于一袋银两哐当坠地。 进入中距离之后,人类弓手的弓箭齐齐指向天空,而在壁垒前维持散兵线的修士们也掏出符箓,运转法宝开始投射,炫目的光火引发烟尘,烟尘唤醒战士高涨的杀戮欲望,于是炫目的光火接继,铺满战场。 赢子孺手下的“精怪”们并非只是一堆白挨打的烂肉,那些挺过感染后剧烈变化的凡人,或者说低级“精怪”僵硬的爬起来,它们苍白的肌肤上布满瑰丽的花纹,而花纹描述星空。 只是,星空不再美丽,而是变成一双双眼睛投下冷峻的目光,其中有九双眼睛的目光最为强烈。 “呃!” 一名修士不小心看到那图案,他被图案所迷惑。在他分心的瞬间,从敌军中钻出的一支附带紫色星光的箭击破他的护盾。 此时,他如梦初醒般慌张撤退,却被一根投矛贯穿肚子钉在地上。他的手无力的动了两下,想要周围的同僚帮帮忙,但紫色的攻击一道又一道的从眼前划过,击退他的战友们,让他成为空地上一块显眼的雕像。 他放弃抵抗,呆呆的看着天空,联军飞行法宝排成的战列线有股庄严和整洁之美,它像一块移动的乌云,压迫并摧残着敌舰,但为什么……紫色的光焰不断从敌舰后方飞来,射向联军的战舰,令它们在天空发出哀鸣? 修士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这是他作为人类哀悼自己,也哀悼人类的泪水。下一秒,紫色的星光渗入他的眼瞳,附着在投矛上的灵力将其腐蚀。 他伸手扭断投矛,重新站立,深呼吸,感受全新的力量,全新的真理,知识在头脑中呼唤他,诱惑他,穿过层层迷雾,他看到了“长生”庄严而美丽的一角。 他再一次涌出眼泪,眼泪里满是星光,他的身心皆已被知识中的神明征服,他发誓献身于祂,并取得自己的长生。 于是他转身加入沉默的军队,对抗曾经的战友,他要让他们抛弃八大门派构筑的虚伪秩序,加入长生的行列。他们沉默,并非失去言语,而是在神与盛敛神的知识面前,言辞如此卑微,似乎开口便是对神的亵渎。 而对在地面上指挥的少廪君来说,情况就令人焦急了。根据她和她带来的团队的勘探,赢子孺在一定程度上扭曲污染了彭城附近的灵脉,并用竭泽而渔式的方式强化自己的部下们。 想要打断赢子孺,就必须掐断彭城的灵力供给,而想要掐断彭城的灵力供给,就要暂时截断彭城的灵脉,并摧毁彭城里的聚灵阵。 她激活通讯符箓,发现这里受到的通讯干扰尤为强烈,她丢下符箓,派了艘联络船去和指挥战阵的胡玄冬说。 “我首先会截断地脉,让彭城护盾的强度降低,你们打破护盾其中一点,派人去摧毁聚灵阵,没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供给,那些该死的要塞炮没法妨碍你们,你们在空中就能把赢子孺炸到失忆!” 当胡玄冬收到消息的时候,少廪君已经带人那么干了。敌人被击倒却能站起,己方被击倒会被转化,而随着距离的拉进,凡人出现伤亡,他们面对狰狞可怖的敌人,士气越发低落。 截断地脉是头等大事,若己方在前线溃败,她连截断地脉的机会都没有。为此,少廪君咬了咬牙,她现在拥有十九艘飞行法宝,这些飞行法宝既没法满足空战需求,也没有武器支援友军,只能傻傻的待在后方列阵。 “给我砸!”少廪君发狠说道,“就当我们发射了几百吨重的炮弹,把那些鬼东西碾成肉渣,我看它们怎么重生?” “可是,大人,那可是宝贵的飞行法宝……” “宝贵个屁,这种筑基修士都能人手一个用的量产货色哪里宝贵了?把我的命令传下去,在这里花点钱,总比把命丢了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剧中人 2 若是有散修在场,定然会抗议少廪君“何不食肉糜”的说法,别看八大门派的弟子对风帆巡航船嫌弃的要死,一心只想开大车(风帆战列舰),但在散修里,拥有一艘飞行法宝是件很风光的事。 少廪君在地梁宗修士里拥有绝对权威,她的命令被忠实执行下去,很快,状态最差的三艘飞行法宝就被实验性的撞向敌军最密集的地方,以观察效果。 当飞行法宝先爬升再俯冲,径直瞄准敌人区域的时候,再迟钝的敌人也能感觉到威胁。只是,他们手中的星光完全无法对一艘几百吨重的飞行法宝造成致命破坏。 瞬时感染几百吨的庞大大物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退一步讲,即便成功感染,上边没有火炮和炮弹,除了为飞行法宝增加特效光外,对实际战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加持。 于是,星光不断涌向坠落的飞行法宝,把它打的碎屑飘扬,在棕色的木屑雨中,它的轮廓投影在地面越来越大。 不止是敌军,就连守军目瞪口呆,看着驾驶飞行法宝的老司机极限跳车,落在壁垒的城墙观察飞行法宝泥头车的效果。 被波及范围里的敌人淹没在烟尘里,并且迟迟没有爬起来,这一次,他们约摸是真的死了,守军——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均发出欢呼。 同时,飞行法宝的坠地让战场的地名变得复杂,对于守军是重大极好消息,趁着敌人清理出一条重新进攻的路时,桂堂东留在这里的阳炎府外门弟子与平卢军的凡人将领重整防线,救援伤者。 阳炎府净化功法的火焰能燃烧异种灵力,以此达成净化的效果。所以,在敌方短暂停手的时间,麦扣杰等阳炎府外门修士充当战地护士,这是他们来徐国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的职业。 他们把运回来的伤员逐个甄别,感染程度较轻的,阳炎府修士会将火焰灌入他们的伤口,让他们承受仿佛外痔破裂后。又被抹了瓶辣椒酱般的痛苦,解除他们的感染状态; 程度中等的,则会去除感染部分的肉体,再用火焰烧灼伤口止血消毒,等日后修养,慢慢长回来; 程度最重,以阳炎府外门弟子的修为根本救不回来的,则会被处以仁慈的死亡。 负责行刑的是桂堂东找胡玄冬借来的督战队,因为富足的生活,八大门派的修士相对来说缺乏魔修的那种狠辣,所以这时候,就轮到专业人士出场。 为此,重伤者被拉到距离战场很远的地方,等安乐死完成之后,再用火焰焚化他们的尸体,以防止敌人利用。 大部分重伤者要么失去意识,任由人摆布,要么平静的接受结果,也有少数求生欲望强烈的修士奋起反抗,无论如何,等待他们的督战队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和刀上的寒芒。 见前方压力缓解,少廪君立刻研究其如何截断地脉,其实很简单,只要挖两个足够大的、通向地脉的井,堵死其中一个,而用另一个引导地脉里的灵气喷发。 挖井对专精土木的地梁宗修士不难,难的是找到可靠的材料在堵住地脉。这时,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射到飞行法宝上。 如果,飞行法宝可以当做大号石弹使用,那么用来完成堵住地脉的战略任务也很合理吧。 少廪君她和小组说干就干,他们首先创造干粗重伙计的地梁宗专用kui儡土木牛马,这源自于地梁宗伟大的修士诸葛孔明所发明的木流牛马。 这些kui儡干活飞快,加上运来的专业挖掘设备(地梁宗修士的飞行法宝上常备这些东西),以及最关键的,彭城附近的地脉属于浅层地脉,到了下午三时,灵气从两口井里溢出,彭城的灵力供给立刻受到削弱。 在这三个小时里,联军的飞行法宝做出战术牺牲,一直吸引彭城方向敌人的目光,而在地上,牺牲更多的则是飞行法宝们,截至少廪君大功告成时,她手头仅仅剩下一艘充当联络船的飞行法宝。 但这一切是值得的,彭城对少廪君的工程做出反应,公伯燎带领鸦军主力杀出,旨在摧毁少廪君的截脉工程 修士与凡人们已经和常理之外的敌人鏖战三小时,他们的生理和心理都抵达极限,所以当公伯燎带着鸦军精锐袭来的时候,他们抵挡不住,防线被撕裂。 公伯燎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鸦军修士身着黑衣,身体则环绕着紫色的星光,少廪君身边的地梁宗修士结阵,抵御紫黑色的狂潮。 地梁宗修士列阵时拥有首屈一指的防御力,然而他们人数太少,面对精锐尽出的鸦军修士,临时拼凑的防线很快变得岌岌可危。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四个金属箱从天空坠落,砸碎四个倒霉的鸦军修士。鸦军修士茫然的看向天空,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乘坐泰西风格的单人飞行器从天而降。 公伯燎指向天空,周围的修士们却明白他的意图,于是星光向天空喷涌。只是,在攻击抵达位置之前,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等她再出现时,虚涛从背后刺中公伯燎后背的护盾,清水从剑上涌出,化作波涛把周围想要支援的鸦军修士推开。 “支援她!” 少廪君指挥地梁宗修士与回援的散修牵制鸦军修士,而留下公伯燎与胡玄冬单挑。 如同少廪君在使用星炬殿知识被“漂白”,公伯燎的身体也发生巨大的变化,他多出一对手臂,其中一只手掌变成书卷,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钱袋。 公伯燎强壮的、满是肌肉隆起的身体上多出一张张尖利的嘴,即便胡玄冬提前做了对抗精神污染的准备,但那充满嫉妒、诋毁、自卑、自大与傲慢的言辞还是闯入她的耳朵。 “原来,星炬殿知识带来的非人形态,取决于受感染者自己的内心吗?”胡玄冬说。 她与公伯燎大战二十回合,双方你来我往不分胜负,这让胡玄冬求证了另一个事实:星炬殿的知识并不能让人变得无敌,它帮助转变者突破自己旧有的上限,而在新的上限处徘徊。 公伯燎一刀劈下,胡玄冬以虚涛招架,紫色与冰蓝色好看的灵力相互碰撞,同时把双方的护盾击碎。 胡玄冬手上的戒指点亮,寒冰包裹他们武器接触的位置。这个出其不意的招数只禁锢了公伯燎一秒,但一秒就足够了。 粉色的人影降临在公伯燎身后,化鞭为刃,一剑捅穿公伯燎的身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剧中人 3 胡玄冬从没想过和公伯燎单挑,倒不如说,她不是一个习惯单挑的修士……除了面对她暗恋的桂堂东。 她认为单挑是一种华而不实的战斗方式,最有效率的战斗永远是团队合作,于是在她看到地上的局势已经糜烂,少廪君要被人实施斩首战术,为了少廪君的灵力储备考虑,她决定去捞少廪君一把。 为此,她从桂堂东那里借调了历晴川,对她说道:“我来控制,你给予致命一击。”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战术,即便两人没有配合,却依然发挥很好的效果。胡玄冬首先从天空高调出发,吸引全场目光,而躲在她身后的历晴川发动烟波技能。 胡玄冬落地,有意与公伯燎进行均势的战斗,并清理出一片方便历晴川行动的空地。正因为她有过体验,所以才知道星炬殿知识加持的项目不包括脑子,不然她在灵力储备走低的时候,不会选择硬追,最后奠定自己的败局。 公伯燎被她吸引了,他满脑子都是转化她的念头,因而在最关键的时刻,她施加控制,让已经就位的历晴川从容的从背后袭击公伯燎。 “小心,在被转变之后,他已经没有要害这种东西了。”胡玄冬提醒。 历晴川了然,她松开手中的鞭子,火焰从伤口处向公伯燎的全身蔓延,胡玄冬启动另一枚戒指,流风从公伯燎脚底涌现,火趁风威,风助火势,这套组合技把公伯燎变成人形火柱。 公伯燎惨叫,他的血肉在火中溃烂,星炬殿的知识帮助他顽强的修复身躯,然后再一次被火烧灼。少廪君见状,指引一块巨石砸向公伯燎,终结其罪恶的一生。 胡玄冬点点头,她激活之前砸下来的四根金属箱,金属箱分解变形,化作巨大的金属战马屹立在大地上。 胡玄冬翻身上马,手中的虚涛指向前方,战马的缝隙被丹青色填满,最后,它的双目呈现一片猩红。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里,它发足狂奔,一往无前。 胡玄冬手掌摁在自己的虎纹肚兜上,以法宝暂时过载为代价,换取效用范围的扩张。于是,每当她经过的时候,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士气高涨,追随胡玄冬向前冲锋。 “是时候了。” 桂堂东让南轻絮动手,于是寒鸦号升起旗帜,以旗语通知舰队。已经演了许久的修士们心里正憋着股劲,他们等到信号后,立刻把狂怒的火焰倾泻在敌舰队上。 下午3时15分,最后一艘敌舰坠落,寒鸦号顶着彭城要塞炮的火力,与彭城的护盾激情对射,随后,拥有双层护盾的太常楼船驶来,在寒鸦号护盾被攻破时替它挡下攻击。 彭城的护盾已经因少廪君的截脉战术而被削弱,又经过飞行法宝不计代价的攻击后,变得摇摇欲坠,这时,杀穿敌阵的胡玄冬补上最后一击。 她的钢铁战马撞向彭城的护盾,护盾出现裂纹却并未碎裂,这时,她跳步后退,离开钢铁战马,历晴川的鞭子飞来,缠绕她的身体。 胡玄冬恋恋不舍的看了自己的法宝一眼,这件法宝的造价等同于她全身其他法宝造价的总和,但为了胜利,为了赎罪,她必须做出牺牲。 于是,她激活了提前内置在法宝里的起爆符箓,钢铁战马的四个能量核心同时引爆,耀眼的火光部分在彭城护盾上铺散,而更多则涌入城中。 “成功了!” 胡玄冬在空中挥舞一下拳头,她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猛推一把,尽管她启动戒指,流风与寒冰帮助她不断减速,但她还是以较高的速度坠地,撞向把她牵引回来的历晴川。 两人翻滚着落地,抱在一起滚了十几圈才停下。她们顾不得体面,相互搀扶着起来,此刻烟火已经散尽,彭城护盾上的空洞后,映出末日般的景象。 “索多玛。”胡玄冬呢喃道。 “或许吧,但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变成索多玛的就不止这里了。”历晴川说。 少廪君挥舞赶山鞭,驱动山石临时做成飞行器,搭载胡玄冬与历晴川飞向太常楼船,要塞炮喷出紫色的烟火,畸变的炮弹从她们面前飞过,令她们感到些许威胁。 太常楼船抓紧时间,发射第一批傀儡,从护盾的破损处钻入,长方体机箱飞到要塞炮群附近坠落,钢铁傀儡从中走出,机箱变成他们手里的剑盾与盔甲,它们昂首阔步,冰冷的造物撞上同样冰冷的守军们,双方开始进行冷漠的厮杀。 有机械傀儡吸引仇恨后,桂堂东、历晴川、少廪君、胡玄冬、勒花天与苏禄将权力移交给部属后,钻进长方体机箱里,舱门合拢,他们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中。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钻进箱子里,然后被发射出去。”历晴川说。 “我也没有,但凡事总有第一次。”桂堂东说。 “你说,我们会被敌人识别出来吗?” “这个问题不重要,因为在落地的瞬间,我们就会被发现。”勒花天说。 少廪君不悦的皱起眉头:“你不属于‘我们’的范围。” “难道你有资格那么说?”勒天天反问。 “够了!”桂堂东出声阻止,“我们的第一计划,是混入钢铁傀儡中潜入城市,落地的瞬间杀奔城中聚灵阵所在的位置,关闭或者破坏它。 第二步,我们找到赢字孺的所在,先召唤舰队清洗他所在的区域,如果他还没死,就由我们负责牵制,而苏道友与师姐伺机剥离他的知识,我们来消灭他,关闭江山社稷图,结束徐国的动乱。” “如果此计不成呢?”勒花天问。 “我没有第二个计划,如果我们尽力却不能做到,那时候我们就逃吧,只是后半生,我们在悔恨的同时,也会安慰自己已经尽力。 愿胜利与我们同在。” 桂堂东话音落下的瞬间,船舱震动,太常楼船进行第二轮发射,这次,它打光全部库存,把钢铁傀儡和桂堂东的小队一起发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剧中人 4 长方体机箱拖曳着白色尾气,通过彭城护盾的空洞钻进城中,它们被设定在灵力浓度较高的地区坠落,因而桂堂东的小队落在一处炮台附近。 他们落地的瞬间,守军就热烈欢迎他们,花了两分钟,桂堂东小队清空了整个炮台,并把受到侵蚀的灵力火炮推下城去。 历晴川拉着桂堂东的袖子说:“喂,你真该看看这个。” 桂堂东回头,彭城那些熟悉的风景,已经遮掩在仿佛加持在光污染特效的星光里。每一座墙壁,每一处废墟都书写亵渎的文字,而被感染被扭曲的生物停留其中。 不过,现在它们都已经停滞,大概是因为被截断地脉后,城中的灵力储备急剧下降,无法再驱动它们。 “我们速战速决。” 桂堂东小队杀向聚灵阵,一路上他们投掷了所有具备杀伤力的符箓,来摧毁赢子孺那些沉默的仆从。3点20分,他们已经杀至彭城的聚灵阵。 “如果我继续沉沦下去,也会变成那样的行尸走肉吗?”胡玄冬心有余悸的说。 苏禄拍拍胡玄冬的手背:“我想不会,但比这更糟糕,我很庆幸你迷途知返,孩子。” “虽然不想打搅你们母女情深。”历晴川回头说,“我们的敌人出现了。” 赢子孺从聚灵阵里走出,在他身后,聚灵阵黯淡。勒花天提示道:“他收走了聚灵阵残余的灵力。他那些部下撑不了太久了,但他此刻格外强大。” 关于赢子孺的强大,即便没有勒花天的提醒,在场之人仍然心有体会。赢子孺状若人类,但他每踏出一步,脚步声都如同怪物鸣啼。 星光取代他的双目、嘴巴和关节,仿佛星光才是本体,如今它撑破人类的皮囊,呼之欲出。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星炬殿的知识正释放诱惑,诱惑人们前来学习它,从而实现长生,再通过长生实现自己的欲望。 怪物用赢子孺的声线,字正腔圆的说道:“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能有八大门派数位真传前来为我捧场,我的道侣应该会满意我为她操办的婚礼。” 无人回应,但赢子孺不觉尴尬,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首先对苏禄说道:“啊,你这个人在这里,还真让人扫兴。” “够了,赢昌!” 苏禄叫出第二任丈夫的名字:“你对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我真后悔,当时应该杀了你的!” “你的孩子?” 赢子孺,或者说顶着赢子孺身份的赢昌说:“你在说什么怪话?你天生就是不孕体质啊,你所认为的两个儿子,其实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你以为,你这次回来,会面对你两个孩子因你两任老公,而派生出复杂的恩怨纠葛……不对,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他们的生母,抚养他们的时间不够,所以他们对你的感情,很快就被时间消化了。你回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来自儿子的恩怨纠葛,迎接你的只是冷漠罢了。 所以,你在徐国活动那么久,你的另一个儿子可曾找过你?他不爱你也不恨你,因为你不是他的生母,所以就算抛弃他,他也能理解,但也别指望他能对你抱有什么感情。” “?!” 赢昌嘴巴咧成嘲讽的弧度:“你一定在觉得我在骗你吧,毕竟你有生了两个孩子并抚育他们的记忆,怎么能说是不孕体质呢。 在这一点,我和你的前夫有惊人的默契,彼时,在我们还爱你的时候,为了维护你可怜的自尊,为了满足你对抚育子嗣的幻想,我和你的前夫都用不同的方法,把孩子植入你体内,再由你生产出来,并篡改你的记忆。 不信的话,就问问亲近你又懂医术的人,问问他们,你究竟是不是不孕体质。” 苏禄看向胡玄冬,胡玄冬的目光有些躲闪,历晴川挑了挑眉毛,小声对桂堂东说:“我以为她是后来遇到了什么,才不孕的。” 桂堂东转向苏禄:“你比我们更有经验,应该知道,当敌人对你长篇大论的时候,一来是为了打击你的精神,二来是满足自己的表演欲,三来是为了拖延时间。所以……” 桂堂东抬手,盖亚能量炮正在酝酿中,赢子孺当然不会坐视桂堂东在那里读条而无所作为,一条紫色的射线从他手上出发,所经之处犁出一道深深的沟渠。 射线即将命中桂堂东的瞬间,桂堂东身前有穹形的石块升起,替他挡下攻击。少廪君手中的光芒刚刚掐灭的瞬间,胡玄冬就踏上穹顶,高高跃起。 她来势凶猛,赢子孺不得不移开目光,一连串的星光飞向胡玄冬的方向,勒花天发力,从手掌迸发的雷光拦截赢子孺的攻势。 胡玄冬坠地,一剑劈向赢子孺的脖颈,赢子孺袖中滑出一只判官笔,单臂举起硬接下胡玄冬的全力一击。胡玄冬双手拼尽全力下压,赢子孺的判官笔被压的一点点向自己的方向贴近。 “苏禄教出来的女儿,果然继承了苏禄的愚蠢。”赢子孺与胡玄冬对视,“放弃知识,放弃长生,放弃自由,放弃强大的力量能让你变得更幸福吗?” “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胡玄冬发动功法,试图寻找赢子孺的命格,变成人外之后,赢子孺的命格仍然可见,只是那象征命格的黄铜线变得格外纤细且分布稀疏,蓝黑色的雾气在其上流动,妨碍她的观察。 他的弱点不好找。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胡玄冬突然看到取代赢子孺关节的星光,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蛮力将胡玄冬震飞,她的护盾破碎,且飞行姿势不受控制,身体处于硬直之中。 赢子孺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只是在他张开手掌的瞬间,桂堂东从穹形石壁后现身,像是投掷保龄球一样,把手中的盖亚能量炮砸向赢子孺。 虽然自带100%被阻挡的属性,但任何对手面对它时都不敢掉以轻心。赢子孺手五指成拳头,星光凝结的三重门关在他眼前升起。 盖亚能量炮摧毁了三座门关,但触碰赢子孺的时候也失去威力,就在这时,赢子孺嗅到一股香气,一团能量在他背后显现。 而在桂堂东的视角里,胡玄冬佯攻,是为了争取他搓盖亚能量炮的时间,而他搓盖亚能量炮,是为了给师姐的奇袭争取时间。 在他先攻引起的混乱里,无人注意历晴川使用烟波,锁定赢子孺的位置进入隐身状态,而赢子孺先后接下胡玄冬与他的攻击时,历晴川已经就位。 桂堂东与胡玄冬落地,而赢子孺使出上一个招数不到五秒,此刻,应该是赢子孺最脆弱的时候,而历晴川也在赢子孺背后现形,准备用阳炎府阴三脉的功法“净化”掉赢子孺持有的部分知识。 只是,在她的火焰触及赢子孺之前,一只滚圆白皙的手臂从赢子孺背后伸出,扼住历晴川的喉咙。 “?!” 历晴川挣扎两下,发现无法逃跑这无情铁手后,立刻使用身法,化作火狐四散奔逃,桂堂东与勒花天给予牵制性功法投射,让历晴川顺利回到桂堂东身边聚合。 “他的背后、他的背后是萧琼莲!”历晴川说。 赢子孺转身,萧琼莲的半身从他后背浮现,他的后脑变成女人禁闭双目的苍白面容,他的后背有了凹凸有致的曲线,萧琼莲的双手交叠在腹部,而她的腹部有着明显鼓胀的曲线。 “你做了什么?!”苏禄问 “虽然不知道勒花天那个贱人怎么混到你们队伍里,但她应该告诉过你们吧,我长生的动机是复活萧琼莲。” 像是陷入回忆,赢昌说道:“我企图吞噬我第三个儿子赢子孺时,他借助外力和我对抗,让我们俩的灵魂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从表面上,是他杀死我,因为赢子孺仍然能主导他的身体,而我不复存在,但其实,我的阴影已经渗入他的灵魂里,一点一点的取代他。 因此,他活成叛逆王子,那是我曾对苏禄说过,重活一次后想要的生活;因此,他爱上萧琼莲,因为萧琼莲与我年轻的苏禄有八分相似; 不过,我对苏禄的失望与日俱增,而萧琼莲更年轻,更富有ji情,更单纯,更重要的是,她是未曾被男人品尝的处子,这样,我就不必再体验和苏禄行房时时常产生的怀疑——我和她前夫,到底哪个更能令她满足。 正好,反正我变成了赢子孺,所以我顺势放下对苏禄的爱,转而去爱萧琼莲,我发誓,要和她一起长生,开始永恒的爱。 只是没想到,是我害死了琼莲。” 赢子孺正在悔恨,他出现了一丝破绽,桂堂东踏步向前,碧罂被火焰缠绕,赢子孺伸出手掌对准他,却见不远处勒花天的身体瘫痪,而她的虚影没入桂堂东体内。 星光如同洪流冲击桂堂东的方向,桂堂东侧身翻滚,脚上的法宝把自己推向天空,胡玄冬向前奔跑,历晴川一鞭甩在她脚后的土地,用爆炸把胡玄冬推向天空。 胡玄冬的身影与桂堂东重叠,她的戒指启动,流风环绕桂堂东的身体,让其变得越发炽热。她揪住桂堂东后背的衣服,把他投掷出去。 桂堂东划过一条笔直的弧线,他的弹道过于明显,赢子孺只消往旁边挪动几步就能躲开桂堂东的攻击,顺带反杀。但这时,他的脚步被禁锢,是少廪君的法术拘束他的脚踝。 赢子孺只一下就粉碎了少廪君的禁锢,但桂堂东已经带着他hong温的碧罂劈下,他击破赢子孺的护盾,剑锋在赢子孺身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然后火焰与雷电灌入。 赢子孺破碎的护盾化作星光,击中桂堂东之前,雷电从桂堂东手掌钻出,替他挡下这一击。而当赢子孺的身体表面绽开伤口,他的血液化作星光,故技重施时,历晴川挥鞭缠住桂堂东的身体,把他拉了回来。 勒花天的灵魂从桂堂东身体涌出,回归自己的本体,赢子孺懊恼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如果刚才他能对桂堂东施放技能,而不是呆呆的观察被动的效果,或许已经伤到桂堂东。 刚才一轮的交手,桂堂东小队取得的直接战果不多,但他们验证了赢子孺的作战习惯:缺乏应对多个方向攻击的判断,无法识别分批次攻击里的主次,空间感与距离感把握不足,最重要的是,赢子孺没有一次攻击交出所有招数的决断力。 简而言之,赢子孺的脑子跟不上身体,他拥有外挂般的身体,以及猪鼻的脑子,才会在两次交手里被戏耍……然而,星炬殿知识毕竟把他转变为超越常识的存在,就算吃亏两次,但他看起来仍状态良好。 桂堂东看向胡玄冬,胡玄冬摇摇头说:“和刚才一样,他的命格几乎没有变化,我仅能看到一点点。” “或许是星炬殿知识让他的命格变得不易看破,或者他的某种布置让你无法看破他的命格。” “附近的土地有些奇怪,”少廪君说,“我的功法,在触碰到15米以下的土地时,功法运转变得格外滞涩,好像有什么在阻挠我。” “那就试一试吧,把附近的土地破坏到15米深度,看看里边藏着什么。” 桂堂东再次构筑盖亚能量炮,这次瞄准的是下方土地,但赢子孺反应却十分过激,他大踏步的向前,两根肋骨从体内钻出,一根化作长枪,而另一根在他背后的萧琼莲手里,变成剑。 少廪君双掌贴合,石墙升起,赢子孺一枪将其贯穿,雷电从空洞里钻出,被赢子孺复一枪戳破,但也成功让他减速。 历晴川一鞭挥来,鞭笞赢子孺附近的土地,爆炸把赢子孺推向天空。胡玄冬戒指亮起,一枚让她隐形,一枚让她飞上天空,出现在赢子孺身后,手持虚涛力劈华山。 双目紧闭的萧琼莲接下这一击,双方僵持,而在正面,勒天天欺身而近,赢子孺刺出一枪,被勒花天双掌贴住,枪尖戳破勒花天的护盾,距离她的腹部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第一百二十章 剧中人 5 10→9 “这可能是你杀我唯一的机会了,尽管杀了我,也无法改变故事的结局。” 勒花天的声音传入赢子孺的脑海:“你夫人的尸体腹部高高隆起,那其中究竟孕育着什么呢?” 赢子孺尚未完成长生,属于人的缺陷与束缚还残留在身躯里,他自然不可能令尸体怀孕,所以,他让别的什么东西在他妻子的子宫中成长,他的希望,他的幸福,就发生在分娩之时。 只是,他不可能告诉勒花天这个恶毒又傲慢的女人,在过去她居于主导的合作里,她无数次狗仗人势的羞辱他,明明是个弱者,明明唯一的本事就是总能站在胜利者那边,但狐假虎威的黑色幽默就那么发生了。 赢子孺无数次想杀了她,为了更长远的计划,他以已经飞升的兵甲门修士韩信与四时宫修士勾践作为榜样,让自己忍辱负重。 如今,他相对于眼前不自量力的真传们,拥有压倒性的力量,而勒花天近在眼前,这个猎物充满诱惑,似乎赢子孺再加把劲,就能贯穿勒花天的小腹,回敬她曾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 但在此之前,还在地上的历晴川与少廪君同时挥舞长鞭,分别缠住勒花天与胡玄冬的腿,两人极速坠地,赢子孺看向天空,桂堂东投掷出盖亚能量炮,他想要使出法术阻挡,但盖亚能量炮交错而过,击中他身后的聚灵阵,成功将其摧毁。 “是偏了,还是……” 桂堂东落地之后,朝地面发出射击印记后立刻撤离,赢子孺不会放他们离开,在残垣断壁之间,新一轮的攻防正在进行。 诚然,赢子孺的个体实力是压倒性的,纵然是桂堂东也不敢与其近身对线,在真传们依靠自身的机动,再加领先的战术意识,犹如在刀尖跳舞一般,每每在危险的对抗里从容撤退。 赢子孺得到了力量,但他还在被戏耍,他似乎看到那些年轻人们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他气恼的说道:“如今,有时间压力的是你们这一方,再有八个小时,江山社稷图就能收割徐国百万生命,你们会死在这里,而我将取得长生!” 回答他的是沉闷的炮声,赢子孺惊觉自己的位置已经在聚灵阵区域的极限。他抬头,看到彭城的护盾消失无踪,联军的飞行法宝进场开始轰炸彭城,首当其冲的就是桂堂东留下射击指引的地方。 飞行法宝装填的炮弹缺乏对地面的穿深能力,但幸好,少廪君感觉到的异常只有十五米,所以只要对准一点重复轰击,总能达成效果。 尽管如此,联军的舰队在半个小时后才达成战术要求,并为此付出了三艘飞行法宝被击落的代价。 已经回到寒鸦号的桂堂东小队全都挤在治疗室里补充灵力,他们全员的灵力储备都下降到一半左右,而全程旁观,因而状态完好的的苏禄则根据形式重新分配兵力,清除赢子孺的爪牙。 “那块地方15米以下果然有东西,”苏禄通过通讯符箓说,“是一团紫色的、球形的灵力,江山社稷图也在其中,恐怕,正是那东西为江山社稷图供能。” “用炮击压制那东西,赢子孺很在乎,就代表它十分重要。等地上的修士与凡人们清除完赢子孺的爪牙,就让部分状态不佳的船只运载伤员先行撤离。 我们也会在那时再次出动。” 桂堂东结束通讯,他闭上眼睛,同时拍掉勒花天不老实的伸过来的手,浴池很大,她却偏偏要游过来和他贴贴。桂堂东没推开她,因为他有事要问她。 “萧琼莲的尸体正在孕育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你觉得他会告诉我那么详细而机密的东西吗?” 而在桂堂东的脑海里,勒花天则另外说道:“我的资格,还不足以了解事情的全貌。我被赋予的使命,只是引导你走向必然的胜利。 说来讽刺,你和赢子孺对垒,但你们两个却抱着同样的目的:反抗已经被书写的结局。 赢子孺知道,他献祭百万生命是不被允许的,他利用诸侯级法宝是不被允许的,他渴望长生,复活爱妻是不被允许的。他唯一被允许的,就是做尽坏事,但事情还不至于在最糟糕的时候,被挺身而出的正义使者桂堂东和桂堂东的朋友们杀死。 为了反抗,他要献祭百万使命,要利用诸侯级法宝,要窃取长生,要杀死阻挡他的你们,为此,他抵达了远比胡玄冬更深的地方,更距离的接触‘长生’,且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利用他深爱之人的尸体来孕育什么东西。 同样的,你被许诺胜利,却心有不甘,想要让胜利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这是很贪婪很奢侈的愿望哦,因为我们这样的金丹修士,是没法在这次事件里决定剧情走向的。 话说,不管你怎么反抗,只要你为了徐国百姓而想要终结赢子孺,你就一定会走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所以我不明白,享用胜利会伤害你的自尊吗?可是这也是自己奋斗来的结果,正因为你足够强,才能扮演打败坏人的角色。” 桂堂东回答:“扮演的英雄不是英雄,作秀的正义不是正义,既定的胜利不是胜利,惑心的长生不是长生。 在这个故事里,一切被反复提及的要素都是虚妄的,而虚妄并不令人感到满足。如果它仅仅是一场戏也就罢了,而现实里,却有很多无辜的人用痛苦乃至于生命为它买单。 我不能让这场戏那么顺利结束,我发誓。” 飞行法宝是修士们遵循常理建造的强大武器,它们反复轰击江山社稷图所在的区域,超越常理的赢子孺守在那里,尽管如此,他也敌不过飞行法宝的轰击,那团紫色的灵力被破坏,江山社稷图也随之黯淡。 一个小时后,联军清除了城中最后一只感染生物,残破的飞行法宝带着他们撤离,这时,桂堂东和他小队重新投入战斗。 他们来到已经被轰击的坑坑洼洼,曾是聚灵阵占据的土地,赢子孺立在那里,萧琼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一个融合了赢子孺与萧琼莲的怪物站在那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剧中人 6 那怪物似男非女,两性的性征同时体现在怪物身上。它的面容像是萧琼莲,而四肢与躯干则像赢子孺,唯一保持不变的是高高隆起的肚子。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狂轰滥炸,那原本埋在地下15米的紫色灵力已经被消耗殆尽,而江山社稷图变成半透明的衣装,披在怪物身上,仿佛徐国的山河正在怪物身体上流动。 “你现在还是赢子孺吗?”桂堂东问。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从肉体上不完全是,而在精神上,我仍然是我。” “那就让我继续用‘赢子孺’来称呼你吧。” “无所谓,不过现在比起你,我更想和我的前妻说话。” 赢子孺转向苏禄,抚摸着腹部说:“我多么希望这一幕发生在你身上。” “?!” “你以为,我看《东君》只是为了我自己吗?一方面,是我想和你一起长生,另一方面,是想要治好你的不孕体质,来治好你的身体,让你能够亲自孕育并抚育我们的孩子。 只可惜,你让我失望了,你是如此愚蠢,明明只要死一百万凡人,就能让我们开始神仙一般逍遥自在的生活,你却拘泥于什么道德。 你可是阳炎府最尊贵的十二氏族出身的女修,是既得利益者里的既得利益者,如果八大门派真的有道德这种东西,修道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行背叛之举,我辛苦筹备的计划付之东流,但幸好,你这愚蠢的女人以为你毁掉了《东君》,不然你聪明一点,带着《东君》离开,我拿你真没什么办法。 但是,你成功毁掉我的计划,《东君》因你的粗暴举动,容器出现裂缝,来自星辰的伟大神明“长生”好奇的伸手祂的触须点在我的额头,祂全无恶意,没有伤害我的意图,但伟大的存在之所以是伟大,是因为祂的行动本身,就带给弱小之物巨大的影响。 ‘长生’的一触抽走我数百年的寿元,转眼间,我形同枯槁,但这一触带给我的kuai感超过世间任何享乐,因为祂为我带来了知识。 通过对知识和关键资源点的封锁,你们八大门派成功成为修道界不可逾越的八极天峰,而为了让八座山峰永远的压在修道界中,你们还收回知识,抢夺知识,甚至将知识篡改成错误的伪版,使得修道界罕有元婴境以上的散修。 因而你们不知道,正确的、纯净的、未经篡改的知识,对散修而言是多么大的幸福,而那时的我,就被这种幸福融化了。 根据神给予我的知识,我吞噬了我前两个子嗣恢复力量,并和第三子,也就是你和我孕育子嗣的融合,之后的事我已经说过,我爱上萧琼莲,放弃了你。 萧琼莲不止容貌和你相似,就连命运都和你一样,她同样不能生育。所以,我又多了一条突破常理的理由。” 胡玄冬握住苏禄的手,她穿的虎纹肚兜此刻从过载中恢复,勇气与热情被她分享给苏禄,苏禄对女儿笑了笑,低声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是为过去赎罪,尽到自己当年未尽的责任,而后,我会和你一起看向未来。” 赢子孺说道:“看向未来,说的不错。然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在常理里是没有未来的,为此,我必须要砸碎常理,才能拥有自己的未来……哪怕我的未来,矗立在百万众生之上。” 桂堂东等待出手的时机,因为灵力储备下降到一半左右,所以他不能像一个多小时之前那样随意消耗。在寒鸦号上的整补,灵力补充甚少,更多是解除服食丹药带来的不良反应。 “通过刚才的战斗,我知道从战术素养上,我不是各位真传的对手,在接下来的七个小时里,你们拖的越久,你们找到我的破绽越多,打倒我就会变得越容易。 所以,就让我给你们一个不得不出手的理由吧。” 赢子孺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你们已经知道,知识是‘长生’的容器,而知识无形,因而词语成为知识的容器,书本成为词语的容器。 在层层阻隔下,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感知他们渴慕已久的‘长生’,为了照顾世人那愚蠢短浅的目光,吾神‘长生’需要更换一个更直观的容器。 怀孕和分娩,正是将无形之物加工成实体的过程,因而我将封印被部分打破的《东君》埋入我的爱妻子宫里,引导其中的知识附着在这具身躯上,知识会在子宫里被加工成实体,那么知识里的‘长生’,就像人类的灵魂一样,存在于新加工的实体中。 自八神的实体离开这个世界6660年后,新的神明行走于世间。祂将给予我长生,祂将授予我复活爱妻的智慧,祂的追随者将在世间建立新的秩序,世间谁能阻挡一位神明?世间有什么常理比的上神明口中吐出的真理?” 赢子孺看向勒天花,他第一次从勒花天的脸上看到慌乱的情绪,他对她咧嘴一笑,星光赋予这个微笑浓重的恶意—— “这就是我对既定命运的抗争。” “我赞同抗争,但你不赞同你的手段。我渴望更公平的秩序,但破坏与重建必须同步进行,你这样单纯搞破坏的人,所能创造的只有一片废墟瓦砾。” 桂堂东说道:“容我问一句,在你畅享的未来里,什么才是人?” “在那个未来里,生灵皆是长生者,人这种丑陋、弱小、无能的东西,还是随着旧时代消灭殆尽好了。” “那么,你又如何确保一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异形生物,会按照你的所思所想改造社会呢?你自诩超越常理的上等之物,脑子里却满是常理。” 桂堂东摇了摇头:“说到底,你也只是狐假虎威,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以与荣有焉的虚荣来麻痹自己罢了。 为此,你竟对自己所谓最爱的人做出这种残酷的事。在我看来,就连你所谓的爱,也不过是你行动的理由之一,你这个人,其实只爱你自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剧中人 7 9→8 “如果我不爱我自己,又怎么会爱其他人呢?” 赢子孺拔出一根肋骨,肋骨在手中具现为柳叶剑,那是萧琼莲使用的武器,如今,凭着超越常理的力量,它从回忆里析出,在现实里重现。 桂堂东眼前一花,转眼间,柳叶剑的寒芒已经奔向他的咽喉。他提剑格挡,用蛮力将赢子孺的剑偏转向一边,赢子孺松手,一对女人的手臂从肋部长出,接剑刺向桂堂东的咽喉。 虚涛从斜刺里杀来,挑开赢子孺的武器,顺势跟进横斩赢子孺的腰部,赢子孺身体偏转,向后弯腰,躲开胡玄冬攻势的同时,手中武器刺入胡玄冬的肩膀。 历晴川挥出一鞭,想要牵制赢子孺,赢子孺抽出武器,挺身滑步,桂堂东的武器堪堪劈中他的头发,他伸手抓住历晴川的武器,径直飞向历晴川的方向。 历晴川松手,引爆自己的量产法宝,后退的同时准备掏出新的法宝,但是,赢子孺比她预料里更快,他穿越火焰,落地的瞬间,身体周围的护盾破碎,溅射的星光让勒花天与少廪君止步。 这一刻,历晴川的新武器尚未掏出,而她和赢子孺之间再无阻隔,赢子孺剑上星光涌动,杀意扑面而来时,缺乏保命手段的历晴川被迫交出自己的身法,化作火狐四散奔逃。 这时,在赢子孺和苏禄之间,再无阻碍。 “这个团队的核心是你,这些小辈拼命和我缠斗,就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发动阴三脉的功法,把星炬殿的知识从我身体里扯出来,这就是阳炎府女修存在的意义,她们是防止男修暴走,踏入非人领域的保险手段!” 赢子孺的话语与缀着星光的攻击一起到来,火焰涌入赢子孺的视野,桂堂东踏火而来,剑锋的光芒占据双方的视野,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星光与鲜血四溢。 桂堂东不介意和赢子孺以伤换伤,因为他不受感染。趁他和赢子孺对拼,胡玄冬已经带着苏禄已经转移到安全位置。 “又一次逃跑了吗?你这种女人,什么事到最后都留下一地鸡毛,等别人替你善后,等你过了一些年,自觉安全后,又假惺惺的怀着赎罪的心态归来,企图做些什么,企图弥补些什么,晚了!” 赢子孺剑上的星光大作,一剑震开桂堂东,六柄剑的虚影在他周围凝结,奔向倒飞出去的阳炎府真传,历晴川挥舞鞭子捆住师弟强行坠落,纵然帮他躲过一击,但两人都有那么几秒无法行动。 赢子孺的手指抹过剑面,说道:“赢子孺不擅长战斗,但萧琼莲不同,她有一手好剑术,希望能执剑走天涯,管尽天下不平事。 我曾对她的梦想不以为意,对她的一身功夫不以为意,没想到,这是她留给我最宝贵的遗产。” 星光在赢子孺头顶一分为九,具现为剑的形状,萧琼莲的功法经由超越常理的力量演绎,表现出强大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苏禄也运转自己的阳炎府功法,她的双眸被火焰点亮,汗珠滚落,皮肤皲裂,血珠从其中渗出,阳炎府对叛门者的惩戒机制也在此时发力。 赢子孺第一柄剑飞向苏禄,勒花天挺身而出,黑雾缠绕赢子孺的攻击,让其消失无踪; 赢子孺第二柄剑衔着第一柄剑的弹道而来,它的威力是第一柄剑的一倍,这一次,雷法从勒花天手掌涌出,接触长剑的瞬间发生爆炸,爆炸消弭了第二次攻击,也把勒花天炸飞,她的身体在地上翻滚,撞到一块墙壁后痉挛几下,昏了过去。 苏禄的功法已经酝酿完毕,火焰之线从她脚底涌出,奔向赢子孺的方向。赢子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一边躲开苏禄的攻击,一边朝苏禄投射第三柄剑。 “这里交给我!” 少廪君挡在苏禄身前,她单膝跪地,一口气注入体内残存的灵力,大地活跃起来,石墙升起,石墙被飞剑摧毁,石墙再度升起,纵然赢子孺的飞剑锋利无比,但厚实的大地会将一切磨平。 桂堂东、胡玄冬联手,虚涛与碧罂在发光,他们心意相通,渴望与战斗的热情重叠在一起,让他们表现出惊人的默契,双人的剑舞编织牢笼,把赢子孺困在其中。 但还不够,赢子孺距离苏禄的功法还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同时和桂堂东与胡玄冬交战,却仍有余力躲闪苏禄的功法,第四柄剑也在交战的间隙被投射出去。 只是,一颗被忽略的弱子已经来到赢子孺身后,历晴川解除烟波,阴三脉的功法在体内启动,因为她体内没有惩戒机制,所以她的功法立刻运转起来。 她朝赢子孺挥出一鞭,抽的赢子孺皮开肉绽的同时,阴三脉的功法渗入赢子孺体内,《东君》的一角从赢子孺的伤口里被勾出,他的肚子也随着缩小一分。 “休想!” 第五柄剑被赢子孺赏给历晴川,历晴川被星光轰到地上,她摔的头昏脑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她腰部以下,本应有大腿存在的部位,已经变成一片虚无。 她无心关心这些,大腿总会重新长出来,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她抬头看向天空,赢子孺成功解除她对他施展的阴三脉功法,但真正的主角,来自苏禄的攻击却终于缠住赢子孺,于是已经回到赢子孺体内的《东君》,又从伤口里冒出一角。 “混蛋!” 赢子孺暴怒中又透着些许惊恐,第六柄剑在桂堂东和胡玄冬身影重合的瞬间发射。 两人可以躲,但少廪君已经抵达极限,所以他们联手,胡玄冬所有可用的法宝亮起,而火焰则模糊桂堂东的身体,他们一同接下赢子孺的攻击,一同坠落,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 《东君》有一半已经从赢子孺体内脱离,但在苏禄身前,力竭的少廪君昏迷过去,她构筑的石墙崩坍,于是赢子孺与苏禄面对面。 “结束了。” 赢子孺劈手,第七柄剑飞向苏禄。 这时,胡玄冬挺身而出,她以手中唯一还存在的虚涛硬接赢子孺的攻击,她手臂变形,武器脱手,虽然狼狈,但终究还是帮苏禄挡下这次攻击。 “别担心……”胡玄冬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会保护你,我们都会保护你……” 赢子孺第八柄飞剑接踵而至,失去武器的胡玄冬,在武器没入体内的瞬间发出一声惨叫,她以龙伯锻刃术锻造自己,改变伤口附近的肉体,让其把赢子孺的剑包裹缠绕。 冲击力推着胡玄冬不断后退,她的身前留下两道长长的血迹,最后,她停在苏禄面前,飞剑钻出她的肉体,但它已经变得安全无害。作为代价,胡玄冬的这具身体再无生息,她强制脱离了战场。 赢子孺降落在地,《东君》已经被苏禄拽出五分之四,他的肚子干瘪,知识的流失带给他虚弱感,让他重新做回凡人。 凡人的情感涌上赢子孺的心头,他后悔使用萧琼莲剑术里威力最大的一招,他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强,然而一剑一剑投射,就给了八大门派的杂种们奋不顾身保护苏禄的机会。 他看向苏禄,苏禄已经被阳炎府的惩戒机制折磨的不成人形,她光是还在使用阳炎府功法就已经是奇迹,换而言之,她不可能躲开他接下来的一剑,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剑。 苏禄的帮手只剩一个桂堂东,但此刻的桂堂东不足为惧。阳炎府真传拖着一条腿挡在苏禄面前,他失去所有同伴,他只剩下一次盖亚能量炮的灵力储备,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你也终于体会到弱者那股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感受了。在‘剧本’里,你这个英雄应该讨伐掉我的,不过现实并没有按照剧本上演。 我要抗争被加诸我身上的命运……就从杀掉你这个‘英雄’开始。看吧‘英雄’,这撕裂命运的一剑!” 桂堂东沉默的举起手臂,盖亚能量炮在手中酝酿,赢子孺投出至强的一剑,天空短暂的被紫色与橙色的光芒平分。桂堂东掷出盖亚能量炮,星光与火焰碰撞,星光贯穿火焰,盖亚能量炮飞向天边,而赢子孺的最后一剑贯穿桂堂东的胸膛。 结束了。 痛楚在胸口扩散的瞬间,桂堂东不禁产生失败的念头,他的血肉之躯不似胡玄冬坚固,贯穿他胸口的武器毫无疑问会杀死身后的苏禄,失去苏禄,《东君》会回到赢子孺体内,“长生”将会以人类的形象出身,行走在地上的异形生物将颠覆修道界现有的秩序……不! “?!” 狂怒压榨出桂堂东最后一丝力量,他拼命驱赶自己的身躯,身体正变得沉重,身体正在冷却,但毅力和愤怒让他赶上,于是他感官迟钝的手指追上赢子孺抗争命运的一剑。 苏禄看到飞剑刺向自己的胸口,却在仅剩下几厘米的位置停住,血液在她脸上飞溅,她抬头,看到已成血人的桂堂东死死抓住剑柄,长剑震颤不已。 “我们所有人……都在抗争。”桂堂东对身后的苏禄说,“这一次……要好好做到最后。” “不,你怎么敢!” 赢子孺难以置信的看着桂堂东未死,且他接下九剑里威力最大的一剑。在他身后,苏禄耗尽最后一分力量用力一扯,《东君》几乎脱离赢子孺的身体,伴随着他的惨叫,星光以赢子孺为中心涌向天空。 苏禄身体靠墙,缓缓倒下,径直昏迷过去。桂堂东捂住胸口的伤,理论上,他现在应该感觉已经快死了,但他感觉又没那么糟糕。 他定睛看向赢子孺的方向,看到赢子孺和萧琼莲一分为二的时候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瞳孔紧缩,因为萧琼莲的肚子仍然鼓胀,在她张开的双tui之间,一场分娩正在进行。 “哈哈,哈哈哈哈!” 赢子孺爬起来,此刻,他满头白发,蜡黄的皮肤褶皱,老人斑遍布褶皱的缝隙,他颤巍巍的站起来,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 “我可是做过苏禄那个蠢女人的丈夫,大概知道阳炎府功法的情况,她的情况。 阳炎府惩戒判门者的机制,是当判门者使用阳炎府的功法时,火焰灵力会不受控制的焚烧她作为修士的一切:体质、灵力、知识,最后把她变成凡人。 即便她拼着修士不做,以她的修为,阳炎府阴三脉的功法她最多使用两次。而她已经在她同样愚蠢的养女那里使用一次,所以在我这里,只需承受一次风险。 她看起来几乎要成功了,但那仅仅是针对‘剥离赢子孺身上的知识’而言,如果我在这时主动把我和我的爱人分离呢? 答案显而易见,苏禄成功了,她成功剥离我身上的星炬殿知识,让我变回风烛残年的模样。我的爱人受到苏禄功法的影响而早产,这会影响她孕育的神之容器的强度。 同时,也意味着我马上就能拜谒‘长生’,达成我的愿望。” 桂堂东深吸了一口气,他捂着自己胸口的伤,抓起丢在地上的碧罂:“现在还来得及。” “不,你得先战胜我。”赢子孺咧嘴笑道,“我是老人,但你现在断了一手一脚,贯穿你胸口的那一剑,估计把你的五脏六腑搅的乱糟糟的。 你现在全靠意志力在支撑,但意志力不是万能的,我只要丢出一个法术,你就必死无疑。” 赢子孺伸出手掌对准桂堂东:“看你的眼神,你也在抗争命运,但我们两个,似乎只有活着的那一个才能抗争命运,你就安心的去世,成为我的垫脚石吧。” “那么,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勒花天站起来,拍拍尘土,她胸口的衣衫被血液浸染,桂堂东疑惑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是与他的伤口相同的位置。 “别看啦,是你经受致命伤的时候,我帮你分担了一半伤害,原本,这应该是三个人的契约,三个人共同分担致命伤,我们应该都会轻松一点……算了,无所谓了。” 勒花天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香囊,丢到桂堂东身上,香囊解封,纯净的火焰灵力灌入桂堂东的身体,而其中两股支流则没入苏禄与历晴川体内。 有了灵力,桂堂东身上的伤口迅速修复,他看向勒花天,勒花天则微笑着回答道:“桂道友,我就说吧,这是被许诺的胜利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长生” 1 桂堂东看向勒花天,勒花天摊手说道:“就算你再怎么不爽,但异形在分娩,江山社稷图仍在,坐视不理,众生将会遭受苦难。 你同情弱小者,无法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理,所以,你必然会被道德绑架,走向注定的胜利。 我说过,做好人比做坏人更难哦。” “这不是我的胜利,而是你的胜利。不过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能对眼前的灾厄坐视不理。” 尽管不爽,桂堂东分得清主次,碧罂重新被火焰包裹覆盖,点亮赢子孺苍白的脸,此刻,敌人的悲伤不能唤醒桂堂东一丝一毫的兴奋。 他奔向萧琼莲,首先伸手把萧琼莲身上的江山社稷图扯下来,但那东西好似皮肤一样紧紧黏在她身上,不便下手,他便改变目标,提剑刺向她的肚子。 “对不起,亵渎你的尸体非我所愿。”他说。 赢子孺绝望的法术打在桂堂东身上,桂堂东的护盾闪烁一下便再无反应。于是,桂堂东毫无阻碍的刺进萧琼莲的腹部。把火焰灌入其中。 “请你安息……” 有那么一瞬间,桂堂东感觉这幕剧已经终结,但他脚边的触感告诉他情况不对。他低头,看到婴儿从萧琼莲的身体里爬出,从萧琼莲体内涌出的火焰烧断脐带,却没有妨碍婴儿本身。 桂堂东应该补上一剑,但面对那小小的生命,他犹豫了一下,而他的犹豫让他错失唯一的机会。 萧琼莲的尸体风化成沙,只余骨架,而婴儿却快速成长,转眼就变成少女的模样,江山社稷图化作长裙,将她曼妙的身体包裹,她抬头看向桂堂东,桂堂东眼里则映出另一个萧琼莲。 天空中金色的光芒消失,江山社稷图停止运作,空气里的灵气变得平静,笼罩徐国的危机消失了,但另一个危机距离桂堂东只有几厘米的位置。 “吾神。” 赢子孺老泪纵横:“我终于得以拜谒您,还请您暂且忍耐凡人之躯的束缚。” 少女理也不理,看向桂堂东,她毫无恶意,但视线所及之处,汹涌的灵力便让桂堂东的衣衫崩裂,皮肉绽开,巨大的伤痕斜着抹过他的身体。 他的剑刺进大地,死死支撑着自己,无能为力的看着少女接近,手掌cha进他的伤口,无形的触须在他身体里游走,他的一切皆为陌生的来访者洞开:感情,知识,记忆…… 少女收回手掌,在桂堂东的伤口轻轻一抹,伤口不再疼痛,不再流血,但它也未曾变成伤疤,而是作为永不愈合的伤口留存。 “在这里,你可以用‘长生’来称呼我。抱歉,我对你们这种东西的脆弱缺乏了解,所以我好像弄伤了你。”少女歪歪脑袋,“好吧,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让我拥有你的同类的外形,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好像搞错人了?! 少女的“迷糊”让桂堂东与赢子孺同时错愕,为这出既定的剧目增加一丝黑色幽默。 “我没有愿望。”桂堂东说。 少女眯起眼睛:“说谎,刚才我检索你的记忆,已经看到你的愿望。” 赢子孺尖叫道:“不是的,吾神,他是要伤害你的人,帮助您降临的人,有愿望托付给您的人在这里啊!” “啊,是我搞错了吗?” 少女困惑的挠挠头,她未曾庄严,未曾神圣,甚至称得上愚笨与可笑,但身上的伤口告诉桂堂东,她具备他无法对抗的力量,所以在这里…… 他启动身法,化作海豚四散,少女的发丝伸展,每一根都缠住一个海豚分身,桂堂东被牵引回来,强行拼凑为原身。他手中的剑刺向少女,却被少女轻轻拨开。 “你的灵魂和至今为止呼唤过我的人不同,你很年轻,但也很苍老,且有一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 她紫色的眼珠转动,仿佛要把桂堂东看个通透:“我有家人失散在这颗星球,我一直在找他们。不过,之前降临的时候出现一些事故,直到今天才取得在这颗星球行走的实体,而且……这身躯太弱了,不足我降临时的百分之一。 所以,我的寻亲之旅会变得格外漫长。我在这个世界需要一个本地人当向导,你或许可以胜任。” “不!”赢子孺扑过来,“他是试图要伤害你的人,吾神,你绝不能被他迷惑!” 少女转向赢子孺:“有什么关系,他又伤不到我分毫,小小的叛逆反而多出一些乐趣。而且,他更年轻,能陪伴我的时间也多些。” 赢子孺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他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神明,希望神明降世之后满足他的愿望,然而,沉沦其中的他从未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渴望的神明来救赎他的人生,实现他的长生,再由长生引出他妻子的复活的剧情,全部都在于他自己的设想。 面对比他强大,不受控制,且行事逻辑可能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赢子孺没有可靠的手段让其实现愿望。如果他召唤出来的东西答应,那么赢子孺赌上一切的allin足以让其历史留名,但他召唤的东西如果拒绝,他就变得一无所有。 赢子孺跪在地上,呆若木鸡,桂堂东伸出手掌对他,掌心涌现火焰,但他的法术还未出手,手腕就被少女拉住。 “在我面前看着别的人,你有些大胆呢。好了,我们差不多也该踏上旅程了。”她说。 “我的意见呢?”桂堂东问。 可惜,抓着他手腕的人无视他的意见,把他拖向某个方向。他踉跄跟随,想起了初入阳炎府时,毫无xiu为的他被已经筑基的师姐带着各处走的模样。 凡人与筑基境修士的差距,或许就是他与眼前拥有少女外壳的异形生物的差距……这也在剧本中吗?还是说,赢子孺虽然身败,但他成功反抗了命运? 这时,勒花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抱歉,不能就那么让你们走了。” 少女将其无视,就如同无视脚边的蚂蚁,勒花天太过弱小,又无趣,根本不值得投以关注。但是,随着勒花天从储物戒里掏出物品的动作,三道熟悉的气息闯入少女的感知里。 少女松开桂堂东,她回头看向勒花天,勒花天的手掌中,三山的模型正在她手上旋转,每一座仙山都有一个符号,每一座仙山都囚禁着一只异形生物。 “你的家人就在这里,不来和祂们团圆吗?”勒花天问。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观剧者 “长生”伸手,相距甚远的勒花天径直被提了过来,悬浮在空中。她眯起眼睛:“‘繁荣’、‘自在’与‘佳梦’在哪里?” “自然在我们门派做客,数千年来,她们不定时的更换人类女性容器,寓居三座仙山之中,并且考验一代代阴山盟修士,每通过一座仙山的考验都能得到祂们的赐福,而通过三山的修士将飞升上界,由此成就我派的三山飞升之路。” 勒花天没那么老实,她的回答是“长生”用术法逼迫的结果。长生还待问更多,但远方的废墟处,突然出现人影徘徊。旋即,从天边开始,墨色的浪潮席卷,让天地失色。 “是‘自在’的力量。”长生喃喃说。 她把勒花天随意丢弃,化作星光涌向远方,桂堂东把勒花天接住,问道:“我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我和胡道友的恩怨,是赢子孺剧情的暖场,而我和赢子孺的战斗,又是此刻的暖场。 从一开始,筹划这一切的人就是为了捕捉眼前的异形生物,她不是神,看起来十分虚弱,不太聪明,又孤立无援,所以总归能找到办法对付她,如同她和你共同描述的,囚禁在阴山盟三座仙山的三个同类。” 勒花天摊手:“所以说啦,我对你说过很多实话,比如这是注定的胜利,这是阴山盟派给我的任务等等,不然,我一个阴山盟真传,怎么可能在阳炎府的地盘随意穿针引线,并且充当向导。” “我想知道,赢子孺有没有反抗到命运?”桂堂东问。 勒花天轻蔑的笑道:“他,也配?在他的灵魂深处,有一道你们阳炎府的法术,正是这道法术奴役他在剧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即便他用星炬殿的知识改变自我,但灵魂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所以那道法术仍然残留。 他想反抗命运?实际上,当他的行为处于突破剧本的边界时,藏在灵魂里的那道法术就会将他制裁,这是第一道保险; 第二道保险,则是早已放在我储物戒里的各类补给品,就比如补给你的那道精纯火焰灵力; 至于最后一道保险……” 勒花天看向远处,神秘的援军让天地失色,而“长生”则上失色的天地渲染星光。这两股力量的争斗超出桂堂东的理解,但他依然被看不懂的战斗所吸引,因为他明白,想要改变修道界的秩序,就必须拥有凌驾于眼前水平之上的力量。 他拥有外挂,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来会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他会为此花多少年? “总之,有三道保险在,剧目一定会以你杀死赢子孺,停止江山社稷图,拯救徐国苍生作为结局……自然,只是民众、散修与魔修眼里的结局,而对于为此谋划了数十年的阳炎府与阴山盟来说,剧目的结局才刚刚开始。” 星光压制墨色,天地间流失的颜色慢慢找回,勒花天想要牵住桂堂东的手,却被桂堂东躲开,她不以为意,看着天空说道:“所以,修士与修士的爱恨情仇书写了这个故事,山河破碎成为故事的背景,而以阳炎府真传粉碎邪恶的反派作为结局。 但是,爱恨情仇并不重要,山河破碎并不重要,正义战胜邪恶只在宣传里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长生。 凡人渴望长生,只是一个笑谈;散修渴望长生,只是一个梦;赢子孺追逐长生,但他成了小丑;八大门派,谋求的是把以上所有人敬若神明的‘长生’囚禁在某处,为己所用,或者开发出新的飞升之路,或者窃居长生的力量,或者断绝大地上的散修与凡人们,获得长生、繁荣、自在与佳梦的期望。 这些生物正如其名,会随着心情的好坏,随机的赠予祈求者们长生、繁荣、自在与佳梦,前面胡玄冬也好,赢子孺也好,还有众多散修与凡人,会因为星炬殿的知识,也就是长生的知识变得如此模样,是因为他们的意志太过脆弱。 当你到了化神境,你的心坚硬如铁,那时这些知识只会带来增益,而不会有让你认知变形的风险。 所以,为何不把凡人与散修们崇敬如神的好东西,收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恩泽门派的后代呢? 按狂傲一点的说法,在齐地八位神明远去的数千年之后,探索并封锁八位神明知识体系的八大门派,已经成为此方世界新的神明,大概只有神明,才能去剥夺别人长生、繁荣、佳梦与自在的权利吧。” 桂堂东摇摇头:“在我看来,八大门派不是神,只是在知识等于力量的世界里,集知识、力量、财富与权力四位一体式垄断的超级学阀。” “这样称呼,是你认为神难以战胜,而学阀可以战胜?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你,你是阳炎府的大师兄,是现有体制最大的受益者。只要乖乖听话,按部就班,你就能抵达自己人生的巅峰,在几百年后成为齐地的至强者之一…… 为何,我没有感受到你有喜悦的情绪,相反,你一直对让你受益的环境耿耿于怀呢?” “我有一些想法,但就算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认同吧。那么我就来说点你能理解的东西:在当今世界,无论齐地还是泰西,人的概念和定义甚至没能成为大家明晰的共识,太荒诞了,倒不如说,这令我难以忍受。” 勒花天还是不理解,桂堂东为何要纠结于人的定义,难道这个世界关于“人”是什么有了明晰的共识,这个世界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改变? 她不理解,所以她只是观测着桂堂东的命运,一种落寞——属于观剧者的落寞涌上勒花天的心头,她比剧中人以更高的视角俯瞰这个故事,俯瞰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洞悉他们的命运,并将之视为一种乐趣。 只是,当她强烈的渴望想要改变某个人,改变某段剧情的走向时,她忽然发觉,自己是观剧者,故事与剧中人在舞台上,而不属于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加戏 8→7 不过,勒花天看得清一件事,那就是天空里的星光已经把黑色的雾气压制的近乎溃散,受此影响,失去的色彩开始归还天地。 “即便做了那么多准备,即便带着‘长生’的同类的祝福,即便刚才的暖场战斗迫使‘长生’的人类躯壳早产,让她的躯壳能承载的力量有限……‘长生’也那么难对付吗?” 不过,阳炎府与阴山盟筹备数十年的计划,容不得这样的失败,所以在更高的地方,先是灵气之海的一点闪光,在坠落的过程里它变得越来越大,当抵达三千米高度的时候,它已经是一团大小如同盖亚能量炮的火球。 “长生”有足够的时间预判它的坠落地点,但在这时,雷电从黑雾里涌出,化作牢笼封锁长生所在的区域,阵法的纹路从地底涌出。 勒天花有些吃惊:“这个阵法我只在门派的书里见过,构成它要花费门派五年所得的银钱与各类资源。” “如果狩猎如此强力的存在,那么的确应该重金投入,为自己置换保险。”桂堂东回答。 “长生”被困在阴山盟修士的阵法里,祂暴躁的发出一声尖啸,震散些许黑雾,但雷电的牢笼长存,于是,当火焰砸下来的时候,她避无可避的吃到了全部伤害。 星光散落,“长生”以少女的形态坠落在地,昏迷不醒,火焰的牢笼将其覆盖,天地重新失去颜色,之前出手的阴山盟修士飞近,桂堂东吃了一惊。 “萧燕燕?”他说。 已经死去的“萧燕燕”站在他面前,勒花天走到萧燕燕身前,侧身介绍道:“这是我的师父玉环真人,十年前,她和门派的长老们做了一场戏,以假死脱身,潜入徐国宫廷杀死萧燕燕,并取而代之。 随后,你的师父为‘萧燕燕’的身份背书,最重要的是,没让萧燕燕的夫君赢子孺察觉。” “历道友有个好徒弟,虽然引入你是我和你师父临时做出的决定,而你的表现则超乎寻常的优秀,我们为你准备了许多兜底手段,都因为你自己的表现而没有派上用场。”玉环真人说道。 “谢谢前辈的夸奖。”桂堂东冷淡的回复。 “临淄的事,我很抱歉,当时我主观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打算,只是出现了微小的偏差。” 化神境修士向金丹境修士道歉,玉环真人可谓给足了桂堂东面子,桂堂东心中的怨恨没有减少分毫,但他还是拱手抱拳,接受玉环真人的道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 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桂堂东看向声音的源头,赢子孺瘫坐在地上,一副失去了整个世界的模样,则难怪他如此。今日之前,他曾相信自己是在与命运战斗,只要让“长生”顺利降生,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长生”拒绝任他摆布,实现他的愿望,而后,他又目睹被算计之后战力大减的“长生”,被阳炎府与阴山盟的修士联手擒下的模样。 阳炎府与阴山盟的修士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赢子孺,他寄予无限期望的神是虚构的,“长生”看起来很像神明,但不过是更强大的异形生物。 那么,赢子孺挑战命运的决心、勇气与热忱,落在这些编织命运的大能眼里,是否是一出荒诞可笑的闹剧? 桂堂东和勒花天走到赢子孺身前,赢子孺毫无反抗之意,对现在的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不知为何,桂堂东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私底下表露出要改变世界的雄心,在大能们看来,是否看赢子孺一样,也是根本不会认真对待的话题? “桂道友,火焰与雷电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勒花天提醒道,“即便我这样酷爱投机的人,也知道某些立场不能摇摆。他们是如此强大,我们作为门徒,作为弱者,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去和无法改变的结局置气。” “我知道。” 桂堂东并指为剑,火焰攀附其上:“我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记得这一刻。” 火焰奔向赢子孺的心脏,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桂堂东的手指与赢子孺交错而过。淡淡的黑色雾气缠绕在他手上。 他看向不远处,玉环真人抱着赢子孺,朝他枯竭的身体注入灵力,很快,赢子孺就开始焕发新生,变成中年帅气熟男。 “这也是剧本吗?”桂堂东带着嘲讽问道。 看着勒花天苍白的脸色,他就知道这是玉环真人的临时之举,不止为何,此刻他看到玉环真人不走寻常路的时候,带着幸灾乐祸的快意,他终于体会到师姐看他倒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勒花天问,“师父,难道你不知道救下赢子孺需要什么代价?” “我知道。”桂堂东回答。 黑色的雾气包裹玉环真人,她和赢子孺消失无踪,勒花天跪倒在地上,露出刚才似赢子孺一样的表情。 “看吧,纵是数十年的筹划,鲜活的生命却难以一如往常的保持理性和冷漠,生灵的感情本就混沌而狂野,因而在某些时候——例如此刻,一幕早已被注定的结局里,会增加额外的剧情。” 桂堂东不知道玉环真人为何要救下赢子孺,但他知道,故事尚未结束,它需要一个新的结局。他看向仍然残留于此的火焰,火焰一言不发,与他对视数秒后消散了。 天地恢复颜色,寒鸦号为首的联军飞行法宝重新纳入他的眼中,很快,尚在城中的修士们找到他,从他口中,他们确认了己方的胜利,于是欢呼声响彻云霄。 “吵死了。” 历晴川艰难的睁开眼睛,她想要起来,却想起自己双腿已经失去,只好靠在墙边,放眼望去,少廪君双手撑在地上,以搞笑的姿态昏了过去,苏禄气若游丝,勒花天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们都在接受紧急治疗……除了胡玄冬,她的尸体将会被火化,但她毕竟还有其他肉身,反而损失不大。 还有她最最在意的桂堂东,桂堂东向她走来,庆祝胜利的欢笑与劫后余生的哭嚎组成他背后的幕墙。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这样的脸可不适合对着别人看呢,大英雄。”历晴川说。 桂堂东蹲下来,双手把历晴川抱起,历晴川顺势揽住他的肩膀,他低声说道:“走,师姐,我们回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Samas 直到事情结束,来自阳炎府、地梁宗与阴山盟的救援队伍,才“如梦方醒”一般涌入徐国境内开始救灾工作。 同时,调查团队也进驻徐国,他们带着预订的结果而来,桂堂东得知,一切的错误都会被归咎于赢子孺,是他谋求长生,进而引发一系列灾难。 兵甲门真传胡玄冬一度被坏人蒙骗,与桂堂东交战,不过当她发现真相后毅然反正,和阴山盟真传勒花天,地梁宗真传少廪君以及阳炎府另外一位真传历晴川,一起终结了邪恶的君主,拯救徐国数以百万计的生命。 阳炎府的发言人表示将尽一切努力让徐国再次伟大,而具体的措施包括各种重建低息贷款,基建计划,补助金、十年免税政策与鼓励生育计划。 凡人的生命如此顽强,尽管遭逢战乱、饥荒与覆盖整个国度的灵气失衡事件,但只要给凡人一点点时间与资源,他们就会开始增殖,开始建设,把家园恢复如初,继续以自己的生命为阳炎府创造价值。 凡人得到了些许补偿,而夹在中间的散修们则被阳炎府漠视,连番惨烈的战斗让徐国原本的散修们被清扫一空,他们空出来的职位,则被阳炎府拿去和助拳的地梁宗等宗门做交易。 地梁宗等其他几个宗门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但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他们只好承认既定事实,接受了阳炎府带有安慰性质的补偿。 10月8日到10月15日,各方谈了7天,终于完成利益分配和定性这次事件。而在这段时间,桂堂东则开始协助修补一连串的战乱给大地留下的创伤,慰问伤员,告慰死者,同时安排平卢军的封赏。 平卢军先行一步,健康者带着此行远征获得的战利品经由郯国,坐船回到阳炎府的世俗领地,再由那里返回临淄,在那里,将由一场凯旋仪式等待着他们。 与此同时,也是部分散修与平卢军并肩作战后,觉得临淄是个不错的归宿,向桂堂东提出申请,桂堂东转手交给人事官员,经过粗略审核后,符合规定的散修将会去往临淄城,自主申报自己希望从事的职业,并参加相应的考核。 剩下的,便是桂堂东的私事了。 桂堂东抱着历晴川回到寒鸦号的时候,担心的不得了的南轻絮哇的一声哭了。等她哭够了,便承担起照顾失去双腿的历晴川,和失魂落魄的勒花天之工作。 历晴川心情尚好,寒鸦号飞回下邳空港接受修理时,她还能自己推着轮椅,自得其乐的或是看书,或是欣赏远处的风景。 当然,感知到桂堂东来的时候,她便要求他抱起她,或是让他抱着她四处走动,或是以残缺的身体环抱着他,嘴唇追逐嘴唇,在他的脖颈上留下吻痕。 有时,她什么都不想做,桂堂东坐在沙发上,而她安静的靠在他怀里,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夜景,直至半梦半醒,直至沉眠。 师姐表面上很无所谓的样子,桂堂东知道她不怎么好受,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她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受了伤想找人撒娇,但她能撒娇的三个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对她漠视,只有他在回应她的索取。 历晴川的伤情经过评估,大约需要两个月才能长出双腿,可以预见,在此之前,师姐会继续和他维持黏黏糊糊的状态。 勒花天也在船上,由南轻絮带着赎罪和心疼子女的心情照顾她。师尊的背叛让勒花天一直以来的信念受到动摇,她认为,在强如神明的八大门派控制下,任何事都在计划之内,任何事都按照计划运转,只是,她的师尊带头背叛了计划。 现在的勒花天沉默,寡言,心不在焉,当她看到他出现后,她会跟在他身后,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希望能在好心人那里找到一个新的家。 桂堂东原本想嘲讽她的,但她锐气尽堕,且又有南轻絮的情面,所以他一言不发,任由她跟着自己,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交给她,勒花天去做事的时候,她的表情才会活泛一些。 与之相对的,少廪君的表情最为放松,一无所知的她来徐国帮忙,一无所知的投入战斗,又一无所知的取得胜利,拿到自己超过期望的报酬。 或许因为好心情,或许看妹妹倒霉她很开心,难得她造访了南轻絮的房间,看和南轻絮睡在一起的勒花天,在分别时,她向南轻絮透露了她所得奖励的一部分。 她未向桂堂东言明,但之后,南轻絮看向桂堂东的目光便变得复杂起来。当桂堂东不经意间接触南轻絮的时候,她露出的也并非以往那种完全享受的表情,相反,她多了一丝疑虑与忧郁。 最忧郁的并非南轻絮母女,10月14日,桂堂东接到胡玄冬的联络,之前,胡玄冬同样在忙自己的事,兵甲门高层对她付出多过收益的徐国之行甚为不满,回去之后,胡玄冬大概要被禁足一段时间。 同时,胡玄冬也在整顿突骑施战团,照顾苏禄,苏禄已经失去作为修士的身份,变回一个年过百岁的长寿老人,谁都知道,她很快要就和胡玄冬分别,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开的如此之快。 桂堂东收到消息后,带着历晴川来到苏禄的座舰上,苏禄的两只手分别被她的好朋友鹿椎与她的女儿胡玄冬握住。 桂堂东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苏禄回光返照,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她对历晴川说道:“我很抱歉。” “我不会接受,但想来,我接不接受,都不妨碍您念头通达。”历晴川说。 苏禄努力挤出微笑:“是啊,我作为修士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总是听着别人的安排,围绕别人行动。 在最后,我终于凭着自己的意志做了一件事,失去了修士的身份,精神困在这具衰退的凡人身体后,我反而释然了。 我已经弥补过去的错误,我已经了断旧日的恩怨,我不再悔恨,我已经放下,我看着我的爱女长大,走出那座被毁灭的城市…… 我已经心满意足,我认为在这世间全部的使命都已经完成……接下来是你们的时代,愿你们幸福。” “不,苏禄,不……别走!” 胡玄冬泣不成声,历晴川在一旁若有所思,桂堂东也微微伤感,在徐国一系列事件里,失去最多的便是苏禄,值得庆幸的是,直面伤痛之后,苏禄选择与自己的人生和解,当她学会放下之后,即便变成凡人,她也能笑着与世间告别。 苏禄又撑了十五分钟,她在胡玄冬耳边交代最后的遗言,疲惫感涌上心头,她慢慢闭上眼睛,又在胡玄冬的哭喊声里睁开,看着周围那些为她送别的人,眼皮合拢,在黑暗里,那些主导了她生命的男人们一个个出现……她的父亲,她第一任和第二任丈夫,她养女的教官兼养父胡常卿。 在最后,她看到房间的门缝,有一团火焰涌现,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那是她的儿子吗?赢子孺说,她不能生育,所以她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孕育然后植入她体内的,这是真的吗? 不过,她已经没有力气探究,也不想探究,她是个自私的女人,现在,她把她的一切都留给她的女儿胡玄冬。 14日16时25分,苏禄停止呼吸,旋即,突骑施战团升起哀悼的黑旗,纪念他们长官的逝去。在一片哀痛里,桂堂东转身,火焰指引他推开房门,来到外面,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他的师父历无咎站在那里。 桂堂东对历无咎有些怨意,但十多年的师徒之情,让他对师父抱有某些幻想。 历无咎抓着桂堂东,眨眼之间,桂堂东发现自己回到罘山自己的洞府。历无咎起身,桂堂东跟着他,两人在罘山漫步。 “师父身体如何?”他问。 “很好,我的心魔已经解决,晋升大乘境界再无阻碍。” “师娘的身体如何?” “她会照顾好自己。” “师姐她受了很重的伤……” 历晴川的长袍一扫,桂堂东手里多出一瓶伤药,他收进储物戒里,说道:“我觉得,师父如果有空的话应该看看师姐。” “我觉得,有些问题你更想知道。” 桂堂东深吸一口气:“是。” “堂东,你知道,修士的历史分为三个阶段:混沌时代,那时,我们的先祖只是一群刚刚获得智慧的野蛮生物,好奇而低效率的开拓世界,发现那些闻所未闻之事,加以模仿和传承。 就这样,花费了数万年时间,我们的先祖发现了八柱神明,将他们加以膜拜,敬畏如神。 只不过,齐地有八柱神明,不代表三千世界只有八柱神明,在遥远的星空上,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数量不等的神。 不过,我们称之为神的东西,其实是强大的外星生物。原本,他们应该在本星球上,如同齐地八神一样好奇的同星球上的生命交流,探索,玩耍。 但总有一些神,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离开自己的世界,去往别的世界。 5000年前,一位名为‘本能’的神穿过灵气之海,造访了这颗星球。最初,交流是和平的,本能授予八大门派的修士知识,作为回报,‘本能’受到了等同于神的尊重。 只是,‘本能’正如其名,它是混沌,是自由,是狂野,天生讨厌一切秩序与管制,比起八大门派的修士,它很快就被八大门派最极端的反对者们所吸引。 ‘本能’离开了八大门派,带领祂的信徒们前往南方,建立一个邪恶的国度,这个国度在我们的教材里名唤帝国……是的,历史上第一批魔修,其实是异域之神‘本能’的追随者,帝国的历史也比我们八大门派教授的常识里更早。” “如果‘本能’眷顾魔修,为何魔修没有探索出一条飞升道路?比帝国历史更晚的阳炎府都能完成纯阳飞升……啊。” 看桂堂东有所领悟,历无咎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个问题,异域之神可以自我增殖,就像一只越吹越大的气球,如果不加以控制,那么它很快就会爆开。 追随‘本能’的魔修们显然没有这样前瞻性的考虑,他们为神奉上一切,导致‘本能’离开八大门派后迅速增殖,并在某一时刻爆裂,一分为七。 新的异域之神都体现‘本能’的一面,但又无法代表‘本能’,随着‘本能”的分裂,他的信徒们也开始分裂,形成帝国的七大选帝侯。 ‘本能’的分裂导致其完整的知识库一分为七,无论哪个选帝侯,都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知识库,探索飞升就成了无稽之谈。 魔修里的有识之士无不渴望统一,让‘本能’的知识库归一,进而探索出飞升大道。且不说帝国内部那些分裂的派系,八大门派所组成的正道联盟,绝不会坐视帝国统一。 一开始,魔修们还能记住自己争夺帝国皇帝头衔的目的,即便内战也容不得正道修士插手。然而,长久的时间过去,魔修们还是遗忘了自己的目的,如今,他们争夺皇位只是为了争夺权力、财富和力量,给了正道门派干涉的机会。 每当一个魔修门派做大,有统一帝国的趋势时,总会有好心的魔修给正道通风报信,于是圣战开启,精准的打击魔修中最强的门派,等圣战结束,魔修七大选帝侯又回归均势……历史在循环,如今,魔修们仍看不到统一的希望。” “那么我们阳炎府的祖师爷周穆王遇到的那位西王母,也是一位异域之神?”桂堂东问。 “是也不是,祖师爷的知识来自齐地八神的馈赠,而发掘它的契机,正是因为在昆仑山遇到异域之神,彼时,它名为西貘(samas),乃是塞种人部落的保护神。 祖师爷与西貘的交流不像后世传说里友好,他们发生武装冲突,祖师爷与追随他的勇士们,耗尽周国的财富,血战险胜西貘。 彼时,西貘蓬发,戴胜,虎齿豹尾,善啸,它的真名是‘野性’,而吸取‘本能’教训的祖师爷,将被击败的‘野性’装进人类女性的躯壳里,削减其性格里的攻击性,谓之西王母,并对外宣称这是下界的仙人。 真实的情况是,他将其带回。建立阳炎府,每当有阳炎府修士抵达大乘境时,修士们就会造访西王母的住处,逼迫她给予力量,以完成最后的飞升。 由此,‘野性’成为八大门派第一个被控制的异域之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事之外 上 7→6 历无咎等桂堂东消化了一会儿信息,接着说:“祖师爷的事例启发了其他门派,每当异域之神降临的时候,其他门派就会想尽办法试探异域之神的实力。 若神实力不佳或者处于虚弱的状态,那么八大门派就会动手囚禁神明,在安全的范围里压榨知识。 我们阳炎府的纯阳飞升,就是一点点压榨出来的,好奇的‘野性’搜集了八神遗留给人类其中一条飞升道路,如同乌鸦把闪亮亮的东西带回巢穴。 可以想像,为了尽快压榨出飞升知识,阳炎府先祖们对‘野性’进行了残酷对待,导致‘野性’对我们阳炎府十分不友好,而且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所以,阳炎府一直在谋求第二只异域之神。 契机来自于楚地巫师,当他们内战的时候,八大门派以为这是散修的内战未加理睬,然而,其中一个部落的快速崛起引起八大门派的关注。 经过调查,正道修士们得知那个部落的祭祀与神取得联系,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让部落战士们迅速打败其他部落,整合楚地的力量。 用1位化神境修士,25位元婴境修士的牺牲为代价,正道修士们得知楚地巫师们召唤了异域之神‘长生’,‘长生’没有物质形体,楚地巫师们以知识作为容器,再以书本作为知识的容器,让‘长生’现形。 这是一个强大的神明,且善于交流,很快就多出不少修士追随者。更有趣的是,这位神明有意识的把楚地巫师们捏合成一个统一的政权为其服务。 而苦正道修士久矣的魔修与众多散修,以’长生’为纽带建立长生殿,并在战争中兼并了魔门的选帝侯之一的星炬殿,‘长生’也吞噬了‘本能’的七块碎片之一。 长生殿兼并星炬殿后窜改历史,以证明自己继承选帝侯地位的合法性,同时,八大门派也对这段历史进行大量删改,所以我们后辈在通识课里接受的历史,会把这两个组织合一叙述,编造出一条不存在的历史线。” “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到真实的历史?”桂堂东问。 “化神境以及以上的八大门派掌门、长老与真传,这些机密历史被锁在门派藏经阁的顶层,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过,你有资格知道这个。” 桂堂东默然,这个超规格对待不是他想要的,因为历无咎是伤害他之后再给予丰厚的补偿,而他不想要伤害,那么也就无须后面的补偿。 “或许,在异域之神长生看来,这只是祂解闷的玩乐,但在祂的追随者与八大门派看来,快速扩张的长生殿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们将知识做成书本,封入武器,企图颠覆八大门派的秩序。 只是,他们低估了八大门派。对异域之神的研究和知识的运用,让八大门派普遍拥有天子级法宝,这是绝无仅有,任何时代只在必要关头才能动用的终极武器。 它被用来摧毁长生殿,杀尽‘长生’的追随者。而失去追随者后,没有物质形体的‘长生’做不了什么。 根据回收长生殿残存的文献记录,‘长生’的容器是《东君》和《东皇太一》,人格在《东君》,而力量在《东皇太一》,剩下的九把遗失武器则是‘长生’找到新追随者的指望。 我们不知道‘长生’想要什么,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对长生殿相关的东西都抱着谨慎的态度,有一点苗头,就会动用力量将其扼杀。 这样的谨慎一直持续到我父亲的时代,你应该从我母亲那里听说过他们的事。” “……是的。”桂堂东看了历无咎一眼,“我听到一种说法,说师奶是不孕不育体质。” “没错,她的确如此,所以她作为太太的价值大大贬低,我的父亲不得不额外花费一些代价,用别的女修的肚子孕育出优秀的孩子,冒充她的孩子,交给她抚养。 不过,她是个短视、肤浅且庸俗的女人,不理解我父亲的修仙大业,所以和我的父亲有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父亲的事业心被激起,为了成为长老,他决心做一件大事—— 为阳炎府带回第二个异域之神。” “所以,那时候‘长生’就被盯上了?”桂堂东问。 “对付一位异域之神,从产生念头到落实计划可能要花费一百年的时间,我父亲以惊人的热情推进这项工作,不幸的是,他却因为权力斗争失败,让局势崩盘。 为了止损,我杀死了我的父亲,在那一天,我流尽所有的眼泪,脆弱的感情再不能束缚我。 我继承了父亲的愿望、遗产和计划,在他的成果上,将《东君》中‘长生’的人格引入人类躯壳加以削弱,然后捕捉带回门派的计划开始落实。 首要,我要搞定门派里反对如此的长老,而这段时间我没有浪费,《东君》的下落就是在与门派里扯皮的时候找到。 它在徐国,并且在我意想不到的人身上,一个抛弃我的女人身上,她已经二度结婚,生了孩子,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那时候的我并不成熟,对那个女人产生了一些愤恨的心思,所以我并未把《东君》回收,而是看他们会如何发展。 果不其然,《东君》的力量让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关系破裂,那个女人自以为摧毁《东君》的同时,在门派里的决议,我的提案终于得到通过。 我立刻动身前往徐国,在当地长居,回收《东君》,并将之在新的容器里复原,并将之交给赢昌,赢昌开始吞噬自己的子嗣,并在吞噬第三子的时候,被我做了手脚,两人的人格融合在一起,他们的灵魂深处,还有一道我的咒术,确保他们听命于我。 之后,就是赢子孺进行他三十年计划,而我为代表的阳炎府也在背地里推进另一套计划。 这时,第一个意外产生了,我们在赢子孺身边,发现了阴山盟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故事之外 下 “勒花天说了关于她师父的事。”桂堂东说。 “赢子孺这种级别的人物,会有阴山盟的长老出现在他生活里,令人意外,如果要说代理人或者手下,阴山盟能挑出更多更优秀的个体。”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历无咎说道:“我带着疑问和她进行谨慎的接触,在一番试探后,我便被她紧紧缠住不放,这是我的一个失误。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我不得不请求门派的帮助,阳炎府与阴山盟的宗主数次会谈之后,敲定合作方案:阳炎府接收异域之神,而对那名为玉环真人的阴山盟女修尽全力协助。” “协助什么?”桂堂东问。 “协助她解决境界提升的心魔。” 历无咎与桂堂东向上漫步,现在,他们走完三分之二的高度,距离山顶只有一千米。在他们脚下,从山体延伸出去的罘山空港正在吞吐货物,而在更远处的军港,风帆战列舰的轮廓被雾气朦胧。 “以下只是我的猜测:阴山盟修士提升境界时遇到的心魔是固定的,因为我遇到的每一个待提升境界的阴山盟修士,都在‘扮演’别人的人生。 这段扮演可能会持续到阴山盟修士晋升到下个境界为止,例如化神境圆满的玉环真人,就一直在扮演萧燕燕的人生。” “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不怎么关心那个卑微的受害者,但是,在萧燕燕被封贵妃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玉环真人了。” “那么,替换发生在更早的时间,萧燕燕并没有得救,而是和萧琼莲死在同一晚。”桂堂东喃喃说道,“勒道友,你真是满嘴谎言的骗子。” 这时,桂堂东站定,他此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阴山盟修士提升境界时的心魔是扮演别人的人生,那么,金丹境圆满的勒花天是在扮演谁,或者说,谁在扮演勒花天? “师父,你对勒花天有什么印象?”桂堂东问。 “玉环真人说,那是她收下的最后一个弟子,是新的阴山盟真传,之后,她便充当我们俩之间的联络人,监控并向赢子孺下达命令,她完美的执行了各种各样的任务。 7月底,在你离开阳炎府后,我曾拜托她多照顾你一下,而她也的确为你保驾护航,并提出把你和胡玄冬的纷争引入徐国的修改方案。 看的出,她对你有些迷恋,你可以利用她,但不要对她动感情,她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道侣。” “我想知道,勒花天在扮演谁,或者谁在扮演勒花天?” “我不知道,”历无咎坦诚,“这些年,我的心血基本都耗在捕捉‘长生’的计划上面,实在没空管一位盟友作保的金丹境修士。” “我会调查她的。” 历无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继续向上走:“我控制了赢子孺,但为了让他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去做各种事,以便将来背锅,所以我不能控制他太死。 自我把《东君》交给他的三十年,他一直试图反抗我,复活他的道侣,取得长生之类,为此,我不得不亲自出动警告他,对他施加惩罚。 然后,他表面老实了,心里把宝全部压在召唤异域之神这件事上,而他不知道,他召唤异域之神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引入你与兵甲门真传的纷争,一方面让你们的战斗吸引旁人的关注,掩护赢子孺的行动;另一方面,也是给赢子孺加压,迫使他采取更果决的行动。 我其实没期待你在徐国有什么精彩表现,而当你精彩的表现传回来后,我决定给你一个配得上表现的地位:一个终结恶人的英雄。 你是我的徒弟,我很了解你反感我牺牲众多生命,看起来在报复生母与同母异父弟弟的举动,但你对徐国百姓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你很不开心,却还是成为英雄。” “如果,计划出现偏差,赢子孺脱离控制,或者异域之神长生比你们想象中强大,那该怎么办?”桂堂东问。 “我们准备了六套可以立刻执行的方案,以及在徐国所有真传的救援方案,真传们小打小闹无所谓,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桂堂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包括被星炬殿知识感染的胡玄冬?” 历无咎点点头。 “那么,苏禄牺牲自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让这个被虚构被演绎故事看起来更像一个自然发生的真实故事,如果从事后总结的角度,她本可以不死,所以她的牺牲毫无价值。 虚构故事的走向,并不会因为一两个角色的悲剧与牺牲而改变,就如同这世界绝大部分弱者都在被时代的洪流冲刷,都在被社会秩序挤压。 如果,你还做着凭借一己之力掀翻秩序,掀翻故事,掀翻社会的美梦,你的道算是白修了。 修士社会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参与社会的每个个体都是不完美的,都具备缺陷,都对他人有所需求,修士们才有抱团的动机。 修士的社会,是向心力和离心力拉扯之下的脆弱平衡,向心力来自于我们对他人的需求,来自经过教育后对社会的认同,来自于对彼此之间的制衡,而离心力,自然是为所欲为的天然欲望和手中拥有的力量。 如果,一个个体强大到足以匹敌整个社会,那样强大的个体,对社会会有什么需求呢?社会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你总不能指望用道德要求这样的强者去做些什么。 这时,社会的离心力大于向心力,社会就会开始解体,秩序崩塌。 所以,一个稳定运转的修士社会,异见者们只可能是少数,且无论是异见者们还是运转秩序的人,都不具备一人匹敌社会的实力,不然修士社会不会存在。 个人无法战胜集体,个体微小的改变集体,然后被集体大幅度改变。在徐国的故事里,除非台前幕后参与的集体决定改变故事的走向,否则,一两个人的想法毫无意义。” “我……” “堂东,就拿你自己来说,从你15岁踏入罘山开始算,到现在,你是改变修道界更多,还是被修道界改变更多?” 答案不言而喻,桂堂东努力了十五年,就连“人”这个概念都在他的领地临淄城难以推广,无论在修士还是凡人眼里,大家都是不同的物种,充其量在临淄城里,修士们会带着傲慢的同情与怜悯,来照顾和保护那些脆弱的、好似人一样的生物,也不介意和优秀的凡人一起工作。 在他身边的人中,他的观念就连历晴川都接受不了,认为他才是该被矫正的那一个,而那些关系远一些的人,则觉得他童心未泯,才会拿凡人过家家。 他被改变的部分则不可胜数,即便他是个固执的穿越者,三十年的时光,其中一半修道者的生活,也已经改变了他一半灵魂。 历晴川曾对他说的,他越来越像历无咎。或许,他像的不是历无咎,而是历无咎为代表的,居于统治地位的修士的风貌。 “金钱运转的社会下,人逃不过金钱的异化,力量运转的社会下,人逃不过力量的异化。”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勒花天对他说他将引来末法时代,修士与人类的地位拉近,而他将遗臭万年的badend,才让他觉得还有这种好事。 因为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到底如何拉起三分之一的修士与三分之二的凡人向旧秩序发起叛乱。 历无咎很懂作为修士的桂堂东,却不懂作为人的桂堂东,桂堂东的愁眉苦脸是为了自己未来的事业,他却觉得是弟子心高气傲,被驳了面子感觉不爽。 历无咎微微一笑,觉得桂堂东越来越像曾经的他,能成为八大门派的长老,谁还不曾是天才少年?总会做一些浪漫的、热血而不切实际的梦,在现实里撞个头破血流才能醒来。 历无咎是用弑父的举动让自己清醒,幸运的是,他的弟子不必经历这样残忍的成长,一些劝说,一些别人的惨剧,一些带着痛楚的体验,就能让阳炎府的希望安稳成长,成为一个可靠的修士。 历无咎已经没有爱,但他把与爱相似的东西全部给了他最优秀的弟子。如果胡思乱想的是历晴川,他绝不会耐着性子,耗费功夫劝说她回心转意。 她不值得。 桂堂东叹了口气,他身边就是因为有太多自以为懂他,但其实不懂他的人,寂寞才会像诅咒一样折磨着他。这时,他忽然开始怀念南轻絮的怀抱,南轻絮未必能理解他,但她懂得包容。 历无咎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徒弟竟然走神在想女人。他接着说:“你心中不平,自己拼尽全力,那些得到和失去的东西却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 可是修道界本身就是这个样子,只有那些善于利用集体力量制裁少数异见者,对自己和别人都足够残忍的人,才能攀登到顶点。 亲情?爱情?正义?道德?这些东西的用途只是用来粉饰你的名誉,所以修士们抛却了亲情,冷漠的看待爱情,虚构正义,玩弄双重标准的道德,听起来有些糟糕,但这些东西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强。 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这些东西便会成为行业标准,于是这样的风气就开始蔓延开来。” 桂堂东不服气的说道:“但是,师父未必想得到,玉环真人会背叛计划,救走赢子孺吧。” 他以为历无咎的脸色会很难看,但谁知道,历无咎竟然笑了。 “堂东你啊,从思维里就和别人不一样,从好的方面讲,这或许是你领先同龄人的秘诀,但从坏的方面讲,你充满弱点。 别人可以利用你的弱点,逼你屈从于他们想要的发展,而你不能指望,别人在每幕剧中都让你扮演英雄拯救万物,载誉而归。 即便你抗拒敌人抛给你的选择,你的情绪却会出现波动,愤怒、痛苦、仇恨,这些在对局时并不会让你变得更强大,我们不是兵甲门。 如果,晴川是阳炎府真传,而你是她最喜欢的师弟,我和她母亲最中意的女婿,我们会十分满意你重感情的性格。 晴川那孩子是失败作,她喜怒无常,又太脆弱,她的师兄弟们围绕她转,因为她是历无咎的女儿,他们看向她,看的却是别的东西。 而你,从你们交流的第一刻起,你就把她当做历晴川,而不是什么人的附属品,在理解那一点之后,晴川就不再需要师兄弟们哄她开心,在你身边,她就足够开心了。 你呢,眼里也只有她,补足晴川的缺陷,照顾她,又会哄她,是非常可靠的贤内助……只是,当你的力量超越她,成为阳炎府真传的时候,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你远比晴川优秀,不止是修为,心态也是如此:你能毫无怨言的辅助晴川,也能挺身而出成为阳炎府的排面,并且难能可贵的继续照顾她,但晴川做不到这一点,她只能当主角,忍受不了作为配角看着你的耀眼。 她开始给你捣乱,你虽然还击,但念着她旧日的好,手段却是温和的。你的态度只会让她肆无忌惮,晴川总能拿捏住你,就因为你怀着爱这种愚蠢的东西。 晴川恨你,但你们总归待在一起很久,所以她拿捏你还记得底线,然而,偶尔她也会玩过火,比如她今年学的采补功法,就让我认真考虑过是不是要提前消除威胁。 其他接近你的女人,只可能比晴川更危险,想必你自己有所体会,咱们修道界的女修,并不像凡人妇女那样对男人低眉顺眼,相反,她们独立,充满捉摸不透的想法和危险的念头,你不小心,就会被她们汹涌的ji情吞噬。 割舍爱情不是最好的手段,却是最保险的手段。不然,堂东,你会被接近你的女人们吃的死死的,你重感情的性格将会成为你巨大的弱点。”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山顶的藏经阁,历无咎在推门之前,转身对桂堂东说道:“不过,玉环真人的背叛来的恰到好处,看看那些感情用事,置利益于不顾的人所面对鲜血淋漓的终局,足以让你抛弃幻想。 堂东,去杀了玉环真人与赢子孺,这是给你的命令。”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秋天的死神 6→5 桂堂东的第一反应“你在逗我”,玉环真人可是化神境巅峰的修士,堂堂阴山盟的长老,一个念头就能把他捏死。 他坦诚道:“我不是玉环真人的对手,按照我现在的修炼速度,我可能要等八十年左右才能追上她的修为。” 历无咎回答:“她现在没那么强。参与计划的修士们,尤其是高级修士们都被各自门派最高级别的守誓功法束缚了自己的行为。 那功法具体效果如何,你在苏禄身上看得到。玉环真人是个聪明人,但在普通人也知道该如何选择的地方,她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现在。她唯一自保的手段是杀掉赢子孺,把赢子孺持有的《东君》归还。” “她不会那么做的,如果她是那样的人,就不会劫走赢子孺,试图改变他死亡的结局。”桂堂东问。 “或许是这样,所以她注定在最近几天迎来自己的结局吧,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阳炎府杀害阴山盟的叛徒,这在外交上不会引起什么问题吗?”桂堂东问。 历无咎解释道:“不会,因为阴山盟知道她害死了你的家人,而你是阳炎府的未来掌舵人。为了消除双方未来双边关系里的隐患,阴山盟乐得用叛徒的命来消除你的怨恨。 所以,这是两个门派一次资源置换。对你个人而言,堂东,这件事你有出手的理由。 当初,临淄城的事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害怕你冲动之下,去找你根本战胜不了的敌人去报仇,枉送性命。 现在,你有机会解决穷途末路的她,又有大义,完全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在阳炎府蹦出比桂堂东更强的超级天才之前,历无咎不可能害他,而且,桂堂东的确有理由去找玉环真人。 “师父对玉环真人的背叛又怎么看呢?”桂堂东问。 “应该说,心境上有些起伏,毕竟我认为她是聪明人,一个聪明人却做出这样的决定,证明我看人的眼光也有问题。 她成功扮演萧燕燕后,理论上,进入大乘境界已经是一片坦途,为何要为一个毫无前途的男人,放弃自己的爱呢?” “爱乃是人的本性,犹如人渴求长生。”桂堂东郑重回答。 历无咎闭口不答,师徒俩在这一点有根本性的分歧,桂堂东低声说道:“师父,我回去准备一下 “不需要什么准备,你现在状态完好,而那对逃亡者的位置……” 历无咎伸出一根手指,火焰的圆环在桂堂东眼前绽开,而在圆环的另一面,伤痕累累的玉环真人带着赢子孺逃亡的景象纳入他眼中。 “去吧堂东,去给这个故事画上句号。” “这是师父规划的复仇吗?” “不是复仇,是正义。” 玉环真人与赢子孺穿行在山林间,前者虚弱而后者狼狈,就在几天之前,玉环真人还是与异域之神战斗的强者,现在,她面对金丹境修士都只能躲藏。 从她背叛计划,带着赢子孺逃离的那一刻,阴山盟与阳炎府就各自派出队伍追杀他们。玉环真人为了对付追兵,不得不使用阴山盟的功法,这时守誓魔法的惩戒机制开启。 就像苏禄,玉环真人运转阴山盟功法的代价,是她修为永久性的倒退,几天下来,数次与追兵的激战后,她和赢子孺勉强存活,她自己也从化神境巅峰一路跌到金丹境初期。 逃亡的路上,玉环真人不忘给赢子孺打气:“还有一天路程,我们就能抵达郯国一处偏僻港口,那是我提前规划好的出逃路线,那里还有珠宝黄金。 等我们跑到泰西,就不必担心门派追来,我们可以在那里从头开始学习泰西魔法,并从中寻找变强的方法。 对了,我们还有《东君》。” 玉环真人掏出它:“寄宿在其中的‘长生’已经离开,它虽然不能让我们长生,但其中的知识不再有害,里边有许多延年益寿的知识,等我们修炼完,就可以把它卖到黑市。 不知情的修士们会抢夺它,他们引起的混乱会让八大门派转移视线,我们就有更大的概率逃出去。” 她用火热的目光看着赢子孺,她用快活的神情和他说话,她的面容她的腔调,令赢子孺想起萧燕燕,有那么十年时光,他为了计划,骗自己爱萧燕燕,骗自己不知道萧燕燕已经被什么人替换,他用徐国百姓的血泪筑起梳妆楼,筑其夏冬离宫,过了神仙般的日子。 他们应该都清楚,他们的爱情只是逢场作戏,肉yu多过情欲,难道十年的谎言能够孕育真正的爱情? “你是玉环真人。”赢子孺说。 “曾经是,但现在我是萧燕燕,和你有着复杂爱恨纠葛的女人。” “你糊涂啊。”赢子孺叹息道。 “是吗?我倒觉得事情发展成今天是必然的。 理论上,手握三个异域之神的阴山盟,应该是这世间最强大的门派,但你可知为何,阴山盟的综合排名在八大门派里倒数第一?” 玉环真人说道:“自楚地曾经最强大的巫师瑶姬,被楚王吸引,而选择入梦化作一位美人与楚王jiao合,并在梦中创立阴山盟的基础功法开始,阴山盟修士们就被两个诅咒困扰。 第一个诅咒,是阴山盟修士在无数的命运丝线里发现最闪亮的那一个,相对于命运其他晦涩阴暗的部分,它是如此明亮,如此美丽,总能吸引阴山盟修士的目光。 因而,阴山盟修士总会被那个拥有闪亮命运的特别之人吸引,进而产生迷恋这种情绪。” “所以,你才和我做朋友,才会杀掉萧燕燕并扮演她,现在,为了毫无拯救价值的我,你又挥霍了自己的未来。”赢子孺说。 “是也不是,因为还有第二个诅咒存在。阴山盟修士提升境界时,每一阶段的心魔都是固定的,即是演绎某个人一段人生。 从练气境到筑基境,我们要扮演一年的时间,筑基境到金丹境是两年,金丹境到元婴境是四年……以此类推。 随着境界的提升,心魔对阴山盟修士扮演的要求越来越高,所以在某一阶段,阴山盟修士就会迷失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让演绎的人格成为自己的人格,让演绎的人生成为自己的人生。” “可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迷失在萧燕燕的人生里,我更不知道,为何我会成为你所窥见的命运里,最闪亮的那颗丝线。” 赢子孺盯着自己的手掌:“我看起来就像个小丑。” “是的,你是小丑,从阴山盟修士的视角,无论你怎样反抗,都逃不过被注定的结局。所以,我也变成小丑来陪你了,两个人都变成小丑的话,你的心情会轻松不少吧。 至于值不值得的问题,我的选择,本身就是在向你宣告:你比我所牺牲的那些东西更重要。”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八大门派都是些冷酷无情的家伙,没想到也有你这样的……好女人,我大概配不上你,你只爱过我一个,我却爱过三个女人:苏禄,萧琼莲与萧燕燕。 苏禄和萧琼莲都曾是我的挚爱,而萧燕燕只是一个替代品,我在和你扮演的萧燕燕寻欢作乐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琼莲……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玉环真人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原本,你应该有更闪亮,而不是如此悲剧的命运。 如果我只是看着你的话,你会顺顺利利,作为徐国不起眼的一位散修君主度过不起眼但幸福的一生,但那时我预见你和苏禄恩爱,那些情意绵绵的景象我十分嫉妒,所以做了一件令我悔恨至今的事—— 我想方设法,把《东君》交给苏禄。” “?!” “苏禄以为《东君》是她偶然得来的,但是我操纵的结果。我塞给这东西有两个目的:第一,害死她;第二,在她造成的危害波及你的时候,我假装路过出现,施恩于你,这样我们就能开始来往。” 玉环真人叹了口气:“那时,我傲慢的认为,我可以随着我的喜好控制你的命运,可是,看见命运与定制命运完全是两码事。 我看到,事情向我前所未料的方向发展,我越是干涉,情况一时好转之后却变得越来越糟,最后,因为我的过度干涉,你比原本的命运线上更为活跃,而结果,就是你吸引到了历无咎的关注。 历无咎是个强大而冷酷的男人,当他关注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搞砸了。然而,我也只能干涉下去,且只能等历无咎出手后再见招拆招。 历无咎在你面前登场后,我也迅速在你身边登场,让他看到,以为我事代表阴山盟来分一杯羹,避免你被他立刻炮制的结局。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阳炎府与阴山盟达成合作,你和你的徐国都是牺牲品。为了保护你,我杀掉萧燕燕待在你身边,而借口也合情合理:我克服心魔的需要,以及就近监视你这个计划里的重要工具人。 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悄悄做些布置,带着你跑路。但历无咎并不放心我,他在徐国做了许多布置,让我没法在他眼皮底下行事。 在那段时间,我也思考过,我究竟是阴山盟修士还是陪伴在你身边的散修女人,是玉环真人还是萧燕燕,是追求飞升还是留在世间,是舍弃现在拥抱未来,还是未来留在现在。 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把所有的选择全部做完,做出了在别人看来或许很蠢的选择,这就是爱情,我愚蠢,但我甘之如饴。 直到今年8月,我的弟子勒花天在桂堂东那里吃瘪后,在梦里向我抱怨,我才意识到,桂堂东正是我的破局之力。 他年轻,冲动,情感充沛,具有力量,是历无咎最宝贝的弟子,最重要的是,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所以,我暗示我的徒弟,让她把桂堂东引入徐国。一无所知的桂堂东带着与胡玄冬的纷争进场。不需要我做什么,我的徒弟自然会穿针引线,让他们把徐国的局势搞的更加混乱。 更因为桂堂东把萧燕燕带在身边,所以我打破了历无咎的封锁,终于有机会准备我们的退路。” 赢子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这些年想的都是我,而我却只想着自己,你这么说,我感觉很对不起你。” 玉环真人摇摇头:“别这么说,在我干涉你的命运,才害得你如此,是我对不起你。 而且,在我扮演萧燕燕的时候,同样对你造成伤害。我自暴自弃和你的弟弟发生了关系,并且试图勾引桂堂东,好更得心应手的使用这股破局之力。 所以,我们和好吧,夫妻之间只要还相爱,就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赢子孺看着玉环真人:“可是和我在一起,你很难跑掉,我拖累你的速度。萧燕燕的扮演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可以选择变回玉环真人,杀了我,交出《东君》,回头去向门派请罪……” 玉环真人揽住他的脖颈,用一个吻封住了赢子孺的嘴唇,她动情的说道:“我保证,你说的那个选择将永远不会是我的选择。 而且,你太小瞧八大门派的冷酷作风了,他们痛恨背叛者,现在唯一会做的,就是派遣追兵把我们杀死。” 赢子孺正待说些什么,火焰的门扉在他们前方打开,灼热的空气涌入,火星四散飞舞,桂堂东穿火而过,出现在他们面前。 “追兵来了。”玉环真人喃喃的说。 以化神境圆满修士的视角来看,桂堂东并不强大,但对于这两位逃亡者来说,身着天青色长袍的阳炎府真传却宛如死神一般。 “很好,两位都在,那就省却我麻烦的时间。” 桂堂东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玉环真人,此刻。她维持着萧燕燕的外表。这位曾经的化神境巅峰修士,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抛弃一切,这值得吗? 不,这不能用值得或者不值得来思考。桂堂东对自己说,价值论,是他向历无咎重合的开始,而他不想做第二个历无咎。 “我有一些事要问你们。”他看向玉环真人,“首先,是关于十年前临淄城的事。” 第一百三十者 复仇者的宽恕 玉环真人坦诚道:“那是我的错,尽管并非我有意为之,但我假死脱身的计划引来了一些不幸……但是,还请桂道友放过赢郎。” “别求他,燕燕!” 赢子孺拉了玉环真人一把:“他能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历无咎把他送来的,那个男人对我的灵魂下了咒,才能精准的定位我。 现在,他把他金丹境的徒弟送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堂堂一个化神境强者,最后落到向金丹境求饶,这才是历无咎想看到的。” “也是我想看到的,而师父利用了我的复仇情绪。”桂堂东说,“十年前,我的父母死于玉环真人酿成的事故。 如果我没有成为阳炎府真传,想必玉环真人不会记得自己给凡人造成的小小不幸,你甚至无须原谅你自己,因为你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即便如此,你大概也觉得给我一句‘对不起’就够了,毕竟堂堂化神境的修士,向小辈道歉,我除了原谅你,还能怎样?不过是死了几个凡人,我能换你一句道歉,反而是我占了便宜……多么荒谬。” 桂堂东看着赢子孺:“你也一样,你统治徐国的后十年,你和萧燕燕奢侈糜烂的生活,你们的幸福建立在多少苦难之上?产生了多少受害者?” 赢子孺不屑一笑:“仗着自己处于优势,就来说教对吧。如果我们是邪恶,那也只是小奸小恶,究竟是谁造成了徐国的悲剧,说说黑手啊,说说主要责任啊。 你不敢说,因为你也不会承认,因为这是你们八大门派的罪孽,你们总是装成正义使者,一副心怀天下的模样,却净干些寡义廉耻的事!” “你说的不错。”桂堂东说,“你们是小恶,八大门派是大恶。无论小恶还是大恶我都会清除,眼下,我只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掏出碧罂,玉环真人与赢子孺也各自掏出武器。作为对修道者前辈的尊重,阳炎府真传报出自己的名号,玉环真人回应道:“我是萧燕燕,徐国的无名散修,赢子孺的道侣。” 赢子孺看向玉环真人,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玉环真人回答:“你知道爱的是萧琼莲,但我可以扮演萧燕燕,而萧燕燕则又可以扮演萧琼莲,这样,我也就从你这里获得了爱。 所以,在扮演萧燕燕结束后,我决定成为萧燕燕。” “如果你们还需要交流,我可以等,但请在至多十五分钟内完成。”桂堂东说。 “谢谢,我没什么好聊的了,桂道友,出手吧。” 桂堂东点点头,他的手指被火焰点燃,他在半空画了一个圈,火焰填充其中,向玉环真人与赢子孺的方向极速投射火球。 玉环真人想要动手,赢子孺却抱着对方跳步后退,拉开一点距离后,他启动自己的功法,半透明的水幕包裹在自己和玉环真人周围,桂堂东发射的火球撞在上面,升腾大片的水雾。 桂堂东的眸子被火焰点燃,他观察着他的两个对手,经过刚才一轮试探性的攻击,他几乎确定,玉环真人已经跌落到他能够轻易战胜的境界,而赢子孺,这个散修从来不是障碍。 想到这里,桂堂东的碧罂上有火焰席卷,他挥出三剑,剑光化作火焰,在空中卷成三角形封锁赢子孺的去路,以极快的速度拉近距离,一剑破开赢子孺的水幕。 赢子孺手持判官笔刺向桂堂东,桂堂东躲开,他手中武器捅破赢子孺的护盾,顺带把武器送进他身体中,异种火焰入侵燃烧赢子孺的灵力,令他发出惨叫。 玉环真人再也忍耐不住,她掏出特制的金属弹丸,手中雷电汇聚。桂堂东拔出碧罂,把赢子孺抛给对方,玉环真人闪躲,忍着守誓功法惩戒机制带来的痛苦,瞄准桂堂东。 雷电加速的弹丸发射,桂堂东的身影一分为八,火焰在玉环真人与倒飞的赢子孺之间聚拢,燃烧手掌抓破玉环真人的护盾,扼住她的脖颈将其提起,这时赢子孺落地,桂堂东的脚就踏上他的胸口,令其动弹不得。 “我还有几件想知道的事。”桂堂东说。 玉环真人露出一丝苦涩:“如果我说了,桂道友能放过我们吗?” “不能,师父给我的命令是杀掉你们,我没有太多选择。何况,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我从心底也乐意去执行命令。” “那么,桂道友为何纠结于那些尚未了解的事?” “我在复仇,但我不想我的生活里只剩下复仇。想要掌控自己,就必须了解真相开始。” 桂堂东的脚加重力气,赢子孺痛苦的哼了一声,他想要忍耐,但几秒之后,火焰灵力涌入他体内之后,烧灼灵魂的痛苦就让他发出惨叫。 “死亡不可避免,但有些死亡更为痛苦。”他说。 “求求你,不要折磨他……”玉环真人用讨好的态度看着他,她的手搭在桂堂东的手臂上,轻轻摩挲,“我愿意做任何事……” “别讨好他,他不会放过我们!” 桂堂东松开玉环真人,也减轻压迫赢子孺的力道,他说道:“你的徒弟勒花天现在在我的飞行法宝里自闭。” 玉环真人叹道:“那个孩子很信任我,相信我教导她的一切,相信自己处于掌控一切的位置。所以,当我背弃教导她的东西,抛弃她的时候,她肯定很受打击。 桂道友,那个孩子对你着迷,你尽可以利用她为你做事,但是,请不要让她踏上我的结局,我可以为爱而死,但请不要让她重复我的悲剧。” “如果她安全无害,我自然不会害她。问题在于,她是谁?她是勒花天,还是扮演勒花天的某个角色?”桂堂东问。 “她是勒花天。” 这时,桂堂东发觉,他无法判断一位阴山盟女修,特别是年长的阴山盟女修话语里的真实性,她们比其他女修更善于撒谎。 他又问了几件事,玉环真人一一作答,桂堂东放开赢子孺,玉环真人抱住他,吻了吻他的额角,而赢子孺也抱住玉环真人,看着提剑走来的桂堂东。 “我想,我杀死你们,既不完全是为了复仇,也不完全是正义,你们的死,是为了平息我心中的愤懑,是门派的指令,也是为了徐国路边的尸骸。” 他的剑点亮两人的眼眸:“你们应当死去,不过,如果有来生的话,也祝你们在爱情里长生。” 尾声 终结如何开始 阴山盟的法则禁止背誓者去爱,而阳炎府亦不许剧中人长留。 为了相爱,背誓者废去一身功法,这样她就不受约束;为了长留,剧中人交出《东君》,这样他就不在剧中。 然而,背誓者与剧中人的结局早有定数,于是在痴念与谎言与罪孽的故事的结尾处,桂堂东杀死萧燕燕,亦终结赢子孺。 在两位修士灵力气息消失的瞬间,火焰的门扉再度打开,桂堂东穿火而过,再度回到罘山,他把两枚染血的储物戒带来,交给师父。 “你见证他们的结局了吗?”历无咎问。 “是的,玉环真人苦苦哀求,愿意向我献上一切,只求我高抬贵手。仇视阳炎府的赢子孺最后低头,求我给他们一条生路。”桂堂东说。 “玉环真人也好,赢子孺也好,他们都是现有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前者有机会飞升,而后者则有三十年的荣华富贵,此非常人所能及也。 然而,他们没有克制自己的贪欲,在一个被注定的故事里想要更多,当他们离开自己赖以栖身的秩序后,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赢子孺我尚且能理解,他勉强算是为自己的存亡而战,虽然愚蠢,但珍爱生命是修士的本能……可是玉环真人,她不该如此。” 历无咎感慨完之后,他看向桂堂东:“辛苦了,我布置在海上的小组也该回来了。不是我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防止再出一次意外,阳炎府与阴山盟会颜面无光。” “可以理解。” “你现在心情如何?” “了却一件往事,放心吧,师父,我不会把私人恩怨,代入到我未来与阴山盟的来往里。” “堂东,在修道界,类似的事总是重复上演,有时我们是剧中人,老实扮演自己的角色,取悦观众便能让自己得到奖励;有时我们是制作故事的人,唤来棋子取悦我们自己,也取悦观众。 随着你实力的提升,你扮演剧中人愈少,制作故事更多。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制作怎样的故事?” 桂堂东想了想,回答:“我那个叫理想,和故事不一样,故事里尽是虚妄的东西,‘英雄’不是英雄,‘正义’不是正义,‘爱情’不是爱情,‘长生’不是长生。 而我理想中的社会,大概能让热血的人成为英雄,能让头脑清楚的人主持正义,让相爱的男女自由恋爱,让长生不再牵扯其他阴谋,仅仅是一种美好的追求。”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该现在就动手,就清理掉修道界未来的大魔头。”历无咎说。 “你不会,师父,感谢你的教导和你让我目睹的鲜血淋漓的事实。在你们的游戏里,我不可能赢,但至少,我不会让自己输的很惨。 时间站在我那一边,我还年轻,在门派下一个超级天才取代我之前,你会容许我小小的叛逆,对吗?” “你就不担心有那么一位天才吗?” 桂堂东看着历无咎,他的视野与正常修士有些许不同,这提示着他系统的存在,而系统的存在,又让他想起,自己和师父说话的底气所在。 火焰在空气里扩散,历无咎把桂堂东送回苏禄的飞行法宝上,自己消失无踪。时间过去两个小时,苏禄的尸体已经被火化,她的骨灰,她的遗物被放进盒中,当盒盖合拢的时候,里边盛敛的便是苏禄的人生。 胡玄冬呆呆的坐在一边,无人敢去打扰,桂堂东找个位置与她并肩坐下。胡玄冬靠在他身上,说:“借我一会儿肩膀,只要一小会儿。” “嗯。” “桂道友,你遭遇类似的事时心情是怎样的?”胡玄冬低声说,“苏禄,是了却所有遗憾,带着幸福走的,大家都说了不少安慰我的话,可我、可我一点都不想让她走! 我现在只有悔恨,为什么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不能多关心关心她,我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总是让她迁就于我,现在我后悔了,可我能补偿些什么?” 桂堂东一言不发,看胡玄冬如同看当初的自己,那时,历晴川也是一言不发,借他肩膀,听他倾诉,时间自然会治愈一切创伤。 “好好活下去,胡道友,这是苏道友最期望之事。” 胡玄冬抱着桂堂东痛哭一场,桂堂东耐心的陪伴她,直到日落月升时,他才返回寒鸦号。 历晴川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裹着毯子昏昏欲睡。他揭开毯子钻进去,与她肩并肩坐在一起时,惊醒的她递来凌厉的眼神,见他是后,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结束了?”她含混不清的问。 “嗯,我们在徐国的事了结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回临淄城。” 桂堂东摸了摸历晴川粉色的头发,说道:“我有一个故事要和你分享,” 他分享自己消失的两个小时的经历,历晴川评价道:“所以,你还是完成那个男人的使命,杀死了两个逃亡者?” “某种意义上,是的。” “既然如此,玉环真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杀死赢子孺再自杀,这样他们可以少受许多屈辱……堂东,玉环真人算的上你的仇人吧,可你未见杀死仇人的快乐。” “徐国的事让我如何快乐起来?” 历晴川贴上来,他们俩的轮廓缩小,毯子被挤压变形,温软的感觉在桂堂东身侧扩散,她低声说道:“现在,不妨让我们做些快乐的事。” 桂堂东被压倒,他的视线看向天花板,又被历晴川的面庞取代,看的出来,她其实没有那种欲望,她只是想要安慰他,又不想让他知道。 历晴川已经忘了,其实她待在桂堂东身边,就能让他的心情一点点好转,但桂堂东没忘,所以他看着她,反倒把历晴川看的不好意思。 “没出息的……” 她嘟囔着,手碰到桂堂东的衣服,硬硬的轮廓让她好奇的把东西抽出,《东君》的字眼纳入她眼中。 “见鬼,我母亲的老公没管你要这东西?”她问。 “《东君》的污染性来自‘长生’,异域之神已被囚禁,《东君》里记载的仅仅是星炬殿流于表面的知识,不再具备污染性。” 桂堂东从历晴川手里拿过《东君》:“师父没有向我索要,也是期待我会如何处置《东君》,我们俩推心置腹的交流后,他一直期待未来我会构筑出怎样的故事?” “所以,《东君》是预演?” “嗯,外人和其他八大门派的人可不知道‘长生’已被囚禁的事实,只要我把《东君》扩散出去,就能重新构筑出一段故事,毕竟,长生是人们永远的追求。” “师弟,你会构筑出怎样的故事?” “不,我不写故事。” 桂堂东手掌具现一团火焰,在火焰中,《东君》变换形状,不断缩小,最后被桂堂东一口吞噬,以自己的身体将它封印起来。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历晴川说道:“《山鬼》我也如此处置,以后,我遇到每一件有可能让天下大乱的器物都会如何处置。 修士们的编年史里充满故事,虚妄的故事无法带来美好和积极向上的东西,纵然,虚妄里能诞生出一些真实,但那真实也是苦涩的,满是扭曲和不幸者的血泪。 所以,我不书写故事,而是要毁掉修道界所有的故事。” 胡玄冬:一生之盟 10月15日上午,突骑施战团带着遗憾,屈辱与庆幸离开徐国。 他们的遗憾是未能击败桂堂东,夺取他的荣耀;他们屈辱的是在终结徐国动乱的定论里,他们扮演的是戴罪立功的角色;他们庆幸的是,失败的远征之后,被责罚仅仅只有胡玄冬。 兵甲门责罚的内容,是胡玄冬让桂堂东道歉并赔偿损失,并让胡玄冬在其世俗领地七河流域禁足三年。 桂堂东与胡玄冬都没有异议,兵甲门的外交人员原本以为桂堂东会狮子大开口,但阳炎府真传意外的好说话,让他思考桂堂东是否真的当得起齐地第一人的称号。 这一点,在与桂堂东交谈后打消疑虑,虽然不知缘由,但桂堂东精力充沛,充满欲望,他与在场各个门派的代表谈笑风生,切换不同的内容,施加巧妙的影响,宾主尽兴,世界正围绕他旋转。 兵甲门的使节却不觉得桂堂东是那么长袖善舞的角色,相反,使节在对方的身体里感觉到一股暴力,一股迫切的欲望,这个男人,正在为了什么而行动起来,他马不停蹄,是为了让世界变得忙碌起来。 拥有如此旺盛斗志和行动力的人,最后无不成为一方豪杰。使节借着喝酒的时机,对胡玄冬问道:“你怎么会想着和这种人在中原之地开战?” “我那时候想,如果我现在不制服他,那么我以后没机会了,他的潜力惊人。” “如果是按照过去的规矩,此子定不能留在修道界……但时代变了。” “是的,”胡玄冬看着今天的主角,“时代变了。” 桂堂东带着茶香结束今天的应酬,他喝不了酒,但以茶代酒灌的太多,也把他灌出绿茶的味道。他回到寒鸦号的时候,胡玄冬造访这里,她像凡人一样身上带孝,表达对于苏禄的哀痛。 “你还好吗?”桂堂东问。 “很不好,但比昨日好些。我毕竟是修士,比凡人的心肠更冷一些。” 胡玄冬说:“我今天就要走了,所以我来和你说一声抱歉。” “我原谅你了。”桂堂东回答。 “嗯,临走之前,我想你在你这里放些东西。” 胡玄冬想放的东西是一块水晶棺,它用北极寒冰与独立灵石能源供应装置拼合而成,在里边,穿着黑色紧身胶衣的胡玄冬沉睡其中。 “这是?” “这是我的一具备用身体,我要在七河流域待三年时间,万一你有事需要我帮忙,但远在封地的我无法赶来,所以我把一具分身留在这里,而提示我降临在这具身躯的方法……” “为什么是胶衣?” “因为我登上寒鸦号后,看到你的宠姬南道友有那么一套衣服。虽然有些不知廉耻(以修士奇妙的道德观而言),但人都有一两个不道德的小爱好,如果能讨你欢心,我乐意去做。” 胡玄冬有些羞涩,她走近两步,带球撞人之时,她的嘴唇也贴在他耳边,冷冽的香气与羞涩的秘密一起传来。 她唤醒分身的办法让她自己脸红心跳,而桂堂东则想起唤醒《Chobits》里人形电脑小叽的办法,他诧异的看向对方,胡玄冬的眼睛有雾气朦胧。 她抓住他的手,摁在她自己的胸口,伟岸的曲线下陷,她说道:“我想要你,既是欲望,也是感情。 我知道,我不如你的师姐貌美,不如你的宠姬善解人意,不如阴山盟的真传俏皮,不如少廪君懂男人心,但我也有我的优势,我自信我的身体比其他人更有吸引力,尤其是你按着的这个地方,你看我的次数比其他人更多。” “我是该说抱歉,还是该赞美?”桂堂东说。 胡玄冬笑道:“我很骄傲拥有这样的身体,当你看我的时候,我感觉更加欢喜。” “我能理解你的欢喜,胡道友,但你再不让我放手的话,路过的师姐可能会想干掉我们两个。” 胡玄冬松手回头,看到一脸不爽的历晴川,她说道:“虽然你是先来的,但我觉得,我们的家庭地位还是靠决斗来排出先后。” “抱歉,在我这里,师姐永远是第一位的。”桂堂东郑重的说,“我只有和她结婚之后,才会考虑去找别的女人。” 胡玄冬对历晴川说:“经营家庭如同经营军队,我倒不介意和友军一同作战。只是,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参照晋军与楚军交锋时退避三舍的典故,可以在三天之后给我安排上吗?” “你们……哼!” 历晴川被出轨的男朋友和小三气跑了,桂堂东有些头疼的看着师姐推着轮椅的背影,他回头对胡玄冬说:“她很难哄的。” 胡玄冬耸耸肩:“我希望你看着我,也哄哄我,就像昨天你无言的陪伴。当一个经历相似,知晓你的过去,并且懂你的人陪伴在你身边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桂道友,我也会让你暖和起来,不是眼前被斗志炙烤的火辣,而是被幸福包裹的温暖。” “你看出来了?” “嗯,你仿佛一头被鞭策的耕牛,散发着不情愿的活力,是什么把你逼到这种地步?” “是修道界每时每刻发生的一切,我立志改变,终结所有的虚妄,我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这不是很好的想法吗?” 胡玄冬说:“深夜,我在思考我与苏禄相关你一系列事件时,发现有些悲剧早已注定,它胜过当事人的主观愿望,迫使当事人奔向悲剧。 苏禄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索多玛与临淄与彭城不会是最后一座受害的城市,每当回忆苏禄的愿望和苏禄的结局,每当回忆索多玛的惨剧,每当想起在临淄城哭泣的你,我都觉得……修道界不该是这个样子,我们必须做些什么来让它变好,避免更多悲剧。 以前的我说不出这样的话,但经历了那么多伤痛,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改变。” 胡玄冬伸手说道:“桂道友和我怀着同样的信念,我想和你成为盟友,一生的盟友,想要改变世界,我们得赌上自己的一生来抗争。” “当然,乐意之至。” 桂堂东的手与胡玄冬的手握在一起,胡玄冬手臂发力,把桂堂东拉到身前,她吻了吻他的额角,又吻了吻他的嘴唇。 “第一下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第二下则是因为我爱你。”胡玄冬说,“我不接受你的拒绝,再见,我的盟友,我的爱人。” 勒花天:镜花水月 徐国的舞台已经谢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结果,所以在寒鸦号的一处房间,勒花天把自己幽闭,这样,她可以骗自己故事尚未结束。 南轻絮照料自己的女儿,但也仅仅是静默的陪伴着勒花天,她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而女儿呢,也没有心情了解她的过往,母女俩仿佛被封闭在一起的陌生人。 南轻絮想找桂堂东,希望他能想办法让自己女儿开心起来,但桂堂东要么在忙碌,要么外出不在,10月14日的晚上,她终于逮到空闲的他时,他告诉南轻絮一件事:他杀死了勒花天的师父。 在南轻絮可以知道的范围里,桂堂东把一切告诉她,她张开嘴巴,感觉她认识的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 “就是这样,勒道友的心结只有她自己能解开,我去反而不好。考虑到她对我做过的事,我也很难去安慰她。” 桂堂东的手放在南轻絮肩上,“你自己也保重,最近你看起来有些憔悴。” 南轻絮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为女儿感觉难过,另一方面,她又为赎罪的机会感到欢喜。如果她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勒花天或许能接受她。 她回到房间,酝酿言辞,打算把这桩不幸事告诉女儿,在她开口的瞬间,勒花天说道:“我的师傅死了,是桂道友杀的,对吧。” “?!” 勒花天手指一晃,图案在南轻絮手腕激活,她伸手扯掉那个图案说道:“职业习惯,我顺手给你上了窃听功法。 别误会,那是为了防止桂道友利用你,来从我那里获得老师的情报。” 她在床上蜷缩,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接着说:“昨晚,我与老师的联系中断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妙,然后我做了梦,梦到桂道友穿火而过,截住师傅。” “我……” “师傅杀了桂道友的父母,那么桂道友报复回来也算合情合理,所以我伤心,却不会恨你最喜欢的桂道友。” 南轻絮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玉环真人,是很重要的人吧。” “是啊,我被掳走之后带到合欢宗的总部时母寺,合欢宗,听起来是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宗派,但他们的双修只是手段,而目的则是为了力量。 合欢宗认为,极致痛苦与欢乐能够让人心神脱离常理的束缚,窥视被八大门派封锁的飞升大道,所以他们宗派的功法,总是充斥痛苦与欢乐两个要素。” 像是回忆起梦魇,勒花天更用力的抱住自己:“我已记不得在魔窟里具体所受的折磨,痛苦与欢愉,欢愉与痛苦,两种极致的体验反复折磨我的灵魂,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忘记了一切。” 南轻絮屏住呼吸,握住勒花天的手,入手处是一片冰凉。 勒花天深呼吸,接着说:“这时候,师傅就像此刻的你一样,对我伸手,我那时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解体,而师傅教导我抵抗痛苦,活下去的第一个方法就是让我知道,我是谁。 一个人的自我认知,靠精神也靠肉体,但我的肉体只是合欢宗女修随手塞给我的受害者,而我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 所以,是师傅帮助我梳理残破的记忆,让我认识到自己是地梁宗男修与龙蛭生下的混血后代,由此,我重塑了自我认知。 师傅教授我知识,传我功法,引我入宗,教导我阴山盟修士该如何在这世间生存。在她的指导下,我巧妙的操纵着这片大地的人与物,不放过任何一个穿针引线的机会,我不改变命运,但我总能站在胜利者这边,这让我无比自豪。 我是勒花天,这个认知变得如此坚固,以此为基础,在今年我展开一系列行动,把哥哥变成姐姐,母亲也入局中,我们失散的家人用黑色幽默的方式重逢。 我是勒花天,这本不该成为问题,只是……师傅背叛了她教导我的一切,在徐国这件事上,这十年间,她对我撒下无数谎言。 在她抱着赢子孺离开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让勒花天坚定的是守望桂堂东的人生,而让我成为勒花天的,则是师傅的教导,勒花天,形成于师傅那些被我视为真理的言辞里。 如果,师傅撒谎了呢?” 阴冷的气息在房间里扩散,南轻絮吓的后退一步,小姑娘在窗户上哭泣,自信的勒花天在墙壁上起舞,丘比在地板上发出阴冷的笑声,南轻絮所用这具身体的虚影搂抱住勒花天。 “每一个都是我,好像每一个又不是我。”勒花天看向南轻絮,“我是你的女儿吗?究竟是我在扮演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女儿演绎出不同的人生?” 勒花天分裂的人格似有实体,她们伸出一只只苍白的手臂,把南轻絮拖到阴山盟真传身边,她看着南轻絮,眼睛里满是空洞和虚无。 “告诉我,我在故事中,还是在故事外?我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你是台上被献祭的羔羊,还是台下执笔的那只手? 请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南轻絮想说勒花天就是自己的女儿,但忽然之间,她和勒花天惯有的血脉联系变得模糊,她绝对确信的东西,面对此刻的勒花天变得迟疑。 “看吧,就连你也不知道。”勒花天说。 南轻絮搂住勒花天的肩膀:“可是,你与我女儿的身体兼容性是最好的,你自己也说,回到这具身体里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妈妈,你不知道吗?阴山盟的修士每晋升一个境界,都会扮演某个人的人生,时不时,有人就会迷失在自己的角色里,这是阴山盟修士的诅咒。 我已知晓,师傅迷失在自己的角色里,所以萧燕燕才会带着赢子孺逃离。那么我呢,我是否也迷失其中,才会让自己与你的爱女趋同? 师傅可能知道真相,但师傅已经死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如此深入了解我的人。 在舞台上扮演角色取悦观众的人很可悲,可是,若是分不清自己在台上还是台下,岂不是更悲惨?” 勒花天震碎房间的窗户,月光涌入,夜风吹拂,她被染成霜白的长发在肩头漂浮。 南轻絮惊呼:“你这是?!” “失去了师傅,恐怕阴山盟的真传之位也会变动,这样,我又从一个使命里被驱逐。不过,这也意味着我多出许多自由的时间。再见,我要去寻找真正的自我。” 警报声响起,南轻絮扑向勒花天,勒花天则向着窗外坠落,在南轻絮触碰勒花天的一瞬间,勒花天的身影仿佛玻璃般四分五裂。 回过神来的时候,南轻絮只抱住一具活着但缺乏生气的躯体。 南轻絮:妖兽传统 “女儿她……变得不是女儿,桂道友,这也是我的错吗?” 南轻絮失去的力气,她倒在床上,松开怀里的身躯,眼角有泪水划过。桂堂东晚来一步,看着流泪的她,他想起历无咎的话,南轻絮富有感情应该是件好事,但她的伤心事多了一些。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南轻絮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她搂住他,絮絮叨叨的把经过讲出来。 “在和师父交谈之后,我怀疑过勒道友的身份,没想到,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桂堂东说。 南轻絮喃喃说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如果修道要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加入,活活遭罪?” “好问题,但我希望你能自己思考得出答案。” “为什么?”南轻絮问,“你是嫌我笨吗?” “勒道友的人格,与其说是玉环真人捏合,不如说,她是玉环真人的倒影,通过模仿玉环真人,她建立了自己稳定的人格。 所以,当玉环真人背叛与消失之后,勒道友才会大受打击,因为玉环真人否定自我,那么遵从玉环真人活到现在的她,是不是也是错的? 她崩溃了,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往,阴山盟修士独特的修炼之路,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让她怀疑自己得到的是镜花水月…… 试想一下,如果我像玉环真人教导勒花天一样教导你,终有一天,我培养出来的只是一个性别不同的桂堂东。我想要把你留在我的生活里,可我不想生活里每个人都是桂堂东。 我喜欢的,正是你独特的个性啊。” 桂堂东伸手擦拭南轻絮的眼泪,抚摸她的头发,他的话语让南轻絮脸颊变红,于是她把他抱的越发紧实。 “我也爱你,桂道友。她离开我之后,我失去所有约束我自己的借口:我只剩下你了,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想留在你身边。”她小声说。 桂堂东拍拍她的后背以示鼓励,但南轻絮抓着他的手向下滑动,在师姐身上积累的经验,让他判断出,南轻絮热情高涨。 “堂东,我想做妈妈。”她用撒娇的声音说。 桂堂东试图装傻:“这是让我向你撒娇的意思?” “我是个很失败的妈妈,儿子不认我,女儿离我而去。当勒花天用求救的表情看着我,想让我承认她的时候,哪怕是一个谎言,她都可能会让她继续以勒花天的身份存在下去。 可我犹豫了,因为我关于她的血脉感知没那么强烈,让我产生怀疑和动摇。而我的犹豫让她心碎,她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容身之处,所以她离开了,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再回来。 我每次、每次在大事上要么表现糟糕,要么什么都做不到,在堂东和胡道友激战的时候,在堂东带队去解决赢子孺的时候,我只是在寒鸦号上看着,备受煎熬。” “夫人……” “苏道友的事让我深受鼓舞,她犯了两次致命的错误,但经过自己的努力,她还是拥有自己的子嗣,在幸福里走向人生的终结。 我啊,不像苏道友有条件收养女再悉心培养,但我可以孕育子嗣,从头培养,我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我也想拥有自己的幸福。” 南轻絮看向床上倒着的勒花天的肉身:“如果你更喜欢那个,我也可以用女儿的身体来做。” “那么勒道友呢?”桂堂东问。 “或许我该放弃……哎呀,这句话我说过好几次了,但每次总是不舍得。堂东,让我拥有自己的孩子吧,等我怀上了,我会把爱转移给我们的孩子,我自然就能做出决断。” 南轻絮笑了笑:“你觉得母爱很伟大,但其实,母爱很自私哦。有了和喜欢的人的孩子,母亲自然会冷落和其他人的孩子。” 桂堂东看向南轻絮,南轻絮的手扒住他的肩膀,像求食的小动物一样凑过来,让他们的唇瓣贴在一起。她沉迷其中,用衣料细碎的摩擦声邀请他。 “你是想要一个孩子而邀请我,还是因为爱我而邀请我?”桂堂东问。 “这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我和你的儿女一个辈分,向前踏出一步,你会背负着什么道德压力,你比我更清楚。” “但你邀请我来船上的时候,其实就想过这样的场景吧,我们不可能做母子,终归会走到这一步。” 南轻絮深吸一口气,按着自己的胸口:“两成的母爱,两成的情爱,三成的感激,三成的欲望……这就是我对你感情的分成比例。 你呢,你有多少被我的母性吸引,又有多少被我的身体吸引,还剩下多少是爱情?” “三成,三成,三成,剩下的则是友谊。”桂堂东回答。 娇小的身体倒下,狐耳狐尾的丰满身体坐起,南轻絮舔舔嘴唇说道:“我们不存在血缘关系,我是妖兽,你是人类,我是渴求孩子的女人,你是对我的身体抱有欲望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修炼双修功法,堂东,我是接近你的女修里唯一安全无害的,就算发生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损失先天元阳。 可怜的孩子,你是正常的男人,却在人心险恶的修道界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想来忍的很辛苦吧。你来帮我的忙,我来帮你的忙,这是家庭成员的义务。” “不,我说过,只有娶了师姐后才会考虑其他女人的事。”桂堂东摁住南轻絮的肩膀,“而且,师姐就在门口,你不觉得一天抓奸两次,对她来说过于残酷了吗?” 历晴川坐在轮椅上,表情严肃。桂堂东贴心的在她脑门上添加绿光特效。在阳炎府真传凌厉的目光下,南轻絮有些害怕,但很快,她挺直胸膛,走下床来。历晴川气极反笑,她倒要看看南轻絮有什么把戏。 出乎意料的是,南轻絮抓着历晴川的手,牵着她走到床前,放在桂堂东手里。 “妖兽们里的雌性,有互相帮助抚育子嗣的传统,因为大家一起抚养孩子,孩子成活的概率会比单独行动高。” 南轻絮的眼睛闪闪发光:“如果你讨厌我先怀孩子,那我可以等你先生。那么你们俩的孩子交给我抚养也可以。我不想以你受伤的方式达成我的幸福,所以历道友……我们一起加油吧。” 历晴川翻了个白眼:“你够了!” 历晴川&少廪君:逆转同盟 5→4 徐国的事对于历晴川来说,是先甜后苦,甜的部分是前期目睹师弟像个补锅匠,在徐国各个战线跑来跑去,苦的部分便是涉及她本人的事,先是苏禄,然后是胡玄冬,最后则是南轻絮。 苏禄是历晴川难以原谅的人物,为了自己的幸福,苏禄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变得不幸,进而把不幸传染给作为孙女的她,但苏禄已死,她无法向一个死人宣泄什么。 胡玄冬在被星炬殿知识感染之后,历晴川有想过对方死掉,或让其和桂堂东永远仇恨的结局,因为胡玄冬通晓桂堂东的记忆,理解他,而这本该是历晴川的特权。 历晴川在涉及桂堂东的感情关系里表现出的优越,就是因为她和桂堂东共度的十五年时光,没有人比她更懂师弟,关于桂堂东的问题,她拥有最高、神圣、权威而不可置疑的解释权。 胡玄冬的出现打破她的解释权,因为她是通过师弟的描述来了解他的过往,而胡玄冬却是直接窥视师弟的记忆,所以在这方面,胡玄冬后来居上,拥有比她更权威的解释权……尽管这个傻大个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 历晴川看胡玄冬在战场上带领军队与师弟并肩作战时,便意识到胡玄冬在事业上领先其他潜在竞争者的力量:拥有过硬的军事技能,素质优秀的散修战团与变革现状的愿望,桂堂东想要反抗世界,他身边一定会有胡玄冬和她的战团。 历晴川对打仗一窍不通,也组织不起一支军团,但她清楚,桂堂东不是那种公私分明的男人,两者相互混淆,在事业上帮助他更多的女人,也会得到他更多的爱。 历晴川想让师弟爱她,恨她也能接受,但她唯独不想遭受冷漠。师弟现在仍待她很好,但她不相信男人的承诺,因为在此之前。历无咎也把她当做世界第一的公主来哄,可他还是把她抛弃了。 胡玄冬从事业和桂堂东的解释权上,挖空了历晴川安全感的根基,而南轻絮则从情感上,令历晴川的安全感进一步动摇。 生育和抚养子嗣,爱,情感……南轻絮向桂堂东述说的欲望,夸耀的优点无一不在挑逗历晴川的神经。即便她和师弟热恋的时候,也不曾对师弟那么低眉顺眼,像条狗一样去讨师弟的欢心。 可惜,桂堂东这方面是个肤浅的男人,他很吃女人对他驯顺这套,难道他听不出来,失去勒花天之后,南轻絮的外援断绝,这只狐狸想要做出既成事实,好确保自己留在桂堂东的生活? 南轻絮这一点可以大度,因为子嗣,是她连接家庭的道具,有子嗣在,她就能在家庭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进而获得安全感,所以,无论是她的还是历晴川的子嗣,她都乐意抚养。 历晴川用最阴暗的心思猜测南轻絮的动机,然后动了杀心。南轻絮实力弱小,一个“意外”很容易消灭对方,但南轻絮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寒鸦号,桂堂东回来的时候又黏着他,她没有下手的机会。 失去勒花天后,你反而能放下一切顾虑,遵从本心全力诱惑桂堂东了吗?妖兽就是妖兽。历晴川想。 既然暂时杀不了南轻絮,历晴川就要另想办法,她需要盟友,能在事业上对抗胡玄冬,而在情感上牵制南轻絮。恰好,她和师弟共同的人际圈子里就有那么一个人选—— 少廪君。 原本,少廪君还是桂堂东朋友的时候,她和少廪君维持友好关系,而在少廪君性转后,她恶心这个死变态,所以联系便断了。 历晴川毕竟出身八大门派,耳濡目染,对利益的追求压制个人的好恶,她亲自动身拜访少廪君。 少廪君和她的团队帮助徐国凡人平整之前交战而变得破碎的土地,以及疏通彭城附近的灵脉。历晴川找到她的时候,少廪君正在工地打灰。 少廪君摘下安全帽,脱掉手套,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擦因连续运转功法而溢出的灵力,这些灵力挂在身上犹如水珠,于是少廪君看上去大汗淋漓。 地梁宗真传有些奇怪的接待历晴川,以为桂堂东有什么新的任务,问道:“桂道友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的事。”历晴川说。 少廪君的态度有些松懈:“啊,请说,如果我能帮得上的话……但如你所见,我这边有的忙。” “我需要一个盟友。”历晴川单刀直入的说。 “我不明白……” “能成为八大门派真传的,没有蠢货,咱们不妨坦诚些。” 少廪君露出玩味的笑容:“胡玄冬于你是一个威胁,但于我不是。” “但南轻絮是,无论你认与不认,她都是你的生母。昨晚,她失去了自己的爱女,也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份矜持,她决定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想要孩子。” 少廪君脸色大变:“像桂堂东这类没有婚约在身的人,他的子嗣会被赋予其他意义。可以说,桂堂东生不生,和谁生,都会引发外交风波。 你们阳炎府不该把他的交配权作为资源,和其他门派置换吗?就像这次,我在徐国的忙碌,换来了官方认可的生育权。” “你的母亲对此一无所知,她觉得自己在对师弟发情,所以就表达她想上他的欲望。 而师弟呢,他知道却想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他喜欢你母亲这类直率又热情的调调……这一对奇葩凑在一起,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意外。” 历晴川露出不爽的表情:“昨晚,若不是我发动阴阳玄聘功,让师弟有失去先天元阳的风险,他们肯定就会做好事了,这可不行……对我们两个都不行。 师弟吃了你的母亲,以他的品性,就不可能再对你出手,你的那些小算盘就没用了。 总结下来,胡玄冬是我的威胁,我需要一个事业上的盟友;南轻絮是你的威胁,你需要一个私人关系上的盟友,我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基础。” 少廪君有些意外的看着历晴川:“我还以为,你是最爱他的人。” “我当然爱他,不过,当他开始爱其他女人的时候,我对他的爱就不可能存粹。接近他的每一个女人,我都很讨厌。” “呃,我还以为我被当做女人了。”少廪君自嘲道。 历晴川摇摇头:“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去物色肉yu大于情感需求的人来做盟友。我在钟离山全程看完你的表演,就知道你对师弟的感情,永远有功利的成分在,而且,你是为数不多在师弟成名后,给他的心灵留下伤痕的人。” “看来,我是因为这一点被你连带讨厌了呢。” “怎么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历晴川笑了笑,“别人伤师弟越深,他就会向那些他寄予感情之人靠近。所以,别人伤他越深,我们俩感情越好。” 少廪君沉默了一会儿,但她还没有下定决心。不久以后,她在徐国的工期大致完成,找桂堂东汇报工作的时候,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来自南轻絮的尾巴根部,而南轻絮的视线全部都是桂堂东,劳作时如此,休憩时如此,学xi时如此,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叫“堂东”,娇媚的表情自然的浮现在脸上。 “如你所见,她就像一颗寄生藤,紧紧的缠绕在师弟这颗树上。”历晴川说。 “……” “你最渴望的男人被你的母亲追求着,她想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恐怕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吧,我们都要避免那个结果。” “她不是我的母亲,我也不是她的儿子,我们……只是陌生人。”少廪君说,“但你说的对,如果她像寄生植物一样不断吸食桂堂东的人生,我们能从桂堂东那里得到的东西,就变得越来越少。” 历晴川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南轻絮纠缠桂堂东,也给了历晴川和少廪君交换意见的空间,她们在寒鸦号开阔的甲板上悠闲的喝茶,看层云渐渐被甩在身后,金色的日轮穿过淡蓝色的护盾,纳入看客的眼中。 “你们下一站去哪里?”少廪君问。 “临淄城。” “待到什么时候?” “待到师弟想出去为止。”历晴川想起桂堂东离谱的心魔,转而说道:“不过,我觉得他至多待一个冬天,不然他会有压力。” 少廪君误会了:“桂道友十五年的修炼生涯,似乎就是在各地跑来跑去。他像风一样,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因而难以把握。” “不,最初五年,他其实不怎么乐意离开罘山,修炼和陪我玩耍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那时候,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变强。” “你好像更喜欢那时的他?” “当然,因为我那时候我比更强,我很喜欢我拉着他到处跑的时候,他无奈的表情,他留恋的目光,他羞涩的动作,他无声的体贴,这个人是我的,他只为我而活,彻底占有一个人是多么美妙的体验。 南轻絮望向师弟的样子,就是曾经师弟望向我的样子,我有想过我们未来的日子,我们在师弟他三十岁以前结婚,我会成为阳炎府的门面担当,而他处理阳炎府的世俗杂物,在我们手上,阳炎府会更上一层楼。 如果我们生了女孩,就交给他教育,他那样温柔的人,教育出来的女孩子也一定知书达理;反之则是我来,阳炎府虽然偶有女掌门,但男孩子才是支撑门派的主力,所以他应该有更强的攻击性,更主动,更任性……可惜,世事无常。” 历晴川感叹失去的青年恋人,少廪君听了则心里发酸,历晴川无疑是桂堂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重要到如今,桂堂东举手投足间,还有历晴川的影子。可以说,历晴川已经成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 历晴川仍不满足,历晴川想要回到桂堂东被她彻底占有的时光……少廪君也一样,同样对桂堂东抱有贪欲,希望自己被桂堂东占有,要牢牢的吸附住他,让他再也无法从自己的纠缠里拖出。 有其母必有其子,少廪君亦是一颗攀附缠绕的寄生藤。 “很难想象,他从一个追求力量的正道修士,变成一个励志终结现有秩序的隐藏魔修。”少廪君说。 历晴川露出微笑:“是的,他也不是一开始那么疯的。只是,十年前发生在临淄城的事,对他打击很大,而当他走程序开始历练,从细微处知晓这个世界如何运转后,他就有了那个疯狂的愿望。” “改变世界?哪怕我很想要他的孩子,但我也不想陪他疯。” 少廪君笃定的说道,“倒不如说,他的愿望,会让我的利益受到巨大损失。我们是真传,是既得利益者里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做法,不亚于给自己一刀。” “但他的主张对散修和凡人充满诱惑,而且,不谙世事的楚清秋,大龄剩女胡玄冬,无时不刻想让世界燃烧的勒花天……这些扭曲的人其实已经或明或暗的开始支持师弟了哦。” 少廪君摁住自己的胸口:“再加上被他控制的我……不妙啊,如果他升入大乘境,而他的追随者们仍在,那么他造成八大门派的分裂,几乎就是必然的了。但是……” “但是他会是第二个徐堰王。” 少廪君死死盯着历晴川的眼睛:“你是要我……”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这个男人的最终结局。我是不介意陪他一起死啦,但你好像很眷恋你的生命,所以,要加油想想办法哦。” 如果我能阻止桂堂东,你的师弟会活下来,心灵受伤的他会躲进你的怀抱,而且,他很有可能一蹶不振,这样,你就有机会永远占有他。 如果我不能阻止桂堂东,你排除一个竞争对手,而桂堂东步入毁灭的结局,那时同样如你所愿……你是如此渴望独占他,就连他的毁灭,你都不想与别人分享。 少廪君理解了历晴川的病态,但她一言不发,开始履行与历晴川的同盟,因为被桂堂东的嫌弃而获得kuai感的自己,大概是没资格说别人病态吧。 桂堂东:我的长生 自勒花天离开之后,我和南轻絮的关系有些微妙:在事业上,我和她是持有者与器灵的关系;在知识领域,我是她的老师;在私人感情上,有时我们是母与子,有时是朋友,但更多时候,她眼神里则带着不加掩饰的欲念。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点在那些无形之物仍有体现。我基于控制欲而深入南轻絮的生活,这段时间与她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师姐更多。 反过来说,南轻絮也深入我的生活,她了解我的过往,我的想法。她何尝不是在控制着我,只是她柔情似水,惯于承受,所以看起来,她人畜无害,默默承受着强者赋予她的一切……怎么可能? 她是一只待在人身中的妖兽,而龙蛭,并不是一类社会性特别强的动物,她之所以比人类更像人类,则是为了在人类社会生存而用力过猛。 她是狡猾的,因为她用憨直遮掩自己的玲珑心思,她一点一点试探出我的喜好和需要,再配合的做出种种改变,有时,她也把她无法解决的问题,转变成我和她共同的问题,借助我的力量帮她结尾; 她又是憨直的,因为她的狡猾全都是为了获得她眼里那个强大又中意的雄性的保护,所做所为皆为生存,皆为筑造一个令她感觉安全、温暖,能够繁衍子嗣的巢。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我看着她的时候,抚摸她长发的时候,看她眼瞳里倒映着盈盈水光,还有脸上不愿被我看到的,像是独占什么秘密的窃喜时,我想起和我热恋时的师姐。 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这句话在修道界仍然成立,而经历过一场恋爱后,我觉得情侣的笨拙,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全部的狡猾心思,都放在另一半上,想要让对方看自己更多,想要让知晓对方的心思…… 所以,我不讨厌与我有关系的女人变得狡猾……只要那狡猾不对我的生活造成太多负面影响。 徐国的故事,我既是旁观者,是参与者,也是为故事画上句号的人。师父那两位逃亡者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的确得到教训,因为在终结他们之前,我和他们进行一场关于人生的复盘。 这场复盘告诉我,修士个人的实力只能作为一面旗帜,如果他渴望改变些什么,他必须构建一个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比他的敌人更多更强的集体,一个人无法拯救故事,一个人无法改变世界。 我需要效仿胡玄冬,组织完全忠于我个人的修士组成战团,所以我需要亲信——认同我,又会完全听命于我的亲信,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南轻絮符合条件。 所以,我开始教导,南轻絮受宠若惊,有时则抱有疑惑,在她看来,师姐应该比她顺位靠前。 “在这件事上,师姐是自己的想法,她配合我,不是因为她赞同我,而是因为她想和我一同毁灭。她所有的念头,都建立在我一定会失败的基础上行动。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让失败主义谋士充斥在我身边,我需要坚信我能胜利的人。” “我相信你,同时,我也会为了你的胜利而努力。” 南轻絮说,“我学习更多知识,做好器灵,提升境界,在年底之前,我觉得自己能抵达筑基境中期。 你和我都不要着急,我们都还能活很久,慢慢的积蓄实力,等我们变成最厉害的团队那一天,就能把世界搅的地覆天翻。 堂东,你说那时候我的女儿会回来吗?下一次,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我都想承认她。” 阳光照射进来,把南轻絮的兽耳兽尾染成淡粉色,她打了个哈欠,歪在我身上,思维散乱,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自己的事情。 我也闭上眼睛,搂住她的腰肢,问道:“夫人,你渴望长生吗?” “长生?不是已经被抓……” “不,是真正的那种长生。” “那要看情况吧,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我想要长生。如果是和我的孩子一起的我,我想要长生,但除此之外,我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渴望活的那么久,你看啊,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看他老死,活在回忆里,最后连回忆也被遗忘,然后投入下个人的怀抱。 在幸福之后经历痛苦,在痛苦之后又经历幸福,仿佛是先吃甜再吃苦,吃完苦再吃甜,曾经度过多少幸福,死后也会经受多少折磨。 所以,我不要只有一个人的长生,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放弃长生,和喜欢的人度过有限的生命。 我想,历道友也是那样想的吧。她肯为你殉死,当初我知道的时候非常感动,认为你们天生一对。但现在,我想说,我也能做得到。 为什么要问这个,是你仍放不下徐国的事吗?” “是啊。”我低声回答。 我回忆起终结赢子孺与玉环真人的时刻,渴望复仇的心情,与反抗既定命运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我的武器没入他们的身体,火焰灵侵入他们体内,摧毁了他们作为修士拥有一切,夺走他们的储物戒,掠走玉环真人提前藏好的金银,他们变成两个身形枯槁,白发苍苍,一无所有的凡人翁媪; 我宽恕作为凡人的他们,放任他们离开,我惩罚曾为修士的他们,因为年老体衰、膝下无子的凡人生活,对过惯优渥生活的修士来说,不亚于地狱一般。 他们能活三年,五年,或者十年?无论他们能活多久,都只能在偏僻而贫瘠的土地隐姓埋名,度过最后时光的他们,病痛、无力、迟缓、衰退会轮番折磨他们,他们必须为衣食住行发愁,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生活能力,所以,他们最后的时光注定悲惨。 某种意义上,我饶恕作为凡人的他们,是钝刀割肉般的报复,比直接杀了他们更为残忍。 但在两个人脸上,我只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欣慰,他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感谢我的宽恕,颤巍巍的消失在树林中。 人们对长生的期望,其实是对幸福的期望,那么实现自己的幸福追求,是不是就意味着长生?尽管这说法有些自欺欺人,但我觉得,那对消失的翁媪失去了长生,却也获得了长生。 同样释然的,还有完成复仇,了结此事的我,如同胡玄冬走出索多玛,我想,我也开始走出临淄城。 师父有师父制订的结局,我有我想要改变的结果。我想要英雄不再是扮演的英雄,正义不再是作秀的正义,胜利不再是既定的胜利,而长生也不再是惑心的长生…… 在未来,若我和大家能创造这样的世界,我或许不在,但我的思想仍在世界留存,影响后人,对我而言,那便是属于我的长生。 第一章 临淄 4→3 在桂堂东的认知里,临淄城和罘山总部都是家,而他归家心切,只可惜寒鸦号的动力系统受创,所以他在11月1日才抵达临淄城。 南轻絮目不转睛的趴在玻璃幕墙上看着,而桂堂东推着历晴川的轮椅,向师姐得意的展示自己的封地。 历晴川从未来过临淄,但她听桂堂东描述过自己的家乡,如今亲眼所见,临淄去与她印象里大不同。 被拓宽加固的淄水犹如一团闪亮的绸缎,把临淄分为双城,而桂堂东曾描述过的家乡,在河东的小城有一些残留,古旧,平静与衰落,而位于河西较大的城市,则是河对岸的反义:崭新,热闹与兴盛。 任谁在空中见到临淄双城的第一眼,都会把目光放到河西,南轻絮只觉得河西的城市有种清爽而整洁的感觉,而历晴川则看出更多门道。 “这座城市有三重设计:第一重,它契合了地脉灵气和自然地形的走向,以此为前提进行规划; 第二重,它契合了离火阵法——阳炎府诸阵法中罕有的防护性阵法,能够净化诸如瘟疫、诅咒等常见的人为灾难,对自然灾害也有一定防护力。 如果我所猜不错,城市中的关键建筑一定有小型聚灵阵与灵气传输通道,既然在地表看不到管道,就代表管道在地下,沿着你城市里令人印象深刻的道路网铺设。 第三重,则是宜居性的考虑,我注意到你非常重视建筑的采光性,城市中的植物也非常多,有点像罘山总部内门弟子居住区的设计……啊,我想起来了。” 历晴川恍然:“999年,你最初发表在阳炎府,又在地梁宗的学术期刊《地梁宗岩土工程杂志》重新发表的《论城市设计中安全性与宜居性之权衡》。” 桂堂东点点头,前世读大学的时候,其中一门选修课布置的结业作业,是参观城市博物馆拍照发到群里,并且挑一部分写出大约4000字的参观感受。 在那里,他也结识了自己的初恋。如今,故人已不复,那篇涉及城市改造的作业却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在这一世派上些许用场。 之所以是“些许”,是因为前世的经验不能生搬硬套应用到这一世,桂堂东经过调查研究,结合前世的经验,又重金聘请地梁宗专业工程团队,大家一起集体研究,然后由来自地梁宗的施工队辛苦劳作,才有了今日河西的城市。 “我得承认,临淄和住在里边的人纵然是你的玩具,但这玩具弄得还挺……精致的。”历晴川评论道。 “玩具?不,这里是改造世界的起点,是实验场,在未来,随着我在门派的地位提升,我的世俗领地也会扩张,那时,我便可以把临淄积累的经验推广。” 寒鸦号靠近的时候,临淄城空港按照程序,对照了寒鸦号上的识别码,然后派出巡逻舰队为他们的领主护航。 桂堂东临港之后,带回了源自战场的战利品,带来之前俘虏的散修战俘,以及平卢军在徐国阵亡将士的骨灰盒。于是,在他归来的这一天,新城欢乐与悲痛的气氛交织。 穿着平卢军制式军装的骑兵队,护送桂堂东返回他返回自己的府邸,他像凡人领主一样骑着马,所到之处都是狂热的欢呼声,仿佛临淄城的居民正欢迎一位神的到来。 失去双腿的历晴川坐在轿子里,南轻絮陪伴着她,纵然是情敌,历晴川也承认,南轻絮这些天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让她不好对这条偷吃的狐狸直接发作。 “我不太懂,”南轻絮小声说,“为什么我们要像凡人一样移动?” “因为师弟是个虚伪的人,他要立人设,他要城里的人记住他,并对他感恩戴德。”历晴川说,“你没发现,大部是由本地人组成的平卢军在战场上,比其他凡人军队更狂热吗?这就是收买人心的好处。” “那么为什么要分两座城市?河西的城市比河东的更漂亮,住在河东的人大概不会满意吧。” “依我看,城东安置的大概是一些对城市宜居性有影响的功能性设施,平卢军的军营也在那里,根据矿产资源的位置推测,我觉得一部分犯人,也会住在河东的城市。 生活总有美与丑的双面,而想要生活看起来很美好,要么将丑陋的部分遮掩,要么将丑陋的部分处理,师弟选择的是后一种。” 临淄不算一座大城,双城,加上附近支撑城市消耗的数十个村庄,也不过二十万人口,所以临淄的河东城并不大,但在南方,留足了城市的可扩展地带,以应对城市将来人口增长。 没多久,桂堂东一行就抵达他的府邸,大约是不常住人的缘故,它出乎意料的小,位置也偏僻,如果它有什么显眼的地方,那就是它引入灵气,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灵气温泉。 “师姐,你可以去泡泡温泉,这里灵气充沛,有助于你双腿的恢复速度。明雨夫人,你陪着师姐。”桂堂东说。 明雨夫人是南轻絮正式称呼,光叫夫人的话,容易引起歧义,而“明雨”二字是南轻絮自己起的,至于典故,则是来自她看到的诗词。 “你呢?”南轻絮问。 “他肯定要去办公咯,这个男人是个工作狂,修士的体质在他这里最大的用处就是一天可以工作十几个小时。” “理论上,我二十四小时无休工作也行,但我不想给部下们太大压力。” 当你的部下可倒八辈子血霉了!历晴川想。 与自己的宅邸不同,临淄城办公大楼从外表上就透露出阔气的感觉,没办法,想要吸引散修加入他的领地,他必须弄一些看起来就很名利的东西吸引这些追逐名利的人。 桂堂东在自己的办公室坐定的时候,他的机要秘书蔡少霞已经为他备好临淄城上半年的报告里最为机要的五份:行政、经济、军事、农业生产与教育。 这五份报告的行文从左到右,数字采用阿拉伯数字,而其数学进制也是十进制,且数学符号一切前世惯常,而与这个世界不同的用语,例如“几何”,“角”,“点”,“线”等,也全都按照穿越者的习惯推广。 另外,秘书处也按照本世界的用语书写了同样意思的五份本地化材料,但桂堂东是不怎么看的,别的不说,光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行文习惯他就受不了。 虽说穿越者的习惯与本世界土著的习惯天差地别,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凡人低的可怜的识字率和只会加减乘的算术水平,他硬植入的制度只遭到了少数文化人的抵制,如今他们住在旧城里,没事喝喝酒,醉醺醺的写些小作文来骂他。 桂堂东是不在乎的,他推广这些东西的唯一目的,便是教育的普及,为此,他要降低教育的门槛,包括学习成本、学习难度,学生的就业前景,一边通过法令逼迫城中三观尚未成熟的小孩子接受新式教育,另外,他也通过扩充行政机构,设置新的工作岗位,来满足流水线批量制造的新文化人的求职需求。 在桂堂东接手之前,阳炎府对这一地区进行粗放式管理,临淄城的运转依靠府衙里的“太爷”和让老百姓谈之色变的三班六房。 三班六房便是官吏里的“吏”,不同于流动的官,三班六房往往是父传子,子传孙的铁饭碗,传承的久了,就连做官的都要对这帮地头蛇礼让三分,而这帮地头蛇面对乡里乡亲,更是重拳出击,毫不客气,魔幻的就像是通辽宇宙里的奇葩小国。 桂堂东在过渡时期捏着鼻子任用这帮人,等他的学校流水线制造出第一批新式文化人的时候,他就开始清算本地黑恶势力的罪行,连同直系家属,通通迁往河东的旧城接受劳动改造。 穿越者几乎等同于在一块地方另起炉灶,在这十年间,他犯了许许多多错误,但这些错误不可避免,化为今天在临淄城平稳运转的制度。 即便如此,单靠临淄城凡人的努力,也无法让临淄城成为强大的城邦,因为这个世界有修士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类”存在,所以在他构想的体系里,修士占据重要的位置。 如何觅得符合自己需求的散修人才,答案是开挖,桂堂东成为猎头组织的VIP客户,他挥舞钞票,让临淄城在散修里的名声变成鬼见愁,因为每隔几天,都有猎头组织的人造访自己,来安利那个愿景里十分美好的临淄城。 桂堂东胃口极大,他已经挖了十年,而他下个十年也准备挖下去。如今,临淄城修士若从筑基境开始算,且不算正在接受劳动改造的修士,共有305名修士,男女比例接近2:1,其中在军中担任职务的有45人,外派出去的有30人,剩下的俱在本地工作。 他们有的负责水利工程,有的奋斗在农田当德鲁伊,有的治病救人,有的负责维护聚灵阵,有的在工坊里叮叮当当的打造器具,有的负责治安,有的心大的散修甚至在勾栏里营生,用堪称降维打击式的专业表演,挤跨了凡人同行们。 只要给予丰厚的报酬,散修们不介意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但要说服他们与凡人共事,除了在报酬上加大力度之外,桂堂东设法让他们明白: 如果散修们不想看领地里的正道修士们(桂堂东从没有晋升希望的阳炎府外门弟子中拐来的各式各样的人才)摆着臭脸看他们,他们就不要摆着臭脸看自己的凡人同事。 他翻看文件,发现没有特别标红的重大事件,整个上半年,临淄城的形势都是稳中向好,不过下半年,因为平卢军对徐国的远征,用眼前的短期利益置换了未来的长期利益,所以下半年的报表大概很不好看。 “大人要在这里呆到多久?”蔡少霞问。 “来年开春之前,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我都会待在这里。” 桂堂东想起一件事:“对了,把双城修炼过采补功法的女修集中一下。” 蔡少霞问道:“大人现在的情况,遇到会双修功法的女修的确麻烦,是要进行甄别工作吗?” “不,这与甄别无关,我只是想取得双修功法的情报。” 蔡少霞眼神有些奇怪,但这位年近70岁,外表则固定在中年熟男的金丹散修领命而去。他是机要秘书,但三年前才加入临淄城。 桂堂东把他火箭提拔上来,一来是他能力出众,二来他是个孝子,成为修士后也没忘让自己的家人延年益寿。 如今,他的家人具在临淄城过着很好的生活,蔡少霞也安定下来,娶的妻子生的儿子教的徒弟俱在本地……他背叛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以获得情报为由,桂堂东与双城的女修逐一见面,要求她们对自己使用采补功法。一天之内,他的任务完成数就从143/2000上升到241/2000。 虽然距离期限还有9个月,目标只完成了十分之一,但桂堂东却不怎么慌,因为系统的判定条件十分宽松。 而且,他回到临淄城就是为了完成任务,阳炎府总部罘山令人望而生畏,但只有散修的临淄城,听起来就是极好的潜入场所,桂堂东又走亲民路线,偷袭他的机会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多。 桂堂东拿自己当鱼饵,期望今年冬天多钓些鱼,做任务的同时,顺带给她们判个刑送去劳动改造,他在考虑,开放更多的职业和场所给服刑修士,让他们为临淄城创造更丰富的价值。 他的美梦只做了几个小时,晚上下班回到府邸的时候,历晴川送来她“母亲的丈夫”的一封信,信已经被拆过,因而桂堂东得知两件大事: 第一,日升渡真传出访阳炎府,且其线路上有临淄城,历无咎希望他能招待日升渡使团; 第二,日升渡真传,在六个小时以前因为不明原因死在自己房间里。 第二章 白家 如同地梁宗的少廪君,日升渡代代真传都以“夸父”作为自己的名字代号。 桂堂东掌握的资料里,这一任夸父本姓白,年纪五十多岁。他之所以对白真传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声名狼藉——毕竟,十几岁就把教导自己的师尊搞大肚子,在修道界是十分罕见的。 白真传约四十年的猎yann生涯里,据说和几十位乃至于上百位女修有过露水情缘,正式的子嗣有三个,而私生子则不可计数。 日升渡保着这样的人成为自家牌面,自然是因为白真传能力出众。在上届齐地冠军联赛里,桂堂东第一,冬白雪第二,第三就是这位仁兄了。 人们都说,如果这位仁兄能把睡女修花费的时间与资源用在修炼上,说不定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称号会易主。 不过,与之交手过的桂堂东最有发言权,那位夸父的实力,是靠一人吃三路似的方法堆出来的,本身已经营养过剩,不可能更进一步,因为再往上是两个怪物。 即便如此,真传里排名第三也已经说明白真传的实力,而这样的人,就莫名死在自己的飞行法宝里? 历晴川竖起两根指头:“白英华的暴死有两种可能性:第一,考虑到他那糟糕的名声,他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第二,他死于一场阴谋。 师弟,你觉得哪个更可能性更大些?” 桂堂东希望是第一种,但他直觉第二种可能性才是事实。所以,他叹息一声歪倒在沙发上,每当他要认真做任务的时候,就总有莫名其妙的事来妨碍他。 南轻絮不明所以:“死的是日升渡的人,和桂道友没什么关系吧。” “坏就坏在,临淄城是日升渡使团航线上最近的阳炎府领地。”桂堂东解释道,“他们大概不会径直去罘山,而是在我这里停靠,顺带找出凶手。” “那就让他们找嘛。” “白英华的死是他们日升渡自己的时候,我协助他们就好,但任何一位真传的死,都意味着权力真空,而权力真空将带来纷争。”桂堂东说。 历晴川补充道:“八大门派里有六大门派的真传是靠竞争上岗,地梁宗以五百年为周期培养后裔,独他家日升渡,真传是父传子,子传孙,搞世袭制,只有绝嗣了才会重新展开遴选,最近六百年,都是白家垄断日升渡真传的席位。” “啊,那日升渡的修士就能接受这样的事?” “自然不肯接受,但谁让代代夸父都掌握秘术,只要夸父做满一百年,就能把自己的功法和掌握的知识直接灌输给自己的子嗣。 最重要的是,这样能绕开同境界里随机出现的心魔,夸父的子嗣只会在提升境界时面临心魔的考验。 所以,夸父的子嗣在别人还在起跑线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跑到终点,你让日升渡的修士怎么和这样的人竞争。” “那么说来,修士们应该会避免加入日升渡吧,毕竟就算加入,自己也坐不到真传的位置。”南轻絮说。 桂堂东摇摇头:“不啊,未必所有的正道修士都追求飞升或者门派的权力,例如阳炎府,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修士有类似的追求,而渴望权力的,也不过只有一半人左右。 而且,万一这一任夸父绝嗣,那自己不就有机会做夸父了吗?在日升渡,人人都不喜欢夸父,人人都想做夸父。” “诶,贪婪。”南轻絮感叹道。 “但是,这一任夸父还很年轻,导致他没有准备传承,没有准备传承,就代表他大概率没有指定的继承人,白真传三个嫡出的孩子,数不清的私生子,还有其他瞄准夸父位置的日升渡修士……” 南轻絮回过味来:“他们内斗一定会找外援,堂东你是阳炎府真传,所以他们不管谁都会来找你。” “我有待价而沽的余裕,但如果我不慎选错了盟友,就有可能导致继任者怀恨在心。” 南轻絮想要缓和气氛,开玩笑似的说道:“堂东应该会选女孩子吧。” 客厅顿时安静,桂堂东与历晴川对视一眼,不确定的说道:“白英华留下的,应该是三个儿子吧。” “应该是吧,我不确定。”历晴川回答。 南轻絮不可思议的歪了歪脑袋,桂堂东解释道:“白家比较特别,他们家曾与泰西的大魔法师召唤出的名为炽天使的六翼四面的生物jiao合。 白家由此获得使用泰西魔法的能力,他们不断的探究,寻找泰西魔法与齐地修道界的相似的功法,然后将两者结合,改良日升渡功法《金乌七光》,但只有白家人才能使用。 最重要的是,与炽天使的混血永远改变了白家人的体质,他们自小佩戴名为‘惜逝’的护身符,让他们身体发育但不会出现性征,而到了他们愿意决定自己的性别后,会摘下‘惜逝’,分别服用对应的药丸,来决定自己的性别。” “所以,白英华三个孩子的性别是未知的?”南轻絮说。 “从白家以往的传承情况来看,他们让自己的子嗣成为男性的概率极大,所以,我们大概会看到白家三个儿子争夺家产和夸父位置的闹剧。” 桂堂东伸了个懒腰,他把师姐抱起来,三下五除二脱掉她身上的衣服,把她丢进温泉里,再撒下师父之前给的药丸,药丸在温泉里化开,向历晴川的方向扩散,历晴川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忍着吧,师姐,这是师父给你的疗伤圣药,你的假期可能要提前结束了,日升渡使团来临淄,我身边没你可不行。” 他丢出了更多的伤药,在温泉里化开之后,给历晴川带来更大的痛苦,把两个月的疗程缩短为一昼夜,历晴川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痛苦让历晴川用自己想得到的脏话来骂桂堂东,桂堂东置若罔闻,他脱掉衣服,暴露斜着贯穿他胸口的伤口,他捧起带着药力的温泉水抹在上边,发现毫无用处。 这是异域之神不小心给他留下的伤口,桂堂东尝试了许多办法,但都无法让它愈合。不过,它外表吓人,暂时却是安全无害,桂堂东没感觉到有任何异常。 或许,等门派令异域之神“长生”屈服后,他胸口的伤口才有可能愈合。 第三章 观望 桂堂东让历晴川提速恢复伤势,自然是希望她来帮他,所以她承受的痛苦,本质是在为他牺牲, 历晴川重新长出双腿后,在她的惊呼里,桂堂东选择了自己能接受的范围里,令她最爽的玩法。 历晴川就爱师弟这一点,他不像很多男修只顾着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在伴侣身上草草发泄了事,而是非常重视伴侣的体验,甚至放在自己之前。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耐心的人,事前事后都是如此,历晴川感觉最幸福的时刻便是被他搂在怀里,听他那些情意绵绵的话的时候。 只是…… “你对南轻絮也这样做吗?”她问。 “没有,作为对你的尊重和愧疚,她暂时没有触碰你特权的想法。” “那么她给你做了吗?” “……” 历晴川冷笑:“你总归还是走到这一步,上船时,她是你的友人之母,下船时,你们就变成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我想把第一次交给师姐,而我信守承诺,所以南轻絮为我做的,都是师姐为我做过的项目……我和她只做了一次,便不让她做了。” “为何?” 桂堂东解释道:“因为我低头俯视她的时候,总是幻想一个粉发女郎,这样对她不好。而且她的基础太弱,这类事浪费时间,我对她的期望,不仅仅是一个爱妾那么简单。 我希望她将来能独当一面。” “她这样食髓知味的妖兽,能管得住自己的欲望吗?” “现在已是深秋,她的欲望受到压制。” 历晴川与桂堂东并排坐在温泉池边,夜色在水面形成幕布,两人的身影倒映其上,而升起的白雾令身影朦胧。忽然,一片枯黄的叶子从枝头坠落,落入下方的温泉,历晴川怅然的说道:“一年又要过去了。” 似乎要摆脱时间流逝的怅然,历晴川摆动双腿,新长出的娇嫩双腿间,有浪花快乐的飞溅。桂堂东躲开水花,从叠好的衣服里掏出通讯符箓,发现是师父的联络。 历晴川看到,她极速靠近,脸上浮现险恶的表情,在桂堂东激活符箓的一瞬间,她大叫道:“不要冲动,堂东,你不能这样……我会怀孕的!” 历晴川演技惊人,光听声音,桂堂东都以为自己化身禽兽,强迫师姐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他尴尬的对通讯符箓说道:“师父……” “你的先天元阳没事吧。”历无咎问。 “啊,没事。”他回答。 桂堂东看向历晴川,他第n次的觉得历晴川有些可怜,而历晴川的表情凝固了,她笑的僵硬,很快,她就背过身去,伸手擦拭自己的眼眶。 桂堂东靠近,贴住师姐白皙的裸背,她挣扎了两下,待桂堂东手臂箍住他的腰部后,她便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一般。 “日升渡的使团会在三天后抵达临淄城,你来招待他们。”历无咎说。 “日升渡新一轮的夸父争夺战,我很怕自己看错人,而且,白真传死在自己飞行法宝里这事,透着十足的蹊跷。” “你不必替他们解决问题,而是稳住他们。阳炎府的众长老,包括掌门本人,都在与‘长生’武力交流,所以使团的事,你体现出阳炎府的态度,等到其中一位长老抽身,代表阳炎府去解决此事。”历无咎回答。 “不是师父你来吗?” “我们这一系,最近几个月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掌门不会让我们这一系一家独大。” “那么师父,我要做到哪种程度?” “不必留私,虽说阳炎府内有派系之争,但大家总归是为阳炎府做事,没必要为了私人情感损害门派利益,做事大气些,你将来可是要成为掌门的人。 咱们阳炎府的历史底蕴倒数第二,风风雨雨过了那么多年才仍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我们比其他门派更团结,而到了你这一代,更要发挥团结精神,把阳炎府所有人团结在你身边。” 嘴上说着团结的历无咎,却轻易放弃了桂堂东怀里某个伤心的女人。 结束通话后,桂堂东抓起历晴川的粉色长发亲吻起来,历晴川感觉自己头发被扯动,她回头说道:“你以前就是这样,喜欢把玩人的头发,真奇怪,头发有什么好玩的。” “但是师姐心情会变好。” “那是以前的事了。”历晴川说,“你要喝一杯吗?” 桂堂东点头,历晴川从储物戒历掏出酒杯与酒,给自己斟满,看那酒液的色泽,闻到气味,他仍记得加入门派的第一天,师姐请他吃饭,那时没有酒精过敏的他,尝试修士喝的酒,他在微醺状态下和师姐说了许多话。 那时的快乐,让现在的他还能露出微笑,只是师姐饮酒不再为了快乐,而他为了快乐,则不能饮酒。 他拿出苏打水,倒入杯中与师姐碰杯,待历晴川终于浇灭忧愁,醉醺醺的歪倒在他身上后,他替她穿好衣服,抱着她回来。 “呼~” 南轻絮伸了个懒腰,筑基境初期的修士,一口气修炼四五个小时后,就要站起来活动十五分钟,放松心情,一味苦修,反容易让自己走火入魔。 她谨记桂堂东的教导,一边感受身体里灵力活跃的感觉,一边在院落里散步。恰好,她看到桂堂东抱着醉醺醺的历晴川路过。 若是以前的南轻絮,要么装作没看见,悄悄离开,把场地留给爱侣,要么接手照顾历晴川的工作,让桂堂东去忙更重要的事。 现在,她不想再退让,于是桂堂东的身边,出现她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历晴川,握着桂堂东的手臂,把唇瓣印在桂堂东的唇瓣上,用自己的印记覆盖历晴川的印记。 “我来照顾历道友吧,但这是因为我爱你。” 爱情让人盲目,可能南轻絮还不能很好的分清肉yu与感情(难道自诩上等之物的修道者就能分得清吗?),但她知道,即便面对历晴川,即便在道德上她处于不利的位置,她依然想要留在他身边。 第四章 事务处理 11月2日上午,桂堂东让蔡少霞重新拟定他的行程,蔡少霞呆呆的看着自己和秘书处的同事辛苦一下午的成果要推倒重来,叹了口气:“大人总是很忙的。” “一件大事将在临淄城发生,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蔡少霞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追问“大事”是什么,他先是离开,然后把平卢军节帅、城防司令、治安局局长叫来,让他们动员手头全部的力量,按照外松内紧的原则加强临淄城的安保力量。 三人领命而去,在治安方面,他们分别负责城外诸聚落、旧城与新城治安情况,互不干涉,甚至围绕管辖权常发生小小的争斗,但看到桂堂东严肃的面庞,他们暂时压下心思,通力合作。 待他们走后,桂堂东拍拍手,一位女修从半空浮现,坠落在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有新情况吗?”桂堂东问。 女修报告道:“自大人回归前后,以不当手段进入临淄城的散修激增,其中女性15人,男性7人,目前他们分成7个团伙,在城中进行侦查工作。” “实力如何?” “其中三人难以判断,而剩下的均在筑基境中期。” “那么,他们是被人丢进来的炮灰了,不用理睬他们,继续监控。” “是。” 桂堂东想了想:“挑一位手脚麻利,会侍奉人的守夜人去我的府邸,名义是我派去照顾师姐与明雨夫人的。” “可是,我们很难瞒过历道友的眼睛。” “不需要啊,我没指望你们瞒过师姐,只是师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需要一位向导。”桂堂东说。 “知道了。” “既然这样,再准备一位擅长教导别人的,以侍读的身份去,教导明雨夫人我指定的功课。” 桂堂东吩咐完,那位女修嗖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他继续看文件,刚才来的是他个人的特务机构“守夜人”,主要用来处理涉及修士,又不好公开的事件。 如同那支守卫绝境长城的军队,“守夜人”同样来源复杂,他们有的是八大门派的遗弃者,有的是被魔门贩卖为奴,又被桂堂东赎回的倒霉修士,有的是监狱里的囚犯,有的是合并吸收的刺客组织,有的是渴望冒险的泰西战士…… 最特殊的几个甚至来自魔门,他们背叛了自己的门派,被桂堂东的火焰洗去魔门的功法,代之以最适合他们的功法重新修炼。 他们俱是被桂堂东亲自指导功法,又被他施以手段确保他们不会背叛……当然,他们只是守夜人过渡时期的成员。因为他们的信念有的是复仇,有的是变强,有的是享受杀人或者偷窥的kuai感,而有的则单纯畏惧桂堂东,没有人认同桂堂东的理想。 桂堂东期望自己的学校能够制造一批接受新式教育的散修,这些散修长大后将填充到各个部门,其中一部分分配给守夜人。 特务组织最好还是由能够认同他的理念、对他绝对忠诚的修士组成。眼下,他通过种种手段聚拢的这些打手勉强合用。 守夜人作为修士不会统计在临淄城常住修士的名单里,他们的存在只有少数人知晓,他们的数量与分布只有桂堂东一个人得知。他们是他在临淄城延伸出去的触须,探查临淄城每个角落。 日升渡真传白英华的死,暂时还没有激起波澜,但等日升渡使团来到空港后,恐怕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除了早做准备之外,桂堂东还要抓紧把重要的事做完。 目前,重要的事有三件,第一件是关于平卢军的凯旋式,这是桂堂东许诺平卢军奖励的一部分,但如今,远征的平卢军主力尚未归队,所以凯旋式还在筹备中; 第二件是对远征军阵亡将士的告慰,集体的告慰要在平卢军归来之后进行,而关于私人性质的告慰,桂堂东一刻钟后动身,他拜访了每一位阵亡者的家属,送上抚恤金,那些凡人家庭用悲伤和惊喜的态度欢迎“仙长”,看他对死者的家人施加祝福,再根据不同家庭的不同情况,给予不同的照顾: 穷困者被救济,失业者被给予工作,失去顶梁柱的家庭也被免去税赋,腹中怀有或者带着年幼孩子的,则获得额外的粮食与肉类的补贴, 那些凡人受他帮助的时候,困惑比感激更多,在他们印象里,凡人为修士而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桂堂东却不那么想,慰问死者家属的过程,也是他鞭策自己的过程。 他要记住那些为他而死的人,记得自己在开创一项事业的时候,造成了多少牺牲。 第三件事,便是新的修士资源,包括来应聘的修士与被俘修士的整合利用,前者包括笔试和面试两个程序,后者则面临一场审判。 当应聘修士们面色古怪坐在考场里提笔答题时,桂堂东坐在审判庭,看着同样面色古怪的受审修士站在被告席,他们大概觉得法官,检方,他身边的辩护律师的凡人,与后面旁听的凡人代表在耍猴戏。 由于各类符箓、功法的存在,加上修士自身缺乏应对这类审判的经验,所以非常容易界定被告是否有罪,以及根据罪名所受的惩罚。 自然,被告不会觉得凡人的猴戏有决定自身命运的权利,这时,担任法警的修士都会制住被告,用疼痛让他们知道,他们必须接受临淄城的法律,必须接受凡人的猴戏,必须接受凡人宣告了他们命运的事实。 在外界,乃至于参与这个环节的大部分凡人看来,桂堂东提倡的法治不过是他羞辱敌对修士的手段,所以当他坐下旁听的时候,他发现今天修士的量刑偏重。 这并非他的本意,所以他旁听了一会儿,又去考场转悠,维持现场的修士们如临大敌,在天空,在考场,甚至钻进地下,以防止人们在考场最古老的行为艺术——作弊。 修士门的作弊手段多的超乎想象,让监场的修士们仿佛在进行一场战役。桂堂东搭了把手……这些事,占据了他三天时间,直到11月5日才解脱。 那一天,日升渡使团的舰队出现在临淄城空域。 第五章 使团靠岸 寒鸦号在徐国战损严重,桂堂东又要做一系列改装,所以它静静躺在干船坞里。作为替代,桂堂东借调一艘风帆巡航船前往迎接日升渡使团。 日升渡使团共有十七艘风帆巡航船组成,为首的便是已故真传白英华的座舰“寒山”号,平平无奇的丁级战舰,但里边却有以一只大妖兽作为核心的天气调节器——这只是日升渡粉饰的说法,而在其他门派,则将其称为气象武器。 一般来说,装载气象武器的日升渡战舰,会在船体上呈现与其气象相关的特征,寒山号也不例外,它的船体有风雪飘散,让船体银装素裹,仿佛一座行在天空的雪山。 双方进入最大交战距离后,用旗语与识别码沟通,彼此判明身份后,桂堂东操纵飞行法宝转向,引导日升渡的舰队入港。 按照惯例,负责迎宾仪式的司典官会下令向天空开炮,地上铺红毯,还有租赁来的仪仗队男修走方阵,与迎宾女修献花(有散修门派专门做这类业务,桂堂东的资源还没富裕到养两队吉祥物)以此作为对外宾的欢迎。 桂堂东临时追加命令,撤去了这一喜庆热闹的环节,换来了司典官的疑惑。日升渡秘不发丧,白英华的死还是保密消息。 果不其然,白英华此行的副手,白英华的弟弟,真正的外交大使白英实现身,一脸抱歉的告诉桂堂东,白英话染疾,不方便见面。 桂堂东配合的自称有岐黄之术,可为白英华诊断一二,白英实在前方引路,他为桂堂东破开风雪的迷雾,让阳炎府真传来到“寒山”号上。 寒山号上聚拢了五十来名修士,他们皆穿丧服,袖章上的“白”字证明他们是白家的亲戚或者心腹手下,是家族的核心力量。 不出意外的,这些人彼此戒备,气氛沉默诡谲,唯独没有当家死去的悲伤氛围。 白英实干咳一声:“阳炎府真传桂道友至,别让人家看了笑话,说我们不懂礼数。” 场中的相应者至多只有五分之一,白英实有些尴尬,桂堂东倒不觉得意外,根据情报显示,白英实能力平庸,靠他哥哥白英华的关系,投身外交,而外交这类相对讲究出身,平常还算逍遥,有事秘书干的行业,正适合白英实这类平庸的人混资历。 白英华这靠山一倒,剩下的人自然没有继续向无能的二大爷陪笑的道理。白英实有心团结自己的族人,但没人买他的账,情急之下,他抢先去迎接桂堂东,希望借阳炎府真传的锐气,杀杀这帮恶奴与叛逆小鬼。 问题在于,桂堂东和他不熟,没理由帮他出头,所以,阳炎府真传只是随意的问道:“你们的负责人是谁?” “是我。”白英实忙不迭的说道。 人群里传来不屑的笑声,有人说道:“桂道友,白家大爷暴死,这位置合该是白家三位少爷来争的,您身边的人,如果自称能代表我们,我们可不能信服啊。” “究竟谁能来代表你们使团,那是你们的事。”桂堂东的语气稍微加重一些,“不过,是你们通报我们情况,希望获得阳炎府的支援,又在此推三推四,莫非在戏弄阳炎府?” 这帽子扣的有些大,那些人瞬间不敢吱声,白英实稍微挺直腰板:“在阳炎府贵客面前不可造次!” 桂堂东这时明白,白英华的外交访问,其实是给白家人刷资历用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然,这小小的飞行法宝上如何能聚集如此多的臭鱼烂虾? “说说日升渡能让我们知道的。”桂堂东说。 “桂道友,可否借一步……” 桂堂东打断对方的话:“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听,因为我不想干涉白家的家事和日升渡夸父之位的传承。” 白英实难为情的摇摇头,见他有难言之隐,桂堂东说道:“能带我看一下现场情况吗?” 白英实点头答应,桂堂东来到现场,这里已经被清理一空,白英华的尸体已经火化,但那时现场的情况被储备在影音符箓里,被白英实激活。 影音符箓记录场景覆盖现实场景,白英华的尸体被发现时,他房间的门和窗户都是打开的,有血迹从门里延伸到走廊上。 白英华倒伏在沙发上,他的脖颈被勒的青紫,头盖骨有轻微凹陷,似被钝器敲打过,而他的后脑则插着一把冰镐。 “哪个是致命伤?”桂堂东问。 “不知道,因为这三种伤势都足以致命。” “而你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火化尸体?” 匆匆火化尸体,显然做贼心虚,若桂堂东负责此案,他就把一船的人带回去细细审问,总能审出些线索。但眼下,阳炎府仅仅是回应盟友的支援角色,而在阳炎府的队伍里,桂堂东又是给几天后来的阳炎府长老打下手的。 所以,桂堂东没发挥主观能动性,仅仅是用目光逼迫一下白英实,白英实却撑不住了,这靠大腿上分的二世祖,没了大腿后就是个软骨头。 他躲开桂堂东的目光,嘟囔道:“桂道友,你需要发誓,这里边的秘密事关尊严。” 桂堂东以守誓功法发誓此事绝不泄露,虽说做好人的道德压力远大于坏人,但同样的,在一个平稳运转的社会里,好人本身就象征信誉,而信誉则是一种良币,它能交换社会里已存在的任何事物。 所以,在这里,桂堂东用自己人设积累的信誉置换白英实的信任,二世祖如实交代道:“因为兄长死的时候很不体面,他阳气亏空相当严重,并且用了那种药物,他身体正面,满是欢好过的痕迹。 我们那时来到现场,空气里的血腥味盘旋在房间不散,但那欢好的味道比血腥味更浓。” 这人是被合欢宗的女修袭击了吗?! 在无法尸检的情况下,白英华的死又多了一种可能性:被采补而死。如果白英实的说法为真,那么白英华的尸体是相当不得体的,匆匆火化的行径,就能以为死者遮掩,帮白家维系尊严来考虑。 只是,白英实说的是真的吗? 第六章 角色登场 3→2 “寒山号上的监控系统呢?”桂堂东问。 白英实更觉尴尬:“我兄长喜欢带女人上船,有些女人的身份,是不能留在录像里的。所以他船上没有这些东西。” 桂堂东耸耸肩,白英华在女人那里逍遥快活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他将来有一天,会因为这种理由,而增加追查他遇害线索的难度。 尽管如此,白英华拥有着年轻一代修士里排名第三的实力,比起什么强横的人从外界入侵,以摧枯拉朽之势,把白英华杀死在自己的飞行法宝里,桂堂东更偏向于,这是白英华身边的人作案。 所以,桂堂东随口问道:“发现白真传遇害之时,寒山号共有几个人?” “七个:兄长的一位爱妾,他三个儿子,一位厨子,一位亲传弟子,还有一位泰西教士。” 其他人桂堂东都能理解,但白英华的的船上有泰西教士又是怎么回事? 泰西教士,一般指泰西西正教会,而教会的起源则是一支名为“闪光的萨法维”的战团,他们的领袖,传奇英雄哈萨维·马夫蒂,捕获了化名为“琪琪”的异域之神。 或许是琪琪太过强大,或许是哈萨维对琪琪有某种感情,哈萨维没有奴役异域之神,异域之神也没有过分污染自己的追随者。他们是包养与被包养关系:哈萨维创立教会,尊奉琪琪为神,作为义务,琪琪要定时为教会提供血液。 教士们将琪琪的血液掺杂在葡萄酒里,蘸着不发酵的面包吃下,由此获得异域之神的赐福,相对的,他们宗教狂热会洗去他们的理智,让他们变成疯子一般,成为琪琪的单推人。 哪怕他们眼里的绝世美人,其实只是外星异形在这颗星球弄得皮套人,尽管如此,教士们依然爱着琪琪,奉献自己的一切,让琪琪和哈萨维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八大门派这边,只有兵甲门和西正教会有过接触——以圣战的方式,结果以兵甲门跨越海洋,攻陷臣属于西正教会的白城(Belgrade)告终。 似乎看出桂堂东的表情,白英实说道:“兄长此行,似乎就是牵线西正教会的教士,和阳炎府诸世俗领地谈生意。” “这样啊。”桂堂东点点头,“我能拜访那位泰西教士吗?” “抱歉,没有总部进一步的指令,我害怕西正教会的教士与贵派贸然接触,会引发外交争议。”白英实说。 “那我能见见三位公子吗?” “桂道友,你其实是想把当时在船上的七人全见一遍吧。” “嗯,我的立场让我不会深度涉入此事,但我想在你们能给我的情报里,获取最大程度的信息,为的是有备无患。” 桂堂东笑了笑:“不是我自恋,你兄长的离世,我的出现,必然会吸引一些投机者的目光。 你也知道,你兄长空出的夸父位置和他身后的财富,对那些逐利之徒有怎样的吸引力,所以,一旦消息传出去,我的领地和我本人就会遭殃,所以我需要做点什么。” 白英实犹豫了一下,他随后把他的三个侄子叫到一个房间里,当桂堂东进来的时候,三个年轻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恭敬的叫他叔叔。 桂堂东和白英华是一辈人,所以白英华的儿子叫桂堂东叔叔没错,但如果,这三个人里有谁成为新的日升渡真传,那么他瞬间就和桂堂东平辈,最多喊一声桂兄。 修士的称呼关系,就是那么奇妙。 白家先祖曾和名为炽天使的外星异形jiao合(但不是域外之神),即便过去一千年,白家的子嗣还是体现外星异形的某类特征:比如他们俱为紫底银边的眼瞳,从背后伸展出的小小翅膀。 三位年轻人的外表都十分俊美,身材秀长,银色的、发卷的长发挂在身后,且他们的喉结告诉桂堂东,他们皆已做出性别的选择。 有点像格里菲斯。桂堂东想。 通过介绍,桂堂东得知这三位年轻人按照年纪排列,分别是白西甚,白西仁与白西狩,他们分别同他握手的时候,都投来野心勃勃的表情,那是踏入社会之初,渴望用战斗来书写天命的年轻人,向社会发起挑战的眼神。 看来,他们渴望继承父亲遗产的欲望很强烈,兄弟阋墙的剧情不可避免。桂堂东想。 桂堂东好生安慰他们两句,但他看的出,这三个大孝子并不为老爹的死而悲伤,把他们分别送回各自房间,白英实脑袋低的更深:“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 白英实解释道:“这事其实怨我我兄长,他太爱玩女人了,他前后三任明媒正娶的正房道侣,第一任因难产而死,第二任寿终就寝,第三任则是被丈夫出轨弄得郁郁而终,香消玉殒。 所以,我的三个侄子一点都不感觉悲伤,只是,他们太幼稚了,有些事吃相不能难看。” “年轻人缺乏历练,总会昏头昏脑的表达自己的欲望,我可以理解。” 桂堂东拜访的下一个对象是白英华的爱妾,或者说,是白英华生涯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抛弃的女人。 那女人正在哭泣,她的泪水里,分不清是对自己情郎哭的更多,还是失去靠山和饭碗的悲伤更多。 看到桂堂东之后,那女人眼前一亮,她哭的更加……巧妙,一副未wang人脆弱无助的样子,她似是寻找安慰一般跌跌撞撞奔向桂堂东,脸上梨花带雨,身体却把自己白皙丰满的优点,精准的向她看上的男人呈现。 这是位自身充满欲望,且吞噬男人精力的尤物,她与桂堂东接触的瞬间,桂堂东躲开,于是她冲向白英实,白英实脸上一喜,他惦记这尤物好久了,但狡猾的女人不给她看不上的男人机会,她以与刚才判若两人的身手稳住身形,转向桂堂东。 “大人,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可惜我命苦。刚过上好日子,没能回报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就又……呜呜呜。” “呃,你是谁?”桂堂东问。 第七章 隐匿的罪孽 桂堂东真的不记得对方,那女人自我介绍:“我现在叫芈若洁。” 桂堂东仍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芈若洁自嘲的说道:“大人不记得才是正常的,8年前,您曾在鸦军修士手下救下一批‘货物’,我就在其中。” “这样啊,还真是机缘巧合。” “是啊,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和大人见面。” 桂堂东说道:“那么,能方便我回答一个问题吗?” “我知道大人想问什么,我可以回答,但我不希望有别人在场。”芈若洁回答。 白英实略显紧张:“涉及白家的事,有白家的人在场很正常。” “你在担心些什么?”芈若洁反问。 “担心你乱说话。”白英实转向桂堂东,“桂道友,我兄长挑女人只管外表,而能被他追到手,又敢于抛头露面的女人,早已不知寡义廉耻如何书写,她们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桂道友,你觉得她们说出的话可信吗?” 白英实的话,反而坐实了他在心虚,当然,也有他和芈若洁演双簧的可能性。桂堂东对芈若洁说道:“我看夫人哀伤过甚,在此询问细节确实不妥,是我唐突。改日,等夫人平复心绪后,我再来登门拜访。” 他转身和白英实离开,一朵火花却悄无声息的没入芈若洁的手背。 接下来,桂堂东拜访了白英华的亲传弟子贾道善,顺带也见到厨子薛似凡——因为前者正在殴打后者,感知到气息,他才收起手中的凶器,一把染血的擀面杖。 贾道善不及白家三位公子俊美,但也称得上美少年,看来白英华就连收徒的时候都以颜值优先,只是,他满脸戾气破坏了他的外表形象 那厨子是个纤细的少年,躺在贾道善脚边,血从少年额头的破口涌出,打湿身下的地板。 “道善,你这是干什么?!”白英实有些生气,“他是兄长去世时在船内的七人之一,也是第一个发现兄长尸体的人,他是重要的人证!” “就是他害死了师傅!其他船上的六个人,谁有动机杀害师傅,只有他!” 白英实有些哭笑不得:“这不能用排除法的,因为不确定杀死兄长的人来自内部还是外部。” “但我看到师傅打骂过他,骂他母亲臭烘烘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他这么臭烘烘的儿子! 这狗东西表面唯唯诺诺,师傅转身之后,他却敢向师傅投去仇恨的目光!所以,一定是他偷袭师傅,就算不是他杀的,很有可能他和什么人合作,他有行凶动机!” 看了前面那些人的表演,桂堂东不相信甄道善有那么热爱自己的师父,所以,他殴打厨子少年的行为怎么都像是借题发挥。 不过,白英实说的对,厨子作为目击证人是不能死的,所以他来到少年身边,以火焰覆盖他的伤口,完成紧急止血的同时,剧烈的疼痛也让少年径直失禁,有液体在他胯下蔓延。 甄道善嫌弃的跳到一边,气鼓鼓的走掉,这时,一团火焰阻拦在他身前,甄道善回头,看到桂堂东正在看他。 甄道善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桂堂东是谁,他本想凶桂堂东两句,但忽然想起,能让白英实陪同的人物,他不应该得罪,所以急忙挤出礼貌的笑脸,说道:“这位道友有何见教?” “有医生吗?”桂堂东问。 “师傅尤善岐黄之术,所以他此行没带医生来。” 桂堂东用清洁符箓把厨子少年弄干净后,把对方抱起,说道:“他伤的很重,这里条件有限,我要把他带回临淄城继续救治,你们可以派一个人来陪同他。” 两人对视一眼,白英实唤来一位日升渡修士,后者为难的接受了任务,只因桂堂东怀里的厨子少年只是区区凡人,修士为凡人劳心劳力,怎么看都是掉价的。 就这样,桂堂东提前结束他对日升渡舰队的访问,他先前往医馆,把受伤的厨子少年交给医生,又找了本地修士,和日升渡修士一起保护证人,然后返回空港,找到驻守在那里隶属于平卢军的修士与凡人部队,告诉他们以最高级别警戒军港,既不许日升渡的使团离开港口,也不许外人接近日升渡使团的舰队。 除此之外,他还唤来特务组织头目,一位代号“燕子”的女修,让其召回所有休假人员,增派到空港附近。 布置完这些,他返回自己的府邸,临淄城的日常事务,向来是他的机要秘书蔡少霞和其他几个重要的官员商量着来的,他们的能力足以维持临淄城日常的运转,而现在,他的全部精力都在日升渡使团那里。 他和历无咎联络,汇报今日的所见所闻,历无咎夸赞他把厨子少年薛似凡弄到手的举动,薛似凡是白英华同船七人里最卑微的人物,也是最容易被灭口的人物,桂堂东把薛似凡弄出来,说不定能掌控一些有意思的情报。 就算没有,这也是敲打白英华身后那些缺乏管教,无知而胆大的亲族们的一步棋,是温和的警告……天可怜见的,桂堂东根本没想那么多,他纯粹是看不惯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息的消逝。 桂堂东又和历无咎谈了泰西教士的事,历无咎有些意外,看来,日升渡没有提前通知自己的船上有泰西教士,而这件事,历无咎让桂堂东暂且不要行动,静观其变。 在最后,桂堂东要求日升渡舰队,特别是白英华死时同船七人的详尽情报,历无咎应允,但也让桂堂东别太过期待,因为那七人里,白英华的爱妾芈若洁,新收的徒弟贾道善,凡人厨子甄似凡还有不知名的泰西教士,几乎不可能搞到有价值的情报。 这也是桂堂东和芈若洁这样的人搭上线的原因,芈若洁这样的人物,既不容易带出来保护,又容易“死于意外”,所以他要尽快从她嘴里掏出她知道的东西。 芈若洁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地位,才向桂堂东献媚,努力的攀关系,差点就把“带我走”三个字写在脸上。 晚上十点,手背上烫伤似的痛苦把芈若洁唤醒,桂堂东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芈若洁观察了一下四周,她躲进房间的一个秘密隔间里,在白英华活着的时候,那位性豪性之所至,便会与她yun雨一番。 对于有身份的女伴,白英华尚有一些顾及,而对于像芈若洁这样的玩物,他投射的只有肮脏的欲望。 肮脏的欲望不便示人,于是白英华xi惯在玩物的房间修建秘密隔间,每当芈若洁打开它的时候,不堪的回忆便会涌上心头,但这是她的选择,像她这样没有背景的平凡修士,总要为得到什么而失去什么。 她把自己关进隔间,回忆那些已经被kuai感与痛苦与取悦男人的xi惯冲刷的一干二净的知识,努力回想许久,才试着运转她好不容易想起的功法,和桂堂东取得联系。 “你有些慢,被发现了吗?”桂堂东问。 “不,抱歉大人,这东西我好久没用了。” “即便你和白英华双修,也是会使用功法的吧。” “抱歉大人,我没你想象的地位那么高,那些有身份的女修,还有白英华的正妻能得到他如此对待,而像我这样的玩物,他只是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在和他的生活里学会一件事,如果不想痛苦,就不要注视那些自己失去的,哪怕他叫来自己的部属,牵来妖兽或者从凡人的家庭劫掠来孩童,想起我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我依然会笑着迎上去。 他……就是个禽兽,而我主动委身于这样的禽兽,我也是个禽兽。” 说完之后,芈若洁有些后悔,桂堂东找他来说正事,她干嘛说这些有的没的,她的身心已经脏了,总不能指望她向什么人忏悔,就能洗白自己。 那是洗不白的,做错的事就是做错了。 然后,她听到桂堂东带着兴趣的声音:“既然你有这样的自觉,那么白英华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能够忍受他的暴虐?” “西正教会发行的赎罪券。” “嗯?” “那名为赎罪券,其实贩卖的是寿命。”芈若洁压低声音,“白英华曾带着西正教士来我的房间,让我招待教士。他的癖好很特别……他喜欢走后门。据说是西正教士不提倡和异性jiao合,教士们便把目光对准小男孩,所以形成独特的癖好。 他们两个把我弄昏迷过去数次,对我放松下来,在那边讨论正事。我想多休息一会,就假装仍在昏迷,听他们说到赎罪券的事。 赎罪券原本是西正教会属国流通的顶级商品,反正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这东西竟能让人延年益寿,用的多的话还能让人恢复全盛时期的力量。 白英华和西正教会某个大人物勾结,弄出一批赎罪券,并带来一位西正修士,名义上是签订正常的贸易互惠协定,但暗中,是为了售卖赎罪券。” “这种好东西,不该是日升渡独吞吗?”桂堂东问。 “我不知道,这只是两个老男人不应期的闲谈,我当时的身体情况,也记不住更多情况了。”芈若洁回答。 “那好,回到白英华的问题,他用服药的痕迹,且尸体正面十分不堪……这和你有关吗?” “11月1日晚上7点左右,他把我叫进他的房间,粗暴的对待了我,似乎有什么人惹他生气,所以他一直很愤怒。 晚上9点,我昏昏沉沉的离开,倒头就睡,11点30分左右,我的房间传来猛烈的敲门声,白英华的徒弟面色不善的告诉我,他的师父死了。 我当时就被怀疑了,然后被他粗暴的检查了一番,一个正常女人,应该为在少年面前被迫显露自己的一切,以证明自己无罪而羞耻吧,但我已经没有羞耻这种心思了。 我只有害怕……没了白英华,我就没了富贵,我更担心,没了白英华,我会被那些不能给我富贵,只是惦记着我身子的人占有,睡了我还什么东西都不给,太可怕了。” 桂堂东无言,对于主动物化自己的人来说,无法物化的确是超越死亡的恐惧。 “所以,我会说出所有的事,来交换大人给我的同等价值的东西。”芈若洁说。 “为何,你会认为我会答应交易?” “因为大人救过我。” “为何,你会认为我不会为了诓骗你,而胡乱承诺些什么。” “因为世人皆知,阳炎府真传桂堂东信守承诺。” “人设是可以演的。” “八年前,大人为了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物得罪鸦军,难道也是在演吗?所以,我相信您。” 桂堂东叹了口气:“那时,我只是怀着朴素的正义去做些无谋的事罢了,如果我是正义使者,我绝不会让自己救下来的人走到今天。 你没赶上好时候,差不多半年后,我和鸦军修士的另一次冲突里,我意识到好人应该做到底,如果我把一个人从泥潭里拔出,心满意足的离开,而不把他带离沼泽,他很有可能会第二度落入泥潭。 获得希望后再陷入绝望,比直接陷入绝望更痛苦。” “大人竟然会为我这样的人感到惋惜……”芈若洁说,“可您心里装着那么多感情,您的修道大业该怎么办啊?” “我有挂。”桂堂东回答。 芈若洁听不懂“挂”是什么意思,但她心中,因桂堂东而升起些许身为“人”,而不是一个卖rou器物的感情,尽管桂堂东没有承诺过什么,但她继续说道:“只是,白英华对待我的并没有吃药。 他吃的那种药,只会用来勾引那些实力与他相近的人,通过让她们欢愉来交换某些东西。所以,在我之后,在白英华死之前,一定有个实力与他相近的女人,和他发生了一些事。” “白英实不让你说话,就是为了隐瞒这桩事?” “不,是另一桩让白家的名誉蒙羞到下一代的事:在舰队出发不久,我怀孕了,怀的是双胞胎,但他们的父亲却不是一人。 其中一人是白英华,而另一人,则是白英华的长子白西甚。” 第八章 不存在的回头路 2→1 桂堂东沉默了数秒钟,芈若洁笑出声:“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荡妇,不配被那两个俊美的男人来爱? 桂道友,很多男人嘴上骂着别人荡妇,心里却想的是另一回事。荡妇的称呼并不是说服他们远离品德低下的女人,相反,他们是以此为借口来接近她—— ‘反正你都和那么多人睡过了,为什么不能和我睡呢?’ 这是白西甚对我说过的话。一开始的话,我看到白英华三个面容俊美的儿子,是自惭形秽的,我这样的人不配和他们同行,所以我总是躲着他们。 谁知道,白西甚却对我有了兴趣,他趴在门缝边,看着他的父亲对我施加的种种暴虐,或许让他产生男人应当如此的错觉,或者,他只是想抢夺父亲的东西。 他一开始的接近还算温文尔雅,我看破他的心思,劝说他,他的未婚妻既有姿色又有权势,如果他污了自己,那么他和未婚妻的关系势必会蒙上阴影。 他看起来退缩了,但却是做的更加隐蔽,然后,当他发现他的父亲把我当做道具笼络其他人,或者单纯为了刺激而做出种种变态之事的时候,他对我的最后一丝尊敬消失了。 他很喜欢在我离开白英华的房间后袭击我,笨拙,却和他父亲一样粗暴。我想,这是因为他害怕在错误的日子把我弄怀孕后,会招来他父亲的惩罚。 所以,只要和他父亲同一天进行,即便我怀孕,也不太容易露出马脚。 不过,谁在乎呢,他们父子都出手阔绰,我的养老计划提前完成了一大步。” “那你是怎么暴露的?”桂堂东问。 “是白英实发现的,他说,日升渡的创立者夸父有神,人,兽三种形态,所以之后日升渡历任夸父便有了神,人,兽三种传承。” “这我知道。” “他讲了那么多,但以此为基础判断出我怀着父子俩的孩子的事,我害怕了,所以被迫委身于白英实——他一分钱都不给。让我感觉十分痛苦。” 桂堂东想到白英实紧张的态度,问道:“他和他兄长的关系如何?” 芈若洁有些不屑:“白英华拿他当条狗,哪怕对狗很好,但仍然能感觉出对人的区别。” “那么在白英华故去后,白英实对于这份空出的权力与财富,抱有什么态度?” 芈若洁含笑说道:“我的大人,哪怕他们再渴望睡我,但肉yu与权力与财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白英华死后第二天,我就被软禁在房间,只有一个姓甄的厨子来送饭,但这一路上,他们吵了好多次。” “白英华雇个凡人厨子,你不觉得很可疑吗?”桂堂东问。 “谁在乎一个凡人?关于那个小厨子,我只知道白英华骂过他娘臭烘烘的,大概他是白英华的私生子?或者白英华睡过他娘,或者他娘得罪过白英华,所以把他弄到船上来报复?” 抢在桂堂东提问之前,芈若洁说道:“大人,其他人我真不知道了,白英华家的二公子与三公子我没怎么接触,至于他那个徒弟,就更莫名其妙了。” 桂堂东“嗯了”一声,他的手在纸上勾勾画画,过了十几秒钟,才说道:“我尽力保全你的性命,如果有必要,我会为你提供工作。” “大人,我已经在这条道路上有了那么远,你让我从良……” 桂堂东划去三条选项,对她说道:“那么,还有两项工作适合你:其中一项,我会资助你开一个酒楼,用来招待有权有势的客人,而背地里,则负责搜集情报。 另外一项,我会邀请你加入一个不存在字面上的组织,经过专业培训后,你可以赖在任务目标身上,一边过富足的生活,一边搜集情报。” “所以,大人能提供给我的岗位只有间谍咯?” “那要试试战斗岗位吗?这方面我缺口还挺大的。” “容我拒绝!” “好吧,如果你不需要,我也可以额外付你一笔钱。芈道友,想过怎样的生活是你自己的选择,但记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芈若洁的精神力抵达极限,她和桂堂东的念话自动结束,她头昏脑涨,捂住自己的面庞,沿着墙壁缓缓滑落。 “退路?”她喃喃自语。 她没有告诉桂堂东,在桂堂东解救她之前,因为她的外表出众,却没好到能让鸦军修士觉得能卖个大价钱的程度,所以她已经提前被享用过了。 她哭嚎,她反抗,换来的只是毒打和肆无忌惮,所以她性格里的懦弱,让她向加害她的人屈服。 为了不再挨打,为了不再饿肚子,为了不让他们对她做出更残忍的事,她向伤害自己的人低头,主动讨好起他们。 鸦军修士把她作为典型,不再虐待她,而是给予她些许优待,让她管理其他被虏获的女人。并且许诺,如果她一日能主动把手头的女人送来一位作为替死鬼,那么她一日就不必遭受虐待。 鸦军修士想要这种办法挑动虏获女人群体里的对立,他们成功了,芈若洁从受害者变成了受害者兼加害者,和其他几个被提拔上来的管理层,为了保住自己而把别人推下火坑。 桂堂东的到来终结了鸦军修士的暴行,但某些罪恶不会被幸存者遗忘。归乡的修士们控诉了芈若洁主动向鸦军修士献身,背叛同伴的罪恶行径,她成了个一个恶毒的婊子,在家乡,在门派,皆没有容身之所。 她背井离乡,沉痛的记忆让她自卑又敏感,觉得每天看向她的人都在嘲笑她,歧视她,掂量她今天有几位客人,又会去向哪位修士的住所。 当她感觉,所有人看她都如同看一个婊子的时候,或许她真的只能做婊子了。即便她不做,她的坏名声迟早会传来,在新的地方,人们又会把她看做婊子。 “退路,呵,无聊的幻想。” 芈若洁重新站起,她撤开手掌,脸上浮现专为讨好男人而固定的谄媚笑容,离开隔间。 那一天,虏获她的鸦军修士不止强bao了她的身体,仿佛也强bao了她的生活。 第九章 奔月飞升/金针飞升 “下一位。” 桂堂东面前的修士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离开,下一位修士挑帘进来,把自己修行上的疑惑说出来。 桂堂东仿照阳炎府内门修士,在固定时间集中给外门修士答疑解惑的制度,在他坐镇临淄城的时候,会抽空指点自己的修士雇员修行上的问题……在八大门派允许的范围里。 散修们学习知识,修行功法,几乎属于见什么学什么,学什么用什么,能装在身上就行,杂七杂八的功法汇总到身上,就非常容易导致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半左右是功法冲突,受害者又不舍得放弃自己学来的东西,所以来求问兼容性难题。 来求问兼容性难题的散修里,桂堂东只能帮其中一半捋顺思路,而另一半,他只好不破不立,用火焰灵力把受害者身上最不实用的异种灵力清洗一空,然后附带售后的实战环节,教导敢怒不敢言的受害者如何用合理的进行功法搭配。 除此之外,平卢军的散修军官们,卡规则bug而成军的练气修士超重装步兵与骑兵,也会在演武场接受他爱的教育。 在他回来的时候,历晴川厌恶的皱起眉头:“光闻气味,我就能想象你满身大汉的场景。” “军人们最爱暴力对抗的娱乐,我不动用功法,下场配他们玩了一会儿。这是必要的措施,让大头兵们认识到这是谁的军队,顺带再敲打一下军官中的不安定分子。” “怎么说?” “拉帮结派,人之本性如此,不可避免,所以我只是阻止他们升级为内斗。”桂堂东回答。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在这些弱者身上倾注那么多心血。” “因为这世界的强者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来去匆匆,他们总是叙述,总是输出,却不肯听人好好说话,所以弱者就变成了我的同伴。” 历晴川耸耸肩:“不过,在你和你的玩具军队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内斗已经开始了。” 历晴川袖子里飞出数只纸蝴蝶,碰到桂堂东的时候,就变成蓝色的火焰环绕他。南轻絮结束今日的修行,刚要找历晴川说话的时候,却看见桂堂东浑身冒火。 “如果你不想自己被烧的尸骨无存,最好离远点,这是阳炎府传递信息用的火焰。”历晴川的声音传来,“它于我们是知识的容器,它于外人,却是把附着的东西燃尽之前绝不熄灭的可怕火焰。” 情报从火焰里析出,钻进桂堂东的皮肤,沿着手臂螺旋而绕,攀附脖颈,从嘴唇的缝隙里挤入。 “好恶心。”南轻絮说。 这是阳炎府捕获的第一位异域之神“野性”身上逆向解析的技术,从阳炎府成立之初用到今天,经历过数次技术升级,而在表现手法上也越来越恶心—— 毕竟这是来自“野性”的技术,而经过三千多年的折磨,“野性”的精神每况愈下,它那些实用的知识总会以怪诞的方式表现出来,成为历无咎和他的父亲想要抓住第二只异域之神的契机。 一般程度的情报,门派不至于用这种通讯方式,所以桂堂东消化信息之后,左手拉着历晴川,右手拉着南轻絮进房,以火焰封闭房间四周。 “至于吗?”历晴川说。 “这样比较有仪式感。”桂堂东对满脸紧张的南轻絮笑了笑,“里边是咱们门派能搜集到的白英华与其三个儿子的情报。 白英华能排在我和冬白雪之后,是因为他是战士,是浪子,也是野心家。在他之前,他的父亲白家康因为圣战中的不利表现,导致日升渡损失惨重,派内人心浮动,白家有可能丢失执掌几百年的夸父之位。 这时候,年轻的白英华挺身而出,用尽一切手段保住白家的地位,时而联姻,时而背叛,时而合作,时而威胁,白家的族人变成他手里的工具,他把女人嫁给他的盟友与重要部属,他命令男人去勾引那些有话语权的女修,甚至亲自上马,先是搞定师尊,再搞定师尊的姐姐,也就是成为宗主夫人的入幕之宾。” “那位宗主夫人是化神境中期修为,已经活了快一千年,见识过的男人命根子数量比白家全族男人都多,猜猜看,青年白英华是怎么把几近忘情的化神境修士拿下。” 南轻絮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要说引诱别人的本事,合欢宗?” “是合欢宗,不过光凭合欢宗还差点意思,白英华不止与合欢宗交易,还与日升渡修士绝对想不到的门派进行交易。” 桂堂东抱起手臂:“夫人,正好考考你修道界的基础知识:日升渡和哪个门派关系最差?” 南轻絮举手回答:“是月华苑。” “为什么两者关系不好?” “因为嫦娥与后羿的诅咒,月华苑修士总是与日升渡修士坠入爱河,而‘奔月飞升’,则让月华苑修士诱惑日升渡修士,与其签订契约成为夫妇,并在日升渡修士体内植入灵药。 灵药能能让日升渡修士大幅度提升——特别是魅力,且月华苑修士会竭力保护与自己签订契约的日升渡修士。 但与之相对的,六十年后,灵药成熟,月华苑修士会取走日升渡体内的灵药,顺带吸取日升渡修士的全部修为。 日升渡修士会因失去功力而变回凡人,很快老死,同样,得到功力的月华苑修士将穿越灵气之海,飞向月球,与之前镇守在月球的月华苑女修厮杀。 胜者将重新化为蟾蜍镇守月宫,若该名月华苑修士以蟾蜍形态镇守月宫累计600年,就将直接飞升。” “那么,你觉得日升渡修士会和月华苑女修签订契约吗?”桂堂东问。 “会,因为这也是日升渡修士飞升的机会,如果一名日升渡修士能在月华苑修士取走其体内的灵药之时,抢先杀了她,之后再杀死任意八个执行奔月仪式的月华苑修士。 那时,太阳的光芒将化作一根金针,刺穿灵气之海,引领那名日升渡修士进行金针飞升。” 第十章 入场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问,难道修士们是知道两个门派注定相爱相杀,而分别加入日升渡与月华苑的吗?”南轻絮问。 历晴川说:“反过来想,只要加入这两个门派,大概率能遇到与自己坠入爱河的人,进而接触飞升仪式。而在其他门派,飞升机会只会出在真传和少量内门弟子。 与之相比,加入这两个门派飞升的概率更大,所以对修士们来说是血赚啊。” “书上没说,是不是这两个门派的修士只能爱上另一个门派的修士?”南轻絮问。 “不一定,这两个门派具体结对的比例不明,但他们的爱类似于精神恋爱,就算缔结了契约,也可以各自去找别的道侣玩耍。”桂堂东回答。 “月华苑女修会和日升渡以外的修士缔结契约吗?” 桂堂东摇摇头:“我不清楚,月华苑女修的神秘仅次于阴山盟,它的总部在莱山,然而莱山空无一物,有人说,真正的月华苑总部在日升渡的阴影里,而月华苑修士,其实活在日升渡修士的倒影中。” “?!” “这仅仅是市面流传的一种说法,你问我有什么证据,我拿不出来……等我问问楚清秋,问她7月份的时候,是怎么进入月华苑的总部,找到月华苑真传江纤尘的。” 桂堂东激活通讯符箓,但对面没有回应,大概还在消化武落山之行的成果。 他看向南轻絮:“而且也有像白英华那样,反过来利用月华苑修士的灵药,达成自己目的的人,他借助月华苑与合欢宗,不可思议的稳住白家的局势。”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是是被月华苑修士杀掉的?”南轻絮问。 “可能性不大,毕竟他的灵药不到60年,月华苑修士没有出手的理由。” 历晴川补充道:“白英华自己利用了合欢宗与月华苑,他正式结过三次婚,每一次都从中获益,并且他如法炮制,给他的三个儿子安排了联姻。 这么做的好处,是他可以借用各方资源保证白家在日升渡的地位,然而,引入太多势力入场也埋下隐患,白英华必须耗费许多精力让这些势力在保持均衡的情况下,为己所用。 白英华有这个手腕,他是平衡的保障,所以当他暴死之后,平衡被打破,白家有了麻烦,并且他们把这个麻烦带到师弟面前。” 桂堂东点点头:“从我的角度,比起白英华之死的真相为何,我更在意白英华空出的地位,遗留的财富,会吸引哪些人入场。 不过,我只要保住我的临淄就好了,再有几天,阳炎府长老就会来这里,我的使命那时候就结束了。” “会有危险吗?”南轻絮有些紧张的问。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有蠢货杀进我的领地搞事吧。” 南轻絮为桂堂东泡茶,桂堂东飞到屋顶,举起茶杯对准夜空,一天的辛劳过后,再没有什么对着他经营的城市喝杯茶,更令他感觉惬意。 如果有,那一定是美人在旁,陪着自己在屋顶喝茶。 只是,茶刚入口,一道苍白的光柱降临空港的方向,桂堂东一口茶喷了出来,港口的卫戍人员拉响警报……即便没有警报,桂堂东也感受到入侵者的灵力波动。 “这样的灵力波动,是八大门派的某位真传来了,”桂堂东丢下茶杯,“我去会会,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杀进来,当我是假的啊!” 桂堂东脚下窜出火焰,径直飞向空港的方向,历晴川看向南轻絮:“走,去寒鸦号。” “啊,我们不该去支援堂东吗?” 历晴川笑了笑:“你在害怕我?” “因为、因为历道友看我的表情有时会很怕,所以对不起……” 长鞭缠住南轻絮的腰身,历晴川轻轻一提,南轻絮飞到她面前。她环住南轻絮的腰,粉色的眼眸映出南轻絮的战栗。 “如果我说,你放弃师弟,我就能饶了你,并且送你足以让你安身立命的资源呢?”她问。 “我不要!那样我宁愿死了!” “傻瓜,正确答案应该是你笑纳这爱资源,然后修炼到比我强的程度,再把师弟抢回来。” 南轻絮大喊道:“可是,那时候堂东早就是你的形状了!论魅力,谁能比得过开着阴阳玄聘功的你?!”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 南轻絮眼前一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寒鸦号内部,历晴川说道:“去吧,让寒鸦号动起来,一艘启动的风帆战列舰,比什么威慑都有用,这才是你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这样做固然管用,但堂东不会因此更加深入日升渡的事务吗?”南轻絮问。 历晴川有些疑惑:“你对我和师弟的关系有什么误解,还是说,你对我留在师弟身边的目的有什么误解? 这种既能帮他,又能害他的完美时机,我怎么会错过。” “那么我不干!” 历晴川挥鞭抽来,南轻絮吓的闭上眼睛,鞭声带来清凉的感觉,她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的衣物被鞭子卷起的风切割坠落,而她的肌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至于那么惊讶吗?我在真传里实力不算强,但我好歹还是个真传。”历晴川掏出符箓激活,“你不会以为,和放水的勒花天打过一次,就真能和真传过上两招吧。” 胶衣强制性的穿在南轻絮身上,南轻絮想要脱离这具身躯,回到本体里,但一道火焰在她身后爆开,南轻絮屡试不爽的手段竟变得无法使用。 历晴川掏出另一张符箓,丢在南轻絮身上,南轻絮的身体不听使唤的行动起来,这是历晴川从萧燕燕处学会的战术。南轻絮来到驾驶舱旁边,她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影,她颤巍巍的伸腿,要跨入驾驶台的橙色汁液中。 这时,苍白的光芒在她视野里绽放,历晴川也被光芒吸引,南轻絮的控制解除了。南轻絮得以抬头,看到空港的方向,白色的光芒像雪一样分解,坠落。 “看起来,师弟已经和入侵者打起来了。”历晴川说,“这下,即便不用我施法,你也会行动起来了。” 第十一章 冬白雪 1→0 在白英华死后,他的三个儿子白西甚,白西仁与白西狩,除了使团向最近的盟友领地临淄城靠拢之外,没有达成任何共识。 因为白英华娶妻生子比较早,再加日升渡独特的传承机制,所以三兄弟皆是筑基圆满修为,本次随白英华出发,大哥白西甚得到了未婚妻,以及联姻象征的结盟; 老二白西仁的联姻对象已经敲定,在拜访完阳炎府后,他就会在白英华安排的地点,现场挑一个小家族的姑娘做未婚妻,而作为交换,白英华则会从管理那个小家族的上级宗派那里,得到他第四任正房道侣; 三弟白西狩的婚约被白英华扣在手里,作为一张保留的手牌,以便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被白英华拿去置换资源。 白英华的牌打的不错,但他既然把儿子当物品,作为报答,他三个儿子对他这个父亲全无一点亲情,甚至说,他们对这个爹心中充满怨恨。 所以,白英华死后,三兄弟先神色紧张的聚集到一起,声明这事不是自己干的,并试图推理出凶手是谁——他们没有为父报仇的心思,仅仅是害怕那个杀了金丹圆满修为的白英华的凶手,杀他们这些筑基不要太容易。 这也是他们急迫的向临淄城靠拢的原因。 白英华死后,他个人维持的精巧平衡崩塌,他带来的亲信立刻陷入内斗,而三兄弟之间既斗争又合作,一方面,他们不希望外人抢了白家把持的夸父之位,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坐上夸父之位的是自己。 白英华的尸体被匆忙处理,也是这种斗争又合作态度的延伸:一方面,三兄弟利用家学,各自获得了白英华三分之一的知识传承,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尸体,不然尸体中的知识会消散; 第二,白英华的死法太不体面,又有能实锤他和合欢宗以及月华苑来往的证据,万一这东西被外人察觉,他们白家最好的结果是受制于人,最坏的结果则是完蛋,且遗产被白英华生前引来的各路盟友瓜分。 所以,三兄弟也顾不得追查父亲死亡的真相,把对白家不利的证据通通销毁,顺带着让白英华的死变得扑朔迷离。 等进入临淄城的领域后,三兄弟心下安定,就算阳炎府和日升渡派出调查团队,前者是盟友,受于立场不会过度深入,而后者从日升渡本部组建团队,与阳炎府协商,再加赶到这里开展调查,少说也需要五天时间。 倒不是说日升渡修士的赶路手段如此不堪,而是谁来调查白英华暴死一事,本身就夹杂着立场和站队和利益的问题,这事在日升渡总部要吵好久。 比起,白英华之死的真相倒不重要了。 所以,白家三兄弟希望利用这宝贵的五天,决出白家的继任者兼夸父的继承者,然后一起把觊觎夸父之位的野心家赶走。 为了制衡,白英华刻意让自己三个儿子维持均势:他让他缺乏头脑,内心暴虐的长子掌管部分武装力量,让自己头脑优秀但阴冷和偏执的次子掌管财政,让面貌最为俊秀,思维最为活络的幼子掌管外交。 他们三个的实力与追随者也被白英华做了均衡,因为白英华觉得自己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好活,比起琢磨怎么确保白家的传承,不如再去睡哪个女人,好让白家再次伟大。 白英华死后,他为了自己而给三个儿子做出的布置,就成了三个儿子进行内斗的可悲本钱,其中长子白西甚动作最快,因为他头脑简单,又因为他掌握暴力。 这个人有幅好皮囊,人生轨迹却是狂战传说,他信奉拥有力量就等于拥有一切的准则,且认为暴力在先发制人时最有用……与之匹配的是他的勇气,白英华的子嗣都活在白英华的威权下,而白西甚敢奸淫自己老爹的女人,这是他其他两个兄弟不能及的事情。 白西甚寻思,如果抢夺老爹遗产变成权力的游戏,无论是阴险的二弟还是长袖善舞的三弟都比他在行,所以,他必须要使用暴力,迫使他们承认他。 现在,三人修为相同,追随者数量相等,他现在出手,一时半会拿不下这两人,万一把他们逼急,召来桂堂东,阳炎府的人不会让他们打下去,那时候就完球了。 所以,他必须借助盟友的力量,最好来个能改变局势的金丹高手,直接拿下二弟三弟,做成既成事实,那时候桂堂东再干涉就来不及了。 白西甚说干就干,他拿出之前在四时宫拿到的定情信物,要求自己的盟友派出高手来救。因为涉及日升渡夸父之位,所以他的姻亲盟友非常重视,答应一定满足白西甚的要求。 自然,要求盟友出动必须有所回报,所以白西甚坐稳位置后,就拿二弟三弟的资源回报盟友,而四时宫这边行动更为迅速,白西甚上午发出支援请求,高手晚上就来了。 白西甚手中的坐标散发苍白的光芒,压抑而沉重的气息顺着信物侵入房间,让白西甚少见的感到害怕,而后,素白的光芒凝结为实体。 白色的长靴点在地板上,无声无息,素白的披风遮掩形体,外表稚嫩如同少女的女修降临,系成双马尾的白色发辫柔和的拍打在帽兜上。 那女修肤色白皙,有着透明的质感,当她梅花形状的红色眼瞳看向白西甚的时候,白西甚产生了红梅开在枝头的错觉。 “啊……” 当白西甚开口的时候,他的嘴边窜出一股白雾,女修降临短短数秒,他房间里气温已经抵达冰点,但比起寒冷的刺激,他的心思全都被眼前这个女人夺去。 他认得这个女人,在他小时候,在他长大后,在他去四时宫提亲时,这位素白如雪的女修在他的记忆里保持同样的形象,似乎她是一块永冻的冰,不会随时间流失发生改变。 她是冬白雪,四时宫真传,齐地年轻修士第二人。 第十二章 生命权 “需要我做什么?”冬白雪问。 “帮我控制我的二弟和三弟,还有杀了一个叫芈若洁的女修。” 白西甚有些忐忑的等待着,因为他心里有亏,才要杀芈若洁灭口,但当他把二弟、三弟和芈若洁并列在一起,又指定杀她一个的时候,一般人都会问问芈若洁又是何方神圣。 为了盟友对自己的感观,白西甚编了一个故事,但冬白雪不感兴趣,她问道:“芈若洁的实力?” “筑基修为,但她身上被阳炎府真传桂堂东点了一道火焰,我和我手下不敢随意出手。” “你带路。” 白西甚大喜过望,没想到冬白雪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桂堂东和冬白雪的关系极为不好,更准备的说,是冬白雪单方面敌视着桂堂东,因为他从她那里夺走了齐地修士第一人的称号。 一般八大门派修士,就算讨厌其他门派的人,也会从利益和门派的角度出发,做各种各样的妥协,然而冬白雪却是不同的,她被誉为接近纯净的修士,换而言之,她思想空灵,目标恒一,除了修炼,除了学术,除了自己关于修炼和学术的事,其他她一概不考虑。 然而,桂堂东胜利后冬白雪的态度证明,冬白雪的纯净,她的避世,她的恒心,或许意味着她不是空灵,而是只爱她自己,是自私自利和冷漠到极点的女人。 冬白雪的实力,让她无需考虑任务的主次,于是她就近找到芈若洁的房间,能顶住八大门派筑基圆满修为全力一击的门关,在她的注视下脆弱如同窗纸,她刚走近,门关已经支离破碎。 寒冷的气息涌入房间,芈若洁好奇的抬起头来,看到冷艳的女修注视着她,那女修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她房间里的植物枯萎凋零,而她体内的灵力也不断散逸,一时间,竟用不出任何功法。 “最好能伪装出她因病衰亡的样子。”白西甚小声说。 芈若洁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她连思考都变得困难,因为那白发女修向她走近,她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的面庞凑近,看到女修的睫毛细密,看到女修的肌肤白皙如雪,以至于让女修的眼眶浸染淡淡的粉色。 那么可爱的人,施放的功法却是如此狠毒。 冬白雪看着芈若洁手背的火焰,小巧的嘴巴绷紧,就在她准备做掉芈若洁的时候,破窗的声音传来,火焰将芈若洁包裹。 冬白雪退到门口,看到火焰聚拢为实体,看她最讨厌的人从火中析出。桂堂东则有些意外入侵空港的狂徒是冬白雪,不过,看到冬白雪身后的白西甚,他便了然。 白家兄弟的冲突升级了,除非自己让开道路,任由冬白雪打倒其他人,让白西甚继任夸父,不然反应过来的白西仁,白西狩,也会召唤各自的盟友到来。 不过,让冬白雪和白西甚的联盟胜出,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不是没试着缓和和冬白雪的关系,但这女人却没有和解的意思。 桂堂东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是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完全符合程序与职业道德,在任何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击败她,她对他有怨意正常,但为什么她会恨他到这种程度? “芈道友是白真传暴死一事的人证之一,冬道友这是在做什么?”桂堂东问。 “她,值得吗?”冬白雪问。 “按照875年缔结的《白帝城外交公约》,现在日升渡的外交使团偏离既定路线,紧急停靠在我的世俗领地临淄的空港时,他们不享有外交豁免权,而是遵守临淄的法律。 而临淄的法律,承认并保护居民的生命权,即临淄居民依法享有生命不受侵害的权利。可以这样说:在这里,生命权是法律首要保障的神圣权利,在我能力范围里,谁敢染指它,我就依照法律让他付出代价。” 老实说,白西甚没弄懂什么叫生命权,也不觉得散修的命配叫神圣权利,不过他迷惑的,还是桂堂东领地的法律似乎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这是何等狂妄的想法。 不过,也就是护住芈若洁的说辞罢了。白西甚想。 局势变得有些难办,冬白雪之前在这条船上属于降维打击,但现在遇上更强的桂堂东,暴力的滥用变得不可行……但冬白雪动了。 风与雪迷乱桂堂东的眼睛,桂堂东把芈若洁推出窗外,自己也跳步挪开,他发射火焰,分开眼前的风与雪,藏在风雪下象征衰亡的灰色灵力。 桂堂东在窗外接住芈若洁,来到甲板上,冬白雪裹挟着风雪追出,桂堂东把芈若洁丢在甲板上,又替她正面迎击风雪,不回头的说道:“跑起来,你至少有保命的本事吧。” 芈若洁羞愧的低头,她有这种本事,就不会做这种令人不齿的职业了。但她不好意思告诉桂堂东,所以装作自己有的样子跑掉了。 桂堂东稍稍与冬白雪拉开一些距离,他说道:“体面些!事到如今,你以为暴力能改变日升渡真传继任者一事,多方入场的局势吗?” 遗憾的是,冬白雪并不是那种能讲道理的对象,所以她祭出自己的法宝,一个表面刻着十二时辰,大小如同茶壶的正十二边体迷你八卦炉。 “你是哪里来的魔理沙!” 桂堂东嘴上吐槽,心里却重视起来,冬白雪掏出的这东西叫十二时炉,这是他和楚清秋闲谈的时候得到的情报,说冬白雪做了个很厉害的东西出来。 为此,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拔出碧罂,看到那带着胡玄冬独特风格(龙伯锻刃术)的器物,冬白雪不悦的皱起眉头。 另一边,芈若洁慌不择路,她跑到拐角处与人撞到,感觉像撞到一睹墙壁一样,顿时向后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鼻子抬头,看到她撞到的是一位身着赤红罗裙的女修,那女修玉簪螺髻,身体纤细,半透明的羽翼覆在背后,游鱼与鱼的图案在红裙上浮动。 那女修自我介绍道:“我叫楚清秋,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哎呀,干嘛一脸戒备的看着我,真正该戒备的人明明在你身后啊。” 顺着楚清秋的提示,芈若洁回头,她看到一缕月光搭在身后的地板,浮现于月光的朦胧轮廓正俯视她。 “你好像不认识她,我来帮你介绍。”楚清秋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她叫江纤尘,是月华苑真传哦。” 第十三章 金乌七光 楚清秋,江纤尘,都是芈若洁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的角色,前者刷新了齐地最年轻真传的记录,而后者则在女修们整容最常参考的模板之一。 芈若洁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缺大德的事,让八大门派的未来之星们轮番上阵伺候自己一个。 她害怕的抱住自己的手臂,被桂堂东留下的印记瞒不过两位真传的眼睛,楚清秋来了兴致:“你是桂堂东什么人?” 芈若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人于桂堂东是敌是友,所以回答错误很有可能直接去世。 江纤尘径直越过芈若洁,她的形体不断在虚实之间转换,让她视墙壁与门关如无物,楚清秋也失去对芈若洁失去兴趣,前往桂堂东与冬白雪交战的场地。 “哎呀,你们这是在预演下一届齐地冠军联赛吗?” 楚清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桂堂东与冬白雪同时罢手,看向桅杆的方向,楚清秋站在上边,俯视着甲板的二人,她那股轻佻的气息,冲淡现场的严肃氛围。 齐地真传的实力有差距,但正常来说,每位真传都不可能敌过任意两位真传联手,所以楚清秋未表明由来的前提下,桂堂东和冬白雪都不敢动手。 “我倒是想和你们叙叙旧,但冬白雪,你家要被偷了,我看江纤尘杀气腾腾的去找白英华的儿子去了,再晚一会儿,你就要给他们收尸了。”楚清秋说。 冬白雪合拢十二时炉,看了桂堂东一眼,便冲进船舱,在她消失之时,楚清秋飞下来,火红的罗裙浸染桂堂东的视野,她结结实实的抱住桂堂东,把桂堂东的脑袋揽在她怀里。 幸好桂堂东的身体素质不错,不然楚清秋这一击定让他鼻梁骨折,不过,他被一块金丹境的钢板摩擦,体验好不到哪里就是了。 这时,寒鸦号向寒山号靠近,两艘船都没开护盾,所以历晴川荡起长鞭抽在甲板上,用一记爆炸把自己推到另一艘船上,却看到楚清秋的双腿盘在桂堂东的腰上,桂堂东的脑袋消失在楚清秋的怀抱里。 “你好啊老阿姨,”楚清秋摆了摆手,“请祝福我们俩吧,我会给桂堂东幸福的。” 历晴川笑了笑,抬手就是一鞭,楚清秋半透明的羽翼暴涨,变成透明的护盾,鞭子附带的火焰破开护盾,而阴阳玄聘功的粉色灵力像箭一样攒射楚清秋的脑袋,楚清秋偏头,张口咬住,又吐到地上。 “不要闹了,清秋。”桂堂东伸手摸了摸楚清秋的脑袋,“你为谁而来?” 楚清秋从桂堂东身上下来,整理衣裙,在她身后,船艏的墙壁先是变得脆弱,又被月光扫过,顿时破碎,一道身影从里边翻滚着出来,滚到楚清秋脚边,身上青色的光芒消散。 “日升渡的核心功法《金乌七光》里的‘神速青光’,你小子练的蛮熟的嘛,以后你当了真传,真传里跑的最快的就是你了。” 楚清秋先夸了地上的人一句,转而向桂堂东介绍道:“如你所见,他是白西仁。天齐派的庶务掌门和白英华定下双重婚约:他的儿子白西仁与天齐派某个附庸宗族联姻,而作为交换,我的一个师妹预订嫁给白英华。 不过,没想到白英华突然死了,门派长老派我来,看看白英华怎么死的,再来帮衬一下白西仁。 你支持谁?” “我还没有决定,目前,我只是个被卷进来的倒霉蛋。”桂堂东回答。 他话音刚落,破洞里又飞来一位,身上裹挟着浓厚的绿光,楚清秋看了一眼说道:“是‘加护绿光’,白西甚的《金乌七光》练的也不错哈。” 桂堂东本想接住对方,但一听是白西甚,他又不想接了,于是看白西甚狼狈的摔在地上,身体发绿的护盾消散。 白西甚腿上插着由月光凝结的武器,这无疑来自江纤尘的手笔。白西甚谁也不求,也不施加任何手段,他硬生生把那东西从腿上拔出来,丢在一边,而后,他的手掌具现一片蓝光,修复自己的伤口。 《金乌七光》是涉及攻击、控制、幻术、防护、加速、恢复与气运的综合性功法,其中,杀伤力极强的“暴烈红光”,快速治疗自己的“自利蓝光”,与护身的“加护绿光”,是《金乌七光》中的核心功法。 可以说,日升渡修士苦心钻研这本功法,把七色光练到纯熟的境界,包打天下有些夸大,但应付大部分情况却是绰绰有余。 江纤尘和冬白雪又打了几秒,桂堂东不耐回到寒鸦号上,炮口打开对准寒山号的艏楼,射击指引标记照进艏楼的瞬间,两位女修感受到威胁,终于罢手了。 大家打不下去,自然要坐下来谈谈,倒不如说,上来就干架才是非主流的做法,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以避免下一次世界大战为核心目的,八大门派协商机制在几百年已经日趋完善,慢慢的,那些原本被认为谈不下来的事,也渐渐的能放在谈判桌上谈了。 桂堂东看着内部破破烂烂的寒山号,于是把谈判地点放在自己的飞行法宝上。他的寒鸦号外壳还没修好,动力也有问题,但内部是完整的。 南轻絮解除器灵状态后,作为招待员的角色指引客人们前往操作中心,被挪来的圆桌、沙发、座椅与坐垫自由摆放,以供客人自己选择。 参与这次会议的有阳炎府的桂堂东,历晴川,天齐派的楚清秋,四时宫的冬白雪,月华苑的江纤尘,日升渡的白西甚,白西仁,白西狩,再加白英实,总计九人。 南轻絮准备了十份奶茶,十份甜点,最后一份留给她自己,她不参加会议,而是以饮水机管理员兼记录员的身份留下来,旁听并记录这次会议。 楚清秋当时就开动了,江纤尘看了一眼南轻絮的线条,再看看历晴川的线条,最后去看楚清秋的时候,脸上浮现一丝同情的表情。 “干嘛啊?”楚清秋问。 “没什么,”江纤尘低头开动自己的那份,“祝你好运。” 第十四章 表决 上 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思享用甜点,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修士,冬白雪无视眼前盘碟里摆放的东西,而白家人虽然在吃,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因为他们刚才差点就被江纤尘干掉了。 桂堂东环视四周,说道:“首先要确认会议成立的基础共识:按照《外交公约》,当没有外交豁免权的外国舰队遭遇重大安全危机时,由本地领主以及所属门派修士,也就是我本人介入此事,以本地法律为指导,处理涉及重大安全危机的事件一事,大家没什么异议吧。” 桂堂东真的想讲道理,但人们默认他主人地位的却是寒鸦号的重型火炮和要塞级护盾青春版,通常情况下元婴境才配拥有的风帆战列舰出现在这里,没有哪位金丹修士想和桂堂东打。 看无人反对,桂堂东接着说:“首先,让我确认外来者为何而来:冬道友,你是响应白西甚道友的盟约而来?” 冬白雪轻轻点头。 “楚道友,你是响应白西仁道友的盟约而来?” 楚清秋点头:“没错,另外楚道友这种叫法太生分了!” 桂堂东看向江纤尘,然后看向白西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白英华勾结月华苑,还知道给自己找个受害者的借口,结果他的儿子就明着来了? 白西狩脸上满是慌乱,他急忙摆手说道:“不是我!她不是我请来的!” 江纤尘点点头:“我只是来回收灵药的。” “那为什么袭击白英华道友的三个子嗣?” “因为他的灵药已被三人平分。” “?!” 白家三兄弟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万万没想到,月华苑的灵药竟然深入到和白英华的传承混合在一起,他们平分了白英华的知识,也平分了灵药。 白英华是在17岁种下灵药,他死时58岁,换而言之,再有19年,他们就要面临被月华苑修士上门取药的风险了。 江纤尘解释:“你们放心,月华苑有规矩,一位月华苑修士只对一位契约者下药,而现在,你们将灵药一分为三,契约变成了我的师妹对你们三个,她坏了规矩,契约不再成立,所以我会回收你们的灵药。” 白西狩小心翼翼的问:“那江道友为何要伤我大哥?” 江纤尘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你们死了,灵药自然就回收了。” 月华苑女修的不谙世事天下闻名,此刻江纤尘绝不是在看玩笑,所以本就冰冷的冬白雪,身体渗出寒气,让眼前的奶茶杯里有冰块升起,而笑嘻嘻的楚清秋背后的羽翼转向实体,每一片羽翼上都有那些她抓住转换的“塔基”提供的知识与灵力。 桂堂东的核心诉求,是这帮人别在他的地盘打起来,所以他看向江纤尘:“江道友,这里是我的领地,不可以随意害人性命。” “灵药在他们体内。”江纤尘固执重复道。 “人命更重要。” “我不在乎。” “那么你也该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一下。”桂堂东指了指周围,“你觉得,楚道友和冬道友会任由你杀害白家人呢?” 江纤尘低头不语,终于认清形势,桂堂东语气稍微缓和一些:“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摘除灵药吗?” “有,但不具备可行性,那就是把他们体内的灵药转移到其他人的体内,这样他们便可解放。”江纤尘说。 历晴川笑了笑:“接手灵药纵然会变强,但还不到20年,这灵药就成熟了,要面临你们月华苑修士的登门拜访,我想日升渡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楚清秋插嘴:“那么抓来一位日升渡修士,把灵药塞进去不就行了,白西仁,你们家应该有死士吧。” “在我的地盘,我奉劝诸位不要做类似的事。”桂堂东提示道。 “知道啦,知道啦,说我还是孩子,你自己不也童心未泯,在这里认真的过家家。”楚清秋嘟囔道。 “总之,各位禁止交战,而且在骨肉相残之前,我认为各位有更重要的事做:追查白英华白道友死亡的真相。” 因为阳炎府,以及他本人尚未择定支持的对象,无论如何,桂堂东都不会让四时宫支持的白西甚,天齐派支持的白西仁,还有阴山盟支持的白西狩在他眼皮底下继承夸父之位和白英华的遗产……这是来自阳炎府的情报。 原本,勒花天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她最爱煽风点火,在多方间穿针引线的工作,可惜她随着她师傅的背叛而崩溃,出去寻找自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随着玉环真人的垮台,阴山盟自然会更换真传,但新真传估计处理的事情太多,最近很难出面,所以在白西甚和白西仁分别召唤援军入场的时候,白西狩就显得异常尴尬。 “桂道友未免管的太宽泛了,”冬白雪冷淡的说,“只要我们在无人的荒地,你的领地之外解决白家的家务事,那样你便没有插手的理由了吧。” “那样江道友就要开心了,她不用担心我的干扰,在你们专心战斗的时候尽情完成自己的任务。”桂堂东笑道,“而且,在我的领地之外发生战斗,也就意味着本地法律也失去对我行为的约束力,我的态度也是未知数。” “其实我是挺想通过战斗解决的,”楚清秋数了数人数,“但是,来讲道理吧,此刻,出席者已经涉及五个门派,根据《外交公约》,涉及八大门派的重大事件无法达成共识,参与门派超过半数,且没有一位参与者在门派的地位、自身资历与修为远超其他参与者时,应以每人一票的投票方式,少数服从多数,并共同承担起决策的责任。 而且,附录里也说,当这类情况发生时,表决原则的优先级高于当前世俗领地的法律……而涉及日升渡真传传承问题,无疑是涉及八大门派的重大事件。 所以各位,来表决吧。” 第十五章 表决 下 楚清秋提出这一点并不令人意外,她本身就是怕麻烦的性格,所以想要表决用打架的方式,赶紧结束这边的事……谁都看得出,她对白西仁不上心。 楚清秋对桂堂东个人有着非同寻常的迷恋,但也仅仅是楚清秋,如今她代表天齐派,行事自然不同。 “你不害怕我提出的可能性?”桂堂东问。 “为什么是我和冬白雪决斗呢?他们三兄弟打,三人分别打一场,最后算积分,谁积分多谁就是胜者,就能成为白家新家主,我们俩在旁边当裁判,防止江纤尘偷家不就完了?” “那样的话,你们只有四票,江道友,白英实道友,白西狩道友不可能同意你们的意见。”桂堂东说。 “不,桂道友,我赞同通过战斗解决此事。”白西狩说。 “?!” 在桂堂东的认知里,白家三兄弟,长子次子分别有八大门派真传支持,到时候打起来都有场外援助,所以他们有可能选择用决斗的方式决出下任白家家主。 白西狩孤立无援,理论上应该反对这类提案,桂堂东把他的一票算在自己这边,但没想到,白西狩同意了。 是白西狩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还是阴山盟的新真传已至,就盘踞在白西狩的脑海里? 所以,桂堂东这边的五票变四票,楚清秋微微有些得意,桂堂东看向南轻絮,冬白雪提醒道:“她没有投票资格。” “明雨夫人曾是地梁宗的外门弟子。” “地梁宗的外门弟子没有含金量。” “那么地梁宗真传呢?” 冬白雪无法否定真传参与这件事,因为她自己也是真传,若是地梁宗真传不具备表决权,难道她这个四时宫真传就具备了吗,弄到最后,投票不成立反遂了桂堂东的心意。 桂堂东示意南轻絮激活通讯符箓,南轻絮带着复杂的表情和少廪君联络,少廪君爽快的说道:“我有事无法亲临,那就委托南道友当我的代理人吧。” 这也行?! 冬白雪有些惊讶,少廪君爱上自己的好兄弟,性转成女人就很离谱了,这种涉及门派利益的时刻,却不假思索的和桂堂东站在一起,实在是太愚蠢了。 另一方面,少廪君有苦说不出,她也不想同意的,但刻在她身上的索情咒让她不得不服从桂堂东的命令……现在,她该头疼怎么向长老们圆自己的决定,以及能吃下多少好处。 桂堂东不再拿她当兄弟,但她每次打工以后,该给的报酬一分不少,知道她拿他当夜里幻想的对象爽,也没什么追加惩罚,他似乎认为眼下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所以,这惩罚既约束着少廪君,也约束着桂堂东自己,施暴的人少廪君见过很多,而主动节制自己施暴的人,少廪君只见过桂堂东一个。 何等的愚蠢……和可爱啊,好想他假装凶狠的报复她,而她一边假装痛苦的大哭大叫,一边紧紧缠住他,心里暗笑着欣赏他的愚蠢与可爱。 在寒鸦号里,楚清秋知道少廪君的内幕,她叹息一声,说道:“桂道友,这种代理人的手段我只容许你用一次哦。” “谢谢,不过这样我们就是五票对五票,你的提案没有超过半数,不能通过。”桂堂东回答。 楚清秋看向白英实:“站在我的角度,你其实该投票同意哦。因为你是白家人,所以你的利益诉求是夸父留在白家。 你呢,自己不可能争夺夸父的职位,没人会服你,所以你最好的选择是观望,并在三兄弟决出胜负后立刻投靠胜者。 他们不管是谁,都要尊重你这个叔叔,以安定白家人的人心,团结起来对付外来的觊觎者。 如果任由桂道友拖下去,日升渡本部来人之后,夸父的职位究竟在不在你们白家就不好说了。 因为啊,桂道友还没站边,他完全可以等所有势力,包括阳炎府可能支援给他的兵力入场后再做打算,所以他可以等,你们白家却没等的资本,无论怎样,你们都要抢在别人之前,做成既定事实。” 白英实畏惧的看了桂堂东一眼,深深的低头:“对不住了,桂道友,我觉得我可能要重新想想。” 说是想想,他却已经走向楚清秋的方向,楚清秋抿嘴笑着,对桂堂东伸出拇指与小指头,示意自己这边有六票……对她来说,这是与桂堂东较量的游戏,但哪怕是游戏,她也想赢桂堂东。 桂堂东回以微笑,看向白家三兄弟里的次子白西仁:“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你的兄长本就以勇猛见长,你的幼弟反常的支持通过暴力确定你们之间的胜者,显然有所底牌,你也有吗? 何况,楚道友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对你的支持力度可能要打一个问号。” “……有道理,从战斗的角度,我可能不如我两位兄弟有底气,但是桂道友,如果夸父之位不能留在白家,对我来说更不可接受。” “我懂了,你可以接受你有可能落败,但不可接受白家落败,因为前一种情况,你或许还有前途可言。”桂堂东说。 “是啊,所以对不住了。” “话说回来,我们在讨论涉及白英华道友遗留的空位之事,而有一人同样具备资格。”桂堂东说道,“他生前收的最后一个徒弟贾道善,同样能参与这场讨论吧。 还是说,徒弟没资格参与师父的事?” 在场诸位真传,除了历晴川之外皆接受了来自师父的传承,否定贾道善,等同于否定他们自己。楚清秋急忙说道:“但是,日升渡特殊的传承机制,让传承顺序以白家人为优先,这里有四个白家人,贾道善的顺序在后面,他不能算一票!” “好啊,我让你半票,但我这个东道主算一票半可以吧。”桂堂东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道,“反正还有最后一人前来投票。” 楚清秋双臂交叉:“你够了桂堂东,不带你那么耍赖的,这次你又召唤什么阿猫阿狗充数!” “哦,我倒不觉得自己是阿猫阿狗。” 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黑发银眸的健美女郎踏步向前,她的佩剑与桂堂东的“碧罂”发生共鸣,在她身上,最后一丝液态灵气挥发,仿佛她从灵气之海游泳归来。 楚清秋难以置信,旋即恼怒的捂住额头:“胡玄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加更活动&请假 @@加更和上次一样,1月1日截止到2月28日,每100月票,2000推荐票,10000打赏和100刀片加一更。 目前欠了10更。 今天请假的原因,是初五的时候,有密切接触者去我爸妈工作的地方了,昨天这事通知到,结果就是他们俩今明两天都要做核酸检测,折腾的真是没心情码字,用存稿顶上了。 @@ 正在更新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重新进来即可获取最新章节!亲,如果觉得APP不错,别忘了点右上角的分享给您好友哦! 第十六章 集邮 桂堂东在南轻絮布置会场,招待客人的时候,便唤醒了胡玄冬,那时候,他已经考虑用表决提案的方式来限制各方势力争斗的强度,先把这几天拖过去。 表决是多数人的游戏,而在表决之前,参加表决的各位便开始估算自己的得票情况,桂堂东把票数分为三类:自己的铁票仓,自己绝对得不到的票仓,以及摇摆票仓。 显然,想要推进自己的议题,就必须扩大自己的铁票仓,估算自己和反对者有可能争取到的摇摆票仓,得出充满主观倾向,用来说服自己的预测结果。 他预测自己有赢面,所以他准备在接下来的会议提出,如果不能通过谈判桌达成,他还有用武力来维持领地安静的后备方案,只是桂堂东现在处于厌战期,能不动手绝不动手。 说到底,修道者境界的攀升,力量的提高只是表象,而其本质则是精进自己的学术水平,对自己所选的飞升道路的知识理解不断加深。 对知识的理解决定了修士能抵达的上限,而战斗仅仅是帮助修士抵达上限的一种手段,所以修士们的战斗有意义,但意义有限。 无奈,暴力会带来快感,力量的提升也让在学海中苦苦划桨的修士们获得正向激励。长久下来,就连真传们都变得依赖暴力。 桂堂东简单说明此事,那特别的唤醒方式让他略显尴尬,胡玄冬却抓住他激活她的那根手指,含在嘴巴里。 “不是梦。”她说。 “虽说我想和你寒暄几句,但时间人容不得浪费。” 桂堂东把事情简略说明的时候,胡玄冬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更衣,事业在前,桂堂东调整了一下呼吸,便恢复平静,继续说他的事。 最后,他在镜前梳理她如墨的长发,以金银饰品加以装饰固定,于是镜中映出一位被窄袖束腰勾勒出优美身材的女郎,她像女侠多过修士,不过桂堂东也好这一口。 “纵观参与者,师姐,你,少廪君是我的铁票仓,不会反对我的提案,而那些有可能反对我的人里,白家的那几位不够格和我对峙,所以只有可能楚清秋、冬白雪与江纤尘三人正面挑战我。 江纤尘不谙世事,满心想着她的灵药,行动最好预测;现在已是秋末,冬白雪的力量即将步入巅峰,而相对的,她的其他方面都在衰落,更加不善言辞。 如果有谁反对我,那只可能是楚清秋,她像个青春期到来的女儿一样,一直想对我这个做父亲的发起叛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 不过,楚清秋还年轻,很多想法都很幼稚,纵然向我发难,却不至于让我焦虑——她不可能有我想不到的奇着后手。” 桂堂东的双手摁在胡玄冬的肩膀上:“所以,我先把你藏你一手,看情况再让你登场。 你的禁足令还在,纵然白英华的事让你获得借口,代表兵甲门前来干涉此事,但你的门派能不能认同你的先斩后奏还是另说。” “知道了。”胡玄冬的手搭在桂堂东的手背上,“不过我远道而来,要些报酬总是合情合理的吧。” “你想要什么?” 胡玄冬点点自己的嘴唇,桂堂东俯下身来,胡玄冬也回身面向桂堂东,她的长发扫过他的衣衫,发出细碎的声音,随后,两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带着胡玄冬的味道,桂堂东抓紧时间去见了另一位客人,贾道善,白英华收的最后一位弟子,且从白英华让这名弟子与自己同船,看起来他相当中意贾道善。 不过,白英华死后,白英华的嫡子们争夺权利,却忽视了贾道善,让桂堂东觉得有些可疑——贾道善再怎么根基浅薄,也是白英华的关门弟子,如果能拉来支持自己,己方阵营的声望会更高。 所以,白家三兄弟判断收益与损失后,刻意无视了贾道善。而在之前,看到贾道善满脸戾气的殴打厨子少年薛似凡的时候,桂堂东便判断此人不堪大用。 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滥用暴力却只敢挥拳向更弱者的人,桂堂东这些年见过一些,他们都充满如下品质:自卑,自傲,敏感,嫉妒,缺乏安全感,且欲壑难平。 生活的重压摧残着他们内心骄傲的幻想,于是压力在累积,而在某个突然的时刻,他们就会变得状若疯狂,破坏他们眼前看到的,判断自己能够摧毁的东西。 不够疯狂,也不够聪明,但可以利用。 于是,桂堂东找到这位被闲置的边缘角色,或许是因为在厨子少年那里发泄过暴力,或许是把桂堂东的传说与本人的形象终于联系起来,这一次贾道善看到桂堂东,比上次恭敬许多。 “白家诸子勾结外人争权夺利的剧目比我想象里快很多,”桂堂东开门见山,“你也在其中吗?” “桂道友……这是何意?” “想来你知道,我是这件事存粹的受害者,我被动的得知你们的事,接纳你们带来的麻烦,与白家兄弟唤来的真传交手。 我本想置身事外,但白家兄弟阋墙的激情缺把我卷入其中,所以我不得不考虑这样的问题:我投注谁赢面比较大,最符合我本人,以及阳炎府的利益。 我先要搞清楚,竞争夸父之位的都有谁,所以我先找到你,作为被白英华道友带在身边的关门弟子,理论上,你也有作为白家的继业者的理由。 毕竟,如果白英华认为他的三个儿子足够中用,为何又要收外姓人为徒?如果白家三兄弟不曾戒备你,为何在他们争夺权利的时候,刻意忽略了你? 你让我感到好奇,或许你奇货可居也说不定。所以,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吗?” “我……想过争夺夸父这件事。”贾道善飞快的看了眼桂堂东,“可我并没有什么资本,而且心情很复杂。我的师父死了,死相凄惨,但大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忙着争夺他遗留的地位与财富,太荒谬了。 他们就没害怕过吗?杀了师父的人,有可能会继续找机会杀死我们这些同船的人。他们就没害怕过吗?我们在这里争来争去,最后被外人摘了桃子。” 然而这荒谬,不是白英华亲手造成的吗?桂堂东想。 桂堂东说道:“我们这样第一次交谈,不可能推心置腹。这样,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我把你送进会议,同时我也会观察你,是否与资格和白家三兄弟同场竞技。 对我来说,谁成为新的夸父无所谓,重要的是,是我的盟友成为夸父。 每个人,在年轻时候都认为自己是有才能的,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所以,你要抓住机会证明你自己吗? 当然,我不勉强就是了。” 贾道善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坚定的看向桂堂东:“我愿意,我也会为此而回报您的!” 就这样,桂堂东关于贾道善与胡玄冬接连两手安排,否决了楚清秋的提案,事情回到他的掌控里,但现场气氛微妙—— 冬白雪与江纤尘与胡玄冬目光交错,偶尔还会看向南轻絮,现在少廪君的代理人,在脑海里进行博弈。 白家三兄弟看向贾道善,先是不可思议,然后是恼怒,冲动的长子白西甚低声说道:“真有脸来啊,这个孽……” 白西仁急忙拉了哥哥一下,压低声音:“白家的家丑已经在外人面前暴露的够多了,你还嫌咱们名声不够臭吗?” 白西甚冷笑:“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名声也未曾好过,这个世界,终究是谁拳头大谁说的算。” 白西仁露出嫌弃的目光:“不,哥哥你错了,这个世界,那些深刻理解社会运转规律的学者说的算。” 白西狩笑的乖巧:“两位哥哥的观念不能说错,但我认为,在争夺夸父之位的当下,谁能处理好和盟友的关系,谁能看透多方博弈产生的可能性,谁才能赢。” 只有楚清秋跑过来和桂堂东说笑,刚才的交锋于她不过是游戏,游戏输了令人不爽,但游戏仅仅是游戏。 “说真的,不如我们一起支持白西甚算了。”楚清秋说,“这事挺无聊的,我想赶紧结束,好让你陪着我在你的领地逛逛。” “我看啊,你是想让全临淄的人都知道,我陪你一起逛。”桂堂东说。 “对啊,有好东西就要向别人炫耀,藏着掖着多没意思。” 楚清秋说着,挽着桂堂东的手臂,冲历晴川比了个鬼脸。历晴川嗤笑一声,没把楚清秋当回事,看看惦记桂堂东的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比一个爆炸的身材,胸口平的比嘴都硬的楚清秋,显然是次要威胁里的次要威胁。 白家三兄弟斗而不破,他们表面还互相称为兄弟,但会议结束后,他们纷纷以寒山号破损,且会睹物思情想起亡父,以及不安全等理由云云,重新分配住所,白家三兄弟各占一艘船,聚拢他们的追随者与盟友。 这时,人们注意到白西狩的盟友是西正教会的那位教士。他们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但考虑到白英华分配给小儿子的任务领域就是外交,那么白西狩之前和西正教会接触不奇怪。 白英实与贾道善也各占据一艘船,他们都不约而同和桂堂东联络,告知情况,希望自己得到桂堂东以及背后的阳炎府的支持,但桂堂东现在有些忙。 来到临淄的诸位真传里,楚清秋和冬白雪跟着白家兄弟走了,而桂堂东强留了江纤尘,在他的领地,他得保证白家兄弟的安全,而江纤尘就是最大的威胁。 桂堂东有想过嘴炮说服、以法律之名采取强制措施或者交易的形式,但江纤尘却顺从了他,大概是认清形势,觉得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盟友又多,她蛮干吃亏的是她自己。 不谙世事的月华苑女修能如此识大体,桂堂东喜不自胜,邀请她在寒鸦号歇息,按照高规格招待,江纤尘也答应了。 寒鸦号内部的生活设施融合了桂堂东前世的生活经验,特别是他只在网上看到过想象而无法实现的设计,在这一世终于如愿以偿,它比门派为外宾营造的驿馆更舒适,就连惯于享乐的历晴川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因而,登上过这艘船的人,私底下也管它叫寒鸦旅馆,但桂堂东不许他们那么说,说“寒鸦旅馆”这种说法太晦气。至于为什么晦气,桂堂东没解释,客人也没追问,只当桂堂东小小的怪癖。 不过,当楚清秋临走时,得知江纤尘住在寒鸦号上,她给桂堂东递来自求多福的表情。 桂堂东想弄明白这里边的隐情,楚清秋却笑着跑开了,这个调皮的小鬼从来没好好当过乖女儿的角色。 江纤尘在船上,胡玄冬自然也在船上,这下历晴川的目光就变得犀利起来,住了三个月后,她已经把寒鸦号当自己的地盘,南轻絮是器灵也就算了,江纤尘与胡玄冬的存在,让她有地盘被入侵的感觉。 历晴川没发作,表面上,她甚至友好的接待了两位客人,而在桂堂东进疗伤室的浴池里,恢复和冬白雪对战之消耗的时候,她却不客气的挤进来,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在集邮吗,每个门派的女真传你都要沾一遍手!” “喂,有好些是她们主动的好吗?”桂堂东摊手,“不过硬要说的话,我确实对全图鉴有些强迫症……要不要我找个白家的女人,支持她去争夸父?” “可惜,白家没有哪个女人有资格争这个,你看到咯,白英华的确养了三个儿子,他的徒弟是男的,他不争气的弟弟是男的,他那西正教会的盟友是男的,他的厨子……等等,白英华包养的那个女修去哪里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白家兄弟阋墙的剧情上,所以我派人把她接走,接到临淄保护起来咯。他们不关心白英华的死,我却有点兴趣,所以,我会试着调查是谁杀死了白英华。” 第十七章 江纤尘的爱好 10→9 桂堂东勉强压制了白家兄弟的战斗欲望,也兑现自己的承诺,把告诉自己情报的芈若洁安置下来。但他清楚,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夸父的位置留在白家,而如果自己拼命阻止,最后最遭恨的一定是他。 所以,他和师父联络汇报情况,而历无咎表示门派在和日升渡联络,听那边的口气,是否由白家人继续执掌夸父之位,与选出新的夸父……这两种选择在日升渡的选择是一半对一半。 因而,桂堂东只能观望,同时也要适当的控制白家兄弟阋墙的进度。既不能让他们太快分出高下,又不能干涉的太过明显,招致白家一致厌烦。 这样,他就要在白家三兄弟之间维持均势,至于白英实与贾道善,桂堂东一开始就没考虑,他们俩只是用来平衡白家三兄弟的工具人。 白家的圈子之外,便是要考虑各方介入者的立场与可能的行动了,修士们是善变的,一开始捆绑在一起的组合未必能走到最后。 桂堂东想着这些,忽然听到船内的警报声响起,那是异种灵力的活跃程度超过警戒阈值而发出的警报,这代表胡玄冬或者江纤尘启动了自身的功法。 桂堂东化作一道火焰,抵达现场的时候,看到胡玄冬手执虚涛,劈碎了江纤尘手中的月光。 江纤尘眼瞳从月牙转为半月的形状,这代表她从试探转向认真的态度,当桂堂东席卷而来时,江纤尘掐灭手中的法术,同时戒备着胡玄冬与桂堂东。 “这是怎么回事?”桂堂东问。 “我想出去散步。”江纤尘说。 “带着杀气去散步?”胡玄冬问,“比起散步,我倒觉得你像去杀人。” “这又关你什么事?” 胡玄冬对桂堂东笑了笑,桂堂东懂了,她又在要奖励。在此之前,他先解决江纤尘的问题。 “江道友,你若对临淄城有兴趣,我明天可以陪你游玩一日,但现在天色已晚,不妨在寒鸦号休息,养足精神平复情绪,明天才有好心情。 再者说,我们今天没有达成任何关于合法交战的协议,作为会议的参与者,你不能对其他与会者出手。” 江纤尘摇摇头:“可是,我想出手的对象不是与会参与者,而是寒山号的长袍老头。他没参加会议,会议的结果和他没有关系。” “长袍老头……你是说西正教会的教士?”桂堂东说。 江纤尘点点头,桂堂东面色凝重,白家人与诸真传吸引了他太多关注,他竟把那泰西教士给忘了。 这时,通讯符箓响起,桂堂东打开,守夜人安排在空港的执勤小组,报告冬白雪离开自己下榻的飞行法宝,不知所踪。 冬白雪极有可能利用会议的漏洞,前去做掉白西狩的帮手,让白西狩提前从夸父争夺战里出局,所以他不得不去看看情况。 “胡道友,江道友,你们且在寒鸦号里休息,我去看看情况。” 胡玄冬点点头,看桂堂东大步流星的离开,她像是女主人一般,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对江纤尘说道:“今晚我们只是看客。” 江纤尘不谙世事,但她不傻,径直问道:“你和桂堂东有一腿?” “还不到那种程度,不过在不涉及门派利益的时候,我们像是你猜的关系。” “哦,那能给我几套他的衣服吗?我要没洗过的那种。” “?!” 胡玄冬是现有的真传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如果按照世俗的年龄,桂堂东大概是在和奶奶一辈的人物谈恋爱。 胡玄冬活的久些,见过的事多些,她不像年轻人爱吐槽,试着从正常的角度理解江纤尘的思路:“有些丹药有特殊的要求,讲究阴阳平衡,君臣相佐之类的,你是需要他残留在衣服上的阳性成分吗?” “不啊,我就是喜欢闻他的味道。”江纤尘爽快的回答。 “呃,这还真是独特的爱好。” “月华苑没有男人,但我们的功法让我们必须对男人有了解。过去,我们都是从外面买下男人,然后通过解剖课,彻底认识男人这种生物。 可是时代不同了,现在买男人解剖是违法行为,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年长些的修士就结合男人的用具,先大致讲解一下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 然后,我们就男人种种美好或者不妙的幻想,全都寄托在男人的衣服和用具上,再然后,其中一些人,就发展为爱好,那就是搜集男人的东西,再根据喜好进行打分。 男人的衣服和用具,形制款式相当有限,但每件衣服上的气味都是不一样的,是气味让每件衣服变得独一无二,所以,我的兴趣从衣服变成了沾染了气味的衣服。” “偷?”胡玄冬问。 “不不不,我们给钱的,八大门派的人不好偷,魔修的太臭,不要,我们的目标集中在散修那里。” 哪个散修敢投诉八大门派啊! 人都有两个小爱好,江纤尘的爱好给散修带来些许困扰,但她们给钱,最多算是强买强卖,算不上什么大错。只是,桂堂东怎么和这爱好联系在一起的。 胡玄冬困惑,但江纤尘闭口不答,一副耐心值见底的样子,而胡玄冬非常想了解这段与桂堂东有关的事,所以经过几秒钟的心理博弈,她引导江纤尘来到疗伤室,江纤尘嗅了嗅,顿时眼前一亮。 “桂道友习惯在晚上进疗伤室沐浴,他把衣服脱在门口,等出来后,换上崭新衣服的他,会用清洁符箓清洗旧衣物,然后挂在窗台附近晾一整天,才收回储物戒里备用。” 胡玄冬心里说了句抱歉,向江纤尘出卖了桂堂东的生活习惯,这下,江纤尘看向胡玄冬的目光友善了一些。 胡玄冬第二次问的时候,江纤尘爽快的回答:“是楚清秋,那时候她还是个怂小孩,桂道友就像个大哥哥一样鼓励她,最后搂抱了她两下,给她加油打气。 我好羡慕被人疼爱的感觉,等楚清秋和我一起走向演武场时,我从她身上闻到好闻的味道。 一开始我以为是楚清秋的,所以和她交战的时候,我偷偷嗅了不同的部位,但不是她的,所以那味道只可能来自桂道友。 那是一种独特的味道,好似桂道友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从别的世界跑来一样。” 第十八章 白西狩 胡玄冬也有类似的感觉,深入了解桂堂东的记忆后,她发现桂堂东并不是修道以后才与大家表现的格格不入,而是在他作为一名凡人少年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与世界的不同。 孩子总是叛逆的,但桂堂东的叛逆并非不谙世事,而是他带着迥异的思维,用另一种视角观察世界。 胡玄冬按下心中的异样,对江纤尘说道:“原来是那个契机啊。” “所以在冠军联赛结束,选手们交换队服的时候,我没有找女修,而是偷偷去找桂道友,桂道友有些诧异,但我说是师妹要求但本人没有入场资格后,他把衣服给我,并且在上面签了名字。 虽然我骗了他,但看的出来,他很高兴自己有崇拜者,所以我们这算双赢.回去之后,我把他的签名衣服放进储物戒里,一直忍耐到回到门派,我才在洞府里拿出来……” 江纤尘闭上眼睛,她的美偏向庄严和肃整,因此,即便衣服勾勒出极好的曲线,人们往往也会用欣赏美的,饱含感动与尊敬的目光看向她。 只可惜,她的性格与面相兼容的不是太好,所以胡玄冬看她一脸圣洁的回忆桂堂东的味道时,总想找点事做缓解自己的尴尬。 “那一天,我知道了,除了桂堂东,其他人的气味再不能满足我,他是如此独特。我想搞清楚他独特之处的同时,也想占有这个秘密。” 江纤尘落落大方讲出自己的独特嗜好,桂堂东为了自己的安宁,把潜在的搞事分子邀请到自己的船上,如今看来是引狼入室。 桂堂东不知道自己的衣服被人惦记上,但如果他在,他或许也会把衣服给江纤尘,再交换她的衣服,用友谊糊弄过去。 他找来历晴川和南轻絮,让她们分别前往厨子少年薛似凡与芈若洁那里保护,南轻絮有些为难,因为她的人形态,战力和芈若洁五五开,谁保护谁还不好说。 桂堂东让她放心去做,就算有人想杀芈若洁,但芈若洁在白英华这件事里处于边缘人的角色,实施灭口的优先级不高。冷血一点想,芈若洁已经说出了所有她知道的情况,就算她被杀掉,于追查真相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当然,桂堂东会保护芈若洁,因为他承诺过,而他经营的人设要求他言出必行。所以把南轻絮派到那里,其实是借助南轻絮身上的索情咒,提供一个精准坐标,供他在突发事件中长距离瞬移。 只是为了南轻絮的积极性,他把后面那些话隐藏在心里,只说相信南轻絮。 南轻絮不相信,但为了让桂堂东开心,她装作相信的样子,自信满满的出发;桂堂东看出她不相信,但为了让她安心,他装作相信她相信的样子,笑着送她离开。 “两个骗子。”历晴川嘟囔道。 “所谓家人就是这样哦,我们都知道对方在骗我们,也知道那些善意的谎言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即便知道,我们也只能装作相信的模样。 虚伪吗?很虚伪?但亲情就是这个样子,它未必是最优解,但让人们甘之若饴。” 桂堂东抓住师姐的手:“即便我不觉得你会遇到什么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你。” “肉麻。” 历晴川甩掉桂堂东的手,她站在船舷边缘,夜风把她的长发撩起,她向后倒载下去,几秒之后,一团火焰从寒鸦号上方升起,在空中留下炫目的轨迹。 桂堂东向反方向移动,他来到白西狩的船上,飞行法宝一半被凋零与衰亡的灵力覆盖,另一半则笼罩在金色圣光里。 时间回到桂堂东招待胡玄冬、江纤尘,宾主尽欢的时候,白英华的幼子白西狩与正西教会的教士……准确的说,是西正教会白城主教柳比萨·图巴科维奇相对而坐。 西正教会与兵甲门的血腥冲突终止于白城之战,在战后重建的白城,先是经济,再是文化,东西方对彼此的了解越来越多,成为双方互相了解信息的中间地带。 因而,白城主教在西正教会的诸位主教里具备特别的意义,他是唯一一位能够不经过大牧首允许,便可和东方的八大门派展开来往的主教,其权势可比于都主教或者大主教。 按照东方的力量体系,柳比萨的实力已甄至化神境界,但因为西正教会侍奉的异域之神琪琪,在东方毫无存在感,以至于他在尝试传播琪琪的信仰,呼吁大家给琪琪打钱,每天念着琪琪,想着琪琪的时候,当地的凡人和修士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西正教会教士的力量取决于本地信仰琪琪的程度,东方没人信仰琪琪,所以在这里,柳比萨的实力被压缩到金丹圆满境界……同样的困惑存在于兵甲门修士占领白城向前推进的时候,他们发现灵力的运转突然变得滞涩。 西方的信仰和魔法在东方不好使,东方的修道与灵力在西方运转不灵,于是,哪怕自己在本地是数一数二的大佬,去往对面的文明区域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低调做人。 柳比萨低调到了近乎隐形的境界,他先是拜访自己的传统盟友白英华,搭上他的外交船队,想要和阳炎府去谈一笔生意。 可惜,在生意之前,白英华便离奇死亡,柳比萨知道一些情况,但他选择冷眼旁观,因为白英华是个把实用主义用到极致的人,当初白家没落,为了振兴家族,白英华除了运用合欢宗与月华苑的力量之外,暗地里更是皈依琪琪,给自己易名卡拉马佐夫,并给琪琪打钱,获得了琪琪的力量加护。 琪琪加护之人,在感知与魅力上会获得大幅度加持,再加合欢宗的《驭女心经》与月华苑的灵药,白英华无耻的勾引了自己的师尊,也是自己的养母,以及日升渡宗主夫人的亲妹妹,再通过自己的师尊兼养母兼情人,搞定了更多关键角色,保住白家。 琪琪并非淑女,她的皮套人人设和贤淑无关,有尊奉之神带头示范,西正教会风气堕落,恋童癖与同性恋与黑弥撒像是血红的A字,刻在教会的历史里,但偶尔,也有像柳比萨这样拉高平均道德水平的人。 柳比萨反感白英华的行动,但为了教会的利益,他忍耐下来,白天帮助教友白英华,晚上向琪琪打钱,念诵琪琪的尊命,请求她宽恕自己。 琪琪一向无所谓的,只要每月续费,任何教徒都是虔诚的好教徒,只要打钱,教徒附在打钱里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打的钱越多,在琪琪眼里越虔诚,自然优先级越高。 琪琪看到柳比萨打钱后的留言,又想起柳比萨每个月总是早早续费,她很满意对方的虔诚,便宽宏大量的原谅对方——尽管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她意识有些迷乱,因为她花了信徒打来的钱,把她的永世大牧首兼情人哈萨维养的身强体壮,她的皮套人有点吃不住哈萨维的鸿儒,让她差点在信徒们那里发出下流的声音。 琪琪原谅了柳比萨,柳比萨却仍然难以原谅自己,他希望通过感化教友白英华,让其遵从古老的美德行事,成为贤明的人,并别忘了给琪琪打钱。 遗憾的是,白英华不仅不没有戒除他那些恶劣的爱好,反而在梦中拜谒琪琪的直播间后,以东方修道者的角度,对异域之神琪琪发表锐评,暗中嘲笑西正教会的教徒,令柳比萨怒不可遏。 柳比萨将之当做自己的试炼,之后的来往里希望白英华成为真正的教徒,在二十年后,他意识到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后,便把目光投向白英华的子嗣。 比起思维已经固定的成年人,还是未经世俗沾染的小孩子更容易理解,给琪琪打钱是何等的荣光与幸福,所以柳比萨瞄准了白英华的孩子。 恰好,白英华把他的三个儿子视为平衡他借来的各股势力的工具人,幼子白西狩被分配的领域正是外交,令柳比萨获得了和白西狩合理接触的机会。 白英华的三任妻子生出三个孩子,她们的消亡也是三宗不可言说的罪孽,白西狩很早就失去母亲,而父亲在名利场上纵横,只在想到白西狩的时候使用他一下。 为此,柳比萨挑选一位刚刚失去儿子,万念俱灰而皈依教会的年轻修女,让年轻修女充当母亲的角色,而他本人亲自扮演父亲,教导白西狩,让他成长为符合柳比萨道德观念的人,更让白西狩熟读教义,成为为琪琪打钱的人,在梦里看到琪琪的直播,醒时回忆琪琪的片段,便感到幸福的人。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在功利思想拉满的白家,悄悄诞生一位虔信者。 但白英华是何等人物,幼子的变化从始至终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允许柳比萨与自己的儿子亲近,因为与西正教会亲善有利可图,但他也在心底划了一道线——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幼子变成西正教会的傀儡。 所以白西狩抵达白英华容忍极限的那一天,白城出现事故,让逗留于此的柳比萨不得不回,而白英华则找来自己的三个儿子,父子四人开怀畅饮,好不快哉。 白英华为他的儿子们许诺了美好的未来,再加仙酿的鼓动,白西狩醉醺醺,也兴冲冲的回到白英华准备的临时洞府,在里边,一位美人枕戈待旦,那是父亲为儿子们准备的礼物。 西正教会不反对男女交合,而在父亲耳濡目染之下,白英华的儿子们对性的态度比其他修士更轻浮,于是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而在第二天白西狩醒来,要亲吻怀里美人的时候,那美人的幻象一寸寸剥离,抚养他长大的修女的脸庞纳入他眼中。 那么圣洁,那么温柔,在他心中好似女神派来的救赎使者一样的修女,像个寂寞了许久的女人一样向他索求温暖、安全与快感。 他呆呆的抱着修女,看着那张绝无可能,却在现实里用情欲的目光看着他的修女,她抚摸着他的脑袋,一遍遍低声叫他的名字,他不能接受,他像个娘们儿一样哭泣,修女温柔的拭去他的泪水……但这次用的是舌头。 待白西狩被动的进入贤者时间后,他意识到这是父亲的奸计,白英华把他心中圣洁的人物堕入凡尘,又让他和修士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于是他也堕落。他的虔诚变成笑话。 他怒不可遏的去找父亲,在两个哥哥惊讶的表情里,和白英华大吵一架,自然,他被白英华随意拿捏后丢进牢房里,他被吊着,而白英华坐在他对面,抚摸着修女,修女在白英华坏里乖巧如狗,令白西狩心如刀割——他曾无比尊重的修女,曾属于他的修女。 “你看,我的孩子,你曾把泰西教会的教义当做无比重要的东西,但信仰和女人一样,是在有用的时候迎合他们,为了利益令他们满足,而等他们属于你,就转换态度,粗暴的榨干他们,好似咀嚼一块甘蔗,吮吸其中的汁水,吐出残渣。 你大概觉得很生气,觉得为什么我要夺走你重要的东西,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间没有什么圣洁的东西,宣扬这些的组织,同样充满数不尽的龌龊,数不尽的世俗欲望。 就像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是死了老公和孩子,在万念俱灰下皈依教会,又被柳比萨那个死正经派来扮演你的母亲。 柳比萨想的很好,失去孩子的母亲得到了新的孩子,失去母亲的孩子得到新的母亲,他再以教会提倡的生活方式教育你,把你培养成虔诚信徒。 可惜,这女人失去的不止是孩子,还有丈夫啊,她作为母亲的欲念可以满足,而她作为女人的那一份,却不断累积不断累积,所以我只是用合欢宗的功法轻轻点拨她一下,便让她认清自己的本质,认清她对你的感情。 她从不圣洁,她的信仰也不堪一击,为了更实用的目的,她抛弃了你最为重视的那些东西,她教导过你的那些东西……这是堕落吗?不,我的孩子,这叫迷途知返,矜持、节制、奉献、牺牲,这些都是用来骗别人的! 你就要解放自我,认清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去不择手段的得到它,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名利场立足,才能在和年轻俊杰的竞争里获胜! 去吧修女,让那孩子迷途知返,这也是你作为母亲的责任。” 修女对这个命令乐意至极,她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用慈爱与圣洁的表情看着白西狩,却做着她以前教导白西狩,绝不能做的污秽之事。 那一天,修女在白西狩心里就已经死了,与之一起死去的还有他对白英华最后一点亲情,以及他的虔诚信仰。 在白英华的三个孩子里,年龄最小的白西狩最早完成了白英华期待的蜕变。 第十九章 神爱世人 9→8 自桂堂东处归来,白西狩与白城都主教相对而坐,这是自白西狩蜕变之后,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白西狩的信仰被粉碎,残存的碎片像是尖刺般深深扎进他的灵魂。一个现实主义者会获得功利的幸福,一位虔诚的信徒会获得精神的升华,而两者的结合,让柳比萨看到白西狩的无尽痛苦。 “我们许久未这样说话了,孩子。”柳比萨说。 “是的,主教大人。”白西狩的回答有些冷淡,“在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不允许我讨论你,白城或者西正教会。” “他亦不允许我接近你,而我在反思,我的干涉是否过度,因而唤来你的不幸。但现在我明白了,是我干涉的不够,所以你看上去如此……痛苦,现在你还会向琪琪祈祷吗?” “从不。” 柳比萨怅然道:“唉,既然从不祈祷,自然也不会在梦中看琪琪的直播,给她打钱了。” “我的信仰已被摧毁,因为我视为两位圣洁人物的长辈,一位对我的事闭口不谈,继续和父亲厮混,甚至和同一个女人搞在一起;而另一位,她自己否定了教导给我的东西,去满足她肮脏的欲望,我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白西狩看着柳比萨:“那个所谓的神,只要花的钱足够多,无论什么她都愿意谅解,难道,公义,神圣,崇高这些东西,在教会里都是用钱买来的吗?” “很遗憾,是的,我们的教会堕落如斯,而教徒们的堕落又导致了琪琪的堕落,神爱世人,若世人皆已堕落,神又如何独善其身?她总要回应信徒的诉求,若信徒以金钱来衡量诉求的价值,那么琪琪最终会以金钱来衡量万物的价值。 这不怨琪琪,而怨我们自己。所以我有一个愿望,我想要继续攀升,抵达教会最高位,亲自觐见琪琪,向她陈述她被凡人的蒙蔽,从而让琪琪变回最初那位慈爱又富有活力的神。 所以在此之前,我会背负罪孽,我会继续犯下罪行,而在琪琪恢复清醒,以她的光芒审判每位有罪者的那一天,我亦会把我毕生积蓄打给琪琪,接受她的审判,以确定我需要以何种方式来偿还我的罪孽。” 柳比萨谈到自己的理想,便两眼发光,他相信着白西狩,虽然微弱,但他仍在白西狩的身上感受到信仰之心,白英华的死虽然遗憾,但也是个机会—— 柳比萨想把白西狩重新拉回正道,他认为自己与这个孩子有缘,与白英华灌输给白西狩的绝对利己主义斗争,是琪琪给予他的试炼。 只是,这谈何容易? 白英华让自己的子嗣重走自己的人生,与视若亲人,象征美好信念的女人,一起犯下罪行开始,道德极速衰落,而物质带来的快感在白西狩的脑海里荡漾。 知识带来快感,力量带来快感,美色带来快感,压迫和掠夺别人带来快感,与各方势力博弈,攫取更多的私人利益带来快感……这世间能带来快感的事情太多,而信仰带来的快感敬陪末座。 众所周知,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当白西狩在物欲里沉沦之后,回头再看作为信徒的他,那个节制、奉献、牺牲与救赎的他,他感觉不可思议—— 为何他要在梦中感受神的美貌,而不是去追逐现实里的美色?为何他要向神祈祷,而不是用力量来达成愿望?为何他请求神宽恕自己,而不是凭借足以书写历史的地位,自己把自己原谅? 在他眼中,琪琪不再是慈爱的,念诵其名令他心神宁静,并感觉温暖的存在,他不再琪琪身上寄予种种美好而纯洁的希望,而是把琪琪当做一个交易对象。 必要的时候,他会奉上钱财,交换琪琪的力量,这也算琪琪为数不多的优点,谁能为她奉献钱财,琪琪便给予谁关爱。 这是他敢于选择和两位兄长,用战斗的方式决出继业者的底牌,与柳比萨的同盟只是他迷惑潜在对手的手段……可怜的柳比萨,这位老人大概还以为能把他拉回正途吧,但柳比萨坚持的正途,在白西狩看来本身就是错的。 神并不爱世人,神爱人的钱沉,胜过爱人的虔诚。如果在神看来,万物都可以用金钱衡量,那么他的父亲,还有他走过的极端利己的路,才是真正的正途。 柳比萨永远无法达成他的愿望,在白西狩想把老人美丽的泡泡戳破的瞬间,他忽然不忍,他重复了白英华的人生,但他不是白英华,白西狩还年轻,相较他的父亲,他不够老练,因而保留了更多人性。 所以,白西狩转移话题:“修女她……还好吗?” “她现在已不是修女,现在生活在白城,经营着一家孤儿院,在我临来之前,她让我转达你:她一辈子不会让她的孩子知道父亲是谁,但她从不后悔。”柳比萨回答。 白西狩轻轻叹息:“这就足够了,是我父亲害了她,如果他没有对她使用合欢宗的功法,她就不会变成那样。” “那么结局,就是她牺牲自己的欲望来成就你……不,你的父亲不会允许这种行径,他掌握着你的命运。 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权势,财富,力量,盟友……这些世俗之物被通通抓在手里的时候,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柳比萨看着白西狩,他略显混浊的眼瞳射出的视线,被白西狩捕捉之后,俊美的年轻人浮现慌张的神色,忆起小时候自己犯错撒谎后,主教看向自己的眼神。 流云遮蔽月光,窗台被黑暗浸染,晚风涌入房间,像是冰凉的手摩挲白西狩的后颈。白西狩屏住呼吸,看向老人干裂的嘴唇,这时,它裂开一条缝隙,而令白西狩心脏近乎停跳的言辞从中吐出—— “孩子,如果你不是为了信仰,已经认同你父亲的人生理念的话,又是什么理由,促使你杀了你父亲?” 第二十章 金钱之力 上 白西狩激动的跳了起来:“我没有!无论你用西方的魔法还是东方功法,都能证实我说的是实话。” “当然,因为你没有亲自动手,但我知晓你的作案手法。” 柳比萨正要说出关键,他忽然转向窗外,月亮摘下流云的面纱,霜白的光芒点亮一个静默的轮廓。冬白雪的双马尾在空中扬起,发辫弯弯如同新月。 顷刻间,风雪降临船只,在特定的区域,它令墙壁轻薄如纸,于是衰亡的灵力轰入房间,吞没柳比萨的身形。 “主教大人!” 白西狩担心的看向柳比萨,在风雪之中,金色的符号升起,新月与十字交叠,闪电的符号把二者相连,新月是天穹,十字与闪电是长剑,似乎昭示西正教会要令一场灾难,一场审判从天而降。 金色的符号冲破风雪,柳比萨揭下长袍,上面被腐蚀出一处处细小的空洞,犹如用布绘制的星图。柳比萨苍老的头颅下,他的身体健壮如公牛,一呼一吸之间,鼓胀收缩的肌肉彰显原始而澎湃的力量。 柳比萨念诵琪琪的神名,他佩戴的一只储物戒凭空消失,取而代之,一位金发美人从天空降临,把八角战锤与铁铸的经文书送到柳比萨手上。 她微笑的注视着柳比萨,身形逐渐虚幻,而柳比萨朝着虚影单膝跪地,流下热诚的眼泪。 “那是异域之神琪琪。”白西狩喃喃的说。 白西狩尚沉浸在现实里目睹异域之神的震撼里,冬白雪双手施展不同的功法,她先是以左手凝结的淡绿色光芒加持自身,而后,她右手的赤红光芒气势暴涨。 白西狩提示道:“小心,四时宫的功法分为春夏秋冬四坛,如果他们按照四季轮转的顺序依次施展,那么结尾处的功法将威力暴涨。” 冬白雪主修冬坛功法,要让四季轮转的顺序以冬结束,她自然要从春坛功法开始施展,而春坛功法激活她的身体状态,随后夏坛功法在她手中化作猩红的暴雨,精准的奔向柳比萨。 柳比萨纵身一跃离开船舱,他举起经文书,金色的光芒从经文书上涌现,凝结为护盾抵挡冬白雪的轰击。他接近冬白雪,在五十米开外,柳比萨忽然停住,手中金色的八角战锤暴涨,砸向冬白雪。 “砰!” 冬白雪轻巧的转身,踏在战锤上,沿着锤杆伏身滑向柳比萨,她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拂过滑行的部位,在她身后,金色的战锤飞快的黯淡。 柳比萨架盾,金色的光芒蓄力,冬白雪一脚踏在盾牌上的瞬间,其上爆发的力量把冬白雪弹飞,与此同时,冬白雪左手的秋坛功法也扫过柳比萨的盾牌,灰色的灵力令主教的防御脆弱如纸。 气流缠绕冬白雪的腰肢,令她在空中迅速稳定身形,她的右手张开对准柳比萨,经历春夏秋之后,纯白的死亡化作一道光束吞噬柳比萨。 在光芒消逝时,战锤、经文书、储物戒与碎裂的骨头从天空坠落,落入临淄城郊外,除此之外,那名为柳比萨的主教别无残留。 白西狩带着恼怒看向冬白雪:“因为主教不是参与者,所以你便认为我们达成的协议,对他是无效的吗。” 冬白雪瞥了他一眼,却没有作答的打算,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轻蔑。是啊,从冬白雪的视角来看,只要干掉自己的盟友,一个筑基修士必然不能在夸父争夺战里胜出。 “变强的旅途永无止境,从我们选择踏上这条不义之路时,非难就与我们同行。当我们更强的时候,我们能令别人闭嘴屈从,而当我们更弱的时候,我们就会迎接那些轻蔑的目光。 这世界的99%都是鼠辈,他们既无法在道德上成为圣人,也无法下定决心成为坏人。圣人靠着牺牲和奉献能取得规则内的辉煌,坏人靠着精明与利己,能取得规则外的辉煌,而那些既无法成为圣人,亦无法成为坏人的人,就是徘徊在两者之间的鼠辈,辉煌不属于他们。 鼠辈们尊重圣人,卑劣却让他们无法成为圣人,鼠辈们鄙夷坏人,却也偷偷羡慕坏人从规则外得到的一切。但是,他们有一项本事,那就是善于集群结队,善于落井下石。 比起鼠辈们的屈从,我更希望你记住鼠辈们的落井下石,他们会在确认你虚弱后,一拥而上把你撕咬,好像这样他们就能与圣人一起分享荣光。 记住他们的撕咬,那是你变强的动力——为了不再承受鼠辈们落井下石的撕咬。” 忽然之间,白西狩想起父亲的话,他恨白英华,但白英华的教诲已经融入他的人生。 冬白雪自然不是鼠辈,相反,白西狩在她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她强大,且风评尚可。 同为极端利己主义者,不同的相貌、性别、地位、实力与性格,也影响了人们对极端利己主义者的感观。 白西狩觉得,如果他在这里输给冬白雪,那么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从鼠辈们的撕咬里脱身,最会对付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永远是另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 他按住自己的戒指,准备给琪琪打钱,那戒指里积蓄着白西狩这几年作恶,从别人身上榨取的财富,现在,他要用沾满罪恶的财富来兑换柳比萨口中圣洁的力量……多么讽刺,罪孽的土壤,能长出圣洁的花吗? 就在这时,琪琪的虚影再度降临,她捡起柳比萨遗落在地的储物戒,流下一滴眼泪,那眼泪是虚像,与戒指触碰时,戒指连同里边的财富消失不见,同时,眼泪从虚像变成实体,滴落到柳比萨的头盖骨上。 金色的光芒涌动,柳比萨的骨骼拼凑完整,然后血肉犹如菌摊一样在柳比萨的骨骼铺开,将其包裹缠绕,新生的皮囊覆盖血肉,将他固定为人的轮廓。 新生的柳比萨跪在琪琪脚边,感激的亲吻她的虚影,琪琪这一次却没有着急消失,异域之神看了眼冬白雪,然后把目光转向更远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金钱之力 下 冬白雪看向柳比萨背后的异域之神:第一眼,琪琪是金发碧眼,身着无袖白裙,赤脚站在地上的美少女;第二眼,她变成一只大脑和延伸出去的四只触手的怪物;第三眼,她又变回容貌与身材上佳的美人。 冬白雪知道异域之神,但冬白雪的级别还不足以拜谒被四时宫圈养的异域之神,所以看到琪琪的时候,她本能的产生好奇,惊叹异域之神的力量。 隔空把一个几乎确认死亡的人,随手恢复到开战之前的状态,这样的效果她只在四时宫春坛大长老身上见过,而春坛大长老已甄至大乘境界,换而言之,琪琪是实力约等于大乘境界的外星生物。 不过,这没妨碍她解决柳比萨的决心,因为琪琪不会亲自出手,不然的话,琪琪一个念头就能杀死她,她活不到出手的时机。 柳比萨站起来,经文书与战锤重回手中,他看向冬白雪:“刚才那一招有些危险,如果不是我足够虔诚,女神便无法对我施展复活术。 我的身份是白城主教,并非威胁或者炫耀,而是我的死,将足以引起战争危机,而现在,东西方从贸易里各取所需,我们没有任何开战的理由。” “与你们接壤的是兵甲门,战火烧不到我身上。”冬白雪冷淡的回答。 “四时宫丝绸与红茶的海外销售份额,六成来自西正教会所属的领地。” “管丝绸与红茶生意的,是我的竞争者。” 冬白雪手掌一扯:“结束了。” 柳比萨的身体传来巨大的痛楚,他低头,看到刚刚复生的身体被分成勉强相连的五个部分,仿佛有五条坚硬无比的白线从他身体里钻出……线是存在的,并被握在冬白雪手里。 柳比萨的实力在东方受到了严重削弱,但他的眼力还在,所以一瞬间判断出自己为何受伤—— “原来如此,你的灵力一旦入侵受害者体内,便会深入骨髓,哪怕修复肌体,但只要不清除骨髓里的凋亡灵力,那么它向外会令肉体变得脆弱,向内会侵蚀人的精神,让人思考愈加缓慢,直到破坏受害者的思考能力,纵然有十成功力,在你面前也用不出一分。 最后一种用法,则是你能通过灵力凝结的线操纵受害者的身体。” “没错。” 冬白雪抬起手腕,柳比萨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自己的脖颈,扼住自己的喉咙。冬白雪右手食指与中指蜷缩,而双手扼住自己喉咙的柳比萨手上暴出青筋,越发用力的扼住咽喉。 冬白雪左手对准柳比萨,冬坛功法在手中酝酿,而在这时,柳比萨口袋里的赎罪券从中钻出,化为金色的光芒切断冬白雪的线。 不止如此,那枯黄纸页没入柳比萨体内,转眼就让主教恢复生机。他扬起战锤,西正教会的标志从天而降,冬白雪顿时被拘束在那片区域里。 冬白雪掏出十二时炉,柳比萨却撤去了经文书与战锤,收敛自己的力量。冬白雪抬起头来,看到火光砸向她与柳比萨所连直线的中点。 “如果是饭后消食的话,两位做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桂堂东看看主教和真传,“如果是学术交流,我想也不至于弄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我同意你的观点,同时,也请容许我致以歉意,我或许打扰了你的好心情。”柳比萨说。 桂堂东刚想说些客套话,他就看到柳比萨背后的琪琪,琪琪也看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身体上……不,是落在他的伤口上。 随着琪琪的凝视,桂堂东感觉异域之神给自己留下的伤口变得火辣辣的疼,他捂住伤口,衣服有湿润而温暖的感觉扩散,不用看,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又流血了。 “?!” 落在冬白雪和柳比萨的视角,桂堂东原本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一个血人。他掀开衣服,发现自己身上那道伤口长度缩短了十分之一,相对的,他感觉自己的储物戒被人动了,里边少了一半的钱财。 桂堂东还不甚了解琪琪打钱消灾的机制,但很快就悟出他被异域之神强买强卖,现场之中,也只有异域之神能强行打开他的储物戒。 由此派生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储物戒里的财富不涉及临淄城的公库;坏消息事,他一半私人储蓄没了。 桂堂东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的到来,也终结了冬白雪继续战斗的念头。她略显失望的转身离开,听到柳比萨在背后叫她。 “小姑娘,饲养怪物是危险的行为,你能压制怪物时,能获得怪物般的力量,而当怪物挣脱时,就轮到你来承受怪物般的力量。” 桂堂东有些错愕的看着柳比萨,刚刚冬白雪想要泰西教士的命,泰西教士却提醒她注意自身的情况,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境界? 不过,柳比萨话锋一转,开始现场推销自己的信仰:“除魔是西正教会擅长的业务,刚才的战斗你已经看到琪琪大人对她的信徒何等的仁慈,她又是何等强大。 信仰琪琪大人,向她敬奉足够的财物,琪琪大人便会降临你身边,解决你的困扰。” 冬白雪看向桂堂东:“你称之为怪物的东西,是让我变得强大的奥秘。即便如此,你眼前的男人也击败了我,要驱魔的话,他比我更迫切。” 说完之后,她一跃而起离开现场,桂堂东看向柳比萨,希望他不要被奇怪的推销员盯上,但柳比萨看向他的时候,只是一声叹息。 “看来,我不需要驱魔业务了。”桂堂东笑着说。 柳比萨默然,西正教会能去除的,是原本为人,却因某种因素被怪物影响,向怪物转化的“魔”,只要把“魔”去除,那么受害者就能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但如果,一具人形的皮囊里,一开始就藏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呢? 柳比萨没有任何办法,但他不愿意承认西正教会和他尊奉之神并非无所不能,东方对信仰的态度,建立在神能为人们带来什么的基础上,如果他表现出神的无能,那么在东方,就不再有琪琪大人能救赎的羔羊,也不再有给琪琪大人打钱的信徒。 第二十二章 真传的研究 白西甚与冬白雪全无交流,他们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那名泰西教士可能是突破口,冬白雪也觉得可行,他们便那么干了。 白西甚参与不了那种层次的战斗,便留在船内期盼冬白雪的胜利,同时做好防守准备——楚清秋喜怒无常,信誉不佳,她以前做出过订立规则,又亲手背叛规则的事,万一她无视桂堂东袭击自己,等事后他又找谁给自己主持公道。 如果今晚赢了,那么他只剩二弟一个对手,如果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只要别人仍打不过他和冬白雪,就算失败又如何? 至于冬白雪的行动可能承受的风险,白西甚从来不想,如果一个人lian战斗的勇气都没有,总是畏手畏脚想来想去,纵然拥有力量,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冬白雪裹挟寒冷的空气降落的时候,带回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坏消息是她没能杀掉白西狩的盟友,那位泰西教士品秩不低,纵然在东方身负严重的debuff,仍有金丹圆满的实力……异域之神的情报,筑基修士还不配知道,所以冬白雪没提。 好消息便是,那信仰异域之神信到脑袋坏了的泰西教士,对上了桂堂东。 劝架成功的桂堂东,和那位泰西教士闲谈几句,他们交换第一次见面的人,会让对方了解的基础情报,柳比萨不认识桂堂东,却对“桂堂东”的事迹有些了解。 “我已经故去的盟友,在生前的时候研究过你。”柳比萨坦诚相告,“最初,这种研究集中在学术性的研究你的力量,他自己的技术分析团队,还有来自泰西的超凡者们一起加入,推进工作。” 桂堂东耸耸肩,主教说的事一点都不令人意外,“枪打出头鸟”,这世界没有这句谚语,但类似的现象是存在的。齐地冠军联赛八强之后的比赛,特别是冠军争夺战,一定被各大门派用影音符箓记录下来,回去后反复播放,争取把自家真传潜在的对手们研究吃透。 上届冠军联赛,桂堂东八强两回合(三局两胜制),正反手教学淘汰秋已夕,四强淘汰白英华,冠军争夺战里击败冬白雪,然后白英华在三四名的比赛里战胜胡玄冬,由此确立新一届齐地年轻修士前四名。 无论是情感还是客观考虑,白英华一定研究他最多,桂堂东很有兴趣,要摆脱这个世界令他难以忍受的规则与常识,建立他认为正确而适宜的新制度,就必须了解这个世界的土著对自己有何看法。 白英华这样的人对他的意见很重要,因为除却糟糕的桃色新闻外,白英华是老练的野心家,亦是学者,他在修道心理学和管理学上的学术论文,桂堂东拜读并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么,在已故的那位真传先生看来,我是怎样的人?”桂堂东问。 “白将这世间的人分为三类:圣人,鼠辈与恶人,但是他对我说,关于你的分类是痛苦的。” 柳比萨看向夜幕下的临淄城:“你在你的领地实施的改造,包括你的学术论文,你言论与实际行动里的倾向,最初让白把你定位为圣人,并且很不看好你的结局。 但是就在最近,地梁宗与发生在徐国的事情,又让他觉得,你和他是一类人,都善于置换资源,营造人设,分化瓦解,视道德与规则于无物,只遵守内心的欲望行事,且对异性有超过平均水平的欲望。” 关于最后一点,桂堂东觉得自己受了冤枉,他含笑解释道:“关于我的绯闻,那多半是子虚乌有。” “你不否认其他的?” “真传容不得天真善良,不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内部竞争里被淘汰,但我愿意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让这个过于精明和冷漠的世界……变得温情一些。” 柳比萨点点头:“你没有说谎,所以,白才充满困惑,你不是圣人,也不是恶人,也不是鼠辈,他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你的行为逻辑和言论里潜藏的逻辑,并得出一个诡异的结论—— 我们这个世界,不可能塑造你那诡异但自洽的认知,但你的认知,明显是在社会里经历了完整、持续、广义的教育下,形成稳定的系统性认知,它不可能是你的凭空臆想,也不可能是本世界教导你的结果。 换而言之,你的认知有现实基础:能够塑造你这样的地方,一定有一套与我们认知不同的规则,在平稳而有序的运转着。 所以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来自其他世界,所以你是‘人’,却不适用于我们世界的人类分类方法,既然你不是本世界的人,圣人恶人那套分类方法也就不适用于你。” 白英华猜的不错,但桂堂东丝毫不为他的猜测担心,他的出身与经历,由阳炎府做保,可以拿出全套的证据链来证明桂堂东身为本地人的身份。 白英华的猜测依靠心理学,但心理学在修士们开拓的浩如烟海的学问里,是冷门学科里的冷门学科,有时候,它甚至不被视为一个学科,因为人心难测,没有一个客观而准确的标准说服人们,信服他们得出的结论。 所以,穿越者微笑着回答道:“如果他喝了很多酒和你说这个,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他清醒的和你说这个,我只能表示遗憾:白先生给了自己太大压力,以至于试图把我开除人籍。” “虽然听起来魔幻,但无论东西方,异世界的来客都不是只存在于空想中的案例,实际上,就连教会西方的法师塔中,那些一辈子都无法出头的法师学徒们都有机会和异世界生物接触。” 桂堂东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法师学徒对应东方是练气境?” “没错。” 桂堂东想了想练气境修士,他们是凡人plus版,他怎么也想不到练气境修士和异世界访客交流的模样。 “法师学徒们可以用过召唤术,召唤一个名为深渊的世界,形态丑陋而弱小的,名为变形怪的生物。 变形怪每天有二十分钟,能变成召唤者指定的形象,于是法师学徒们令变形怪变成各种各样的人物,以满足他们不同的,现实里不允许发生的欲望。 毕竟是变形怪,无论对它做什么,都不会违反法师塔里的戒律。很快,这种方法也在泰西推广,那些在海上长期航海的海员,行军的军队,还有提倡节制的教会,都纷纷用变形怪来承载自己的欲望。” 桂堂东不知道作何表情,其实阳炎府里男性修士过多,其中一些外表过于美丽,容易勾起年轻人的冲动,打开禁忌的大门,所以给外门修士配发的洞府里,有解决冲动的纸傀儡存在。 因为是历晴川带桂堂东走完新人教程,历晴川不好意思说,桂堂东不知道,直到某一天他翻出这东西告诉师姐,师姐羞的脸红。最后他搞明白用途后,请师姐吃饭赔礼道歉,那时候,师姐对他的感情第一次转变—— 从听话的玩具向师弟转变。 “所以,我没有着急否认白的结论,而是想着,能见你一面就好了。正好,白要出访阳炎府,而我也搭上他的船,去和阳炎府谈生意,在我的提议下,白把你的领地加入他的航线。” 原来是你害得我被迫卷入这件事! 桂堂东拳头硬了,但对方是白城主教,他又不是冬白雪那种纯粹的修道者,出手之前总会考虑影响:柳比萨是白城主教,西正教会内的品秩属于第三等,而前两等加起来只有六个人。 换而言之,老头在西正教会属于大人物,权势等同于阳炎府十二长老的级别,所以柳比萨自我介绍后,桂堂东不禁心里感慨冬白雪这都敢A上去,不愧是纯粹的修道者,只想着自己的事。 “主教先生现在已经亲眼看到我,得出的结论如何?”桂堂东问。 “我们相识不超过半小时,即便得出结论,也一定充满偏见和刻板印象。不过,今晚和四时宫那位女士的交战启发了我。” “启发了什么?” “她以身饲养怪物,从而获得怪物的力量。” 桂堂东点点头:“所以我不怎么喜欢冬白雪,连带着不喜欢把她变成这样的四时宫。三年多前在齐地冠军联赛的时候,她其实还没有如此的……冷漠。” “我有女神大人的庇佑,又有赎罪券,那位女士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变过,但你降临之后,她动摇了。” “能让一个怪物害怕的,是另一个怪物……是这个意思?” 柳比萨点点头,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桂先生,如果我没看错,你与吾等侍奉之神做了交易?” “从我的视角来看,像是强买强卖。” “但终究是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对吧。”柳比萨微笑道,“在东方人看来,我们这些泰西人信奉异域之神的理由很奇怪,但人啊,精神坚强和脆弱的难以想象,而其中脆弱的更多。 人总要在寄托些什么,才能坚定自己的精神,于是我们把自己奉献给琪琪,通过信仰,我们变得坚强。 东方不信神,但同样有所寄托,八大门派,八大正统的飞升理念,难道你们的精神没有寄托在飞升理念中吗? 飞升理念是实用的,而吾等信奉之神也是实用的。想要依靠飞升理念达成愿望,需要耗费资源,而在琪琪那里达成愿望,同样需要耗费钱财。 所以,抛却你对信仰的抵触,为何不寻求与琪琪的交易,来解决自己的麻烦呢?” 柳比萨说的婉转,但意思还是劝桂堂东信教,桂堂东笑了笑,隐约记得前世大学,具体哪个时间他已经忘记,但唯独老头老太太们发传单,劝人们信教的场景难忘,在他看来,他们在做很荒谬的事,但他们眼睛却如此明亮,明亮的令人害怕,仿佛他们在进行着什么神圣的事业。 想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土著眼里,也是这样的。 他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虽然有用,但这个太吓人了,我会找另外的方法解决。” “那你要买点赎罪券吗?刚刚和四时宫那位女士交战时,它的效果你已经看到:它既可以当做无副作用的快速治疗药剂使用,亦可以驱散身体的负面状态,还可以加持自己的身体素质。” “我看到了,它的效果很好,但主教先生我有个问题:这东西是怎么制作的?” “?!” 柳比萨先是错愕,桂堂东的戒备告诉白城主教,阳炎府真传显然知道赎罪券的情报,他又想到底是哪个环节泄密,最后,他想起他和白英华维持表面盟友关系的牺牲品,一个白英华带上船的女人,因为她当时晕过去了,他便和白英华谈论了那些事。 如果那女人没有晕过去,现在她又在桂堂东手里,的确能让桂堂东听到有意思的情报,或许,她就是通过出卖自己的金主,来换取桂堂东的庇佑。 “如果是别的什么东西,主教先生要推销给我,我很乐意和白城建立贸易关系,而赎罪券,还请容我拒绝,因为罪恶不能消除罪恶,而用这东西,总能让我嗅到受害者鲜血的味道。” 桂堂东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夜色已深,我送先生回船,若有兴趣先生可以通过通讯符箓直接联络我,我们其实有很多话题可以谈:关于泰西,关于贸易,关于我们对某些人物某些势力的看法,还有白家的争斗漩涡。” “好。” 柳比萨不着急和桂堂东谈那些他们更容易达成共识的话题,一来他还需要时间了解桂堂东,另一方面,更急迫的事还等着他,所以他回到飞行法宝上,之前被点破秘密的白西狩焦虑的等在那里。 无论在东西方,弑父都是极为严重的罪行,冬白雪的袭击打乱了这件事的节奏,但现在,闹剧平息,柳比萨归来,属于他的审判开始了。 出乎意料的是,柳比萨没有审判他,而是问道:“你想赢吗?” 白西狩先是错愕,然后飞快的点点头,柳比萨说道:“那就走你父亲的路,先从争取月华苑的盟友开始。” 第二十三章 楚清秋的邀请 11→10 江纤尘打了个喷嚏,她擅作主张,在寒鸦号的疗伤室里洗澡,而胡玄冬在旁边的水床上给自己涂抹精油,让自己本就富有光泽的褐色肌肤变得更加艳丽。 只是,那精油里的香料加的多了些,江纤尘又没运转任何功法,所以她被刺激的打了个喷嚏。 “你们干嘛加那么多香料?”她问。 “这一点我倒能回答:桂道友和他的师姐关系极好,倒不如说,他们的生活交叠在一起,因而桂道友的设施里,常见历道友的东西。 历道友的母亲来自泰西,泰西人体毛更多,体味更重,所以他们要用更多的香料遮掩。到了筑基境以后,她就不需要这个,但习惯已经养成,镶嵌在她的意识里,进而镶嵌在桂道友的生活里。” 江纤尘瞪大眼睛:“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胡玄冬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嗯,我觉得那个大概是嫉妒。”江纤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不太懂爱情是怎么回事,但师妹们通过法宝,看她们下了灵药的男人和其他女人亲近的时候,和你的表情差不多。” “师妹们……难道你还没对谁下灵药吗?” 江纤尘摇摇头:“月华苑年轻一代,师傅说我除了外表,没一点比我两个师妹强,所以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月华苑真传是我。我问师傅,好像是那两个人背后的支持者不相上下,又不愿受对方节制,所以推出根基浅薄的我来做傀儡,她们把实际的权利瓜分一空。” 胡玄冬听的眼皮直跳:“打住,你们门派内部的事别往外说!万一我是个坏人,要利用你的秘密怎么办?!” “就算知道又如何?”江纤尘反问。 胡玄冬代入坏人的视角想了想,月华苑的世俗领地大片是无人的永冻荒地,她们门派总部莱山空无一人,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条能广为流传的、进入月华苑总部的路。 除了必要的八大门派联络会议和执行奔月仪式,那些宅女们都窝在门派总部,把琐碎杂事外包给散修们做……好像,她拿这些宅女没什么办法。 “她们把你当做玩具,傀儡,工具人,你就不觉得愤怒吗?”胡玄冬问。 江纤尘歪了歪脑袋,她趴在浴壁边缘,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头发在水里转圈圈,水花荡漾,隐约可见她优美的身材曲线,在富含灵力的池水的冲洗下,她白皙的肌肤透出微红,发丝的水珠沿着她背脊的曲线滚落,涂抹湿润而诱惑的光泽。 女修们选江纤尘做整容模板,并不是偶然啊。胡玄冬想。 江纤尘开口:“为什么愤怒,我成为月华苑真传后,我的灵药就变成门派需要考虑外交平衡的资源,所以不会逼着我赶紧找个日升渡男修给他下药。 当真传能获得更多的吃喝,看更多的小说,画册,还能使唤外门弟子……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而且,最近我也渐渐获得实际的权利了。我的一位师妹,在南荒偷袭桂道友不成,反倒损失惨重,导致她那一派在权力争斗里失势。 另一派就更可乐了,那位师妹把灵药寄宿在一位野心家身上,在野心家崛起的道路上,她出了不少力,就像小说里的农民侍弄庄稼,眼巴巴的看着收获。 结果,那位野心家死了,她的努力全部报废,所以她也成了笑话。师傅说,我作为真传收回自己权利的时间到了,首先,我要在卷入多个门派纷争的事件里登场。 我的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回收灵药,你的立场呢?” “事态紧急,我只是匆忙赶到来占据一个位置,至于支持谁,还要等门派的商议。” “哦,所以你喜欢桂堂东吗?”江纤尘问。 “我……” “如果你有那个心思,最好还是快点行动,不然的话,楚清秋就要行动了。”江纤尘若无其事的说。 桂堂东与柳比萨分别后,并未立即飞回寒鸦号上,因为他背上挂了一个人,同样是钢板冲击,楚清秋压在他背上的感觉比正面冲脸的感觉好多了。 “冬白雪那个愣头青,在多方并立的情况下,还真敢和人动手啊,虽说她也没暴露自己的底牌就是了。”楚清秋嘟囔道。 “你讨厌她?” “不,我们又没仇没怨的,但她很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呢?” 桂堂东想把楚清秋弄下来,楚清秋却把他抱的更紧,当她的手调皮的向下的时候,他拍开了,说道:“我想,我们讨厌彼此的理由是相同的,那就是讨厌对方的生活方式,和把对方塑造成如此的生活,也就是说,这种讨厌不局限于私人感情。” 楚清秋有些不高兴:“也就是说,你很懂她咯。” “她那种把修道当做此生唯一重要之事的修道者,读懂她的功法,便读懂她的生活。反过来说,我的话,可能懂我的很少,而自以为懂我的人很多吧。” “你在内涵我?” “哪敢哪敢?” 桂堂东启动身法,分裂成八只海豚形状的火焰,又在楚清秋身后重新聚拢。楚清秋看着夜色里的临淄城,她后退一步,把自己的手塞进桂堂东的手掌里。 桂堂东眼神温和的看着她,令她想起她还需要师傅的时候,那位年迈的修道者也如此看她。换而言之,在桂堂东的视角里,他看她如同看一个孩子,而不是看一个女人……明明她都已经努力把自己打扮出女人味了,可他一句都没夸奖过她! 若桂堂东知道这个,定然会把锅全都推到师姐身上,他已经习惯了师姐艳丽的妆容,以至于看其他女修,总觉得她们有些“素”。“素”也是一种生活,然而“素”无法完美的还原出他喜爱的粉色,那是需要人工加工,并且耗费心力对抗时间流逝的色彩。 而且,楚清秋的体型会让他在她当做女人想的时候,产生罪恶的感觉。 楚清秋意识到这一点,她拉着桂堂东的手,踮起脚来,趴在他耳边说道:“如果,明天你能带着我,像情侣一样约会一天,我就告诉你一个有关白英华的秘密哦。” 第二十四章 后宫宣言 桂堂东知道,那是楚清秋想要他把她当做女人看待而设下的诱饵,这诱饵他非常想要,自柳比萨告知白英华对他做出的系统性分析后,他就对白英华产生兴趣,甚至超过关心夸父之位争斗的兴趣。 不过,面对一个喜欢他(尽管他觉得她的喜欢有些扭曲)的姑娘,桂堂东无法让功利占据他的全部思考,所以他回答:“你喜欢我吗,我指的是女人对男人,渴望把我变作道侣的喜欢。” 楚清秋重重点头:“喜欢!” “可怜的孩子,只因我是你的师傅之外,第二个亲切对你说话的男人?” “许多人都能做到亲切,然而,把我当做楚清秋,而不是天齐派天才少女或者天齐派真传之类思考的,你是第二个。很奇怪,但我很喜欢,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很奇怪吗?” 楚清秋用直率的眼光看着他,尚红的她,情感如同红色象征的一样火热。桂堂东说道:“那你有想过,喜欢之外的事情吗?对于我们这些真传来说,齐地并不是一个可以自由恋爱的世界。 白英华的做法让人厌恶,但他只是做的太露骨,但他的举动按照世界的常理运转着,那常理便是:真传们的婚姻与生育是一种资源,要被门派拿来与其他什么东西置换。” “我用什么能换到你做我的道侣?”楚清秋问。 桂堂东问:“不,为什么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置换,而不是去想,这规则实在太不合理了,我们的婚姻和生育,不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如果用置换的手段,我可能换到你,如果我们通通变得自由,那么谁也比不过历晴川吧。”楚清秋的声音变得闷闷的,“我不喜欢那个老太婆,但你说那个话题,我绕不开她。” 桂堂东原本想引导楚清秋,去质疑不合理的制度,但楚清秋的反应一如既得利益者里的既得利益者,她是规则的最大受益者,自然要替规则辩护,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她的利益中又掺杂了感情,所以她看起来有些难过,桂堂东摸了摸她的头说:“我要坦诚两件事。” “什么?” “第一件,我已经把自己的第一次许给师姐,而我信守承诺。” “干嘛,在人家伤口上抹辣椒油是吗?!” “第二件,我想开一个后宫。” 桂堂东手掌下滑,摁住楚清秋的双肩:“如果我只选一个,对于其他喜欢我的女孩子,岂不是一种辜负?她们在我身上投入了感情,时间与资源,却因为不是最先来到的那一个,最终导致有缘无分。 试想一下,她们会甘心吗?努力却得不到回报,这是公平公正的结果吗?她们被我拒绝的时候,她们难道能笑着祝福我吗? 不,她们会心痛,会悔恨,愈是痴念,愈是在失去后伤的越深。诚然,时间会愈合伤口,变成一道丑陋的伤疤,但在此之前,她们回忆那道伤口的时候,总会留下痛楚。 我心中有人,所以拒绝一个女孩,好像是我应该做的事。可我拒绝其他为我付出,真心爱我的女孩,令她伤心,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难道,我不是在恩将仇报,在对我好的人的心口狠狠扎上一刀? 我玩够了,便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人,结束和其他女角色的暧昧,日后再回忆恋爱的醍醐味。难道只有我的青春才是青春吗?我的迟疑不决,不是在浪费和消耗别人的青春吗? 赠予我的东西可以还,花在我身上的钱可以还,那些蕴藏着回忆的物品可以还,但是,别人的青春我怎么还?回忆我怎么还?难道我这样对别人说,是你擅自喜欢的,我又没强迫你,这就是青春啊! 多么厚颜无耻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呢?为什么总要迟钝的最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把自己的爱情建立在那些走不到最后的人,所支付的时光,精力与感情上呢?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种负罪感。我这个人,别人对我好,我便加倍的对别人好,生怕我不能偿还人家的付出,我可以给别人更多,绝不能给别人更少,那样我夜不能寐。 在我和师姐的情感随命运跌宕起伏的时候,我已经拒绝了门派里数位师姐师妹,每一次拒绝,她们无论性格,那强忍泪水的模样都在像一记战锤砸在我的心上,因为她们都曾对我很好,所以看到她们伤心,我感觉十分痛苦。 后来,即便我们再见面,曾经关系要好的人,要么目光躲躲闪闪,要么蕴藏着痛苦,要么蕴藏着怨恨……我在做正确的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份痛苦持续了十年之久,当在我站在二十六岁的尾巴上,展望第二十七年的人生时,我在想,如果我当初做个人渣,厚颜无耻的开后宫呢? 那些女孩还是会恨我,喜欢一个人,自然就想要占有他的全部,而爱被分薄的时候,花心渣男理所应当受到谴责。被拒绝是痛苦的,生活在后宫里,则又变成幸福又痛苦的状态……楚清秋,你回答我,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哪种所造成的牺牲少一些?” 楚清秋哪里回答的上来,桂堂东关于感情的自我剖析,不亚于刚把她狂暴鸿儒一番,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到我们的结局,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想。”她用发颤的声音回答,“我本以为很多人喜欢你,你会乐在其中,为什么会变成一种痛苦?” “如果只是随便玩玩,那么我快乐的就像在天国,如果我是准备负起责任,那么我会背负所有我爱的人的人生。” 桂堂东苦笑道:“选择一个,拒绝其他是一个很聪明的,节省心力的选择,可我不够聪明,可我总是操心,可能我的想法在你们看来有些荒诞,但正是荒诞的想法成就了我。 楚清秋,你是看清我的荒诞,我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部分,而依然选择喜欢我吗?我想开后宫,我会对每一个喜欢我的人都那么说,并且做好了被她们怒斥或者狂扇巴掌的准备。” “不……” 楚清秋后退一步,当荒诞的人物以现实的规则推进剧情时,令人不适的扭曲便产生了。她落荒而逃,像是逃避怪物一样消失在桂堂东的视野里。 第二十五章 傲慢的演奏家 11→10 今日的风波已经平息,桂堂东叫回师姐和南轻絮回到寒鸦号上,胡玄冬放下寒鸦号上一份过期报刊,对他说道:“冬白雪早已回去,但你又过了许久才回来。” “和泰西教士聊了一会儿。” 南轻絮嗅了嗅桂堂东的衣服,说道:“还有楚清秋。” “嗯。” 桂堂东的反应怪怪的,更加坐实他和楚清秋有些什么,历晴川正要逼问,他摊手说道:“涉及个人隐私,恕我保密。” “呵,你们谁在乎楚清秋的隐私吗?”历晴川问。 自然是没人在意的,历晴川抽出鞭子的瞬间,桂堂东已经拔剑,他一剑刺向师姐的面门,好迫使师姐让出他离开的路。 但是,胡玄冬反应神速,虚涛解放,从斜刺里杀出的激流被迫让桂堂东升起火焰,他的攻势停滞,历晴川反手一鞭奔向他的下盘,试图把他束缚。 历晴川鞭头触及桂堂东身影的瞬间,桂堂东使出身法,分裂的海豚跳跃着绕开历晴川,在窗台附近合拢。 “拜拜。” 他打算结束这场游戏,但江纤尘眼中有月牙升起,月相出现在桂堂东头顶,下一秒,桂堂东被强制位移,回到历晴川眼前。 历晴川意外的迎接这份惊喜,眨眼之间,一套控制关节为主要目的的格斗术施展开来,桂堂东见招拆招,双方的极速攻防在空中留下残影,最后,是桂堂东技高一筹,他制住师姐,并将之推向江纤尘的方向。 月华苑的功法依赖视觉上锁定对手,而现在,历晴川被迫奔向江纤尘。阻挡对方的视线,江纤尘便无法使坏。 桂堂东奔向门口,在此之前,身材健美的女郎挡在他的逃生之路上,胡玄冬微笑着说道:“此路不通。” 桂堂东的心情,好像是恺撒走进元老院,发现几十只魅魔等在这里,而他的养子布鲁图是其中最涩的那只魅魔。 他放弃抵抗举起双手,胡玄冬抱住他,在他身上轻轻蹭着,历晴川把胡玄冬推开,但只推开了一半,只好分享了桂堂东的躯干,并分别固定住他的手脚。 南轻絮从后面抱住桂堂东,桂堂东艰难的转身,江纤尘退到角落,做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晚了,现在装作不干你事,你就不该对我使用月华苑的功法。”桂堂东没好气的说。 江纤尘一脸委屈:“我只是想看你们打架,你如果跑了,架就打不起来了。” “我有种想打你的冲动……别跑。我开玩笑的。我又不傻,阳炎府真传暴力殴打月华苑真传,会酿成外交事故的!” 江纤尘不跑了,她指了指桂堂东身上的挂件:“现在不是外交事故吗?” 桂堂东和胡玄冬私底下的约定,就没必要和江纤尘说了,他转而对挂件们说道:“我说了一段很奇怪的话,把楚清秋吓跑了。那个孩子是如此信赖我,我不想对她撒谎。” “什么话?”历晴川问。 “这话,不适合当着江道友的面说。” 历晴川扭头看向江纤尘:“你走。” 刚才并肩作战的姐妹情谊,就那么消散了,胡玄冬把一脸委屈的江纤尘礼送出门,桂堂东这才谈起他和柳比萨以及楚清秋的交谈内容。 “如果她恢复冷静后,接受我提出的情况,认识到现实还愿意无视这一切和,我走到一起,我想我也会爱她,这不是欲望,而是对她勇气的奖励。”桂堂东坦诚道。 历晴川不想讲话,她狠狠的推开桂堂东,径直跑掉了,南轻絮看了桂堂东一眼,叹息一声追出去,现场只剩下桂堂东与胡玄冬。 “我以为你会撒谎,而历道友也等着你的谎言,这样大家至少都有表面的体面。”胡玄冬说。 “撒谎是更大的伤害,我不如把这事挑明,南道友的事,你的事,或许还有楚清秋的事,我和师姐迟早要面对的。”桂堂东坐在沙发上,“你呢,你不生气?” “有,但与你的师姐相比,我不够爱你,所以痛的没有那么厉害。而且,我们还有共同的事业,我能接受与盟友一起作战……骗你的。” 胡玄冬倒在桂堂东身上:“我现在还不大懂,正常的恋爱应该怎么去想,怎么去做。扪心自问,排在我前面的人,我勉强能接受,但排在我后面的人,我只感觉不爽……真的很不爽!” 胡玄冬抱着桂堂东,嘴巴咬着他衣服上的纽扣,她扯烂针线,撕开布料,最后分离了纽扣,把它在嘴里嚼碎,然后抵在桂堂东的胸口,她的发丝反复剐蹭桂堂东的肌肤,仿佛要把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 等她终于消气爬起来的时候,桂堂东好似刚刚被糟蹋过一样,其中衣服代他承受了大部分伤害,她亲了亲桂堂东胸口的红印,又亲了亲桂堂东的嘴唇,把他拉起来。 “我接受了,但我想,你伤你的师姐更深,她不会容易原谅你。”胡玄冬说。 “你知道吗,人是可以被驯化的。即便修士拥有强力的力量,若他不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容易被别人改变。” 桂堂东看着天空:“最初,是师姐驯化我,在我的力量超越她之后,我开始驯化她,当然,她不会变成那种乖巧的、任我摆布的女人。 但驯化是有效果的,我很早之前就和师姐说后宫,那时候只是戏言,而到了南轻絮走进我的生活后,我对她产生了欲望,之后在和师姐的聊天里,后宫便是带有真实感情的话题。 师姐很生气,但又没那么生气,因为我没落实这件事,后来我说的多了,她也不怎么生气了,因为她觉得我在故意气她。 当你大胆的行动被师姐看到的时候,师姐很生气,但因为我之前说过太多次,她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虽然生气但仍可维持理性。 同样的道理,经过你和南轻絮之后,她已经对更坏的结果有了心理准备,即便我今天说楚清秋,她生气,却不会情绪崩溃和我一刀两断。” “听起来,这的确像是循序渐进的驯化。”胡玄冬说。 “你想骂就骂吧,开后宫这事,就算有一百个理由给自己辩解,但我终究是辜负了后宫里每一个人……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想把你们留在我的生活里。” “我也是。”胡玄冬说,“苏禄仙逝之后,在自己的领地,有些话我只能憋在心里……我好想见你,因为那些话我只想和你说,我愿意聆听,也愿意叙述,我们是盟友,是宿敌,也是爱侣。” “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桂堂东说。 “过去在兵甲门,我遇到沙盘复盘战役,想不明白如何更好对敌的时候,会做些别的事分散精力。 所以,不妨暂时跳出这件事,正好,我希望在你的领地临淄取取经,回去后改造我的世俗领地,想要完成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们非得从底层颠覆这世界的秩序,积蓄力量。” 桂堂东看向胡玄冬:“如果明天我和你出现在临淄城,那么师姐和楚清秋至少一半的怨气会转移到你身上。”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正宫候补自己露出破绽,就别怪我把她的墙角挖一挖。” 胡玄冬的双手搭在桂堂东肩膀上,把他缓缓压向沙发,她又一次亲吻了桂堂东,这次,她的肢体把他绞紧,犹如一条蛇看向被捕获的猎物。 “我是真传里年纪最大的,自然也是欲望最强的。”胡玄冬咬着他的耳朵说,“如果说,我在傍晚的会议后就一直忍耐着,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 “帮帮我,我也来帮帮你。”胡玄冬抵在他身上,桂堂东感觉到她的心跳如同战鼓,“至少,我们今晚都能获得快乐,不是吗?” “师姐可能在哭,而却邀请我做这个,难道我是人渣吗?” 胡玄冬笑了笑:“如果你有负罪感,我可以换个说法:这是支付给我的出场费用。” 桂堂东推开胡玄冬一些,然后埋首于一片迫近的澎湃汹涌里:“不必为我遮掩,我就是。” 南轻絮陪历晴川待了一会儿,看她躺在床上冥想,呼吸渐渐平静的时候,便悄悄退出,经过指挥中心的时候,她看到桂堂东正在喝奶茶,而空气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味道。 “堂东,”她皱起眉头,“历道友在睡觉,你却在被别的女人偷吃,这像话吗?” “抱歉,这件事还请你向师姐保密。” 南轻絮坐在桂堂东旁边,她的尾巴一扫一扫,代替手掌抚摸桂堂东的大腿:“我当然会保密,只是这气味害我也想要了。” “那师姐的感受呢?” 南轻絮抱着桂堂东的手臂,歪在他的肩膀上:“历道友想杀了我,所以,我也想小小的报复她一下。可她那么伤心,我不忍心对她直接下手,所以就由堂东你来承受。 还是说,堂东随随便便把自己交给认识没多久的女人,却要拒绝我?” 我和胡玄冬认识的比你早的多吧,虽说之前我们一直在打架就是了。 桂堂东哭笑不得的看着南轻絮,南轻絮的耳朵耷拉着,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经历了胡玄冬的狂野与激情,温柔而弱气的南轻絮带来另一种刺激,而这都逃不过暗中窥探的眼睛。 江纤尘被赶走,江纤尘躲在暗中,她见证了两段不同的快乐,同时,莫名的感觉也在她身体里升起。于是,一桩背德事正在历晴川一无所知里发生,而另一桩背德事,正在桂堂东与南轻絮一无所知里发生。 在另一艘船上,白西仁进行着相似的工作,他比江纤尘的手法更为老练,显然已经浸淫此道多年。 这世界有舍有得,女人要承受生育之痛,然而她们可以获得快感的上限远高于男人;男人不必承受生育之痛,然而在短暂的快感过后,萦绕的他们的却是寂寞,无趣与哀愁。 白西仁像哲学家般叹了口气,用清洁符箓毁尸灭迹,他去找楚清秋,楚清秋嫌恶的皱起眉头。 “我真的不懂,以你的地位,学学你过世的父亲或者你的兄弟,想弄来符合你心意的玩物还不容易? 你的弟弟白西狩或许在和奇怪但强大的泰西修士准备阴谋诡计,你的哥哥白西甚或许在复盘上一次战斗的失利,和冬白雪寻思怎么干掉你们……在别人努力的时间,你在干什么,演奏家?!” 白西仁被迁怒了,但他镇定自若,用缺乏感情的寡淡语气说话:“夸父逐日,是一种鲁莽的激情,而登临夸父之位的白家正流着激情的血液。 鲁莽的激情成就了当初的白家,也摧毁了最近的白家,所以,我必须压制自己的激情,让我保持理性的状态,和我最重视的盟友交流。” “见鬼,你非得用这种心理上让人不适的方式冷静下来吗?!” “如有冒犯我很抱歉,但请你理解,天底下的雄性历来如此,这是让他们最快恢复冷静的方式。 所以,楚道友若是想要掌握一个男人,不如直接拿捏他的下议院,身体不会说谎,而快感常让人和爱情混淆。” 楚清秋皱起眉头:“你又懂我什么?” “你对桂道友有非同寻常的感情,我想,我多少有些感同身受,那是单恋一个人,却无法下定决心表白的苦涩。” “你单恋的是谁?”楚清秋问。 “一个我得不到的人罢了。” 白西仁说,“楚道友并不关心我,所以无须多问,反过来,我要关心楚道友的事,是我有求于你,且在我们三兄弟里,我们之间的盟约关系最为松散。 大哥靠事实上的联姻绑定了和四时宫的婚约,四时宫与日升渡有共同的地缘利益——防备魔修,所以四时宫自然愿意支持亲四时宫的大哥上位; 三弟靠的阴山盟,阴山盟现在靠不住了,但他还有信仰……他曾在白城跟随白城主教学习,精通泰西博物学,与西正教会走的很近,西正教会正和更西边的魔法师们打仗,所以在东方,他们一定会推行缓和战略,所以会支持三弟上位; 我的联姻是白英华自己,为了第四个正房道侣而置换的资源,所以天齐派推动我成为四时宫新夸父的意愿不大,而你们的聚塔飞升,注定你们不会对盟友有太多需求……因为盟友不会满足你们。” “所以?”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把桂道友邀请加入我的阵营,以这个为前提,楚道友应该会更有干劲吧。” 第二十六章 虚实 楚清秋揉了揉脸,虽说白西仁冷静下来的方式有些恶心,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是盟友,她应该听听盟友说什么。 “白英华暴死的那个晚上,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为了防止他和女人鬼混的声音干扰到我,所以我对自己的房间做了隔音改造。 通过和其他人的交流,他死后,先后赶到现场的顺序是这样的:首先是厨子薛似凡,他按照白英华平常的习惯,做了夜宵,带着仙酿去白英华的房间,发现的却是白英华的尸体。 他的尖叫引来大哥和三弟,然后是贾道善,贾道善去叫醒芈若洁,中途又敲开我的房门,而那名泰西教士从始至终都未露面。 我抵达的时候,大哥已经夺下白英华尸身的法宝与储物戒,而三弟拿走了白英华签署的、关于白家未来战略规划的文件。 所以,我顺手接收了这两位看不上的父亲的学术遗产——带在身边的部分,他的大部分学术成果都储藏在门派里,所以,我只是捡了些边角料。 而在边角料里,我发现了一份重要的研究成果——对桂堂东的分析。” 楚清秋贵为真传,但从年龄和阅历来说,她比白西仁稚嫩不少,看到她的动作细节体现她认真倾听的态度后,白西仁掏出玳瑁框的眼镜——这是他的法宝,也是让有脸盲症的修士,辨识外表相似的白家三兄弟的道具—— 说话嚷嚷最大声,总是愤怒,法宝不离身的是白西甚;戴眼镜,端着张死人脸,还是个傲慢的演奏家的是白西仁,看起来最像正经人,但人生却复刻了白英华的浪荡,散发着风流味的是白西狩。 白西仁的手摁在自己的法宝上,他的法宝投影出白英华关于桂堂东研究成果的一部分,白英华的研究,比柳比萨对桂堂东提及的更深入。 “就算我成了真传,最快还要十七年后,才有资格和你们同场竞技,而那时候,这份资料说不定已经过时——谁都知道,桂道友有望五年之内晋升元婴境。 但是,这份情报对你是有价值的,楚道友,从旁人的研究成果,更深入的了解桂道友是个怎样的人,才方便你对他做出最优解,不是吗?” “你倒是会投其所好。”楚清秋摆出认真的态度,“你想说服桂道友支持你,又有什么底气呢?” “同样来自这份资料,在资料里,我发现桂道友比起破坏更喜欢建设,比起均等的结盟,更喜欢以自己为主建立不平等的盟约,他的一切举动看起来很激进,但实施起来却是小心翼翼。 而我,在白英华手下主抓经济,同样致力于白家的繁荣,在这方面,我和他有很多共同话题。” “仅仅是这样?” 白西仁扶了扶眼镜,摆出一副狂傲的态度:“他是个有理想的人,要说动他,说客也必须具有理想的色彩。我的大哥相信暴力能够摆平一切,而这是桂道友所厌恶的,而且还有个冬白雪在,她和理念是和桂道友对立的存在。 我的三弟借助泰西人的力量,喜欢玩外交平衡那一套,然而,平衡是强人才能玩的东西,他还不配,玩不好的结果就是引火zi焚。” 锐评了两位兄弟后,傲慢的演奏家说:“我清楚,我的性格不招人喜欢,但我有信心和桂道友有共同话题。” “问题在于,他不需要那么早做出选择,他可以等背后的各大势力进场后,再跟从阳炎府站队,那样省时省力。” “从博弈的角度,他最迟在第四天就会做出选择。”白西仁点点头,“而且,这建立在我们几个兄弟未来几天里相安无事的基础上,一旦斗争重燃,甚至这火烧的愈演愈烈,他就要被迫加速选择,那时候再玩平衡,只会招致所有入场者的怨恨。” 楚清秋一瞬间就想明白关键:“你的大哥是颗易燃易爆炸的炮弹,你打算利用他……” “对我而言,这是稍微有些险的一步棋,所以我才恳请楚道友的协助,白家不能再继续那样下去了,它需要变革,而楚道友亦有自己的愿望。 从私心的角度,我希望我和楚道友在搭好的舞台上,向各自所爱的人展示自己。只要那样,我们才能把他们的目光,从别人那里抢回来。” 这样的话在最擅长演讲的白西狩那里,定能讲出一些激情,然而白西仁却在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话,并且中间偷偷看了几次小纸条。 “原来你不擅长说话,”楚清秋说,“不过,无须在意,比起你说了什么,桂道友更在意你做了什么。” “大家都有一两个不擅长的东西,所以我会把提前想好的东西写在纸上。合作愉快,楚道友。” 白西仁伸出手来,楚清秋却把手背过去。白西仁不以为意的笑笑,摘下眼镜不再说话。 翌日,桂堂东给历晴川留了张小纸条,便和胡玄冬一起出门,给胡玄冬介绍他在建设并运转临淄新城时,获得的种种经验教训,作为第一条教训,他郑重的说道:“当你一己之力推动变革时,你一定要记得不要操之过急,从最温和的,不会触动大部分利益的地方入手。 其次,当你开始推行一样政策时,一开始大部分人都不会理解你,即便服从,也只是畏惧于你的地位与威望,而之后,你领地里的修士与凡人就会迅速分化成三个群体:支持你的人,观望你的人,以及无论如何都在心里抵抗你的人。 对于支持你的人,你要把他们培养成功能性人才,塞进军队和核心部门;对于观望你的人,你要了解他们的诉求,最重要的是,不要在他们认知范围里犯错; 对于在心里抵抗你的人,这是你变革事业的大敌,他们不会明面上反对你,但内心一定认为你是错的,在合适的时机,一点点不起眼的破坏你的事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对于这样的人,你可以暂时合作并甄别他们,但等你的支持者足以支撑起领地的运转后,你要立刻高效、隐秘而冷酷的予以清除。 不是直接杀死,而是将其投身到劳动中,给予其改造的机会。如果他能升华自己的灵魂,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尚可以回到社会,但如果他依然执着,那么你该做的,就是带着对顽固分子的敬意,强迫他们为你的事业创造价值。” “就如同用火灼烧过的刀,剜去腐烂的肉。”胡玄冬说。 桂堂东不担心胡玄冬行妇人之仁,而是担心她过于杀伐果断,把领地里不服从她的人全突突了。这个世界虽然也有把朋友搞的越来越多的朴素道理,但因为凡人究竟能不能算人,在修士界诸多人类分类方法里存在巨大争议,所以有些时候,“朋友”特指修士。 “所以我设置新旧双城,新城是我的支持者居住的乐园,我的意志无所不在,他们一日会比一日更忠诚;旧城是遮掩那些变革中必要的暴力和必要的罪恶。 暴力和罪恶会让摇摆不定者转向反对我的方向,所以我把暴力和罪恶控制在旧城。” “你如何确保你的支持者,在数量和质量上碾压你的反对者?”胡玄冬问。 “首先,这里边有灵活的策略,那些顽固不化者并非铁板一块,他们有各自的诉求,所以你可以团结一部分,打击另一部分; 而对于自己,则要扩大基本盘,首当其冲的就是教育。玄冬,你明白教育的本质吗?” 胡玄冬想了想:“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更好的生活下去?” “不,古往今来,教育的本质从未改变,那就是为社会输送符合需求的人才,换而言之,想要稳定的获得你需要的人才,你非得通过教育不可。 教育又分成三个部分:社会,学校与家庭,八大门派将三者合一,而在凡间,他们是相互重合,但缺失严重的三个区域,大部分凡人都为生计而奔波,读书人却是要脱离生产的,白养一个不事劳动的人,对绝大多数家庭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你一定要用公共开支负担起这部分费用,凡人的教育是这样,散修的教育亦是如此。” 于是第一站,桂堂东带胡玄冬来到学校,平平无奇的三层建筑矗立在红砖墙与绿树林之后,阳光拍打在窗户上,玻璃后映出的教室有人影攒动,朗朗读书声从缝隙里传来,与鸟儿的鸣啼唱和着。 “恒温阵,微型聚灵阵。”胡玄冬踏入学校的瞬间说出布置,“控制温度我能理解,设置聚灵阵又是为何?” “我的学校,分为能力者专科与一般通识课。” 胡玄冬皱起眉头:“具备修士天赋的孩子和凡人一起上学……” “如果你是担心有苗子控制不住力量而伤人,我也有抑制灵力流转与灵气摄入的道具……这是一项实验,想要把修士安置在社会中,那就在社会中大规模铺设灵力抑制装备。 这是其中一种思路,另外一些思路,包括破解是什么决定了一些人能发挥聚灵阵的效果聚敛灵气,然后尝试在全民中普及; 最极端的思路,还有引爆灵力之海,把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通通抹去,大家重新回到同为凡人的起跑线上,当然,这种做法太极端。” “魔道巨擘桂堂东。” 胡玄冬看向远方,在光鲜亮丽的新城衬托下,旧城显得如此衰败。她问道:“正如你的领地临淄,你要把世界分成新城和旧城吗?” “比那残酷的多,在我未来举起反旗之时,会有很多人因此死去。” 桂堂东和胡玄冬走进教学楼,木质的大门未能合拢严实,在缝隙里,胡玄冬看到教室里的模样。五间教室,五位教书先生,每人都带着十到十五名儿童,窗外的树影闯入教室,让他们统一订制的制服上,浮现不同的斑驳。 学生稚嫩,而老师同样年轻,胡玄冬看向桂堂东,桂堂东耸耸肩:“年纪大一些的读书人不愿与我合作,所以我把他们送到旧城。” “剩下的人接受了你的理念?” “不,他们是行政命令下催生的产物,是我施恩领下子民,换来他们无条件对我的顺从。为了说服学童们的父母和教书先生,我还给予他们的家庭补贴。” 二楼只有两个教室启用,桂堂东解释那是他现有职能部门雇员的培训楼,三楼则是办公室与休息室,胡玄冬好奇的翻开遗留在那里的书本,发现她竟看不懂。 “这是像军队的信号旗与联络指令一样,简化过的文字、字符与数字?”她问。 “嗯,越是书写麻烦的文字,字符与数字,其学习成本越高,形成一道天然的门槛,就好像八大门派会向市面流传的功法里‘加笔’,以提高散修们修炼功法走火入魔,把自己练到残废的概率一样。 垄断了知识的人,无疑想让知识成为特权,只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任何进入这个圈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被规训,同化成他们的模样,剥削后来者。 想要打破垄断,就要降低门槛,想要降低门槛,纸张与书写工具的普及,印刷术的普及,还有文字、字符与数字的简化都势在必行。” 胡玄冬拿起炭笔,在纸上模仿写了几个,发觉书写速度大大提高,桂堂东教她用简化后的文字写她的名字,胡玄冬别扭的写完,又要桂堂东教了他的名字,两个名字并列在纸上,又被胡玄冬随手以爱心相连。 “你是小孩子吗?”桂堂东忍不住吐槽。 “做着这一切的你,看起来更像小孩子。”胡玄冬的手掌轻轻贴在桂堂东手背上,“这种简化字丑的不能看,不过,正因为是小孩子,才能理智气壮做这样的事,不是吗?” “谈公事期间禁止谈恋爱。” “遗憾的是,我分不太清,也不想分清。”胡玄冬露出爽直的笑容,“兵法有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恋爱是一场战争,我也在践行着兵法的谋略,就是这样。” 第二十七章 跟踪狂 11→10 桂堂东和胡玄冬一边交流经验,一边调情的时候,在学校之外,粉发女郎与她的狐狸跟班藏匿在树丛里。每当胡玄冬靠近桂堂东的时候,就会有一只倒霉的狐狸尾巴被紧紧拽住,代人受过。 南轻絮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虽说她也偷吃了桂堂东,但为什么胡玄冬那里就无事发生,历晴川只逮住她一个人欺负。 历晴川没觉得自己在欺负南轻絮,她平常也爱玩南轻絮的大尾巴,所以这是下意识的习惯,至于紧紧攥住,只能说明她紧张以及愤怒了。 历晴川既和师弟相爱,又相互折磨,所以师弟给她的爱与痛她都一并接受,花了一个晚上,她平复心情,要把更多的爱与痛带给师弟的时候,发现师弟人不见了。 要说失落自然会失落的,历晴川本以为师弟会来哄她,但她等来的只是一张便条,上面有师弟的歉意和他今日行程的说明,俱是公事。 桂堂东办公时的正经态度,历晴川是相信的,但坏就坏在今天他作陪的是故玄冬,那个几十年没谈过恋爱,一朝觉醒的老女人,其攻势不讲武德。 所以,她匆匆离开房间,看到正蹲在指挥大厅的偏僻角落,捏起一根卷曲的毛发,露出狐疑神色的南轻絮,顺手也把对方带上,当自己的嗅觉辨识工具人……以及防止南轻絮和其他真传结盟。 南轻絮这人实力不济,但大家都把她当桂堂东的爱妾,所以人际来往的圈子囊括了她,且她性格讨喜,所以人缘挺不错,胡玄冬或者江纤尘都能和她玩到一起去,楚清秋那种缺父爱母爱的孤独小鸟,如果遇到母爱溢出的南轻絮,恐怕要直接坠机。 南轻絮又是个能容人的,对于那些接近桂堂东的奇奇怪怪的女人们(显然,历晴川这么想的时候没照镜子),南轻絮显然比桂堂东那个师姐更好。 历晴川以小人之心度狐狸之腹,可怜的南轻絮开始受难,被历晴川像是扛水桶一样扛在肩上,烟波技能发动,南轻絮被拖入历晴川的功法里,沿着只有历晴川看到的道路飞速前行。 “噫,好高好高好高,把我放下来,好恐怖啊,历道友,不要飞那么高!” 恐高的南轻絮在历晴川肩膀上痛哭流涕,好像在受什么酷刑。既然南轻絮恐高,历晴川就在天上多飞了几分钟,才缓缓落地。 临淄新城的安保,防一下八大门派筑基境/散修&魔修金丹境的修士还是顶用的,但拦不住历晴川。很快,历晴川发现师弟的踪迹,约一米八二的桂堂东与约一米七四的胡玄冬走在一起,身高是那么般配。 胡玄冬有情,她用迷恋的目光看着桂堂东,桂堂东却只顾着公事,忽略眼前女人的感情……这让历晴川不禁笑出声,她只乐了几秒钟,就乐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楚清秋,楚清秋东南方向的江纤尘,以及江纤尘西南方向的冬白雪。 你们都是跟踪狂吗?! 历晴川用严厉的视线谴责她们,不知道这些跟踪者理由各不相同:楚清秋是来告诉桂堂东,她会把他的话好好想一想,做出成熟大人的答复,再一个是为自己认可的盟友白西仁牵线搭桥。 至于白西仁为何不亲自来,是因为他还在写小纸条,预备和桂堂东的对话,没有小纸条,他可能就像个自闭孤儿一样,寒暄两三句之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纤尘原本被门派指示寻找什么,但闻到桂堂东的气味后,心大且散漫的花瓶真传就跟在桂堂东后边,但没有打搅桂堂东的打算,她也知道,当街去抢桂堂东身上的原味衣服有些不好。 冬白雪的理由相当朴素了,她感受到真传们的灵力反应向临淄汇聚,所以过来瞧瞧,重点是观测胡玄冬与桂堂东,前者是四时宫敌对门派的真传,后者是她个人理念敌对的修士。 四时宫与兵甲门的敌对,是因为四时宫两大外贸拳头产品茶叶与丝绸,途中路线许多经过兵甲门的世俗领地,兵甲门也眼红茶叶与丝绸的暴利,与泰西接触较多的他们,明白这样东西在泰西人眼里有怎样的魅力—— 在白奴市场,人们甚至可以拿丝绸或者茶叶,当做货币购买柏柏尔魔女们掠来的白人奴隶。 兵甲门的世俗领地不适合种茶叶,也没法养蚕,所以他们通过收保护费的方式,间接的分享了四时宫的利益。 四时宫断不肯白白分润给他们利益,他们绕开兵甲门的世俗领地,其商队却总在散修门派控制区域里被魔修精准狙击,人死货失,损失惨重,鬼都知道魔修们是被兵甲门当刀来用,这两个门派关系转向敌对。 敌对不代表发动战争,但两个门派修士之间会面的时候,常会爆发一些亲切友好的交流,也亏冬白雪不善争吵,而且她个人更讨厌桂堂东,所以才没闹起来。 所以,桂堂东+胡玄冬的组合必须是冬白雪评估和提防的组合,她原本只是想看看情况,但发现自己的同行似乎……有些多。 “你收敛了气息,却没有收敛那股寒意。你已充分掌握如何带给别人死亡与终结,却没有了解死亡与终结,对于人生的意义。” 就连泰西教士都阴魂不散的出现:“这个问题,吾等信仰之神琪琪能为你解答。琪琪能解释一切困惑,琪琪能攘除你生命里寄宿的怪物,把你还原为一个懂得温暖和人性的人类,并能赋予你全新的力量。” 冬白雪转身,赤红的蛇在她的眼瞳里蠕动,她向白城主教投下凌厉的一暼,眼眸闭合又睁开,眼瞳变回正常的形状。 “信奉异域之神?可笑。” 冬白雪转身,她的一缕头发竖起,像受到威胁的蛇扬起,朝柳比萨做出威胁的动作。柳比萨止步,他瞪大眼睛,就在刚刚,琪琪罕见的在他未打钱的情况下,主动联系了他。 第二十八章 修士的自我实现 10→9 即便没有琪琪的联系,柳比萨的目标也不是冬白雪……而是江纤尘。 白西狩弑父,但柳比萨不准备说出这件事,在利益上的考虑是,西正教会需要盟友,而有教会背景的白西狩是最佳人选。 情感上的考虑是,柳比萨按照教义,认为白西狩应该忏悔,并用自己余生的行动赎罪。如果杀死一个恶人,那么世间会死掉一个恶人。如果能劝恶人向善,那么世间就少一个恶人,并多一个好人。 神爱世人,信徒亦应追随自己的神明,去热爱每一个成为教会兄弟姐妹的人,所以,他愿意给白西狩一个机会,也是给视若己出的教子一个机会。 拉拢江纤尘绝对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手,正常来说,以取回灵药为目的的江纤尘和白家人绝对是敌对关系,桂堂东又禁止牺牲别人的性命,让白家三兄弟转移体内的灵药。 然而,泰西的常理与东方的常理有所不同,以人之生命制成的赎罪券(尽管柳比萨不赞同剥夺异教徒,异端与外星异形的寿命制成赎罪券)是一张张珍贵的通用法术卷轴,只要购买足够的赎罪券,其中蕴藏的能量足以实现大部分愿望。 所以,柳比萨使用赎罪券强行剥离了白西狩的灵药,白西狩在中途心脏停跳九次,每一次都有一道新的赎罪券让他的心脏恢复跳动。 从生到死,由死到生,白西狩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往返,因而灵药完全摘除,他最后一次经历心跳复苏之后,种种极致的感情汇聚在一起,让他掩面哭泣。 白西狩有所顿悟,但他的忏悔可以放在后面进行,现在拉拢盟友更重要。因而第二天,柳比萨就注意寒鸦号,尤其是江纤尘的动向,因而在江纤尘出动后,他也出动了。 和其他进入临淄的人一样,柳比萨和江纤尘都消除了自己的存在感,柳比萨单方面的尾随江纤尘,但冬白雪的插曲后,让江纤尘也意识到柳比萨的存在。 柳比萨想说些什么,江纤尘却没有兴趣,她遁走,柳比萨紧随在后。临淄新城的道路修的开阔笔直,没有曲折狭窄的地形用于脱身,江纤尘走了一会儿,便飞出城中。 柳比萨追进城外的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枝分割他视野的瞬间,月白色的光芒迷乱他的眼睛,他伸手从储物戒掏出东西的瞬间,月光凝结的刺抵在他的喉咙上。 “女士,我没有恶意。”柳比萨动了动手指,让江纤尘的注意力回到他掏出的东西,“这个,足够我们来谈谈吗?” “灵药!”江纤尘有些吃惊,“你们害了人,就不怕桂道友发火吗?” “我们没有害任何人,这三分之一的灵药来自白西狩,我帮助他摘除了灵药,而他现在活蹦乱跳。” “证据?” “我对八大门派了解很深,月华苑应该不缺定位某人,并瞬移到那里的手段。来白西狩的船上,我们当面谈。” 白城主教转身走了,江纤尘盯着那奇怪老头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后才打开一扇月光凝结的门。三层观景楼台式的建筑,朝现实投下它的阴影。 月华苑内门及以上级别的修士,其洞府本身就是一件法宝。江纤尘用法术将现实空间与自己的洞府连接在一起,在任何时候,她都能搓出门扉,打开进入自己的洞府里。 观景楼台的第三层矗立着月牙形状的透明边框,铜镜填充其中,高度约有三米。江纤尘念诵白西狩的名字,伸手摁在铜镜上,片刻之后,她的灵力被铜镜吸收,铜镜的表面泛起波纹,等它稳定下来的时候,白西狩与坐在他旁边的柳比萨映在铜镜上。 江纤尘眼中有半月升起,她先做足全身的防护,然后踏入镜中。而在飞行法宝上,白西狩看到月光降临在他的房间,他站起来,柳比萨伸手把他摁住。 江纤尘踏出月光,破碎的光芒消失在她身后,她看了眼白西狩,又看向柳比萨:“不可思议,由月华苑以外的人摘除灵药,并让寄主活下来的案例,应该是我出生以来亲眼目睹的第一例。” 柳比萨虔诚的看向虚空,对江纤尘说道:“这是由于信仰琪……” 这回轮到白西狩把柳比萨摁住,这位白城主教什么都好,就是每次来东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向这里的凡人与修士传教。 凡人还好说,本土菩萨和洋菩萨,拜哪个不是拜,无非是求个心安罢了,而修士们则非常反感泰西人的传教活动。 白西狩对江纤尘挤出在社交场合锤炼出的笑容,他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光是一笑便能把女性心里的贞操观念融化一半,可惜遇到的是江纤尘这个呆瓜。 “咳,江道友是个爽直的人,我直接说吧,我希望江道友帮助我夺取白家家主之位,而作为回赠,我将剥离我另外两个兄弟的灵药,一同交予江道友。” “你是日升渡的人。”江纤尘说。 “我没有出卖门派的利益,而且,我认为只有我当上家主,成为夸父,才能让糟透的白家与糟透的日升渡焕发新生。 为此,即便是敌人,我也会做交易。而且,我们哪怕做了盟友,也很难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所以,我希望这个不可能的同盟,在关键时刻浮出水面,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江纤尘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回收灵药,既然柳比萨展示了他安全剥离灵药的技艺,江纤尘就有了接受白西狩提案的意向,并把这两人送上心里的暗杀名单—— 对月华苑修士而言,任何门派之外,剥离灵药还能让寄主活着的知识必须会管制,而使用者必须被处理,这是写进只有月华苑修士知道的门派法典,是行走在外的月华苑修士必须承担的义务。 两方以守誓功法结成盟友关系,而柳比萨又特别补了一份西方魔法体系里的真名束缚,确保自己在盟友眼里是可信的。 交换誓言之后,江纤尘得到了三分之一的灵药,而她也打算等誓言的内容结束之后,就找个合适的时机,召唤同僚,送他们上路。 江纤尘即便想着杀害这两个人,也不会产生杀意,因为她仅仅是在完成月华苑修士的义务,或者说,一份工作……所以她端正的表情松垮下来,浮现一丝预见自己加班的失落。 白西狩与柳比萨对江纤尘产生了误判,他们的确凭借摘取灵药这一手段换来了江纤尘的同盟,使得己方拥有八大门派真传的支持。 然而,这也唤醒了江纤尘没有杀意,没有敌意的暗杀心思,柳比萨为此看走了眼,他过往的人生里,还没有像江纤尘那样,就连八大门派修士的性命都视若草芥的人物。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想听到真心话。”白西狩对他新盟友说,“我父亲的死,月华苑参与了吗?” 江纤尘坦诚道:“在我的认知里,没有,我认识的人都在总部,或者在别的地方执行任务。而且,种在他体内的灵药尚未期满,门派没有任何理由加害他,反过来说,如果我们门派有余裕的话,会保护这类重要的灵药寄主。” “可是父亲死的时候……你们并没有出现。” “我不知道,不是我下的灵药,所以我不怎么关心白英华道友的事。要说的话,或许和门派小小的混乱有关吧。 七月底,我一个师妹埋伏阳炎府的桂道友,结果自己船毁,人又受了伤,在门派里她的派系落入被动,而给你父亲下药的那位师妹,开始趁火打劫……我猜,大概是趁火打劫太快乐,所以一时顾不上你的父亲,没想到会发生让人如此诧异的变故。” 白西狩有些心虚的低头,幸好江纤尘不关心白英华的死因,没有追问下去。 他扯开话题:“如果江道友分析不错,这事竟能联系到桂道友,真是奇妙的因果。” “如果你要找他报仇的话,我会履行盟约帮你打,但我打不过他。他的缺点是功法属性单一,庶人级法宝匮乏,但元婴境以下,至今无人在单挑中战胜他。” “不不不,我疯了才把仇恨转移到桂道友身上。”白西狩做了个手势,“我是想问,有哪个人特别拉拢过桂道友吗?” 江纤尘想了想,回答:“拉拢的话……大概是楚清秋,她是为了自己而行动的人,但说不定她心情好的话,也会把自己的盟友捎带上。” 楚清秋谨慎的观察着,她看到胡玄冬和桂堂东交流一番后,亲自走进一楼其中一间教室,桂堂东为惊讶的师生们说明情况,胡玄冬便坐在最后一排亲自体验桂堂东着力构建的新式教育。 楚清秋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玩的,她想象一下自己坐在凡人的学堂,由凡人的教书匠传授凡人知识的场景……感觉自己好像在坐牢。 不过,胡玄冬主动选择坐牢,也让桂堂东变回一个人。楚清秋带着任务和情绪而来,她不想让别人听到内容,所以现在正是出击的时刻……然后撞上历晴川。 历晴川是想打闪电战,占据师弟身边的位置,以防止胡玄冬做出玷污学堂的举动。她发现楚清秋后,没有让的打算,而是伸出一鞭,封住楚清秋前进的路。 楚清秋瞪向历晴川:“我找桂堂东有事,老阿姨,别碍事!” “看来我们目的相同呢。”历晴川说,“不过以亲疏关系,你改日再来吧,师弟今天要陪我和我们家的宠物狐狸。” 被扛在肩膀上的南轻絮抗议:“我才不是宠物!” 历晴川放开南轻絮,朝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南轻絮委屈的说道:“嘤嘤嘤,是宠物狐狸。” 阳炎府真传重新转向天齐派真传:“所以咯,请回吧,我们商量家务事,你也要跟着掺和一脚吗,小妹妹?” 楚清秋不多废话,选择硬闯,历晴川冷笑一声,挥鞭把她拦下。楚清秋未来可期,但现在,却是摆烂了好几年的历晴川,为数不多可以欺负一下的真传。 她们都有默契,控制自己的力量,以桂堂东察觉不到的程度进行战斗,因而,她们的交战距离极速拉近,变成近身格斗,不然的话,任何中远距离的功法对轰,都会留下难以遮掩的光污染。 南轻絮看她们说打就打,而且拳拳到肉上演女子格斗的时候,看的她人都傻了——多新鲜,金丹境的女修还玩拳术腿法与关节技。 两人扭打在一起,南轻絮想帮忙,她踏出一步,两位真传刺拳与鞭腿掀起的风浪,就让她护体功法外放的护盾出现蛛网状的破裂,她吓的又把脚缩了回去。 这时候,冬白雪从她们身边路过,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在校门口的保卫处登记后,以访客的身份进入学校。 “你们不要再打了!”南轻絮说。 然而,“老阿姨”与“小妹妹”有些仇恨需要结算,她们专注眼前的对手,视南轻絮如无物,所以,南轻絮目视冬白雪走进学校,只好拿出通讯符箓和桂堂东联络。 桂堂东得到情报时,寒风涌入窗口,纯白的身影飞入房间,他放下符箓,站起来说道:“真意外,我还以为会专心修炼。不过来者是客,请坐,我为你泡杯茶。” “不必如此麻烦。” 冬白雪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令你着迷的东西。” 冬白雪的表情……好吧,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想要推测出什么不亚于痴人说梦,但在修道的理念上,冬白雪是隐世而独善其身,桂堂东却和主流的修道者一样,属于入世者,且他在入世者中都是极端的积极。 他们的理念背道而驰,注定冬白雪对他的评价不好,所以他不再多问,而是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为何,那些东西会比修道本身,更让你着迷?”冬白雪问。 “因为做这些,让我念头通达。” “念头通达?入世者的念头不可能通达,世人总是欲壑难填。” 桂堂东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实现自我价值,甚至没意识到自我价值的存在。 在我看来,人的需求分为五层:生存,安全,社交,尊重与自我价值的实现,通常这需求是由下到上一步步实现的。 这应该不难理解:人首要考虑自己是否能吃饱穿暖,然后考虑第二天太阳是否升起。能够活下去,又不至于死掉的话——比如你和我,现在就在沟通,了解彼此的想法。 尊重的需求更加简单,如果此刻我用激烈的言辞侮辱你,恐怕心性淡漠如冬道友,也会感觉不快吧,这便是你潜意识里对尊严的渴求。 最后,则是自我实现,在这个世界,能思考我要活出怎样人生的人,恐怕至少是八大门派的内门弟子起步……不,许多职务晋升无望,且这辈子不可能飞升的内门元婴修士与化神修士,也活的十分迷茫。 正因为没有自我价值的认知,所以他们才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试一试,在你眼中自然表现的十分贪婪……且丑恶。 然而,那些拥有自我价值认知的人,他们的欲望是有限的,他们全部的规划与热情,全都留给他们想要实现的自我价值,当自我价值实现,他们便别无他求。 冬道友毕生追求飞升,视其他如无物,这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我渴望的……我渴望的东西也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冬白雪轻轻摇头,显然不认同桂堂东的说法。 “你是个好对手,但你不是个好修道者。”她说。 夏虫不可语冰也,这既是冬白雪对桂堂东的看法,也是桂堂东对冬白雪的看法。在冬白雪看来,一位很有希望飞升的修士,不去追求飞升,反而眷恋在这世间的生活,是很没出息的志愿。 在桂堂东的看来,所谓的隐世无非是机缘好处我全吃,脏活累活你来干。他们的逍遥自在,他们的一尘不染,他们的仙气,建立在社会里别的人为之牺牲的基础上,是极端的自私自利,是在逃避社会责任。 只占便宜而不承担责任,是人常有的想法,然而,这种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美化成仙气,都不该成为骄傲,并以此为依据贬低在社会里战斗的人。 所以,他回答:“正因为我是修道者,才知道我们是被社会里无数人供养起来的,而作为回报,我们应该帮助他们,照顾他们。” “修道是自己的事。” “然而。我们在金丹境以下大量进食,以补足我们身体底蕴的特定食物,我们所用的法宝,身上穿的衣服,储物戒里装的符箓,门派里的每一个建筑…… 如果细分下去,烹制食物的食材需要有人种植,铸造法宝的材料需要有人挖掘矿石,冶炼金属,符箓离不开人工细心的绘制,而建筑下到一砖一瓦的烧制,上到雕梁画栋的设计图……有很多人间接的为我们服务。 修士们的晋升境界与最终的飞升,本质是吃掉资源而提升自我,而资源需要有人去生产,才能供养脱产的我们搞修道,犹如凡人的家庭供养读书人。 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才能在这里大谈自我价值的实现,如果事事我们亲手而为,哪来的逍遥,哪来的自在,哪来的仙气,甚至我们无法专注飞升。 四时宫分四坛,春坛救治受伤患病者,夏坛负责指导规划凡人的人口生育,秋坛负责剔除旗下凡人中的瑕疵品,而冬坛呢? 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理解冬坛如何管理凡人,但后来与你交手后我明白了,冬坛是那些终结了自己人类身份,也终结了自己人类认同情感的最存粹的修道者。” 冬白雪挑了挑眉毛,桂堂东又说道:“可后来,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四时即四季,春夏秋冬对人类皆有意义,不可能春夏秋管理凡人,而冬独善其身。” “……” “你们门派内部的事务,想来也不会告诉我,但以你管理过凡人为前提,你可曾知道,凡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 桂堂东掏出一纸符箓贴在桌子上,临淄的等比例模型从桌面升起,散发着灰色的光芒。 “这是你所游览的城市,我查阅城市的历史,发现这块地区曾出现许多灾难:干旱,洪涝,雪灾,雷暴……修士们过度使用灵气,而导致部分地区灵气浓度骤然下降时,常引发以上的灾难,而这些灾难又会引发兵灾,瘟疫与饥荒。 每一次灾难都在人间留下炼狱般的光景,这样的光景不止一次在大地出现,最近是在徐国,正道修士们不知第几次取得了伟大辉煌的胜利,挫败一小撮人引发的动荡,而在胜利背后,是凡人们在承受痛苦。 我们拥有力量,应该保护供养自己的人,改善他们的生活,奴役、歧视与压迫不该理直气壮,好似公理一样成为社会的主要认知……我们都有曾是凡人的时候,凡人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和我们同为人类,我们不能因为掌握知识,身具力量,就把他们开除人籍。” “这是你的‘自我实现’,也是你入世的理由,并且你陶醉其中。”冬白雪冷淡的回答,“从修道理念的角度,我鄙夷你;从实力的角度,我敬重你。 入世之人,在取得荣耀之时也取得诅咒,白家是典型的入世者,白英华的父亲,元婴境修士白家康,依靠战争发家,攫取了自己成长的资源,他被认为是白家下一位飞升者。 战争成就了白家康,最后也毁灭了白家康。他在生涯最后一场战争里一败涂地,自己筹备的化神晋升被打断,被门派囚禁在某处思过,而他的儿子踏上入世的道路,让看起来完蛋的白家守住了夸父之位。 白英华重复了白家康的悲剧,他引入的外力成就了他的逆袭,而外力最终让他暴死后,白家被一股股无法驾驭的力量分裂,甚至他暴死的真相都变得扑朔迷离—— 有太多的人,有太多的理由去杀他……这就是入世的代价,它给予你什么,就会夺走你什么,而当你爬到自我实现的高度时,你只要输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桂道友,白英华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第二十九章 拒绝同路 冬白雪自然不可能和桂堂东说那么多话,她学着桂堂东,掏出一个符箓贴在桌子上,符箓膨胀为一个Q版双马尾的小冬白雪,把本体的所思所想说出来。 小冬白雪比本体更加活泛,她叉着腰叹气,看桂堂东仿佛在看一头撞在树上的猪。 “白英华入世至少是为了自己,而你呢,竟为别人要去落得如此下场,你的修道之心修到小狗身上去了吗?”小冬白雪问。 “或许吧,但我的良心还在身上,且我拥有力量,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桂堂东伸手邀请道:“冬道友,要不要加入我的事业?” 冬白雪的本体与小冬白雪同步向一侧微微歪头,观赏修士迷惑行为。 桂堂东进一步解释道:“成年人的三观,硬的就像鸭子的嘴,而真传们的三观,硬的就像放了半年的法棍面包。 咱们三观不同,我没想说服你们,而是搞清楚你们对我的事业的看法……不出所料,你们觉得我会死在这件事上。 正好,冬道友讨厌我,所以加入这项你认为会导致我死的事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不是玩笑……”冬白雪回答,“你疯了。” “老实说,现有的修道界对我是一种折磨,而那些自以为了解我,为了我好而企图把我和这个世界完全同化的人,折磨的我最深。 可我怎么去讲出实话,去伤害爱我的人。所以这番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不爱我,我也不爱的人说,因为就算你说出去,大家都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没人会信。 我作为凡人活了十五年,我一无所知,念想只有考中秀才当个小官,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后来我成为修道者,一开始美的冒泡,做梦都是笑歪的嘴脸,心想未来的自己御剑飞行,和什么一生之敌打到大道都磨灭。 可我为什么遇到的修道界是这个样子?直到我超越我的师姐,成为门派真传,我才看清这修道界的真相:它并不美好,也不自由,它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并且,胃口极佳的八大门派粉饰了吃人的行径,让它变成了社会运转的一项常理。 最初那几年,心情低落的我想过自杀,因为我竟然成了黑恶势力里的重要一员,成了既得利益者里的既得利益者,而且,这八极天峰是我无法反抗的强大存在,它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一个小组织,而是修道界现有的秩序。 后来,我渐渐觉得,反正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让我的死更有价值一些呢?如果我能带着我看不爽的秩序一起走,那我在棺材里嘴脸都是笑歪的,但我认为我不是反社会分子或者反人类分子,因为我有想过要建设更美好的未来。 在你们看来,或许我是疯了,但疯子一个好处,那就是无所畏惧,藐视常理——例如现在,我在邀请一个敌视我的人加入我的事业。” 小冬白雪双臂交叉,拼命摇头,她的双马尾荡漾的好似拨浪鼓,而冬白雪本体发话:“我拒绝。” 桂堂东苦笑道:“啊,看起来我过于坦诚,让你意识到让我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和那没有关系,只是你看起来公私不分,加入你的事业,等于加入你的后宫,我拒绝。” ??? 这回轮到桂堂东迷惑了,冬白雪站起来来到窗前,示意桂堂东过来,她的手具现秋坛功法,在窗前轻轻一抹,围墙暂时从桂堂东的视野里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以拳脚互殴的楚清秋与历晴川,还有旁边看傻眼的南轻絮。 “就是这样咯。” 小冬白雪跳上本体的肩膀,对桂堂东摊手:“如果你能助我更快修行,早日飞升,我倒乐得和你结成道侣,也不介意你的道侣都有谁。 但是,我没从你的后宫里看到对我的修道大业有帮助的地方,反而和这些悍妇互殴会浪费我的时间。 你的后宫通过互殴加深感情,也是你对这个世界的反抗?” 桂堂东辩解:“才不是!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 “我知道,越有修为越有主见,越有主见越容易碰撞。” 小冬白雪说,“不止你的事业,就连你的后宫,和白英华引入外力帮助自己一样。等你压制不住她们的时候,和暴死没什么区别,女修们普遍修习了双修功法,你会被吸干的。” 其实不用“女修们”,阴阳玄聘功完全运转的历晴川,就足以把同境界的桂堂东吸干,所以开后宫且发生实质行为的最安全的时间段,是桂堂东平均领先后宫一个境界的时候。 “至于我本人,”冬白雪本体开口,“我没有讨厌你到要你死的程度,只是,如果你成为主流,我这样的隐世者,就要被你强行拉出来入世,去承担所谓的社会责任。” “没错。” “所以,我们是敌人。”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胡玄冬抱着书本把门打开,冬白雪看了她一眼,伸手点了肩膀上的小冬白雪一下,Q版小人化作符箓,回到她手掌里,她从窗口飞离学校。 胡玄冬好奇的看着冬白雪的背影,然后看向桂堂东:“空气里满是令人不快的干冷,她至少在这里待了五分钟。” “五到十分钟之间。” “她来这里做什么?” “评估我的事业,我的理念,结论的话,你看她的态度也知道了。你呢,你可有收获?” “有些心得,我们去参观其他地方吧。” 桂堂东无视了楚清秋与历晴川,他这时候出现,只会让她们更尴尬。所以,桂堂东带着胡玄冬参观本地‘衙门’的办公楼,由他的机要秘书蔡少芬介绍具体情况。 苏禄还活着的时候,行政也是她抓的,胡玄冬不懂这块,但她是个勤勉的学生,当即拿出速记笔快速记录。将近中午的时候,胡玄冬的笔记本上浓缩了临淄城运转的经验。 “要不要尝尝凡人的伙食,民以食为天,饮食是民生里的重中之重。”桂堂东说。 胡玄冬不假思索的回答:“好啊,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可以。” 蔡少芬自觉离开,留给情侣你侬我侬的空间。在机要秘书打开秘书处办公室大门的瞬间,里边一群人看到胡玄冬抓着桂堂东的手,从蔡少芬身后大大方方的走过。 第三十章 饴糖 桂堂东的秘书处名义上只是协助桂堂东本人工作的公务员,而实际上,他们皆是被桂堂东招募的人才精英,在秘书处通过锻炼,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操守,了解领地的运作后,便被调入职能部门任职。 剩下的,则被桂堂东当做幕僚用。因而,他们是临淄与桂堂东利益捆绑最深的人,也最操心桂堂东的事。 桂堂东的婚姻是八大门派修士婚配话题里,常年占据榜首的话题,演化出无的同人cp。 因为阳炎府真传夺取了上次齐地冠军联赛的冠军,从这三年多的表现来看,除了打造出新法宝的冬白雪,没有哪位真传具备一对一击败桂堂东的可能性,所以1002年举行的新一届齐地冠军联赛,桂堂东约摸可以提前开香槟,庆祝自己蝉联齐地第一人的称号。 因为是第一人,所以他的婚姻就变成一张非常好打的牌,向内,他和历晴川的婚姻可以把阳炎府的凝聚力推到史无前例的高度,向外,任何一个门派都愿意促成和天才修士的联姻。 所以,门派内部的凝聚力和对外联姻的价值孰大孰小,就看阳炎府掌门和十二长老的判断了。 只是,最近桂堂东表现出自由恋爱的趋势,而自由恋爱,是八大门派底层修士和散修才拥有的权利,稍微有一些权势的修士,都会将自己的婚姻置换成利益,这便是修士们的婚恋现状。 所以这段时间,秘书处年长的、已经结婚生子的修士,对桂堂东的情感问题可能引发的负面影响的讨论多些,而那些尚未婚配的年轻修士,则更倾向于哪位女修攻陷桂堂东的心。 “蔡哥!” 等桂堂东和胡玄冬过去之后,秘书处七嘴八舌的问道:“他们俩是怎么一回事?” 蔡少霞拿起文件拍了拍旁边捣蛋包的头:“好好工作,少关系心这些。阳炎府的另一位真传在这里,天齐派、兵甲门、月华苑与四时宫的真传也在这里,无论她们结果怎样,都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这不是日升渡那支舰队招来的嘛,”有人不满的嘟囔道,“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我们的工作就增加了两倍!他们待在港口,人不出来,也不发表公告,外面真真假假的消息传的满天飞,招来各种各样的人来这里看热闹。” “这不是好事吗?这意味着旧城的监狱又要多关一批人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虽然一开始很别扭,但秘书处的修士们通过实践,发觉监狱里的修士们是各种意义上的好用,而且,违法修士在监狱里像牛马一样工作,对于他们这些守法的修士也是一种精神奖励。 过去,他们只能躲着这些恶人,小心翼翼的维持生计,但现在,借助桂堂东的力量,他们却能观赏恶人们的窘迫,这着实出了口恶气。 “再有几天就好了。”蔡少霞说,“大人和我交代,这几天三倍工资,且忙完这一阵后,他会给每个人亲自指点功法。” 这下,秘书处打工人们的怨气平息了。 桂堂东和胡玄冬激活混淆符箓,把两人伪装成纯良路人在街上漫步,胡玄冬什么都想尝一尝,桂堂东便每样都买一点,胡玄冬吃着牛角酥,当她得知让点心酥脆的关键是加入猪油时不觉惊讶。 桂堂东则咬着饴糖,他咬住一头,使劲拉拽另一头,饴糖在他手中扯成长长的丝状。 胡玄冬偏头,亲吻桂堂东的嘴唇,顺带品尝他嘴里饴糖的味道。几秒后,两人唇分,她评价道:“似乎不太甜。” “是这样的,它的甜度和你咀嚼馒头后品尝到的甜度差不多,遑论你刚吃了点心,那里边加了从甜菜里榨出的糖。” “啊,我好像在你记忆里看到过这种饴糖。” “是的,即便我家有能力供养一个脱产的书生,但吃糖果这种事,仍然是一种奢侈的享受。饴糖是劳动人民想出来的朴素的低配糖果,所以我如果书读的很好,我家便会买一点回来给我解馋。 人只要馋急了,饴糖也能吃出满满的幸福感,而咬住它拉丝,更是一种必要的仪式。有时候,我会和认识的孩子比谁拉的丝更长,如果赢了能高兴好一会儿。 现在,我再吃这东西,便感觉它味道寡淡,质地粗糙,拉丝也不再是一种乐趣。然而,就是这种糖果的替代品,仍无法在临淄城普及。” “为何?”胡玄冬问。 “因为它消耗粮食,以及一部分糖,前者还没富裕到能大量拿出来做零食的程度,而后者,到现在仍是临淄城的管控物资,其重要性甚至与盐铁茶并列。” “糖的话,每个门派都有高产的制糖作物啊。” “问题是,我能弄到手的作物在这里水土不服。”桂堂东苦笑,“想要改善人们的生活品质,正常人都能想到要改善农业生产,丰富产出,提高产量。 然而,从想到实践,在我聘请了四时宫出身的专家团队指导的情况下,种子的选育与改良,土壤的改良,不同地形与水土条件下的作物种植,耕作制度因地制宜的实践……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肥料。 我想要创造一种凡人也能制作的,效果接近我认知的那种化肥,可是修道界对应的只有灵气灌溉法,而我只是想到化肥应该是什么样,并没有相应的知识。 从我接手临淄十年,到现在我还在用灵气灌溉法,而且,农业口的人对我的设想也不太积极,有便利且技术成熟的灵力灌溉法可用,干嘛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桂堂东将饴糖吞进肚子里,对胡玄冬说道:“简简单单的食物,背后的故事却未必简单。我希望,我统治下的世俗领地,人们都有消费得起饴糖,然后,最终人们能消费的起糖。 不过那时候,我或许该为另外一种家族遗传病烦恼了。” “什么遗传病?” 桂堂东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楚清秋。在目光触及的瞬间,楚清秋抱住桂堂东,背后半透明的羽翼伸展,将桂堂东包裹,瞬间在胡玄冬眼前消失。 第三十一章 消费未来 桂堂东和胡玄冬离开学校,楚清秋与历晴川自然没有再打下去的借口,她们分开,脱离接触。 楚清秋虽是天齐派修士,但由于其聚塔飞升的独特性质,所以她的功法池相对其他修士具有压倒性优势。所以,她使用阳炎府阴三脉的功法“烟波”锁定并潜行至桂堂东身边,贴着桂堂东感知极限的距离解除,再运转地梁宗的功法“缩地成寸”。 结果,就是她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立刻贴到桂堂东身后,当桂堂东转过身来的时候,天齐派功法“逍遥游”发动,接“缩地成寸”拉开距离,再接挂在白西仁身上的“烟波”,让楚清秋扛着桂堂东,在潜行状态下跑的飞快。 “值得称赞的功法切换速度。” 侧脸贴在楚清秋的胸口,被挤压的脸颊变形的桂堂东含混不清的说道:“值得称赞的多属性灵力平衡,我能请你成为临淄城的特聘讲师,帮我解决我的雇员功法兼容性难题吗?” “我才不要,那些人有什么好玩的。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不要你的师姐,你的狐狸侍妾,不要其他门派奇奇怪怪的女真传。” “清秋,我们……” “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个女人!在我飞升材料里,恰好需要合欢宗的女修。等我抓个开车技术好的,她的车技就能变成我的车技,我会让你忘了其他女人……” 楚清秋以危险的目光凝视着桂堂东,在桂堂东反驳之前,她嫣然一笑:“我知道你又谈责任,后宫,爱,门派之类的东西。不过,今天‘劫持’你,是想和你谈正事哦。” “正事不正事的暂且另说,咱们要坠机了。”桂堂东回答。 “嗯?!” 楚清秋看到桂堂东掏出碧罂,一条冰蓝色的线从剑柄出发,伸展向远方,几秒之后,胡玄冬踏着冰蓝色的线追来,手中的虚涛一划,烟波中灰蒙蒙的世界被划开口子,风与声音与胡玄冬的身影一起灌进楚清秋的视野。 “我在和桂道友约会,你中途传入带走他,真的很不尊重我。”胡玄冬说。 楚清秋看到冰蓝色的线把剑柄相连,再看看胡玄冬脚下被激活的法宝“苍水使者”,一瞬间明白了胡玄冬何以找到桂堂东——她并没有解除和桂堂东的宿敌身份,只不过,她现在在和宿敌谈恋爱。 三人落地,站成三角之势,桂堂东主动后退,把等边三角形变成等腰三角形。他不好帮楚清秋,也不好帮胡玄冬,所以便退后,让她们发泄多余的精力,不然她们会在自己身上起舞。 虽然从男人的角度,那样蛮爽的,但桂堂东现在还有事做,且在元婴境之前要护住自己的先天元阳,有些事即便发生,也必须由他来掌控节奏。 “我找桂堂东有公事,”楚清秋抬手,“所以你能让让吗?” “我的恋情,自然比天齐派的公事更重要。”胡玄冬举起虚涛,“兵甲门,一贯用这个说话。” “注意别破坏我的领地。”桂堂东提醒道。 两人同时看向桂堂东,又看了看对方,叹了口气。楚清秋说道:“突然就不想打了。” “我也是,那么我就把桂道友……” “我们果然还是来打一场吧。” 楚清秋羽翼绽放光彩,她勾手,四时宫四季轮转的功法以秋坛起手,削弱胡玄冬的护盾,冬坛功法从右手掌心喷出,让迫近的胡玄冬远离。 凛冬在地上留下白色的冰层,春风又至,胡玄冬却顶着温柔但厚实的春风重冲锋,那些在风中悄然编织的网格,却没有阻碍到兵甲门真传……全因胡玄冬手上佩戴的一枚戒指点亮。 “啧,免疫特定类型伤害的法宝。” 楚清秋道出真相,她运转“缩地成寸”。向后拉开与胡玄冬的距离,胡玄冬脚上的苍水使者却发出一道光线,黏连在她的护盾上。 楚清秋使用多个门派的功法,那道光线被短暂破坏后,总是很快重新出现,把她与胡玄冬相连,并且在相连的状态下,胡玄冬朝向她的移动速度会da大加快。 这时候,楚清秋就暴露了她最大的弱点:年轻。她的确是个“懂哥”,八大门派的功法均有涉猎,除此之外还网罗了许多散修功法,自己就是个功法图书馆。 然而,她才二十一岁,研习本派功法,找到并炼化聚塔飞升的材料,再获得材料人生里蕴藏的各类知识,几乎占据了她的生活。 换而言之,她懂得施展每一门功法,也能让多属性灵力协调运转,但所有的功法中,什么情况下拿出什么最优解的功法组合,楚清秋却是没数的。 也难怪,即便桂堂东置换到楚清秋的情况里,面对三位数的功法,他也得花上十年做排列组合,并验证自己的组合是否如自己所想。 楚清秋人生还没活明白,排列组合的问题太难为她,胡玄冬正是看准这一点,不顾一切拉近距离,持续性的从感官上压迫楚清秋,不给她留下观察和思考的时间,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楚清秋犯错就好。 楚清秋在胡玄冬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坚持了几分钟,最后被胡玄冬一拳破防,放倒在地。如果是生死决战,这一拳无关紧要,无非是热身赛的结束,接下来大家就该把捏着的大招和底牌通通拿出来。 眼下,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两位真传还做不到那种地步。楚清秋坐在地上,脸颊恼的羞红,她咬着手指,看胜利者走向桂堂东,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她未来可期,但现在还不是她的时代。”胡玄冬说。 桂堂东表情有些痛苦:“唉,舍得舍得,有舍有得,我说过,她就是不听……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胡玄冬莞尔,她搂着桂堂东,转向楚清秋说道:“今日已经尽兴,你那边比较急的话,我可以把他让给你。” 楚清秋梗着脖子回答:“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那我带他走?” 看胡玄冬搂着桂堂东要走,楚清秋急了眼:“我吃!” 胡玄冬松开桂堂东,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楚清秋,楚清秋被她看到不自在,于是用袖子遮挡起来。 桂堂东看向胡玄冬:“既然一开始就决定让她,何必要和她打一场呢?” “第一,她搅黄了我们的约会,这是我对她小小的惩戒; 第二,她未来可期,但傲慢会毁了她,所以这是前辈的友善敲打; 第三,看来她也是一名‘友军’,这是来自姐妹的打‘招呼’。” 破除心结的胡玄冬,如今语气里带上一丝调皮的味道,她看了眼楚清秋,启动苍水使者返回临淄城。她的参观还会继续,只不过,桂堂东要苦一苦秘书处的工具人们,把陪同解说的加班任务塞给他们。 桂堂东走来,他的阴影笼罩在楚清秋身上,楚清秋低着头,捂着脸不敢看他。这样自尊心强烈,自我意识有些过剩的孩子,当着最喜欢,也是最渴望向其证明自己的人的面折了面子,对楚清秋来说不亚于杀了她一次。 桂堂东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起来吧,好好总结教训,明年的齐地冠军联赛才是你的舞台。” “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化繁为简,去找搭配效果好的功法的。”楚清秋扯了扯桂堂东的衣角,“我会很快变强大起来,所以……别离开我。” “可是,我想着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强弱啊。胜负这种事,找出输掉的原因,让不服输的心情鞭笞自己进步就好,没必要想那么多。” 桂堂东把楚清秋扶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哭成小花猫。” “谁哭了啊……” “嗯,还是那个可爱的楚清秋。” 桂堂东擦拭楚清秋眼角的眼泪,又拍拍身上的尘土,他眉眼勾勒出的认真与动作的细致,让楚清秋更难过了。她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被你当做大人?” 桂堂东瞄了她胸口一眼,楚清秋大怒:“肤浅!” “等你能思路清晰,意志坚定的回答我昨晚的问题,并且愿意支付回答代表的代价时,我就认可你是个大人。” 楚清秋不服气:“凭什么别人不用这么麻烦?!” “因为她们已经做出选择:师姐和明雨夫人(南轻絮)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我,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且对后宫有一定心理准备; 我和胡道友很难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所以她把一具分身放在我这里,以便在兵甲门真传的责任之外,以胡玄冬的身份和我享受片刻闲暇。” “少廪君呢?”楚清秋问。 “她?你为何会说到她?” “大家都说,她是为你雌堕的。” “我只觉得讽刺。或许我会被逼得和她发生些什么,但我们俩不可能产生感情,而且,地梁宗与阳炎府的关系,用不到以联姻进行捆绑。” “还有四时宫和阴山盟呢?”楚清秋追问。 “我又不是在选妃,你干嘛以每个门派都有为前提,来考虑后宫的配置。” 桂堂东揉了揉楚清秋的脑袋,“阴山盟忙着处理门派内部的事,没空理我,而四时宫两位女真传,夏奇峰可能性有,但不太大,而冬白雪……你是想看我们打破修道界道侣的家暴记录吗?我和她一起生活得天天打架吧。” 楚清秋脑补了一下桂堂东和冬白雪天天打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生活在一起,不打架才怪呢。 “我会给你一个证明我是大人的答案。”楚清秋抬头看桂堂东,声音有些忸怩,“所以,我能预支一个吻吗?” “消费未来可不是好习惯。” 尽管如此,桂堂东还是在楚清秋的脸颊上留下一吻,楚清秋抚摸着被亲吻的部位,既高兴又难过。 “消费我也不是好习惯。”她握紧拳头说道,“等我比你聪明,比你强的时候,我就不会管你的意见,把你抓回去当我道侣,我要把你彻底融入我的人生。” “你加油吧,不过,我觉得现在幼稚的你还蛮可爱的。” “桂堂东,你其实是个恋童癖?”楚清秋有些高兴,“你喜欢那些下流身材的女人,是在掩饰你不道德的欲望?” “你为何会产生我是恋童癖的想法?!” “没事,等我比你强的时候,我会把你训练成只对我这种体型,这种性格的女人产生兴趣的高雅男人。” 我是你的狗吗?而且恋童癖哪里高雅了?! 这就是桂堂东指出楚清秋的弱点,却不亲自帮助楚清秋寻找排列组合中的最优解的原因。楚清秋的屈服源自双方实力的不对等,在她超越他的时候,就会对他实践那些他无法承受的欲念。 楚清秋的正事是为桂堂东与白西仁牵线搭桥,这多少出乎桂堂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楚清秋不会对这件事上心,所以看到白西仁的时候,他对这戴着眼镜的小子另眼相待。 “你的目的,大概是说服我在这场争斗里加入你这一边。”桂堂东开门见山,“让我听听,我支持你的理由,以及我能得到些什么。” 白西仁看了眼纸条,这举动没能逃过桂堂东的眼睛,他和形形se色的修士打过交道,口才不好却企图说服他的是第一个,也可见白西仁对如今局势的紧张程度,白家的二公子已经顾不得在拉拢对象面前的体面。 “首先,从我们的船抵达,到各大门派高层抵达,把夸父之位从我们三兄弟的私事变成公事讨论,大约有五天的时间,至于为什么是我们三兄弟的私事,桂道友应该不用我解释。” 桂堂东点点头,没有任何人会在无能的白英实,还有与白英华缺乏明确继承关系的贾道善下注。于桂堂东,他们用于平衡三兄弟的道具以及待挖掘的真相,于其他真传,他们是用于与白家的盟友讨价还价的筹码。 “然后,我先阐述结论,说明桂道友为何支持,也只能支持我:我们船队抵达的第四天,也就是后天,兵甲门、四时宫与地梁宗会支持我的大哥白西甚; 我的弟弟白西狩那里有西正教会与月华苑与阴山盟,而我这里暂时只有天齐派的楚道友。 那时,我的大哥将具备压倒性的优势,直接夺取白家家主,进而成为下一届夸父。所以为了平衡,把时间拖到五天之后各大门派高层前来,桂道友只能支持我。” 第三十二章 新仇旧怨 10→9 说完以后,白西仁又看了眼纸条,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在他的谋划里,如果他能拉拢到桂堂东,哪怕事情拖延到各派高层莅临,他也十拿九稳。 所以,他把结论前置,先做“惊人之语”,唤起桂堂东的兴趣,若桂堂东对结论产生疑惑,提出问题,那么问题的范围会在结论描述的内容里,这就变相掌握了问答的主动权。 这时,白西仁能用推导出结论的原因去回答关于结论的疑问,以遮掩他说服桂堂东的理由里最大缺陷—— 其中的猜想太多,缺乏客观事实的佐证,他能糊弄优缺点极端的楚清秋,却不好糊弄平均加点的桂堂东。 桂堂东沉默的每一秒,白西仁都感觉自己的心情沉重一分,如果桂堂东连了解结论的兴趣都没有,那么后续的交涉会走向他无法控制的方向。 他不擅演讲,不擅随机应变的缺点将会放大,很有可能变成桂堂东发出连珠炮般的提问,而他只能阿巴阿巴。 楚清秋不说话,只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打感情牌,骄傲的小公主肯拉下脸面求人的时候,对桂堂东的杀伤力还是有的,只不过是作为女儿,而不是女人的魅力。 “看在清秋的面子上,”桂堂东掏出日晷看了一眼,“我推掉接下来和其他真传的安排,来听听白公子的想法。” 这既是抬高楚清秋在这件事里的作用,又是在预支信任——推掉和其他真传的行程,来听白西仁关于那个结论。 不管桂堂东是不是真的有其他安排,白西仁都必须接住这份预支的“信任”,他也配合的做出感激的表情……尴尬的是,他脸部僵硬的线条完全支撑不了需求的演技。 他叹息一声,掏出符箓拍在桌子上,一个Q版的小白西仁出现在桌子上,对桂堂东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桂道友,鄙人不擅演说,只好借傀儡转移社交时的紧张。和您这样的传奇人物交涉,我现在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在痉挛。” 桂堂东宽慰道:“挺好的,创造条件与他人交流,总比把想法闷在心里强,我不介意交流的形势。” 白西仁本体深吸一口气,他频繁偷看纸条,Q版小人开口道:“我之前提过的五天时间,入局者是我们白家兄弟三人,以及所有在此的真传。 诚然,真传们,特别是主场作战的桂道友,看起来有观望形势,等门派高层到来以后再决定下注的余裕,但那时候,其实所有人已经无法下注。 因为有些事,可以由小辈做成既定事实,却不可由门派高层亲自出动;有些事,可以以既定事实去讨论。却不可以在门派级别的会议里去公开做成既定事实。 八大门派表面上,至少都讲究体面二字,体面是自欺欺人,但人人都有默契的粉饰现实。以门派的层面公然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是不体面的,所以白家的事上升到高层会议后,真传们便无法下注。 但是,其他门派的干涉是既定事实,所以只能由小辈,也就是派遣到这里的真传们,以私人名义下注,再在门派会议上以既定事实作为讨论。 在五天的周期里,像您,像胡道友、少廪君和月华苑那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江道友,第一天会评估形势,了解所有卷入这场博弈的潜在盟友与潜在对手; 第二天,结盟邀请与零星的试探便会发生,以测试各方的‘强度’,为投注做准备; 第三天,大家的态度都会变得暧昧,一方面,大家不想先行选择被别人针对,也不想太晚选择,在形势上陷入被动; 至多到第四天,所有入场的人都会下注,以免成为最晚下注的那一个,以免自己心仪的结盟对象被别人抢先结盟。 第五天,于下注者们是与盟友们沟通的一天,对于我们白家人来说,却有可能是爆发激烈冲突的一天,我们会尝试把这事在内部消化。 不过我明白,从我们在临淄靠岸开始,这事就很难在内部消化。所以,我更多的准备放在是门派高层会议那个阶段。” “这几天呢?”桂堂东问。 “活下去,并且保住自己的资格。” 白西仁脸上浮现一丝苦涩:“如果这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我自不必担心,但冬道友与那位泰西教士,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我必须找一位能制衡他们,也有制衡他们理由的盟友。 桂道友,你十分热爱你的领地,所以我十分确定,不想在这个阶段,以暴力解决问题的我,与防止修士们的暴力行为,对领地造成破坏的你,有共同语言。 请原谅我提到你热爱珍视的领地,在修道界,热爱与珍视,就意味着他人眼里的破绽,就意味着你的立场受到裹挟,更容易被人预判行动。” 桂堂东耸耸肩:“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知道。我对你的……提案有些心动了,但这还不够。来告诉我,你关于七大门派下注预测的理由。” “首先,我父亲在生前的操作,导致四时宫、天齐派与阴山盟已经先行绑定立场。 其他四个门派里,同为齐地最古老门派‘天地坛’分裂出去的地梁宗,与天齐派维持着敌对关系,而且他们绝不可能和解—— 我父亲说过,地梁宗掌握着古老的、让人与授予世界飞升知识的八柱神明直接交流,进而跳过现有修道步骤,完成飞升的秘术。 但天齐派以独有的天命之力,封锁了任何人与八柱神明直面交流的可能性,这让地梁宗继理念不合之后,又产生对天齐派怨恨的理由。” 楚清秋点点头:“是有那么回事,我问过我的师父——那时他尚未飞升,仍留于世的时候,他的解释是,天齐派失去了与神明直面交流的能力,又不想输给最古老的竞争对手,便封锁了地梁宗的快捷飞升通道。 可惜,三年前他已经飞升了,就在我参加齐地冠军联赛的时候,所以我没法验证他那段话的真假……唉,还有点想他。” 白西仁点点头:“不管什么理由,这古老的仇恨决定了,天齐派与地梁宗不会站队同一个盟友。” 第三十三章 愿景 “那么,你为什么笃定少廪君会下注你的大哥,而不是你的幼弟?”桂堂东问。 “因为西正教会的存在,它是不稳定要素。” 白西仁偷偷看了眼纸条,他的Q版小人才说道:“日升渡的学术期刊《外交关系》去年的年度最佳学术论文是《八种飞升,八种战略,八种外交风格》,那里边提到了一句话我很认同:八大门派的外交,本质是围绕其持有的飞升方式而展开,所以八大门派的外交风格等同于其门派的飞升风格。 地梁宗的血裔飞升,是一个以500年为周期推进的优生学工程,讲究稳妥、保守,经验主义……凭借过往的经验,他们能够稳定培养出飞升者,即便需要新血来优化他们的血脉,但也是控制变量法下,由地梁宗主动实施的单一要素的变动。 再看看我弟弟身边,西正教会是地梁宗无法控制,神秘感拉满的组织,阴山盟同为八大门派,但他们的神秘丝毫不比西正教会少。 他们的变数实在太大,而在地梁宗稳健运营就能飞升的前提下,神秘而无法预测行动的盟友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万一他们给少廪君搞个大新闻怎么办? 相对来说,目前支持大哥的四时宫,还有大哥那简单粗暴的风格,对地梁宗来说,至少是知根知底的存在。这样地梁宗在这件事里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大哥没能成为白家家主和下任夸父,少廪君全身而退,平平安安,没有受到奇怪的影响……” 说到这里,白西仁飞快的看了桂堂东一眼,紫色的眼瞳浮现一丝戒备。桂堂东知道白西仁的停顿与戒备是因为什么。 少廪君的性转经过三个月的发酵后,已经到了修道界人尽皆知的地步,人们一提起少廪君就想到雌堕,一想到雌堕就联系到桂堂东本人。 少廪君不会无缘无故性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桂堂东,他们私人关系极好,之前同人小本本无数,而少廪君性转之后生下桂堂东的孩子,引入桂堂东的血脉优化下一任少廪君,既符合少廪君的感情,又符合门派利益,可谓两全其美的好事。 再加上阳炎府令女人性转为男人加以培养,而导致门内弟子性取向混乱的基础常识,桂堂东和少廪君双向奔赴就传的有鼻子有眼。 大家在吃瓜感慨桂堂东人格魅力让好朋友雌堕的同时,那些自视甚高,条件优秀的年轻男人,和桂堂东来往的时候,也会提防桂堂东看上自己,发动雌堕大法……那可是少廪君都抵挡不住的雌堕。 这让桂堂东得了一个坏消息,以及另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他和陌生男性交涉时,对方对自己的初始好感与信任降低; 另一个坏消息是,他可能会在xp奇奇怪怪的人那里获得初始好感度。 桂堂东转移话题:“兵甲门和四时宫有矛盾,那么你觉得他们为何会站同一个盟友?” “桂道友应该比我更懂,矛盾有主次之分。诚然,兵甲门与四时宫在贸易上闹得很不愉快,然而与泰西人相比,四时宫就不算什么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兵甲门立誓放弃中原之地的世俗领地,专心向东扩张,他们的势头止于白城之战,那时他们与西正教会的战争大获全胜,夺取了那里的土地。 对其他七大门派而言,这意味着兵甲门将变成横跨东西的超级门派,将隔断东西,一边从东方吸收修道界最新成果,另一边还能和西正教会、泰西法师联盟、泰西佣兵协会等组织交流联系。 众所周知,技术与学问,交流越多,提高的速度越快,而兵甲门的世俗领地面积,已经是七大门派实际控制的世俗领地之和,若是有技术腾飞,那么兵甲门的综合实力,或许千年之后会超过其他门派的总和。 感受到严重威胁的七大门派,紧急召开会议磋商,统一立场后向兵甲门施加外交压力,兵甲门最初十分强硬,但看到七大门派以强硬回应强硬,进行军事动员后,无力两线作战的他们吐出了白城以及附近的区域。 白城变成永久中立的公国,西正教会、八大门派与其他泰西组织的代表都在这里设置办公机构……名义上,西正教会管辖白城,但白城主教实际上是外交人员。 这让兵甲门如何甘心?受限于神圣誓言,他们无法向东扩张,所以他们的战略始终是向西重夺白城。 他们保留对西正教会的敌意,同时吸取教训,以本门修士为核心组织若干个战团,向东方的世俗诸国兜售武力。旨在搅乱东方局势,好让他们下次进军白城的时候,在东线无后顾之忧。” “我不明白,”楚清秋举手,“连你小子都能看出这一点,七大门派高层就看不明白吗?” 桂堂东代为解释:“你得理解,七个门派不是在一件事利益一致,就要事事保持协同。在许多其他事情上,他们勾心斗角,时而联合,时而背叛,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谁都看得出来兵甲门售卖的武力包藏祸心,但这事还没到那么危急的时刻,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兵甲门售卖的战团的性价比,对其他同行是降维打击。” 楚清秋点点头:“我有点明白了,怪不得胡玄冬能迅速拉出两支战团和你打,如今,兵甲门的战团已经遍布东方的世俗国度,这是他们外交战略的一部分。 他们的百胜飞升也需要更多的战争,这样才有更多的宿敌,更多的胜利。所以,日升渡新真传在这件事,兵甲门一定会支持最搞事的候选人,也就是白西甚。 问题是,兵甲门能放下次要矛盾,而四时宫能吗?” 桂堂东和白西仁同时叹气,如果四时宫四位真传来的是其他任意三位,都不可能和兵甲门保持同一阵线,但偏偏来的是冬白雪,她又不管商业贸易,和兵甲门的人合作,抵触情绪比其他三位真传少的多。 “我想,四时宫派冬道友前来,或许就是在说明他们可以捏着鼻子和兵甲门合作的态度,不过,也许只是我多想,这件事只是巧合。”白西仁说。 “对冬道友来说,只要不是我和胡道友在这件事结成同盟,她和胡道友合作应该毫无芥蒂。” 桂堂东注视着白西仁:“最后一个疑问,你觉得月华苑为何会支持你的弟弟白西仁?” “江道友,或者说整个月华苑修士看起来行动随心所欲,匪夷所思,但其实她们每一个行动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只不过,她们达成目的的手段匪夷所思,也就让人们觉得她们不甚……靠谱。 而如今,江道友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回收灵药。 看起来,她是最没有理由下注的人,但我猜,等到明天开始,她定是最焦虑的那一个,因为她意识到她狩猎的对象会被其他门派的真传们保护起来,她得手的概率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低。 所以,她非得加入这场博弈,支持一方,先打倒另外两方,回收灵药的三分之二再说。” “回收三分之二的灵药,与无法回收灵药有何区别?”桂堂东问。 “我说不好。”白西仁偷偷看了眼纸条,说道,“关于江道友的部分,我以猜测居多。如果在她眼里,三分之二的灵药就是比一点都没取回来强呢?” “你不能用‘如果’当做合理的推测。” “不,我只是说,假设那么一种情况,如果有人保证江道友能得到完整的灵药,作为交换,江道友给他当盟友……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是我弟弟白西狩。” “那位泰西修士的确是变数,他几乎被冬白雪杀死两次,却神奇的白骨生肉。冬白雪没留手,他有没有留手就不知道了。”楚清秋说。 如果白西仁之前的分析成立,那么白西狩是有动力去和江纤尘结盟的,因为勒花天丢失了真传之位,阴山盟是怎样的情况尚不清楚,但对白西狩支持的力度不会太大,所以白西狩肯定是三兄弟里最急的一个。 除却月华苑的这一条,桂堂东认为白西仁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那么他和白西仁结盟,看起来是下注,平衡局势,以及阻止自己的领地受到破坏的最优解。 白英实和贾道善在这轮博弈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前者是个抱白英华大腿的废物兼吉祥物,白西仁不提也就罢了,后者是白英华最新收的弟子,白英华把贾道善带到身边,一定有意义,白西仁却忽略了这个人,实在可疑。 那么,我该在什么打出贾道善这张牌呢?桂堂东想。 桂堂东在想自己手牌的事,白西仁却错误判断成了桂堂东在认真考虑他的建议,他趁热打铁,从提前准备好的木匣里取出长长的卷轴,在桂堂东眼前铺开。 那是一副地图,在地图完全展开之后,一把匕首出现在桂堂东眼前。他沉默一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法宝诚信匕首,用以证明我诚意的道具。前面是我从门派利益说服桂道友的理由,而现在,我则是从私人感情尝试说服,桂道友应该和我结盟。” 说到这个环节,白西仁多了些自信,他的Q版小人踩在地图上说道:“我的父亲认为,决定修士地位高低的要素可以分成四种:知识,武力,经济与人脉。 他亲自掌握知识,而我们三兄弟分别在武力,经济和人脉的领域深度栽培,并在他刻意制造的平衡下,一同驾驶白家这艘战舰。 按照他的设想,他会一直在真传的位置上待到化神境圆满,才会挑选出白家以及夸父之位的继任者,自己则预备大乘境。 结果,却是一桩不幸事,白家两任家主一个因为战争,家族元气大伤,自己还要担负战争责任被囚禁,另一个则是暴死,白家家主更替速度远超常理,以至于家族新一代的核心力量,除却几个不太行的金丹境修士,再往下只有我们这几个筑基境修士。 老实说,在我爷爷被囚禁那时候,白家已经德不配位,只是我父亲逆天改命,完成不可能之事,让一个元婴都没有的家族继续执掌夸父之位。 即便他这么能干,也不可能让家族二三十年内就有元婴与化神修士,所以他死了之后,他在时没有解决的问题就一口气引爆了。 我和我兄弟平分父亲持有的知识,这一块我们不相上下,而在武力,经济与人际里,桂道友认为哪个对修士最重要?” 桂堂东反问:“你觉得我会如何选择?” “是经济。得益于父亲遗留下来的学术遗产,我和桂道友没见过面,但我感觉却认识了桂道友很久一样。 经济,对单个修士的强弱影响乍看上去无关紧要,但对一个集团来说,经济变相的控制和调节了各类资源,而资源能令集团壮大。 桂道友顶着单挑王的记录,但根据父亲的研究结果,桂道友大部分单挑要么是参加比赛,要么是被人先手后,被迫反杀,你更倾向于集团作战……虽然那些战役在外界并不显赫。 与此同时,你在临淄的建设,包括粮食产出,优化政府部门架构,鼓励移民,手工业、商业等种种努力,还有那支花了十年时间,便在徐国一战成名的凡人军队,这都说明桂道友的眼界不止局限于个人的胜负。 桂道友渴望打造的是强力的组织,强力的集团,对你来说,操盘资源的经济是你发展的重中之重。 而我个人的研究,则认为桂道友不止试图让领地的经济壮大,而是指定规则的权力……比如某些商品的定价权。 这很好,非常好,修士们晋升境界,打造法宝,互相厮杀,总要消耗各种各样的资源,如果能够控制经济,主导市场,就能够控制资源,控制资源就能够间接的控制修士。 那么,无论桂道友有什么愿望,那些从资源上被你钳制的修士们,无论愿与不愿,都必须要追随你的事业。 我认为白家的复兴,除却本人攀升实力之外,也要从经济,或者说资源抓起。我们有相同的目标,为何不合作呢?” 第三十四章 先天元阳 白西仁的计划是建立一条东至阳炎府控制的瀛洲筑紫都护府,西至柏柏尔魔女的首都神域(Marrakech),横贯东西的超级贸易路线。 他参考的对象是四时宫经营的陶朱之路。陶朱是地梁宗控制的一块区域,但它短暂的属于四时宫的时间里,从这里走出的修士鸱夷子皮,帮助四时宫建立西至羊城港,东至白城的贸易路线,又因鸱夷子皮自号陶朱公,后世便他规划建立的贸易路线称为陶朱之路。 桂堂东欣赏白西仁的决心,但不觉得能复制四时宫的成功。首先,贸易路线上潜在的参与者们,缺乏茶叶与丝绸那样为人们喜爱且缺乏竞品的核心产品; 其次,为了避开陶朱之路的辐射范围,走北线的新规划贸易沿途牵扯到更多势力,而终点更是不靠谱的柏柏尔魔女……这些人随时在海商和海盗之间切换,而且特别喜欢召唤外星异形,名声不怎么好。 最后,桂堂东即便与白西仁结盟,也不想和对方的利益捆绑太深。就算白西仁复制白英华的奇迹,当上白家家主守住夸父之位,后面的压力也会很大。压力大,就需要盟友支援,桂堂东预感自己的大腿会被白西仁抱断。 所以,桂堂东准备婉言谢绝的时候,师姐的联络传来,这变相帮他解围。所以他立刻站起来说道:“抱歉,有急事。” 白西仁有些失望,但只好强颜欢笑,桂堂东也给出许诺:“你所说的第四天时间点,也就是后天,如果我没有心仪的人选的话,到时候我一定会支持你。” 这话约等于没说,桂堂东走后,白西仁瘫坐在椅子上,袖口里的纸条滑落。刚才,桂堂东一直在使用圣王熔心功,在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的同时,也给了白西仁巨大的压力。 传说,开启圣王熔心功后,阳炎府修士容不得谎言——无论自己还是他人的,不过,约摸还是有在圣王熔心功下撒谎的方法,但白西仁一个筑基境修士是毫无办法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桂堂东那么说,就是想再看看的意思。”楚清秋问。 “正如昨天说的,某些人可以加速桂道友做出选择。” 白西仁说:“我们来合计合计该怎么做,楚道友,这事万不能做过火。桂道友默认你可以对他打感情牌,但他心里清清楚楚算着一笔笔账,每一次你令他失望,都是在扣除他心里对你的感情分。” “我宁愿扣光,他明显把我当女儿看……为什么呀!” 废话,那些和桂堂东走得近的女性,除了你之外都是人高奶大的胭脂马,足以窥见他的喜好。你这种身材小巧平坦,性格又幼稚的能进他的私人圈子,只可能被他当做女儿养。 这话白西仁心里敢想,可不敢对楚清秋说。为此,他重重的叹息一声,在楚清秋身上,他多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爱而不得的人,总显得那么可怜又可笑。 历晴川与楚清秋分别之后,拎着南轻絮向城市中心走去,南轻絮提心吊胆的跟着,生怕历晴川杀到桂堂东面前再闹出什么事故。 令她疑惑的是,历晴川去的地方是医馆,桂堂东入住临淄的第三年,他全面接收了城中的医疗资源,将大夫郎中变成他手下的雇员,将原本私人传家的医馆变成公共设施。 南轻絮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医生与患者们的对话也陆续传入她的耳中。除此之外,负责城内治安的巡防与捕快,各有一个四人小组在医馆巡逻。保护患者,也是在保护医生。 医馆的一楼看病,二楼抓药,三楼则住着一些病人,通常是那些搬进收容所,暂时分配不到合适工作的无家可归者,他们一旦患病,就会被转移到这里进行救治。 因此,三楼的住院区聚集着一群被临淄城遗忘的人,如今,却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享受了临淄城最高级别的安保服务。 历晴川能感知到,桂堂东那玩具一样的个人卫队,就有一个小组保护着从日升渡使团弄出来的厨子少年薛似凡。 忠于职守的守夜人现身,拦下历晴川,历晴川伸手把他们推开,南轻絮一脸尴尬的跟在后面,和历晴川一起进入病房。 在病房里,薛似凡被被褥包裹,只有头露在外面。他的头被大块的白布缠绕,与枕头和墙壁的颜色融为一体。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只剩残渣的药罐。 “可怜的人。”南轻絮低声说。 “先把你无谓的同情收起来,再怎么说,他都是跟着真传混的仆从,生活好过九成的凡人总是没问题的。” “历道友,这样不好吧。”南轻絮小声说,“你让堂东的下属很难做。” “你觉得我要顾及散修的面子?” “可你总要顾及堂东……嗯,是桂道友的面子吧。” “傻狐狸,体面是做给外人看的,何况我和师弟早就没了体面。” 历晴川袖子轻轻一扫,病房门关闭,外面的声音也一并消失。 “我还是不懂,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南轻絮问。 “找点乐子。” “?” “行了,别装睡了。”历晴川看向睡相恬淡的薛似凡,“昨晚我来这里值守的时候,发觉你已经醒了。” 薛似凡睁开眼睛,畏缩的打量着入侵病房的两位不速之客,他想从床上爬起来磕头,历晴川冷淡的说道:“现在想装成凡人是不是晚了?你再表演下去,我可以视为你在羞辱我——羞辱一位真传吗?” 薛似凡慢慢坐回床上,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的说道:“哪里敢?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因为一位真传的死,挨了好一顿毒打,差点没命。” “那么,为了感谢我们对你的救命之恩,你是不是该说出点实话。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自己为何能被救下来吧。”历晴川说。 “如果你们想了解白英华的情报,我可以说,并且很乐意说那个混蛋,如果你问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那时候他已经变成那样了。” “不,那个放在后面去讲。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为何一位凡人少年能在白英华的船上。” 薛似凡深吸一口气,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似有万分屈辱在心里,他颤声说道:“我家一直是日升渡本部上的厨师,把烹饪灵植灵肉的手艺代代相传。 他是个受雇的散修,也娶了门派里另外一位做女红的散修为妻,可惜我不争气,没能继承他们的天赋,只是一个见识多些的凡人。 白家的一个族人很爱我家烹饪的灵植灵肉,引荐给白英华最小的儿子白西狩……西狩,他可真是个禽兽! 我娘担忧我的前程,求到白西狩那里给我一个好前程,白西狩答应了,那个禽兽他向我娘提了个要求……” 薛似凡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他继续说道:“他说,他还没尝过男人的味道,想在我这里试试。” “唉?” 南轻絮发出惊叹,她还以为是黑市里版主书坊刊印的里常见绿母流刘备的展开,没想到白西狩看上的却是薛似凡。 历晴川不为所动:“你的长相正如你的名字,我不觉得白西狩有看上你的理由。” “白西狩想要看的,是一个女人被迫目睹她深爱的男人,在其他男人身下雌伏时露出的心碎表情。” “后来呢?” “我的父亲代替我满足了白西狩的要求,回来之后,他就写了休书,让我从母亲的姓。” 南轻絮捂住嘴巴:“啊,他因为感觉尊严丧失,不配和你们待在一起了吗?” “不,是白西狩穿上美美的妆,穿上女装,仿佛一位多了点什么的平胸美人。我父亲他……他说自己活了几十年,才发现喜欢那种不男不女的死人妖,他说自己觉醒了雌的一面。” 薛似凡露出痛苦的表情,南轻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把大尾巴抱在怀里,遮住自己的表情。 历晴川问道:“你在船上当差,就是你父亲……的牺牲交换来的?” “为了遮掩丑闻,他们是这样安排的。我真的想杀了他们,但我没有力量!所以看到白英华倒在房间里,流了很多血的时候,我只感觉好死,恨不得凶手能把白家的人都杀了!” 历晴川抽出法宝,一鞭抽在薛似凡手背上,薛似凡惨叫一声捂住手背,他被鞭笞的部位火辣辣的痛,却没有一点伤痕。 历晴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少年,眼神冷冽:“故事编的毫无新意,再骗我,我就让你体验更极致的痛苦。” “饶命,饶命,我真的没有撒谎!” “那就来聊聊,为何你身具凡人之躯,被筑基境修士殴打后,一天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我父母皆是修士,即便没有修炼天赋,我的体质高于常人,所以伤势好的快些。” 历晴川莞尔:“少年……我姑且没有叫错你的性别吧。” “……没错。” “你的感情史是什么样?” “不曾婚娶。” “也就是说,我可以认为你是童子身咯?” “正是如此,”薛似凡飞快的看了历晴川一眼,“不知这位仙长是何……” “那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 薛似凡愣了一下,他急促的说道:“当然是女人啊!” “很好。” 历晴川激活通讯符箓,叫来桂堂东,桂堂东瞬移到她身边的瞬间,她的眼眸被亮粉色填满,指尖点在桂堂东的胸口,一瞬间,银色的纹路从桂堂东的脑门一直亮到脚上。 桂堂东本能的要净化施展在身上的法术,历晴川做个稍等的手势,对薛似凡介绍道:“如你所见,这是一个保持童子身的男人,我用阴阳玄聘功,标识出的是他的先天元阳。 先天元阳来自灵魂,也来自肉身。人们的灵魂与肉身皆不相同,这就让男人的先天元阳分布犹如世界上的树叶,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个体。 以师弟为例,像是脉络一样细长的线代表他先天元阳分布较小的地方,而那些线条富集,甚至构成图案的地方——比如他小腹上的爱心图案,代表那里的先天元阳特别浓厚。 对那些特别珍视自己先天元阳的人来说,双修功法的威胁就在这里,哪怕是低级别的双修功法,也能藉由身体接触寻觅到受害者的先天元阳分布,而我修炼的顶级功法,在全力发动时就能隐约的感知到对方先天元阳的情况。 我与对方的实力差距越明显,我能感知的越清晰。昨晚的时候,师弟派遣我保护你,以防止有可能的刺客,我自然要一开始就做好万全准备,所以阴阳玄聘功被我用了出来,然后看到你的情况。” 薛似凡的手握紧床单,心跳如鼓,嘴唇绷紧,等待着历晴川突如其来的爆料,历晴川审视着他的表情,笑了笑:“你还真是个独特的男孩子呢,加油喔,要好好守住自己的身体。” “???” 南轻絮呆住了,历晴川一副要爆个猛料的样子,结尾却让人大失所望。历晴川笑了起来:“你在期待些什么?傻狐狸,我一开始就明说,来这里是在找乐子了吧。” 桂堂东指了指自己:“那我存在的意义呢?” “充当现场教学道具,教育这位少年,别遇到什么坏人大姐姐,先天元阳被采个精光。” 历晴川抱起桂堂东的手臂:“还有,假装要爆一个猛料把你骗来,带我一起参观你的领地。我倒要看看,这十年你做了些什么?” 她拽着桂堂东离开,南轻絮跟在后面,在关门之时,薛似凡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历晴川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我前面漏说了半句话,你还真是个独特的男孩子呢,加油哦,要好好守住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愿意守住这具身体的话。” 薛似凡平稳的心跳徒然加快,他看向大门,在尚未完全闭合的缝隙里,他看到历晴川突然回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三十五章 招聘 9→8 桂堂东先是安慰自己的部属一番,找了个借口,给所有人台阶下。然后他和历晴川走出医院,问道:“别这样师姐,你生气,别对无辜的人撒。” “我倒是想冲你发脾气,告诉我多爱你,可是我先是看到你陪着别的女人,然后我又找不到你。” 桂堂东丢给南轻絮歉意的眼神,南轻絮这一天的委屈,在这个眼神里融化了,她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桂堂东把历晴川的心情一点一点哄好,又去办公楼下边的食堂,买了四份工作餐,其中两份属于南轻絮。 桂堂东和历晴川无所谓吃不吃东西,金丹境开始,全天下的修士都有了绝食流的技能,那时候,食物对他们的意义,便是存粹的口腹之欲。 南轻絮冲击筑基境中期,却是需要大量富含灵气的食材,补足自己身体基础的时候,一份工作餐的分量可能有所不足。 “我哪有那么能吃啊。” 南轻絮假意推辞,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饭桶属性,从认真修炼开始,她的饭量与日俱增,吃了那么多,打坐修炼几个小时后,肚子又饿的让人心慌。 虽然桂堂东说都是好事,筑基境的修士越能吃证明修炼状态越好,但南轻絮清楚,吃货或许在恋人那里是加分项,但饭桶一定让人爱不起来……至少不是男女之爱。 谁会看到一个人大口干饭的时候,产生爱情呢? 桂堂东的散修雇员里不乏筑基境干员,而阳炎府的灵气食材总是富裕,但不至于拿出去卖掉,门派看不上这点小利润,也不希望流传出去让散修们的体质大范围改善,他们宁愿进行销毁处理。 桂堂东通过一个白手套,以分解处理剩余食材的名义,承包了一部分,转而运到临淄城变成他手下雇员的工作餐,又请了专业厨子。 尽管门派内部的执法部门对桂堂东的行为有所察觉,但他们不至于因为这个去找真传,也是下任阳炎府“穆王”的麻烦。 南轻絮最初还想吃的斯文些,无奈这里的厨子比她和桂堂东做饭的水平高三档,所以她很快进入狂暴干饭模式。 桂堂东摸了摸南轻絮油光水亮的大尾巴,把自己那份推过去,转而对历晴川说道:“你发现了那个厨子少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历晴川托腮看向桂堂东:“你猜。” “我的人给他做过检查,确定他的性别,所以不存在女扮男装的可能性,而且,他各方面比较正常,也不可能是娈童,难道他先天元阳有什么问题?” “猜对了方向,继续猜啊。” “他的先天元阳被人采补过?” 历晴川另一只手无聊的缠绕着自己的发丝:“不,绝对的处男。” “他的先天元阳分布异常?” “不,很正常。” “他先天元阳总量异常的多或少?” “不,很正常。” “看来,我已经把握到正确答案了。”桂堂东说,“他的先天元阳过于活跃,或者说异常的迟钝。” “嗯,昨天晚上我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他的睡相特别像女孩子,那时候就觉得他怪怪的,再用阴阳玄聘功一看,他的先天元阳在体内沉寂着,仿佛他不是个男人一样。” “不存在他是个娘炮或者同性恋或者性别认知障碍的可能性吗?” “娘炮这种展开就太平淡了,同性恋的属性呢,又被少廪君占好了,就我个人而言,这样的属性有少廪君一个就够了。性别认知障碍?你觉得修士还能有这种病?” 历晴川的手指松开自己的发丝:“总之,他是有秘密的人,值得深入挖掘。而且,如果在那里逼一逼你,你一定会尽快赶来,这就是我出现在那里的理由。” “那样医院就不再安全。师姐,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想暂时把他转移到寒鸦号上。” “我是无所谓,但船上还有江纤尘与胡玄冬。” 桂堂东想起白西仁的话,愣了两秒钟,然后对师姐说道:“她们很快就会离开了。” “但愿如此咯。” 南轻絮终于干完了她第二份工作餐,她吐出骨头,把最后一片用芥末调味的灵植蔬菜咽进肚子里,芥末辛辣却有种独特的清爽感觉,缓解了肉类的油腻。 看到桂堂东的那份在她眼前的时候,南轻絮投来不好意思的目光,却看到桂堂东起身离开,他的手在她背脊上轻轻滑过。 南轻絮看向历晴川:“桂道友要去哪里?” “我们船上很快会多出一位厨子了……暂时来说。”历晴川回答。 傍晚,薛似凡用完病号餐,躺在床上发呆。窗外日暮的风景,窗内渐渐浓厚的黑暗仿佛是他心情的映射。解闷的邸报已经看完,距离入睡的时间尚早,晚上八时,医馆里的人会进行最后一遍查房,之后才是病人们安然入睡的时间。 为了保证病人们安然入睡,不受其他的病人痛苦的声音折磨,所以三楼的住院区在建造和内部装修时都考虑了隔音的问题,它带来了病人的静谧,也带来孤独。 薛似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笼中鸟,白日他被人喂食、照料与观赏,在秋冬时节,到了晚上,饲养者把鸟笼收进室内,笼上一块黑布,让小鸟在黑暗与静谧里安然沉睡。 这样的生活很安逸,但是毫无尊严。笼中鸟不懂得什么叫尊严,但是人类懂。所以,当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人大概会痛苦自己为何那么清醒。 薛似凡胡思乱想,历晴川的造访和那番暗示令他心绪难平,就在这时,温暖的火焰钻进他的视野里,火焰的焰心为红,用温暖的橘色点亮一片空间,而在火焰的外围,若有若无的黑色线条约束火焰的轮廓,进而勾勒出桂堂东的轮廓。 “?!” “别那么意外,我救下你开始,你就该想过有那么一刻。” 桂堂东落地,他的手掌放在薛似凡的肩膀上,和救治薛似凡那时候探测的结果一样,薛似凡有凡人的身躯和不凡的魂魄,厨子少年解释为父母皆为散修而造成的结果,有可能,但桂堂东不信。 “根据某些情报,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上升了一些,所以我要加强对你的保护工作。” 桂堂东问道:“你的厨艺如何?我是指烹调灵植灵肉的能力。” “我自认为……还不错,毕竟,像白英华那种欲望满满的人,吃了我的饭菜都没说什么。” 桂堂东抓起薛似凡,薛似凡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晃,转眼间,他就出现在空间宽敞、风格简约的大厅里。 “欢迎来到寒鸦号,我的船上缺少一位厨师来满足住客们的口腹之欲。”桂堂东说,“不如你先做几道拿手的菜,如果你能征服我的胃口,我会在临淄城给你一份报酬丰厚又稳定的工作。” 第三十六章 人道拷问 薛似凡以为自己等来的是一场询问,但没想到是自己的就业面试。 他有些懵逼被桂堂东贴上一张清洁符箓净化身体,穿上围裙,在一体式厨房里看到各式各样保鲜的食材与丰富的调味料。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桂堂东坐在门外的餐厅,隔着透明玻璃看里边少年厨师忙活的样子,一个小时后,几样家常小菜和汤品便上桌了。 在薛似凡看来,桂堂东船上厨房的配置超乎想象的豪华,看来他和白英华都是讲究生活的人,但他和白英华不一样,他至少懂得隐藏自己的欲望。 桂堂东品鉴了每一道菜,虽然味道的层次区分不够完美,造型一般,但仓促之下能做到这种程度,足见少年的功底 他放下碗筷,默默运转起圣王熔心功,然后对薛似凡说道:“我刚刚运转的是圣王熔心功,当这份功法运转时,阳炎府修士便容不得谎言。” 薛似凡后退两步:“仙长,我……” 桂堂东打断对方的话:“我说过,如果满意要给你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我招待外宾都在一个叫福景楼的地方进行。 那里有一个厨子因为老婆生了黑皮肤的孩子而暴怒不已,辞去工作去追杀他逃跑的妻子与昆仑奴。被绿之后愤怒是人之常情,我姑且算他带薪休假,现在要找一个厨子来替代他。 而你征服了我的胃,所以我打算让你顶班,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万一你于我立场不利,暗中投毒害我的客人,最后所有的损失只能由我买单。 为了防止那样可怕的事发生,所以,我可能要用稍微冒犯你的方式,来让我相信你,这里先说一声对不住。” 多新鲜,修道界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竟向一个凡人道歉,薛似凡受宠若惊,却也没那么惊吓与感动,因为白英华的三子白西狩,外表俊美,风流倜傥,待下人极好……如此光鲜亮丽的人物,当初他刚认识对方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对方竟如此恶毒。 桂堂东问道:“你今年多大?” “22。” 桂堂东有些意外:“你的外表,看上去至多十六七的样子。” “我长于日升渡,父亲说,在适宜的灵气浓度,凡人的寿命也能延长,衰老的速度放缓。” “你学厨艺几年?” “十年。” “在之前,你知道桂堂东吗?” “听到人们聊过,但修士们不和我们这样的下人讨论这个,所以只是零零碎碎听了一些。” “你对我抱有憎恨的态度吗?” “没有。” …… 桂堂东零零碎碎问了很多,薛似凡最初有些紧张,但他越答越自信,越答越流畅,就连心情都放松下来的时候,桂堂东突然问道:“你觉得,自己应该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呃!” 火焰在薛似凡的肩膀上爆开,把薛似凡掀翻在地。薛似凡捂着自己的肩膀,他喊着泪说道:“仙长冤枉!” “回答我,你是否认为自己是个女人。” “不是!” 薛似凡的肩膀梅开二度,他疼的满地翻滚,桂堂东追问道:“你在几岁的时候形成这样的认知?” 薛似凡吃了两次亏,约摸了解了圣王熔心功运转机制,这次他选择闭口不谈。桂堂东出手,他害怕的闭上眼睛,但桂堂东把他扶起,摁在椅子上坐下,他看向自己的肩膀,虽然疼痛,但那里没有烧焦的烂肉也没有伤口,仿佛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仙长……大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心吧,我不喜欢对可疑人士的肉体使用暴力,那样很不人道,所以我换一种方式来逼迫你对我讲实话。” 桂堂东撤去桌子上所有的饮料,把薛似凡定在椅子上。薛似凡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他面前的这位真传实力在业界数一数二,想来拷问技术只会更加不俗。 谁知道,桂堂东拿出的坊间印制的成ren小说——还是绿母题材,对薛似凡朗读起来。薛似凡没有受到任何肉体伤害,但他的拳头很快硬了……只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咬牙抵抗了三个小时,终于忍不住说道:“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看起来你对师姐不完全是假话,不然,你再是个纯爱战士,也不可能代入感如此强烈,以至于对我投射杀意的目光。” 桂堂东合上书本:“很抱歉在你的伤口上涂抹辣椒酱,但你肯配合的话,这些伤害本可避免……好吧,如果这话你听起来虚伪的话,我们不如来谈点实际的—— 白西狩,把你家折磨到如此的人,他有可能这次争斗里获胜,成为新的白家家主,以及新的夸父。到了那个位置,自有人会把他的一切罪恶洗白成美德,而像你这样的人生污点,只会被毫不留情的清除。 想要报复他,或许这是你此生唯一的机会:在他握住权力之前,你的存在,对于那些想要打击白西狩的人,勉强称得上一张牌,你该利用他们,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仙长,你是想要……” “不不不,我和白西狩无恩无仇,我原本只想好好放个假,经营自己的领地,结果白家的事硬生生砸到我头上,让我不得安生。” 桂堂东叹了口气:“我现在暂时中立,所以你不是我必定要抓取的牌,而且除非你愿意,我也不会打你这张牌。 我想做的事只有一件:了解白英华暴死的真相。白英华带你出行十分可疑,再加上你是最初发现他尸体的人,所以我必须搞清楚你的身份,或许对白英华的死有帮助。” “……” “看起来,你知道一些东西。”桂堂东说道,“这样,关于你的事,和你知道的白英华之死的事,你尽可以提条件,我看自己能不能办到,值不值得去做,去兑换你手里的秘密,如何?” 他给薛似凡一些思考时间,但没有给薛似凡任何饮品,干渴常让人焦虑,焦虑会让人变得更脆弱,更混乱,偏离理性而做出更感性的选择。 五分钟后,薛似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 第三十七章 交换身份 桂堂东玩弄的那一套是北风与太阳的变种,而交易更是以退为进,看似是薛似凡向他提条件,但薛似凡没有类似的经验,完全不懂得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那一套拉扯,是如此急迫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那么这个厨子少年情报的价值,就完全由桂堂东说了算。 “如果你说想让我干掉白英华的三个儿子,那是不可能的,我能给出的上限,是让其中一个或者两个走霉运,在这场家主之争里落败。” 桂堂东抱起手臂:“我有这个自信:我支持谁,谁最后就会成为白家家主。” “那如果是我呢?”薛似凡突然问道。 “白英华是你的什么人?” “父亲,我被寄养到我现在的家庭。他每年会给我家一笔钱作为抚养费。” “可你一点都不像他。” 薛似凡愤恨的说道:“正是因为不像,所以我这个私生子他才敢放在外面养。人们一提到白家主支,就联想到白发紫眼,面容俊美,体型修长,但那不过是白家打造的形象工程。 白家不是没出过歪瓜裂枣,像我这样的就是,只不过,缺陷品不管是白英华正经娶的夫人生的,还是白英华在外面的情人生的,通通都会被私生子的名义送到外面抚养。 我甚至听过一个传言,白家主支的子嗣,每一代保持俊美如天人的诀窍,就是他们按照相同的时间表进行生育,并施展功法确保同步,先养在一起,然后能看出日后的模样后,再挑出最俊美的一批成为主支的孩子。” 桂堂东解除定身术,给薛似凡倒水,然后,他像是炫耀自己的实力一样,把缴获但用不上的法宝、功法、丹药与货币倒在桌子上。 桂堂东介绍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足以雇佣一支兵甲门基础规模的战团三个月。说下去,说出你全部知道的东西,并且没骗我的话,这些东西就全是你的。 不管你想做什么,手握一支战团,成功的概率总比赤手空拳高,不是吗?” “哪怕我现在是个凡人,我也知道这些东西比不上桂道友的许诺。” 薛似凡说道:“让我直说吧,我是白英华的私生女白西幽,曾经是这样,但现在我只是薛似凡。 我前面说的那个传说……其实不是传说,白家的确是这样培养孩子,主支旁支的孩子集中在设施里抚养。 等长到一定年岁,能看出未来的外貌与天赋后,他们有一套评分系统进行打分:得分最高的几个成为白家主支;得分次等的,成为旁支;最后剩下的,会被胡乱的选择性别,以私生子/私生女的名义下放给白家族人的情妇们,然后再施加以记忆清洗,塑造正确的共同记忆—— 记忆清洗术与记忆塑造术,才是白家的核心功法。 我之前一直被这套记忆控制着,以为我就是养父母家的孩子。我修炼养父母传授的功法,学习父亲的厨艺,我对做菜比修炼感兴趣的多。 我本以为就这么平平淡淡,在欺骗与谎言里度过一生,但白西狩出现了,他并不知道我是他妹妹,不然以他的淫邪,他一定会以权势逼压,尝尝自己妹妹的味道……因为禁忌是最大的快感。 那时候我不知道真相,但我不愿意和白西狩睡,门派里有人说,白英华三个儿子里,白西甚是shou交爱好者,白西仁是性冷淡或者同性恋,而白西狩则是对女人最残忍的。 白西狩的母亲……鬼知道是不是生他的那一个,死的很早,而且死因可疑,有流言说是那个倒霉女人撞破了白英华和一位不能出现负面新闻的大人物的jian情,所以被无情灭口。 这个狗东西自己没妈,所以心理变态就喜欢折磨别人的亲妈:他物色那些姿色不错,人妻韵味十足且爱家的妇人,对她们本人温柔备至,然后突然撕破脸皮折磨那些妇人的家人。他就爱美丽的妇人们,因为家人们的痛苦而崩溃的模样。” 薛似凡眼红了,他抹了抹眼角,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桂堂东把手帕递过去,他捂住脸,缓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母亲被盯上了,她为了我的未来,去求白西狩……她糊涂啊,白西狩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以相信他? 但白西狩那个外表,只要他装成乖小孩的模样,妇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我母亲也不例外,她说白家公子是好人,并不像外面的人说的那么坏,大概是嫉妒的人故意中伤。 然后,保留节目上演了,他撕破脸皮,向我的母亲索要我,我母亲不答应,他并不直接威胁我的家庭,他甚至没操心这方面的事,而是去忙外交。 他完成差事回来后,他的狗腿子们已经完成工作,我家屈服了,作为绝望中的反击,我父亲希望他能替代我来,因为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侵犯,于尊严的折辱比女人更甚。 白西狩同意了,我被放回去,而母亲则看到白西狩打扮成比她漂亮多的‘女人’,侵犯……侵犯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场景,但最终,父亲发现自己雌的一面,写下休书抛弃我母女俩,而我母亲受到的打击更甚,她和父亲相识三十年,竟然比不过一个连女人都不是的东西,这是对她的终极羞辱。 白西狩兑现承诺,说他的父亲明年会组织走遍七大门派的外交访问,而我则被安排在白英华的座舰上当厨子,三年之后,等舰队完成访问归来,他会资助我办一家餐馆。” 薛似凡露出惨淡的笑容:“他兑现承诺,但兑现的方式无疑是把我推进另一个深渊里,白西狩是个畜生,白英华也是,我和这两个畜生一起待三年,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候,一名修士找上门来,向我提出一个交易:那人可以让白家父子不动我,而作为代价,我将和某人交换身份。” 第三十八章 选择生活 “就我个人而言,这不是明智的交易。”桂堂东说。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被逼上绝路,我只有活下去才能才有报仇的可能性……”薛似凡捂住自己的脸,“即便它是陷阱,我也只能握住了。” “我答应的那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我重新经历了一遍白西幽的人生,知道了那些洗去的真相。 当梦醒之后,我在白英华的船上,变成一个……少年,而他们都唤我薛似凡。我不知道他们是配合演戏,还是他们的认识被扭曲,总之,我变成了男人,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走在白西幽的人生轨迹上。 我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这个身份,男孩上厕所原来不用纸,白英华与白西狩没有再动我,但他们看起来更像被什么约束着,不能主动对我出手。 禁忌带来快感,他们受到不明约束,反而让他们对我产生兴趣,所以他们在语言上侮辱我的母亲,试图挑衅我对他们动手,而贾道善不受束缚,被他们拿来当枪使,不断的找茬,对我使用暴力。 这样的日子直到11月1日晚上,我听到了争吵声,不久之后,白英华的长子怒气冲冲的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沾血的法宝。 我躲进旁边的空房间,一口气也不敢喘,待一切归于平静后,我出来,在回去的路上遇到白英华的情妇,看她浓妆艳抹,我便知道她今晚要侍奉白英华,所以我按照白英华的习惯,去准备宵夜。 中间,我遇到白西仁,他向我要一些吃的,所以我不得不先给他带路去储藏熟食的地方。之后,我做好宵夜,开了一瓶酒,送到白英华房间时,发现房间虚掩着。 我敲敲门,里边没有回答,我推门探头看了一眼,发现白英华后脑朝上倒在椅子上,血腥味与男人那种恶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催人呕吐。 他的四肢痉挛,呼吸沉重如风箱,且失禁之后把自己的下身弄到一塌糊涂,但白英华还没死,修士的生命真是顽强到不可思议,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我,手臂晃动一下,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向我求救。” 薛似凡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救他,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很多年!所以我回去取出冰镐,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次。 白英华山扭曲的就像一条毛毛虫,这种人就该有这种下场!我遗憾的是,即便我不补那一镐,他也会很快死去,我没机会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折磨他。 做完这一切后,巨大的快感冲击着我,我在这具身躯里生活了一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快感……白英华一生wei亵别人,却不曾想自己的尸体被人wei亵。 我意识到自己逃不掉的,修士们有太多手段能检测死亡现场,既然逃不掉,哪还管什么世俗道德,伦理底线,我就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 薛似凡把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他露出病态的笑容:“我以为我会死,然而,白英华的三个好儿子只顾得去抢夺父亲的遗产,以及害怕父亲的罪行连累自己。他们急忙销毁了白英华的尸身与许多文件。 我活下来了,心中又好笑又痛快。我暗中诅咒白英华的儿子,特别是白西狩能落到和他父亲同样的下场才好,没想到还是贾道善,他怀疑我在白英华的死了扮演了什么角色,而疯狂殴打我。 但是,我觉得他殴打我不是因为他多爱他师傅,而是在那艘船上,什么都没得到的他,只能殴打我来撒气。 然后,我就被仙长救下来。” 在桂堂东圣王熔心功的注视下,薛似凡带着扭曲的表情说出她认为的真相,但圣王熔心功并没有判断事实真假的效果,它能判定的仅仅是当事人说出的话语是否与心中所想背离。 如果薛似凡,或者称呼其为白西幽说的是真的,那么首先,白英华的死必定是一场谋杀,且凶手极有可能就在白英华的三个孩子中: 与父亲争吵,出门后带走染血法宝的白西甚;莫名奇妙去找厨子要吃的,让白西幽晚于预订时间抵达受害人房间的白西仁;游离于整件事件外,但没有不在场证据,且在情感上对白英华最有作案动机的白西狩。 冬白雪吐槽桂堂东公私不分,加入他的事业等于加入他的后宫,但纵观齐地的历史,修士们又有谁能完全分的清私事与公事呢? 而一个重大的,或许被足以写进历史的事件——例如现在的白英华之死引发的继业者危机,后世人们看待这段历史的时候,或许会记住起因、过程与结果,或许会扯到时代大势…… 但至少,从桂堂东的视角来看,这是来自家庭内部的纠纷引发的激情犯罪,而后续的结果引爆了白家本就存在的火药桶,从而形成了一次危机。 犯罪的人没有做好准备,被牵扯进来的人没有做好准备,被召唤进场的盟友没有做好准备……没有什么神机妙算,没有什么运筹帷幄,一个政治人物的私事,把所有的人拖入到麻烦的公事中。 修道界的政治事件有八成都是如此,看起来像是宏大叙事的史诗巨作,但细究起来,不过是一个个微小的人,因为微小的理由,偶然性的引发事件,把一堆人卷进来,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甚至在事态的最初,有很多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做出许多局外人看来十分荒诞可笑,不够有大局观的决定,然而,这才是这名利场的日常。 桂堂东觉得,如果他使用暴力,今晚就能得知所有的真相,但那毫无必要。所以他把一份工作合同,一份污点证人保护合同一起丢给白西幽,让他去签字的时候,自己掏出符箓联系历无咎。 “师父,阳炎府在白英华的事里,需要什么‘真相’?”他问。 历无咎愣了一下:“这才第二天,白英华的孩子们就把底交的差不多?令人失望。” “不,我偶然性的帮助了一个不起眼但关键的角色,另辟蹊径,让我多了一种可能性。” 桂堂东转述白西幽交代的内容,接着说道:“我已把他作为污点证人保护,我倾向于和白西仁结盟,但那个人不老实,白西幽将和贾道善,白英实一样,是一张很好敲打他的牌。” “白西仁?” “恩,在明天或者后天,所有的入场者都会做出抉择,而白西仁最弱势,我非得和他结盟保持现有局势的平衡,拖到各大门派高层到来的时刻。 那小子有些想法,他抓住我平衡局势的思路,来布置自己的战术,那就是不积极的争取其他盟友,而把自己摆在最弱势的地位,让我选择他,从而达成平衡。 不然的话,我静观其变,最具优势的白西甚在高层抵达之前就能结束白家的继承问题,而白西仁力图证明,只有他当家主后和我通力合作开发新贸易路线,才能带给我本人,以及门派最大利益。” “那就去做吧。”历无咎没怎么当回事,“门派还是太慎重了一些,这样的事,拿来让你们小辈练手正好,你们未来掌权之后,还会经历许多同样的事。” “门派里派来的长老是谁?”桂堂东问。 “应该是元静仪。” “那个一直想把师姐讨过去做弟子兼继女的怪女人?!” 历无咎有些无奈:“虽然她是这样,但你面对阳炎府十二长老之一,同时也是古老的十二氏族之一的祝融氏后裔,必须给足尊重。” 桂堂东恍然,怪不得历晴川之前悠哉悠哉,今天突然通过薛似凡介入白家的继业者危机……原来是靠山来了。 他不觉叹了口气,他听长辈们说元长老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麻烦的女人,等岁数上来了,实力上来了,她变得更加麻烦,而且多了一种癖好,那就是喜欢把门派里看的顺眼的女修收入门下,当自己的女儿兼宠物养。 桂堂东和元长老是双向黑名单上的人物,之所以变成这样,倒不涉及什么公事,而是当初他心里只有师姐一个太阳,无情拒绝门派里师姐师妹们的时候,被拒绝的女修多自元长老的派系,她爱女心切,因而蛮不讲理的对桂堂东产生恶感。 阳炎府十二长老里,一开始不是所有长老都支持桂堂东,特别是出身十二氏族,讲究血统的那些保守派,觉得桂堂东的平民背景有些刺眼。 但桂堂东成为真传,并取代历晴川成为下任宗主的继承人后,无力改变事实的保守派们便转变风向,为了共同利益支持起桂堂东……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祝融氏后裔的元静仪除外,她身为长辈不好意思找小辈的麻烦,但又看他不爽,所以每次相遇的时候她都用目光从上到下烤一遍,在他背后再比个鬼脸。 这种孩子气的示威,桂堂东与历无咎都有些无奈,阳炎府十二脉选出十二长老,是周穆王开创阳炎府以来就有的规矩,这里边寄托着阳炎府的历史,以至于成为绝对的政治正确,是不可置疑不可更改的制度。 阳炎府女修相对较少,所以阴三脉代表的三位女长老,多少有些矮子里挑将军的意味—— 元静仪实力够得上长老,但为人处世和处理要务的手腕……桂堂东觉得自己上自己也行。 他没和历无咎搞加密通话,还没看完合同一半(以白西幽的视角,这合同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白西幽抬起头来,叹息道:“看来,我没能换到我最想要的东西。” “抱歉,这事我存粹是被卷进来的局外人,我了解白英华的死,也是个人的兴趣,以及不想做个一无所知被人利用的局外人。 往好处想,最坏的结果是你能看到白家有两个倒霉蛋落得悲惨的结局。最好的结果,是整个白家沦为倒霉蛋。 把你的家人接来吧,你们可以在这里共度余生。有我在,即便是元婴境的修士想动你们,也得考虑自己还能活几年……这是我认为你情报的价值。 或许,你心中怀着仇恨,但如果你无谓的枉送性命,那你的养母怎么办?” 白西幽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签下自己的名字,代表他对生活的妥协。 桂堂东盖上印章,确保这两份合同生效,在他回收副本的瞬间,白西幽的手摁在文件的边角。 “反悔吗?”桂堂东问。 “不……我只是、只是有种把我的人生又卖了一次的感觉。上一次,我从女人变成男人,从白西幽变成薛似凡,这一次,我又会变成什么呢?这么想,我就有些害怕了。” “那么我保证,这是你人生里做过的最划算的买卖。” 桂堂东刚要说些什么,伴随船内的jing报声,光芒撒在大厅,江纤尘从中走出,白中泛蓝的月光在她身后破碎为烟尘,此刻,她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泛黄的糖片黏在她的嘴角。 “就算你这么看,我也不给你。”江纤尘护住自己的零食,“我就那么一串。” “江道友,我自认待你尽到礼数,结果我还不如一串糖葫芦?” “我的灵药还没有寄主,你要吗?” “谢谢,不用。”桂堂东指了指薛似凡,“而且,我有厨子了。明天见到你,我一定在你面前狠狠的吃糖葫芦,一串也不给你。” 江纤尘看向白西幽,鼻子轻轻嗅了嗅,两秒之后露出索然无味的目光。白西幽原本想自我介绍的,但江纤尘不理他,他面色平静的坐下。 八大门派的真传,像这样无视或者像历晴川那样粗暴对待弱小者的,才是主流,而桂堂东则亲切的让人害怕。 他刚想到历晴川,历晴川就到了,她身后还有高她一头的胡玄冬。这下子,现场有了三个门派四个真传,白西幽的压力有些大。 “厨子师傅,是吧。”历晴川对白西幽笑了笑,“男士们如果想要洗澡请先去,女孩子洗澡要花很长时间,轮流洗完你们要等到深夜了。 我也不想等太久,正好师弟,你不是常为你的澡堂自鸣得意吗?带我们的厨子师傅去见识一下,你们男人一起洗,应该不介意吧。” 第三十九章 本体 10→9 看着历晴川藏着笑意的眼神,桂堂东知道师姐是要捉弄他一番:一个与少廪君情况反过来的人送到你面前,你这个没节操的要不要下口? 桂堂东没有那种危险的想法,但白西幽满脸不自在。桂堂东揽着他的肩膀,强行带他离开大厅,压低声音说道:“以后,你最好待在我的视线里。” 白西幽身躯一颤:“大人,你、你好这一口?” “我不好这一口,但那个外形气质全场最佳,却被一串糖葫芦毁了的是月华苑真传江纤尘;个头最高,一头长发如墨的是兵甲门真传胡玄冬,她们两个很有可能成为白西狩与白西甚的盟友。” “?!” “她们是潜在的对手,所以我必须防着她们。” “可你和她们说说笑笑……对你们而言,白家的事只是一场游戏吗?” “可能答案对你有些刺耳:是这样,这只是一场权力的游戏,因为我们都清楚,我们这些小辈只是排头兵,真正的结果是由长辈们来商定。 那么现在的事对我们来说,只是提前感受一些氛围,观摩学习八大门派的协商机制,弄懂八极天峰所缔造的秩序,是如何运转起来的。 哦对了,你有换洗的衣服吗?没有先穿我的吧。” 桂堂东一进他的疗养室,或者被其他人视为澡堂的地方就脱个精光,等他跳进冷水池里,运转功法,让身体保持兴奋与活跃时,白西幽才默默褪下衣物。 “稍等一下,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凡人,浸泡金丹境修士适宜浓度的池水,你的皮肤会溃烂的。” 桂堂东拧转阀门,把温水池的灵气调整到最低浓度,才招呼白西幽进来。 白西幽捂着要害进来,娇羞的就像个女孩子,桂堂东仰头看着天花板,心想自己多久没和男人一起洗澡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感觉和男人在一起洗澡更舒适一些。 白西幽头部以下的部位浸泡在温水里,灵气进入并温养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自己头上的伤口有些痒痒的。他吐出嘴巴里的空气,看它变成泡泡浮出水面。 “如果这是场游戏,我是你手里的牌吗?”白西幽问。 “是也不是。首先,你的确是我手里一张牌,用于置衡并威慑白家兄弟; 然后,我不打算把你丢进白家家主之争,你名不正言不顺,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背后支持你的人,把你当做礼物或者商品交给新的白家家主……那时候你一定会死,权力者都是无情的。 所以,你成为威慑牌还能好好活着,而成为继业者牌,结局必死。又因为我同情你,所以我不希望你死,觉得你在临淄作为厨子,就这样度过一生也不错。” “度过一生,作为男人?”白西幽抱着膝盖,“我还没有习惯这种事。” “按照你的描述,你已经在这具身躯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可我作为一名女修活了22年,我虽然是被白家淘汰的残次品,但我毕竟流着白家的血,所以我会一点《金乌七光》和泰西魔法,战力比同阶散修强一些。 可是,那个交易之后,我的灵魂在这具毫无天赋,怎么努力都没用的少年人身躯里,我无法对这具身躯产生认同,更遑论认同这具身躯的性别……直到我杀了白英华的时候,才在这具身躯感受到快感,而那快感远不如我身为女性……” 她有些不好意思讲了,桂堂东耸耸肩:“讲讲那名骗你做交易的修士吧。” “我也想找到那个人,希望得知我原来身体的下落,可是那个人是在梦中和我做的交易,而我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听起来像是阴山盟的手笔,也有可能是魔门七大选帝侯之一的‘烟雨楼’,而能做到你描述程度,又令白家父子不得不克制对你出手欲望的,要么是阴山盟的化神修士,或者烟雨楼七大堂堂主级别的人物。 真奇怪,她们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入梦日升渡真传的私生女呢?偶然?必然?目的又是什么?” 桂堂东想不明白的问题,白西幽更不可能想明白了,她只是个被他人掌控命运,由他人掌控生活的可怜虫,而现在,“她”甚至不再是她。 “如果你想取回自己的身体,我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但这个我没法给出承诺。我能给的承诺,便是保你活下去,并为你的劳动提供丰厚报酬这件事。 我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我信守承诺。” 桂堂东泡在疗养室里是为了让身体活跃,为后面整个夜晚的加班做准备;白西幽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加速恢复伤口,以及和桂堂东进行不想为人所知的交谈。 忽然之间,桂堂东跨过冷水池,游到白西幽身边,他做了个熄声的手势,以掌力令池水浮起,组合排列成“江纤尘在门外”的字样。 白西幽屏住呼吸,后知后觉桂堂东“保持在我视线里”的说辞并没有夸张,真传们之间的游戏,竟凶险到这种程度吗? 其实这两人都误会了,江纤尘鬼鬼祟祟,只是来偷桂堂东原味衣服的。桂堂东因为走亲民路线,总是穿大路货,所以江纤尘非常容易就弄到同款装束,在合适的时机进行替换。 江纤尘心满意足的离开后,桂堂东察觉她气息渐远,对白西幽说道:“你今晚睡我房间。” “大人你呢?” “我?我今晚不睡,告诉你个没什么用的小知识吧,去年年底出炉的八大门派修士平均每天睡眠时间显示:筑基修士以下的睡眠时间是7小时,筑基修士是3小时,而金丹修士则已经压缩到不足1小时。 元婴境以上修士,最长的不眠记录天齐派一位前辈创造的,他整整三百年没睡觉。” 桂堂东一键换装,顺带从储物戒里掏出自己的备份,帮助白西幽一键换装,白西幽这具少年身体只有一米六左右。因而,桂堂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未免松松垮垮十分不利索。 桂堂东说道:“明天帮你做几身衣服——从你工资里预支,今天的话,你先将就一下吧。” 他拉开疗伤室的门,白色的雾气涌出,脸庞泡的红扑扑的白西幽跟在后面。这时候,南轻絮扛着勒花天那具娇小的身躯过来,要在疗伤室进行例行的维护。 白西幽看到南轻絮怀里的人时,原本红扑扑的脸庞变成一片惨白,他指着那具身躯说道:“为什么……我的身躯会在这里?” 第四十章 欺骗自己 南轻絮没反应过来,她呆呆的看着桂堂东,桂堂东则一脸严肃的看向白西幽,圣王熔心功再度运转:“来点证据,你如何证明那是你的身体。” 事急从权,白西幽顾不得羞耻,一连说了数个身体的特征,桂堂东看向南轻絮,南轻絮点点头,显得十分慌张和……焦虑,白西幽伸手触碰她怀里的那具身躯,她后退一步,搂紧身躯说道:“别碰,那是我的女儿!” “冷静一下!”桂堂东按住南轻絮的肩膀,“这事来我房间说。” 三人再加一具失去灵魂的身躯聚集在桂堂东的房间,桂堂东做了布置,防止被人窥视后转身,发现南轻絮和白西幽剑拔弩张。 他打个响指,窜出来的火焰把两人吓的同时后仰,他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白道友,把你和我说过的话,对南轻絮说一遍。”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而人类口语化的叙事也不尽相同,哪怕是在描述同一件事,白西幽先后的态度不同,所以叙述的言辞也有微妙的不同。 说完之后,白西幽语气不快的补充道:“我的眼睛是深紫接近黑色,因为与外星异形的混血,白家人的身体通常更粉一些,我的背后也有小小的、未能发育的翅根痕迹,还有那些羞于见人的地方……我当着你们的面说的一清二楚,仿佛我赤裸身子在你们面前自证清白,你还让我怎样自证身份?” “夫人,你对灵魂的理解不错,不如你感受一下这具身体与眼前少年身体里灵魂的相似程度?这样也算一重保险。”桂堂东问。 “我的心很慌,对不起,我感受不到。但是那么多隐秘的细节都能对上,”南轻絮小声说。 白西幽一脸不爽:“倒是我想问,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在这里?” “那是发生在9月初的事。” 桂堂东先是讲述他在徐国与郯国边境遭遇勒花天,并最终得到这具身躯,然后又讲南轻絮与勒花天的关系,这下子,白西幽看南轻絮的目光变得复杂。 “原来,是你女儿和我做了交易?”她说。 桂堂东代为辩解道:“未必是,勒道友没有令白家父子闭嘴恪守规矩的威慑力,她擅长穿针引线,却不擅长以势压人,因为她,或者说阴山盟的交战能力十分孱弱。 其中一种可能,是勒道友的师傅玉环真人,基于阴山盟修士独特的心魔考验,而帮助自己的徒弟弄来一具身躯,以在未来行扮演之法,寻求晋升元婴境; 另外一种可能,是我之前提到的魔门宗派烟雨楼修士坑了你,勒道友又从烟雨楼修士那里抢夺了你的身体。 所以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勒道友对这件事负有绝对责任……如果有,我会抓住她后,逼你给予你合理的补偿。” “补偿不补偿的,大人,我只想取回我的身体。”白西幽说。 桂堂东看向南轻絮,于理,南轻絮该把人家的身体还回去。于情,这身体寄予着南轻絮对女儿归来的念想,所以南轻絮恐怕不会痛快交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南轻絮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怀里的身躯几秒后,把她交给桂堂东:“你……给她吧,我不舍得,但我明白事理。而且,也不能让堂东你难做。” 对于一个母亲,亲手把寄托着对女儿思念的重要之物交出去,无疑是很大的牺牲。桂堂东接手娇小的身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懂灵魂脱离原有躯壳,转移到新身体里的引魂法术吗?” 白西幽呆住了,他懊恼的拍了拍头,桂堂东说道:“看来,在我们找到懂这方面的人才之间,你是回不去了。” 南轻絮露出一丝欢喜,她觉得自己的欢喜不合时宜,偷瞄白西幽一眼,见白西幽没有反应,她重新抱回怀里的身躯,带到疗伤室进行维护工作。 南轻絮给了桂堂东一个眼神,桂堂东懂她的意思,她要他对白西幽讲出全部,桂堂东有些惊讶,南轻絮摇摇头,笑的有些勉强。 桂堂东走过来,手放在她的脑后,给予她奖励的一吻,她转身离开,栗色的发丝在他的指缝里穿梭。 桂堂东关门之后,对白西幽讲出更多的事实……那些事实尽是南轻絮的血泪,她本人无法承受,但有助于让白西幽了解事实,所以她选择离开,而由她托付了人生的桂堂东来讲。 “所以,那位南道友用的是女儿的身体,她被女儿抛弃,而且也不知道她的女儿是不是女儿……” 白西幽烦躁的摸了摸头发:“为什么修道者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 桂堂东解释道:“因为修道者混的再怎么差劲,也是衣食无忧,只有衣食无忧的角色们,才有精力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去实现自己的欲望。 芸芸众生,每天都在为生存奔波,他们身为人类,却没有思想,只是麻木而机械的活着,每当夜幕降临,他们才有空去寻觅那些廉洁的快感:烟草,酒水与臆想,去过着牲口的生活。” 白西幽沦为凡人少年不到一年时间,而且他从未品尝过人间疾苦,桂堂东说的事他不懂,但看桂堂东严肃的表情,对方大概说的是真的。 “大人,我想回到原来的身体。”白西幽看着桂堂东,“虽然我已经卖了自己的人生,但我想,我的本体应该可以再卖一次。”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刚才,那位夫人把我的身体交给你的时候,你抱的手法非常老练,看起来不止抱过一次。是那位勒真传或者你的夫人,用我的身体做过什么吗?” “……” “谢谢你的诚实,我刚想到的时候有些生气,但生气又有什么用?有些事已成既定事实,而且我又打不过你,惹恼了你,我自己反而要被折磨。 再加上,你肯耐心和我这样弱小的人对话。你也真是个奇怪的……好人。” 白西幽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笑容:“只要我能取回原来的身体,我来当你的侍妾,一个没名分的情妇也行。我当了快一年的男人,肯定比一般的女孩子更了解男人,更懂得……取悦你。 跟了你,我也能过上好日子,仔细想想,如果能傍上你,说不定这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呢。” “如果你真的高兴,为什么笑的难看吗?”桂堂东问。 “我不笑的话,不是只有哭了吗?哭了……很难看啊。我已经输给了生活,可我至少、至少可以装作没有输的样子,去维持我那可笑的……可笑又可怜的面子。” 白西幽腮帮哆嗦着,他努力对抗自己的情绪,挤出笑容,但眼泪却落了下来,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桂堂东掏出日晷看了看:“我先出去半个小时,这里的隔音性很好。你不必担心我笑你,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可笑的,也不应该笑。” 他离开,把白西幽的身影与悲伤一起关在门后。 第四十一章 白西甚的坦白 9→8 桂堂东出来,在远处看到历晴川,历晴川原本走向其他方向,但看到他后,就像一只被猫薄荷吸引的猫,火焰穿过走廊,粉色与香气轰入桂堂东的感官。 “从师弟你的表情来看,显然那位厨子有悲惨的故事了。”历晴川说。 “我不会说的,师姐,也不要去逼问他。” “你担心我动了你的牌?” “不,他可以成为一张牌,但如果他对自己认识不清,也对真传们的游戏认识不清,他会成为一张注定被牺牲的牌。” 历晴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转身靠在窗前,乌云占据夜幕,黑暗在她的后背攀升,冰冷的风拂过她的头发,让她侧面的线条释放冷冽的感觉。 她叹息道:“你见一个就要同情一个吗?这样活的多累,而且,众生的悲苦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桂堂东反驳道:“如果我不去同情和帮助我看到的世人,而是在嘴巴上搞什么宏大叙事,那么这宏大叙事的受益者是谁?是一个个我不同情也不帮助的世人组成的人吗? 我具体的人都不爱,那么我会爱聚集了人的群体?就算我真的认为自己在爱,那么这爱也是空洞、虚无,应该被解构的。” 历晴川鼓了鼓掌:“很好,非常好,我真心为你高兴——高兴你那莫名其妙的理念,为你带来更多负担,更多痛苦。 不过,请记得,你是一个小小的金丹境修士哦,别那么着急自取灭亡,我还想多和你度过一段快活的时光。” 她靠近,粉色的灵力凝聚在指尖,伸手在桂堂东的胸口画出一颗快活的心脏。桂堂东抓住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别闹,师姐,在这件事上咱俩得保持一致。”她说。 “不找你的楚清秋与胡玄冬啦?” “她们这一次是我的竞争对手,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那个厨子,他叫什么来着……算啦,不重要,从你之前的表述来看,他是一张可以为我们在这场游戏里的收益兜底的牌。 你这样亲亲热热的搂着我,我可能心一软,就放任你舍弃掉那张牌,为你的过家家增加新玩具……但阳炎府的长老那边你怎么交代?” 桂堂东亲了亲历晴川的发丝:“到时候就仰仗你咯。” “和我有什么关系?” “师姐,别装傻啦。” 历晴川闭口不答,用奇怪看桂堂东,好像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桂堂东拍了拍额头,他误会了,把元长老和师姐的行动强行联系在一起,得出违背事实的结论。 “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 历晴川踢了踢桂堂东的小腿:“我劝你不要管太多悲惨事,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刻,你悲惨事挖掘的太多,受了里边的人影响,就会把人往坏里想,以为人人都是这样。 师弟,扪心自问,我可曾勾结门派里的长老一起对付你?”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这样写道: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如今,历晴川的警示让桂堂东突然想起这句话。 “谢谢。” 桂堂东埋首于历晴川的胸口,历晴川的温暖与良心尽皆在此。历晴川身体后仰,抵在墙上,这样她的双臂可搂抱桂堂东的头颅,这样她的双腿可如寄生藤般把桂堂东缠绕。 “我应该记住悲苦,但不能被悲苦同化。‘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更强大’。”桂堂东说。 历晴川看向窗外:“毁不毁灭你我不知道,但看起来,一场毁灭就要发生了。” 桂堂东通过投票游戏制止了各方第一天的暴力冲突,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无人再遵守昨日的决议,就连桂堂东本人都没有再提继续开会约束各方敌意行为……因为每一方,都试图以可控的暴力取得优势。 这其中,最畅快的当属白西甚,今天中午,地梁宗的少廪君通过联络,表达了对于白西甚的支持,说不日后将跟随地梁宗五大老之一的金长老,到访临淄城。 白西甚的偶像是少廪君,虽说少廪君赖以成名的是用城市化战术把桂堂东折磨的够呛,但少廪君只有在逆风的时候才会用城市化战术博一个平手,而在少廪君顺风的时候,一贯是骑脸输出拳拳到肉,战斗过程有种野蛮而充满力量感的美。 可以说,白西甚就是看了少廪君的比赛录像,让自己走上追求暴力的道路,他对少廪君的尊敬一直埋藏在心里……直到少廪君雌堕为止。 白西甚一开始不信,后来这事越传越广,更多实锤信息流传开来,被白英华证实之后,他气的抓住路过的芈若洁,不顾后者的哀求,把她钉在墙上打出三环,然后才带着怅然离开。 从少廪君变成可耻的娘们儿开始,白西甚就不再把她视为偶像,因为这代表了少廪君内心的脆弱,需要性转后依靠更强大的人来缓解。 尽管如此,这份意向结盟来的如此及时,因为有了四时宫与地梁宗的支持后,他的拳头足够硬,而足够硬的拳头能打动胡玄冬,兵甲门向来尊敬强者。 根据上届齐地冠军联赛的排名,冬白雪第二,胡玄冬第四,少廪君也有单防桂堂东的实力(但他不知道到了今年,少廪君已经完全挡不住桂堂东了),怎么算都是优势在我。 于是,他提前开了从泰西进口的香槟,随手倒进紫砂材质的茶杯里,递给冬白雪一杯,冬白雪也不怎么讲究格调与搭配,突出随心所欲,所以她觉得拿紫砂茶杯装香槟没什么不好。 “冬道友,咱们现在是盟友,合该多亲近亲近,你是个率性而活的人,我也不喜欢弯弯绕绕,我就来说说心里话。你愿意听就听着,不愿意听就当有只虫子在你耳边聒噪。” 白西甚端着茶杯,把金色的酒水一饮而尽,对冬白雪说道:“白家病了,日升渡也沾点大病,这病开始于一千年前。 咱们修道界门派组织,一般分为两种模式:第一种是天齐派模式,门派掌门与长老都只负责门派庶务,维持门派的运转,而众弟子则专心修道事业,选出真传,围绕真传的飞升展开,以真传的飞升为重,上一个真传飞升走了,便选出下一个真传; 第二种便是主流的地梁宗模式,真传从内门弟子选出后成为掌门候补,而内门弟子则是长老候补,掌门和长老一边管理门派一般预备自己的飞升。 掌门飞升了,真传递补成为掌门,而内门弟子中再选出新真传,也就是掌门候补;长老飞升了,内门弟子递补成为新长老。 地梁宗模式之所以是主流,是因为绝大部分门派因为飞升机制的原因,无法供养太多光吃资源等待飞升,而不为门派提供帮助的脱产大乘修士,而且除了天齐派之外,庶务与修道分离很容易产生矛盾,造成内斗。 在地梁宗模式的基础上,各大门派都有些自己独特的魔改,可我现在都不明白,我们日升渡是怎么在一千年前,把夸父,也就是日升渡真传,宗主候补变成家族垄断了呢? 哦,他们的解释是保证传承的稳定性,保证古老的荣耀不会被时间遗忘。其实,他们就是看阳炎府创业的十二家族一个接一个的衰落,连长老的席位都渐渐守不住,害怕这样的事在日升渡上演。 那群窃据高位的人有理由那么做,但他们为了门派考虑多一点点,都不至于改成一个离大谱的决定。 改成家族继承制之后,原本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长老,以及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宗主,这两条清晰的升迁路线就变得模糊了。 原本,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或者内门弟子→真传或者长老的这一步,是根据修士的学术水平、性格、对门派的认同考虑,这之后才是他的人脉关系。 可是,那些为了保证传承稳定的法令出现之后,出身名门望族的修士就彻底赢在起跑线上一大截,渐渐的在关键职位上形成家族式的垄断。 家族式的垄断,又把原本的升迁线路完全割裂,宗主由宗主的家族把持,真传由真传的家族把持,内门是众家族的后花园,也是家族补充新血的地方。 往好处想,日升渡关键职位由几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家族垄断之后,避免了内耗,决策效率极高……凡事不沾上自己的利益,大家的决策总是很爽快的。 往坏处想,如果这关键职位有人出了问题的话,垄断带来的权力高度集中,让人们很难对其纠错。 我们家不就是这样,我的先祖犯了大病,和泰西法师召唤出的异形交合,让白家的子嗣获得使用魔法的能力,获得在东西方通吃的俊美外形的同时,还在我们的血脉里留下一种病态的激情。 因此,我们家的人经常能把一些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比如我爷爷靠着战争财成为当时齐地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比如我爹靠着钻营女人的手段愣是和宗主的家族结盟,保住了白家对夸父的垄断。 因此,我们家的人经常在攀升的过程里自我毁灭,比如我爷爷,他吃够了战争的红利,明智的做法是应该消化红利,静待下一次合适的时机挑起战争,但他却堕入靠战争发财的快感里,最终在上一次圣战里输的一败涂地。一个有望打破化神年龄记录的人,就背负战败的责任被丢进牢房里。 我爹上位之后,大概是吸取教训,他不吃战争的红利,开始走女人的歪门邪道……别怪我歧视女性,冬道友,女人就是比男人好对付的多。 什么化神修士,什么宗主夫人,硬是被我爹哄的上了床,不知道生了几个冤种。呵,他借助这些女人上位是很容易,但女人的心是会变的,等她们冷静下来后,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我爹骗了贞操? 她们能被我爹哄上床,足以说明她们就是傻子,但傻子不会承认自己是傻子,所以这事只会怪我爹。 嘿嘿,我爹出来这次外交访问,名义上是给白家刷资历,给我和老二联姻,但其实他是感受到死亡威胁,出来躲躲风头。 我在欺负我爹新包养的那个女人时,问她我和我爹哪个厉害的时候,从她嘴里得到我爹和她发生关系的规律,进而分析出我爹的状态。 既然知道,那我就要好好利用上了,他虽然没明说自己的继承人,但谁知道他最喜欢老三,把他那套恶心的道理,恶心的手段灌输给老三,把老三从一个念经的教士变成第二个他。 老三到底有哪里好,我是不服气的。我以前打不过我爹,所以我只能忍着,但从芈若洁那笨蛋娘们那里知道我爹的弱点后,嘿嘿。 我先验证了一下,每周都有一天我爹会状态不好,所以我在那一天就去找他。冬道友,你觉得我找我爹说了啥?” 冬白雪握住茶杯不动,看窗外渐渐浓厚的阴云,白西甚也不介意,他自顾自的说道:“我说的是白家的未来。我爹那时候有些惊讶,我从小就爱舞刀弄枪,和人打架,修炼的功法全都和战斗有关,怎么看都像个打手。 但是啊,我崇尚暴力,不代表我暴力入脑,只懂得使用暴力。我只是认为,可控的暴力是一个修士,一个家族,一个门派在齐地立足的根本。 小到说个人,大到说整个日升渡,日升渡这一千年来按照战略决战的目的,把研究重点放在气象武器的打造上,可庞大且笨重的气象武器无法在修士的单人战斗里使用,而且由于交战条约的限制,气象武器只能在人烟稀少的地带使用。 谁都知道气象武器杀伤力巨大,谁也知道气象武器不会轻易动用,而结果,就是这一千年来日升渡不断倒退,俨然有滑落到八大门派倒数第一的程度。 日升渡衰落,白家又如何独善其身,所以,白家必须改变,探究一条新的道路。” 第四十二章 雨幕之中 “冬道友,了解你的事迹之后,我就断定我们一定合得来。” 白西甚说道:“你出身四时宫治下的世俗领地吴国,本是当地散修家族的分支庶出,六岁的时候,你捡到一枚戒指,里边住着一位老爷爷,但那老爷爷是邪修所化。 你们相处的很好,就像一对真正的爷孙,你一面装作被他骗到,一面通知家里人,在邪修对你使用夺舍大法的时候,你唤来的援手暴起,把邪修的魂魄击碎,而你则尽数吸纳邪修掌握的知识。 大人们觉得奇怪,一个六岁的孩童怎么能抵抗邪修的感情攻势,细问之下,人们发现你的性格天生冷漠,你从未相信邪修,那名邪修也轻视了你,最终导致他自己的陌路。 这件事传扬出去,四时宫的冬坛派出使者来试试所谓的神童,然后,你被带进四时宫,经过一年的试训,你在擂台战里第一战上场,并在之后守擂中接连击败了十三名挑战者,声名大噪,甚至惊动了当时的冬坛坛主寒梅仙子。 寒梅仙子原本已经酝酿飞升,但你的出现让她改了主意,所以她收下你作为关门弟子,但名义上,她不担任你的老师,以免坏了规矩。 你跟随她苦修三十年,出山击败冬坛真传,夺取了他的位置。四年之后,你参加齐地冠军联赛,并拿到冠军,夺得齐地第一人的称呼。 在夺冠之后的下一届,也就是三年前,人们原本觉得冠军归属会在胡玄冬、秋已夕、我的父亲还有你四个人中产生,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桂堂东。 你能成为齐地年轻修士第二人,是因为专心修炼拥有力量;你只能排第二,也是因为力量不如桂堂东。” 这个话题稍稍有些危险,但白西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冬白雪看了他一眼,便又盯着杯中冒泡的金色酒水。 “嘿,这个世界总有人这样想,什么八大门派是追求知识的门派,力量只是表象;飞升靠的是资源,所以我们要掌控经济命脉;什么修士们单打独斗没用,大家要多交朋友,才能在名利场混下去……我呸! 一个人用不体面的手法上位后,为了让自己显得体面,所以会说些妆点自己的话,可偏偏有些傻子就会信! 可是,不管怎么把这个世界粉饰,现有的秩序都建立在暴力之上,八大门派就是究极的暴力,挑战八大门派底线的都会死,所以那些散修才乖乖听从头顶八座大山的话。 因为暴力是支撑社会秩序的基础,所以暴力就是通向社会高层的捷径。只可惜,太多人被上位者的话术洗脑,反而绕了远路,舍近求远去追求那些耽误自己提升力量的东西,让自己落得糟糕的境地里。 我的爷爷是这样,他自以为掌控战争,但他只是通过战争增长实力,却没有增长暴力。他的根基不稳,得来的东西如同空中阁楼,所以他无力改变战局,就要错一次,他就万劫不复; 老爹也是这样,他掌控了女人,却没有转化成自己的实力,而结果就是他没防住别人的暗杀,留下满地鸡毛给我们兄弟处理; 二弟白西仁是个有反人类倾向的怪物,并且自作聪明,他总想着通过各种手段,以无形的丝线操纵别人的意志,或者就像他爱下的棋……可笑,天真! 道理和规则并不能约束自己强的人,他和别人讲规矩,别人和他掀桌,他那时候怎么办?自己把握不住力量,得来的一切又是空中阁楼。 三弟白西狩是我爹的翻版,不,是劣化版,一边是我爹的教导,一边是什么泰西教会,两种冲突的价值观把他弄得左右纠结,像个神经病一样。 白西狩上了台,恐怕会和我爹一样开始联姻,结果要么和我爹一样,死在女人这件事上,要么他活着把白家败完,他自己一身轻跑到泰西教会,去玩小男孩,去玩修女,说不定还能勾搭勾搭当地的贵物夫人与小姐,我听说泰西的胭脂马个个都是水性杨花。 他们两个当兄弟还可以,当家主是一定完蛋,所以只有我来当这个狗屁家主,把前人们遗留的问题通通解决掉,再把门派的问题解决掉……只要我能贯彻暴力之道,用拳头能够打服所有人—— 就像桂堂东,人们见他都敬他三分,还不是因为他最能打。” 白西甚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了一茶杯香槟,他要趁兴锐评八大门派现有的真传们时,看到一片耀眼的白色闯入他的视野。 冬白雪起身看向窗外,白西甚好奇的问道:“冬道友,你在看什么?” “暴力。”冬白雪回答。 “嗯?” 白西甚不明所以的来到窗前,他看到闪电在乌云里奔流,雷声紧随在后,雨水如重拳般落下,化作灰白的雨幕阻挡他的视野。 “什么时候?!” “小心。” 冬白雪拦在白西甚身前,看雨幕中钻出一把由雨水组成的巨剑奔向窗口而来,冬白雪以掌心对准巨剑,秋坛功法起手,以衰亡灵力震碎了巨剑。 巨剑化作水流崩塌,但在新的灵力注入雨水中,这一次是数百根雨水凝结的针密集攒射窗口的方向。 冬白雪左手春坛功法,制御窗外的雨水在身前凝结为盾。针与盾碰撞,针消散而盾不断被削弱,拦下最后一根飞针的瞬间,她右手酝酿的夏坛功法,把盾的残余压缩为一道水炮弹射出去。 水泡短暂的撕裂雨幕,露出月光凝结的操术者,双方对视的一瞬间,月照流霜术便挂在冬白雪的身上,又被冬白雪的护盾隔绝。 但是,月照流霜术是一个作用于区域范围的致盲型功法,而它区域致盲的原理并非直接照射整片区域,而是命中一个目标后,以目标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于是,在冬白雪的护盾上被拦下的功法,分裂出数道光芒奔向房间的四面八方,其中一道奔向白西甚。 白西甚施展《金乌七光》中的“加护绿光”,拦下这道攻击。这时,他的脑海里却响起楚清秋的声音:“晚上好,白家小子,如果你不想试试阴山盟的阴宿幽幻功,最好老实一点。” 第四十三章 天真与心机 9→8 外界对阴山盟功法的总结,比较可信的一点是,阴山盟功法至少可以分为三个系统:雷法,占卜与入梦,而阴宿幽幻功属于入梦系统。 阴山盟修士凭它穿行于梦境中,或有意,或无意给她们走过的梦境留下不同的影响,当人梦醒,提笔写下诸如黄粱一梦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因而,它可能是阴山盟功法里流传最广的一种。 因为“黄粱一梦”的样本足够多,所以人们把阴宿幽幻功影响的梦分为四种情况: 榆钱:有关财富的梦 柳絮:有关安逸的梦 春酒:有关享乐的梦 衣绵:有关情爱的梦 听起来,这样的梦似乎不错,但任何要素被堆砌到极致时,都会令人感到不适,财富之梦的极致是湮没人性,安逸之梦的尽头是走向虚无,享乐之梦的结尾尽是痛苦,情爱之梦最为厉害……它能掏空受害者现实里的身体。 昔日四时宫治下领土石头城,有贾史王薛四大修士家族,其中贾家的元婴散修贾政为四时宫效命,奔波劳碌,主持内宅的便是是一位叫王熙凤的金丹散修,她是贾政哥哥的儿媳妇。 那王氏美貌可人,又是个爱说笑的个性,与宅里的爷们儿混在一起,特别是她以双修功法养小叔子贾宝玉的传闻流传出去后,便被人安上风流的刻板印象。 那时,贾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金丹散修贾瑞觊觎凤姐的美貌,凤姐表面假装暧昧,暗地里却以重金雇佣阴山盟修士,对贾瑞发动阴宿幽幻功。 贾瑞在梦中看到凤姐邀请他共赴巫山,喜的不能自已,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元阳流失,功法运转不畅。他意识到那个梦非同寻常,告诉自己要抵抗诱惑。却屈服于梦中凤姐的美色。 不出一月,贾瑞就死在自己的洞府里,阴宿幽幻功也展现了它恶毒的一面。 所以,白西甚听到楚清秋的言辞,心情就好像拜占庭的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看到城外的奥斯曼国王穆罕默德二世与其率领的十万魅魔大军。 一个真传,竟然能在另一个真传的阻挠下,精准的找到他? 白西甚不敢赌楚清秋是在诈他,他看着前方冬白雪仍操纵雨水。与远方月光凝结的身影对战,笑道:“别担心,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履行盟约义务,但我出现在这里,是想和你谈谈。” “你是二弟的盟友?”白西甚以密音回答。 “为了天齐派,我会帮助白西仁那小子,为了我自己,我只想站在最终会胜利的那一边,我想要赢,想要通过胜利,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大人,所以我要多面下注。”楚清秋回答。 “……” “盟友是可以交换、抛弃与出卖的,即便是冬白雪这样的人,你也不能保证她与你是同路人,你甚至无法分析她的行动逻辑,她只为了自己而行动。 那么,她什么时候抛弃你都不令人奇怪,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人,为了自己的‘道’,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所以,你不考虑寻找其他盟友吗?还是说,你认为少廪君与胡玄冬对你的支持就坚定不移? 少廪君连性别都能变,你觉得她还有什么不能变的。至于胡玄冬,兵甲门素来慕强,如果你不是最强势的那一方,她对你的评价会一路走低。” “你到底……” “今天只是来打声招呼,你和我暂时都没有背叛盟友的打算。不过,为了防止盟友背叛,为了赢,我们都得给自己留足后路,不是吗? 明天,我会再来拜访你,好好考虑一下吧,白家小子。” 楚清秋切断联络,她在外围和冬白雪的对抗又持续了几秒钟。月光消散,雨幕退却,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白西甚抹了把脸,看着千疮百孔的窗台发呆。 冬白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有些心虚的挪开目光,问道:“冬道友,你对其他可能转向我的真传是怎么想的?” “那是你的事。” 冬道友盘腿坐下,闭目养神,俨然是重新开始修炼。白西甚看她拒绝交流的样子,不禁回想楚清秋的话。 “他们打起来了。” 江纤尘坐在窗台,看着雷电与雨幕突然笼罩白西甚所在的方向。窗内的烛火点亮她的后背,她淡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飞流而下,在边缘泛着幽蓝色的光。 她的衣带上缝制月相的图案,向内收紧勾勒出令男人心潮澎湃的形状。白西狩看了一眼,便假装正经的回过神来,因为白城主教在对面,而“影子”也在对面。 在像桂堂东这样的知情者看来,阴山盟失去了一位长老和一位真传,目前应该在补这两个位置的空缺而陷入内斗中。就算她们通过某些手段,迅速且毫无争议的补足空缺,新来者接手岗位,了解情况,审视当前情况,没个一年半载是弄不完的。 所以,桂堂东判断阴山盟对白西狩的支持力度不会太大,这一点也是白西狩的判断,但没想到,阴山盟的修士入梦,以灵力捏合的分身降临在他身边。 阴山盟修士的分身不能提供战力,而是一个联络道具,但光是联络就帮了白西狩大忙。因为阴山盟之前搜集的关于各方的情报,都通过分身源源不断的展示在白西狩面前。 甚至包括贾道善的情报。 白家兄弟不约而同对外界封锁贾道善的事,刻意忽略这个人。一方面,他们的确不知道贾道善是什么来路,他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成为白英华新收的弟子,并随船出行。 另一方面,他们对贾道善的身份隐约有个猜测:这人是白英华的私生子,并且生母地位尊贵,实力超然,所以白英华才不敢像处理其他私生子一样,清洗他们的记忆,按照相貌与潜力评分后,或塞进分支中,或塞进部属的家庭里。 白西狩看了一眼,就把贾道善的情报烧掉,对柳比萨苦笑道:“有些家丑,扬出去会没命的。” 柳比萨懂白西狩防的是江纤尘,月华苑自然不会利用日升渡的丑闻做什么事,但江纤尘看起来不甚靠谱,和她说了,万一她把这件事传扬出去,白西狩要没命了。 不过,这不妨碍柳比萨做出猜想,能让白西狩噤若寒蝉的,除了日升渡现在的宗主夫人衣以婵,以及白英华曾经的师傅,长老团的一员,宗主夫人的妹妹衣以娟,这两位既是同门,又皆有化神修为,不会有其他人选。 “做母亲的既肯把孩子送到父亲身边,那就代表她对孩子有些感情。” 柳比萨严肃的说:“只要时机合适,私生子亦可开创伟业。在西正教会辖地以西,法师联盟领地以北,那里的区域被称为构装骑士家族的组织占据。 在构装骑士家族中,占据诺曼底的公爵威廉,是老公爵和一个女仆生下的儿子,尽管如此,他在长大后依然跨过海峡,带着他的黑兽军团,征服精灵之国阿尔比昂。” “他会是第二个征服者威廉?”白西狩问。 “或许会是第二个霍去病,兵甲门仍留在中原之地时,那位传奇的飞升者。” “显然,真传们会对贾道善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没人会下注他。”白西狩耸耸肩,“他只是一张牌,制衡我们三兄弟的牌。” “这样说的话,桂道友聘请了薛似凡当他船上的厨子,这也是一张牌吗?”江纤尘问。 白西狩与柳比萨对视一眼,前者挠挠头:“薛似凡……哦,他是我等待许久的果实。” “果实?” 白西狩解释道:“日升渡的功法,分为神ren兽三个系统,代表其功法的灵感来源于自然、人类与野兽。 《金乌七光》属于神系功法,是每位日升渡修士必修的功法,如能钻研透彻,那么仅一本《金乌七光》就能包打天下……虽然这么说,《金乌七光》从红到紫,修炼难度也在不断升级,而最后一道‘气运紫光’,更是要求具备帝王之气的人才能完全参透。 因此,大部分情况下,门派里修士学了《金乌七光》中核心的暴烈红光、自利蓝光、加护绿光后,便会放下《金乌七光》,去学习人系统与兽系统的功法。 我的《食星术》就是兽系统的功法,它模仿骆越国三种古兽‘太阳’、‘月亮’与‘星星’。 ‘太阳’与‘月亮’结合,令‘月亮’生育‘星星’,然后吞噬‘星星’壮大自己。而在观察之后,日升渡修士得到启发,开创了全新的修炼方式,那就是自己扮演太阳,向扮演月亮的人注入自己的灵力,在其体内温养壮大,即所谓的星星。 在我需要的时候,便可抽取其体内的灵力,为我所用。虽然和魔修的炉鼎有些像,但这门功法是合法的,因为我们都事先与受灵者沟通,许以种种好处,在自愿的基础上完成仪式。 最重要的是,它不伤害受灵者的身体。” “可我没感觉那个少年的体内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江纤尘说。 “那牵扯到另一份交易,我和阴山盟真传勒道友的交易,可惜勒道友不见踪影。” “所以,他是一张牌吗?”江纤尘问。 “我想,是的。要说他的价值,或许他也是我的兄弟姐妹吧,但我父亲的私生子那么多,有没有地位完全取决于女方的地位。 或许,阳炎府会打出这张牌,以此声明自己的盟友对白家家主之位的宣称,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把薛似凡卖给他们心目中的白家家主,好换取一笔资源。 无论如何,薛似凡若头脑发昏参与这件事,他的结局不会变就是了。” 楚清秋与冬白雪的交战还在继续,江纤尘不介意楚清秋冒充她,此刻她只想着一件事情:收回灵药。 “现在是个机会,”她提议道,“你哥哥的盟友只有楚清秋,楚清秋又被冬白雪拖住,现在你哥哥身边孤立无援。” “桂先生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他的立场,会决定他会不断的平衡白家内部的争斗。你现在袭击过去,会逼得桂先生不得不援护白西仁先生,从而促成二者的结盟。”柳比萨说。 “这是我二哥会干出来的事,他是个疯子,连自己的生命都有些漠视的疯子,他愿意去赌桂堂东援救比其他真传袭击他的速度更快。” “所以,顾忌桂道友的态度,是你们有拉他入伙的方案?那样可太好了。”江纤尘问。 白西狩与柳比萨对视一眼:“抱歉,这个真没有,我完全想不到怎么劝说桂道友放弃他的平衡战略,支持不是最弱,也不是最强的我们。 他的理念,他的爱好,更是令我感到无所适从……我根本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投其所好,恐怕聊上两句就会露馅。” 江纤尘一脸困惑:“在这件事里不是朋友,那不就是敌人了嘛。你们为什么要考虑敌人的感受?难道你们按他的规矩做事,他就不去救你的兄弟了。” “他是本地主人,又是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惹怒他,万一他进行非理性的报复,把我踢出局,再在我大哥和二哥之间平衡,也有可能发生。” 白西狩犹豫了一下:“不过,江道友说的有道理,就算现在和桂道友维持不上不下的关系,最后站队的时候他也很难站我,到时候我们仍然是对手。 江道友,至少在明面上,我们不是盟友。” “啊,我知道。”江纤尘说。 “我的意思是,正因为我们明面上不是盟友,所以你可以以自己的名义,不用考虑种种立场,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 “包括回收灵药?” 白西狩摊手:“月华苑的修士回收灵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江纤尘猛点头:“说的没错!” “所以,去试一试吧,那样的话,桂道友与我二哥结盟的动机就没那么强烈了。如果运气足够好……诶,人呢?” 白西狩刚想说点助兴的话,白家兄弟里,没人比他更懂如何哄女人开心。可是江纤尘已经性急的出发了,只余柳比萨若有所思。 “怎么了,主教先生?”白西狩问。 “月华苑真传这个人,你觉得她的表现,是天真还是心机?”柳比萨问。 第四十四章 正确的 白西狩笑出声:“她是白英华那辈的女修了,怎么算都四五十岁了,哪怕不出门,在月华苑我不信他们没有内斗过。 白英华以前说过,一个女修会岁月静好,两个女修会和睦相处,三个女修及以上,勾心斗角就会成为固定节目。 月华苑是八大门派里,唯一一个全门派上下仅仅只有女性的,而且她们还喜欢闭门不出,待在门派总部。 想想看,她们内部竞争该有激烈,而从中胜出的真传,比那些落选者只强不弱,装傻是一种手段,而真傻……恐怕活不到这个岁数。” 江纤尘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她通过自己的洞府兼法宝,径直穿越到白西仁面前。白西仁吓了一跳,他知道楚清秋离开后会有人来偷袭他,因此他准备了三层结界,又在通向他房间的走廊布置了五重机关与十七道陷阱,旨在拖延入侵者的脚步。 没想到,江纤尘蛮不讲理的在他房间里打开一道门,让他之前的布置全都变成无用功。 不过,白西仁也有考虑自己被突脸的可能性,所以在月光出现的一瞬间,他跳步后退拉开距离,加护绿光被施展,同时他掏出法宝丢向月光凝结的方向。 江纤尘身影浮现的瞬间,白西仁引爆法宝,黑色的烟尘覆盖江纤尘的视野。趁此机会,白西仁施展神速青光,极限的避开江纤尘以自我为中心释放的月照流霜术。 他踏在墙壁上,拧身跳到死角的位置,左手暴烈红光从掌心激发,右手掏出法宝炸向天花板,触动上面的机关,让江纤尘脚下浮现传送法阵,直接把她强制位移到走廊上,从头感受他辛苦半日和楚清秋一起布置的机关。 “怎么也能撑个五分钟吧。” 白西仁掏出眼镜戴上,先和楚清秋联络,然后他准备向桂堂东通报的时候,寒意在手臂骤现,他立刻放弃手中的通讯符箓,用泰西魔法把他和事先预备在别处的魔像交换位置。 他刚松了口气,就看到自己身上发出一道蓝色的光芒,下一秒,水流击穿墙壁,胡玄冬执剑走来。 “兵甲门也做出选择了吗?”白西仁说。 “啊,就在不久之前。” “那也不必着急杀我,留下余地站在胜利者那边不是更好吗?我能开出比白西甚更好的价格,和我合作才是明智的选择!” “你的败亡将引发混乱,”胡玄冬一剑劈下,“兵甲门需要混乱。” 虚涛上水流激荡的瞬间,月相的图案在白西仁头顶出现,江纤尘强制位移白西仁,让其躲开胡玄冬的攻击,她拦在白西仁身前,胡玄冬微微一笑,转身捏碎了一道凝结的,从背后贴地飞行,企图偷袭她的月光。 “江道友,我想你不至于和眼前这位年轻人结盟,那么我们的诉求是相同的。”胡玄冬伸手,“携手共进如何?” “我的诉求是摘取灵药,不是害他性命。倒是你,如果杀了他,桂道友会生气吧。” “我不必事事讨他喜欢,反过来说,由我来结束继业者的问题,他就不必再为这件事烦恼了。” 江纤尘眼中升起半月,在旁边的白西仁立刻感觉窒息,他清楚,这不是真传们的全部实力……这只是真传们的游戏,而不是荣誉或者生死之战。 江纤尘撒下月照流霜术遮蔽胡玄冬的视觉,准备把白西仁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厮杀。胡玄冬被夺去视野,但她闭着眼睛,却仍精准的刺向白西仁的心脏,她的剑刃未至,剑尖裹挟的灵力已经击碎白西仁的护盾。 胡玄冬的招式朴素,像侠客多过修士,然而其可怕的蛮力赋予其一剑一个筑基圆满修士的事实。江纤尘双手张开,操纵月光如藤蔓般缠绕胡玄冬的佩剑,为白西仁争取一秒,惊魂未定的男人才逃出房间。 胡玄冬震碎剑上的月光,一剑劈向江纤尘的面门,江纤尘像是跳舞一般单脚撑地,身体旋转着躲开劈砍,淡金色的长发手中的月光凝结,暴涨为短枪的形状,一枪戳向胡玄冬的腰。 “呵。” 胡玄东右手食指的戒指点亮,骤现在她背后的冰翼卡主江纤尘手中的短枪,自己顺势横斩江纤尘的腰际。 月相在江纤尘自己头顶升起,胡玄冬只劈中江纤尘的虚影,而在窗外,江纤尘眼中有满月升起,她的气势再一次攀升。 “好强的气势,上一次齐地冠军联赛的时候,你用过这一招吗?”胡玄冬问。 “没有,十六强比赛的时候刚想用,被冬白雪打晕过去了。”江纤尘坦诚回答。 “大概除了我之外,没人会给你这个机会。”胡玄冬摆开架势,“正好我有新防具类法宝的思路,就让我从承伤的部分开始进行技术验证吧。” 两团灵力在飞行法宝里激荡,同样的一幕出现在白西仁的视野里,他刚刚逃离,就感觉自己腰部一紧,视线猛然抬升,粉发粉眸的倩影纳入他眼中。 “师弟让我来救你,”历晴川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个都想害我的人,为了争夺害我的权利而打了起来。” “有没有成为主角的感觉?” “历道友,你可饶了我吧。”白西仁扶了扶眼镜,“我的理智告诉我,和她们扯上关系,只会变得不幸。” “正确的。” 历晴川带着白西仁瞬移到寒鸦号上,另一边江纤尘与胡玄冬停手,她们根据历晴川残留的气息,追溯源头也瞬移到寒鸦号上。 历晴川放下白西仁:“你们要在寒鸦号上解决他吗?我是不可能打得过你们联手,好像只能目睹惨剧发生。” 江纤尘前进一步,回头看胡玄冬停在原地,历晴川看向江纤尘:“为门派做事的精神值得嘉奖,但你的爱好怎么办?如果这是二选一的问题,你要选哪个?” 回收灵药是工作,偷桂堂东的原味衣服是生活,江纤尘想了五秒钟,后退几步,义正辞严的指着胡玄冬说:“我举报,就是她想杀害白西仁。” 第四十五章 369 8→7 你们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西仁一副冷淡的表情注视事情的发展,但那不过是他天生面瘫所致,而在他心里,则已经开始惊叹。 在不要脸修士的排行榜上,白英华和白西狩分别占据他见过的修士里第一和第二的位置,他一直以为修道界只有一部分人是这个样子,但这两天,他发现所有人的底线都相当低。 这时候,他发现最关键的问题:桂堂东去哪里了。 白西狩与柳比萨评估今晚的小骚乱,对明日的局势产生的影响,其中包括江纤尘背叛,或者其他真传背叛盟友,与他们合作的可能性。 这时,一个强大的气息入侵他们的感知……或者说,来者有意为之,礼貌的通知自己的到来。 柳比萨开门,看到桂堂东站在外面,阳炎府真传说道:“晚上好两位,希望我的冒昧拜访不会让你们产生太多不快。” 白西狩反应很快,他站起来做出邀请的姿势:“不,哪里哪里,能有桂道友登门拜访,是我的荣幸。” 桂堂东对柳比萨点头致意,走进房间,白西狩问道:“绿茶或者奶茶,我都备了一些。” “绿茶就好,谢谢,有心了。” “基于我之前担任的工作,记住重要人物的喜好已经成为我的本能。” 白西狩像是炫耀一样说道:“桂道友喜欢绿茶和奶茶,历道友喜欢一系列以绿豆为原料的甜点,楚道友最爱羊肉火锅,少廪君沉迷油炸类食品,胡道友对熏制肉食情有独钟,冬道友爱吃凉面,江道友大概喜欢草莓,而阴山盟那位勒道友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金丹境的修士不再需要进食,但过往的口味影响着现在的感观,那些符合你们喜好的饮食,仍能留下快乐的回忆。” “快乐的回忆……说的不错,那白道友爱的又是什么呢?”桂堂东问。 “我爱的是牛奶的味道。” 万幸,这个世界主流的饮茶方式已经进展到冲泡,所以桂堂东不必忍受像药汤一样的茶汤。 他端起茶杯,先看茶叶的形状,再看茶水的色泽,轻嗅味道,最后才用口腔充分品鉴它的味道……比他自己常喝的好喝多了。 “今晚叨扰的原因是这样,我聘用了薛似凡作为我的新厨子,他毕竟是你们日升渡使团的成员,基于礼貌和规则,我应该通知你们,如果他有合同在身,我可以替他支付违约金。”桂堂东说。 薛似凡果然是被桂堂东捏在手里的牌。 白西狩与柳比萨对视一眼,得出这个结论,白西狩说道:“薛家小子能被桂道友看上,那可真是他的造化。我为他感到高兴,也希望桂道友多担待些,他这个人生长的环境与我们不同,或许会做一些无意间坏了规矩的事。” “这倒没什么。” “合同的话倒是有,他上船之前签了三年的劳务合同,违约金的话就算了。不过,解除合同需要本人亲自出席并签字,不然将来产生合同纠纷的时候可不好办。” 白西狩笑的坦诚:“正好,我也想找他聊一聊呢,以前吃不到他做的饭菜了。” 白西狩装的很像,但桂堂东能看出他在心虚,白西狩大概知道自己对白西幽养父母家庭干的那些破事,已经被他了解的七七八八,所以才要假惺惺的装作和白西幽关系极好,试图借解除合同这事套白西幽的话。 白西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白西狩随便刺激他一下,估计白西幽就全都说了。 桂堂东倒没打算拿白西幽家人的事去拷问白西狩,用脚指头也知道,白西幽的事发生在白英华还活着的时候,那时白家看不到任何败亡的迹象,反过来说,是白家在蒸蒸日上还差不多。 不用白英华动手,无数人会为他把这点小事办好,而白家父子也一定为自己的恶心想好一万个开脱的理由。 八大门派对底层散修的系统性压迫已经持续了数千年,而为了美化自己的压迫,增加自己的正统性,所以八大门派这几千年写了无数文章,累计下来,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回应人们的各种质疑。 犹如公式一般,在八大门派修士压迫散修个体的时候,他们也能套用洗白门派整体的手段洗白自己。就算受害者不依不饶上诉,维权之路依然艰辛—— 理论上,受害者可以向案发所在地的世俗领地官府提起法律诉讼,然而,绝大部分世俗领地的官府都没有处理修士,特别是涉及八大门派修士的能力,所以散修的诉状一般无人理会,更多时候,官府反而会站在被告一方,糊涂了事; 如果地方官府诉讼不成,受害者还可以把诉状送到门派里的内部仲裁机构讨回公道,但显然,除非提供完美的证据链且证明自己是完美的受害者,门派里的执法修士才会出动擒拿被告人对质,然而,做到这一点又是何等艰难; 最后的手段,则是散修径直上述到八大门派运行的仲裁委员会,这时候,原告与被告的胜负关系就在于其人脉、资源与律师团的能力。虽然仲裁委员会也会为双方提供免费的律师,但法律援助的律师的能力,极大可能不如外界专供律法的专业团队。 所以,理论上散修有好几种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就会发现除了自己,那法庭上几乎都是被告方的人。 当然,如果是散修与散修之间发生矛盾,八大门派修士与修士之间发生矛盾,上述法律机构能够做到相对公允公正。 所以,白西幽的家庭受到的精神侮辱极大,但在法律上很难为其维权。如果桂堂东以势压人,白西狩甚至不需要反抗,他只要当面唯唯诺诺,然后写成小作文传扬出去,就能给桂堂东人设制造污点。 桂堂东对白西狩笑了笑:“他是我的员工,厨艺不错,我将来打算对他委以重任,所以,我想知道他的过往,以确保这人可信。 白道友,关于薛似凡,你都知道些什么吗?” 被提及的白西幽打了个喷嚏,他哭够之后从房间里出来,恰好看到白西仁。白西仁推了推眼镜,白西幽反射似的低头,又抬起头来,直视着白西仁。 白西仁掏出符箓,他的Q版小人站在肩上,趾高气昂的看着白西幽:“我那信教的弟弟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西正教会第二十二任世俗教宗约翰·杜兹埃在参加教宗竞选时,曾被人认为命不久矣,然而在其当选教宗后,他却舍弃了拐杖与轮椅,拖着瘦的可怜的身躯,腹中仅有清水与面包,却跑的比年轻人都要快,又活了很长的时间。 我的弟弟将其归结于信仰带来的奇迹,而我认为,那是因为约翰得到了权力,权力拥有让人超越自我的奇妙魅力。” 白西仁偷看了一眼纸条,然后上下打量着白西幽:“原本,我是不怎么相信那个故事,但看你因为得到大人物的一时青睐就用挑战者的眼神看着我,约翰教宗的故事似乎有几分道理。 对于那些失去生活希望的人,得到仅有的一点点希望就会得意忘形。” “我不再是你们白家的奴仆,自然就没有再做尊重你们的理由,现在我的眼神,就是对你们的真实态度!”白西幽愤怒的说。 白西仁摇摇头:“可悲,一张牌以为自己成了人,在这里好好生活过,对于你这样的弱小者,苟活才是你们应该追求的理想。” “难道在真传们的较量里,你们这种筑基境的修士能算与之匹配的强者?不,你们也是弱小者!” 白西仁看了看日晷:“作为消遣,我亲爱的姐妹……我记得你应该叫白西幽,我来告诉你一些真相。” “?!” “你的惊讶与你的愚蠢真是相得益彰。” 白西仁冷淡的说道:“白家是非常看重血统的修士家族,因为炽天使的血脉特性,使得我们在东方使出的魔法拥有原版效力,这是泰西的施法者做不到的事。 然而,炽天使的血脉在后代传承时却具有不稳定的特性,有的孩子几乎毫无显现,没有翅膀,没有紫色眼瞳与银色长卷发,也没有使用魔法的能力。 然而隔代之后,他的子嗣突然又显现出炽天使血脉的诸多特征。为了弄清这里边的规律,白家尝试了同辈的近亲交配、回交与控制变量法下引入外部血脉的尝试,而这些尝试毫无意义,他们完全无法从样本里找到遗传学规律。 因而,在白家一份内部关于炽天使血脉继承的报告,曾这样写道: ‘炽天使血脉的继承毫无规律,不可控制,仿佛我们生育子嗣是在掷一个三面骰,在骰子落地之前,我们完全不知道这骰子3,6,9哪一面朝上。 为此,白家的主支与分支格外不同,他们或滥交,或洁身自好,但他们借助药物与功法的帮助,把生育的时间统一,精准到一天之内,他们的子嗣全部出生。 生育的子嗣会被送进抚养机构进行统一抚养,同时,也会有家族内的专业人士进行观察,根据容貌与天赋两大主要指标,和数十个次要指标,给孩子们进行打分。” “我知道这些!”白西幽烦躁的说。 “不,你不知道,你只是凭借记忆片段与流言,脑补出了你自以为是的真相。” 白西仁又瞄了眼纸条,他的Q版小人继续说道:“白家的子嗣,生下来皆是无性之人,而那些优秀的个体,则会很快显露出银发、紫瞳与翅膀三大体表特征,以及强烈的厮杀欲望。 我们祖先与之交合的炽天使,在他们所在的世界是天国的战士与信使,他们会追随他们的神,讨伐任何神之敌。 因而,白家子嗣血脉最优秀者,在神智成长到如何区分神之敌之前,他们的战士本能就让他们与周围邪恶的敌人开战。 可是,他们周围皆是兄弟姐妹,并没有邪恶的敌人,所以作为替代,白家便把捕获并无力化的生灵丢进去,观察圈养的白家子嗣的反应,最富有攻击性,最坚定不移且攻击卓有成效的便是最优秀者。” “不……” “哪怕是最无能的白家子嗣,也一定参与了对生灵的围攻,因而在很小的时候,白家的子嗣便犯下罪行。 这样的测试每周一次,大约五十次之后,各个个体的评分就能出炉,每一期,最优秀的个体将会被主支接回家庭中,成为公开露面的子嗣; 次等的子嗣被送往分支,评价最差的那一批便会送往白家的附庸与部属那里。 这样做,会让白家子嗣在长大但心智不成熟的阶段,回忆这段过去时产生错误的三观;而孩子的生母,也很难接受这样的筛选,抚养极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 幸好,炽天使的血脉自带强效的记忆清洗法术,于是白家的主事者们清洗了子嗣们的记忆,也清洗了生母们的记忆,但基于保险起见,生母们会在模糊的时间表里被处理掉,而那些子嗣中最劣等的一批,也会在长大后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里牺牲。 留在白家分支的次等子嗣,他们的父亲即为负责人与观察者,在自己抚养的子嗣具备足够坚定的三观与人格后,才会逐步解封他们的记忆,作为真正的白家人为白家效力。 同时,性别的选择也会发生在这一时期。这样做的好处是,大部分人回忆自己幼儿时期犯下的罪孽时,都有出现些许精神不稳定的情况,而白家对外可以解释为性别选择后,在适应性别的过程里出现的异常。 所以你能看到,你们这些被送到白家部属的劣等子嗣,性别早早确定,因为白家无意解封你们的记忆; 所以你能看到,白家分支的孩子们,基本在16到22岁这个区间,才会决定性别——说是自由决定,但其实全是家族意志,他们的婚娶出嫁皆有规划; 而我的两个兄弟,即白英华世代主导的三期子嗣繁育中最优秀者,无须解封记忆……我们的记忆从未被封印,我们清楚自己犯下罪行,但我们的意志远超常人,所以我们伴随着罪行一起长大。 我们一同作为继承人被培养,那些你们得不到的真相,早已融入我们的教育里,我们目睹了更多为了罪恶真相而犯下的罪行,自然也清楚我们究竟战胜了哪些兄弟姐妹,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想,这时候你应该明白了,白西狩,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才去祸害你的家庭。” 第四十六章 劣等人 “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何我弟弟那样的变态,知道你是他同父异母的mei妹,却没有着急品尝你?” 白西仁说:“一方面,他嫉妒别人家的孩子能够享受母爱,另一方面,他视若母亲的某个人物,连同那份感情被白英华无情摧毁,这就导致他对人妻复杂的感情。 他迷恋她们,也嫉妒并憎恨她们,在他勾引人妻的过程里,如果人妻能一直对他保持母爱,那么她的安宁生活尚可维持,等我的弟弟找到下个妈妈,上一段感情就结束了。 然而,如果人妻因为他俊美的外形,光明的前途与甜言蜜语,对他产生了女人对男人的欲念,那么,他就会认为这个母亲是不合格的。 在他看来,母爱因牺牲自我而伟大,或者说。母爱就是建立在自我牺牲之上。如果一个母亲对男人的欲望竟然胜过对子嗣的欲望,那么她作为母亲是失格的,她的爱也不再是母爱。 对于不合格的母亲,我的弟弟就要出手惩戒,但他的惩戒既是泄愤,又希望痛苦和灵魂的拷问带来救赎——是的,虽然他的做法在你看来很恶心,但他的确抱有让母亲正视自己孩子的念头……西正教会就喜欢这个调调。” 白西幽脸色苍白,他感觉头脑鼓胀,心脏狂跳,如果白西仁说的是真的,这代表另一件事:他的养母精神上出轨,然后招来白西狩的惩戒。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不可能是那种浪荡女人!”他大喊道。 “我倒觉得,你这样想,你的母亲才可怜。” 白西仁冷淡的回答:“大乘境的修士都无法割舍干净自己的欲望,你如何指望低级散修做个圣人? 女人对男人有欲望有什么错?既然你曾是女性,请你回答:一边是和你度过二三十年,激情已经磨灭,维系生活只剩下道德与xi惯与友情似的感情的丈夫,且你的丈夫日渐不能满足你,身材开始走形,散发着一股无趣、油腻而颓废的味道; 另一边,是wan里挑一的美少年,风度翩翩,身世上佳,这样的人靠近你的时候,与你的中年丈夫相比,难道你从欲望的诉求上会否定他? 即便如此,你的母亲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实际出轨。难道你还是个女人的时候,就没想臆想过年轻的帅哥御剑而来吗?如果你可以想,为什么你的母亲不可以想? 有句话说,论迹不论心,我想在婚姻关系里再合适不过。你将来如果有了丈夫……或许是妻子,你又如何管得住,辨的清他/她如何去想呢?你又如何保证自己没有意淫过你配偶之外的其他人呢?” 白西幽噎住了,白西仁接着说:“一般来说,我弟弟惩戒某个人妻时,不会与她的家人发生关系,但他是父亲亲手培养的人,所以练了合欢宗的功夫,再加他又有西正教会的背景,这让他的嗜好显得有些……恶心。” 白西仁摘下眼镜,慢条斯理的擦了擦,重新戴上去说:“所以,他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对你的父亲出手了。 你大概会恨你的父亲,恨他屈服于我的弟弟,但我为他辩解两句,我的弟弟扮成女人,用女人的嗓音说话,甚至比当今修道界最漂亮的女修江纤尘更为美丽,而且他更懂男人,懂得男人的快乐与弱点,好让男人屈服。 我弟弟视觉上首先带来性别认知的错乱,而后他带来的快感又引发了受害者自身性别认知的错乱,而最终的结果,是受害者原本坚定的性别认知被粉碎,被我弟弟随心所欲的摆布。 像我这样天性凉薄的人,尚可抵制他的诱惑,而我大哥差点把持不住,变成我弟弟的脚奴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大哥常年待在军营里不回家。 我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尚且把持不住,你的父亲,一个弱小的散修又如何抵挡我弟弟的攻势?” “为什么是你在为我的父母辩解!你们白家是加害者,现在又装什么好人?!”白西幽愤怒的大喊道。 “立场会影响我以局外人的视角评论这件事吗?” 白西仁反问:“而且,在你的悲剧里,白家是作为一个整体压迫你家吗?白英华,我的哥哥与我都没有参与这件事,我们至多只是对白西狩找乐子的行为充耳不闻。 袖手旁观或许是一种罪,但我不觉得袖手旁观要被你记恨成这样,难道你从小到大,每一件事都是热心肠,不曾袖手旁观过?” “你胡说,我记得白英华看我的眼神!” 白西仁摇摇头,他肩上的Q版小人说道:“即便白英华风流成性,他也没想过动你,因为白西狩说过,你是他培育的果实。 培育果实有三重含义:第一,他知道你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他不知道你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关系,所以他要戏耍你,在得到你的那一刻揭示残酷的真相; 第二,他用日升渡的功法《食星术》,把你的身体当做他的灵力增殖农场使用,而且就像月华苑修士给日升渡修士种植灵药,默默等待回收一样,他也是在你体内培育灵力,需要的时候再回收。” “?!” 白西幽上下摸索身体,白西仁做了个停下的手势:“你身上之所以没有灵力,是因为他拿这份灵力和他的盟友……来自阴山盟的盟友做了交易。 如果桂道友和你详谈过现在的局势,那么你会得知阴山盟一贯是我弟弟的盟友,而与我弟弟对接的阴山盟修士名叫勒花天,她是前阴山盟真传,也是入梦提出和你置换身体交易的人。 你的表情很蠢……但我不讨厌。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觉得天底下会有修士,在白家三公子与你之间,选择帮助你呢? 勒花天之所以和我弟弟串通一气,诱导你交换身体,就是因为《食星术》同性的身体上培育效率更佳,同时,勒花天也需要一具新的身体去完成她自己的计划。 最后,则是培育果实的第三重含义:我的弟弟喝醉后和我们说过,在你的父亲那里,他发现男人屈服堕落时那种表情,带来的征服的快感远比女人强烈。 所以,他有个奇思妙想,如果先把一个女人装进男人的身体里。让她的认知变成男性,然后再把她移回女人的身体里。这样征服她的时候,看着她像男人一样屈辱的表情,是不是也能在女人身上重现征服男人时的那种强烈的快感? 对他来说,这是个值得验证的猜想,所以他才让白英华和你签了三年的合同,为的是先把你的认知变成男人,然后再把你移回女人的身体里。 所以,你是他等待的果实啊。” 白西幽摇摇晃晃,她向后扶住墙,这时白西仁的本体开口:“正是因为这些信息,让我觉得你始终是个小丑,被别人掌控命运,却以为有反抗的机会。 你以为,桂堂东会为了你而去对付我弟弟吗?你只是他用来平衡白家局势的一张牌,而且,这牌的时效期只到后天。进入高层入场的阶段,你就再无价值。 而你,竟然觉得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你觉得你有资格嘲讽我?” 白西仁面无表情:“我至少可以放手一搏,把握自己的命运。你呢,可怜虫,你连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从出生开始,你就是劣等的,一直到今天,你仍然是劣等的,而你的未来里,也一定是劣等的。 劣等人就该有劣等人的人生轨迹,不是吗?” 在疗伤室里,历晴川躺在水床上窃听白西仁与白西幽这对同父异母兄妹的对话,她窃听的基础是之前在医院里,抽在白西幽手背的那一鞭,白西幽以为那一鞭只是惩戒,却不知道历晴川留了后手。 从他们的对话里,历晴川得知桂堂东隐瞒她的事,她看向另一边,用心维护女儿身体,却偶尔发呆的南轻絮,心下了然。没想到勒花天在郯国荒村现身时所用的身体,竟是白西幽的肉身。 她端详白西幽的肉身,乌黑的长发,小小的、可爱的圆脸,玲珑的身材,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线条……确实与白家兄弟那俊美的容颜、翅膀与银色长卷发相去甚远。 白西幽想要回归本体不太容易,桂堂东和他周围的修士都不懂灵魂领域的功法……除了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专精的楚清秋。 不过,考虑到楚清秋的立场,她不大可能帮助桂堂东,把白西幽的灵魂挪移回本体,而基于历晴川自己的立场,也不希望师弟欠楚清秋人情。 楚清秋那个厚脸皮的,万一以此拉近和桂堂东的关系,桂堂东大概会像那种溺爱孩子的糊涂父母,因为孩子偶尔表现好一回,就放弃自己的原则溺爱加倍,那样反倒不美。 从刚才的对话,白西幽对白家怀着极大的仇恨。如果让白西幽取回本体,那么白西幽是否安心在寒鸦号和临淄城当个厨子就是问题。 一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为了复仇。白西幽向桂堂东第二度出卖自己的人生,而桂堂东因为好色加滥好人加他独特的三观,导致他帮白西幽一把。 白西幽多半会失败,但桂堂东会保她性命,那时候她就名正言顺的住进寒鸦号,成为第二个南轻絮……不,比南轻絮恶劣的多。白西幽留在桂堂东的生活里,只可能以侍妾的名份,而且她不如南轻絮那样友善。 与师弟三个月的共同生活后,历晴川已经学会自绿,她对南轻絮的杀心,也因为白西幽的存在淡化了一些。南轻絮虽然也搞人身依附,但这狐狸对她和师弟的生活是有用的。 “南道友,我来帮忙吧。”历晴川说。 南轻絮搂紧怀里的身躯,委婉的回答:“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你在怕我?那我说件有趣的事好了:白西仁为了削弱师弟手里的牌,shan动白西幽去对付白西狩,直接给受害人爆了许多猛料,我要是白西幽,听完那番猛料,和平的生活只能说再见,余生要和白家不死不休。” “历道友,既然你听到的话。你不阻止他们吗?”南轻絮说。 “傻狐狸,如果我乱入的话,你觉得白西幽会领我的情?那种傻瓜只会恨我,因为我不让她知道真相。 正因为是傻瓜,她完全不懂得白家兄弟画饼式的结盟技巧,只懂拿自己有的东西去和师弟换,借助他的力量去狠狠报复白家。 你觉得,白西幽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师弟换?” 历晴川的目光落在白西幽的本体上,南轻絮低头看了一眼,喃喃说道:“不是吧……” “即便她没有深仇大恨,一个散修家庭抚养长大,没什么远大理想的女修,你问她若有能傍上师弟的机会,她愿不愿意当这个妾……呵,我估计她能开心的连夜把自己打包送来,自掏邮费。 你好像被外界的人视为师弟的侍妾,师弟和你都没反对这个说法,看来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没什么啦,反正新来的侍妾不是和我抢位置,但你很依赖师弟的爱吧。到时候,来一个比你更能缠师弟,更年轻,更不要脸的女人抢夺师弟给你的关注,狐狸,你好像会相当痛苦呢。 这几天我撸你尾巴撸的蛮爽的,再加还你照顾我的人情,我才提点你。白西幽虽然是个傻子,但她比你聪明,在宫斗剧里你斗不过她的。” “啊……” 南轻絮露出紧张和伤心的神色:“她不止要夺走我女儿的身体,还要夺走堂东……不行,绝对不行!我的生命就剩那么点快乐,我不许!” 历晴川鼓掌:“这样想就对啦,在她和你之间,我也选择你,因为你至少不是我们生活的累赘,而白西幽是个纯纯的吸血鬼,她会害了我们所有人,包括师弟。 所以为了防止那样悲惨的事发生,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她蹲下来,伸手抚摸着南轻絮怀里的娇小身躯说:“而准备,就从这里开始。” 第四十七章 拒绝交易 7→6 桂堂东在白西狩那里别无所获,大概是见识过大场面,与各色人都有过交流,白西狩的抗压能力大约是拉满了,全程他的回答流畅清晰,滴水不漏,把自己在白西幽这件事扮演的角色里摘的干干净净。 可以预见,即便白西幽起诉白西狩,在法庭上,白西幽约摸是自取其辱。齐地的法律维护的并非公平,而是强者,如果一个受害者,就连个人能力都全方位的劣于加害者,那么法律,和从事法律的修士不会对这样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回去之后,发现胡玄冬与江纤尘已经离开,她们皆已做出选择。然后,他从师姐那里,得到白西仁和白西幽对话的精要部分。 “白家小子,也可以说白家小姑娘很生气哦。他原本已经接受师弟你的规划,等事情结束就此和养母平静的生活在临淄,但现在,他的仇恨被白西仁煽动起来,想要转火白西狩。” 历晴川的手指拂过桂堂东的胸口:“你的一张牌被废掉了,你生不生气啊。” 桂堂东抓住历晴川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一下,然后解释道:“我从未迷失自己,我参与这件事的首要目的,是保住我领地的安宁。 现在,各方势力都约束了自己的行为,我的临淄不仅完好无损,而且经济形势比原本预估的要好……来看热闹的散修们在城里总是要消费的。 以及,这里作为八大门派政治磋商的场地的话,也有利于打造我的领地的品牌效应,以后人们提到临淄,都会想到八大门派的高层曾云集于此。 那么之后,无论是签订经贸协定,还是挖掘我需要的人才,亦或者鼓励移民与开展旅游业……这些都会变得更容易。 可以说,只要他们在我的地盘不作妖,无论这事的结果如何,于我只有小赚,大赚或者血赚的区别。 作为注定的赢家,你觉得我会计较这小小的冒犯?我随随便便做点什么,就能让白家小子为自己的行为掏出足够的诚意。 接下来,只要安抚住白西幽就可以了。如果他是冲动到极点,看不清形势的人物,我也有更简单粗暴的办法摁住他。总之,一切尽在掌握。” 桂堂东摆摆手,打算去和白西幽谈一谈,历晴川看向身后不远处,保存白西幽本体的地方所在,嘟囔道:“一切尽在掌握?” 桂堂东到的时候,白西幽已经哭过一场,南轻絮带着尴尬的立场宽慰他,毕竟,是她女儿做了大缺大德的事,害得人家沦落到如此地步。 “南道友,你去修炼吧,剩下我来说。” 南轻絮露出解脱的表情,她对白西幽十分心虚,而白西幽虽然没冲她发火,但也没给她好脸色,而内心的道义,要求她必须向她女儿导致的受害者赎罪。 桂堂东给了一个台阶,帮助南轻絮逃离这片尴尬之地,白西幽看着他说:“我的人生,白家的东西与未来,我还有什么能卖给你的吗?” “抱歉,夫人是我和很亲近的人,夫人的女儿犯错,我来帮她的女儿偿还。有什么我能给你的补偿吗?” “那么,我想要取回自己的本体……不是宽慰,而是承诺。谁都知道桂道友信守承诺,我希望这个承诺能尽快落实。” 白西幽深吸一口气:“因为桂道友的原因,我其实不怎么讨厌南道友。到目前为止,桂道友是唯一一个,明明具有令我强行屈服的身份与力量,却还会心平气和和我交谈的修士。 我应该说谢谢的,谢谢你救我性命,谢谢你的庇护,谢谢你给我在领地安排的新生活,然后通情达理的乖乖遵守你的意志活下去……这将成为一桩美谈,于我们两个都是。” 白西幽吸着鼻子:“可是我不甘心,白西狩,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此作践我和我家庭的人生,而白英华白西仁他们冷眼旁观,配合的演这出戏,把我当做傻瓜。 我想要讨回公道,可是法律会给我公道吗?八大门派会给我公道吗?到头来,我只能依靠力量,可我没有力量,但这个烂透的世界也有好处,那就是我可以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力量。 所以,我想要取回自己的本体,取回自己的身份,然后卖出白西幽的人生,来换取桂道友的帮助,帮助我惩戒白家。 如果,我能侥幸取得白家什么东西,我通通不留,全部赠送给桂道友。而且,再怎么说,我身体里流淌着炽天使的血脉,若有幸能为桂道友生育子嗣,那么桂道友未来创设的家族,就能入手在东方释放不受限制的魔法的力量。 而且,我不需要名分,也不会争夺桂道友的宠爱,我很清楚,我不配,这只是一个交易,如果你需要,我就是你最忠心的狗。 桂道友的圈子接触的女修,想来都是高傲而独立自主之辈,她们很有魅力,但她们不会随你拿捏,满足男人欲望里黑暗的一面。 我当了一年的男人,多少对这个了解一些,所以……就让我来承受桂道友欲望里黑暗的部分吧,那些不道德,不健全,无法对伴侣与侍妾施展的欲望,我可以。 我就是你的压力释放器,有我这样的存在,桂道友在缓解压力之后,能够在众人面前展示更贤明、更正义的姿态,而在你的伴侣那里,你将是温柔体贴的好道侣。 除此之外,取回本体之后我也会努力修炼,虽然不及白家那三个禽兽,但我至少比散修们天赋强些。桂道友,你这样有野心的人,应该需要忠心的狗来帮助你吧。 我就是,汪汪汪……所以,所以请你借给我力量,帮帮我吧!” 在桂堂东眼里,白西幽已经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而他想搭救的是一个不幸的人。为了把白西幽变成人,他必须拒绝对方,因为只想着出卖自己的人生而交换什么,抱着如此思维的白西幽,永远只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狗罢了。 所以,白西幽的承诺和描述的未来,在桂堂东眼里毫无魅力。如果他需要听话的狗,只需要通过胡玄冬做中介,就能采买成千上万,何必需要白西幽?如果他想要子嗣掌握魔法,效仿白家先祖,招来魔物娘岂不是更加方便? 所以,他对白西幽说道:“睡吧,我还有工作要做。你是只逃离了鸟笼的笼中鸟,不要为了过去,而主动钻进另一只鸟笼里,说不定,你会发现我是个更加糟糕的人。” 白西幽讨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的眸子冷却下来,裹着毯子靠在墙角,像是一只死去的小鸟。 第四十八章 继承顺位 桂堂东工作了一夜,为了城市发展,他准备借助即将到来的高峰,为城市进行引流工作。 引流是把双刃剑:从乐观的角度想,能让城市有更多劳动力与技术人才,以及引导人们在此停留消费。 从悲观的方面想,引流必然会让大量的“圈外人”,在不了解“圈内”情况的基础上对“圈内”指手画脚,发表奇奇怪怪乃至于称得上反智主义的言论,而这些嗓门最大的引流群体,可能并不会为圈子贡献一个子。 换而言之,引流可能会引来一群增加负面形象而不贡献价值的云xx,并且,以人的嘴硬程度和无知无畏的精神,一旦和圈内人发出冲突,并被教育之后,他们可能会因此怨恨这个圈子,添油加醋的抹黑,于是桂堂东的领地风评反而受到影响。 因此,怎么引流,向什么群体引流,控制引流的力度,以及如何管住引流新人的嘴巴,驯服他们的无知无畏,让新老圈子交融不发生严重冲突,让他们贡献正面的价值,壮大他的领地……这是桂堂东需要考虑的事。 桂堂东想了一夜,大致有个框架,回头丢到秘书处,让他们和宣传部的人一起填充细节。 一块仅有二十万人,物质条件尚不充分,文化建设约等于没有,思考为何而活的人比黄金都稀少的地区,竟有宣传部这样看起来正经但毫无卵用的机构,是不是编制太过臃肿? 桂堂东自己都想吐槽,但为了给自己培养的第一批新式读书人,与投靠自己的旧读书人饭碗,以利诱导居民们配合他未来五年之内会颁布的扫盲法令,他必须维持着相对地区人口有些臃肿的行政机关。 他起身,活动一下身子,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是他完成工作后放松的小习惯。走上五分钟之后,就到了饮茶时间。 今天,桂堂东格外安静,因为他房间的角落里睡着一个人……不,白西幽睁着眼睛,用哀伤和祈求的眼神看着桂堂东。桂堂东有些不忍,但如果他顺从白西幽,才是把对方往火坑里推。 只是,他也能理解白西幽的愤怒,如果当初他知道临淄大瘟疫的真相,说不定脑子一热,直接杀到郯国去找阴山盟报仇,而在从勒花天那里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仍然产生了一阵不理智的冲动。 在桂堂东看来,仇恨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直到加害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为止,受害者都有正当的理由仇视加害者。只是,报复要停留在合理的范围里,如果像白西幽那样赔上人生,物化自己去换取力量惩戒仇人,是得不偿失的。 他把饮水与食物放在桌子上,自己出门,首先去看望芈若洁,芈若洁穿着贴合身体线条,具有良好伸缩性的黑色练功服,把头发扎在脑后,她洗去铅华,褪下金玉装饰,在伪装成钱庄,实则是守夜人培训机构的地方,被前辈们无情教导着。 守夜人的战斗训练涉及八个必修项目:进攻,防御,身法,意志,毒药,幻术,隐蔽与追踪,现在,芈若洁正在进行隐蔽项目的训练,守夜人必须具备在同境界敌人的感知与搜索下隐藏自己的能力。 这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并运用了阳炎府本部为修士的洞府们配置的空间扩张技术,守夜人得以在这片区域集合研究、学习、训练、修炼、疗伤、住宿、休闲等一个组织需要的各种功能。 或许因为对人生摆烂的彻底,已经决定随波逐流的芈若洁倒是对新生活适应的不错,听带她的教官说,芈若洁是个可塑之才,就连新人心理最难接受的整形手术,芈若洁都没太大的反应。 桂堂东让教官捎个口信,指示芈若洁再回忆一下白英华被杀当晚的细节,以及之前她对白家人与白家事的认知,便悄悄离开了。 如果他亲自和芈若洁说,又会勾起芈若洁那好吃懒做的心思,她已经过惯张开双腿来钱的生活,遇到金主会触发她的肌肉记忆。 芈若洁的悲惨可能是个例,但修士出卖自己的身体,失去人格与尊严,将自己像商品一样售卖,渐渐失去摆脱这种境况的能力与心力之行为,在修道界并不罕见。 在一个有力量的,无论如何粉饰都无法改变其弱肉强食本质的世界,物化自己出卖自己的行为,最多被人瞧不起,但甚至称不上一个道德问题。 八大门派所缔造的秩序的不反对,其实就是潜在的支持,因为这样可以低成本的驯化散修与凡人们,让其自觉依附于八大门派,而丧失反抗不公的意志。 所以,桂堂东要尝试改变这些作为商品与附属物活着的人形动物,首先,要给他们做回人类的物质条件,然后让他们通过劳动与价值的实现,拾起人的尊严,重构自己作为人的认知。 他还没有对失足群体展开过改造工作,但未来,像芈若洁这样已经堕落,且缺乏回到人的生活的意愿与能力的失足者,一定会越来越多出现在他的领地里,所以,在芈若洁身上所做的一切,算是实验与观察,在她身上总结经验,用于施展后来者身上。 然后,他去自己的办公大楼,过问领地治安状况之余,在上下午分别招待了白英实与贾道善。 白英实有些心急,他以为自己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但他三个侄子对他兴趣缺缺,而桂堂东也对他有些冷淡。这些年,他抱着自己哥哥的大腿享尽荣华富贵(飞升这种事,白英实很早就放弃了),也因为张狂的作风得罪了一些人。 有白英华支持他的时候,那些都是小事,谁敢去状告日升渡真传的兄弟卖官鬻爵,贪污受贿,但现在,他必须自己会不会被人翻旧账。 “大哥死了,我也心灰意冷,想找个山清水秀之地,过上富贵闲人的生活。我辈修士,若不为飞升,那便要尽情享乐,才不枉在这世间走过一遭。” 他试探性的看向桂堂东:“我观桂道友经营的临淄城,倒是个好地方。” 这段话的潜台词,是白英实想用他掌握的东西,兑换桂堂东的政治庇护。桂堂东自己的人设,不好做假意答应,把白英实的财产榨干后直接把白英实丢进监狱的事。 桂堂东现在需要白英实,还不好拒绝,但他绝不可能让自己的领地变成藏污纳垢之地。权衡自己的信誉,与白英实在这件事里的助力,他用委婉的言辞,让白英实明白一件事: 如果他执意选择临淄城,那么你必须要贡献相应的价值。 “白家虽然更迭家主,但底子还在,我们有一些隐秘的贸易路线,能给东西方带去各自需要的紧俏货物。”白英实压低声音。“其中有三条归我掌管,我愿意拿出四成股份献给桂道友,这样,我就贡献了价值。” “不,你会错意思,我不是指给我创造的价值,而是给临淄创造的价值。临淄是个充满我个人理念的领地,凡人与散修在此共处,那些从八大门派外门被无情淘汰的弟子,也会在此谋一个一官半职。 人人都在享受城市其他人创造的价值,人人都为城市创造价值,并取得自己的容身之所,后顾无忧。 白道友,你能为我的领地带来什么?” 答案是,除了走私渠道,白英实什么都给不了。白家的军事、经济与外交分别属于白英华的三个子嗣,如今他们又瓜分白英华的知识,这些于修士个体与组织都非常重要的资源,白英实都沾不上。 白英实明白了桂堂东的意思,并且难以置信,这天底下漫天要价的人许多,但像桂堂东这样连出价机会都不给的修士,是十分罕见的。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桂堂东眼里,自己就是个废物,根本没有庇护的价值。 白英实想到这一点,不免在心里祖安桂堂东一顿,但现实两人的绝对差距,让他熟练的摆出讨好的笑脸。 “不过,我支持你作为白家人,对你兄长的遗产里合理诉求的部分。”桂堂东话锋一转,“那几个小伙子初出茅庐,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做事不会留手。白道友似乎先考虑财产方面比较好。” 这戳中了白英实最担忧的点,这个公子哥担心自己的私人利益胜过家族利益,桂堂东又趁热打铁:“而且,我手头掌握着其他真传的联络方式,有我的情面在,她们面对你,至少会真心投入与你的交易里。” 白英实没能达到自己的核心目的,即索要政治庇护权,留足退路,但桂堂东对他争夺白英华遗产的支持,和他许诺的帮助他和其他真传交易,也让白英实有所收获。 白英实心里清楚,桂堂东帮助他争夺白英实的遗产,是为了敲打白西仁。他已经敏感的嗅到,各位真传的阵营选择差不多已经完成,而桂堂东和白西仁走的有些近。 白西仁是个内心傲慢的小子,且有控制欲望,必不甘心受桂堂东所制,而桂堂东在与白西仁合作的同时,也一定会打击白西仁,展现自己的力量,逼迫白西仁与他步调一致。 一个控制狂遇到另一个更强的控制狂? 白英实为自己的侄子默哀了几秒钟,剩下的满头满脑都是狠狠从白家捞一笔,然后从白家这艘到处漏水的破船上跳下去,你问责任和道德?如果白英实有那种东西,白家的局势也不会在白英华死后变得如此糟糕。 送走白英实,桂堂东疑惑的看向窗外,他总感觉被人窥视,是江纤尘还是楚清秋?还有小概率的事件,是无孔不入的阴山盟。 他拉上窗帘,招待下一位客人贾道善,贾道善比白英实本人好对付的多,这位阴狠的青年最渴望的就是继承白英华的学术遗产。 从修道界法理继承的角度,修士没有遗嘱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是其弟子兼子嗣,第二顺位继承人是弟子中最亲近者,第三顺位是弟子中最年zhang者,第四顺位是子嗣,第五顺位是父母,第六顺位是亲生兄弟和姐妹,第七顺位是配偶,第八顺位,也就是修道者天煞孤星的情况下,其遗产会被门派回收。 不过,在实际操作的时候,诸如阳炎府之类的门派会提前和修士们签订协议,使得门派的继承顺位排在第四或者第五顺位之间。 倒不是门派惦记修士那点东西,而是变相的督促修士,如果飞升无望,或者在修道的空窗期,抓紧时间去找道侣生下继承人,以免自己奋斗一辈子的成果被门派一次掏空。 整体来说,日升渡修士,特别是修shou类功法的修士繁衍后代的欲望高于阳炎府,所以他们的继承顺序没有被门派横插一杠。 即使如此,贾道善最多主张自己是“诸弟子中最亲近者”,而成为遗产的第二顺位继承者。可是,有第一顺位的白家三兄弟在,贾道善什么都捞不到。 “这个简单。”贾道善说,“他们能排在我前面,是‘弟子’与‘子嗣’两个要素的叠加,而我可以举证,他们和我的师傅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师徒关系。” 桂堂东挑挑眉毛,从资格论的角度入手,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扯皮官司。当初他在齐地冠军联赛成名,有人翻他旧账,发现他十五岁才鲤鱼跃龙门,而后以爆发式的速度飞快修炼的时候,就怀疑他是颗“人造道星”,是阳炎府篡改年龄,使用秘法,调整灵魂所产出的怪物。 他们要求对桂堂东检测,以确保取得不可思议的成绩的他符合《齐地修士资格认证》、《齐地修士培养公平法案》与《齐地修士知识探索界限律令》。 他们也没觉得桂堂东违反以上条款,只是最耀眼的,一定是被人找麻烦最厉害。 桂堂东甚至没关心过这些事,门派培养的专攻律法的修士,在最高仲裁机构天天和对方的起诉人扯皮,这事已经拖了三年多,可以预见,在未来十年内还会继续拖下去。 所以,贾道善的资格论多少有些异想天开,就算有实锤的证据,白家兄弟也能把这事拖到很久很久以后。 桂堂东用表情告诉贾道善,他应该上些更犀利东西,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很快透露了自己另一张底牌—— “我有证据,证据那三个人不是我师父的子嗣。”贾道善一脸郑重的说。 第四十九章 门 6→5 桂堂东对贾道善的身份有三种猜测,第一种,他是白英华的娈童,这一点经过多方叙述后基本已经排除; 第二种,他是具有优秀天赋,被白英华见猎心喜收下,行历无咎故事……但那个可能性也不大; 第三种,贾道善是白英华的私生子,且他的生母是白英华根本不敢得罪的大人物,所以他没成为第二个白西幽。 所以,桂堂东不怎么对贾道善本人上心,而是琢磨用这个小混蛋恶心白英华培养出来的三个大混蛋,以及弄清楚他的生母是谁。 没想到,贾道善给他一份措手不及的惊喜,如果这事是真的,将颠覆事件发生之后,入场各方的计划与现有格局。 桂堂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拉上窗帘,把门封闭,骤然昏暗且密闭的环境,和他本人散发的气息,让贾道善有些害怕……谁都知道,桂堂东曾让男人雌堕。 “贾道友,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刚才所说的言论,对于白家那三位修士来说是非常、非常、非常严肃的指控,这涉及到了白家——把持日升渡真传之位的家族的继承问题。 白英华死后,关于其遗产与地位的继承,马上就会演变成涉及八大门派,披着私人事件外皮的公共事件,单凭你的指控,如果有人派来刺客暗杀你,我都不意外。 你说出这番话,不仅要对内容负责,也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如果,你没有绝对可靠的保命手段,你的指控无疑非常鲁莽。” “他们不敢动我!因为……因为,我上边有人。” 桂堂东拿话来激贾道善,就是为了把他生母的身份逼出来,贾道善几乎满足桂堂东的期望,可惜他还不够蠢,所以在最后刹住闸。 “我上边也有人,问题在于,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个风险?”桂堂东反问,“我本就是被动卷入这件事的人,干嘛为了你对白家的索求冒险呢。” 贾道善回答:“因为白家是一艘载满财宝的船,现在它到处都是问题,缓慢的向着地面坠落。船长与船员们自然想把它修好,乘客们则是先确认自己的逃生路线,然后抢劫财宝逃跑。 看客们呢,看客们巴不得这艘船快点坠落,他们好去抢劫上面的财宝,而余下的人,光是看个热闹都能心生满足。 所以,如果一艘船表现出的颓势越来越明显,除了船长与船员,所有人都怀着卑劣的心理,巴不得它越来越糟。 白家就是财宝船,我师父,我师父的父亲和师父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是船长和船员,他们拼命想尽各种办法堵上窟窿。 白英实不可能成为舰长,但他也不想当船员,所以他混在乘客里,准备确认后路后,抢一笔跑路;我可能成为舰长,但我拒绝修理这条破船,因为我有更好更安全,飞的更高的船可以搭乘,那条船的船长保证有我的一席之地,所以我想要把最值钱的东西带过去,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然后,便是七大门派为首的看客们,你们是巴不得白家坠亡,然后爬上船的残骸上疯狂劫掠的人……日升渡内部也有一些人那么想。 或许,我能守住这条破船,修好后让其再次启航,问题是,这得耗费多少心力,又要得罪多少人,我会不会步师父和师爷的后路。” “感谢你的坦诚。”桂堂东摊手问道,“所以,为什么是我?” “因为桂道友是被动卷入的一方,也是入场的势力里吃相最好看的,我想要从破船里弄出东西,总需要一个帮手。” 贾道钱伸手:“你来帮我的忙,我不会亏待你,一定付足让你满意的报酬。” 这个傲慢的筑基小子伸手并不是为了缔结盟约,而是送上用翡翠做成的书简。桂堂东接过来,开启功法扫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他注入自己的灵力激活它。 下一秒,他眼前的景色被撕裂,巨大的日冕矗立在他眼前,太阳的图案被雕刻在日冕的中心处,而日晷的边缘部分晕着金色的光芒,当它旋转之时,仿佛日轮行于桂堂东面前。 带着黄金面具,裹着淡白披风的女修向桂堂东走来,她身形高挑,脚上的红色高跟鞋每点在地上一步,那清脆的响声都令桂堂东的胸口颤动。 这种压迫力……一位化神修士! 桂堂东无法动弹,目视女修与他的身影交错,那女修挽在胸口的麻花辫扬起,末端金色的发丝暴涨,从四面八方钻进桂堂东的衣服里,像是一道道触须在桂堂东身体游走。 “异域之神的痕迹,一道没有恶意的伤口,一道与异域之神连接的门关……只是,异域之神的关注对于你是场灾难。 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而有些事,也需要你帮忙,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可我连阁下你是谁都不知道。”桂堂东说。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交易需要信任,而信任的第一步,就是交换姓名。” “你和每个能令你动弹不得的前辈都这样说话吗?”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追杀过一个。敬畏和尊敬是两种不同的情感,我敬畏比我强大的人,但我只尊敬我认同的人。” 桂堂东感到,此刻在他身上游走的发丝从瘙痒变成了变成快感——欢愉与痛苦结合在一起的快感,他的回答激起对方的不快,但对方不敢杀他。 阳炎府百年难求的天才如果死在日升渡化神修士手里,差不多就是全面开战的信号,哪怕是化神修士,犯下如此罪行也难逃一死。 何况,一道他熟悉又讨厌的火焰,已经在他的视野里,阳炎府十二长老之一的元静仪以火焰勾勒自己的身形,见到此幕,那名头戴黄金面具的女修撤退,桂堂东也回到现实里。 贾道善还没说什么,就被一道火焰包裹,从窗口丢了出去,那火焰汇聚为一个元静仪的身影,叉着腰说:“快开门,我和我的人马上到。” “门?” 火焰席卷桂堂东的身体,他的衣服裂开,几乎贯穿他躯体的伤口赫然显现。而后,组成元静仪的火焰分解,钻进他的身体,几秒之后,他的伤口扩展为一道火焰的门扉,投影并构筑在他的办公室里。 第五十章 元静仪 一道又一道的火焰从他体内钻出,弹射到地上聚拢为人形,最后走出的却是个矮子,她头顶丸子头,余下的长发拢在身后。红色的缎带自两团发髻垂下。 她穿着勉强能盖到肚脐眼的白色短褂,短褂以下则是一条红色长裙,黑色的线条在红裙上游走,勾勒出一朵黑玫瑰。长裙的边缘褶皱如花瓣,白色的吊带从裙边钻出,贴合着她纤细的小腿,把套在腿上的白袜固定。 那矮子挥了挥手,火焰门扉崩塌,一张符箓贴在桂堂东的伤口上,转眼间,桂堂东的储物戒自动打开,新的衣服套在他身上。 那矮子转过头来,飞舞的长发抽在桂堂东肚皮上。她仰头看着桂堂东,大而饱满的红瞳有轻视之意。 “你这身可真俗气,”她用稚嫩的嗓音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穿很帅吧。” 桂堂东打开窗户,像是元静仪对待贾道善一样,把这矮子从窗口丢了出去,回头对师妹说道:“这是哪位新晋的内门弟子,我哪里得罪了她?元长老呢?” 穿火而来的师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大师兄,你刚才丢出去的就是元长老。” “可别开玩笑啊,元长老和我身高相当,她又没有变身的动机。” “可她真的是元长老啊。” “哎呀,我竟把元长老掷出窗外,这可如何是好?” 桂堂东正在“大惊失色”,娇小的恶鬼已经从窗口爬进来,她挥出一鞭,鞭头裂开一分为五,把桂堂东缠绕。她轻轻一扯,桂堂东回头,坐在地上,现在她终于可以趾高气昂的俯视他。 元静仪叉着腰,凑近脸庞,耳坠与胸口的护符在他眼前摇曳不止。她说道:“桂堂东你故意的对不对?哪怕外形对不上,我不信你感觉不出灵力储备的区别!你装傻才好报复回来,对不对?!” “元长老,实在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小师妹。大家都看着,这样不好。”桂堂东身体后仰,“我们彼此都有想问的事,这样,我们回寒鸦号详谈,如何?我想师姐也会挂念你。” 桂堂东不得不献祭历晴川,听到最想要弄到手的名字后,元静仪回收鞭子,桂堂东站起来,他忍不住低头看看元静仪,觉得她现在的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四左右。 恰好,元静仪也在仰头看他,她稚嫩的眉眼,吹弹可破的肌肤和他印象里的元静仪一点都对不上。 “你真的不是元长老的孙女或者重孙女?”他问。 元静仪直接给了他一脚,又比了个鬼脸,桂堂东瞥了眼长老带队的师妹们,发觉全是元静仪那一脉的内门弟子,她们此刻全都低着头,忍着笑,生怕卷进本门长老与真传之间的无谓争斗里。 贾道善已经算是出乎意料的惊喜,而这位更是重量级。桂堂东率先幻影移形回到船上,循着他留下的坐标,总计十九团火焰在寒鸦号降临。 一位化神,三位元婴,十五位金丹境修士降临船上,这气息瞒是瞒不住的,她们造成的灵力紊乱让此刻待在船里的历晴川、南轻絮与白西幽都产生近乎窒息的感觉。 历晴川反应最快,她来到作战大厅的时候,元静仪已经坐在舰长席上,而桂堂东退居她左手边首座。南轻絮正用赴刑场的表情给各位阳炎府修士奉茶,那傻狐狸能感受到来的修士里,有几个看其眼神不甚友善。 历晴川看那阵容就乐了,她们要么是被在筑基境刚刚展露头角的师弟拒绝的人,要么就是被师弟拒绝的人的亲属朋友,她们不好对阳炎府真传发作,那么他的侍妾,仅有筑基境的南轻絮就倒了大霉,被当做软柿子随意拿捏。 桂堂东看到师姐,借起身迎接的功夫,为南轻絮挡住那些视线,他宽慰南轻絮两句,让她回房修炼,便引着师姐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元长老?”历晴川看清元静仪现在的模样后不免吃了一惊,“这不是你……十一岁时的样子?” 看到历晴川,元静仪的表情变得柔和:“谁说不是呢,唉,这都是心魔的问题。我都快两百岁了,突然变成孩子。我也很为难啊,怪丢人的。” 差不多得了。桂堂东心里说,元长老你的嘴脸表明,你可不是那样想的。 历晴川笑道:“这样啊,心魔可真是千奇百怪,不过这也代表元长老的实力有望更进一步。另外,我还以为长老和众位师妹会在明天或者后天到来,所以未曾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差不多得了。桂堂东心里说,师姐你哪里像那么礼貌的人。 元静仪和历晴川性格有相似的地方,现在听她们正经而客气的交谈,弄得桂堂东浑身不自在。历晴川和元静仪聊了十五分钟的客套话,便起身为元静仪带来的队伍安排船上的临时洞府。 “小晴,我住你的洞府就好。” 元长老发话,现场是没人敢反对的。元静仪抓着历晴川的手,对着桂堂东比了个鬼脸。桂堂东哭笑不得,看两人手牵手的背影,觉得她们不像真传与长老,而像母与女。 我要和师姐有个女儿,长到这个岁数会不会也那么叛逆呢?他想。 桂堂东回到舰长室,白西幽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仿佛他是桂堂东房间里的雕塑。 桂堂东想了想,还是把白英实和贾道善的事说了,劝道:“白家已经是条四处漏水的船,在船上的人都想抢一笔跑路,在船外的人都等着它坠地,而你却想要跳上这条船当船员当船长,把以前的船员都狠狠修理一遍。 我理解你的仇恨,但我不觉得,那仇恨值得你用自杀式的行为报复回去。” “可我意气难平,我可以活着,却是背负精神上巨大的屈辱而活着。桂道友,你觉得苟活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吗?” “我不知道,我无法为你做决定,那是你的人生,但我希望临淄城能有个好厨子,也希望白家的事不会引来更多牺牲。” 白西幽定定的看着桂堂东:“你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修士。并且,你让我感觉到绝望。” “为什么这么说?” “我比不过白西狩,还可以安慰自己是不够坏,所以在作恶才能成功的修道界混的不如意……但桂道友你的存在,证明了做个好人,也能有一番成就。所以我现在这样……只是因为我无能。 如果有条件,谁愿意把失败归咎于自己的无能呢?” 桂堂东摇摇头:“我不那么想,社会各有分工,有些职业听起来不如别的职业,但他们依然有存在的必要性。 比如你,我敬佩你在厨艺上的天赋,昨晚,我吃下第一口你做的饭菜时,我就明白,我在厨艺上是没有天赋的。 所以,你的心情怎样?” 白西幽站起来:“不妨事,我这次是自愿签了合同,所以不管心情如何,职业道德要求我履行自己的职责。桂道友说吧,我需要做什么?” “我来了一些贵客,可能需要备一桌宴席。如果你能打动她们关于美味的追求,或许你的事,她们中最为尊贵者能帮上你一点点忙,你该争取这次机会。” 白西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桂堂东,然后惭愧的低下头颅:“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桂堂东问。 “我对桂道友充满感激,桂道友和我接触过的修士完全不一样。” 一滴眼泪落在白西幽的脚边,他哽咽着说道:“如果我是女孩子,只能以身相许,回报桂道友的大恩大德,但现在我是男孩子,所以我……bo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子想要报恩的时候都会这样吗?我不是原装的男人我不太清楚。” 桂堂东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倒退着退出房间,带上门。他不是击剑爱好者,少廪君变成的娘们长在他的xp带上,他又有报复少廪君的借口……即便如此他都没有动少廪君,何况眼前这个渴望报恩的是个带把的。 而且,白西幽说着报恩,眼神却仍然是死的,只要一日无法复仇的怨念没有从他心中根除,他的眼神永远是死的。 桂堂东拍拍脸颊,比起白西幽的报恩,现在有一位长老在船上,他必须要严肃对待。所以去找师姐的路上,他用通讯符箓联络历无咎。 “师父,你可真给了我一份惊喜。”他埋怨道。 “是我让她提前动身的,一方面,你提到的贾道善可能涉及四时宫的贵人这件事,让我有些担忧,会不会别家的门派高层打时间差,威逼利诱你做些什么。 另一方面,也是师妹本身出了问题。” “嗯?” 历无咎解释:“掌门师兄和众长老们分割异域之神的力量,‘长生’反抗的很是厉害,它的其中一小部分力量击碎了师妹的身体。 师妹当即重组了身体,但她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被异域之神污染,所以她抛却被污染的部分二次重组,摘除了大部分污染,变回了孩童的模样。” 桂堂东叹息道:“唉,元长老和我们说这是心魔作祟呢。” “她觉得和小辈们讲出事实,会让自己难堪,所以对外都是那么说的。”历无咎说,“不过,师妹上了年纪,心性却是越发返璞归真,做回孩子,倒是顺了她的意。” 桂堂东想了想元静仪的样子:“我也觉得元长老乐在其中。” “待在门派里,我怕她会钻牛角尖,去和异域之神找回场子,而你那边需要帮衬,所以我便让她去支援你了。” “虽然我很敬佩元长老的执行力,但她从我的伤口出来,是不是过于奔放了?” 历无咎想了想:“师妹她就是如此……奔放,总是充满天马行空的创意,在这一点,我不及她。 ‘长生’在你和她的身上都留下印记,靠着两份相同的、独一无二的印记,她建立了一个传送通道,以她自身为qi点,以你为终点,把她的队伍送过来,节约时间,出其不意。” “就是没考虑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桂堂东随口抱怨了一句,转而说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元长老是阳炎府的全权代表,她的态度即是阳炎府的态度,而我受她节制?” “是,但如果在重大问题上,你认为她有不妥之处,你可以和我联络,由我来斟酌,再和她商议此事……但是,仅限于重大问题。” “我懂得分寸,师父。” 然后,桂堂东说了贾道善嘴里的重量级消息,还有一位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修强行与他交易的事。 历无咎感观复杂,喜的是他让元静仪早点动身的举动,刚好帮了桂堂东的忙,忧的是在新变数下,元静仪带来的团队是否有足够的应变能力。 如果可以,他想亲自带队,但其一,异域之神“长生”已经用击碎一位化神修士的身躯证明自己的含金量,所以镇压工作还在继续,且必须小心翼翼; 其二,阳炎府不会让他的派系一家独大,他在谋夺异域之神这事出了风头,弄到了许多实际好处,作为平衡,就轮到古老的十二氏族后裔的派系去攫取利益。 “那位戴着黄金面具的女修,应该是日升渡衣家姐妹里的一位,有元长老在,她们不会再轻易试探你。为了阳炎府,你好好辅佐元师妹吧。 另外,别把她想的太坏或者固执立场的老顽固,她是祝融氏的后裔,但她从未在乎过,我希望这次合作能促使你们放下成见。”历无咎说。 “知道了,师父。” 桂堂东切断联络,历无咎的意思他懂得,除非元静仪特别离谱,不然凡事以她的意志为主。至于历无咎担心的成见,桂堂东的成见不会轻易消散,但他自认是有职业道德的人,所以私人关系不会影响他对元静仪的配合。 所以,他去师姐的临时洞府找元静仪,想要看看元长老如何锐评现在的局势。 第五十一章 锐评 元长老正在啃蜜瓜,汁水粘在她脸颊上,历晴川拿着手帕,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活像妈妈守着自己的孩子,考虑到两人实际的年龄,这一幕让人忍俊不禁。 “你有什么事吗?” 元静仪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一边把瓜递给桂堂东,桂堂东啃了一口,发觉这东西蕴藏的灵力惊人,口味上佳,他错愕的看向对方,后者摆摆手:“心魔。” 你这借口找的也忒敷衍了。桂堂东想,不就是掩盖你快两百岁还馋嘴的事实嘛。 元静仪带队来寒鸦号的时候没特意遮掩自己的气息,八大门派那几位真传应该能感知到寒鸦号附近空域的灵气变得紊乱,进而得出阳炎府的大人物已至的结论。 只是,他们绝想不到,大人物上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吃喝喝,离了众师兄弟、师姐妹,离了门人,元静仪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搅拌机,把各色食物送进她的身体里。 桂堂东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元静仪的肉身被毁,想要恢复昔日高大丰满的身躯,就要大量进食……这也是桂堂东至今想不通的地方—— 灵力如此神奇,能令一千多吨重的船只在空中飞行,能令修道者演化出万千变化,然而,修道者的肉身,却仍然遵循着某种规律,或者说限制。 筑基境的修士必须努力干饭,科学干饭,才能培养牢固而稳健的身躯;化神境修士高高在上,肉身被毁之后,干饭的“英姿”是如此令人亲切,也难怪元静仪要躲着人干饭,不然她的威严和蕾米莉亚大差不差了。 元静仪啃完瓜后收了嘴,用清洁符箓整理自己后,脱掉鞋侧卧在床上,脑袋枕着自己蜷缩的手臂,听开启故事汇模式的桂堂东,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 元静仪打了个哈欠,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该挑唆她们斗起来,这些小娃子不比我们那时候,个个都是好狠斗勇之辈,你又跟你那假正经师父(历无咎)学那么久,他的手腕你也该学会了。” “可是那样,附近的凡人会损失惨重。真传们如果全力以赴打架,天气会变得异常,庄稼受灾,风雨肆虐,瘟疫横行,进而引发兵灾。” “哦,我忘了你还有这个小爱好,也好,你爱养凡人,总比你爱杀凡人这嗜好强。说来有趣,我师兄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怎么教出的徒弟却是个为凡人劳心劳力的博爱者。” 元静仪发出很没品的笑声,桂堂东提示道:“长老。你该回归正题了。” “那个姓贾的先排除,我不知道他背后那个带面具的女人是他什么人,但堂堂化神修士,竟然对小辈出手真是太没品了,和这种人同盟我恶心。 然后白英实不行,抱自己哥哥大腿的废物,哥哥死了不想着报恩,只想着捞一笔跑路,这样的人作为盟友靠不住,还没用,和他说一句话都是吃饱撑的; 白家那三个小子,老大是个肌肉棒子,只会砍砍砍杀杀杀,不行,日升渡在魔修领地最前线,每次圣战都是他们家开团,如果上来一个暴力小子,以后咱们都有的受了; 老二是个空想家,总是把事情想的很美好,这种人给你吹的天花乱坠,做事的时候就抓瞎,你信了他的邪,到时候他承诺的一件都做不到,你又能怎么办? 老三,一个被教会洗脑的人,我听说他们真的把异域之神当神供着,这帮泰西人脑子有病吧。而这白家小子被教会教出来,能有个好样?你不怕他大力向咱们门派输出宗教思想,把大家弄得和泰西的神经病一样? 至于你找的厨子,还是让他当厨子吧,他不是这块料。” 元静仪锐评了各路白家家主候补后,说道:“虽然都很糟心,但目前,你暂且和白西仁互动一下吧,空想家总比战争狂或者宗教分子好一些。 哦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和天齐派真传不清不楚,那小姑娘也年轻,看看能不能把她骗到你的阵营来。 还有,赶紧把你的厨子换回女身,等你升到元婴境就立刻和她造个孩子,养大之后,若是白家再度发生这等破事,你就有介入的借口了。” 桂堂东忍不住说道:“长老,我不是那种人!我的孩子也不是工具!” 元静仪脸冷下来:“原来你知道啊,当初你拒绝我门下女娃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和师姐是真爱’? 你不知道,用真爱当借口拒绝对方,在修道界是极致的羞辱吗?这代表你连借口都懒得想,不把对方当人看! 好,既然你们俩是真爱,为什么后来又会闹成这个样子?小晴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功夫,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呢,今天传出你让你好朋友雌堕,明天又是你和兵甲门的肌肉棒子的风流韵事,你和阴山盟的人若即若离,和天齐派用鼻孔看人的天命贵胄不清不楚,还给自己弄了个龙蛭侍妾…… 你小子还挺会玩啊,你下一个狩猎目标是谁,四时宫的那两位女真传?阴山盟的人?日升渡白家那些白毛女子考虑不考虑?还是说正派已经满足不了你,你的后宫佳丽要加入魔修或者泰西人? 这样,你告诉我,你们是真爱,我怎么觉得你拿小晴只是当工具人,打造自己的人设呢?我懂了,你之前拒绝我门下那些女娃,就是嫌弃她们不够强,对吧。” 萝莉老太婆放下公事不谈,先输出了桂堂东一顿。祝融氏历代辈出精准掌控火焰的大能修士,且性格暴躁,元静仪继承了家族这两个特点。 她的情绪令房内灵气紊乱,气温极具上升,最终触发火警,头顶天花板上的探头探出,执行灭火程序,朝着温度最高的地方猛烈的喷射白色泡沫。 出于对历晴川的绝对信任,元静仪在临时洞府里没有运转护体功法,再加上她输出桂堂东正在兴头,反应慢了一拍,于是白色泡沫满头满脸的浇下来,覆盖她的全身。 历晴川手指一点,打坏上面的喷头,它不再吐出白色泡沫,可是这无法改变元静仪被浇了满头满脸的事实。 桂堂东举起影音符箓,把萝莉形态的元长老的窘迫记录下来之后,转身就跑。灾厄慢他一步,元静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桂堂东,你算计我?!” 第五十二章 飞升无望 元静仪用清洁符箓把自己弄干净,她又用通讯符箓,命令自己带来的队伍逮住桂堂东,倒不是为了报复他,而是把公事对接一下。 原本,她还想劳心劳力代表阳炎府处理这次危机,但桂堂东这一闹,她决定把他往死里用,自己当甩手掌柜。 “长老……不,姨。”历晴川换了个亲昵的称呼,陪笑道,“你刚吐槽别家化神修士欺负小辈没品,结果自己就给师弟穿小鞋。” 元静仪抱起手臂:“别人家那是欺负,我这样对小辈叫关照,这是一回事吗?就算是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我家小辈。 另外,你就别担心你的小情郎了,他和你爹一个模板,都是庄稼里的牲口,结实,耐操,在工作上有用不完的精力。你不让他工作,他可能会闲的浑身难受。 对付这样的牲口,你就得牢牢的用缰绳拴住他们。你娘没做到,你也没做到……可惜。” 元静仪说着说着,掀开衣领,又拽了拽袖子,历晴川明白,元静仪虽然把自己清理干净,但她心里膈应,觉得自己哪里还残留着白色的污痕。 所以她主动邀请道:“姨,我们一起去洗澡吧,这艘船上的澡堂不错,我们也能说点体己话。” 元静仪猛点头,对于享乐这种事,她来者不拒,如今又有万能的“心魔”借口,更是能放飞自我,做个快乐的老小孩。 在疗伤室里,元静仪解开短褂的扣子,把它褪下,露出一对雪白的臂膀,原来她的红裙是无袖的,且高度仅及胸口,X形交叉的绑带把衣裙固定在元静仪身上,约束勾勒出一对完美的球形。 元静仪外表稚嫩,脱衣之后却显示她是御姐的等比例缩小版,而非真正的萝莉。她乖巧的坐在凳子上,解开的长发被历晴川托在手中,涂抹沐浴露,温柔细致的揉搓。 从雾气朦胧的镜子里,历晴川看到元静仪舒服的闭上眼睛,表情乖巧,姿态放松,以往的时候,她们俩是反过来的。 “姨,你没事吧。”历晴川说,“你的体型,还有你的性格,和我认识里有点……不一样,是发生了什么吗?” 元静仪沉默了一下,回答:“我就是想和你说,才把你拉到这里。小晴,我已经飞升无望了。” 历晴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当她终于领悟了这句话代表的残酷现实时,忍不住扣紧元静仪的肩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在我和同门处理异域之神的时候,祂使用超出我们理解的技术,把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五,用其他四个拖住我们,剩下的则一个则奔向桂堂东。” 历晴川瞬间想到要诀:“那道伤口?!” “嗯,那道伤口是‘长生’留下的后手,正如琪琪之于她的永世牧首哈萨维,通过伤口,祂似乎能把自己的一部分传送到桂堂东身上。 原本,你爹已经封印他徒弟那道伤口,断绝‘长生’以桂堂东为跳板逃脱的可能性,但不知道为什么,桂堂东身上的封印被人巧妙的颠覆,它在你爹感知里一切正常,但其实已经失去效用。” 历晴川惊叹:“是琪琪,她收走了师弟一半的私房钱,治愈了他十分之一的伤口。现在看来,竟是……异域之神的互帮互助?” 元静仪点点头:“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看到异域之神要跑,我顶着盾很勇的冲了上来,然后我的魂魄飞出,看着自己的肉身被异域之神的力量撕碎。 为了封住异域之神,,我强行重组自己的肉身,而结果,就是我受到了异域之神的污染,不仅外表变的怪怪的,就连心智也变得幼稚……甚至连心魔都变成了我必须实现永生。 然而,修士是不能这个世界上实现永生的,不能永生,就无法克服心魔,不能克服心魔,境界就无法晋升,无法晋升,就意味着我无法飞升。 所以就这么突然的,我奋斗了快两百年的目标结束了。师兄弟们怕我伤心,让我离开了总部,躲开那个伤心地,来这边处理一点小事,顺带散散心。” 元静仪擦了擦镜子,看历晴川的脸庞说:“小晴,你怎么比我还伤心?” “因为你和我说过无数次,飞升是你的目标啊。如果换作是我的话……” “我也很伤心,但我毕竟活了快两百岁,又有化神修为。时间啊实力啊,抹平了情绪里最极端的部分,我会悲伤,我会笑,但我感受不到极致的痛苦是什么样子,快乐也一样。 再者说,就算不能飞升,我还有差不多七百年可活……已经足够了,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修道者活那么久干嘛,还要被人骂。” 元静仪仰头看着历晴川:“所以啊,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岁月该做些什么。” 历晴川俯下身来,揽抱住元静仪:“我们一起想。” “哼,我们上次说话还是在几个月前,因为我反对你修炼什么双修功法,把你训斥一顿,你生气和我撂脸子,好像一辈子都不想和我说话,现在怎么又和我贴贴了?” “对不起。” “哦,对了,这件事就不必和你师弟说了。你爹应该选择性的说出事实,把我的情况搪塞过去。” 历晴川大惑不解:“为何,师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知道你为他做出的牺牲,一定会回报你。” “我又不是特别为救他才牺牲的,让人知道,好像我和他关系好的值得我付出性命一样,会闹笑话的。” 元静仪忸怩了一下:“你师弟这个人怎么报恩你妈,我是看在眼里。你想想,我说出真相之后,他把我当成祖宗供起来,没事点头哈腰来我这里请安,逢年过节就是送礼尽孝,我说一就是一,我指鹿他绝不说马,对我百依百顺…… 光是脑补这一幕,我就感觉好恶心啊,我才不要这么让我烦心的义子,烦死了,这辈子我都不想要孩子,太麻烦了。” 尽管这么说,元静仪的眼角还是湿润了,曾几何时,她也想做个好母亲。 第五十三章 百年孤独 清洗干净头发后,元静仪和历晴川泡在两个灵力浓度不同的池水里,收获了自己感官里的“惬意”。 元静仪的长发在池水里铺开,她漂浮在水面上,跟着波浪一起摇摇晃晃,从天花板凝结的水滴滴落,点在她小巧的肚脐眼上。 “我这次来,除了公事和散心两个目的之外,也是为了你的事而来,小晴。”元静仪说。 “我的事?” 元静仪点点头:“我也是有过道侣的人,你看向你师弟的眼神,我就知道你非他不可。” “当然啦,这世人最爱师弟的人是我。最恨他的人也是我。” “我不懂爱啊恨啊的,但我知道,爱恨是你说服自己,留在他身边的两把锁,把你和他锁在一起的那种。” “所以,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相互喜欢的男女谈情爱,然而道侣却是相互扶持,经营生活。” 元静仪露出恍惚的神色:“一百五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我四十三岁,刚刚步入金丹境,被称为天才女修……你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因为破盾技术的发展,各个门派调整了修士们的课程,以学习攻击性法夫为主。 攻击类功法的学习周期比防御类功法的学习周期短的多,所以你们能更快的学完功法,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提升境界,战胜心魔,因而晋升的速度比我们那时候快的多。 那时候,祝融氏是个大家族,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哥哥因为才能,被当做下一代长老而培育,弟弟和妹妹才能有限,但在内门里能谋个差事,安稳度过一生。 而我,则被家族当做飞升者培养,预订将来和其他门派内部派系培育出的飞升者候补竞争……阳炎府的真传其实就是飞升者候补。 我被家族宠坏了,权力的事归哥哥时去管,俗事由弟弟调度,就算是联姻,也是妹妹和旁支的女孩子献身,和我没有一个子的关系。 那可真是段快乐的日子啊,我拿着家族的资源修炼,累了就去休息,闷了就去玩耍,有干劲了就回去修炼,就算偷偷溜出去玩,在外边闯了祸,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十三岁那一天,我在外面装成佣兵,和其他散修一起冒险,认识了一个少年人,他做的饭特别好吃,明明只是一只农家散养的鸡,在他手里就变成香喷喷的菜。 哪怕我已经辟谷,还是忍不住蹭吃蹭喝,我自认还算漂亮,身材又好,对男人很有杀伤力,弄得他压力有些大,既是经济压力,也是迷上我,又怕表现出来被我鄙夷的压力——我记得他完成任务后,发际线好像退了一大截的样子。” 元静仪呵呵笑出声:“看他发际线那样,我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就把他带回门派,打算给他在外门里弄个差事,在他知道我是阳炎府的女修后,那种崇拜的目光弄得我美滋滋的。 如果,他没检测出与阳炎府功法惊人的契合度的话。” 浴池里的历晴川一下子坐正身体,这故事走向她可太熟悉了。元静仪歪头看向历晴川:“这下你能理解,我原本对你淡淡的,但在你被你的师弟夺走一切后,我会现身安慰你吧。” “因为相似的经历?” 元静仪闭上眼睛:“是啊,他加入阳炎府外门,从此我在门派里有多了个溜达的地方,他在外门的时候,我巴望着他进去内门,在进入内门之后,我巴望着他走进我的生活。 我仍记得他向我求婚的那一刻——他把他的求婚礼物藏在他精心制作的食物里,当我品尝一份美味的时候,另一份美味也在我面前展现。 我当时有些……不知所措,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他们看好他的前途,便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于是在我六十岁那年,我结婚了。 然而,这桩婚事并不像我想象里那么美好,一开始还挺不错,在我怀上孩子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修。 回头看,不是这样的,我既没有成为妻子的准备,也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他呢,他甚至连对我的感情里感激与爱哪个更多一些都分不清,只是基于责任感而迎娶我。 婚后的激情和新奇感能遮掩一时问题,但最后,问题还是爆发了。因为怀孕,我变得暴躁,也变得脆弱,加上他分床睡之后互动变少,以及几个月之后那种新奇感消失了,我们的争吵变多,裂痕越来越大,原本我们欣赏对方的优点,现在却争先恐后的挖掘对方的缺点。 这时候,我们都发现自己对过怎样的生活毫无规划,把道侣之间的事想的太简单,而裂痕产生之后,我们都没法心平气和的重新规划我们的未来。 刚结婚时,我们为了彼此考虑,现在,我们则只为了自己,而我的爱又分给了一部分我未出世的孩子。” 元静仪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孩子是我们过下去的理由,如果孩子生下来,我们或许会重归于好,或许能接受激情退却,日趋平淡的道侣生活……只是,我们和魔门的圣战开始了。 大约每243年,我们与魔门会有一次惨烈的圣战,不是我们担心魔门里有宗派做大,完成魔门的统一,于是抢先杀向魔门,就是魔门自以为准备充分,要从正道这里夺取飞升的知识,杀向我们。 我和我的丈夫都有义务加入战争,而我们甚至是带着喜悦加入圣战,这样,我们就不必面对厌烦的彼此,在战争里去收获功名,以此促成自己的晋升。 结果,那次因为友军配合失误,阳炎府打的格外惨烈,我的哥哥和弟弟死了,我的妹妹被敌人俘虏,战后释放的时候已经成了废人,而且患上精神病; 我的丈夫死在了胜利的曙光里,他是被最后一个不肯投降的敌人发出的最后一道功法杀死的,他那时候给身边的战友口头留下遗嘱,让我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 可他不知道,在别的战场我强撑身体,保护师弟师妹们与魔修们激战整整一天。他们的命保住了,但因为战场灵气紊乱,外加我体内灵力枯竭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我流产了。 我被送到后方修养,接连得知我哥哥和弟弟,还有丈夫去世的消息后,悲伤淹没了我,我回到总部,在家里浑浑噩噩又活了十年。 我的父亲也受了伤,他苦撑家族十年,最终还是陨落,彼时,我已经是元婴境修士,家族中最年长也是实力最强的修士。 这不是我喜欢的工作,但落到我的头上,我必须做下去,那时我七十来岁的事……八十岁的时候,妹妹离我而去,一百岁的时候,我哥哥的儿子死在门派历练任务里; 一百二十岁,那些和我同一期进入外门,却最终无所作为的朋友们陆续去世; 一百五十岁,那些我拼着流产的代价救下的师弟师妹们陆续寿终就寝,我救下他们的命,但战场紊乱的灵力也给他们的身体留下无数暗伤,之后,他们一直生活中痛苦里,直到这时才解脱; 就在去年,和我同期进入内门,最为年长的师妹,因为冲击化神失败爆体而亡。 人活的越久,得到的越少,失去的越多,我没了父亲,没了兄弟,没了丈夫,没了孩子,没了朋友,族中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小辈也死掉了,或许是昨天,或许是很久之前,我渐渐不记得了。” 元静仪带着一丝怅然,睁开眼睛:“失去的多了,便渐渐麻木了。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走掉,没有人逗我开心,我只能让自己开心起来。 反正我地位高,实力强,掌门和师兄弟们也宠我,所以我仿佛回到了被家族宠爱的时光,权力随便应付一下,俗务交给手下人打理,不想修炼的时候就看看我女徒弟们,看她们说说笑笑,我那淡漠的心里便有了一丝温情。 只是我清楚,失去了那么多人的同时我也失去了那些人赋予我的身份:女儿,妹妹,姐姐,妻子,母亲,朋友……在最后,我只能成为一个孤独,但不觉得自己孤独,以飞升为目标的修道者,这目标支撑我活了一百多年。 没想到,飞升的目标也不成了,接下来七百年,我该干些什么呢?我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元静仪沉入水中,历晴川也跟着失落,直到元静仪从水里钻出,像是海豚一样跳进她这边的池水里,飞溅的浪花浇的历晴川满头满脸。 “嘿,吃我这招!” 元静仪呲了历晴川满头满脸,绕到背后偷袭她,历晴川一声尖叫,躲开元灵仪,两人你追我躲了好一会儿,才在欢声笑语中停下。 “这才对嘛,我讲出这些事,不是让你陪我哭丧着脸难过,而是因为你和你师弟的事,与我和我过世道侣的事有些相似,所以我才为你着急。 你似乎在重复我的故事,你和你的师弟是爱侣,但你们都没做好规划……或许那小子有想过,但他和那么多女修不清不楚,那么他大概只想好了自己的事,你的那部分应付了事。 小晴,再爱你的人,也无法替代你生活,所以最后你的生活,最后还是你来做。别由着自己的率性和激情去畅想婚后生活,而是应该从更务实,更理智,更世俗的态度规划你的婚后生活。 别像我一样,等我怀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妻子与母亲,另外,记得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保护你骨肉。” 元静仪轻轻抚摸着历晴川的肚子:“流产的感受,和我死一次也差不多,相信我,你绝对不想体会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滋味。” “姨,那时候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历晴川问。 “没那个心思了,我对爱情寡淡了,生育孩子的欲望消失了,至于女人的欲望,世间能让自己快乐的东西那么多,也不必找个男人。然后,女人的欲望也渐渐淡了,我上次用角先生,似乎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这也是我劝你上点心的原因,修士们年纪到了三位数之后,不管外表如何境界如何,正常来讲,激情和欲望都会开始消散,他们已经无法从男女之事里获得足够的快乐。 尽管修道界不乏百岁孕妇,但那时候怀孕的母亲,诞下的绝不是爱情或者情欲的结晶,而是野心。 除了教导你及时享受爱情、品尝欲望,和规划生活之外,我还想和你谈谈你师弟。” “姨,”历晴川小心翼翼的说,“你对他似乎有些……过于在意了?” “有吗?或许是吧,如果是你,遇到一个和你死去的道侣拥有同样姓名的人,也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吧。” “啊?”历晴川吃了一惊。 “我找他茬的时间,比我主动接近你的时间要早一些,虽然知道那只是巧合,他们两个相貌性格一点都不像,但看到顶着我道侣名字的人用难堪的方式拒绝我门下的女娃时,我还是忍不住生气。 可是,因为这点小事去找小辈的麻烦太没品了,忍又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就给他比鬼脸,拿眼神瞪他。 我没欺负他,但发泄出来感觉很乐,他没感觉自己被欺负,觉得被长辈这样作弄挺乐,担心自己徒弟受欺负的师兄,放下心来也挺快乐。 既然大家都挺乐,为什么不继续呢?这种独特的互动就成了我和那个小鬼的主要来往。 那小鬼一开始还好,他崇拜并跟随着你,并且以老成的手段帮你处理各类问题,我虽然不爽,但也承认你们俩的结合,问题只会出在你任性毁了你们的家—— 他已经做好了和你共同生活的准备,但你没有,你和当初的我一样,把生活想的太简单。” 在长辈面前,历晴川不敢嘴硬,她抿了抿嘴,回忆那时的光景:她是光而师弟是影,她是刃而师弟是盾,她来决策而师弟来执行,他们配合的相得益彰。 但反过来,师弟成为光,成为刃,成为决策者的时候,她却不是影,不是盾,不是执行者……是师弟的问题吗?不,是她的问题。她很清楚,但承认自己的问题,可能比战胜心魔还要难。 “或许……是我的错。”历晴川说。 在她承认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头轻松了一些,牢固如同城墙的心魔,隐隐有松动的痕迹。 第五十四章 体己话 5→4 “他过去是个好小伙,但在他取代你成为门派下一任掌门候补之后,他就变了。” 元静仪说:“是权力,是更高处的视野还是责任改变了他?他变得无趣起来,以往快快乐乐的样子更是看不见,你们的关系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虽然还在笑,但已经失去笑容,他更是表里如一的不快乐……我有点担心,但一直不好找机会插手,何况门派的事,我自己的事那么多。 现在好啦,那些事已经通通不见了,再过不久,我就把长老之位交出去,反正那位置我待着也不开心,所以现在,我能和你大谈特谈这些事。” “我倒觉得,师弟从未改变,只是他藏的极深,而拥有了权力和地位后,他稍显莽撞的把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显露出来。”历晴川回答。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元静仪的脸变得严肃起来:“7月份的时候,阳炎府召开了一次会议,参与者是宗主与十二长老,议题除了推进异域之神的捕获计划,再一个就是讨论你师弟的事。 讨论的内容,我们皆庄严起誓,泄露者将无法完成飞升……而现在,它有了一个破绽。” 元静仪指着自己笑了笑,历晴川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开摆的阳炎府长老说道:“掌门和众长老并没有轻视你的师弟表现的种种异常思想与行为,只是他现在影响力甚小,又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所以门派一直以温和的态度处理这件事。 只是,随着他晋升元婴将近,按照阳炎府的传统,阳炎府最核心的世俗领地齐国,将被整个移交给他,并且一同被赋予的,将是一系列外交、军事、经济权力。 那时的他,将拥有比现在多许多倍的资源,投奔他而来的就不再是散修,而是八大门派中的不如意者,以及咱们门派里的投机分子……因此,他将握有比之前强大的多的力量。 一个有想法的人,被赋予这些东西,干什么都不奇怪……同时,这也是一项测试,测试他们遴选的真传是否是本门派需要的人,而不是一个看似美好的破坏者,一位未来的魔头。 为此,门派将从各个方面渗入你师弟的体系,从卫戍的士兵到他身边的亲信,门派无孔不入,密切监视并评估他的一切举动。如果他是忠诚而值得信任的,那么这些人就是他的助力,如果他是未来的魔头,那么这些人就是他的掘墓人。 我们原本打算,在他晋升元婴之后,由我来出面和你谈谈,由你充当保险和监视者……毕竟,门派也不想放弃你师弟这样的天才,他们希望通过你,来施加对他的影响,让他迷途知返。 门派可以容忍的底线是,他可以保持他的小爱好,但与门派利益冲突的时候,他必须维持门派利益。 “我来做!”历晴川说。 元静仪笑了笑,伸手弹了历晴川的脑瓜崩,化神境修士的手劲,直接把历晴川变成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状态。 “姨,干嘛打我?”历晴川问。 “我真当我是小孩子啊,这里答应的好好的,回头转身就把事情全和你师弟说出来。 小晴,我觉得你的心态出了问题,你不仅想着和你师弟一起生,也想着和你师弟一起死,我甚至觉得,你可能对你们一起死这件事更执着一点。” 元静仪捏着历晴川的耳朵:“你才多大,就想着死不死的,我都这样了都没想过寻死,你不过是受了点打击,就寻死觅活的,未来你回忆这段时光的时候,你害臊不害臊!” 历晴川露出悲哀的神色:“可师弟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他想要的是和现有秩序对抗,可他怎么敌得过整个修道界? 我为他的死感到快乐,因为我恨他,我为他的死感到难过,因为我爱他,而且,我更害怕的是他死的时候,是别的女人陪着他……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师弟他是我的,从我母亲的老公把他带到我面前开始,他就是我的,他的生命属于我,他的死也是!” 元静仪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在她看来,修士作为远超凡人的生物,拥有比凡人更狂暴的激情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在她年轻时,也有这样的时刻。 等历晴川的情绪稍稍平复些后,她立刻说道:“这时候,你应该想的是让你和师弟都活下来,过上令你舒服的日子。至于他舒不舒服,那是其次考虑的问题。” “可我没法制止他。” “我可以。”元静仪说,“我不再是以飞升为目的的修道者,很快不再是阳炎府的长老,但我还是一位化神修士,门派不会浪费资源,那么由我来总负责你师弟的监视与劝导工作,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我来给你站台,你来把那小子拉回正途,等他元婴境你们就结婚,你也学着辅佐他,背后还有我,就算他现在不快乐,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等你们有了孩子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会放弃那个理想,活在当下。 小晴,你该规划,规划你做个怎样的妻子和母亲,也要规划他做个怎样的丈夫和父亲……咳,大家都是成年人,来聊点妇人家的乐趣,你师弟那方面……和你合不合得来?” 历晴川眼神游移不定:“我不知道……大概,反正,我们都知道对方的敏感带就是了。” 元静仪瞪圆眼睛,嘴巴张大,她吃惊的表情,仿佛罗马yuan老院听闻汉尼拔率领魅魔雇佣军翻越阿尔卑斯山,攻击意大利半岛。 “等等,你们两个都是雏?”元静仪拍了拍脑门,“你们关系曾经那么好,结果你们都是雏?!” 历晴川的回答混合与恼怒:“我也不想的,有几次气氛都让我觉得可以继续下去,可师弟说想把我们值得纪念的第一次留到婚后,我当时很爱他,当然就听他的啦! 后来我们翻脸之后,就算我想,他也会怀疑我是不是要采补他的先天元阳,更不会做到底……这有什么问题吗?!” 元静仪点点头:“有,问题很大,因为男人和处男,是两种外形相似,但截然不同的生物。” 第五十五章 体己话 下 关于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的各种锐评与暴论,历晴川听的多了,但男人和处男是两种生物这种言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她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元静仪则回忆道:“这是我身边统计学的结论,但我熟悉的每一个男人: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的丈夫,还有同门里较好的师兄弟,都是这样的。 在他们仍是处男的时候,他们常常对异性抱有极端的想法,要么是极端的浪漫,把女修们向仙女的方向去想,投射以种种理想,堆砌令自己心动的元素; 另一种则是极端的憎恶,他们经历上一阶段的结局,那就是幻想的破灭,现实里的女修们有优点也有缺点,而那缺点伤害了他们的心,所以他们一边憎恶现实里的女修,拒绝和她们接触,然而他们又渴望伴侣,所以他们加倍的依赖幻想。 我的丈夫也是一样,我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吃惊于他认知里的女性形象和我认知里有如此大的差距。后来,在一头鹿的身上,我们合二为一时,我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了。 从身到心,他真正认识了女性,似孩童般的稚嫩褪去了,我能感觉到,抱着我不再是一个大男孩,而是一个开始成熟的男人。 你爹也是那样,你别看他现在像个古板的小老头,苦大仇深的,但他年轻的时候,除了我们这些小时候便认识的师兄妹之外,他和其他女人说话甚至会脸红。 那可真是有趣极了,你想想看,他平常总是闷闷的,想着他的宏伟计划,杀伐果断,手腕狠辣,很像小说里那种反派。但遇到陌生的漂亮女性时,他结巴的话都说不利索。 这种反差在他认识你母亲的时候抵达顶峰,你母亲是魔修从泰西抓来的奴隶,你父亲将其解救后,她无处可去,便留在你父亲身边做女佣。 这是一桩相当精明的投资,一个为了保护自己,渴望过上好生活的女人,看到一个地位超然,性格保守,又没有女性经验的优质处男时,当然要及时把握。 你父亲应该不难猜出这一点,但在你母亲的温柔乡里,他还是迷失了。你母亲在一年之后,逐渐接手他的日常生活,在你父亲每一个来往的亲友里都留下好印象,她居住的地方也从你父亲飞行法宝船尾的房间来到你父亲隔壁房间。 到了来年开春某个时间,她走进你父亲的房间,躺在床上,微笑的看着你父亲的时候,有些事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不过,你的父亲算是一个反面例子:在他了解女人之前,你的母亲驯服了大男孩,当他了解女人之后,作为男人,他厌弃了你的母亲,但他顽固的头脑和可悲的三观终于干了点好事—— 因为你母亲为他生了一个优秀的子嗣,所以他从情感上抛弃了她,但他却没有解除婚姻关系,继续养着她。 为此,你母亲度过了段艰难的岁月,但她运气真的不错,因为你师弟和你恋爱之后,便把她作为自己的母亲供养,哪怕你们闹翻了脸,他们的义母义子关系也没中断。可以预见,他未来在门派的地位愈高,你母亲的地位也愈高。 我真的好羡慕你母亲啊,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我流产的孩子……可惜,我快两百岁了,已经失去做母亲的动力了。 咳,我话题跑的有点远了,上了年纪理解一下。我只是想说,男人呢,他们的身体成长很快,精神却很慢,一个外表成熟的男人,可能会在异性的认知上有惊人的幼稚,和不必要的浪漫幻想,直到他们身心与女人结合的那一瞬间,他们才在这件事上真正长大。 在此之前,他们非常容易被女人欺骗,哪怕是某些栋梁之才,门派精英,想想你的父亲,他那样的人物,被你母亲一年就攻略了。 如今,你师弟那小子性格比你父亲开朗,社交圈子广,认识和惦记他的女性更多。 他那个龙蛭侍妾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你不能指望每个接近那小子的女人,都像龙蛭一样。 再者说,你做好和其他女人分享你师弟的准备了吗?小晴,你这样的性格,如果你敢说已经接受了,我肯定给你一巴掌——你骗我有什么意思,骗的了自己的内心吗?” 历晴川回答:“所以我恨他啊,恨他不能爱我一个,也恨当初的自己,在师弟家乡发生瘟疫,他心灵最脆弱,对我最感激和依赖的时候,我就该把他变成我的东西,做成既定事实回去和家里人摊牌。 现在,变成我依赖他了,只有待在他这里,我才不用面对我母亲的丈夫,才有一个活着的目标,离开他……不如让我去死。 既然离不开,面对侵入我生活的偷腥猫,我只能吞下苦涩的感觉,一边报复师弟,一边和她们争斗,有时候,我真的想杀了她们,把她们的身体挫骨扬灰,把她们的灵魂塞进母猪的身体里,去感受公猪的疼爱。 不过,这也是想想罢了。楚清秋,少廪君,胡玄冬,勒花天,还有可能包括江纤尘与夏奇峰,这些人哪里是我能对付的了。” 元静仪摸了摸历晴川的脑袋:“既然你愿意和他过下去,那么我的立场就是维护你们俩的感情,剩下的什么阿猫阿狗,都给我通通靠边站! 小晴,坏人我来做,反正我一贯为老不尊,在小辈面前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开始考察情况,逼急了我,我就给你的师弟上贞操锁……哼,我看哪只偷腥猫能解开我亲手布置的贞操锁得到他! 你看,这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嘛,我既维护了门派的核心利益,监视和纠正你师弟,门派的人应该很乐;我也维护了你的利益,帮你控制你的师弟,你应该很乐;最后,我看那小子不爽,把这口气发泄出来,我也很乐…… 既然这件事大家都能乐起来,何乐而不为呢?” 越说越兴奋的元静仪,脸颊变得红润起来,历晴川很乐意看到,刚刚又一次经历惨痛的元静仪能在别的事上找到快乐,消解忧愁。 至于师弟要被好好折腾一番……历晴川则想,那个没良心的,也该有人治治他了。 第五十六章 5分 4→3 桂堂东和元静仪带来的人里最年长者对接工作,因为年龄差和工作领域的不同,他和大部分内门修士都没有交集。 没有交集才能摆正心态工作,即便如此,在旁边那几个被自己拒绝过,因而现在用幽怨眼神看着自己的师妹们,桂堂东仍然有些小压力。 桂堂东对接的工作有两个方向,第一个是作为元长老团队里的幕僚,为她出谋划策,包括桂堂东本人在内的本地资源全力协助元长老; 第二,作为本地人,他要做好高层会议的准备,包括城内、空港内的治安,各大门派舰队前来时的引导工作,入港后的外交礼仪等等。在礼数上要做到尽善尽美。 不过,什么级别的会议,该用什么礼节都是有定数的,桂堂东遵循旧礼即可。于是,他找到会议评级一栏,发现里边写着丙级。 八大门派把值得所有门派聚集在一起讨论的事件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甲级是涉及八大门派秩序的重大危机事件;乙级是涉及一个门派存亡兴衰的危机事件;丙级,是涉及一个门派里某个有底蕴的家族存亡兴衰的事件。 显然,在日升渡内部的重要职位被家族垄断,正常的晋升体系被割裂后,白家的继承问题明明还涉及夸父之位,但在阳炎府眼里,这就是件小事。 至于会议最重要的议题准备,元长老这样的十二氏族派系,不可能和新生代派系的他交底,因为这事是他们派系捞取利益的猎场,怎会容许他人插手? 桂堂东以大局为重,配合元长老的团队推进工作,但也仅仅是配合,他现在处于厌战期,不想被卷进任何需要他战斗的麻烦里……无论是战场上的战斗,还是名利场里的战斗。 花了两个小时,桂堂东和元长老的团队初步完成对接,三位元婴修士中,一位留在寒鸦号上,剩下两位则带领十名金丹修士在空港附近构筑防线。 剩下的五名金丹修士,两人留在船上以备元长老调遣,剩下的则默默的跟在桂堂东后边,随他去临淄整顿那里的治安。 四位阳炎府修士如雷霆一般扫过整座城市,将不安分的散修制裁,令剩下的噤若寒蝉。她们并没有返回空港,而是留在桂堂东在临淄的住宅里,以便应对有可能的骚乱。 应桂堂东的要求,那些犯了罪的散修(虽说以他领地的法律,他们仅仅是处在犯罪边缘)被送进旧城的特殊监狱,戴上抑制体内灵力流动的刑具。他们将喜提拘押半个月的刑罚,但不会被以间谍罪起诉,更不会失去性命。 不过,被拘押的女修们则有一小段特殊际遇,桂堂东会客气的拜访她们,许诺支付酬劳,要求她们对他使用采补功法。 听到这个离谱的要求,大部分人的反应是呆住,桂堂东解释,他现在被各路女修惦记,自己是要熟悉各种各样的采补功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在桂堂东的再三保证下,她们对他出手,被他挡住,然后他按照承诺支付酬劳离开,只余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修,在单人牢房里发呆。 等她们被释放后,越琢磨越不对劲,如果桂堂东在外面也就算了,在他经营的如同铁桶般牢固的世俗领地,还有阳炎府的金丹修士保驾护航,谁敢对桂堂东出手,他的说法怎么看都像借口,来掩盖他的……小爱好? 于是,桂堂东喜欢女修对他使用采补功法的爱好便在大地上流传。 那时的桂堂东并不能预料到自己风评被害,他又办公楼,和自己的部下们交代,让其配合留在临淄城里的三位金丹修士的工作。此时,平卢军已经归来,但他们的凯旋式,授勋仪式,与阵亡将士的慰灵仪式都要向后推迟。 直到晚上九点,他才回到空港,看到小小的空港里有无数星火闪烁,那是元长老带来的修士操控傀儡,为空港构筑护盾生成器。 临淄是一座小城市,其空港吞吐量低的令人发指,所以桂堂东没有在空港投入过多防护措施,那样做的性价比很低……但是,阳炎府为了场面,是不考虑性价比的,他们直接给临淄城的空港组装要塞级护盾。 我这算不算……赚了?桂堂东想。 他挨个慰问了正在施工的修士们,把临淄本地特产送上,人手一份,在交谈里,他得知元长老今天带来的仅仅是团队骨架,包括她本人的飞行法宝“秋水”号甲等风帆战列舰在内的舰队,搭载更多有空闲的修士前来汇合。 桂堂东偷偷塞给那位监督金丹修士们干活的元婴修士一些好东西,那位元婴修士不在元静仪门下,是临时从别的地方抽调过来帮忙,有意卖未来的阳炎府掌门一个好,所以她收下东西,以密音说道: “这事你姑且一听,未必属实。难得各位真传俱在,明年又是新一届的齐地冠军联赛,在议论正事之后,或许会趁势举办一场元婴境以下所有人都能参加的热身赛,看看谁家小辈们表现最好。” 桂堂东还在厌战期,听到这个小道消息,他的心情好像元老院听说恺撒率领高卢魅魔跨越卢比孔河,人整个都慌了。 他带着情绪回到寒鸦号,却看到指挥大厅临时加装了餐桌,南轻絮穿着华美宫装敬陪末座,她紧张不安,觉得自己一个筑基境修士何德何能,和金丹境起步的阳炎府修士同桌。 直到看到桂堂东,她眼前一亮,才像找到靠山一样长舒一口气。 元静仪坐在主人的位置,她左右手分别是她的元婴亲信与历晴川,在历晴川的另一边,空出一把椅子,显然是为他留的。 桂堂东观察了一下元静仪的表情,发觉她没生气,便放下心来。 “你来了,那我们可以开饭了。”元静仪双肘支在餐桌上,歪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你的世俗领地建的挺有意思的。” “谢谢长老夸奖。” “实话实说而已。” 桂堂东落座,为元长老的接风洗尘很快变成元长老的干饭表演。 “堂东,吃菜。” 历晴川作妇人装扮,眉眼温柔,她为桂堂东夹菜,含笑看着他送进口中,粉眸里荡漾着幸福小女人的光芒,让桂堂东感觉……好恶心。 即便是他和历晴川热恋的时候,历晴川也把自己当做大小姐,从没低眉顺眼服侍过他……显然,某个咬着筷子傻乐的元姓长老才是幕后黑手,人上了年纪,似乎就爱看夫唱妇随,家庭圆满的戏剧。 好,你恶心我,我也恶心你。 桂堂东有样学样,把一块精心烹调的妖兽肉排(南轻絮进食妖兽并没有压力)送进历晴川的碗碟里,然后用玛丽苏土味情话对师姐进行超饱和攻击。 历晴川的笑容顿时僵硬,但她不得不笑下去,谁让她现在是幸福小女人呢。 大家看着两位真传互相阴阳对方直乐,元静仪一开始也很乐,但她很快就乐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里边有些台词,和她年轻时披马甲写过的小说的台词有些像,这让她不禁怀疑,桂堂东到底是在阴阳谁。 人有了心事,食欲便飞快的消失了。当元静仪心满意足时,桂堂东发觉自己在寒鸦号的冷仓库存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他挑了挑眉毛,元静仪这饭桶在自己这里再待几天,他恐怕会遭遇食材危机。 “你好像在心里骂我?”元静仪的视线变得尖锐起来。 桂堂东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只是看元长老这幅样子,感觉怪怪的。” “好啊,我想起你假装不认识我,把我从楼里丢出去的事了!” 元静仪跨越餐桌,桂堂东只看见她黑色的发丝与红色的缎带飘扬,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夹住自己的鼻子,带着生涩的手感。 那是元静仪的长袖手套,包括她的手掌与小臂在内的半条手臂,都包裹在编织如蛛网般的黑色蕾丝手套里。 在化神修士用力之前,桂堂东身体后仰,举起双手投降,元静仪的手臂顺势点在他的胸口,不慎碰到他的伤口处。 精神冲击在双方接触的位置爆开,桂堂东感觉自己头脑一懵,他呆呆的看着元静仪,发觉元静仪也是呆呆的……时间在那一刻变得漫长,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算啦,我和你这小鬼计较什么。” 元静仪松手,后退,低头看向自己的肘部,桂堂东也莫名看着自己的胸口。但元静仪没打算解释,她离开了,留在船里的三名亲信立刻跟上,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察觉了什么,例行公事的补上一个鬼脸。 只是,她明显不在状态,桂堂东在心中评定:以10分满足为标准,元静仪现在的鬼脸只能给5分,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反而像做了亏心事先告状的小孩。 这一切发生在数秒之间,在场之人无人注意两人的异常,只有历晴川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很快就把它忘了。 等人走后,南轻絮瘫痪在椅子上,她解开衣领的扣子,里边的内衬已经被她混合着灵气的汗水浸湿。元静仪没表现出明显的恶意,但南轻絮用餐的时候能感觉到,似剑一样的气场高高在上,对准她的后心。 “堂东,这就是化神修士吗,仅仅是一顿饭,我感觉我的寿命短了一年。”南轻絮喃喃说。 桂堂东摸了摸她的头发:“抱歉,因为我的缘故,你被元长老连带着讨厌了。” “我是不是躲开比较好?” “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回自己房间修炼。” “她们邀请我了,我就出来了。”南轻絮露出后怕的表情,“以后我不出来了。” “倒也不必怕成这样,元长老这人很好玩的,她大度,率直,不记仇,没有架子,脾气有点暴躁,但尚可控制。” 有元静仪的威慑,南轻絮甚至不敢抱桂堂东一下,她夹着尾巴离开了。桂堂东转而看向历晴川:“结果,元长老还是给你撑腰的。” “是也不是,元长老有自己的遗憾要弥补。”历晴川笑了笑,“刚才你给傻狐狸说的关于元长老的认知,让我有些惊讶。师弟,你的认知大错特错哦,元长老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借一步说话?”桂堂东邀请道。 “才不和你说!” 历晴川变了一副面孔,她用有些忧郁的表情说道:“师弟,让元长老多开心一些,从我的视角来看,你任何让元长老伤心的举动,都称得上忘恩负义。” 桂堂东无从了解元静仪的惊人牺牲,也就不知道自己为何有可能“忘恩负义”,但他信任师姐,所以点点头。 “说真的,我感觉元长老突然变成小孩子的模样怪怪的,师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历晴川摇摇头,“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过去的元长老,和现在的元长老,你更喜欢哪个呢?” “我最喜欢师姐!” “谢谢,要是你能更有诚意就好了。” 不给桂堂东追问的机会,历晴川离开了。 与此同时,白西幽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天可怜见的,桂堂东没交代阳炎府长老是哪一位,什么长相,所以他在厨房忙活,而看到“小姑娘”进来偷吃的时候,他把对方当做某位对桂堂东有意思的童颜女修……类比于楚清秋。 所以,他张口“桂大人”,闭嘴“桂大人”,那“小姑娘”也没着急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套问到底哪些人对桂堂东有意思,坐实了他的猜测。 但是,桂堂东对他有恩,他怎么可能出卖恩人的情报,于是推说不知,只是猛夸恩人,把桂堂东夸成世界第一,让“小姑娘”的表情变得微妙。 如今他在厨房清理餐具,“小姑娘”再次拜访,大大方方的通报自己的身份与姓名,白西幽所受的震撼,和他刚变成男人时差不多。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磕头向元静仪请罪,开玩笑,他把元静仪误会成追桂堂东的女修,如果元静仪智力正常肯定听的出来。 “没什么没什么,不知者无罪。” 元静仪手掌虚抬,无形的力量把白西幽抬起,她笑眯眯的问道:“首先,为什么在男孩子的身躯里,会有一个女孩的灵魂?” 第五十七章 亵渎契约 白西幽想起桂堂东的话,立刻觉得是个机会,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把从白西仁那里听来的真相,与自己的苦难一起向元静仪述说。 只是,快两百岁的元静仪,对自己的苦难与他人的苦难同样冷淡,她专心倾听,却不会被苦难打动。 “那么,你留在这里,是和桂堂东那小子做了什么交易咯?”元静仪问。 “嗯,桂大人是个很好的人,他听了我的事后,以支付情报费用的名义,给了我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让我足以和养母在此安度晚年。” “你大可以率直一些,你觉得他是个好人,但不喜欢他的决定。但是,他是你的恩人,你觉得你反对他,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 这话说进白西幽的心坎里,他猛点头,又畏缩的看了元静仪一眼。 元静仪伸手,椅子从远处飞来,边缘磕了白西幽膝盖内侧一下,白西幽踉跄。顺势坐在椅子上。 “让我来听听你真正的愿望吧。”元静仪说。 “您……会为我实现愿望吗?” “看我心情,”元静仪说,“但我要提醒你,桂堂东那小子会奇奇怪怪的去爱某些人,给予别人安全而可控的力量。 但我不一样,我是一团暴烈的火焰。有时,我把凛冬烧成暖春;有时,我焚尽所有可焚之物。祈求我这样的人,对你来说充满不确定性,我或许会实现你的愿望,或许会把你的人生毁灭。”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欺诲我,侮辱我和我家人的无可救药的人渣,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未来还有可能活的更好,去继承白家的地位与财产,然后去祸害更多人。 我什么都没做,就要被欺诲,被羞辱,甚至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最可笑的是,在仇人一家把真相作为更大的羞辱之前,我连真相都不知道。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苟活下去,带着这份屈辱……它是正确的,但正确的,未必就是人们想要的生活。至少,我为这样的生活感到痛苦。” “那么具体来说,你想怎么报复白家呢?”元静仪问。 白西幽深吸一口气:“我想要做回白西幽,以继承人的资格加入这场争斗,然后控诉白家兄弟的罪行。以一个无名散修的身份控诉,与白家继承人的身份控诉,效果完全不同。” “即便,阳炎府会在最后关头出卖你,拿你从最后的胜利者那里交换一笔资源?” “如果我能拖白家兄弟下水,特别是白西狩,那么无论我自己结果怎样,我都心满意足了。人们常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的生活,也只为念头通达!” “你可真是个蠢蛋,难为桂堂东那小子和你讲那么多,你却一点听不进去。”元静仪说。 “是的,我就是个蠢货。”白西幽带着凄然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是凡人或者散修,说不定就安然的接受带着羞辱苟活的人生,但白家私生女,让我多了反抗的心气,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实力。 这太蠢了,没有心气没有实力的人,能获得苟活的幸福。有心气有实力的人,能品尝复仇的快感,而夹在中间的我,只能备受煎熬,想尽办法把自己像商品一样推销出去。” 元静仪打量白西幽很久,久到在她的目光下,白西幽感觉自己被她瞧的通透的时候,元静仪才说道:“但是,我不讨厌你的愚蠢。” “啊?” “你看起来蠢,只是因为你没有力量,快意恩仇,渴求飞升,挣脱束缚,是每个人的本心,所以有这样的愿望又有什么错呢? 劝别人善良,劝别人大度,劝别人隐忍总是很容易,但轮到自己的伤口被一团猛烈的火焰灼烧时,从其中挤出的必是不善良、不大度、不隐忍的汁水。” 元静仪转身:“如果你想好的话,就跟我来吧。” “可是桂大人……” 元静仪没有理会的意思,白西幽看着她背景渐行渐远,想要叫住她,但元静仪不会为他停留。他捏紧拳头,狠狠锤了自己一下,才快步跟上去。 不用白西幽提点,元静仪已经找到其肉身所在的位置,她轻轻点头:“这才像话。” “啊?” “我帮助你,是因为你展现了我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我有了动力。现在,我确认了这一点。” “我……展现的?” “嗯,先把你的身体换回来吧,女孩子的灵魂在男人的身体里,看着怪怪的。” 元静仪伸手,火焰包裹她的手掌,贯穿冰棺,又贯穿睡美人的尸体,白西幽张开嘴巴,他看到元静仪的手掌从他的身体里拽出什么,下一秒,他感觉天旋地转。 等他,不,该说是她感受到周围刺骨的寒冷时,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回白西幽。她踉跄着爬出冰棺,泪水从脸上坠落,打在被遗弃的少年之躯上。 “我终于……我终于……” 她抱紧自己的肩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哭声引来桂堂东,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切全明白了。 “契约是神圣的,但契约亦有弱小强大之分,因而这世间存在可以亵渎神圣的功法……火焰便是其中之一。” 元静仪看向桂堂东:“阴山盟金丹修士的小把戏,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你要学吗?” “有机会的,我一定要向元长老请教。” 桂堂东转向白西幽,白西幽胆怯又羞愧的看着他,他走过来,脚步声让白西幽的身体颤抖。 “厨子,已经不会做了吧。”他问。 “……对不起。”白西幽小声说。 “我有些失望,但能理解,所以违约金拿来。” 签订合同却违约,支付违约金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白西幽身无分文,只好给桂堂东打欠条,在她去找纸和笔的时候,房间里只余下桂堂东和元静仪。 在正常状态下,元静仪应该会平静的等待桂堂东带着情绪问出问题,然后为他解惑,但现在她的心情……不,是她整个人有些凌乱,在短短一周,她先是经历了肉身被毁,大道无望,然后又发现自己可耻的和一个小辈产生了摆脱不掉的联系。 这种联系令她不快,所以她不想待在这里,转身离开的时候,桂堂东的问题把她钉在原地—— “元长老,异域之神‘长生’带给我们的创伤,是不是把我们的身心联系在一起?” 第五十八章 破绽 元静仪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然呢,你看到我利用你的伤口搭建一条传送通道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元长老的伤口在哪里?” 元静仪摘下左臂的手套,在她纤细白嫩的手臂上,从手背靠近中指的位置到手腕附近,一条粉色的裂隙蜿蜒。 桂堂东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她戴回手套,有些意外的说:“我还会以为你小子会因为我动了你的人,要和我吵一架呢。” “正常来说,我一定会带着情绪问的,但师姐和我说,我惹元长老不快,就等于忘恩负义。我相信她,所以我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小晴,还有你,你们两个真是……绝配,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元静仪摇摇头:“你没什么了解的必要,不然,看你每天和我说话束手束脚的,恶心死了。” “每天?” “嗯,大概吧,我大概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还没决定。” 元静仪一跃而起,跳上桂堂东旁边的橱柜,缎带与长发,裙摆与吊带袜,一起在桂堂东眼前欢乐的舞动。 坐上橱柜后,她身体前倾,耳坠与护符摇晃,桂堂东的视线被吸引一秒,然后,疼痛在额头上扩散。 “在化神修士面前同时运转护体功法与身法,脑子转的不错,不过下回别那么做了。” 元静仪收回手臂,双脚交叠,她的手臂支在大腿上,拳头则贴着下巴,有些好笑的说道:“在化神境修士面前,运转功法会让自己的灵魂出现破绽。藉由破绽,化神修士能对你的灵魂直接发动攻击……” 她竖起一根手指,赤红的火焰出现在指尖,桂堂东捂住脑袋,被烧灼的疼痛从体内自内而外扩散;当火焰化作黄铜色时,寒冷从头脑蔓延向四肢,令桂堂东两股战战;当火焰化作粉色时,银色的纹路在桂堂东的脑门亮到小腹,并在小腹凝结为爱心图案。 “噗,你这先天元阳的图案真有趣啊。” 桂堂东听不到元静仪的嘲笑,在他眼里,元静仪的形体不断变化,从胡玄冬变成南轻絮,从南轻絮变成历晴川,粉色褪去,形体缩小,满是土气的校服出现在他眼前。 白与绿的涂色将墙壁分割,黑板屏幕沉眠,收敛自己的光芒。一个更矮小,更瘦弱,更平凡的他,望向日光灯下的同桌,她的面庞被灯光抹去,马尾却在窗框处欢快的跳跃。 前世的记忆让桂堂东清醒,元静仪未做防备,她觉得桂堂东的灵魂正随着她功法的调动,呈现不同的喜怒哀乐,决想不到,她搅动桂堂东的前世记忆,而记忆带来狂怒。 为了不弄伤桂堂东,元静仪压制了自己的出力,却没想到桂堂东突然挣脱,像凶徒一样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她手背上的伤口,触碰桂堂东胸口的伤口,异域之神制造的两道门扉被激活,于是同样的震撼再次横扫他们的心灵。 桂堂东和元静仪停下,但惯性让桂堂东的身体撞向元静仪,把她压在橱柜台面上。他顺势伸手扼住元静仪的喉咙,收拢的手指传递杀意。 元静仪的手指点在桂堂东的手臂上,他此处的灵力被封住,手指失去力气。阳炎府真传也渐渐从被冒犯的疯狂里冷却下来,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压在身下的小姑娘,松开手,在认知里,憎恨的对象变成了阳炎府长老元静仪。 “换作是别的化神修士,你大概已经死了十八次了。”元静仪歪着脑袋看他,“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温和的人,原来你只是装的,或者说,这世间是有事,能令你气成如此模样的。” “呃,我很抱歉。但元长老,在我看来,随便刺探别人的灵魂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失礼的事情。”桂堂东说。 元静仪用膝盖顶了顶桂堂东的大腿:“如果你能先挪开,这番话的说服力可能会更高一点。” 桂堂东这才注意到自己和元静仪紧贴在一起,虽然姿势有些暧昧,但他和元静仪彼此之间不可能有情欲这种东西,所以没往别的方向去想。 他后退,元静仪坐起来,撤去在桂堂东背后指向他的火焰功法。刚才,如果桂堂东乱来的话,她也不介意强制上贞操锁,让他冷静下来。 至于被桂堂东“推倒”本身,元静仪倒没生气。她应该生气的,但异域之神的力量带给她心灵的激荡,让她无法对相似之物的桂堂东生气……就像人不会谴责自己的双手。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说道:“刚才拨弄你的灵魂,就是为了演示你在化神修士面前使用功法,是多么危险的事。” 桂堂东暗暗佩服元静仪的大度,他也顺势下坡:“不使用功法会死,使用功法生不如死?” “嗯,练气与筑基,是重塑身体的过程;金丹与元婴,是让自己的灵魂充分发掘身体潜能的过程;化神,则代表修道者的灵魂开始进化。 在这个境界,我们多了一种叫做灵魂视野的东西。当你运转功法却缺乏对灵魂足够的保护时,在我的视野里,你的灵魂亮如火焰。 除了直接攻击灵魂以外,你的灵魂露出破绽之后,还有这样的用法,比如——” 桂堂东眼前一花,眨眼之间,他来到甲板上,旗帜在桅杆上飘扬,旗帜上“秋水”的字样纳入他眼中。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问道。 “两个都不是。” 桂堂东眼前的风景变换,他回归到现实里,元静仪抱着手臂,一幅“你懂了吧”的表情,桂堂东自然懂了,因为就在今天下午,那名佩戴黄金面具的女修也如此做过类似的事。 桂堂东想了想:“不对,对我施展类似的手段,一定要在之前目视我运转功法,从而瞧出我灵魂的破绽……是那道玉简,我在检查玉简的时候运转功法。” 元静仪摇摇头:“不,在那之前,你就被人挂上印记,你拿的玉简只是衣家姐妹里某一位,对你施展后续功法的媒介。 换而言之,在前三天你接触的人物里,一定有衣家姐妹扮演的角色。” 第五十九章 最佳配偶 桂堂东耸耸肩,一位化神修士搞角色扮演,他是完全不可能抓住的。他求助的看向元静仪,元静仪摊手:“我又不是万能的。我能做的,仅仅把所有可疑的人物,驱离你身边。”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西幽拿着欠条回来,发觉桂堂东和元静仪看向她的目光,不约而同有些复杂。 她把欠条交给桂堂东,元静仪说道:“剩下的以后再聊,这个小姑娘我就带走了,她想要掺和这件事,得做好准备……你也是,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训练你。 在会议之后,可能会有元婴境以下修士允许参赛的热身赛,你要是在家门口输掉,可就太难看了。” 桂堂东自信在元婴境以下的单挑里不会输,所以他相信,元静仪的训练是指今晚没能说完的话题的延续,稍微吃点桃子,元静仪说不定会教他保护灵魂的方法。 白西幽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跟随元静仪离开。在元静仪看来,可疑人士里竟有白西幽一份……想象日升渡化神修士,待在他的房间里,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整夜,这让他有些背脊发凉。 他的手无意识的放在橱柜上,橱柜上尚留一片温暖,昭示不久之前,还有一个娇小的女子坐在此处。 突然之间,他又觉得安心了。元静仪那女人常搞他心态,却是他现在可以依靠的强力大腿。按照道理来说,她擅作主张切入他的人生,他应该会反感的,但此刻想到她的时候,他的心灵只有平静。 她的外表,好像小了一号的楚清秋。我心里该不会是把元长老定义为楚清秋那样的女儿角色吧。桂堂东不禁陷入沉思。 元静仪通过桂堂东的伤口闪击临淄,并在后续让自己的队伍公然在城市与空港活动,这一手出乎空港内各方势力的预料。 一位阳炎府长老降临于此,按照礼节,以及打探情报的目的,他们纷纷来到寒鸦号上拜访,看到元静仪的时候不免愣住,因为他们想不到这一号人物是谁。 元静仪只是慵懒的坐在那里,接待工作由她的一位金丹亲信与桂堂东一起负责。她的目光略过楚清秋与江纤尘,在胡玄冬身上停留一秒,最后在柳比萨与冬白雪之间交错。 “如果泰西人也能参加热身赛,这两个人将是你最大的对手。”元静仪以密音轰入桂堂东的感知,“他们全都和异域之神有关。” 桂堂东一点都不意外,柳比萨信奉的就是异域之神,而冬白雪,能在他这个外挂哥之下当第二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 “另外,从我的视角出发,从生育的角度胡玄冬是最适合你的,她是安产型;从享乐的角度,你和江纤尘应该不错,因为她看向你的时候,小腹附近的灵力异常活跃; 令人意外的是,和你型号匹配最佳的是冬白雪。与之相比,楚清秋你最好别选,你们俩型号对不上,会把她弄伤的。” 在严肃的社交场合,你给我密音什么呢,你个老不羞的! 桂堂东有些走神,因为元静仪最后提到楚清秋,他便看了楚清秋一眼,楚清秋露出惊喜的表情,对视一秒之后,便害羞的低头,以为桂堂东心里有她。 桂堂东心里当然有她,元静仪锐评全场女真传,只有楚清秋是明确劝退的。 “哦,让我看看,你害羞了。”元静仪的密音继续轰入,“别看我这样,我也曾为人妻,曾为人母。结了婚的女人,说话就是如此大胆泼辣。” 桂堂东回头,看元静仪的样子,他脑补她作为人妻居家的模样,挺着大肚子待产的模样,亲自为孩子哺乳的模样……他根本脑补不出来,而且想立刻报警。 元静仪手指一弹,桂堂东感觉自己的腰被戳了一下,元静仪的密音接踵而至:“不许把我的样子代入奇怪的想象里。” “想象长老曾为人母的样子很奇怪吗?” 元静仪回答的只是一声叹息,桂堂东感觉到,元长老对孩子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转而以密音说道:“我以为,你是站在我师姐这边,反对我和其他女人来往的。” “我当然希望你和小晴能幸福,但她太过安逸,觉得你离不开她,抓住幸福的动力不足。 她和我性格有些像,关键时刻倔的出奇,所以我有必要引入外部刺激来让她产生危机感……但我不会让你实质出轨。” “那对被你欺骗的女修公平吗?”桂堂东问。 “小子,你回忆你二十年的修炼……” “十五年。”桂堂东纠正道。 “十五年的修炼生涯,你的教导者们教过你公平这个词吗?” “只是我觉得……” 元静仪打断桂堂东:“如果你觉得影响不好的话,我也可以拿白西幽来试试,昨夜我们交流之后,发现她并不讨厌献身于你……她对你勃起了。” “她换回身体后哪来的那个功能!” “她做了一年的男人,回到女人身体里,有幻肢残留很正常,但你口味蛮保守的,应该不喜欢一个女人臆想和你击剑……虽然在我看来,倒是无所谓的。” “元长老置身事外,当然一切都无所谓。” “我并没有置身事外,”元静仪的语调忽然变得认真,“你在我眼里,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孙子。” “那师姐呢?” “像女儿咯。” “凭什么我辈分低?” “因为我和你不熟,你的辈分自然低呀。” 你恨不得每次遇到我都要做鬼脸,然后你和我说不熟?! 桂堂东拒绝后续的交流,专心社交。看的出来,其他门派的真传看到阳炎府来的是元静仪后,心里都很高兴,仿佛体育比赛抽签仪式,得知己方队伍抽出最菜的队伍当对手。 楚清秋尤为高兴,因为她终于看到一个比她矮的女修,而且两人的穿衣风格相近。只是她不知道,元静仪的穿着遮掩了一个事实: 即便元静仪现在外表稚嫩如小姑娘,即便元静仪的胸围从绝对数值来说不大,但在相对数值——描述胸围与下胸围的罩杯上,元静仪可以狠狠的羞辱她。 第六十章 针对性训练 3→2 元静仪对真传们的评价,令桂堂东看向她们的表情有些微妙,如果元静仪的结论可信,冬白雪竟然是型号最匹配他的人? 他看向冬白雪,冬白雪站在那里,犹如一颗被积雪覆盖的松树,整个人散发着冷冽而孤立的气场。虽然不少男人都喜欢把冰山美人变成荡妇的调调,但修士的冷冽,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哦对了,忘了和你们介绍。” 元静仪冲着门口招招手,一位少女从阴影中升起……不,是元静仪的存在,吸引所有的目光,从而让人们忘记了待在另一边,几乎与窗帘融为一体的女修。 白西幽深呼吸,今天她盛装打扮,黑色长发拢在脑后,以便完成全新身份的初次登场。桂堂东看了她一眼,看着无论里边装着勒花天还是南轻絮,他都拥抱亲吻过的那具身躯,如今迎来真正的主人。 白西狩脸色难看至极,柳比萨隐秘的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勉强站住;白西仁的脸色不比自己的弟弟好到哪里去,他恼怒的看着桂堂东,却没注意身边的楚清秋若有所思。 白西甚抱着手臂,他是唯一能笑出的白家人,白西幽的出现,几乎宣告白西仁提前出局。 贾道善没什么想法,他本就是权力争斗里的边缘人,昨天被元静仪从窗口丢出去后,他和指引他前来的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但后者耐心的让他继续纠缠桂堂东,把现场搜集的情报传回去。 他完全没听说过白西幽这号人物,所以在白西幽朝他投以凌厉的眼神时,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 白英实则说不出话来,他是现场之人中最卑微的,但关于白西幽的变故,他也是现场之中理解最深的。他看了眼贾道善,再看眼白西幽,比较他们的面容轮廓,感觉有些惊讶。 真传们的反应好一些:楚清秋在思索背叛之事;胡玄冬以戒备潜在情敌的眼神看着白西幽,她认出那分明是南轻絮与勒花天混用的身体;江纤尘在走神,惦记如何从寒鸦号顺走桂堂东的衣服;冬白雪全无反应,她的眼睛像是圆镜,里边锁定的是桂堂东的身影。 历晴川迎接白西幽,她惊喜的发现,自己和南轻絮合伙给白西幽的身体植入的咒印并没有消失。她偷偷看向,元静仪眨眨眼睛,表示会意。 这番交流,让历晴川没注意到自己像伴娘一样,把白西幽送到桂堂东那边,恰好,白西幽今天盛装打扮,有几分姑娘出嫁的味道。 靠近桂堂东之后,白西幽小声说道:“对不起。” “如果你感觉对不起的话,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桂堂东说。 白西幽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巴:“比起权力的体香,桂道友更爱我在厨房忙碌时的烟火味吗?” “是,昨晚我和师父联络,问询了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下,便让我宽容元长老非理性的选择,当做她之前的补偿。在阳炎府看来,你仅仅是一个娱乐。” “无论如何,谢谢你能站在我身边。”白西幽说,“说不定,这是我距离你最近的一刻。” 最近吗? 他们的确靠的很近,桂堂东能看到她头上偏离位置的金钗,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香气,他只要伸手,就能把这具他无比熟悉,但现在仍然别具风味的娇小身体拥入怀里。 但在这一刻,却是他和白西幽最远的距离。 “我是白西幽,已故真传白英华之女。”白西幽如此宣告。 之后,白西幽首先阐述自己作为继承人的法理,总计四条:其一,白英华并未指定明确的继承人; 其二,白家家规,日升渡内部的继承法,并未明确区分嫡出与庶出在继承权的先后; 其三,白家兄弟贪婪成性,道de败坏,不学无术,不是继承白家的好人选; 其四,她是白英华的子嗣兼学徒,以男人的身份跟随白英华巡回,白英华原本想要为她在阳炎府安排一场联姻,但这事关重大,基于保密需要,她不得不以男人的身份活跃在船上。 “没错,是有那么回事。”元静仪懒洋洋的说道,“阳炎府有许多俊秀都尚未婚娶,比如你们眼前这一位。 虽然这婚约尚未谈成,白道友就不幸身亡,阳炎府在查清他身亡真相的同时,也会遵守约定,完成之前意向联姻。 因此,白西幽道友是我府贵客,亦是我们的亲密盟友。你看,白西幽道友和我们门派的真传站在一起,还挺搭配的,不是吗?” 白西幽配合的看了眼桂堂东,羞怯的低头,这羞怯是她的真情实感,她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死,而且在此之前,自己的身体被别的女人拿来搂抱亲吻桂堂东,乃至于做过更过分的事。 所以基于破罐子破摔的情感,她想要体验自己未曾做过的事,而桂堂东就是一件很好的道具。 桂堂东向白西幽靠近一步,以遍配合元长老的造势,同时感觉到师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看来,元长老这一手称得上一石二鸟,既是为了推出白西幽,也是为了刺激师姐。 白家三兄弟面面相觑,白西狩与白西仁更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他们知道元静仪和白西幽在胡说八道,但他们如果出来指证,白西幽反手就会把自己身上的苦难说出来,那时候元静仪以主持公道的借口介入此事,情况就会变得不利。 白西仁的悔恨在于他为了废掉一张桂堂东制衡他的手牌,告诉白西幽真相,煽动白西幽去对付白西狩……他如愿以偿,却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他们身为小辈,怎么敢反对阳炎府长老,一位化神修士的话?偏偏,在诸多理性的选择里,阳炎府做出了最不理性的选择。 为什么是白西幽? 白西仁与白西狩都不明白。 利用时间差,元静仪成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各方势力带着自己的收获与疑惑离开。白英实想要留下,但他想了想,决定留一手。于是现场,只剩下白城主教柳比萨。 “好久不见,元女士,你现在的外表让我有些惊讶。”柳比萨说。 这时,元静仪给出柳比萨应有的尊重,他们一起回忆了阳炎府高层出访白城,柳比萨那时还不是主教,而元静仪尚在父辈的庇护下,快活似小鸟一般。 寒暄结束后,柳比萨dai表西正教会,和阳炎府提出了新的通商协议,包括两个组织互相把对方列为最惠贸易伙伴,以及该框架下流通的货物种类。 他是有备而来,元静仪也有腹稿,她看向她的元婴心腹,后者把已经拟好的第一稿递给柳比萨。 元静仪的爽快让柳比萨愣了一下,但他也向元静仪交换了自己的意向条约文件。桂堂东送他出门,以逃离那片尴尬之地。 柳比萨说道:“或许由我来说有些多余,元女士的惊人变化,让我想起柏柏尔魔女中的萨巴特教派,那一派魔女会召唤名为萨巴特的生物,利用萨巴特的魔法把她们自己变回幼女。 而身体的剧烈改变,会剧烈的影响受术者的认知,进而导致她们的人格出现偏差,原本冷淡的可能变得热情,原本和平的可能变得好战,原本喜欢女人的可能会对男人充满兴趣…… 她们本人承受着认知错乱的痛苦,而在外人看来,她们的改变极大。” 桂堂东想起元静仪的改变,问道:“谢谢提醒,我该怎么做?” “多陪陪她,扮演一个倾听者,让她在倾诉里舒缓自己的痛苦。”柳比萨趁机传教,“西正教会正擅长此道,给吾神琪琪打钱……” 上次琪琪已经坑走桂堂东一半私房钱,桂堂东说什么都要拒绝。柳比萨转身离开,在光芒里,他看到金发的女人飘浮在柳比萨身旁,朝他投下目光。他定睛细看,柳比萨周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桂堂东回去的时候,白西幽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而师姐红怒的脸颊表明,她和元长老有些小小的争吵。见他到来,历晴川怒气冲冲的离开,他伸手拦她,却被她推开了。 “我以为你们提前商量好了。”桂堂东说。 “你是小晴的弱点,如果让她知道,她必不会同意。” “师姐对元长老有着淡淡的仰慕,师父不再给予师姐的东西,师姐在我这里,在元长老这里找补回一些,而你背叛了她的期待。” 元静仪歪了歪头:“背叛?小晴也是你的弱点。你们以为,人们看到你们的弱点会熟视无睹,不加以利用吗?特别是那些和你暧昧的女修,你以为她们对小晴抱有善意吗? 外面的人和你扯上关系的越多,小晴就越危险。反过来说,小晴带给你的风险要小的多,因为你就是她的世界。 因此,她需要有人在形式上帮助她分担压力,而那个人又不能从她那里夺走你。白西幽是合适的人选,因为她没有修炼双修功法,这就确保了你先天元阳的安全。 同时,我也力图让她明白,形势已经改变了,她以往能留住你的东西,已经无法唤回你的专情。” 元静仪站起来:“我可能会偏爱小晴一些,连带着关照你,但我从没有打算溺爱你们。你们有你们的做法,我有我的想法。” 年zhang者的专横在元静仪娇小的身躯里显露无疑,桂堂东想要狠狠打她的屁股,但他做不到,所以他看向白西幽:“你也无所谓吗?” “我已经出卖了自己的人生,没资格在意那么多。”白西幽淡淡的说,“从我的处境来看,怀上你的孩子,有助于提高我的生存率。桂道友,如果你想救我的话,能来抱抱我吗?” “这种事,我只和喜欢的女人做。”桂堂东说。 “多么奢侈的想法。” “很奢侈,但强大的人总有一点小小的特权。”元静仪说,“白西幽,我的人会帮你打造成一个像模像样的继承者。至于你,小子,你跟我来。” 桂堂东跟在元静仪身后,元静仪绕了些远路,她在挂满那一系列记录桂堂东与历晴川坠入爱河的画廊停留,微微眯起眼睛。 “真好,让我也想起自己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她说。 “呃,我还以为……” “他已经死了,连带着我的孩子也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姐妹也死在同一时期……应该是这样,我记得是哪一年,但记不清具体的日期了。” 娇小的元静仪手掌按在肚子上叙说往事,让桂堂东产生荒谬的感觉。他问道:“元长老……没考虑再找一个?” “我有这个兴致的时候,忙的没有时间;我有时间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兴致。唉,不得不说有点遗憾啊,如果能留下一男半女,然后作为老祖一代代教育他们,使唤他们,我的人生应该更有乐趣吧。” 你是在养猫还是在养狗啊? 桂堂东腹诽一句,他们的终点是他的舰长室,亦是他的临时洞府,元静仪坐在沙发上,脱掉鞋,侧身躺在上面。 今天她穿了一双黑色吊带袜,因而显得她长筒袜与裙边之间的皮肤格外白皙。桂堂东坐在她对面,看她红裙包裹的圆润线条,挤开米白色短褂的下摆,骄傲的展示自己的丰盈。 “你运转一下功法。”元静仪说。 桂堂东照做,下一秒,他就来到“秋水”号的甲板上,元静仪站在他身前,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不可能防住化神修士,藉由你运转功法的破绽刺探你的灵魂,操纵你的感官,但你可以学会抵抗,分清现实与幻觉,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清醒的面对化神修士,减少自己的损失。” 元静仪指尖具现粉色的火焰,在桂堂东眼中,元静仪不可避免的变成了粉发粉眸的历晴川,历晴川正用泫然欲泣和眼神看着他。 桂堂东自觉师姐还在气头上,便想要抱抱师姐让他消气,他接近,张开怀抱,等待他的却是“历晴川”一记脑瓜崩。 “呃!” 他眼泪汪汪的捂着额头后退,看到“历晴川”变回元静仪,她单手叉腰,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没被什么狐mei子掏空身体,真称得上修道奇迹了。” 第六十一章 拒绝飞升 “哪个化神境的狐媚子闲的没事来掏空我啊。”桂堂东嘟囔道。 “衣家姐妹不是最近才出现吗?” “人家提的是交易,也不是劫色吧。” 元静仪嗤笑一声:“你以为她们姐妹俩的名声很好吗?在她们年轻的时候,就很擅长用自己的身体去置换资源。 她们修炼的功夫是《黄金律》,日升渡的神系功法,传闻修成此功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容貌与境界任意固定在某个时刻。 这样,无论她们遭遇多么坏的窘境,只要不死,她们的境界就不会受到影响,从而保住自己翻盘的资本。” “听起来,是个能够大幅度提高修道者下限,并大幅度减少修道者预期损失的功法。” “但是,《黄金律》的修炼同样苛刻,而为了修炼这两门功法,她们在不同时期委身于不同的男人,据说,她们在日升渡宗主的床上三人欢好之后,是通过猜拳决定谁来当宗主的夫人,谁去当真传的师傅,变相干涉和控制夸父。” 桂堂东站起来:“这和我印象里,被白英华利用的两个无知傻瓜有些区别。” 元静仪仰起头,用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着桂堂东:“呵,无知傻瓜。八大门派的化神修士拢共只有一百零八位之数,而你,竟觉得能走到这一步的修士有傻瓜?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桂堂东视线对上元静仪,在他的视野里,元静仪与历晴川的形象尚未完全分离,不存在的粉色倔强的残留在元静仪的眼瞳里,残留在她的头发上。 元静仪当时给了他一脚,以为他把她当傻瓜。桂堂东一边后退一边解释:“不是,刚才元长老的法术让我把你当做师姐看。” 元静仪收脚,她轻哼一声,抱着手臂说:“这就是训练的意义。如果衣家姐妹使用我类似的手法,操控你的感官,让你以为在和小晴说话怎么办?” “我很喜欢师姐,但我不会事事都依她。”桂堂东还在嘴硬,“而且,她们有什么必要这么针对我?” “答案是《黄金律》。日升渡的功法历来如此,一本功法能从练气修炼到飞升,换而言之,它是有一定成长性的功法。 除了《黄金律》,我想不到她们和白英华来往,还有谣言说她们给他生孩子。我们女修,基本百岁之后生育的欲望大减,所以百岁以后的孕妇,生下的不是爱情和亲情,而是野心与个人利益的产物。 白英华在上届联赛排第三还是第四来着,这样的人她们都下的去手,你觉得你这个排行第一的能幸免?” “可事实上,我幸免至今。” “那是因为大部分化神修士都要点脸,也不贪你裤裆里的东西……”元静仪向下看,露出赞许之色,“嗯,其实还有点本钱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银样镴枪头。” “元长老,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在聊正事的时候说这种话题!” 元静仪一脸老气的笑起来:“开过荤的妇人们,说话都是这样大胆。你和小晴结婚之后,没几年小晴和别的女修说体己话,和师兄弟们开玩笑,也会渐渐变得大胆。 而且,我认识的已婚女修里,十个里有八个,都特别喜欢说点瑟瑟的话题,欣赏男人害臊的样子。男人越是害臊,她们心里越痛快。 啊,真是段不错的回忆,可惜啊,已经没有和我聊到一起去的人了。” 明明是以哀叹结尾,元静仪却没多少哀伤的情绪,她继续说道:“她们想要白英华的孩子,会不会也想要你的孩子?只要不采补你的先天元阳,通过一次次谨慎的活动,让你主动意乱情迷,去和她们发生一段风流韵事。 如果做成了既定事实,阳炎府怎么为你讨公道?把孩子打掉?她们会辩称你和她们是两情相悦,拿出若干证据证明你主动找她们,难道真要为这种事打官司不成? 她们那两个货色,脸皮就像腌制了许久的肉,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事传出去——谁敢公开骂两个化神修士道德败坏?道德,本就是强者用来霸凌弱者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我之前,除了白英华,怎么没有其他年轻俊杰被她们姐妹睡?”桂堂东问。 元静仪勾了勾手,无形的力量把桂堂东压着坐下。元静仪俯身,手指在他眼眶部位来回抚摸,黑色蕾丝手套的网眼缝隙,传来她手指微凉的触感。 “你还真把我当傻子呢,小子。”元静仪的密音在他感知里响起,“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体混合了一点点异域之神的东西,所以我能模糊的感觉到,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桂堂东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表情的变化,元静仪接着说:“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资格,有那份不幸接触异域之神,也不是所有接触异域之神的修士,都能察觉你与他人的不同。 但是,总有万中存一的情况发生。” 桂堂东感觉汗水正在浸透他的衣衫,但元静仪后退,她的身体阴影离开了他,无形的禁锢消失了。 “我没打算揭破你,杀了你,小晴会伤心的,但我保证,如果你的奇思妙想要令我的师兄弟们,师姐妹们迎来命数之死,那么在此之前,我就会把你终结。”元静仪说。 “你不问问我的情况吗?” “等我对你更有兴趣的时候,我大概会问吧,”元静仪插着腰,“与其防备我,不如防备其他与异域之神扯上关系,有概率瞧破你身份异常的人。 比如,与四时宫拥有的异域之神‘静滞’扯上关系的衣家姐妹,敬奉‘转变’的西正教会修士柳比萨,还有四时宫拥有的异域之神‘了结’,其中一位修士正身具祂的力量。” “冬白雪?” “或许,这也解释了冬白雪对你的敌意,任凭哪位修士看到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头衔被一个外星来客摘取,也会感到不愉快吧。” 桂堂东以为自己能藏住外星人的身份,但他暴露的比想象里更简单一些。不过,即便融合异域之神的力量,似乎也只能感觉到他与土著居民有区别,而无法精准的定位他拥有的力量——系统。 只有系统仍在,它就像一根坚实的柱台,为桂堂东顶住所有压力。所以,他还算平静的看着元静仪。 元静仪赞道:“你小子……就算是表演,这份定力在我见过的年轻修士里,也是无出其右的人物。 说点让你松口气的话吧,感觉并不能成为一个人被定罪的身份,阳炎府在找到下一位超级天才以前,一定会死保你,所以没人能通过正大光明的手段搞垮你。 不过嘛,阴险的手段就说不定了。” “有个问题,元长老即便相信自己的感觉,觉得我不是你们的同类,你也不反对我和师姐恋爱吗?” “昨晚,我的伤口两次触碰你的伤口,两次同样的激荡在我心里产生,令我心绪难平。上一次类似的体验,还是三十年前的时候。” 元静仪的手放在胸口:“高兴起来吧,昨晚我想的全部都是你——尽管我对你兴趣寡淡。但异域之神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正因为我的精力如此集中,才能探索出你与我们不同的感觉,以此为前提,你的种种怪诞就可以解释。 小晴,她是接受了你的异常,依然待在你身边,你们格格不入的三观相互折磨,尽管如此,你们也没有放弃对方的打算。 这样的话,你来自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你不害了小晴,害了阳炎府的掌门与长老们,其他的我才懒得管。” “元长老……你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桂堂东忍不住说。 “庆幸遇到的是被异域之神击中后的我吧,不然的话,我非得赏你一顿鞭子。” 元静仪竖起手指,粉色的火焰点亮她自己的眼眸:“闲聊时间结束了,为了你自己的小命,你抓紧时间学会在化神修士手下保护自己比较好。” 这一番交谈下来,元静仪在桂堂东眼里的感观大幅度扭转,所以在元静仪变成历晴川之前,他突然觉得,这个外表与年龄并不匹配的过期老气萝莉,似乎有那么一点……可爱? 下一秒,他看到历晴川时候还是愣住了,然后身体自然而然走向师姐,想要和她黏黏糊糊,迎接他的自然又是元静仪的爆栗。 “唉,一上来就是小晴,对你难度有些高了。”元静仪手指的火焰减弱一分,“先从弱一些的开始吧。” 下一秒,元静仪变成南轻絮,她温柔又心痛的看向桂堂东,点在他的额头上,微凉的感觉让他的痛感退却。他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南轻絮的抚摸,丝毫没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他熟悉的人。 然后,他又被弹醒了。 元静仪变成桂堂东的各种熟人,领略桂堂东的爱憎。如此循环,直到桂堂东被弹成脑震荡,她终于收了神通,结束今日的训练。 桂堂东手脚痉挛,他狼狈的爬起,又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他摸了摸额头,那里痛觉残留。 元静仪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窗外茜色浸染的天空,已经施工一昼夜的防护阵法已经铺好框架,犹如一条条黑色的线把天空分割,在穹顶聚拢为鸟笼的形状。 “小子,实话告诉我,你有想过追求飞升吗?”元静仪问。 “我反过来要问,为何修士一定要追求飞升?” “没礼貌的小子,明明是我在问你……算啦,我回答你好了,因为众生皆苦,太多的不自在,太多的不如意……我们的生活,就好像住在一张张鸟笼里,修士的鸟笼宽敞些,但鸟笼就是是鸟笼。 飞升就是我们逃出鸟笼的方法,人向往自由,所以修士一定要追求飞升。不然,拥有力量却被束缚的修士,比没有力量被束缚的凡人更加痛苦。 拥有力量让我们做了自己无所不能的梦,但修士们却无法避免生老病死,但修士们却要经受功败垂成,但修士们要看更强之人的脸色……” 元静仪一只脚点在地上,她转过身来,垫在她屁股下的裙边因无法随身体转动,身上的长裙便紧紧裹住她的腰肢,于是她的剪影更显纤细。 桂堂东回答:“在我的世界,没有森林也没有海洋,没有山脉也没有天空,所有的一切,都被置于同一高度,都被灰色的壳铺平,而在壳上,一座座钢铁的庙宇拔地而起,直刺云端。 在钢铁的庙宇顶部,统治世界的国王兼祭祀们垄断了天空,他们铺设人工的海洋、山脉与森林取悦自己。 庙宇的中层住着庙宇里的低级祭祀与国王的侍从、顾问,还有直接为高层服务的人,他们使用国王兼祭祀赐予他们的一丁点权力与财富,令这个社会平稳的运转。 而在庙宇的下层,无数的平凡人在宛若天堂般梦幻的科技生活里,被剥夺至一无所有,犹如树根上一个个根须,汲取土壤里的养分,向上供养。 我是一名民用魔法少女维修工程师,所谓魔法少女,便是将利用技术,将女性改造成满足市场不同需求的商品,与之对应的,被改造成商品的男性叫做魔法骑士。 我大概是被我改造的魔法少女杀死的,我记不清了,但我能宽宥杀死我的人,因为我参与了把人变得更悲惨的罪恶行径,以此谋利,过上更好的生活。 齐地看起来愚昧又美好,但很快,我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愚昧。这里强者对弱者的压榨如此粗鄙,好像一群奴隶制或者封建制未开化的野蛮人。 如果我选择飞升,以我的能力大概能做到,但逃离这颗星球真的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吗?作为既得利益者,通过压榨别人而获得所谓的自由,我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每当我要接受的时候,我就想起光翼在我面前展开,拥有灰色流线体躯壳的魔法少女,用手中的高周波震动刀切割我义体的场景。 所以我拒绝飞升,要留在世间和不公战斗……这算是我的赎罪。” 第六十二章 战斗训练 2→1 桂堂东讲述的这个世界不曾存在,而被他自己生硬翻译,因而于元静仪无法理解的名词,忽然想起她早已经过逝的道侣。 早年的经历赋予她道侣极多的素材,而在结婚的头几个月,她是爱听故事的幸福小女人。于是在天空昏黄的时分,她让道侣蜷缩在她的怀抱里,聆听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 “与不公战斗?”她有些心烦的回答,“开什么玩笑,只要个体的能力存在差异,那么不公就会永存。你在和什么战斗?” “我知道,不公很难被消灭,但可以被缩小,我想让每个人都消费的起糖果,让每一个家庭都能吃饱穿暖,荤素搭配,这是很过分的愿望吗? 不,修道者们有能力做到这一切,但他们没有去做,他们只是维持现状。如果我等不来一个改变现状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来做呢?” 作为既得利益者(修士)里的既得利益者(八大门派)里最顶尖的那一批,元长老无法理解桂堂东的想法,她捂着脑袋说道:“我懒得去想,我只是感觉,如果你贯彻那个主张,我们总有一天是敌人。 我……是你想要摧毁的秩序里的一员,是这个秩序运转的基石之一。你的宣言,好像要谋杀我一样, 庆幸吧小子,换个时候我一定会通报门派,申请流程处理这个异端。”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元长老?” “不告诉你。” 元静仪比了个鬼脸,再度化身干饭人,可惜寒鸦号的大厨如今变成坐在餐桌旁的人,所以做饭的职责就落到桂堂东和南轻絮身上。 南轻絮系着围裙,专注的盯着案板处理食材,桂堂东从背后抱住她,她吓了一条,回头看到熟悉的面庞时才放下心来。桂堂东埋首于她的脖颈,鼻尖被她的发丝环绕,细嗅她的味道。 “桂道友,训练很累吗?”南轻絮问。 “嗯。” “那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对不起。”桂堂东说。 “你是指白西幽的事?这不怪你。我的女儿骗来人家的身体,做了不对的事,就该还回去。”南轻絮说,“如果她回来的话,我会让女儿回到这具身体里,回到她本来的身体里,然后我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作为一只龙蛭继续修炼,大概一两百年后,我能修炼到化为人身的境界。” 抱着南轻絮温软的身体,对桂堂东是一种治愈,南轻絮也渴望桂堂东的拥抱。她转过身来,勾住桂堂东的脖子,把嘴唇凑了上来。 元静仪、白西幽、历晴川与元静仪的金丹亲信围坐一桌打麻将,麻将是为数不多凡人与修士们共同在玩的娱乐项目。 与之相比,修士们玩的麻将更为高级:他们的麻将桌配备了不同的主题,随玩家的喜好,以幻术功法将周围的环境铺设。 同时,他们的牌上皆有法阵,不同的组合凑成会有不同的特效,同时还支持修士斗法,篡改牌色。因而,修士们打麻将,一边要篡改自己已经抓到的牌,防止自己的牌被别人篡改,又要尝试去篡改别人的牌,阻止别人获胜。 因为要在进攻与防守之间做出取舍,因为考验修士对灵力的掌控精度,所以麻将被当做入门修士的锻炼小游戏推广。 白西幽实力最为弱小,所以在牌桌屡屡吃瘪,但她心甘情愿。元静仪手下对她的训练可谓残酷,从礼仪课开始,她只要有做错的地方,那位金丹女修就会一鞭抽下。 那鞭子不会留下伤口,却会令她痛苦,好在,白西幽在用少年身子的那一年挨了不少揍,所以她的灵魂比寻常人更能忍受痛苦——这也是她当初诱惑桂堂东,说自己能配合他玩许多花样,忍受他黑暗欲望的本钱。 她清楚,任何人得到阳炎府化神境长老的支持后都会得意忘形,错误的把化神修士的力量当做自己的力量……这一鞭鞭,抽掉的就是她的妄想。元静仪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她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虽然血统稀薄,但白西幽毕竟是炽天使的后裔,换回本体后,她得以施展两个法术,其中一个是白家人人人都会的基础法术,那就是灵力-魔力转化术。 无论齐地还是泰西,这颗星球都一视同仁的供给人们能量,但在本土众神仍居于星球之时,馈赠给凡人不同的知识,影响了凡人对能量不同的加工方式。 众神已经离去,但其影响仍存,导致东西方超越世俗的人们维持着众神时代留下的分界线,而东西方的超凡者组织,基于自身利益,绝大部分也不希望一个横跨东西,同时拥有两个大陆力量的超级门派出现。 历史外加东西方刻意维持的默契,所以这隔阂长存。 不过,白家就是极少数钻空子,又因为日升渡不在泰西前线,因而被默许持有魔法的修士家族。 魔力-灵力转化术,是白家人人都会的基础法术,它可以把一个需要魔力使用的法术,转而消耗灵力使用,从而避免魔力填充的法术在齐地受到严重压制的负面效果。 她掌握的另一个法术是“镜像投影”,它的具体效果分为两段:第一段,她指定视野范围里的目标,消耗若干灵力记录目标一段时间的功法/魔法,灵力的消耗与功法/魔法的再现难度正相关; 第二段,她消耗相同的灵力,把对方的功法/魔法,在记录的时间里强制重现。 这法术作用微妙,她一个筑基修士体内储备的灵力本就有限,而这法术等同于用双倍的灵力消耗偷来对方的一个技能,如果遇到太强的敌人,她可能在记录对方功法的时候,就把灵力耗干。 不过,用来上礼仪课就是再好用不过了,仅仅花了一下午,白西幽在礼节上就让人挑不出毛病。 元静仪为此高看了白西幽一眼,允许她上桌陪自己玩,等桂堂东上菜(他象征性的做了一个,剩下的由临淄城的散修厨子们负责)。 在元静仪的干饭英资下,白西幽被衬托的像个大家闺秀,大家都清楚,强者可以不顾形象和繁文缛节,而对于弱者来说,这些规矩都是必要的。 “你最好多吃一点,”元静仪随手拿来桂堂东眼前未动的筷子,给白西幽夹菜,“待会儿,我们要进行的是战斗训练。你实力弱小这个弱点,一定会被你的对手狠狠利用,所以你必须要克服它。” 第六十三章 拥抱火焰 白西幽这下整不会了,八大门派没有那种能让修士战力飙升的秘术/法宝,她不管对上谁都是输,战斗训练的意义在哪里? 但她存了一分希望,元家老祖(元静仪不喜欢这个叫法)毕竟是阳炎府的长老,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有什么妙手? 饭后,桂堂东引元静仪和她的三位亲信,师姐,还有白西幽来到寒鸦号的训练室。 寒鸦号被交付给桂堂东的时候,它仅仅配置了动力功能和常规火炮,而内部具体的布置由桂堂东来决定,为此,桂堂东不得不化身通天贷,从门派控制的钱庄大量借贷,才把自己人生里第一个正经的飞行法宝搞的像模像样。 在布置之初,他就考虑到飞行法宝不仅仅是飞在天空的风帆战列舰,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据点,所以在配置的时候,在宜居性的基础上,把各类功能设施配置一应俱全。 所以,看到寒鸦号的训练场比想象里宽敞的时候,桂堂东能感觉到元静仪的灼热视线落在他背后,大概元长老觉得一开始他就是潜伏在组织里的反贼。 “先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元静仪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小子,扮演一下她的对手。” 被点名的两人有些惊讶,但桂堂东迅速调整好心态,将其当做一次喂招,他经常配合他的部属那么干,以测试他们的战斗能力。 桂堂东拔出碧罂,火焰从碧罂花瓶状的柄部向剑尖扩展,而后,如同熔融的色彩点亮剑刃的花纹。 白西幽尴尬的搓了搓手,《金乌七光》中的爆裂红光已在手中,她朝桂堂东发射光束,那过于耿直的弹道,甚至不需要桂堂东动一下,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一剑劈碎红光,反手一剑,一道火焰刮向白西幽的身体。 白西幽就地翻滚躲过火焰,在她抬头的瞬间,桂堂东斩出的下一道火焰点亮她的眼眸,这次她跃向空中,踏在墙壁上拧身跳跃,月牙形状的火焰与她擦身而过,而她悄然启动“镜像投影”的第一段,记录桂堂东放出的火焰。 她落地的瞬间,《金乌七光》中的极速青光发动,青色的光芒攀附她的双腿,让她堪堪躲开桂堂东压她落地起身的攻击。 她一边环绕桂堂东机动,一边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的爆裂红光从桂堂东的死角发射,桂堂东的剑背在身后,灵活的格挡,一记又一记的红光在他剑下被击碎。 而后,他卡在白西幽两次出手之间的空隙,手持剑柄向后一捅,由他剑尖出发,往外逐渐扩张,逐渐变成扇形轮廓的火焰扑向白西幽, 白西幽退无可退,桂堂东的攻击范围精准的覆盖了她在极速青光的加持下最大的机动范围,然而,她也没打算退却。 她双掌灵力涌动,汇聚成两把菜刀的轮廓,主动奔向火焰。火焰汹涌,然而白西幽双手具现的菜刀更为锋利,她逆着火焰袭来,身前的火焰被她的菜刀分解,而剩下的零星火焰烧蚀她的护盾。 在距离桂堂东身后还有十五米的距离时,她的护盾破碎,同时高高跃起,腿上的极速青光一并消失,所有的灵力都被她集中在掌心,她双手摊开对准桂堂东,“镜像投影”的第二段发动,一道月牙形状的火焰从天空坠落,砸向桂堂东。 “呼,呼。” 白西幽坠落在地,她单膝跪在地上,手撑地面,汗水从她脸上滚落。她抬头看她的战果,桂堂东依然站在那里,毫发无损,令人绝望的是,他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不动一步,且只用一只手。 元静仪发表锐评:“虽然灵力储量少的可怜,但能看出你对自身灵力储备的计算和战术设计……也是,毕竟是在日升渡待过,不能把你当做毫无战术素养的散修。 不过,你用火焰对付桂堂东有待商榷,他在筑基境的淬体是完美的,因而他不受火焰伤害。” “但是,如果拿来打其他人,总算能出其不意?”白西幽问。 “很难,我是为了让你尽情展示自己,所以没有把火焰变成控制类的形态。”桂堂东转身看向白西幽,“比起这个,你的灵力附着在手掌上变成锋利之物,切碎障碍的手法我有点兴趣,那是一种掌法吗?” 白西幽解释道:“不,是我的养父……在他仍承认自己是个父亲的时候自创的一套功法,目的也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做菜。” “做菜?” “桂道友虽然也做饭,但我看过你的冷藏,那里边全都是已经做过初步处理的食材,桂道友只需要进一步加工,然后烹调即可。 但我养父开的餐馆不一样,他有时会亲自进货,从相熟的人弄到那里品质上好的妖兽,现场宰杀烹调各类食物。 有时,那些尊贵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客户会把我养父请去,处理他们弄来的珍奇食材。 他实力弱小,要从头处理食材,又要注意不能破坏食材……久而久之,他就自创了一套能够精细处理食材,从最脆弱处入手将其解体的刀法。 他传给我,是为了让我做个好厨子。然而,沾染烟火味的刀不能向欺凌者复仇,所以,我尝试将这套刀法用在实战里。 只要把修士释放的功法当做食材,我就能挥舞菜刀将其处理……如果,这功法结构不复杂,而我的护盾撑得住的话。” “感谢你的解释。” 桂堂东把白西幽扶起来,看向元静仪:“元长老还有补充的吗?” “《金乌七光》中的红光与青光,菜刀功夫,还有复制别人功法的魔法,基本覆盖近中远的交战范围,不同属性的灵力平衡做的还行……” 元静仪沉吟片刻后说道:“果然,最大的问题是灵力储备不足。” “短时间内想要通过自身锻炼解决灵力储备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能寄托于外物……比如法宝?”桂堂东说。 “我想想。” 元静仪的手点在储物戒上翻找,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对白西幽说道:“戴上试试?” 白西幽接过去,戴在自己大拇指上,戒指里的灵力温润她消耗过度的身体,令她的脸颊变得红润起来。 “这东西是可充能的,灵力的最大储备值大约是筑基圆满修士平均满值,应该能弥补你一点点不足……但是,这还不够。 即便拥有和筑基圆满修士匹敌的灵力储备,但你依然不是白家那三个小辈的对手,想要击败他们,你得用比他们更强力的功法击败他们。” 元静仪看向桂堂东,又看向白西幽:“喜欢像这小子一样玩火吗?” 白西幽猛点头,她由“镜像投影”而短暂使用桂堂东火焰功法的瞬间,感受到一种澎湃的力量,而力量令人陶醉。于是,凡是玩过一次火焰的修士,必定会朝火焰又一次伸手。有人与火焰融为一体,收放自如,而有人却死在火中,变成无法分辨的焦黑之物。 “那么,你需要更多的灵力,这样才能支撑火焰的消耗。火焰是贪婪且永远饥饿的凶兽,当人们唤来火焰时,或是用自身的灵力,或是用敌人的灵力满足它的欲望。 而当灵力无法满足它的时候,火焰便开始燃烧肉身,有时是敌人的,有时是召唤者的,更多时候则不分敌我。 好吧,这只是我早年关于火焰一种拟人化的说法,用来吓唬新入门的修士。” 元静仪吐了吐舌头:“火焰功法是威力十足的功法,但其缺陷也很明显:它消耗灵力甚多。 如果你翻阅历届齐地冠军联赛阳炎府修士的排名,你会发现阳炎府修士能取得较好的名次,都是在金丹境开始……因为那时候,阳炎府修士的灵力储备,才勉强跟得上功法的消耗。” 桂堂东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他在筑基境的时候,经常遭遇灵力不足的窘迫境地,最后只能靠近战肉搏解决战斗。 “那么,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白西幽问。 “很简单,和我签订师徒契约。化神修士能把自己的灵力传输给和自己签订师徒契约的人……无论那契约者在任何位置。 不过,我没有传授你阳炎府知识的打算,仅仅是通过契约,把我的灵力分给你。” 白西幽自然是欢天喜地,元静仪也很乐,她们朝彼此伸手,直到桂堂东踏入她们之间的空间,他面向元静仪,高大的影子投影在她身上。 “有事吗?”元静仪问。 “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元静仪,是阳炎府长老,还是一位化神修士?”桂堂东问。 “有必要区别吗?这三个都是我,三位一体的我,这并不矛盾。” “在我看来,这三者行事是有区别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企图挡住的人,正要拥抱火焰。” “主动奔向火焰的人是愚蠢,而授予火焰的人则在犯罪。” 元静仪眯起眼睛。她踮起脚拉着桂堂东的衣领,让其俯下身来,贴近他说道:“那么,无咎师兄的傻徒弟,我就直说好了,修士违反法律的行为可以称之为犯罪,但在这里,强者就是法律。想要审判‘法律’,那必须是更强的‘法律’来做。” “那么,我已经尽到自己劝谏的职责。元长老,你可以用力量取得想要的胜利,但你并非长胜不败。” “那就等你有那么一天再去教我做事,小子,你该不会以为和我有了相同的伤口,和我交换了一些内心的想法,我们就有多亲近吧。”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被黑丝手套遮掩的伤口,元静仪看向桂堂东胸口被遮掩的伤口。元静仪无意之间说中一件事,相同的伤口,让他们仿佛一具身躯的不同部位,交流直率,缺乏必要的礼节和防备。 所以桂堂东敢挑战元静仪的权威,而元静仪给出的回应,不是抽他一个大嘴巴子,而是把他拽到眼前训话,没有产生被冒犯的愤怒。 她对桂堂东毫无防备,谁会防备自己的身躯呢? 元静仪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不能让桂堂东意识到她对桂堂东毫无防备,不然,桂堂东会利用这一点成为进攻她的利刃,或者,有什么人会把桂堂东打造成进攻她的利刃。 桂堂东已经成为她的软肋,而化神修士的每一个软肋,都会被针对,因为大乘境的修士全身已无弱点,因而化神境是修士最后一个可以被谋杀的境界。 元静仪手指轻轻一滑,桂堂东像是被丢出的保龄球般撞进历晴川的怀抱里,她看向白西幽,却对那两人说话:“小晴不高兴,小子你多哄哄她;小晴,你帮我看住你的师弟,不要让他在我的视野之外,与旁人接触。” 这是元静仪遮掩自身软肋的手段,但桂堂东与历晴川,都以为她是在给桂堂东上贞操锁。历晴川的臭脸顿时喜笑开颜,而桂堂东,看到元静仪的亲信俱在,便明白自己跑不掉了。 桂堂东和历晴川离开,训练场的门合拢,把领受火焰的白西幽发出的惨叫声遮掩。 签订契约之后,元静仪满意的看着白西幽体表蔓延的瑰丽花纹,那是她给予白西幽的力量,也是她给白西幽上的一道保险。在不知道衣家姐妹是扮演谁来接触桂堂东的基础上,桂堂东与历晴川以外的人她一个都不信任。 白西幽住在船上,又是日升渡的人,元静仪不针对她是不可能的,而且,把白西幽推到明面上,通过观察各方反应也能知道,白西幽到底是无辜的羔羊,还是拱入我方腹地的卒子。 同时,也能合情合理的在白西幽她身上施加手段,把风险降到最低。 到此,元静仪今天要做尽皆完成。手撑在地上,消化痛苦余韵的白西幽听到元静仪离开的脚步,但几秒之后,元静仪忽然折返,阴影降临到她身上。 她茫然抬起头来,元静仪俯身看她,一脸认真的说道:“你和桂堂东所有的互动,都必须在我眼皮底下进行,懂吗?” 白西幽呆呆的点头,元静仪再度离开,化作火焰消失在门口。白西幽摸了摸脸,回忆元静仪刚才说话的神态,看她微微生气的样子……元静仪,究竟是为了谁而说出这番话呢? 第六十四章 谋杀 上 1→0 寒鸦号今晚的故事已经结束,而在寒鸦号之外,故事仍在进行。 白西狩在船舱里焦急的踱步,柳比萨正在祈祷,而江纤尘的眼里只有悬挂在天空中的银月。 忽然之间,江纤尘动了,她手里的月光击中空气,显现某种轮廓的一角,而后铺洒的月光向下流转,勾勒来访者们的身形。 是白西仁和楚清秋。 “二哥,真罕见啊,你会来我这里做客。” 白西狩仅仅花了一秒,就把自己的焦虑切换成笑脸,白西仁与楚清秋被邀入船中。江纤尘在一边发呆,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 “她一直这样?”楚清秋问。 白西狩苦笑着点头,拉拢江纤尘,明面是他大赚特赚,但和江纤尘做了队友之后,白西狩觉得她,或者月华苑的女修都沾点巨婴属性,我行我素,从不配合,凡事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 虽然在修道界,大部分有实力的修士都这样,导致桂堂东靠一手言出必行的人设,就能建立巨大的信用优势……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完全容不下另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尽管如此,白西狩仍需要江纤尘,让自己看起来具备优势。 白西仁掏出小纸条看了眼,径直说道:“白西幽的登场打破了我们设想的博弈平衡。” “所以,这是兴师问罪?”白西狩反问。 “兴师问罪毫无意义,她仇恨的是整个白家,她想要消灭的是我们所有人,所以,即便我站在她那一边,也不可能取得她的谅解。 既然如此,我们就该合作消灭她。” “消灭她?好主意,在阳炎府十二长老之一‘火正’元静仪,以及其带队的至少三名元婴修士与十五位金丹修士,再加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桂堂东,以及阳炎府另一位真传历晴川……在这个阵容的眼皮子底下,去消灭白西幽?” 白西狩压低声音:“我是最想干掉他的人,你觉得我为何没有动手?” “如果给琪琪打钱……” “且不论那要花多少钱,你觉得就算成功,别人会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白西狩说:“一方面,我们得诱导她主动攻击我们,丑化她的形象;另一方面,我们得通知留在门派里的家族成员,罗织她的罪行。 只要把她在舆论上打造成一个恶人,那么她的控诉就毫无意义。 而且,这事看似关乎公义,但最后不过是又一次投票游戏,只要我们票多,我们就是正义,她就是邪恶。” “在这件事上,我会全力配合你。”白西仁说,“我们来发誓,在此事了结之前,我们不能相互攻击。” “这当然,如果我们还在这时候内斗,大家都得完蛋……大哥呢,你不劝劝那边吗?” 白西仁摇摇头:“我们都知道白西幽是个牺牲品,阳炎府用她来击溃其他白家之位的竞争者,最后再把她卖给白家的新家主,置换自己想要的资源。 显然,白西幽不重要,她那所谓的婚约不重要,重要的是元静仪的态度,虽然好似幼女的女修和我资料里的元静仪出入太大,但阳炎府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白天,我们已经确认过,元静仪是阳炎府的全权代biao,那么在这次事件里,她的立场就是阳炎府的立场。 从大哥的角度看,白西幽对他的仇恨值最小,因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阳炎府打出白西幽那张牌,解决我们两个,然后把白西幽卖给大哥。 他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获得胜利。” “昨天我在街头玩耍的时候,遇到你们船上的少年修士。”神游在外的江纤尘忽然回头,“他很快就被一团火焰丢了出来,随后澎湃的力量降临桂道友的房间。” “贾道善去找桂堂东,正常。”白西狩说。 “但是,他身上残留着神系功法《黄金律》的气息,也算正常吗?” “?!” 两兄弟对视一眼,白西狩勉强笑道:“那对于我们是不可提及的禁忌,而且,这事不重要。既然阳炎府最有可能最终压注大哥,而大哥乐见其成的话,就让大哥做不成继承者就好了。 我们很难处理白西幽,但处理大哥,却要比这容易的多。” 白西仁看向楚清秋,楚清秋摊手:“可以啊,我可以用散修的功法杀人……但是你们确定,要杀死自己的大哥?” “既然大哥乐见其成我们死去,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对他报以仁慈呢?”白西仁反问。 “那没事了。”楚清秋努了努嘴,“光我一个可不够,你们这边和我一起。” 白西狩看向柳比萨,柳比萨睁开眼睛说道:“孩子,弑亲在所有罪行中,都属于极重的那种,你不能罪上加重。” 白西狩冷冷的说:“可是主教先生,我父亲尸身上的致命伤共有四处,而我并未亲自造成任何一道伤口,甚至我犯下罪行的手段也不可能留下如此痕迹。 那么你觉得,这四道风格不同的伤口,是哪四个人怀着什么感情留下的呢? 当白英华死亡而纷争再起时,我很难不怀疑,入局者和我犯下同样的罪行。罪犯之间的相互杀戮,就和救赎与公义无关了。 我会忏悔……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把白家的事了结。不然在若干年后,新的死者,新的纷争还会出现。” 白西仁惊讶的发现,白西狩,他恶贯满盈的弟弟,三兄弟中最像白英华的人,身上散发着一丝宗教徒的气息。 白西狩转向江纤尘,江纤尘说道:“如果被发现的话,我会被门派里长老们骂的,而且,在门派里我不缺替代品,比起冒着风险去搞个大新闻,我更希望安逸的完成既定任务回到门派。” “但是,如果我们完蛋的话,江道友恐怕就没法搜集灵药回到门派。我们纵然落败,却也不会死去,而是和我们的祖父一样,被关进日升渡大牢深处。那样,江道友有可能取回灵药吗?” 江纤尘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帮忙,但我不想和她一起。” 楚清秋看江纤尘指向自己,大怒:“我还没有嫌弃你这个做作的女人,你就嫌弃我了?” 第六十五章 谋杀 下 江纤尘俯视楚清秋,反唇相讥:“楚道友,明明喜欢一个人,用肢体语言和亲昵的态度表达好感,却迟迟不肯直接说一句‘我爱你’,直到被逼到山穷水尽,才慌慌张张的行动起来,这个才叫‘做作’吧。” 江纤尘如此端丽,就算她在恶毒的讽刺楚清秋,也没唤起听众们的恶感,楚清秋怒极反笑:“那你应该清楚,像你这样喜欢装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每个为你着迷的人,都会想要扒下你以谎话连篇构筑的人设,这种欲望甚于扒开你身上的衣裳。 你知道,所以你只能偷偷摸摸,哪怕是喜欢什么人,有什么爱好,都只能像只老鼠一样隐藏……你害怕暴露在阳光下,唤醒什么人的注意,然后被人扒光人设,露出真实的你啊。” 真相是把快刀,江纤尘捅了楚清秋一刀,楚清秋也不甘示弱,回敬一刀。白家兄弟对视,看出眼里的无奈,他们很想狠狠训斥这两个没有大局观的女修,但他们连真传都不是,又是仰仗人家出力的时刻,只好出面做和事佬。 楚清秋与江纤尘不能共存,白家兄弟不得不修改自己的计划,他们让江纤尘去袭击贾道善,但只是佯攻,而在江纤尘与贾道善接火的一分钟之后,再由楚清秋出击,袭击白西甚。 江纤尘率先出发,楚清秋随后离开,又从阴影中升起,冰凉的剑刃立刻架在她的脖颈上。 “现在并不是适合访问的时间,你所为何事?”胡玄冬问。 “能放下剑说话吗?我不喜欢被冰凉的东西贴住脖颈的感觉。” 胡玄冬松手,虚涛化作水流崩塌,但没有坠地而是迅速消失在空中。楚清秋看了看周围,问道:“冬白雪呢?” “不知道,”兵甲门真传耸耸肩,“实际上,从昨天离开寒鸦号之后,她就消失无踪。” 白西甚和手下的小弟刚摔完跤,在白家三位子嗣里,他的部下是最团结和忠心的群体,原因就是白西甚以暴力聚集了一群他性格相似的战士,他得闲时,便和战士们大口吃肉,痛饮美酒,下场搏斗,然后拿柳条鞭互相把对方的肉体抽打到红透,最后浸泡到充满药液的大浴池里,用热水放松心灵,用药液淬炼肉体。 哪怕在飞行法宝上,他也延续了类似xi惯,得知楚清秋到来,他穿上black束身劲装到来,粗壮的手腕上,一对玄母通臂金刚环格外显眼,那是一套通过灵力相连的套环,平时佩戴在手臂上充当护具,而在进攻时,则是近中距离交战的两用道具。 “你的好弟弟要我来杀你,”楚清秋见面说明了意图,“我觉得,差不多是谈谈之前那桩交易的后续了。” “我回避一下?”胡玄冬问。 白西甚da大咧咧的说:“不,请胡道友留在这里,因为我信不过楚道友。我不傻,只要我死了,阳炎府在我两个弟弟间至少要保住一个,换而言之,白西幽只能复仇她最恨的那一个。 要说白西幽最恨谁,自然是我三弟……哼,他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做消遣,却没想到妹妹走了狗屎运,如今反咬哥哥们一口。 这反倒让我相信白西幽可能真的是我爹的孩子,炽天使的血脉,让我们家留下了狂乱和激情和倾轧,当这种激情无法对外宣泄的时候,我们便把激情投射到内部……你们外人通常没法理解。 不过话说回来,兵甲门和天齐派修士,外人看你们也常常觉得困惑。两位是修道界的前辈(修士的辈分以其地位决定),肯定比我看的清楚,虽说咱们常说什么‘修道界’,‘我辈修士’,搞得大家像相亲相爱一家人一样,可我寻思,修道界在认知上何曾有过共识? 总之,如果我死了,我二弟就能从最不利的位置翻盘,这样楚道友就不必背叛……虽然天齐派的人并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但无谓的背叛,少一次总比多一次好。” 楚清秋夸道:“你看起来像肌肉笨蛋的身材,思考量还不少嘛。” “少廪君和胡道友一直有帮我。”白西甚说。 楚清秋的表情带着轻蔑:“我可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我只想从这艘破船上跳下去。如果你这里不欢迎我,那么白西狩,甚至白西幽那里都是好选择。 你以为,你一个筑基修士配拿捏我吗?我选择我心目中的胜利者,而不是胜利者选择我。” 楚清秋转身离开,她放慢脚步,等待身后的反应,这亦是一种博弈,她赌白西甚不会放任天齐派真传去支持自己的竞争对手,只是想在讨价还价里多一些主动权。 楚清秋才不吃那套打压自身价值的话术,在她,或者说在天齐派修士眼里,自己就是最尊贵的存在,谁来贬低也没用……除了为了喜欢的人,她可以稍稍放下自己的身段。 她的脚踏上门框之上,胡玄冬拦住她,而白西甚陪笑,抱拳对她作了一揖,楚清秋松了口气,刚想表示些什么,这时,紫色雾气扩散,black的手掌从雾气里伸出。 black手掌攥着一位长发披散的少女……的形状的外星异形,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体表银白,头上犄角弯弯,身后有巨大血色蝠翼展开,而双足如同羊蹄的生物。 那外星异形怀抱一柄巨剑,双眸闭合,微微低头亲吻剑柄,在剑柄上,粉色的铭文点亮,无数的绮念在楚清秋脑海里响起。 楚清秋捂着头,看到桂堂东向她走来,微笑着搂住她的腰肢。在伶人的奏乐与唱和里,他们翩翩起舞,世界聚焦于他们,而桂堂东的目光只望向她。 桂堂东缓缓低头,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耳边缭绕,他似是亲吻她的耳垂,但忽然之间,楚清秋的天命值急剧消耗,于是幻觉里亲昵的桂堂东猛的咬住她的耳垂,把她的耳朵撕扯下来。 “呃!” 痛苦把楚清秋从幻觉里解放出来,她的耳朵仍在,而在她视野里怀抱着巨剑的少女异形举剑劈下,未能升起护盾的飞行法宝甲板被一分为二,船上的人向下坠落。 胡玄冬已经醒来,她的大腿鲜血淋漓,那是让自己醒来付出的必要代价。她们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楚清秋唤起风潮,胡玄冬招来流水,一个向上发展拖住坠落的修士,另一个向下冲击,在空地形成一道水柱。 经过减速的修士平稳的落入水中保住性命,这时,少女异形追加刺下一剑,却连同武器在内的身躯被一连串火焰点燃。 警戒空港以外区域的阳炎府修士终于赶上,把少女异形驱逐回她所在的世界。而在那异形被驱逐后,陷入绮梦的修士们醒来了。 “噗。” 白西狩吐出一大口水来,他刚刚在做挑逗一头发情期的灵鹿的美梦,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水中。 他浮上水面,看胡玄冬和楚清秋背后皆有双翼伸展,略过两人的身影,他看到被劈出巨大缺口的飞行法宝,然后回想起被那个怀抱巨剑的异形。 “魅魔领主……那是三弟的召唤术,他就是用那招把老爹弄到濒死状态吗?” 白西狩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高兴还没几秒,在他眼中,金色的光芒涌向,具现为一把以新月为格,饰以闪电的十字剑从天而降。 一位阳炎府元婴修士飞来,耀眼与的火焰与金色长剑碰撞,抵消了这次攻击,灿烂夺目的光芒让白西狩下意识低头,在漆黑的水面下,月光绽放。 “不!” 水面上的力量碰撞消散,金与红的光芒一边飞溅一边消逝,如同烟花,而在水面之下,月光把白西狩缠绕包裹,在所有人都被西正教会的审判之剑,与阳炎府元婴修士的火焰功法吸引时,白西狩被拖入水底几近地面的位置。 胡玄冬最先察觉出手里的异常,她手持虚涛一剑劈开水流,在地上找到白西狩,而在白西狩手腕上,最后一缕月白色的光芒消失。 与之一起消失的是白西狩体内的灵药,附带白西狩至今为止的修道积累。当胡玄冬确认这一点后,她怜悯的把对方伸手扶起,然后远离他说道:“白西狩道友,我们的盟约结束了。” 白西仁与白西狩留在船上观战,两人手里都捏着把汗,因为在这个时间点袭击白西狩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失败自不必说,就算成功,白西仁与白西狩还有一场自相残杀,以让死者为今晚的罪孽负责,以让白家的继承结束悬念,让阳炎府直接拿白西幽这张牌与最后的胜利者置换资源。 从形势上似乎对白西狩有利,因为白西狩身边还有柳比萨能保他性命,但白西仁亦有底牌,这时他知道楚清秋有可能背叛,白西狩有可能解决自己,却仍然敢做出以上决策的缘故。 江纤尘的存在从她以前留给白西狩的联络手段消失了,楚清秋出发五分钟之后,白西狩的船上仍不见动静……白西狩一点都不意外,在关键事务上,他没有指望被利益裹挟入场的真传们。 白西狩取出水银和散发着石楠花味道的某种液体,用泰西魔法师的施法道具魔杖均匀搅拌,念念有词。 白西仁是导师,石楠花的味道没少闻,但导师亦有差距,所以白西仁嫌恶的退到另一边,看臭弟弟召唤出外星异形。 他原本觉得,以白西狩的灵力,也就召唤出个小角色,利用信息差突袭白西甚,做一锤子买卖。但很快,他那充当法宝的眼镜,就提示白西仁,他的弟弟招来一位魅魔领主。 白西仁吃惊的看向白西狩:“魅魔领主,实力介乎元婴境中期与后期之间,纵然在东方没有魔力支持,凭借自身持有的魔力,最初几秒她仍可被视作一个元婴境初期的修士。 你能召唤出这种东西杀了父亲,为什么没有把我和白西甚意思解决掉?” 白西狩脸上更显慌乱:“不对,我那天召唤的只是一只普通魅魔,在大哥侵犯芈若洁的时候,我让她变成芈若洁去削弱父亲的力量。 这件事你也别想逃,如果不是你在父亲的食物和饮品里做了手脚,我怎么可能把一只魅魔送到他身边把他的灵力吸光。” “够了,现在不是坦诚罪行的时候。” 白西仁扫了眼弟弟,看对方身上灵力只少了三分之一,而这远远不足以召唤一只魅魔领主……他有点相信白西狩的说法了。 “问题是,是谁召唤了魅魔领主,又想要做些什么?”白西仁说。 怀抱巨剑的魅魔领主用行动给出两兄弟答案,她激活手中的武器,犹如元婴初期修士散发的魅惑把船上诸人定格之后,她举剑,魔力在不友好的环境里快速流失,却仍挥出相当于金丹境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 飞行法宝一角崩坏,坠落的修士展开自救,风与流水的突兀具现,宣告楚清秋与胡玄冬暂时联手,她们为了救人无暇顾及魅魔领主刺出的下一剑。 白西仁与白西狩多么希望魅魔领主能杀掉白西甚,但这时候,阳炎府修士反应过来,迅速驱逐了魅魔领主……外星异形贪生怕死,而魅魔是其中的佼佼者,一旦受到攻击,她们很容易做出逃回老家的决定。 白西仁与白西狩同时发出遗憾的叹息,他们看不太清白西甚的情况,但有楚清秋与胡玄冬在,白西甚死掉的可能性不大。 就在他们以为结束的时候,忽然之间,西正教会招牌式的法术“审判之剑”,亦名“马夫蒂之剑”,在半空凝结。 白西仁看向白西狩,白西狩复刻之前魅魔领主时的剧情,无奈的说道:“不是我。” 两兄弟一起回头看向柳比萨,柳比萨正跪地祈祷,在感知到西正教会的法术后,他站起来,吃惊的看向法术向风与水包裹之地坠落。 第六十六章 意外的盟友 柳比萨之前一直闭上眼睛,以类似做梦的状态看琪琪的直播。不过因为距离琪琪所在的维也纳太远,所以她的直播时断时续。 琪琪的直播分为三大版块,第一版块严肃的时政新闻+重要地点的天气预报,由西正教会背稿,而她穿着严肃的衣服,负责对着稿子念。 借助琪琪梦境直播的特殊机制,西正教会整理的信息能迅速传递到每一个看直播的教徒那里,同时,这也是培养教徒看直播间的习惯,以内容质量换用户粘性。 第二个版块是琪琪的问答小教室时间,在天气预报结束后,琪琪会花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从教会筛选过的教徒写给她的信件里抽出一些,回答教徒的问题,满足教徒的小小要求……他们通常也只是要求她口头安慰一下。 第三个版块也就是琪琪最重视的版块,是教徒们的打钱时间,她会为每晚教徒打钱最多的一位降下神力,为对方办成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若是榜一的要求太过离谱,琪琪也会瞬间变脸,狠狠的拷问榜一信徒,这样的拷问不必担心信徒流失,因为每晚看她直播的,皆是最忠诚,也最依赖她的信徒。 今晚的直播间刚进入第三个版块,就有金主用一笔相当于白城一整年税收的钱款,一跃成为榜一,唤来琪琪的注意,那因金钱而变得无比醒目的留言,要求琪琪在精确的坐标降下一发“审判之剑”。 在收钱办事这方面,琪琪是专业的,她确认金钱到账之后,立刻对榜一提供的坐标降下“审判之剑”,同时好奇的说道:“咦,出力受到妨碍,这个坐标是在东方吗,而且在东方,也是偏东的位置。” 柳比萨原本还看的挺乐,但琪琪的说法,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他抬起头的瞬间,金色的光芒在他视野里涌向,定型,坠落,白家两位年轻人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不是我,是有人向琪琪打钱,请求她对具体的坐标降下神力。我想阻止,但之前和冬女士的冲突,让我缺乏成为榜一的财力,不能成为榜一,便无法让自己饿留言变得醒目,阻止有心人的利用吾神的……天真无邪。” 柳比萨说:“关于这一点,我会和元女士解释,这不是教会对阳炎府展开敌对行动的信号。” “是谁打得钱?”白西仁问。 柳比萨摇摇头:“吾神的直播间,考虑到当事人的隐私,都是以化名形式打钱,吾神知道化名背后的真名,但信徒们彼此不知那些化名背后具体是谁。” 白西狩的脸变成惨白,他原本只想搞个小动作弄死白西甚,再弄死白西仁,把事情推到死人身上,换来阳炎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糊弄过去。 现在未知的力量介入此事,被召唤出的魅魔领主,从天而降的审判之剑把事态升级,而这两重异象都指向会魔法,又和教会有牵扯的他。 如果他这时候杀死白西仁,把事情推到对方身上,阳炎府会相信吗? 但是他必须杀死白西仁,不然白西仁什么都不做,只需要逃离此地向阳炎府告发他,纵然会让白西甚白白捡到最后的胜利,但白西仁至少可以活下去。 在对上眼神的瞬间,两兄弟同时明白对方的意思,《金乌七光》中的爆裂红光同时从他们手掌施展,在空中相遇,破碎。 白西仁后退一步,正要施展自己的法术,白西狩却微微一笑,阴冷的感觉在白西仁四周蔓延,他低头,看到影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臂。 “阴山盟的人?”白西仁说。 “没错,勒道友的缺席,似乎让你们判断阴山盟难以派遣人手支援我,但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顺利,阴山盟已经推举出新的真传。” 白西狩又是叹息:“她是我保留的、仅可以使用一次的底牌……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阴冷的感觉向白西仁身上攀附,他已然说不出话来,忽然之间,柳比萨警觉地看向不远处,看到白西狩身后,比阴山盟新真传更寒冷的气场把白西狩包裹。白西狩很清楚,这样的寒冷只可能来自冬白雪。 “冬道友……” 白西狩想要回头,寒冰凝结的刺却抵住他的脖颈,他缓慢的举起双方说道:“你是来为大哥复仇的吗?” “让阴山盟的人放开他。”冬白雪说。 性命攸关,白西狩只好和阴山盟的人商量,那位女修很不满的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消失在阴影中。 冬白雪放开白西狩,手中春坛功法一弹,淡绿色的光芒没入白西仁体内,让他苍白的脸颊变得红润。 “谢谢。”白西仁说。 冬白雪摇了摇头,白西狩则明白两人的关系:“不是复仇,而是盟友。可是你们怎么……” “你知道,我至今不碰女人,不是什么性冷淡或者同性恋,而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白西仁用白西狩从未见过的温柔目光看向冬白雪,他抽出符箓注入灵力,,Q版的自己富有感情的说道:“冬道友就是我喜欢的人,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四时宫冬坛长老访问日升渡,冬道友就在其中。 她爱看书,我也是书呆子,我们在图书馆相遇,聊了一些关于书的话题,然后便各自沉浸在阅读中,那时候,冬道友的静谧打动了我。 这份感情埋藏至今,我本想打算隐藏一辈子,并且不碰别的女人,你们说我是性冷淡或者同性恋也无所谓……不过,楚道友的话打动了我,她比我小却那么勇敢,而我却畏缩不前,太不像话了。 冬白雪每日在临淄城闲逛,我很容易便和她相遇,然后捏着写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小纸条向她告白。” 白西狩有些吃惊,这种惊讶有几秒超过了两人的敌对关系,他好奇的说道:“所以你们就那么……成了?” “不,她想都不想就拒绝我了。”白西仁表情有些受伤,“但是借着这个机会,我成功说服冬道友,让她背叛大哥加入我的阵营。” 第六十七章 黄金复盘 上 白西狩完全想不到白西仁用什么说服冬白雪背叛白西甚。单从交换来看,楚清秋与冬白雪交换阵营,反而是白西仁更赚一些。 他很快就不用思考了,火光点亮门窗,收拢为人形迈入房间,白西仁听到冬白雪的呼吸快了一个节拍,那是属于好战者的吐息。 说服冬白雪远比想象的容易,冬白雪的愿望是击败桂堂东,所以,只要说明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最容易与桂堂东敌对,引发争斗,冬白雪毫不犹豫的背叛原来的盟友,站在他这一边。 “白西甚死了,而临淄城也受到你们战斗的波及,损失还在统计。”桂堂东说。 白西仁与白西狩对视一眼,难以置信。桂堂东说道:“为了防止类似的事发生,为了还原现场,还请诸位到寒鸦号一坐,那样也能更好的保护你们。” 他的口吻不容置疑,他的怒气不似作假,而身后的元婴修士,则保证没人想要反驳他。 “我希望能和元女士见一面。”柳比萨说,“请相信,这不是我方有意酿成的外交危机。” 桂堂东点点头:“就算主教先生不提,长老也想见你。另外,月华苑的江道友呢?” 白家兄弟推说不知,他们还在消化白西甚已死的消息,如果不是桂堂东在诈他们,这件事属实,那可真令人吃惊……不是魅魔领主,不是审判之剑,究竟是谁用什么手段杀死了白西甚? 桂堂东把他们送到寒鸦号上,在那里,他得知了另一个消息:江纤尘失踪,她最后的行动轨迹是停留在贾道善所在的飞行法宝外,但在那里,她的痕迹完全消失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轻薄的云遮掩月亮的光辉,将之染成血色,而在云雾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对他投以注视。 日冕缓缓转动,在地上留下周而复始的环状阴影,在其指示时间的金针下方,水时计高低错位摆放的碗状容器里,来自虚空的灵气源源不断被阵法加压,化作液体汇入碗中,灵液清澈,而碗底黄金的阵法清晰可见。 黄金阵法雕刻展翅的蝴蝶,蝴蝶对称的翅膀上又有不对称的眼睛,左边闭合,右边睁开,虚线将其相连,并在蝶身上汇聚成衔尾蛇∞的图案。 在水时计下,金色的御座如山峦般升起,左边的御座背面雕刻左右手分别持青黄二蛇的巨人,向着天空的烈阳奔走,而在右边的御座背面,描绘这巨人最终干渴而死的终局。 两位女修端坐左右两座,同样头戴金色面具,身裹纯白披风,三股辫垂在胸口,脚踏红色高跟鞋。她们着装相似,体型相似,而眼睛则把她们区分:左边的女修睁开右眼,青色之环在她眼中缓缓的顺时针转动;右边的女修睁开左眼,黄金之环逆时针转动的频率与对面同步。 在半月钴蓝色的光芒下,衣家姐妹用四只手把山河编织,临淄双城从她们脚边升起,空港的指示灯塔顶进她们的视野,那里的变化被她们的异色眼眸审视。 坐在左边的衣以婵说道:“兄弟阋墙,新的死者,西正教会的力量与魅魔领主……这些足够吸引他们的目光了。” 坐在右边的衣以娟手腕翻转,在她的掌心囚禁着一抹月光:“还有真传的失踪。” 衣以婵看向天空的半月:“月华苑不直接统治一块领地,斗争却不比其他门派更少,我们在月亮上的盟友距离她的飞升还有多少年?” “两百年。” “两百年……足够培养出一个挑战者了。那么便不可杀掉现有的月华苑真传,真传的存在对我们的盟友是个威胁,而威胁将逼迫她依靠我们。” “或许,她依靠的是门派里隶属她的党羽。” 衣以娟说:“最近,月华苑更迭真传的速度明显加快,而那些具备竞争真传之位的女修遭遇了或大或小的事故,很难让人不相信,那是来自月亮上的手笔。 一位已在月宫度过四百年的月华苑修士,飞升的旅途走过三分之二,失去飞升已是她不可承受之重,比起在月宫里应付后来的挑战者,还是把挑战者封锁,让她们无法前往月宫,更为稳妥。” 衣以婵点点头:“为此,她需要破坏每一位月华苑真传回收灵药的努力,而我们需要坐镇月亮的盟友帮助我们完善《黄金律》,为此,我们需要制造一个机会,好向她卖出人情。 最好的人情,莫过于我们拥有一位可以完全掌控的、又被寄宿灵药的重要之人。在第一个阶段,我们诱导月华苑真传在他身上种下灵药,保护他,让灵药在他体内成熟,逼近可以采摘的状态; 第二阶段,献祭重要之人,让他的灵药破碎且永不聚合,以此作为条件换取居于月宫者成为我们的盟友,帮助我们完善黄金律。 在日升渡里,我们有数十个年轻俊杰可以选择,再不济,我们可以生育一个重要之人,悉心培养,然后摧毁他。子嗣比起情人的力度更大一些。” 衣以娟手指晃动,已经死去的白英华的虚像出现在她们眼前,她露出微微怀念的目光,说道:“在一千年前,白家先祖与衣家先祖一同冒险,遇到一位异域之神……异域之神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颗星球失去原本的主人,祂们想要取代主人成为新神。 但并非所有的异域之神都会留在这里,两家先祖遇到的那位异域之神便是如此。作为小小的见面礼,祂满足了两家先祖各一个愿望。 白家先祖苦恼的是家族的传承……最典型的事例,开创阳炎府的十三位飞升者遗留的家族里,部分已经出现没落的迹象,外姓人进入长老席位,顶替十三家族的后裔。 白家亦有能力飞升,只是飞升之后,如何确保家族不会衰落? 白家先祖是责任心过于浓厚的修士,为后代谋福祉的动机,促使让他向异域之神许下愿望。异域之神满足他的愿望,只是需要一些足够强大,与白家先祖相性契合,又能绝对保密的女人作为母体,去与白家先祖交合,生下一批符合愿望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并不好找,最后,白家先祖找到了自己的三位姐妹,除了人伦之外,她们是符合异域之神要求的最佳人选。 为了家族的千年基业,白家先祖与他的姐妹们背离人伦,异域之神让三具炽天使附身白家先祖的姐妹,生下具备炽天使之血的子嗣,并把《金乌七光》等功法与魔法知识编译进炽天使的血脉中。 血脉将以随机形式在后代觉醒,哪怕白家没落到后代皆沦为凡人,只要有一人觉醒炽天使的血脉,就有让家族重来的可能性。 何况,根本不需要重来,只要生育的数量足够大,白家每一代都能保证遴选出足够优秀的个体。 只是,近亲的交合会诞生天才与更多的缺陷品,白家赖以维持传承的炽天使血脉源头来自近亲,那么它便是一把双刃剑,它让白家修士充满激情,天才辈出,而更多的是疯子。 天才让白家攀升,疯子先让白家攀升然后再跌落更多,由于疯子远比天才更多,所以白家的境遇起起伏伏,大趋势却是向下走的。 就那么过了一千年,白家仍在,但他们已经衰落到供出一位化神修士都费劲的地步,他们持有的夸父之位被人惦记。为了改变这种情况,白英华的父亲白家康,悄然改变了自己的飞升方式,去走兵甲门的百胜飞升。 他倒也未必飞升,只是走这条路,他的实力提升更快,等他抵达化神境后,就能为白家再争取几百年。” “白家康……”衣以婵有些怀念,“一个挺有趣的疯子,是我们的情人中陪伴我们最久的。” 衣以娟点点头:“那时我们需要战争来补完黄金律,白家康为了百胜飞升必须发动战争,我们各取所求结成盟友。 为了取信于他,并补完黄金律,我们成为他的情人,在双修之时植入功法,为我们自己的千年计划服务; 他为了取信于我们,把他的嫡长子,他预订培养的下一任白家家主白英华送到我们这里当人质,由我成为教导他的老师。” 衣以婵回答:“白家康终究是个不稳定的要素,所以在达成我们的目的后,我们便撤回对白家康的支持,让白家康的事业毁灭在自己发起的战争里。 战败之后,他被囚禁起来,留下一个混乱的白家,我原本想,就此预备挑选我们新的情人,让新情人为我们补完律法的同时,也取代白家掌握夸父之位。 我们虽生于两个躯壳,黄金律却把我们连在一起,如同同一片海洋在相对方向的潮与汐。 但在白家的处置问题上,你我的海洋却产生涡旋:在我物色新情人的时间里,你已经把你的弟子,你情人的儿子,你如同义子般的白英华纳为你的新情人。” 衣以娟的右目映出白英华的虚影,投射出那段记忆,早在白家康在前线为注定破灭的伟业奋斗时,他留在后方的情人便与他的儿子勾搭在一起,是她勾引了白英华,而一位筑基境的少年如何敌得过化神修士的攻势? “黄金律让你成为你潮,而我是汐,你滋润过甚,而我永受干渴之苦,所以我们需要情人作为介质,通过情人保持我们之间状态的平衡。 干渴比滋润过甚更难忍受,所以我找情人的欲望比你强烈,同时,我多少对白家康有些眷恋……白家康注定与我们再无相见之时,我对他的眷恋便惠及他的儿子。”衣以娟说。 衣以婵挥挥手,抹掉白英华的影子:“当他被你纳为情人之后,你发现他的疯狂远胜于白家康,而我在品尝他之后,做出同样的判断,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情人,直接帮助我们补完黄金律。 所以,我们便把他打造成向月亮上的盟友兜售人情的道具……当我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本以为你会反对,然而之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涡旋。” 衣以娟抬起头,她一直闭合的左眼睁开,青色蝴蝶的图案刻在其中,只是那图案并未完成。 “与一丁点眷恋相比,黄金律更重要。”她说。 衣以婵睁开左眼,金色蝴蝶与姐妹的右目遥遥相对,她说道:“白家先祖许愿家族延续,而衣家老祖则许愿成就无人可比的伟业,于是异域之神赐下黄金律。 老祖对外宣称,黄金律是他自己悟出的未完成的功法,并将之抄录进日升渡功法库中,而在衣家藏宝阁,它的原本沉睡其中。 它是未完成的,却不是功法那么简单,而是一条从头开启的飞升之路……这的确是伟业,距离上一个飞升道路,哪怕是不稳定的飞升道路开创,已经过去多久了? 只是,想要完成这条飞升之路绝非易事,在不同阶段,我们需要为这条飞升道路填充不同的要素,以满足它的进阶要求,而每一个阶段,它的要求都是不可控,不可预测的……如同心魔一般。 为了完成黄金律,历代知晓这个秘密的衣家修士都抛弃一切,现在传承到我们手上,一千年的奋斗,一千年的累积,在我们手上更进一步,距离终点越来越近。 为此,我们可以抛却道德,在外人们的鄙夷里更换情人;为此,我们欺骗自己的感官,共同侍奉每一个不爱的男人,并装作沉沦的样子;为此,我们随意的牺牲别人的性命,就连我们的情人也可以献祭。 与黄金律相比,这些都不重要。” “所以白英华死了。” 衣以娟说,“是我送他上的路,他愚蠢的孩子以为召唤一只魅魔就能对付他,而我杀死了那只魅魔,然后伪装成魅魔,把我给予他的东西回收,让他做了一个安逸的好梦,然后给他补上致命一击。 白英华死去,白家子嗣将为他遗留的遗产和权力争斗,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导致这一切的我们便可以从容抽身,剧本本该是这样的,直到我们发现了桂堂东的异常。” 第六十八章 黄金复盘 下 白英华的虚像崩塌,重塑为桂堂东的影像,他三十年的岁月在化神修士手下浓缩精华,变成几个狭小的片段,在衣家姐妹周围循环播放。 “桂堂东,生于临淄,平平无奇的度过前十四年岁月,直到十五岁时偶遇阳炎府长老历无咎,被历无咎发现其才能,招进阳炎府,开始他的传奇……这是个被修饰的故事。”衣以娟说。 在桂堂东的虚像旁边,历无咎的虚像升起,历无咎寻觅并找到桂堂东,给予他火之试炼,然后欢欣的纳他为徒……当衣以婵右目里的光环转动时,故事被重置,这一次,是桂堂东的虚像主动接近历无咎。 “他随历无咎来到阳炎府,受历无咎的爱女历晴川指导,他们坠入爱河,而桂堂东最终取代历晴川,成为阳炎府修士中的首席,随后,他出战齐地冠军联赛,拿下了冠军……这是个忽略了失败者和失败者心碎的故事。” 罘山出现在桂堂东身后,一只手从山中伸出将桂堂东抓起,宛若巨人一般的历晴川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凡人。他们一同向前,桂堂东从她的掌心逃离,先是渺小,然后成长到同一高度,先是跟在身后,然后是并肩手牵手。 历晴川闭上眼睛亲吻师弟,却没能察觉此刻她需要踮起脚才能够到他的嘴唇,当她满怀爱意的睁眼之时,桂堂东已经走到前方,他是如此高大。 历晴川跌坐在地,历无咎与桂堂东的影如同两座高大的山峦,把她夹在中间的缝隙里,那是她为数不多能得到的光明。她掩面哭泣,她大哭大叫,然而两座山峦无人理睬。 当她终于抬起头的时候,火与雪在她面前碰撞,冰雪坠地,而火焰停留于空中,凝聚为桂堂东的轮廓,当桂堂东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失去了最后的光明。 “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称号,是一张通向修士社会的社交名片,修士的天性便是慕强,由此,新的目光望向他,他们缔结的关系交错,如同繁结。 但是,关注并非意味着友善,对桂堂东投以关注的人,心中寄宿着不同的欲望。而这些欲望,把桂堂东卷入一场又一场涡旋。 南疆的事是这样,钟离山的事是这样,徐国的事看似也是如此,但这是一个被隐瞒的故事。” 桂堂东的战舰将不友善的来访者击坠,月光消散,他带领伤痕累累的飞行法宝回到空港,他以为这是结束,而他的故事则刚刚开始; 桂堂东与少廪君把酒言欢,当少廪君放下酒杯时,满是ai欲的女人替代了少廪君的位置; 桂堂东朝楚清秋友善的伸手,楚清秋胆怯的接住,被他拥入怀抱,而她的双手却在他描绘刺青的图案; 勒花天从桂堂东的阴影升起,若即,若离,她时而是他忠诚的使徒,时而是他阴险的对手。 桂堂东在她的陪伴下向前,徐国的人物与山河在身后破碎。而在前方尽头,胡玄冬等在那里,她拔出剑直指桂堂东,桂堂东亦以剑回应,水与火碰撞产生的水汽冉冉升起,勾勒出日升渡与阴山盟的纹章。 在他们的争斗里,异域之神“长生”坠落,将一根触须刺进桂堂东的身体。桂堂东穿越火焰的门扉,见证逃亡者的末路,而他再次穿越门扉,便回到了临淄。 这时,他的虚影看向来访的日升渡舰队,而日升渡舰队的虚像散发一缕缕丝线,汇聚到衣家姐妹的四只手中。 “献祭我们的情人引入月亮,用月亮的力量补完黄金律……在这一计划里,他本该是局外人,但我们察觉,异域之神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门扉,而门扉背后,则是异域之神的知识,黄金律需要的养料。 所以我们修改了计划,把他纳入计划中,为此,我们需要了解他的人生,由我们打入舰队的无名小卒呈上与我们连接之物,他的全部为我们洞开。 他会是我们的新情人吗?在我们做出决策之前,新的火焰从他的伤口里涌出,亡羊补牢,也可以说是后发先至的抢夺了他。” 贾道善单膝跪地,呈上一只伪装成他物的黄金蝴蝶,桂堂东的虚像接触的瞬间,他被带到日冕之下,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衣以娟的左目的黄色之环顺时针转动,隐去自己的形体。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衣以婵右目的青色之环逆时针转动,条条丝线没入桂堂东的身体,却被火烧断,元静仪从桂堂东的身体里钻出,将其缠绕包裹,她身上有着和桂堂东一样的伤口。 “桂堂东与本地修士不同……侵入他生活,又与异域之神相关的‘火正’元静仪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秘密。于我们来说,幸运的是,她在阳炎府诸长老里有着最多的破绽,不幸的是,她在阳炎府诸长老中有着最强的欲望,她理应是保护者,但最有可能监守自盗,挖掘桂堂东的秘密。” 衣以娟手指触动,现有的一切崩塌,黄金的丝线重构不存在的场景:元静仪好奇的挖掘桂堂东的秘密,无意之中将他置于死地。 “他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尤其是白家的骚乱迷乱他的眼睛,而他最强力的保护者历无咎不在的时候。 元静仪是可以对付的,如果有机会接触他,黄金律的补完进度会大大加快,距离我族的夙愿更进一步。 所以,要抢在元静仪以好奇将他吞噬之前,我们要通过他的伤口,去窥探异域之神的知识。”衣以娟说。 “桂堂东厌倦了争斗,厌倦了因化神修士的念头,无数修士与凡人为之策动,再起纷争;他以为他面临飞来横祸可以置身事外,他以为挺身而出便能保住一方安宁,他以为只要安稳发育,终有一日他可以改变世界…… 大概,正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所以才抱有如此念头吧。他知道但不愿意承认,在他改变世界之前,世界更快的改变了他。” 衣以婵黄金面具下的嘴角上扬,她确信与她一心异体的姐妹有着同样的表情。她们四手相贴又分离,白西幽的虚像从她们掌心诞生,月光流转,一无所知的她走向一无所知的桂堂东。 在寒鸦号上,因白西甚之死的骚乱,而被暂时遗忘的白西幽猛然惊醒,她爬起来,看向窗外,金色与青色的圆环在她左右眼中旋转。 风帆战舰撕裂夜幕,金色的日冕,张扬的风帆,船艏夸父的石像与船体的三层甲板先后纳入她的眼中,日升渡的纹章与衣家姐妹的纹章混合在一起,让不平静的夜晚变得更不平静。 “现在,改变来了。”她轻声说。 第六十九章 魅魔领主 桂堂东回到历晴川的房间,历晴川招手,他的床连同寝具一起被召唤到她的房间,现在,她的房间已经有了四条床,两两相叠,最大程度的利用了空间。 “这算什么,大学时光重现?但我可不记得室友变成了美少女。”他说。 “什么玩意?” “不,没什么。” 他走过来,手按住历晴川的膝盖,把自己送进历晴川的视野里,历晴川躲开说:“被人看到你和我一边黏黏糊糊,一边和白西幽闹绯闻,不合适吧。” “你知道,那只是舆论宣传。我以为元长老只是随便玩玩,但没想到她玩的……有些认真。” “是啊,于你又没什么损失,无非是你接受一个姑娘,或者拒绝一个姑娘罢了。” 历晴川想起什么,她拽着桂堂东把他拉倒在躺椅上,自己则起身用手压住他的膝盖,攻守互换,她瞪着他说:“白西幽的身体,南轻絮还有勒花天用来和你胡闹到哪一步?” 桂堂东挪开目光,双手从历晴川的肋下穿过,在后背合拢,施加力道,把她拥进自己怀里。 他们身下的躺椅吱呀作响,历晴川在他怀里待了三秒钟,她抬起头,鲜亮的粉色闯入桂堂东的视野,她的头发拂过桂堂东的脸颊,而牙齿则扎进桂堂东的肩膀里。 “为什么,每次牺牲的总是我,就是我比你弱吗?”她哀怨的问道。 “是的,所以说这是个奇怪的世界,弱者总要为强者牺牲,变得更弱;强者变得更强,他们越发能令弱者牺牲。” 桂堂东偏头,亲了亲历晴川的耳垂,他们的脸颊贴在一起。如果历晴川不用咬而是吮吸他的肌肤,那么简直回到他们热恋里的时光。 这段静谧一直维持到新来者进入房间,白西幽捂着自己的手腕,脸上有汗痕残留。桂堂东之前警告过,玩火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哪怕仅仅是与一位化神修士的灵力池相连,她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 历晴川听到师弟的呼吸变了节奏,她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回头看了眼白西幽,看那个在结尾处唯有一死的可怜虫,埋首于师弟的怀抱。 被人杀死的人,主动奔向死亡的人,会比那些意外身亡的人与寿终正寝的人更容易被活着的人记得,如果白西幽死去,那么她会在桂堂东的记忆里占据偏僻的角落。 “在房间里搂搂抱抱没什么,在外面,你们克制一下。” 元静仪开朗的声音钻进房间,她跳脱的把两只靴子脱下,丢开,纵身一跃俯冲到床上,在与躺椅平行的位置刹车。 她趴在床上,一只脚翘起,原本已经被掀开一角的裙摆向着膝窝的方向褪去,黑色的吊带贴着大腿边沿,向腿根延展,在她白皙肌肤的映衬下,那条吊带是如此醒目。 “姨,这里多了个男人,你也注意点。” 历晴川伸手把元静仪的裙摆拉下,她的身体蹭过桂堂东,让后者心神荡漾。为了转移注意力,桂堂东说道:“堂堂阳炎府长老,和本门真传住一个房间,如果传到与会代表那里,对元长老的影响不太好吧。” “难道我们住在一起,有人会产生奇怪的联想吗?” 元静仪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偏头看向桂堂东,笑道:“还是说,你会对我产生奇怪的联想?” “怎么会?”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那种奇怪的心思,桂堂东看向元静仪,任谁看到元静仪,第一眼都会看到她头上被红色头饰系住的发团。 他的目光顺着元静仪头发梳理的脉络,看她的黑色长发覆在背后,在灯下闪光如同河流,它一直延伸到尾椎骨的位置,被迫弯曲,因为一对小巧的、被红裙包裹的山丘挡住它的去路。 桂堂东收回目光,元静仪无聊的翻了个身,桂堂东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让她无趣,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人数增加而变好,相反,每个人都不说话,让她不禁觉得这里不是桂堂东的牢房,而是她的。 为老不尊的过期萝莉元静仪正要讲点成人笑话活跃房间气氛的时候,她忽然看向窗外,扭头对躺椅上的情侣说:“要加班了,月华苑与天齐派的小姑娘有些不安分……” 她没说完,再度看向窗外,即便不用她提示,被审判之剑点亮的窗框足以说明情况。 历晴川起身,桂堂东直接从床上爬过去,站在窗前看了一秒,便推开玻璃,准备从那里前往事发现场。一只纤细的手臂从后边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倒在床上。 桂堂东的身体随着床垫摇晃,他的视线安定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压在元静仪的裙子上,鼻尖距离元静仪红裙勾勒的大腿只有几厘米。 元静仪坐在他旁边,淡淡说道:“我的人会去看看情况,你是阳炎府的真传,小晴的道侣,怎么可以在情况未明时亲赴险地? 我嗅到了魅魔领主的味道,这些肮脏下贱的东西比合欢宗还要恐怖,她们会诱惑你这样先天元阳丰沛的修士与之交合,你的功力与知识先是被她吸收,然后你整个人会被魔法压缩,顺着她的产道进入子宫,然后被她充分改造后,再从产道降生……作为一只魅魔降生。 在她们那个世界,似乎魅魔一族只有女性,而她们实现增殖的方式便是捕捉异族便是交合之后把对象吸收,变成魅魔再生出来。” “元长老,你怎么这么懂?” 元静仪淡淡的回答:“如果你有师弟师妹被饥渴的魅魔领主吃掉,你想保护他们却力量不足,只能为了一部分人而放弃另一部分,听他们在猎食者胯下惨叫的时候,你也会对魅魔这种生物了解甚多。” “抱歉。” “没什么,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但我不想糟糕的回忆再度发生。小子,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两秒之后,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元静仪补充道:“我还想你和小晴赶紧生孩子,养大之后给我当徒弟呢。” 第七十章 纷至沓来 1 “这里是我的领地,我对这里负有责任。”桂堂东说。 “你是阳炎府的真传,而我是阳炎府的长老,我也对你负有责任。”元静仪回答,“师兄到底怎么教导的你,是你叛逆期到了吗?” 他们针锋相对,但都没有产生愤怒这种情绪。桂堂东起身,元静仪抓着他的小臂强迫其坐下,她纤细的手指沿着他手臂的线条滑动,插进桂堂东手指的缝隙里,掌心贴住他的手背,犹如沉底的铁锚,把桂堂东这艘船固定。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元静仪不可能在这时候丢了面子,她回敬以同样的视线,只不过,她小巧玲珑的体型和童稚感拉满的妆容,就算仰着头努力挤出“我好凶”的表情,但也不过是掌中萌虎,丝毫凶不起来。 “你就待在这个房间,一步也不要走动。” 元静仪回头嘱咐白西幽,她的长发从背脊滑过,落在她与桂堂东重合的手掌上。忽然之间,她的气息闯入桂堂东的感知: 她头发散发的味道,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她系住发团的红色缎带,以及其上小巧的铃铛,她若即若离的手臂,小小的、温暖的手掌,纤细的手指与他亲密无间。 桂堂东忽然有些别扭,他下意识的想要躲远一点,但元静仪以为他的叛逆期选择性复发,反而把他抓到更紧。她的手肘干脆抵在桂堂东的手肘上,手臂彻底贴在一起,以防止他继续乱动。 尊贵的化神修士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有数十个方法禁锢桂堂东,但她偏偏选择最亲昵的一种……那是两道异域之神的门扉相互靠近的本能。 待到魅魔领主被驱散,审判之剑亦消失无踪,元静仪才把桂堂东丢进历晴川怀里,又派了她留在船上的元婴亲信去辅佐桂堂东,她自己则和另一位元婴亲信去现场,又令临淄城的三位金丹控制城中的情况,清点损失。 事态发生的第一时间,现场的情报传递有些仓促,桂堂东以为白西甚死了,但他把白家两兄弟、柳比萨与冬白雪护送到寒鸦号的时候,才知道白西甚没死,但被摘除体内的灵药,连带丢失了所有的修为。 桂堂东安置完这几位后,先去白西幽那里,确保他平安,然后抽空看了眼白西甚,觉得他和死了也差不多。 失去修为的白西甚只剩下炽天使的血脉,相对于他体内凡人的部分,他作为炽天使的部分具备绝对优势,所以他产生了返祖现象—— 白西甚一头胜过女人的长发变短变粗,白色被淡金色浸染,他背后的翅膀暴涨,而脑袋以下的身躯开始退化,转眼之间,他脑袋以外的部分只剩三对绯红色的羽翼。 纵然他的颜值得到保留,但把一个超级帅哥的头颅按在三对翅膀中构成的生物,可谓十分抽象。 白西甚精神有些不稳定,他漂浮在房间里,翅膀朝四周发射火焰,声势惊人,但阳炎府的修士或多或少能抵抗火焰伤害,而里边最变态的一个甚至免疫火焰伤害,所以他的宣泄只是看着热闹罢了。 照看白西甚是元静仪门下一位专攻岐黄之术的女修,修为只有金丹初期,地位却是不俗,因为这类专业人才,往往是放弃了飞升的希望乃至于境界的提升,一生专攻一门,门派尊重他们的牺牲,并给予了他们超然的地位。 她看向桂堂东,眼里满是无辜,她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岁,七岁学医,二十岁跟着师傅打下手,四十岁出师,独立行医八十年,带过的弟子都已经到了第三代,甚至历晴川本人都是她接生的。 这样可谓医学前辈的人物,看到炽天使也是棘手,因为这东西不是本星球的生物,而她还没给外星人看过病。 “唔,回头得给门派打个报告,把医学范围扩张到域外生物?”她看向桂堂东,“放任他这样不是事,帮忙打个下手,我先按照精神病人的情况处理。” 齐地的“精神病”,特指修士精神紊乱引发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定义范围十分狭窄,不过拿这个形容如今的白西甚倒也合适。 桂堂东和岐黄女修召出的傀儡们合力制服了白西甚,将其捆在床上。岐黄女修为其进行头部注射。白西甚开始挣扎的厉害,但他慢慢变得虚弱,一分钟后便沉沉睡去。 桂堂东告辞,某种悸动让他看向窗外,在夜空之中,黄金的圆环撕裂空气,船艏雕刻夸父石像,头顶日冕的风帆战列舰沐光而来,在它进场的瞬间,临淄空港的警报系统响起尖叫,应急灯闪烁的红光在周围连成海洋。 桂堂东认出那是一艘日升渡甲级风帆战列舰,但究竟是谁的船只未知。他从储物戒里掏出风帆战列舰年鉴,对照之后发现是衣以娟的“巨灵”号。 “果然,我就觉得又是魅魔领主,又是审判之剑的,不像是白家那几个小毛孩子有能力干出的事。” 不知不觉间,元静仪来到桂堂东身边,她漂浮到够到窗台的高度,用手撑住,“巨灵”号散发的黄金色璀璨夺目,一时竟胜过月亮的光辉。 那光芒点亮了窗台,也点亮了桂堂东的双眸,元静仪歪着头脑观察他,轻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衣家姐妹是冲我们来的,可能冲元长老来的更多些,就算天塌下来,也是元长老先顶着,至于我,我心里满是自己的领地。 让凡人看到这一幕会引起他们的恐惧,恐惧会带来混乱,而混乱会导致灾难。” “放心吧,在做空港防务的时候,我已经布置了幻术法阵,不管你们闹腾的多厉害,只要灾难不实际砸在凡人头上,他们对头顶的事会置若罔闻。” 桂堂东有些意外的看了元静仪一眼:“谢谢。” “我缺你的感谢吗?这辈子我领受过谢谢的次数,比你吃饭的次数都多。” 元静仪有些不屑:“你呀,真念我的好,就乖乖听我的话,做个乖孩子,也对小晴好,这样就算回报我了。” “那元长老自己呢,你自己有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桂堂东问。 “我?” 元静仪满脸不可思议,她上下打量桂堂东一番,想的有些出神。不过,她没时间问自己的本心了,因为“巨灵”号已经驶入港内,而她不能无视别家门派长老与化神修士来这里。 “这个答案,等我想明白再告诉你,现在……” 元静仪向空港旁的贵客包厢走去,她的身后,她带来的亲信们默不作声的汇入队伍,桂堂东找到历晴川,两个人坠在队尾,历晴川摇摇头说:“你现在可不该待在这里。” “今天我和元长老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还多,我觉得……” 历晴川被逗乐了:“噗,我总不可能吃她的醋吧。” 桂堂东坦诚道:“今天,我突然觉得元长老有些可爱,我以前没把她当人看……啊不是,是没把她当做异性看,只觉得她是别的部门的领导,但今天我这样觉得:师姐,如果我们有个女儿,我好想要元长老那样可爱的。” “看我心情咯,再说孩子的长相又不是我们能完全决定……好了,你就别像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元长老不喜与外人斗嘴,你待会要分担她的工作。” 她来到之后,一边说和我不熟,一边可没少嘴炮输出我!桂堂东想。 历晴川难得对门派的事务上心——可能仅限于元长老主管项目的时候,桂堂东快步来到元静仪身边,身体踉跄一下。他看向元静仪,元静仪借着递给他文件夹的功夫,又捏了他腰一下。 “以前没把我当做女人看,又说生个像我一样的女儿,嗯?”她的声音轰入桂堂东的脑海,“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我在考虑把你的东西改造成稍微摆弄两下,便在一阵颤抖里变的不中用的货色” “那师姐的幸福吗?”桂堂东问。 “还用我教你怎么让女人舒服吗?你这种馋猫好色男比谁懂的都多。庆幸吧,看在小晴的面子上,我不会阉了你就是了。” 元静仪又隐秘的踢了他一脚,便原谅他的失言,说道:“你敢和我没老没小的说话,过一会儿见到日升渡的化神修士,可别吓软腿。” “交涉的部分我来?” 元静仪满嘴怨念:“在差不多一百五十年前的时候,衣家姐妹勾引过我道侣,就算我上了年纪,看淡了许多事,有些人我也绝不会原谅……” “所以,待会儿我要狠狠的羞辱她们,为元长老出气?” “那倒不必,我只是提醒你,别被她们勾走了魂。” 当桂堂东看过玉环真人的狼狈模样后,他已经对化神修士失去敬畏之心;当他从元静仪那里听说过衣家姐妹的发迹史时,便对这对日升渡“好裤裆”嗤之以鼻。 “怎么会?我身边尽是好女人,谁要那样的烂裤裆。”他说。 “呵,这种话也只有你们男人自己信,事实上,只要那女人长的足够美,再暗示你只是随随便便玩玩,不用负责之类的话,你们在道德上对这类女人的鄙夷完全敌不过本能。 衣家姐妹正是这样的美人,随着她们对《黄金律》的理解深入,她们的相貌身段也逐渐趋近完美,她们戴上面具,一来是避免闲杂人等的打扰,二来是在她们想要弄到手的人摘下面具时,能制造出其不意的震撼。” 在空港旁边的贵宾接待室,提前落位的金丹修士为元静仪一行人打开大门,两位戴着黄金面具的女主相对而坐,品味香茗,在她们身后,她们带来的六位亲信以扇字形环绕。 这不是衣家姐妹带来的全部人手,只是金丹境及以上,才有资格与化神境修士同框。 桂堂东抱拳行礼,开始垃圾话时间,见阳炎府是一位金丹出来说话,日升渡的修士左右看看,便也由一位金丹出来答话。 “别怠慢了,”坐在左边的衣家女修说,“元长老虽变了外貌身型,那份炽热的灵力缺让人分外熟悉。” 日升渡修士诧异的目光看向桂堂东身边的“小姑娘”,元静仪没打算说话,桂堂东问道:“为何日升渡的贵客没有事先通知我们,让我们也尽一份绵薄之力,筹备欢迎仪式?” “日升渡与阳炎府是盟友关系,不需要此等繁文缛节,徒增破费。”日升渡修士代为答道,“而且,我派白真传之死,外加之后增添的许多风波,也需要我派派遣实权人物来商讨处理此事。” 日升渡与阳炎府的人在贵宾招待室扯皮,历晴川的洞府再度变得冷清。白西幽抱着手臂,坐在床头,一种被抛弃的孤独萦绕她,孤独产生寒意,寒意让她抱紧身体。 “即便你领受了元静仪的火焰,仍会感觉寒冷吗?” 白西幽因侵入房间的声音猛然惊醒,她环顾左右,发觉自己站在日冕下,头戴黄金面具,身着白衣金边长裙的女修款款而来,胸口的发辫蓄满阳光。 白西幽看到那服饰的瞬间,单膝跪地,她清楚那是日升渡长老级别的人物的打扮。黄金面具的意义,是最初一代日升渡修士为了哀悼并庆祝先驱者夸父。夸父逐日,死于途中的干渴,但他却为本门发掘出逐日飞升的知识。 大道无情,修士们,尤其是臻至大乘境的修士们,为某人悲伤或者为某人欢喜会显得不合时宜,所以日升渡的高层便佩戴黄金面具,将自己的悲喜隐藏在黄金面具之后。 女修的阴影降临白西幽身上,白西幽的衣着脱落,她想要捂住要害,但她并不敢动,只能任由女修扫过她背后……在她白皙的背脊上,丑陋的红色花纹扩散,犹如她曾被火灼烧。 “长老……”她颤声说。 “你受苦了。” 女修把她扶起,自己脸上的黄金面具坠落,白西幽先是看向地上的面具,再看向女修,顿时被那份美貌所震撼。 “好美。”她喃喃说道。 第七十一章 最忠诚的 在这样绝美的人物面前,白西幽觉得任何词藻都是苍白的,即便身为女性,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不存在的幻肢还是变得无比坚硬。 “我是衣以娟,日升渡招贤堂的长老,亦是你的亲生母亲。” 女修的自我介绍让白西幽僵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衣以娟的双手将她脸颊覆盖,她无可避免的看到衣以娟的面容,然后飞快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闭眼?”衣以娟问。 白西幽嗫喏:“我害怕这是一个玩笑,一个梦。我是何等渺小的存在,而衣长老却是如此……” “然而,这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吗?而且在我眼里,你从不低贱。” “所以……这是真的,可我……”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想想看,我为何会大费周折来找你,阳炎府的元静仪以暴烈的性格和对外人的冷漠在齐地闻名,你觉得她为何会耐着性子,在外人一样的你身上投注?” “如果我真的是衣长老的女儿,我为何要遭遇这些苦难……啊,我没有对衣长老表示不敬的意思。” 衣以娟摇摇头,说道:“处于你的位置,对我抱有怨恨属实正常。你应该猜得到,你并非我与正式道侣所生的孩子,你的出生是不道德的。 你应该猜的出你的生父,我不想提那个名字,那是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你的出生是错误的激情,错误的感情,错误的对象。 我位高权重,没人敢去说我,但你却不一样,人们总是挥拳向更弱者,所以你的存在如果被外人得知,你会被我受累蒙受相当长的道德谴责——直到你具备让批评者闭嘴的力量。 而且,衣长老的私生女这个名号,带给你的麻烦比带给你的便利更多,你不知道那些接近你的人,究竟为谁而来?我也不知道接近你的人,究竟是不是对你我都抱有善意。 所以,我对你施加了强力的封印,把你隐藏在白英华众多私生子的一员,这一招很有效,二十多年来,我们都获得了需要的安宁。” 白西幽的心冷却下来,显然,衣以娟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把她当做累赘,随手丢弃,对女儿最大的指望竟然是不要破坏安宁? 她应该明白的,强大的修道者对子嗣抱有淡薄的观念是常理,无用之人被一脚踢开不是新鲜事……她知道的,泪水却还是夺眶而出,自己的心分不清悲伤与怨恨哪个更多。 “哭吧,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应该哭出来,这是我的错。”衣以娟说。 衣以娟的话有种奇妙的说服力,白西幽已然相信她是自己的母亲,她跌坐在地上,流出委屈与怨恨与悲伤的泪水,衣以娟抱住她,她也抱住衣以娟。 她的泪水带走自身的灵力,灵力又带走身体的热量,而那缺失的热量,又由衣以娟来补足。 白西幽依靠在母亲的臂弯里,她问道:“为什么在现在又来找我,是因为有利可图吗?” “是,但不完全是,我把你托付给白英华,以为他会好好对你,但白英华在你长大之后,却打起你的主意——通过你,来寻找我的破绽。 我一开始尚未察觉,关注别的事情,而等他的噩耗传来,我重新审视你的生活时,发现阴山盟修士存在的痕迹。 通过盘问白家相关的知情者,我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的苦难是被我连累。 恰好,你又举起复仇之旗,向白家家主之位发起宣称,让我觉得是个机会:于门派,大家需要尽快选出新的白家家主稳定局势,于你,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需要给你补偿。 所以我来了,收下我的支持吧,我会给予你夺取家主之位的力量。” “……” “是呢,这么大的事,你需要好好想一想。”衣以娟说。 “我想知道,刚才那段话里有几分真实……算了,我哪有什么能力分辨什么真相,真相并不重要。” 白西幽昂起头,看向衣以娟:“如果我想要的是白家毁灭呢?” “那么日升渡会从内门选出新的继任夸父之位的家族。白英华死后,白家已经很难支撑,就算有我支持,你当上新家主后也会很难做。 所以,你的举动其实于大局无碍……这不是在羞辱你,而是你在大家的默许下,有了小小的、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尽情释放你的本能。 你的愤怒,你的嫉妒,你的委屈像是火焰,你选择依靠阳炎府,我能理解,但阳炎府不是归宿,只有心如烈火,怀着近乎偏执的热爱的人,才能在那个门派如鱼得水。 你的激情不足,偏执不够,所以火焰带给你身体丑陋的伤疤。我从私心的角度觉得,尊贵的金色比身上丑陋的烫伤伤疤更适合你,因为在你玩火的时候,你的身体也会被火焰烧灼。” 衣以娟的手掌按在白西幽身上,金色的纹路将她的身体包裹,新的改变并不疼痛,相反,她有种回到亲人身边的温馨感,仿佛那才是她该拥有的力量。 白西幽隐约感觉到,衣以娟希望白家从夸父之位退出,所以在有希望继承白家的人里,衣以娟径直选择她,不惜承认她这个弱小又丢人的女儿。 “以共同的利益为基础上的母爱吗?”她喃喃的说,“我现在就要在阳炎府和日升渡之间做个选择?” “阳炎府支持你,但绝不可能支持你到最后,元静仪爱憎分明,想来你已经体会过她对自己人的热爱与外人的冷漠……说不定,她也拿你当做窥探我破绽的道具,所以才投资你。 而在我这里,你既能完成复仇,又性命无忧,开始你的新生活。阳炎府没给你什么,你却对这里留恋,想来是什么留恋什么人吧……桂堂东吗?” “?!” “他可不是恋爱的好人选啊,喜欢他的人太多了。” “在这件事里,他是唯一把我当人看,并且阻止我把自己交易出去的人。”白西幽苦笑一下,“唯一遗憾的是,他力量不足,就连本门派的意志都无法改变,我留在他那里,只是拖累他罢了。 我想要复仇,我想要报恩,无论如何我都需要力量。母亲吗?很好,如果你能给我力量,我就是你最忠诚的女儿。” 第七十二章 纷至沓来 下 在贵宾接待室里,衣以娟睁开眼睛,与自己的姐妹对视,她们同时摘下面具,其完美的容颜结束了两边的客套时间。哪怕是同性,也被她们的颜值所吸引。 桂堂东醒的稍微早一些,元静仪的叮嘱起了作用,外加她就在他身边,她的气场纠缠包裹住他,提醒了他执行错误选项的下场。 “怎么,继小辈们之后,终于轮到我们下场了?”元静仪说。 桂堂东总感觉衣家姐妹(他现在还没分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是先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元静仪。被两个烂裤裆看,桂堂东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我们摘下面具,是为了保持必要的礼节。除你们作为地主之外,其他门派的使节们不约而同选择静默航行,径直飞到临淄,来给你们一个意外惊喜。” 衣以婵看了眼日晷:“现在,他们差不多该来了。” 胡玄冬的佩剑发出鸣响,兵甲门的修士,遇到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同门修士,其武器会以这种方式向强者致敬。 她看向窗外,河水行于天空,一艘风帆战列舰踏浪而来,其船艏的位置,拘束着一只种族名为河伯的生物,而一把剑插在河伯的胸口,那把剑杀死河伯,也维持河伯尸体的不朽,以此纪念兵甲门最初的征服——水患。 在兵甲门还居于中原之地时,他们的领地位于地梁宗与阳炎府(但那时还没有阳炎府)之间,而那里曾是著名的泛滥区,每隔若干年河流总会突然上涨,决堤,向着下游的平原奔流,带来无数衍生的灾难。 兵甲门没有怜悯之心,但他们好战的属性在这件事上变成美德,第一任兵甲门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宗主)率领骠骑大将军(长老)倾尽全门之力,花费三年功夫,以可怕的蛮力与毅力对泛滥区穷举,找到了灾祸本源,那就是兴风作乱的河伯一族。 彼时,齐地只有分裂的天齐派与地梁宗互相攻伐,兵甲门初立,其余五派还不见踪影。人类从整体的角度来看,在这片大地还未居于统治地位,许多地方还受妖兽统治。 妖兽以恐惧奴役人类,而要制造恐惧,需要展示力量,逼迫人们崇敬河伯,每年都要献上大量祭品以求河伯保佑。 在战争的最后,兵甲门修士击败了河伯一族,但没有将之杀害……失去河伯约束的河流,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灾难,所以河伯们被逼迫订立条约,他们的首领和最德高望重者被处决,以为之前的罪行谢罪,而余下的仍镇守河流,保护境内安宁。 由此,兵甲门修士征服了流水,任何在筑基境淬体良好的兵甲门修士,都能操控驾驭流水——这里特指淡水,并免疫九成水系功法造成的伤害,因为九成水系功法里的“水”,都是淡水。 妖兽们,或者在凡人面前冒充神明的妖兽们,全都是畏威不畏德的货色,为了警告剩余河伯们,兵甲门修士令战争里被杀死的河伯首领尸体不朽,然后将其配置于每一代天下兵马大元帅与骠骑大将军的战旗旗杆上,当飞行法宝被研制出来后,河伯们的尸体便被转移到船艏的位置。 那旗帜上书“太原”二字,胡玄冬由此得知兵甲门派遣到这里的长老是慕容恪,极乐山防线的主持者,在兵甲门内部又有北境守护的称呼,是兵甲门十一位长老里最重要的四位长老之一。 在慕容恪的甲级风帆战列舰“太原”号之后,一艘由四色旗帜交错的甲级风帆战列舰进场,它的船艏雕刻着四时宫春坛的传奇飞升者鲁班的半身像。 它的船体一分为三,第一段船体春意盎然,花与藤蔓支撑起战舰的架构,若是细看,还有蝴蝶与蜜蜂穿梭其中; 第二段船体,高耸的树木主干充当旗杆,树枝与树叶充当风帆,栖息在树上的动物们则是操纵风帆的水手; 第三段船体,由丰收与凋零交错,两种完全不同的阵法笼罩船体,并让船体雾气朦胧,仅能窥见大致轮廓; 而在船尾,漂浮的白雪忠实描绘战舰航行的轨迹,光是凝望那毫无生机的纯白,便让人通体生寒。 以春坛的传奇飞升者作为船艏雕像,第一段船体又以春开头,来者必然是四时宫春坛大长老金匮。 冬白雪密音她的盟友白西仁:“那是春坛大长老金匮的‘陷湖’号。金长老是个很仁慈的人,他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 白西仁抹了把脸:“其他门派高层的都已经入场?” “嗯,不超过一个小时。” 她话音刚落,一艘甲级风帆战列舰后来居上,高速从“太原”号与“陷湖”号头顶飞过,它的船艏生有两翼,弯曲如同鸟嘴,鸟嘴中衔着一枚石子。 在旁边的房间,楚清秋笑道:“竟然是精卫号,那帮老家伙在我临行之前,说我尽力就好,没想到他们还挺在乎这件事的。” 楚清秋的临时“狱友”是故玄冬,后者好奇的问道:“贵派来的人是谁呢?” “我问一下……啊,他们给我发消息了。” 楚清秋说,“是庶务掌门田章,我对他没什么印象,门派里庶务与飞升是两个系统,两边各干各的活。你那边呢?” “慕容长老是实权派,不过是四守护里最弱的那个,大概因为极乐山以北的钦察人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门派才会派他东来。” 临淄空港暂时没有阴山盟与月华苑的真传,所以当月华苑的战舰从巨灵号阴影里,如同镜像一般倒着出现在空港的时候,桂堂东代为关心起来。 在玻璃上,金色的倒影出现在桂堂东身边,桂堂东看向对方,旋即被突然钻出来的发团吓了一跳。元静仪隔开两人,语气不善的说道:“衣以婵,别忘了你是有道侣的。” “能给八大门派之一的日升渡宗主戴帽子,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衣以婵微笑着回应,“我常被视为宗主的东西,所以我也常被视为通向权力的便捷之路,富有野心的年轻人应该懂得如何利用这条道路。” 衣以婵看向桂堂东,嫣然一笑,为了对抗她以黄金律修成的美貌之诱惑,桂堂东拼命回想前世,在那时候,他经手的每个少女都变成绝美的民用魔法少女,她们在竞技场里奋力厮杀取悦观众,而胜者还要换上偶像服,为背后控制她们的资本大鳄第二度榨取观众的钱财。 一想到这里,美貌令桂堂东联想到的不是欲望,而是罪恶,于是他压制了自己的欲望。 衣以婵倒没指望能用美貌俘虏桂堂东,她更喜欢强硬的手段去俘虏年轻的肉体,所以转而谈起正事。 “来者是月华苑长老桂英的‘柳毅’号,月华苑长老的战舰,会以其植入灵药的爱人姓名命名,柳毅是我的师兄。” 她露出怀念的表情:“师兄他是自愿死在爱人手里,而桂长老也放弃飞升,选择留在世间。她大概是在悔恨吧,只是独遗世间的悔恨,又能救赎谁?” 桂堂东看向“柳毅”号,它与日升渡战舰船底接触的位置波光粼粼,仿佛它位于镜之边缘,水之底。它的船体上雕刻月相,而旗帜绘着泪滴。 阴山盟的战舰是今晚最后抵达的使团,少廪君事先和桂堂东联络,地梁宗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抵达,地梁宗也是七派中唯一向阳炎府通报行程的门派。 原因桂堂东想的到,一方面,地梁宗的飞升属于闭门造车,在白家继承这事里利益诉求不大;另一方面,他们惦记让他和少廪君交配,自然要对阳炎府表示友善。 少廪君性转后拥有很棒的肉体,但一想到她以为是他的朋友,以及她的背叛,桂堂东就提不起劲……交配可不算报复,少廪君在这事里只会爽到。 阴山盟的战舰不断在虚实之间转换,他们的船体一半在现实里,一半在梦境中,而船上的阴山盟修士也时刻摇摆在梦境与现实之间,让阴山盟的战舰像传说里的幽灵船。 元静仪与桂堂东去迎接其他陆续靠港的舰队,幸好临淄空港这时候是贸易淡季,又提前考虑到了会议需要,为各个门派划分了停泊船位,所以没有引起什么混乱。 元静仪手下的人充当领航员,以火焰功法指示不同的舰队在不同区域停泊。桂堂东看着“烟火表演”,问道:“这明明是件小事,但各个门派好像很急的样子。” “因为你啊。”元静仪说。 “我?” “你呢,有望冲击齐地最年轻元婴修士的记录,冬白雪比你快二十岁,但她晋升元婴境还得再等几年,而你拿到优势后滚雪球的能力有目共睹,不由得让其他门派感到焦虑。” “即便我表现出的战斗能力,敌不过任何同修为的两位真传一起出手?”桂堂东说。 “焦虑不是实事求是,而是欲加之罪,所以他们鬼鬼祟祟串联起来,在白家的议题之外,突然抛出一个新议题发难。 之前兵甲门与西正教会作战,攻陷白城的时候,包括阳炎府在内的其他门派,也是借着警戒魔修的议题。突然抛出了限制兵甲门扩张的新议题,并迅速取得一致,弄得兵甲门的代表相当被动。 这就是齐地名利场顶层的风景啦,底层的人想爬上来,幻想它很美,但最终爬上来的人,会发觉这里一点都不美……它只是个烂泥坑。 身上裹着最多烂泥的人,才有足够多轰击别人的炮弹,以及防御别人攻击的盔甲,所谓名利场里的智慧,便是权衡充当炮弹的烂泥与防御别人攻击的烂泥的比例。 门派与门派之间,更不可能用道德衡量,全部都是利益使然,然后我们再以会议,协商,法律,投票,宣言,委员会……这些乱七八糟,听起来像是文明人干的事的名词一层层,把暴力与野蛮的本质包裹,让我想起小时候吃的包在糖丸里的药。 不过,这个世界变成这样非常合理啊,有力量的人,为何要听没有力量的人说话,为什么要把和自己差异极大的生物当做同胞? 公平、合理与平等是不兼容的,你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世界合理的制度——强者以力量剥削弱者,以力量维持社会运转的制度,你现在看到的,就是这秩序的投影。” 即便不是全部,即便只是六大门派派出的高规格外交舰队,但这些伪装成和平的暴力机器,仍如星海一样点亮桂堂东的眼眸,压迫他的心脏,总有一天,眼前的这些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临淄的夜晚从未变得如此明亮,临淄的空港从未如此热闹,六艘甲级战列舰,每一艘都载着名震四方的人物,而他作为元静仪的挂件,很快就要直面这些人物。 元静仪的手拍了桂堂东的腰一下:“我就想劝你改邪归正,你那副恐怖分子思考炸船的表情是闹哪样?你现在该关心的是白西幽。” “她已经做出选择,而且她选择的不是我。”桂堂东有些冷淡的回答,“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会救那些我认为还有救的人,而她……已经被复仇吞噬,让自己向着商品堕落了。” “你以为我很在乎她的死活吗?我看眼时间。” 元静仪掏出日晷看了看,然后说道:“说说我改主意投资她的理由吧,很简单,我感觉她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尽管她被修饰的很好,可惜我技高一筹。 我能位列门派十二长老之一,既不是先祖保佑,也不是沾了性别红利,而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实打实坐上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自己的绝活的。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真把我当做吉祥物啊!” 桂堂东之前真的是那么想的,毕竟相对其他门派,阳炎府女修的质量实在……所以,他不由得怀疑门派里三位女长老的含金量。 元静仪自称是绝活姐,从乐观的方面想她有一手绝活,而从悲观的方面想,她可能是绝活用不出来就原地退休的水平。 “白西幽是孤阴之体,”元静仪说出结论,“她的体内没有一点元阳。” 第七十三章 阴阳平衡 在此方世界,阴阳是形容修士在接触灵气或者聚敛灵力时,身体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阴是寒冷,黑暗与聚集,而阳是发热,光亮与气化。阴与阳结合、维持外来灵气输入体内化为灵力(阴),以及自身灵力扩散到体外,散逸为灵气(阳)之间的动态平衡。 通常而言,阴阳比例无关性别,人先天自带阴阳平衡,并根据后天的调整,所学的功法与经历,修士们的阴阳维持不同比例的平衡。 阴阳平衡是八大门派从练气期开始就教授的基础课程,因为体内阳气过甚,自身灵力流失的速度远大于从外界补充的速度,就像一个空蓝的游戏人物,一个技能都放不出来,甚至影响到自身的修炼,导致走火入魔; 体内阴气过甚,自身灵力流失速度远小于从外界补充的速度,就像一个固定容量的气球里不断注水,最终的结果有可能导致爆体而亡。 平衡的手法,便是根据功法属性与自身体内原有的阴阳平衡,在筑基境的体魄淬炼里偏向与功法相对的属性。至少在元婴境之前,修士们都会让自己保持阴阳平衡。 桂堂东的灵魂虽是外来者,但他的肉体是本地人,所以他受阴阳平衡的制约。又因为阳炎府的功法偏向阳属性,所以他的体魄淬炼,是在阴属性的环境里进行,包括但不限于冰川、无名的墓地、地下洞穴、雪原,发生过惨剧的地方…… 这一度让他吐槽,这哪里是什么阴属性环境,阴间属性还差不多。 所以,听到元静仪关于白西幽纯阴之体的说法,桂堂东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他这种开挂的还得保持阴阳平衡,白西幽纯阴之体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有挂? 而且,在白西幽用回自己的身体前,南轻絮和勒花天都它和自己亲密接触过,如果那是纯阴之体,为何他没有察觉,是因为封印?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元静仪抱着手臂说道:“如果是化神修士的话,做得到封印她大部分脉络,并不让大多数修士察觉。 封住脉络之后,她体内灵力的输入输出几乎停止,再配合她自己学的阳属性功法,就能达成阴阳平衡,并变成一个不起眼的散修。” “是衣家姐妹下的封印吗?”桂堂东问。 “有可能。” “是针对你我而来吗?” “不大可能,你最大的价值,就是你是异世界来客这一点,衣家姐妹应该是最近才知道,就算她们真有什么计划,你的情报是意外的收获,促使她们修改计划,对你投以关注,可能用上白西幽。 我的话,我的破绽不足以让她们费劲心思,在阳炎府的地盘对付我,所以,如果白西幽真的是衣家姐妹的棋子,那么计划最初,她大概率不是为你我而来。” 桂堂东回想起与白西幽短暂的来往经历,说道:“那么,她和我讲的必不是实话。化神修士的棋子,怎么可能沦落到快被筑基修士打死…… 是了,化神修士谋定后动,不会只准备一枚棋子,如果白西幽是,贾道善也必然是,甚至在随白英华登船而来的白家人里,还有备份与备份的备份。” 元静仪说道:“而且就算是真的,你也没有精力去追查真相了。白西甚变为翅膀人,月华苑真传下落不明,六大门派的团队又默契的先后赶到, 你为了解白西甚事件的真相而扣下现场所有人,而他们牵连的几个门派,一定会找你要人,这样真相你都没的找。 小子,你说你保住领地的安宁便已经心满意足,这件事也不是师兄那一派能捞好处的事件,所以你打算在我手底下混一段时间,早点把瘟神们送走。” “我没有那么想!” “你就是那么想的,别和我顶嘴!”元静仪瞪了桂堂东一眼,叉腰说道:“混,也是一种生活,但你的心能安宁吗?” 当然是……不安宁啦! 桂堂东认为自己的诉求极低,又没有任何攻击性,整件事完全是往他脸上砸,各种莫名其妙的人跑来说各种莫名其妙的话,他本就在厌战期,可能还要上竞技场和其他修士们打,如今,好裤裆姐妹与敌我未明的白西幽…… 他握紧拳头,表情写着“我火大”三个字,元静仪噗嗤一声笑了:“这才对嘛,你两世加起来也没到七十岁吧,这么年轻(以元静仪自身的年龄作为对照),干嘛和师兄一样像个小老头,你这样很没有情调,没法给小晴幸福。 我看你不爽,里边有三成原因就是觉得你虚伪,你这样活着不累吗?看,现在你表情多生动,现在可爱多了。 这让我想起四时宫冬坛的那个小姑娘,你和她真是两个极端,怪不得她敌视你。” 元静仪拍了桂堂东屁股一巴掌:“跑起来,去做你想做的,我在这边给你争取点时间。” 桂堂东有些诧异,让他在这件事里刷存在感,并不符合元静仪背后的派系的利益,但元静仪似乎不在乎这个,在气度上,倒是他落了下乘。 他向元静仪拜了一拜,转身杀回寒鸦号,踏入胡玄冬与楚清秋的房间,径直问道:“能告诉我今晚发生的事吗?” 胡玄冬和白西甚的同盟已经结束,她以自己的视角坦然描述今晚发生的事。桂堂东速记下来,然后看向楚清秋,楚清秋有些不安的低头,没注意到胡玄冬在后面悄悄勾住桂堂东的手。 “我是为了胜利而那么做的,那些骚乱也不是我引发的。”她辩解道。 “你有你的立场,”桂堂东用一只手摸了摸楚清秋的脑袋,“我只想要今晚的真相,并不是对你生气,而是对幕后推波助澜的人生气,我挖掘真相,就是为了破坏幕后之人的计划。” “真的?” 桂堂东的手指被胡玄冬引导着,他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又迅速恢复平静,回答:“当然。” “你不会觉得我搞砸了你的事,然后不理我?” “那现在和你对话的又是谁呢?” 楚清秋欢喜的投入桂堂东的怀抱,她的冲击令桂堂东挪移,也令胡玄冬受益,她看向天花板,竭力藏住眼中泛起的情欲。 第七十四章 嘴硬 在自己的立场上,楚清秋说清了自己视角下的事情发展,桂堂东由此把握到大致脉络: 元静仪推出白西幽的举动破坏了白家兄弟之前的博弈,元静仪暂时无人制衡,而白西幽对白西仁与白西狩有深仇大恨,所以他们狗急跳墙干掉自己的大哥,楚清秋和江纤尘为此而出动。 江纤尘应该是牵制性的袭击贾道善时失踪,而楚清秋已经绝决定背叛,袭击没有成立,但突兀出现的魅魔领主和审判之剑让白西甚重新遭遇危机。 这两段袭击均被化解,白西甚落入水中,而那时所有人都在看阳炎府元婴修士消灭审判之剑,所以,有人摘取了白西甚的灵药,将其变为凡人。 江纤尘或许是受害者,或许是嫌疑犯,她具备作案的动机。等记完楚清秋的口述……之所以要用那么原始的方式,是因为他若是动用影音符箓记录,很容易让她们联想到他要把她们的话作为证据使用,那么她们肯不肯配合就是不好说了。 记完之后,楚清秋恋恋不舍的离开桂堂东的怀抱,她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她虽然幼稚,但并非什么都不懂的白纸,所以她立刻产生了奇妙的误会—— 因为她的拥抱,桂堂东发情了,无可避免了出现了味道。 她抿着嘴,双手背过神去,眼神好似发现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也喜欢着自己的青春少女,既羞涩又骄傲,怀着满满的期待……青春的醍醐味是清纯与涩情之间,是发情与涩情之间,是冲动与理性之间暧昧又模糊的界限。 如果换个时间,桂堂东很愿意回味这份美好,但可爱在涩情面前不堪一击,而他背后就有一个很涩的女人。 他悄悄抹了抹手指,甚至没敢用清洁符箓,然后急匆匆的告辞,楚清秋的视线追随他的背影,没注意到胡玄冬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消灭显露在外的证据。 桂堂东下一个拜访的是柳比萨,柳比萨反客为主,问道:“先生,你有钱吗?” “?” “我要向琪琪的直播间打钱,劝谏我们天真无邪的神明大人不要被有人之人利用。” 柳比萨把神秘人用相当于白城一年税收的巨额财富,换来琪琪在具体坐标的一发审判之剑的事和盘托出。看的出来,他意识到女神的轻率之举可能给西正教会引来的麻烦,并竭力想要帮助女神与教会善后。 桂堂东信了七分,柳比萨没道理动用如此招摇的招式,在东方搞个大新闻,这种行事很像琪琪那种见钱眼开的货色。 “柳比萨先生,我方一定会帮助贵方竭力解除误会,而你在出席的时候,能保证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不会有情节上的增减吗?”桂堂东问。 柳比萨伸手:“以我对琪琪的忠诚发誓,无论何时,我对今晚之事的叙述不会增减……所以,能给我一些钱吗?” “冒昧的问一句,琪琪在干什么?” “吾神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柳比萨有些尴尬,“她正在拷问榜一给她打钱的那个人,但拷问方式不对,我需要给她打一次钱,冲到榜一和她连麦,当面劝谏她,商量后续处理。” 世界总是这样,有受尽万千宠爱,却仍觉得自己委屈不得了的人,也有活的不上不下,却把前者供养的人,前者对后者苛责至极,而后者对前者则宽厚的犹如圣人一般。 桂堂东给了一些,这笔费用他会算在门派的公共开支上,所以他给的很大方,他出门之前,看柳比萨小心翼翼的打钱过去,面色紧张,等到和琪琪说上话的时候,那满是皱纹的脸突然充满幸福。 只要不给他带来麻烦,桂堂东一向尊重别人的幸福,他关上门,在下一个房间,冬白雪静默以待,Q版的小人坐在肩头。 “你知道我会来?”桂堂东问。 “你会来,因为你的性格让你无法置身事外。” “关于白西甚的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不关心他。”冬白雪冷淡的回答。 “他曾是你的盟友。” “相互利用罢了。” 桂堂东叹息道:“我倒希望你对我也能如此冷漠。” “我只是不想输给你,你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试着利用你掌握的东西击败我?” “我不屑于此。”冬白雪露出一丝鄙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俗气和卑鄙,修道者,就该堂堂正正用手中所学的知识对决,除此之外皆为邪道。” “别的时间,我会嘲笑你的不知变通,但此刻,我似乎要感谢你的迂直。”桂堂东耸耸肩,“只是自己提醒你,你或许正在被人利用,或者即将被人利用。 有人盯上了我,所以与我立场相对的你很有可能受到波及。” 冬白雪点点头:“我只会为了我自己而行动。” 桂堂东不准备在她这里浪费时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冬白雪的Q版小人飞到他的肩头,踮脚附在他耳边说道:“我曾在水柱里看到一缕月光。” 桂堂东有些惊讶,他回头看去,冬白雪衣袖一扫,把门关上。他心下清楚,冬白雪也不想自己被别人利用,所以才会配合……虽然配合的很不情愿。 历晴川以前锐评他,说他尸体火化的时候,一张嘴无论如何都能留下的,以此讽刺他的嘴硬属性……现在看来,这个段子他还能偷过来,锐评一下冬白雪。 冬白雪在水柱里看到一缕月光,而那缕月光不可能来自楚清秋,她要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被胡玄冬打哭。 是在贾道善那里失踪,找到机会出手的江纤尘?第二个月华苑修士?懂得月华苑核心奥秘的外人? 为此,他走向贾道善的房间,他开门,看到通体银白的女郎,那女郎头顶犄角,背展蝙翼,双脚如同羊蹄。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抚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 在她旁边,余下贾道善的衣物鞋袜,桂堂东想起魅魔领主的设定,一切便都明白了。 第七十五章 携手共进 魅魔这类没节操的外星生物,的确很适合用来干脏活,她们的繁衍手段能够干净利落的消灭这次事件里的线索——谁会相信一个变成魅魔的修士的话呢? 而且,更有可能发生的是,是魅魔领主直接跑路,回到她原本的星球再把肚子里的贾道善生下,他总不可能追杀到魅魔的母星去送。 所以,他拉响警报的同时,尝试禁锢眼前的魅魔领主。魅魔领主想要第一时间跑路,火焰包围了她,她立刻抽出自己的剑,粉色铭文点亮剑身。 桂堂东闭上眼睛,拔出碧罂,在黑暗里,他和对手交剑三次。第一次,他们旗鼓相当,第二次魅魔处于下方,第三次,他刺中魅魔领主的手腕,伤口血流如注,又被火焰灵力侵入。 不断受到规则压制,流失力量的魅魔领主明白自己毫无胜算,她发出娇媚的嚎叫,叫声震撼了回应警报而来的援军,她持剑的手臂自动分离,手臂里的魔力像是火箭助推器般,把剑发射向桂堂东的方向。 那把长度约等于桂堂东身高的剑呼啸而至,桂堂东不敢硬接,他启动身法躲开魅魔领主贯穿墙壁的一击,而魅魔领主收拢翅膀,从破洞里钻出去。 “留活口,但别让她回去!” 听到桂堂东的指示,留在寒鸦号上的金丹修士齐齐发力,在魅魔领主前方的空域编织火网,桂堂东在后面持剑追来,他一剑斩向魅魔领主一侧的蝠翼。 “我们语言并不相通,但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投降吧,这是唯一的生路。” 魅魔领主捂住肚子,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已经有了生产的预兆。桂堂东有些分神,如果就让魅魔领主在半空把孩子生下来,在那一瞬间他该优先针对哪一个? 他招手,让阳炎府修士靠近,魅魔领主已经没有反抗的意图,让她们为召唤者出生入死,确实为难这些没操守的生物。 “喂,你做什么!” 背后的怒喝让桂堂东回头,他看到白西幽站在窗前,伸手对准魅魔领主,暴烈红光从她掌心发射,桂堂东想要拦下那道攻击,但白西幽的功法却比他上次见识到的快了十七倍。 再耿直的弹道,被加速十七倍后便会难以防御。桂堂东的手掌触碰到暴烈红光,红色的激流因他的介入而分流,一部分转向其他方向,一部分却命中魅魔领主,焦臭味扩散,被烧焦的外星异形向着下方坠落。 两名阳炎府修士追上去,不久之后其中一人回来,对桂堂东摇了摇头。桂堂东飞回寒鸦号,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白西幽。 “我、我只是想帮上忙。”她嗫喏的说道,“我以为桂道友是想杀了它,所以脑子一热就……抱歉,那一瞬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 她的表情很诚恳,但无论她有意无意,桂堂东不可能再相信她。 “因为你的主人到来,所以你不需要再遮掩了,对吗?这一次,你又出卖了什么?” 那魅魔领主死的通透,在她肚子里,贾道善尚未完全转化的尸体也位列其中。桂堂东看了一眼,再次转向白西幽,正要说些什么,在白西幽的身后,重新戴上黄金面具的衣家姐妹落地,她们四只手一起放在她的肩膀上。 站在左边的女修说道:“重新介绍一下,她是我们日升渡支持的白家家主候补,这一次,阳炎府与日升渡维持相同的立场。” 站在右边的女修说道:“我们听闻贵派元长老有意让她与贵派的桂道友联姻?这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从私人角度,她对桂道友抱着深深的感激,甚为情愿;另一方面,这也符合我派与贵派的战略利益。 元长老,不如就借着这次会议。我们公开他们的关系,让这对道侣早点接受大家的祝福。” 桂堂东看向身后火焰凝结的人形,元静仪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当初她闪击临淄,欺负别人家的长老没来,随意口嗨没人敢反驳,现在衣家姐妹同样闪击临淄,抓住她的话柄狠狠敲打。 元静仪笑了笑:“这事主要看小辈们自己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过分逼迫他们不好。 堂东呢,现在专注于备战明年齐地冠军联赛,再一个晋升元婴境的事,不少肮脏下贱的东西惦记着他的先天元阳,这可关系到他未来的一生。 所以两位道友还请见谅,堂东他要处理这些麻烦事,等他到了元婴境,麻烦消失之后,我们再来商量,这也是对你们家小孩负责。” 桂堂东配合的拱了拱手:“谢两位前辈抬爱,小子我如今专注事业,无心和谁结成道侣,留下子嗣。不过,白家小姐住在我这里,总归会让外人误会,产生流言蜚语,于她的形象是大大的不利。” 元静仪天真浪漫的笑起来:“是呢,你们家小孩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我虽是好意,但她让被误会是阳炎府的人就不好了。正好你们来了,她可随你们而去,既周全,又堵了别人家的嘴。” 桂堂东顺着元静仪的话说下去:“长老说的极是,在寒鸦号上,长老是前辈,我是异性,其他人又和白家小姐不熟,在照顾上多有疏漏,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我实在惭愧。 两位长老带着门人而来,不管怎么说,白家小姐和你们的交流都比元长老以及我更顺畅,我也放心。” “还是元长老与桂道友考虑细心。”左边的女修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把她带回我们船上。” 右边的女修说道:“我派还有其他门人在寒鸦号上,这中间或许有所误会,能否将他们一并释放,而后一起还原现场,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元静仪答应下来,派桂堂东去放人。桂堂东来到白西仁的单人牢房前,他的伤口突然感觉违和,两秒之后,一枚鱼符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元静仪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把它交给白西仁,他的罪勉强可以洗,并且很难和白西幽联合。” 桂堂东有些无语,他还在计较域外之神留给自己的伤口,想着封印或者抹平它,而元静仪已经在开发伤口的用法……不愧是化神境修士,心态好的令人羡慕。 然后,他把带着他和元静仪体温的银符,递给白西仁。 “形势变了,我们要再一次携手共进吗?”他问。 第七十六章 往日的箴言 ??? 白西仁有些懵,他对许多事还一无所知,但根据桂堂东的态度,傻子都知道事情的变化对桂堂东不利,所以他又找上自己,要么是做备胎,要么是预备备胎转正。 桂堂东明明之前答应自己好好的,转头就去支持白西幽,让自己过得颇不舒服,对于这个渣男现在提出的复合请求,当然是……答应他啦! “此一时,彼一时”是大乘境以下修士的通用法则,所以白西仁接过鱼符,收进储物戒里……他想了想,从储物戒里掏出,这一次他施展了魔法,将鱼符置于不可见的空间里。 为表诚意,他主动解释道:“半次元储藏术,我所掌握的一个魔法,功能类似储物戒,能让我把东西放进只有我能打开的‘半次元’中,储物空间有半立方米。” 桂堂东点点头:“这样做很有必要,日升渡的宗主夫人及她的姐妹开口要人,她们应该能打开你的储物戒指。” “?!” “关于她们,说说看你知道的。” “我父亲白英华还活着的时候,关于她们的存在是禁忌。”白西仁犹豫了一下,“有人说,她们先是我的祖父白家康的情人,然后又做了我父亲的情人,她们在背后操纵着白家的兴衰。” “她们和你的祖父或者父亲生下过子嗣吗?”桂堂东问。 “我不知道,化神修士的隐秘,我怎么可能涉猎。但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我父亲有所缺失,不具备让女人生育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母亲……我指的是我形式上的母亲,白英华第二任正式道侣有写日记的习惯,她与父亲行房前后的一日,因为手腕状态的原因,她的字迹会有微妙的不同,由此,我可以分析他们俩行房的规律。 他的行房完全没有规律,似乎不担心我母亲怀孕的问题……要知道,迄今为止,修道界还没有一种100%避孕的方法,再考虑他早年练过合欢宗的功夫,又被植入灵药,或许他身体出了问题。 或许,是他不可描述的情人把他改造成不孕体质,玩玩是一回事,生孩子又是另一回事。” 白西仁说道:“桂道友,能让我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贾道善死了,你们门派的宗主夫人主推白西幽作为白家的继承者。另外,你的哥哥返祖变成天使了。” 白西仁拍了拍脑袋,他出来后懊恼的嘀咕道:“偏偏是白西幽。” “从个人情感与门派利益上,我都不希望白西幽成为白家家主。”桂堂东伸手,“我想你也是,所以我选择了你。” 白西仁想起冬白雪的背影,用力握住桂堂东的手:“我也是。” “不过从表面上,我不好反对白西幽,你自己去看看和哪些真传结盟,我会相应配合,比如利用冬白雪对我的敌意,继续支持表面和我敌对的你。” 白西仁喜欢冬白雪,但他的喜欢始终掺杂着利益,既然骗冬白雪有利可图,那他自然要骗下去。 和白西仁谈妥之后,桂堂东才释放其他人,六大门派的人带着他们的代理人回到自己门派,桂堂东和少廪君联络,告诉她这边的变故。 “我会转达的,”少廪君有些为难,“不过,我们门派不可能和天齐派选择同一个盟友,这是世仇。所以如果楚清秋和你站在同一边……” “那是不可能的,她想要向我证明自己。” “那就没事了。”少廪君懒洋洋的回答。 “哦对了,日升渡的衣道友提议我和她提名的白家继承人白西幽结婚来着,她很热切的推动这件事。” “什么?!” 少廪君立刻急了,她原本前面就有历晴川、南轻絮与胡玄冬,现在可能又多了白西幽,桂堂东只有一个,想上他的女人越多,那么她能爽到的时间就越少。 她匆匆告辞,要催本派长老尽快赶到临淄,桂堂东放下通讯符箓,情绪复杂的叹了口气:如果少廪君存粹为了利益而背叛他,那么他恨的同时,心里也能接受,但少廪君对他的欲望不似作假,她似乎真的爱着他……至少她的肉体如此。 他一边思考,脚自动迈向自己的房间,直到历晴川一鞭子把他拉进元静仪的洞府里。元静仪在床上滚来滚去,而历晴川自己则在揉脸—— 桂堂东离开之后,所有必要的假笑由历晴川代为支付。 元静仪停止翻滚,看向桂堂东:“怎么说?” 桂堂东把他了解的情况复述一遍,元静仪揉着自己的肚皮说道:“白西甚那件事,江纤尘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为何?” “因为她要回收的灵药分布在三个人体内,而且这也不是她的灵药,她干嘛冒那么大的风险,为同伴做嫁衣,等着她的师妹拿回灵药,再把她从真传之位上撵下去吗?” 元静仪看了历晴川一眼,欲言又止,以密音在桂堂东的脑海里放送:“从私人感情上,你们俩视线交汇,她腹部的灵力活跃度最高,想和你做的欲望不加掩饰……你觉得她会为了别人彻底得罪你吗?” 桂堂东尴尬的咳了一声:“师姐,你试着用烟波找过江道友吗?” “如果不用烟波,我也不可能得出江纤尘在贾道善所在的船上突然消失的结论啊。” 历晴川漫不经心的揉脸:“我看到贾道善的尸体了,怪恶心的。” 桂堂东想了想:“贾道善是衣家姐妹的工具人,他却被魅魔领主灭口,同样,魅魔领主也袭击了白西甚,白西甚的灵药摘除又和月华苑有关。 我是否可以认为,除了江纤尘,还有其他月华苑的势力提前入场,利用了衣家姐妹制造的乱局,或者说,她们干脆就是一伙的?” 元静仪想了想:“有这种可能性,月华苑的奔月飞升第一阶段是种植并回收灵药,第二阶段是坐镇,并保证自己是唯一坐镇月宫的修士六百年,在月亮上完成飞升,她们也是唯一不在此方世界完成飞升的修道门派。 月华苑的飞升者需要坐镇月宫六百年,培养一个具备飞升资格的却不需要那么久,新旧飞升者的厮杀几乎就成为必然。” “月华苑最近一段时间挺乱的。” 历晴川回忆了一下,“江纤尘原本只是因为她两个师妹势力不相上下,而被当做花瓶推上去的工具人。 先是七月底,她一个师妹鲁莽的袭击堂东不成被反杀,让堂东开始保卫他的先天元阳……只是,南疆毗邻日升渡的控制区域,月华苑修士又没有卜算之能,怎会突兀出现在那里,是谁给了月华苑修士情报? 然后,是白英华之死,让江纤尘另一位种植,或者说投资了白英华的师妹失势,江纤尘从吉祥物变成真正的真传,但现在,她也遭难了。 短短三个月,月华苑连续三位具备真传资格的修士遭遇不幸,受益最大的便是坐镇月宫的那位月华苑飞升者。 我不觉得所有的事都是偶然,修士们是自己的力量去推动某件事必然的走向他们的期望。” “月华苑的桂长老……没说你,你笑什么。”元静仪瞪了桂堂东一眼。“对于她家的小孩子丢了,她全无反应,或许是有所预料。” 桂堂东有些忧虑:“如果她所在的门派都是那种态度,那江道友她……” 历晴川有些吃醋的拉了他一把:“你很在意她?” 桂堂东摊手:“任哪个男人看到漂亮姑娘有可能沦为权力倾轧的牺牲品,都会在意的吧,何况这事发生在我的领地……令人不快。” “假定月华苑内部有人和衣家姐妹联手的话,许多事就能解释了。至于其他的,我们作为此地主人,以及明面上与日升渡结盟,支持白西幽的立场,让我们还能再看一手。” 元静仪坐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在化神修士手下多撑几秒,我有办法救你,但中间有几秒延迟,那几秒全靠你自己硬抗。” “元长老你呢?你和白西幽签订的契约不会被衣家姐妹反过来利用吗?” “你以为我在等什么?”元静仪冷笑,“我最擅长用暴力解决问题,她们最好不要给我动用暴力的借口。小辈们的事我不能代打,但针对我本人则是另一回事。” 在这方面,历无咎的教导与元静仪不同,元静仪嘴里“杀伐果断”的师兄,让桂堂东把“暴力”当做优先级靠后,但使用时必须果决的手段。 “我问一下师父?”桂堂东问。 元静仪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嫌弃我啦?那你问吧,那边必然是无人接听,与异域之神相比,发生在这边的事算什么?” 历晴川冷笑:“师弟,被我母亲的老公抛弃的感觉如何?你也终于体会到我的感受了吧,那种被权衡价值后抛弃的羞辱。” “别那么说,小晴,小子,我也不许你那么想你师父。”元静仪嘟着嘴,“我在师兄那边发过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他……也是有自己考虑的,等你们到了那个年纪,就能理解他了。” 历晴川挪开目光:“既然堂东要训练,我就代替他工作吧。你们走吧,我去把傻狐狸叫上,白西幽可能是魅魔领主能出现在寒鸦号的原因,但万一呢?” 显然,以历晴川与南轻絮现在的关系,南轻絮只是历晴川逃离此地的借口。桂堂东与元静仪目送她的消失,前者说道:“师姐恨师父远胜于恨我,我一开始,没有想取代师姐,哪怕是超越师姐的时刻,我想的是和她共享荣光。 但是,师父他堵住了我和师姐的退路。师姐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碎的是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信条,她的生活。 我和师姐不是非此即彼的竞争关系,我有方法让我和师姐携手共进,但师父的决定,把我变成了一个抢夺了师姐一切的人……这真的是合理的考虑吗?” “是的,你师父这么做是合理的,那是化神境巅峰的修士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待到你抵达那个境界,你就明白他为什么要‘摧毁’他女儿的生活。” 元静仪不想多谈,她拍了桂堂东屁股一下:“走吧小子,接下来是训练时间。” “长老,我好歹是本门真传,给我个面子,别拍我屁股了好吗?” “我一个长老,又是化神修士,这么随和的和你说话,你该感激涕零才对。你在其他化神修士面前,敢那么随意吗?还不是唯唯诺诺的,就算偶尔硬气,还是我给你当大腿。” 元静仪又拍了两下,意犹未尽的回忆手感:“你有很棒的屁股呢,怪不得少廪君会变成女孩子,是看你屁股受不了吗?比起做鬼脸,还是拍你屁股更有趣啊。” “……” 少廪君的背叛留给桂堂东的心之伤口尚未治愈,他无法以笑容回应元静仪的玩笑,闷着头不说话。 元静仪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修士们不曾希望自己拥有一成不变的友谊,但域外来客有,所以他被背叛的时候,会比本地人伤心的多。 域外之神的伤口把他们连在一起,没人会想伤害自己的身体,所以元静仪也没想伤害桂堂东。只是,她的确伤害了他。 “哦,以后这个话题不说就是了,我不是那种故意揭开人的伤口,看人难过的人,那样做太没品了。只是,我也没那么完美啦,难免会犯错。” 她拉了拉桂堂东的袖子,桂堂东看向她,她说道:“这是我从过去吸取的教训,哪怕是相互吐露憎恨的话语,也好过沉默。 我和道侣最后度过的那段时光,我们怄气,同时指望对方说话来讨论我们过去的事和未来的事,但那时候我们都太在乎面子,好像谁先开口就会输了整个世界,结果越闹越僵,便讲不出话来。 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是否原谅我,他是否还恨着我,或者已经不在乎了我。 我很后悔,非常后悔,哪怕我已经品味不到悔恨的痛苦,拒绝往日重现,仍然是我留给自己的一条醒目箴言。” 第七十七章 劲爆 会害怕你使用冷暴力的,只有那些在乎你的人。 这是桂堂东上一世听过的说法,如果它是对的,是否说明害怕他的沉默的元静仪,是在意他的人呢?或者,她在他身上找到一段投影? 桂堂东仍然不说话,但他的面色好看了许多。元静仪和他来到训练场,关上门,在她转身看向他的瞬间,温和笑着的历晴川映入桂堂东的视野,他们一起站在长廊上,看着那些记录了他们过去的油画。 “师弟……” 历晴川话没说话,桂堂东一拳砸向历晴川,她的幻影破碎,元静仪游刃有余的用一根小拇指顶住桂堂东的拳头,她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没啊,”桂堂东一脸苦涩,“只是长老你的场景选的不好,师姐入住寒鸦号开始算,我们在这里打架的次数最多,她动手之前,总会温柔的叫我一声师弟,我这属于……条件反射。” “你们的生活还挺丰富。” 场景再度变化,桂堂东坐在他在临沂的办公楼里工作,历晴川无聊的坐在椅子上,荡漾的裙摆覆盖在文件边缘。 “师弟,你觉得元长老是怎样的人?”历晴川问。 “为什么会那么问?” “我想我们结婚的时候,由她来主持。” “哦。” “别敷衍我啊,所以具体怎么说?” “别吧,你不觉得我们三个站一块,像爸爸妈妈和孩子吗?元长老那具奇怪的身体,完全没法让人把她和元家老祖联系起来,她老嫌我没大没小,也不想想自己外表什么样,又是什么性格……嗷!” 桂堂东捂住自己的额头,眼泪汪汪的后退,元静仪对他投以死亡凝视,他大叫道:“长老,别用师姐的样子去套我的话啊!” “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但衣家姐妹呢?她们根本不需要博取你的好感,只需要幻化成小晴的模样,再以小晴的身份去接触你,你怎么办?” 怎么办?桂堂东自然开始想点子,他尝试在自己手臂内侧打小抄,带着嗤笑的表情,元静仪化作历晴川抓住他的袖子撸开,他原本写着小抄的部位一片整洁,在他不解的目光里,元静仪一脑瓜崩把他弹醒。 既然自己的身体不行,桂堂东尝试把小纸条放进口袋或者储物戒里,然而,他和历晴川全程调笑取乐,竟没有产生掏口袋或者翻动储物戒的念头。 元静仪解释道:“因为我通过你灵魂的破绽,看到了你写上小纸条塞进口袋或者储物戒的画面,所以我操纵你认知的时候,屏蔽掉了你掏小纸条的可能性。 想想吧,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无法通过你灵魂的破绽查探到,又深刻的根植在你心里,足以成为你区分虚幻与现实的标准……还有,放开你的手,也别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元静仪的肩膀变烫,桂堂东捂着自己的手掌,他刚才离元静仪有一段距离,自己却不知不觉间走向她,揽住她的肩膀。 在他眼里,元静仪时而是阳炎府的长老,时而与师姐的形象重叠。过了好一会儿,他关于元静仪的认知才安定下来。 “抱歉,我把你当我师姐了。” 元静仪有些生气:“我刚才可没操纵你的认知!” “可我就是觉得元长老亲切的就像师姐一样……”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被黑皮手套包裹的手,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不禁怀疑域外之神的伤口在其中起到作用。域外的话……系统? 桂堂东的余光撇到位于视线边缘的系统UI,这东西之所以没能在他视觉上带来困扰,是因为它只有他境界提升,面对系统给出的心魔考验时,才会蹦出一个任务进度,比如他现在263/2000。 进度条?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元长老,你仔细看我脸,有没有瞧出什么异常,在你通过我灵魂的破绽窃取我认知时,有没有觉得我哪里奇怪?” 元静仪绕着他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她摇摇头。桂堂东接着说:“如果化神修士混淆我认知的原理,是通过复制我的认知再粘贴到我面前的话,换而言之,她的形象和场景全部来自我的认知,做不了太多改变。” “对,所以我才让去回忆那些别人通过灵魂破绽看不到的回忆。” “那么,如果我刻意的制造自己认知的话,有没有可能让读取它们的化神修士复制我刻意制造的认知?”桂堂东问。 “理论来说,有可能,我之所以变成小晴,是因为我能读取的认知里,小晴占据最多的比例,你把小晴视作重要的人,所以我自然要把你关于我的认知篡改成她,让你最大程度的放松警惕。 然而,给我一些时间,我搜检完成你全部的认知,必然也会发现你打算在认知上制造陷阱的意图,提前回避掉,而全部搜检完成所需的时间是一分钟。 除非,你有什么劲爆的,让搜检你的人第一眼看到就被吸引,忽略了余下的东西,径直把那劲爆的东西施展到你面前。 问题是,你有那种足以让人看到就忽略了其他回忆的超级回忆吗?” 桂堂东有,他前世的记忆对这个世界的修士来说绝对劲爆,但他的记忆如同系统,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无法探知到的东西。 如果现成的超级回忆无法利用,那么制造一个让衣家姐妹无法忽略,急于探究的超级回忆不就好了?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能让化神修士无法忽略的,只可能是另一个化神修士。在元静仪惊讶的目光里,他单膝跪下,牵住她的手说:“元长老,我们来制造劲爆的回忆吧。” 元静仪呆住了,她虽说毫无元家老祖的派头,但同辈们也好,小辈们也罢,在表面上没有不尊敬她的,现在,她却被桂堂东调戏了? 她深呼吸,从鼻孔里奔涌的灵力在空中化作火花飞溅,灼烧桂堂东身着的家常衣物。显然,桂堂东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的话,她就要让桂堂东“劲爆”了。 第七十八章 功法威慑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虽是域外之人,但这个世界对域外并不陌生,不然也不会有三千世界的学说,认为世界(有文明的星球)之外另有世界,而总数有三千之多。” 桂堂东说:“她们感兴趣的,可能是‘长生’在我身上留下的影响,以及‘长生’对我们共同的影响。 元长老的新身体令人……惊讶,换作我是那对修士,我也想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像换了个人一样。这种好奇必然超越了对我的好奇。 她们再怎么玩弄我,我也不过是一介金丹,未来可期,但现在还在发育,从我这里能得到什么?而元长老却是决定齐地秩序的一百零七人之一,化神境又是最后一个可以被谋害的境界。” 元静仪懂了,桂堂东有办法刻意制造回忆的情况下,区分他眼前的人物是真是假,但想要遮掩他的思路,就必须在衣家姐妹瞧出他灵魂破绽,读取他记忆的时候,拿她当诱饵。 “我不反对你拿我当噱头,但你的想法并不稳当,衣家姐妹在你的记忆里看到我和你劲爆回忆后,抛下其他回忆不看直接化身为我,去套取你情报的概率,和细心的看完所有回忆再做决定的概率是五五开。” 元静仪说:“而且,她们也可以先读取其他人,比如小晴的认知,或者和你临淄城的部下,谨慎的观察你的情况。” “可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我总不能和元长老全天待在一起,我们总有分开的时候,而我抵挡不住化神修士的恶意针对……见鬼,以前阳炎府就没遇到过类似的事吗?” 元静仪回答:“有啊,在高境界的修士面前,低境界修士毫无隐私,大家挖来挖去,但都是本地人,彼此知根知底,大家都默认了。 正常的处理手段是,日升渡的人挖掘了你的记忆,我便报复回去挖掘日升渡真传的记忆,只要大家互相捏住隐私,就等于保护了所有人的隐私。 当然了,这种挖掘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如果要是被人当场抓获,化神修士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再这样做。大家虽然不要脸,但还是要脸的……这种矛盾的说法你知道为什么。 但问题是,你这个域外来客受不了被各路人士挖掘自己的隐私和隐私交换规则吧,你虽然弱小,但你想和强者平等。 啊,我这么帮你也有我的私心,等你闲下来的时候,和我讲讲你前世的故事吧,我对那个世界有些兴趣。” “所以,要不要试试我的方法?”桂堂东问。 “我了解一下,具体要做什么呢?” “嗯,元长老,我并非有意轻薄,只是接下来的问题有可能会冒犯你,还请你不要生气。” “你这是在讲废话,”元静仪眉头皱起,“我能谅解你的地方一定会谅解你,生气的地方一定会生气,你提前说了我的反应也不会变啊。” 桂堂东吞了口口水:“这要从我的心魔说起,元长老,我的心魔是击退两千名想要采补我的女修,采补的判定条件是袭击我时,该女修维持自身的采补功法。 每个女修的最大击退数是一,也就是说,被我击退了一次的女修,之后再击退,不会让击退数增长……关于心魔的进度,它一直以可视化的数字进度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只有我能看到。 而且在元长老篡改我的认知后,它仍然在我的视野里。 之前,师姐已经被我击退一次,所以师姐再袭击我也不会引起数字的变化,但篡改认知,变成师姐模样的人对我出手,会引起数字的变化……尽管只有一次。 但那一次,如果我能抓住机会,让元长老通过伤口闪击衣家姐妹,当场人赃俱获,衣家姐妹就算有能力,之后也不可能袭击我。” “所以,你要从我现在开始爱着桂堂东,对你使用双修功法?” 元静仪的手抽离,她反过来抓住桂堂东,轻轻一扯,桂堂东来到她面前,眼睛对上眼睛,她的唇距离他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化神修士的吐息拂过他的脸颊,留下灼热的感觉,他看着元静仪的眼睛,那眼睛平静,平静的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我已经启动了采补功法,低头看看你自己吧,小子。”元静仪说。 桂堂东低头,看到自己的先天元阳自体内点亮,脉络纤毫毕现,他诧异的看向元静仪,后者松开手说道:“你对我在采补功法上的造诣一无所知,我说过,衣家姐妹曾经勾引过我的道侣,你觉得我是怎么守住他的?” “用采补功法对抗采补功法?” 元静仪点点头:“我失去伴侣之后,精神状态不太好,这让一些人看到可乘之机,他们想要通过和我结合,来入主祝融氏。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那么和我结合的红利可能会延顺千年。 提问,小子,一个被人惦记身子的女修,该如何劝退觊觎者呢?我那时候精神不好,所以在诸多方法里,我选择了相对糟糕的一种—— 那就是把我的采补功法修习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境界。举个例子……” 元静仪抬起头来,她眼睛明亮,笑容温和,粉色的唇瓣开启,用软濡的声线叫出桂堂东的名字。 桂堂东捂住自己的胸口,在元静仪叫出他名字的瞬间,巨大的快感淹没了他,他变成了世间最快乐最幸福的男人,除了元静仪,其他已经不再重要。 幸福的巅峰是空灵,他在不可抑制的颤抖里跪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咬紧牙关,丢人的喘息缺从唇峰里泄露。 过了好几秒,他才有余裕抬头看元静仪,元静仪的手掌聚拢他米黄色的球体,那是刚才他在她一声呼唤里失去的先天元阳。 元静仪摘下手套,把他的先天元阳塞进她手背的伤口里,两秒之后,桂堂东失去的先天元阳回归他的身体。 他吃惊的看向对方,元静仪拢了拢头发,收回自己的神通说:“现在,你还想和开启采补功法的我制造错误的回忆吗? 尽管我无意如此,但我只要开启功法,就会夺走你的一切,那时候,你的生命只剩下我。” 第七十九章 栽赃嫁祸 为了摆脱元静仪的影响,桂堂东强迫自己回忆前世,那些美好的景色带给他无尽的痛苦,恰好,男人在攀登幸福的巅峰后,感受痛苦比感受幸福容易饿多。 他勉强打起精神,用清洁符箓清理不得体的自己,心中感叹,世人皆云合欢宗的女修精于采补之术,魅惑之道,但他遇到的合欢宗女修和她们的门派让他感到可笑,反倒是历晴川与元静仪,成功令他心中起了波澜。 莫非,合欢宗正统在阳炎府?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还有一个方法,当我们的伤口触碰之时,我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反应,如果是什么人化作你,即便她能复原伤口,但那虚幻的伤口触碰我的伤口时,也无法产生同样的感觉。 我的心魔进度条是不随主观影响的第三方要素,而域外之神给我们留下的伤口也是。 所以,如果我们能制造足够关于伤口的回忆——比如共同探究域外之神的奥秘为借口,把伤口贴在一起,那么衣家姐妹捕捉到这个场景之后,她们一定会乐于知道域外之神,还有关于你的事。 那时候,她们就会化作元长老的模样,以自己手背的伤口触碰我的伤口,由此,我就能分辨真假。” “狡猾的小子,你先抛出一个不靠谱的方案被我否定后,立刻抛出比上一个相对靠谱的方案来说服我。本质上,你还是拿我当诱饵去吸引衣家姐妹的注意力。” 元静仪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走到他身边,此时桂堂东尚未起身,所以她的阴影降临在他的脸上。 “你有没有想过问题,过多的触碰伤口,万一你对我产生错误的迷恋怎么办?我们的伤口仅仅触碰了几次,便让你轻慢无礼,而我容忍了你的傲慢。 如果再多触碰几次,会不会让你的身体产生错觉:我是你可以欺晦的对象,一个唾手可得的女人;会不会让我的身体产生错觉,那就是我的道侣未死,他还留在我身边。” 元静仪的手掌贴在桂堂东的脸颊上,蕾丝手套略显粗糙的触感刮过他的肌肤,而透过网眼,微凉的感觉扩散。 “我已经老去,而你还是个孩子,光是产生那样的念头,都是不道德的行为,而我们伤口相触必然会产生念头。” 桂堂东有些诧异:“元长老竟会在意道德?” 元静仪捏住桂堂东的脸颊,轻轻向外拉扯:“难道你更希望我像衣家姐妹一样吗?面对你这样的奇货,我可以把你变成我的奴隶,我的情人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我榨干你所有的价值,再去找下一个。” “不,我想要开后宫。一个阳炎府真传般的存在,想开后宫是非常容易的事,除非他遇到远比自己强大又暴烈的伴侣。” 元静仪对“后宫”这个词的反应不如历晴川强烈,毕竟她上了年纪,桂堂东又不是她的伴侣,所以她只是嫌恶的松开手,说道:“在我们想到办法之前,你最好别离开我的视线。” “包括洗澡的时候?” “嗯,镜子与光是衣家姐妹发动功法的两大媒介,镜子指代的是任何具备镜子功能的东西,而光仅仅是太阳的光芒,而你不可能砸碎全船的玻璃与镜子去防她们一手。 再者说,你都是金丹境修士了,不洗澡会死吗?” 桂堂东无言的指了指自己大腿,元静仪也在这时嗅到味道,她明白了,历晴川很容易判断桂堂东银行存折的数字不对劲,而他的衣服上,她的存在感又难以用清洁符箓洗去。 “哦,这个简单。” 她脱掉鞋,解开左腿的吊带,褪下黑色袜子,又在右腿那里重复操作,裸露的小腿温润如玉,线条匀称。她赤脚踩在地上,五根脚趾皮肤细腻,有股透明的质感。 桂堂东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用表情发送问号,元静仪笑了笑,把褪下的吊带袜丢在桂堂东身上:“好了,我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 小晴问我,我推说不知,并且抱怨少了一双袜子。如果她从你身上嗅到我的味道,再联系我的抱怨,自然会脑补你干了什么。 如果你有异议,我会发动采补功法,让你对我的袜子做成既定事实,这样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好阴险的栽赃嫁祸! “元长老,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对你刚褪下来的衣物做那种事,你不觉得恶心吗?”他问。 元静仪指了指手背:“但是我很清楚,你不会这样做啊。相同的伤口让我对你产生如此信任,如果有一天我死于谋杀,那把捅进我体内的凶刃一定是你……就让我提前报复一下吧。” 她转身离开,桂堂东握住元静仪余温尚存的袜子,拳头硬了,而在半小时后,历晴川听到元静仪少了双袜子,以及嗅到桂堂东身上关于元静仪的味道时,她的拳头也硬了。 “就算你再怎么恨她,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去报复她啊!”她锤了他的胸口一拳,“太恶心了,我会帮你处理掉这双袜子,但你不许有下一次!” “诶,我不是……啊,就是我,我就是要报复她!” 桂堂东原本想解释的,但他察觉历晴川的错误理解,比元静仪力图让历晴川误解的好一些时,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果断承认了这件事。 后半夜,历晴川抱着元静仪,和桂堂东商量天明以后的对策,这原本是稀疏平常的风景,但经历了之前的那些,桂堂东的视线不能再略过元静仪,他总要停顿一下,看看她的脸颊,看看她的手套,再看看她裙下的白丝袜,才让自己的视线自然回摆。 元静仪有些后悔,如果她老态龙钟,去调戏一个小男孩,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今她的外表,似乎会让小男孩产生错觉。 她偷偷瞄了眼历晴川,历晴川当然对她毫无防备,也毫无察觉,愧疚让她靠在历晴川身上,欺骗而成的快感也在心里荡漾。 “姨,要歇一歇吗?”历晴川问。 “小晴,对不起呀。” 元静仪闭上眼睛,她虽然那么说,嘴角却在上扬。 第八十章 绝无回旋余地 11月9日清晨,地梁宗的飞行法宝进入临淄城空域,他们礼貌的发送讯息,得到本地领主,也就是桂堂东的允许后,才终于驶入空港。 “这艘船我知道,是地梁宗五大老之一的郑雷民的‘蚕马’号。” 桂堂东说:“夫人你知道,四时宫的拳头产品是丝绸,丝绸的原材料来自桑蚕,但桑蚕,其实最早来自于地梁宗血裔飞升产生的副产品。” “诶?”南轻絮充满困惑。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地梁宗为曾尝试将马的血统掺入人类,制造更优秀的个体。 实验失败了,实验体发生了返祖现象,雄性个体返祖为马,而雌性个体返祖为人,却带着马的耳朵与尾巴。 因为颜值上的差距,那些雄性个体被当做战马饲养在马厩里,而雌性个体被五大老家族瓜分,收养为女儿,传授功法修行。 之后某一年,郑氏老祖和天齐派开战,双方激战于米脂,郑氏老祖战败,被围困,而他的夫人情急之下,放出话来,谁能救回郑氏老祖,她就把自己的女儿(收养的马娘)嫁给谁。 能和地梁宗五大老之一的郑氏结亲,是修士们一步登天的机会,一时间,许多修士前往米脂,而最后救回郑家老祖的却是一匹马,自然,那匹马是返祖现象的实验体。 马虽然口不能言,但却可以修炼功法,天齐派修士jing戒人类修士,却忽视了一匹马的主观能动性,以至于这匹马救出郑家老祖没费什么功夫。 外人由此人们得知,退化为马的实验体保留与人等同的智慧,而对郑家来说,郑家老祖的归来令他们松了口气,但郑家老祖夫人的嫁女悬赏令人尴尬,按照承诺,他们要把一个可爱的马娘嫁给一匹马。 郑家老祖听闻此事,他杀死了那匹马,剥下马皮,以此阻止自己的养女嫁给一匹马,但那匹马在将死之际使用了最后一道功法,马皮飞出,自动将郑家老祖的养女包裹,倒挂在树上,马皮变成蚕茧,而里边的马娘变成蚕。 不过,也有另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说蚕是变成马的雄性实验体与变成马娘的雌性实验体近亲繁殖所生的畸变体。 郑家的后代为自己创造蚕这一生物感到自豪,至今,四时宫都每年都必须支付一笔费用,以此获得使用蚕的权利。 这就是郑雷民的座舰‘蚕马’号的由来,八大门派的甲等风帆战列舰,每一艘都是门派历史的浓缩,阴山盟除外。” 南轻絮趴在窗口,看着天宇之上,地梁宗战舰如同山峦一样的造型时,诧异的说道:“你给我的教科书上说,八大门派的风帆战列舰已经统一技术标准,但我看每个门派的甲等风帆战列舰都不一样?” “它们在船坞试飞的时候,差不多是同一模样,而当交付到使用者手里,使用者在经济航速/最大航速、吨位/满载吨位、火炮数量与口径的指标保持不变,外形可以随意改动。 比如我,如果保持寒鸦号以上数据不变,将其变成你的模样,那也是被允许的。” “被人看着飞在天空,好羞耻。” 南轻絮趴在玻璃上认真看着,这几天,她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修炼,或者说变相软禁,因为一个筑基境的侍妾还不配参与到阳炎府的事务里。 元静仪到来之后,桂堂东的时间几乎都被对方掠夺了,直到今天早上,桂堂东终于有了一些时间,来和南轻絮相见。南轻絮是寂寞的,她的心和身体都是,所以桂堂东以灌注灵力的双手来安抚她,同时也让她安抚焦虑的自己。 “你嘴上说羞耻,但其实相当兴奋呢,听……” 南轻絮回头,意乱情迷的看向身边的桂堂东,脸颊逐渐变得绯红。桂堂东低头,用另一只手端起她的下巴,轻吻在她唇瓣上。 “少廪君也在那艘船上吗?”南轻絮问。 “嗯。” “你别误会,我不是对她有所留恋,我只是听闻一个传言,说你和少廪君被预订了道侣……” 南轻絮吞吞吐吐的说:“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不想和她一起侍奉你……至少,别让我们一同出现在你面前,我会忍不住哭的,太丢人了。” 想象那幅画面,桂堂东竟然有些兴奋,而更令他兴奋的,是他联想到那如母女一般的元静仪与历晴川。 他抚摸着南轻絮的头发,两人相互承载了对方的欲望,待一切结束后,南轻絮歪在他的怀里,对他说:“我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只期望你平安就好。 我真想怀上你的孩子,不止是我想做母亲,也因为……我觉得你的理想太危险,我想给你留个后代,以及后路。 如果你失败了,你灰头土脸的逃回来,我不会嫌弃你,而是带着孩子和你一起隐居在深山老林里,我找吃的养你。” 桂堂东微微一怔,他认识的人里,有人期望他成为修道界的强者,有人期望他成为改变时局的英雄,有人期望他能给大家带来富贵,有人期望他的毁灭,南轻絮也一定期望着什么,但在此之前。她想给他一个家。 “我记得在少廪君作为女人重新登场的那一天,你在包厢里哭泣着对我说,你是狐狸。”桂堂东说。 “?”南轻絮瞪大眼睛。 “你是龙蛭,不是狐狸。”桂堂东说。 南轻絮眼眸低垂:“我……是狐狸,这样对大家都好。” “是的,在这样的修道界,就连龙蛭都只能变成狐狸。所以,若是我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我期望,当别人问起时,你能够自豪的宣称,你是龙蛭……你知道,这从来不是一个称谓的事。” 南轻絮低着头不说话,垂下来的长发是她遮掩自己面容的帷幕,但帷幕什么也遮不住,因为她肩膀耸动,抽泣声传来,而手掌用力的握紧桂堂东的手。 她的泪水里悲伤渐少,而幸福变多,桂堂东揽她入怀,看“蚕马”号驶入空港预留的泊地。 这一刻,他从桂堂东变成阳炎府真传,南轻絮感受到男人的变化,她伸手抚平她制造的褶皱,看桂堂东化为一道火焰消失。 火焰在元静仪身边收敛为人形,蚕马号的悬梯从船上抛下,转眼间就化为山石打造的青石台阶。 在其余七大门派里,地梁宗是对阳炎府敌意最小的门派,在白家继承一事里,他们没有什么明确的利益诉求,再加桂堂东与少廪君这层关系,元静仪判断他们最容易拉拢,因而,她展现出重视的态度。 郑雷民坐在轮椅上,被他的养女少廪君推着下来,他外表约摸中年,国字脸,额头上满是发际线后退的痕迹,与之相对的,他的胡须却非常茂密,一直延续胸口附近。 他肤色棕黄,挥之不去愁苦刻在他脸上的褶皱与眉宇间,联想到他被死士废掉生育能力的事,他的愁苦可以理解。 尽管少廪君提前说明情况,郑雷民看到元静仪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转而说道:“你不如以前强大,却快乐了许多,这是你所希望的变化吗?” “和你一样,我没得选。” 元静仪笑着锤了一下郑雷民的手臂,回头说道:“我和他是老交情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历晴川,我师兄历无咎的独生女,阳炎府的真传,而另一位则是师兄的弟子,阳炎府真传桂堂东。” “历兄有个好女儿。” 郑雷民敷衍的赞了历晴川一句,转向桂堂东,他看向桂堂东的目光有些复杂,毕竟,是桂堂东让自己养子雌堕的人,而他细细问过少廪君为何会喜欢桂堂东,而少廪君的回答是,桂堂东有着令人着迷的神秘,以及强大的,让少廪君觉得融入自己的血脉完全划算的力量。 少廪君想要侵犯桂堂东,想要占有桂堂东,想要被他侵犯,被他占有,在身心交融里掏出桂堂东所有的秘密……桂堂东不是男同,作为男人的少廪君无法得偿所愿,所以就变成女人来达成自己的愿望。 郑雷民看到了一只变色龙,若不是从少廪君那里得知许多情况,那么他对桂堂东的印象便是一个天才修士,仅此而已。 能做到一派长老的,谁还不曾是天才修士? 元静仪接手少廪君的位置,推着郑雷民的轮椅向前,少廪君去和历晴川聊天,两个达成同盟的女人相互间没有太多敌意——有各自的敌人胡玄冬与南轻絮在前,现在又加了白西幽,如今还不是背叛盟友的轮次。 “我本来以为徐国之后,我们要好久才能再见面,”少廪君说,“这是命运吗?” “不,这只是必然的结果引起的连锁反应,当白英华暴死的时候,我就注定要被卷进这件事里……尽管我只是单纯的受害者。”桂堂东回答。 “阳炎府仍支持白西幽吗?” “至少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机。” “我懂,你们要探知其他门派的态度,如果支持白西幽的居多,你就不会跳反,然后成就你们的婚约。 她好像原本只是个厨子散修吧,短短几日,她就成为白家的继承人之一,有机会和被我们寄予厚望的阳炎府真传订下婚约。 命运,果然很奇妙。” 桂堂东摇摇头:“她是一只被推到耀眼处的人偶,她究竟能留在高处,还是被抽走身下的台阶,跌个粉身碎骨从不取决于她。 可以说,这个愚蠢又可怜的姑娘的地位起伏,象征着这场博弈的形势变化。她存在的意义仅此而已,没人真正关心她。” 少廪君瞥了眼历晴川,她的百人后宫还保留着,以便在欲望无法抑制时,有个发泄的去处。当然,她的后宫不仅仅是承载欲望的容器,而是她的一百位姐妹,一百位师傅,是她的谋士团。 她们负责让她成为真正的女人,从服饰搭配到言谈举止,乃至于某些不可说的技巧,她们穷尽细节,企图制造一位人工的美人。这样,如果少廪君把桂堂东勾来,她们也有机会,试试阳炎府真传的火力。 所以,少廪君仅仅做了几个月的女人,但在超超超级想睡桂堂东的一百位师傅的教导下,变得很懂女人心。她一眼看穿历晴川的不爽,故而更要挑拨离间,阻止历晴川与白西幽结成同盟。 在少廪君心里,历晴川比白西幽更好对付。 所以她说道:“你说错了桂道友,在这件事里,也有把白西幽当做人看的,那就是你自己,不是吗?不然,你干嘛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历晴川挽紧桂堂东的手臂,桂堂东知道少廪君不安好心,他瞪向她,但他和少廪君之间的身高差距,约等于元静仪和他的身高差距,所以他瞪起来一点都没有气势,反而唤醒旁边的大车碾人的欲望。 “都已经过去了,”他看向历晴川,“我救她,是那时候我觉得她是人;但是,她已经证明自己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么我便不救她。” “我呢?” 少廪君侧身凑近,一片阴影落在桂堂东侧脸上,柔软而沉重的轮廓近在眼前,随着少廪君呼吸的节拍,她胸口纽扣与纽扣之间的缝隙,被反复挤压。当那缝隙扩张时,暖流混合着茉莉花香的味道袭来,拂过桂堂东的脖颈。 桂堂东不能转头看向少廪君,那样他的头会直接埋进少廪君胸口,所以他直视前方回答:“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可能回心转意吗?” “此事绝无回旋余地。” “噗,”少廪君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别说的那么坚决,不然以后你回旋的时候,别人翻出这段话来攻讦你,你会很尴尬。” “我是阳炎府真传,拥有权力,谁敢当面攻讦我?” 在背后两个加起来超过四百岁的化神修士眼里,桂堂东等三人无疑是非常和睦的,郑雷民说道:“我的女儿很喜欢那个年轻人。” “嗯。” “地梁宗并没有带来别的议案,或者说,我们唯一的议案只有确保我的养女与她喜欢的年轻人孕育子嗣。” 郑雷民说道:“虽然有些无礼,但请问那位年轻人有繁衍子嗣的能力吗?” “有啊,”元静仪说道,“我昨晚已经检查过了,很有活力很健康呢。” 郑雷民笑了笑:“我倒忘了,你那一脉有精通岐黄之术的高手。” “不是啊,是我亲自检查的。”元静仪回答。 第八十一章 通气 “……” 郑雷民说不出话来,八大门派进行联姻时都会进行婚检,但这种活计一般是门内专攻医术的专业人士来做,由一派女长老亲自检查男真传的情况,有些……不体面。 “很怪吗?你想想他的名字。”元静仪说。 “桂堂东,怎么了……”郑雷民瞬间意识到什么,“巧合。” “是啊,巧合,这个名字唤醒了我往日的回忆,因为日升渡那对不知羞耻的姐妹,一如当年惦记着我的道侣,现在也惦记着他。 所以,必须我来做,只有我才能保护他。” “怪不得你会来港口接我,如果那对姐妹祸害了你家真传,对我们也是不利的,好呀,这件事我们可以联手。” 郑雷民的视线看向前方,元静仪随着他看,在日升渡的座舰上,衣家姐妹对两人遥遥招手,而在衣家姐妹旁边的则是月华苑的长老桂英,因为她背后那口棺材实在太过显眼。 棺材里空无一人,但桂英相信,她死去的爱人柳毅就在其中,而实际上,柳毅被桂英取出灵药之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然后葬在日升渡的灯台公墓中,那里边俱是因取出灵药,衰老而死的日升渡修士。 “衣以娟爱慕过柳毅,而衣家姐妹总是彼此分享心爱之物。”郑雷民说,“从这一点来说,桂英应该是衣家姐妹最想谋害的修士,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或许是月华苑真传失踪,而桂长老讨个说法,或许她们本就是一伙的。” 桂堂东正要和少廪君聊点深入的东西,一阵寒风吹进他们的感知,素白的人影无声息的降临,径直对着桂堂东说道:“心有所感,切磋一番?” 桂堂东看着冬白雪:“这是金长老的意思?” 冬白雪掏出符箓激活,Q版的她飞到桂堂东面前说道:“不,我尊重他,但春坛的他管不了冬坛的我。长老们有长老的交流,我们有我们的来往。明天就要开始会议,今天是最后能随心所欲的日子了。” “师弟,你就陪冬道友玩玩吧。” 眼尖的历晴川看到日升渡战舰上,白西幽也在看桂堂东,所以她不想留在这里,冬白雪的出现给了她极好的借口。 “仅仅是切磋,对吗?”桂堂东问。 冬白雪颔首,桂堂东和他的两位女伴瞬移回寒鸦号上,衔着他们留下的坐标,冬白雪翩然降临,她看向其中一扇窗户,与南轻絮的目光相对,又收回目光。 切磋并不是战斗,而是修士们验证奇思妙想的实践环节。他们来到训练场,由冬白雪的傀儡叙述自己的功法配合,桂堂东仔细倾听,再去拆解招式,待冬白雪认可,她便按照之前所说的进攻桂堂东,而桂堂东用自己所说的招式防御,双方同时检验效果。 少廪君与历晴川坐在桌子两侧,看齐地年轻修士中最强的两人比划着,少廪君说道:“如果不出所料,今年的热身赛,明年的齐地冠军联赛,冠亚军仍然会在这两人间产生,我自认不如。” 冬白雪与桂堂东一招一式比划着,历晴川看到桂堂东的手腕挡住冬白雪的手刀,他变掌为拳,火焰包裹手指直切冬白雪中路,冬白雪扣住他的手腕,两者以存粹而野蛮的力量相互碰撞,令脚下能够吸收灵力的材料开始发红升温。 不知为何,历晴川脑子里蹦出“举案齐眉”这个词。 “你觉得他们俩如何?”历晴川问。 少廪君自然明白历晴川的意思,笑道:“他们很安全,因为桂道友要能者多劳,而冬道友只想飞升,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在一起只会打架。” “也是。”历晴川点点头,“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我们去打探一下其他真传站队的消息,就明白现在的形势。” 借助元静仪带来的人手提前在空港的布置,再加真传们之间带着试探意味的交流,历晴川和少廪君花了两个小时,整理出各大门派对白西仁,白西狩,白西幽的支持情况: 白西仁:天齐派,四时宫,西正教会 白西狩:无 白西幽:阳炎府,日升渡,兵甲门,地梁宗 态度不明:月华苑,阴山盟。 明天就是正式会议,各门派几乎不会再变……至少在第一轮会议结束前不会变。 白西狩理所当然的失去全部支持,就连他一贯以来的盟友都转而去支持白西仁,他已经被提前淘汰出局,所以真正竞争白家家主的便是白西仁与白西幽。 西正教会算不上有影响力的支持者,所以白西仁相对白西幽仍然处于劣势,历晴川的手指敲打桌面:“少廪君,要不你去支持白西仁?” “开玩笑,我们怎么会和天齐派支持同一派别?” “兵甲门为什么又会支持白西幽?难道白西幽是女性,又是私生女,所以他们判断白家仍然是火药桶,想让她去引导中原之地下一次纷争?” 历晴川用手撑着额头:“如果不变票的情况下,阴山盟与月华苑的支持就很关键。” “所以,为什么是你在烦恼呢?桂道友还悠哉悠哉的和冬道友训练呢。” 历晴川翻了个白眼:“因为这事无论变成怎样,他都不会太亏,无非是多睡少睡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的区别,有姨……元长老护着他呢。” “难道这不可以用来说服胡道友?” “她?整个一立功女孩,她更希望在师弟落难的时候如天降神兵出现,把他置于她的保护下。 而且,兵甲门的事,也不归她说了算,而是那个北境守护。” 历晴川趴在桌子上,不久之后,结束切磋的桂堂东把奶茶带来,并带来了白西幽会来这里,与她的支持者们通气的消息。 很快,白西幽与胡玄冬结伴到来,后者犹如一位骑士,护送打扮的如同公主般的前者到来。 “哼。” 历晴川轻哼一声,她挪向桂堂东的方向,少廪君也是如此。胡玄冬坐在少廪君刚才的位置,白西幽则在历晴川旁边。 权力能改变一个人,畏缩、自卑而痛苦的白西幽容光焕发,她的眼眸涌现金色的光芒,看来衣家姐妹不止给予她权势,还给予她力量。 “感谢各位的支持,”她向同桌人点头致谢,“明天在正式会议上,我提出的第一个预案:我希望以弑亲的罪名剥夺白西仁与白西狩的资格,并将两人移交给执法委员会处理。” 第八十二章 美德 白西幽要报复白家兄弟是谁都能想到的事,但她上来就提白英华的死,简直是要让自己和白家同归于尽——因为白英华的尸体上有四处伤口,每一处的伤口都不同,每一处的伤口都代表一次弑亲行径。 如果白西幽决意自爆,那对桂堂东来说算是好消息,他沉默不语,而少廪君好奇的问道:“这案子有结论了?” “我那可怜父亲的死亡真相,取决于与会者需要怎样的真相,失败者将会扛起所有罪行。” 白西幽摇摇头:“话语权可以塑造真相,而真相是最强大的武器,在过去我还是弱者的时候,我亲爱的家人身体力行的教会我这个道理。 当然,我不会让各位白做:我可以将白家掌握的西正教会的东西提供给兵甲门,你们一直在搜集他们的情报,而白家掌握着你们不知的部分; 我的哥哥白西甚返祖为炽天使,我想地梁宗有兴趣收入这样的血脉进行研究,你们可以随意对待他,白家不会过问; 阳炎府的话,我可以把白英华的学术遗产馈赠给桂道友,而白西仁那条贸易路线的构想,我会配合并全力完成。 不知这样的条件,能否展示我的诚意?” “白家呢?”历晴川问。 “白家会割除所有不必要的负担,以新的姿态重新开始。如果我成为白家家主,会让出夸父之位……这个位置曾是荣耀,但现在,它只意味着麻烦与灾祸。” 白西幽微笑着说道:“我们会接受衣家的庇佑,我的祖父白家康会被释放,并在他成为化神修士时,他被允诺晋升为长老。” 白家吐出夸父之位,由内门里某个家族接手,白家再去填补内门的空缺,成为衣家的附庸,同时白家康被释放,有那个元婴后期修士在,白家在内门也能稳妥,再由衣家提携,大概一百年后获得长老的席位。 夸父之位在日升渡具备神圣的意义,尽管从白家康那一代开始,衰落之后的白家便失去了以飞升为目标的心气,而是专注于维持自己世俗的权柄。到了白西幽这一代,他们完全不做飞升的梦了,而现实也容不得他们做梦。 如果衣家姐妹遵守诺言,那么对白西幽是笔不错的交换,她拆分白家出售,只保留核心的部分,重新发展,既让她完成报复白家的目的,又让她守住一份富贵,乃至于权力,走向人生巅峰。 桂堂东没反对这件事,但他决心要粉碎衣家姐妹的谋划,这和利益有关,但更多的是不爽。 通完气后,白西幽起身告辞,她在离开之时邀请道:“桂道友,有些话我想和你说。” 这有可能是个诱饵,就像贾道善借口揭示白家三兄弟非白英华血缘关系上的儿子一事,吸引他的注意力,再把衣家姐妹施法的媒介送到他手上。 他看向历晴川,历晴川起身说道:“由我来吧。” 他以密音急切的说道:“喂,那对化神修士能对我出手,自然也能对你出手!” “那样,被害的就是我,而不是你。”历晴川镇静的回答,“在你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之前,我会保护你,谁让我对你又爱又恨呢。” 她的手拂过桂堂东的手背,站起来靠近白西幽,笑道:“师弟还有的忙,和我说是一样的。” 白西幽默然,她看了眼桂堂东,随历晴川离开。她们走后,胡玄冬说道:“抱歉,这次帮不了你,我们那位北境守护已经被日升渡的衣长老说服。” “他们交换了什么?” “日升渡在对魔门战线至少一百年的和平。” “原来如此,兵甲门与西正教会在停战期,日升渡保证和平的话,慕容长老主导的北线就成为兵甲门扩张的方向,是笔好买卖。”少廪君评价道。 “就是这样,我走了,赛场见。” 胡玄冬起身揽住桂堂东,给予他火热的一吻,她整理好衣衫离开,少廪君也火热的看向桂堂东,示意那吻给自己也来一个,被桂堂东无视了。 “无所谓,就算抗拒,等你元婴境之后,按照协议,我们还是要做,做到我怀孕为止。” 少廪君笑嘻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我曾是男人真是太好了,性转之后,我骨盆大些,孕育的孩子更强壮,也容易生产。 朋友……虽然我没资格那么称呼你,但你看,只要不和世界对着干,接受现实,顺应潮流而动,我辈修士就能快活无比,逍遥自在。 对与错很重要吗?聪明人不会计较对错,只有笨蛋才会想着和大众对抗。” “真不巧,我就是这样的笨蛋。” “我知道,所以我才对你着迷啊。”少廪君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还有,我敢肯定,白西幽和我抱着同样的念头。” “嗯?” “她也背叛了你,并对这点什么愧疚。同时,比起被你遗忘,她宁愿高调的在你面前彰显存在感,让你恨她更深,也要把自己送进你的视野。 我想差不多,她现在应该是每夜想着你的名字,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做好事的阶段了吧。” 桂堂东对上少廪君的视线,少廪君双臂箍在胸口,让那轮廓更觉饱满挺拔。明明是他的奴隶,背叛者,她却用洋洋自得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她才是胜利者。 “节制是美德。” 桂堂东催动他施加给少廪君的禁制。平静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从纵欲行径里得到快乐,无论你使用的是人,是道具,还是来自你自己,无论你怎么你怎么努力,你都无法得到想要的快乐。” “等……” 他的命令比少廪君的求饶来的更快,少廪君不顾廉耻,在桂堂东注视下试了一会儿,咕咚一声瘫痪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说:“你还不如杀了我!不能拿你爽,那做女人还有什么意思!” “闭嘴,满脑子涩情念头的笨蛋,等到事情结束,我会解开的。”桂堂东训斥道。 第八十三章 殉道者 桂堂东自认是个有底线的人,他对少廪君的报复也是有底线的,一旦遇到少廪君这类没有底线的人时,他就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他需要跨越底线才能惩戒少廪君,但少廪君值得他跨越多少底线。如果底线可以随便跨越,下一次遇到类似的问题时,他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底线是必须存在的,底线将他束缚,令他变得固执,而固执是抵抗世界改变同化他的灵丹妙药。 “我管不到你想什么来快活,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了。”他补充道。 少廪君的哀叹戛然而止,她指缝里的眼眸满是笑意,她站起来,恢复正经的表情:“伪君子,明明提防着我的背叛,却会在我的背叛时伤心。明明想要惩罚我,却装作一副温柔的模样…… 别不说话,我错了我错了,要我跪下来舔你的靴子吗?或者……其他地方?” 桂堂东不说话,少廪君跟着他离开,他们瞥见白西幽激动和历晴川比划着什么。 “没有力量而想要复仇的弱者,只能出卖自己换来力量。黄金律,这是宗主夫人赐予我的日升渡神系功法,在之前,我认为力量是剥削弱者,造成苦难的根源,而在获得黄金律后,我觉得,力量能够带来公平,我和加害者们之间的公平。 加害者们曾以力量凌虐我,那么我得到力量以力量凌虐他们,不是非常公平吗? 再说出卖本身,难道八大门派的修士不是在出卖自己为门派效力,获得门派秘不外传的知识变得强大?那样我出卖自己获得力量又有什么错? 我一直想要桂道友理解这一点,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我不想让自己的恩人伤心……如果恩人对你提出为你好,但不是你所愿的生活规划,你会怎么办?” 桂堂东听了几段便转身离开,类似的言辞,他已经在那些主动把自己物化,又为自己辩护的堕落之人那里听过无数次了。 少廪君笑了起来:“我倒是小瞧了她,她已经掌握了自诩为仙风道骨下的仙侠社会,其中流淌着的冷漠、卑鄙与残忍。 你越是自私自利,你就升的越快,你野蛮的展示自己的力量,别人越是会害怕你,因为社会的规则就是由力量来运转的。 强大的修士们举起规则的鞭子,把弱者们抽的神志不清,骑的筋疲力竭。他们越是残暴,弱者们越是听话,而为了掩饰自己的暴行,八大门派发明了太多美好的词汇。 总有人认为修道便是淡薄名利,放下红尘中的一切,大错特错,他们嘴上满不在乎,内心却渴望自己拥有最强的法宝,最强的功法,最强的地位,人们最棒的赞叹,他们欲壑难平,又不想太俗气,想要获得高人一等的道德优越…… 不过,关我什么事呢,我是受益者,我当然要维护这样的社会,白西幽曾是受害者,现在她体会到种种好处后,也开始维护自己仇恨与质疑的一切。” 少廪君看向桂堂东:“你看她多幸福啊,而你,只要想要就能比她幸福无数倍,但你却在愁眉苦脸。 如果我巴不得你死,我不仅不会阻止你,还会鼓励你去与世界斗一斗,你死了,我就能得到自由……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样的傻瓜死了,我会自由,但悲伤也会淹没我。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还没有被制裁,只是因为你足够弱小,那些怪物们觉得你只是在过家家,而在你初步具备威胁的时候,他们就会以雷霆手段制裁你……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要改变现有秩序的人吗? 白家康,白英华,再加之前的徐国君主,他们都梦想着改变世界,然后他们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去。就算在陪伴你的人里,真正理解你的多吗?认为你在做正确的事情的人多吗? 他们跟随你,要么是因为爱你而决定与你共进退,要么是在你危难之际把你救出来,但接着会训规你,让你吸取教训知错就改,剩下的则是要看你的乐子,还有什么比一个自负的天才,最终溺死在自己的梦想里,更能唤醒他们卑劣的快感?” “感谢你的肺腑之言,尽管你是为了你自己。” 桂堂东说:“我救白西幽,又规划她的生活,她不听我的我还有些失望……其实这些都挺没道理的,我只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选择了激情而自我毁灭的道路,然后放弃安宁与富贵。 大概在你们眼里,我和她是一种人,你们也用气愤,失望,以及想要拉我一把的心态和我说话……即便如此,我也会继续前进。” 桂堂东站在边缘,看着下方的白城:“这是我亲手规划,并将新生活推广的城市,在我的城市,人们吃的更饱,得病更少,活力更多,弱者更有尊严,而强者也有所收敛。 他们可能不懂这些,但看到他们朴素的方式感激我……不,是他们活的比过去更好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在做一件zheng确的事。” “去死吧。”少廪君恨恨的低声说道。 桂堂东耸耸肩,他的步伐坚实而坦荡,少廪君跟在他后面,看阳光斜着打在他身上。尽管少廪君不觉得桂堂东是什么圣人,但她承认,在某些时刻,她这位疯了的朋友很像殉道者。 桂堂东的目的是找到元静仪,并和她一起拜访月华苑的大长老桂英。毕竟江纤尘是在他的地盘上走丢的,他要先给月华苑的人一个交代。 郑雷民已经离开,元静仪坐在观景台上等待,桂堂东告别少廪君,看着无聊的数地上蚂蚁的老……是小长老,感知到他的存在后,她说道:“陪我去见一次桂长老。” “我正是为此而来,我们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以及揣测月华苑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如果可以,我想搞砸衣家姐妹的事。” “不错的想法,有我在,这并不是狂妄。”元静仪站起来,伸手说道:“走吧。” 如果是为了赶路,桂堂东不需要牵起那只手,但如今,他的身心迫切的需要支持,所以他握住元静仪的手,下一秒,他们出现在桂英的座舰“柳毅”号上。 第八十四章 拖字诀 柳毅号遍布柳毅与一名女郎的雕像,他们在散步,他们在赏花,他们在争论,他们在野合……一组组记录生活瞬间的雕像,让柳毅仿佛活在这艘船上。 “柳毅比我年长二十岁,他曾被认为是我道侣的潜在人选,直到他被月华苑的女修种下灵药。如果他没有出事,或许我的丈夫是他而不是桂堂东……” 元静仪歪着脑袋看桂堂东:“你怎么没点反应?” 桂堂东有些困惑:“我该有什么反应?” 元静仪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逗他一下,最好他能露出嫉妒的表情,那样才合她心意。 “你应该装作有兴趣的追问下去,让我把故事讲下去。”元静仪说。 “这是在桂长老的船上。” “我不介意。” 桂堂东回头,看到一位身着墨缞的中年妇人走下楼梯,美貌曾留存于她的脸上,柔美曾寄存于她的身段上,如今,她的心已经死去,所以空洞与麻木取代了她美好的一切。 “桂长老,不好意思,你们门派的小家伙在我这里失踪,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元静仪说。 “不必自责,元长老,日升渡的衣长老已经把她送回来,她受了些惊吓,我便让她回门派休养,劳元长老挂念了。”桂英回答。 元静仪皱起眉头:“日升渡?那么你们门派的小家伙有说过她是怎么被搭救的吗?” “她做了件蠢事,后面的便记不得了,我们等她安心休养,待她平静之后会再细问。” 元静仪与桂堂东彼此对视一眼,桂堂东说道:“在下桂堂东,阳炎府真传,见过元长老。” “我听我们门派的弟子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真不俗。” 桂英微微点头,月华苑女修标志性的奶白色长发微微晃动,她开口说道:“你倒也不必拘谨……你是出身临淄,姓桂,知不知道临淄城外二十里的桂家村?” “知道。”桂堂东点点头,“再往前数七十年,我家高祖逃避海上奔袭来的魔修,便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城里,村庄被魔修尽毁之后,我家高祖便留在城里。” “那么我们说不定有些渊源,我也是那里人,不过我有大概二百年没回去过了。” 虽是如此,桂英却对他这个“老乡”没什么热情,在桂堂东小心翼翼提到他想探望江纤尘,并期望月华苑提供助手,调查白英华之死,白西甚被剥夺灵药一事时,桂英却反应冷淡。 对于前者,她推说八大门派会组成联合调查团,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而后者,她则保证回到门派会彻查此事。 换而言之,桂英使用了拖字诀。 见对方态度如此,元静仪带着桂堂东告辞,元静仪说道:“桂英欠着日升渡一笔债,如今她很有可能在还债。” “你指的是帮衣家姐妹遮掩此事?” “嗯,大概率也和月宫那位飞升者有关,只要灵药回收不完整,就能稳定的废掉江纤尘那位投资白英华的师妹,另一个被你击败,名誉扫地,而江纤尘……我很难不怀疑,她被衣家姐妹做了些什么。” “可怜的人。” 桂堂东不知道江纤尘偷他衣服闻的古怪嗜好,也不知道对方拿他和南轻絮的秘事当施法材料。他对那位美丽又天然(虽然是装的)的女修有些许好感,听闻她可能遭遇困厄,自然心中不平。 元静仪捅捅桂堂东的肩膀:“现在可不是哀叹的时间,我们得拜访阴山盟,确认他们的立场。” “从结果来说,我参与对他们门派化神长老的杀戮,我去合适吗?” “我总不好放你一个人,万一你被袭击……” 元静仪是好意,桂堂东继续陪伴她,她随口说道:“你不问问我和郑兄聊了些什么吗?” “我尊重你的隐私。” “这时候你要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继续听我说呀。” “呃,郑长老说了我什么?” “他说你有点像他认识的那个桂堂东……尽管你们长的一点都不像。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堂东,虽然你不是,但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元静仪脸上满是认真,桂堂东想说,你道侣死了一百多年,你该从他的阴影里解脱了……但他和元长老的关系,亲近到明说这些事的程度了吗? 他吃不准,所以他沉默的接受了元静仪的好意。 阴山盟的战舰不断在虚实之间转换,即便元静仪也不敢硬闯,桂堂东发出讯号,他低头,看到一个影子与他的影子接触,不久之后,他们被影子包裹,送到阴山盟的战舰上。 阴山盟的战舰没有名字,经过他们自己的申请,编纂飞行法宝年鉴的技术委员会,也未给他们门派的飞行法宝命名……这些人若是瞧见未命名的战舰,通常会擅自加上代号,而且大多和动物有关,令人哭笑不得。 取而代之,阴山盟战舰的舷号刻在舷侧,用以标识身份,而他们所在的这艘船是2200号。 一团没有体表特征的黑影立在那里,里边传来古怪的声音,像是苍老的男性与年轻姑娘混合在一起所成。 “刘长老,”元静仪大大方方的问,“你们原本支持的白家小子不行了,现在剩下的两人里,你们作何打算?” “白西仁。” “多谢。” 元静仪点头致谢,带着一脸莫名的桂堂东离开,在他离开之后,一片阴冷在他背脊扩散,他清楚,那是阴山盟的长老在打量他。 他刚想回头,元静仪便抓住他的手,那片阴冷的感觉退去了。他们一起被黑影送出飞行法宝,元静仪当即带他回到寒鸦号。 “可惜未能见到的阴山盟的新真传,我和上任阴山盟的真传有些……孽缘,在徐国的时候,她用如今白西幽的身体接近于我,她师傅叛门,她被免去真传之位,如今不知所踪。”桂堂东说。 “不,我想你已经见到了。”元静仪说,“那位刘长老,如今也兼任着阴山盟的真传。” 第八十五章 刘桃枝与陆令萱 “这是怎么回事?”桂堂东问。 “阴山盟的三山,你应该听说过吧。”元静仪问。 “嗯。” “好,既然你有基础常识,我就可以讲了:刘桃枝是在我们那个时代的传奇人物,他出身兵甲门,却叛门而出,杀死了兵甲门派来追杀他的元婴修士,尽夺对方的力量。 此后,他便作为佣兵活动,时而受雇于魔门,时而受雇于八大门派,有名有姓的元婴修士,死在他谋杀下的高达七人……在抑制私斗的齐地,能杀掉七个元婴修士,可谓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八大门派容忍他,是因为他们有一些肮脏事需要刘桃枝做,而当刘桃枝恶贯满盈,其存在让底层修士们质疑社会公信力时,八大门派就会毁灭刘桃枝,让正义再次战胜邪恶。 刘桃枝也意识到这一点,为了活命,他投靠了当时已知唯一具备让人改换身份的门派,也就是阴山盟。” 桂堂东想起少廪君的性转,他点点头。元静仪接着说道:“阴山盟呢,大概是信不过他,或许有别的主意,所以打发他去三山中的任意一座接受考验,他去了,出来时与一位阴山盟女修陆令萱的半身融合。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阴山盟接纳了他,并把他与另一位女修分别算作独立的个体,刘桃枝苍老又强大,所以他花了一百多年的功夫晋升为阴山盟的长老,而他融合的那位女修则年轻又弱小,他也是她的传功师父。 玉环真人与她的爱徒勒花天最为强势,而刘桃枝与陆令萱次之,玉环真人陨落,勒花天受到牵连失去真传之位,接手他们遗留之位的可不是这对奇异的组合。” “刘桃枝对我很不友善啊。”桂堂东说。 “我不知道,”元静仪回答,“你又祸害谁家的小姑娘,被人记恨了。” “我哪有啊。” 桂堂东想了想,他唯二能和阴山盟扯上关系的便是玉环真人与勒花天,或许,刘桃枝喜欢过玉环真人,或者他是勒花天的太阳,而连带着受到刘桃枝的猜忌。 桂堂东的袖子被扯了扯,他低头,元静仪仰视着他,眼神明亮,表情坚定:“我会保护你的……无论如何。” 不知为何,元静仪的承诺总给桂堂东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他面对他靠山的好意能说什么呢? 这时,他感受到另一股视线,于是向下张望,胡玄冬对船上的他摆了摆手,而在她旁边,一位身着盔甲。戴着铁面具,身背马朔的修士。 “慕容恪,兵甲门最为优秀的指挥官,其内政能力也不错,称得上文武全才。”元静仪说。 “元长老认识?” “不熟。” 桂堂东忽然想起来:“各方来的长老,都是一辈人,对吗?” “对。” “那按照你们的晋升速度算,你们应该参加了十到十五届齐地冠军联赛,你们的成绩怎么排?”桂堂东问。 “……”元静仪伸了个懒腰,“好累啊,我们回去找小晴吧。” 桂堂东于是懂了,他宽容的看着对方,元静仪给了他一脚,那脚的速度控制在桂堂东刚好能躲开的程度。 在那边,白西幽与历晴川的对话刚结束,白西幽看到桂堂东,向前踏出一步,元静仪却扯了扯桂堂东的袖子:“给我弄杯奶茶,我口渴了。” 与此同时她斜睨白西幽,投来凌厉的视线,仿佛一头护崽的母狮,白西幽苦笑着告退,她最后又看了桂堂东一眼。 元静仪第一件事是检测历晴川,她的检测夹杂着她欢乐的笑声与历晴川害羞的声音。桂堂东稍微等了一会儿,才端着奶茶进来。 “她说了什么?”桂堂东问。 “无非是为她接受衣家姐妹招揽做辩护,另外据她说,她是衣以娟的私生女,明天她就会公布这一点,以确立自己的正统性。” 历晴川调整了一下呼吸:“她说,她没有修炼过采补功法,所以你们的房事不会影响你的先天元阳。为了她在门派的地位,她可以展示诚意换取你的籽种。” “我不准!” 这声否决来自历晴川身边,两位阳炎府真传诧异的看向元静仪,后者说道:“谁知道这是不是衣家姐妹害人的借口。” “我看,白西幽未必是一条心,她说她和衣以娟没有母爱,只是相互利用。不过嘛,衣以娟利用白西幽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历晴川看着桂堂东,粉色的眼瞳满是认真,她这么猜,并不完全是因为醋意。元静仪原本和桂堂东不熟,却突然认真的保护桂堂东,其中必有缘由。 他转移话题:“贾道善呢?” “白西幽说他是白英华的私生子,却不是衣家姐妹生的。另外,她亲自把江纤尘送回去,江纤尘让她转达,说她会赔钱的。” “赔钱,赔什么钱?” 桂堂东莫名其妙,他衣服太多,如果一天穿一身,约摸半年才能轮换一遍,所以他还没发现自己的衣服少了好几套的事。 “如果是真的,衣家姐妹可能不是拿白西幽当一次性道具使用。”元静仪叹息道,“让我想想票型,如果要变票的话,我们得和地梁宗一起变票,才有可能让白西仁在第一轮交手里占据上风。” “第一轮?” “哦对,你们都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我简单说明一下,明天的会议会以以下流程进行: 第一步,全体出席者宣读《诚信、友爱与团结宣言》,承诺自己是为齐地光明的未来,而以理智的态度决策事务; 第二步,白家继承的事被置于讨论,先确认两者的继承资格,再比较继承顺位,双方发表一轮演说后,由出席者点评,每个门派可以各问继承者候补一个问题,然后每个门派一票,若比成四比四,则柳比萨代表的西正教会的编外决策票被激活,但只能视作半票; 第一轮的票型只是为与会者展示阵营,然后,各个门派会分别拿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议题,支付人情,或者得到人情,时而联合,时而背叛。 在所有的议题得到解决,所有的算计被开发殆尽后,他们会重新投票,最终裁定这件事。” 桂堂东点点头:“白家的事占据一头一尾,看起来重要,不过是八大门派议题讨论与利益交换,用来炒热气氛的影子,以及结尾处的放松时间。” “我们的议案是什么?”历晴川问。 “原来的我撕掉了……给我把通讯符箓放下,不许联络我师兄!小晴,我摁住他,你把他捆住!” 元静仪点住桂堂东,历晴川象征性的用枕巾捆住师弟,桂堂东无奈的说道:“别胡闹啊元长老,门派大事岂容儿戏?” “你这样讲很没良心,”元静仪从储物戒里抽出一份文件,“我让手下的律法修士工作23小时,起草的一份草案,主题是禁止化神修士恶意利用灵魂破绽,干涉其他修士。” “不止是外门的,也包括本门的。”元长老以密音补充道,“但是,我是例外的,我们俩的伤口是不可抗力。懂了吗,不许告诉别人……小晴也不行,这是仅有我们知道的秘密。 桂堂东看着元静仪,元静仪歪在历晴川身上,看着历晴川,只拿眼神偶尔瞟他。在历晴川的疑惑产生时,她桌子下的脚隐蔽的踢了踢他。 “23小时,”桂堂东找了个借口,“原来修士还能压榨到这等程度吗?” 历晴川不疑有他,笑着给了他一下:“你做个人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桂堂东的愧疚油然而生,他温柔的看向师姐,历晴川摆摆手:“恶心死啦,你的表情好像出轨回家后加倍补偿妻子的丈夫一样。” “我觉得这份议案被通过的概率高些,也不必交换什么人情。”元静仪说,“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家的好苗子被阴一手。” 桂堂东有些犹豫:“可是,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阳炎府功法能净化诅咒,又能分辨谎言(仅限实力小于自己的对象),相对来说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 现在却由我们抛出来,会不会显得突兀,让其他门派嗅到什么,借机敲我们竹杠。” “正好,有个现成的材料可以让我们利用……白英华之死,他身体上有四道不同的伤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可以推给魔门化神修士做的,如果需要证据,我们事后可以补充许多。 我想,魔门很乐意背这个黑锅,袭杀八大门派金丹修士,是他们可以对内宣传的荣耀,他们内部有七个选帝侯,斗争激烈,任何筹码都不会放过。 由此,我来提案一个跨越正魔之分,统一约束化神修士行为的提案,魔门那边也会接受,因为八大门派这边的化神修士更多,如果大家约束自己的暴力,魔门的受益比正道大。 这也是以往,那些魔门会和八大门派协商某些框架,并一起维护运转的原因。” “可以预见,兵甲门与日升渡会强力反对这个意见,把锅甩给魔门,日升渡与魔门紧张形势升级,连带兵甲门的那位北境守护也无法向极乐山以北的火之国(Azerbaijan)、米尼山(Armenia),与西正教会的附庸,尊奉圣徒圣乔治为庇护者的圣乔治之国(Georgia)出手。” 元静仪不屑的笑了一声:“想打仗得好处,不吐出一笔怎么行?” 历晴川想了想:“阴山盟大约也会反对吧,除此之外的四个门派,大约会持赞同意见……哎哟不对,天齐派也会反对。楚清秋那个笨蛋,到了化神境也未必凑得齐飞升材料。” “四比四平,西正教会的半票是不是可以在这时候被激活了?”桂堂东问。 “没错。” 历晴川面色有些古怪:“总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事务,却要靠泰西人来决定。” “在很多时候,西正教会都被视为助力而不是敌人,因为在泰西七个大势力历里,他们是动机最单纯的:打钱,想尽办法给他们敬奉的异端之神琪琪打钱。”元静仪回答。 一提到琪琪,桂堂东头疼了:“那个异端之神貌似也盯上我了,我什么都没做,祂就拿走我一半的私房钱,并让我的伤口缩短十分之一。” “琪琪的话,比我们捕捉的两头异域之神厉害一些,人在泰西,又没有野心,八大门派持续监测过,琪琪从信徒身上汲取,以及花在信徒身上的能量大致平衡,但信徒们敬奉的钱财被祂拿来养自己的情人了。 虽来自异域,但能产生真挚的爱情也没什么不好。你说对吧,小子。”元静仪意味深长的说。 桂堂东装傻:“是这样,长老,爱可以跨越一切。” 这时候,元静仪的储物戒有波纹荡漾,她掏出银色鱼符,丢给桂堂东,桂堂东摁住中间凹下去的圆圈,注入灵力,白西仁平静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桂道友?” “你说。” “白西幽找过你?” 桂堂东分享了这边的情报,白西仁回答:“我会保住自己的资格,也请桂道友争取到至少一位变票的盟友,若是我能度过此劫,得偿所愿,我定为桂道友送上丰厚回报。” “先不着急,报酬我会要的。”桂堂东说,“四时宫与天齐派的议案是什么?” “四时宫的议案是自由贸易,降低关税壁垒,保障商路安全的常规话题,而天齐派的提案则是统一单人飞行载具技术标准,以及在个别地区设置禁飞区。 西正教会的白城主教柳比萨有条件的支持我,他的条件是如果我成为白家家主,就要赦免白西狩,而白西狩会随他去白城,放弃所有的继承权,成为一名真正的教士。” “那位主教对白西狩真是上心。”桂堂东感叹了一句,“你没被衣家姐妹盯上吗?” “没有,她们只是宽慰我一番,说她们支持白西幽,但不会以势压人,逼我提前放弃继承权。但我不敢赌,所以我是来到临淄城,才敢联络你。” 白西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桂道友,我能相信你吗?” 第八十六章 集结 桂堂东没有回答,白西仁于是明白了,他干巴巴的笑了笑:“好吧,事在人为。” “你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核心仍然我与衣家姐妹,你与白西幽之间的攻防。” 枕在历晴川怀里的元静仪打了个哈欠:“哈~你看起来很有余裕呢。” “如果你身处一个只要保护好自己,结局就是小赚,大赚和血赚之间选一个的时候,元长老也会如此轻松。” “不哦,在这种前提下,你最渴望的是血赚,而当你达成不了这个目标的时候,痛苦就产生了。” 元静仪又打了个哈欠:“我距离上一次正经睡觉,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为了明天考虑,早点休息吧,剩下的工作我带来的人做就行了。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用来加班的。” 你还真好意思啊! 桂堂东虽说在让员工加班上,和元静仪有共同语言,但他秉承带头加班以身作则,以及可持续加班的原则,所以在临淄规定了不同境界的修士与凡人工作的最高时间。 守时是桂堂东原本世界一项最基本的原则,那是一个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而运转的越发精密的世界,以运筹学为指导的算法,会根据情况,为每个人规划出当前局面的最优解,因而,人们的生活每一秒都不曾浪费,充实的无以复加。 这里却是不一样的,首先,计时工具在凡世没有普及,导致凡人们对时间的概念普遍模糊,而低效的生产方式与缺乏目标的生活,又让凡人们在主观上缺乏对时间的紧张感。 他去外面进行社会调查的时候,发现农民们做农活磨磨蹭蹭,若是自耕农,甚至会因为莫名的理由在某一日不做农活,显得有些……自由? 城里的人们相对守时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他们对时间误差的容忍以小时为单位,而对于桂堂东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修士们拥有精密的计时工具,日升渡的拳头商品便是它,只是,寿命越是悠久的修士,其时间观念却是散漫,大乘境修士迟到一两天是常有的事。所以,尽管大乘境是修士们飞升之前的最后一个境界,但维持齐地运转的却是化神修士。其中负责具体事务的中坚力量,是元婴修士,金丹境修士只是工具人。 在心里为元长老带来的工具人们说了声抱歉,桂堂东躺在一张床上,双手扣在小腹,闭上眼睛又睁开,心有所感的看向另一张床上,元静仪侧身看着他。在睡前她脱下短褂,如今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 元静仪半张脸藏在阴影中,背后的历晴川一缕发丝搭在她肩膀上,好似她突然变成了粉发。她安静的看着桂堂东,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桂堂东摆正自己的头颅,看向天花板,也进入梦乡。 11月8日,当鸡鸣在黑暗里响起,从外地赶来的散修们便从临淄大大小小公营或者私营的旅馆里醒来,而有的人甚至是从民居里醒来,看着战战兢兢为“上仙”奉茶的民居主人。 每一次八大门派招开会议的时候,散修们都会自觉自己的命运或许会随着决议而改变,所以他们想第一时间知道会议的结果,有些则是情报贩子,所以他们汇聚于此,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以便在命运的湍流里,驾驶一叶扁舟继续前行。 有城里三位金丹修士坐镇,散修们不敢造次,乖乖支付了溢价20倍的房费。他们的醒来让临淄城的民居一栋接一栋的点亮,从天空看去,临淄城仿佛一朵绽放的金盏花。 “如果八大门派允许散修代表进入会议,隔阂过小,散修们看到八大门派的市侩面目,而减少对八大门派的敬畏; 如果八大门派封锁消息,以通知式的方式告知散修组织如何行事,隔阂太大,散修们体会不到八大门派的威严,同样会失去敬畏。 因而,不允许散修进入会议,而是在会议结束后,由散修们自己争取从与会者那里得到消息……这适当的距离感是维持八大门派威严的一环。” 历晴川一边说,一边细致的为桂堂东梳理额发。她包裹在衣衫中的优美轮廓被地心引力拉扯,在桂堂东眼前摇晃。 如果被这东西砸中,我能发现万有引力吗?桂堂东想。 忽然之间,粗糙的感觉在脸颊上扩散,桂堂东偏头看去,元静仪正收回自己被白色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指,嘟囔道:“你们好慢啊。” “我想把师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像小时候摆弄喂过的猫猫狗狗一样。”历晴川回答。 “师姐,我可没忘了你留在影音符箓里,那两只可怜的猫和狗浑身的毛发,被你用剪刀剪成杀马特,以至于它们看到镜子里的‘怪物’时一爪子拍了过去的影像。” “还有那种事嘛,师弟真是有心人。” 历晴川俯下身来,笑嘻嘻的想要给桂堂东的脖颈种下草莓印,桂堂东躲开,历晴川跨过扶手,坐在他的大腿上,扒拉他,不依不饶要亲亲。桂堂东自然要向反方向躲开。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桂堂东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师姐,被那粉色夺取了所有的关注,直到他歪着的脑袋贴到滑滑的,凉凉的布料,也感受到布料之下,小小的,平平的,香香的,却在随着呼吸的节拍微微起伏的软肉。 他有些僵硬的抬头,侧脸离开元静仪的小腹,元静仪面无表情,给桂堂东和历晴川一人一个脑瓜崩。历晴川捂着额头,看被打的更狠的桂堂东,不禁笑出声。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元静仪离开的时候手臂捂着小腹,红晕在脸颊上一闪而逝。 空港里的阳炎府修士同样忙碌着,他们和雇佣的散修团队沟通,确保礼仪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差池。同时,传送阵也在码头经过数次检查,确保它安全且无误, 早上7时3分到27分之间,八大门派的代表陆续出现在码头上,相互攀谈,在一片轻松祥和的场景外,空港的外围与临淄城进入最高警戒级别,平卢军在旧城的军营里整装待发,不过敌人是谁,士兵们很迷茫,军官们更加迷茫。 他们看向天空,答案就在这里,但凡人们与练气境的散修们看不到,而筑基境的散修们,也只是看见半透明的结界轮廓,而对结界内承载的东西一无所知。 阳炎府让雇来的散修,以最高规格的八佾舞于空港,作为对其余七大门派的欢迎与致敬。红毯从七大门派使团的集结地一直铺到传送阵前,那里临时起了一座高台,而在红毯四周,朵朵火苗漂浮在空中。 “紧张吗?” 衣以娟把白西幽唤到身前,用手摩挲她的脸颊,低声说道:“我的女儿,自信些,你今天比任何人都要美。” 白西幽勉强笑了笑:“不及母亲大人的万分之一。” “不及万分之一?那你可能要错过对你恩人的报恩了。放手去做,男人总是钟爱美丽之物,他们情感上的爱恨,战胜不了身体的本能……尤其是他们年轻,尚未真正经历过女人的时候。” 桂堂东是处男一事,在白西幽这里是加分项,因为白西幽也当了一年处男,处男之间总是相互吸引。 再者说,衣以娟和她分享了化神修士和过去情人交媾的回忆,补足了白西幽的性教育。衣以娟曾有青涩的时刻,那值得纪念的第一次,衣以娟狼狈而笨拙,留下了并不美好的回忆。 白西幽觉得未经人事的自己,会和那段回忆里的衣以娟一样狼狈,如果桂堂东经验丰富,那么本就自卑的她在报恩的时候会更加自卑,所以桂堂东是个处男,为她在心里上找到一丝安慰。 她看向桂堂东,桂堂东站在高台之上,他伴随那个可爱的无以复加的娇小长老,又被随时能在清纯与涩气之间切换的师姐伴随,他们三个站在一起的时候,白西幽竟感觉自己没有任何插足的空间。 白西幽的感觉是对的,在场的所有化神修士及其随从,都审视着八大门派真传里有望最早抵达元婴境,并有望打破元婴境年龄记录与修炼记录的……一位正在成长的传奇。 “元静仪不以心细见长。但这次她防的滴水不漏。”衣以娟对自己的姐妹说。 “这一幕充满境了既视感。”衣以婵评价。 “太阳升起又坠落,王朝兴起又毁灭,自然是循环,历史是循环,生活亦是如此。”衣以娟说。 四时宫的长老金匮是齐地最富盛名的杏林高手,他头发花白,身体干瘦,皱纹挤满脸颊,眼睛却充满光亮,好似一个几近暮年,却仍有壮心的老人。 他瞧了眼桂堂东,对旁边的冬白雪说道:“或许秋冬是对的,阳炎府的希望之星,其规格已经超越了旁人能‘欣赏’的界限。他已经成为一些人的病灶,必须为他设计药方。” “我会来终结他的辉煌。”冬白雪回答。 “不是杀人,而是救人。只要让他回到常理的范围里,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成为好朋友。” 冬白雪表情里的坚冰微微松动:“从实力层面,我欣赏他……只要他助我飞升,而不是惦记着让我一天工作23小时的话。” 月华苑长老桂英抱着棺材喃喃自语,仿佛在和她早已死去的爱人柳毅交流,然而人们都清楚,那棺材里空无一物。 其他人看到但无视了她的异常……毕竟是月华苑,干出点出格的事很正常。有了长老带头,剩下来的月华苑修士自然显得十分散漫,大大的拉低她们高人一等的平均颜值与身材给人们带来的初始好感。 她们低声讨论桂堂东的原味衣物,因为江纤尘的喜好,桂堂东的原味衣物也变成她们惦记的顶级收藏品,不过关于评价,有幸在江纤尘那里闻过的女修们却是两极分化,喜欢的喜欢到想要在桂堂东身体里种灵药的程度,而讨厌的则特别讨厌,仿佛她们品味的不是桂堂东,而是一把芫荽。 月华苑皆着白袍白履,与旁边阴山盟的黑袍人们仿佛在下黑白棋。白子们嘻嘻哈哈,黑子们却不说话。 刘桃枝与陆令蕴站在前方,刘桃枝秃顶而陆令蕴秀发茂密,刘桃枝长相丑陋而陆令蕴天生丽质,刘桃枝人高马大而陆令蕴娇小玲珑……偏偏,卡西莫多与艾斯美达拉缝合在一起。 刘桃枝的目光阴冷,而陆令蕴的目光友善,长老对真传说道:“勒花天已经迷失,但她的太阳一日比一日耀眼,若是这太阳足够灿烂,说不定能指引勒花天‘返航’。” “我不在乎。”陆令蕴小声说。 “但我在乎,”刘桃枝说,“‘返航’在这个门派具备特殊意义,一旦她‘返航’,她的真传之位就能确保。” “可是……” “我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阳炎府的真传不可以死,但至少……他可以变得没那么光亮。”刘桃枝说。 在黑白子的前方,身披银白重甲,背挂马槊的兵甲门长老慕容恪观测桂堂东的命格,如同胡玄冬在事后提交的报告,桂堂东身上看不到一点破绽。 “你经历了一场耻辱的失败,但你对手的强大,稍微为你挽回了一些颜面。”慕容恪的头盔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在现在,你们可以多多交善,去做英雄母亲,与强大的英雄生育强大的后代。” “这正是我希望的。”胡玄冬回答。 “不是‘希望’,而是绝对。凡兵甲门想要的,都以力争取,而非等待与希望。” “谨遵长老教诲。” 早已通气的地梁宗长老郑雷民与少廪君神色平静,而除了作为主人的阳炎府,他们可能是最引人注目,因为少廪君变成了女人,许多人已经听闻,而如今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哼,变态。” 基于敌对传统,楚清秋低声咒骂了一句,在所有门派里,天齐派是唯一一个掌门耐心倾听真传指示的门派,不过,天齐派庶务掌门田齐慈眉善目,像是在听孙女提出不合实际要求的的老爷爷。 第八十七章 誓言 桂堂东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人们好奇的、善意的、恶意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形成压力。比起压力,他更多的是豪意,任谁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群雄的时候,都会有天下舍我其谁的错觉。 历晴川勾住他的手指,抿嘴笑了笑,低声说道:“今天我们都是开胃小菜,站在你右边的才是真正的主菜。” 桂堂东看向身边的“主菜”,为了增加自己的威严,“主菜”双脚悬空,手中拿着一份宣言,她小声说道:“感觉如何,希望之星?大家对你的关注甚至胜于我。” 元静仪的尾音里夹杂着小小的怨念,任谁被人小瞧,脸色都不会好看。桂堂东觉得她正在升温,急忙笑道:“一时新鲜罢了,自我金丹境圆满之后,其他门派还是第一次由化神修士亲眼‘考察’我。” “你感觉自己晋升到元婴境还需要多久?” “明年八月之前吧。” “三十二岁的元婴……在我们那个时代,如果有人和我提三十二岁的元婴,我的第一念头是弄死他,这种超规格的人物怎么能留在世上。 小子,你觉得现场里,有多少人想弄死你?” “我猜三分之二。”桂堂东回答。 元静仪颔首:“我也那么觉得,所以无咎师兄委托我来的用意,我如今又悟了一分——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拳脚动的比脑子快,什么时候发飙都不奇怪,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里的人把恶意转化为实际行动的时候,得考虑考虑我会不会无视默契,做一些掀桌举动。 事后罚就罚吧,某种意义上,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动手的顾虑少了很多。” 早上8时,寒鸦号的火炮朝天空发出怒吼,特殊炮弹在空中爆开,绽放为绚烂的花火。元静仪念诵宣言,她的声音她的面容失去轻佻,一位化神修士应有的威严从她娇小的身躯里发出。 宣言致敬了遗留了八条飞升大道,而如今不知所踪的本地神明,致敬了八个门派初始的开创者,缅怀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苦难与牺牲,也赞美了八大门派在战后缔结的、延续到今天的秩序。 不管内心如何,每个听众都摆出肃穆的表情,而起誓的环节以天齐派为首,以四时宫为终,每个门派都有独特的向宣言所代表的神话、历史与秩序致敬的仪式。 在古老的年代,天齐派曾担任世界守护者的角色,所以楚清秋张开羽翼。向着天空起誓,自己将看守世界与世界之外的分界线,确保天外之物不会降临,确保天下之人不会接触天外之物。她会保护这个多彩的世界,抑制分裂,让天空之下的每个生灵都能享受自由; 郑雷民不便离开轮椅,于是少廪君单膝跪地,向大地起誓,自己将看守智慧生灵与死物的分界线,她将以身作则,促进修士们的繁衍,维护修道者们的传承,从民居到城池,从黏土到大地深处的矿藏。地梁宗永远在创造的第一线; 慕容恪拔出佩剑,剑身发出蜂鸣,而胡玄冬吟咏颂词,要用暴力讨伐修士之敌,要以战争制止战争,锻造与铸造强力的兵器,维护律法,了结恩怨,在竞争中变得强力,在强力中继续竞争; 刘桃枝与陆令蕴不同的声线重叠在一起,他们的身形变得模糊不定,阴山盟修士观测命运,为众生寻求未来的最优解;以雷法超度亡者,使死者的怨恨不会长留世间;以秘术看守现实与梦境的分界线,使梦中之物不会与现实相易; 元静仪被火焰包裹,她变成明亮的火炬,承诺阳炎府继续看守修士与世俗之间的分界线,以火将修士界塑型,改变与净化,令奸邪毫无容身之所; 桂英轻声保证,月华苑永远镇守月宫,大海的潮与汐如同心跳,在月的指引下规律跳动,她们镇守常理与异象的分界线,像是潮汐锁定的月亮永远以一面向着世界,她们也承诺世间的常理永远锁定在人们的感知里; 衣以婵与衣以娟站姿相对,四手贴合,向太阳致敬,并效仿夸父用一生追逐太阳代表的光与热,她们承诺将气象与时间约束在应有的律法中,用光破除所有的迷雾,用热驱散所有的寒冷,因而,她们要不断改变光与暗,热与冷的分界线; 金匮脚下出现象征春夏秋冬的圆环,他占据春环,而冬白雪居于冬环,在四环组成的圆环之内,二十四节气将内侧圆环均等分割。 金匮承诺尽力让生者免受伤痛,而冬白雪立誓要为应死之人献上死亡。金匮代表春坛看守健康与疾病的分界线段,而冬白雪代表冬坛看守存在与终结的分界线段,因为夏坛与秋坛不在,所以这并非四时宫之职责的完全面目。 修士们承诺许多,然后在八大门派开宗立派许多年后,这些誓词已经流于形式,不过,即便誓言得到完全执行,散修,魔修与平民,等待他们的依然是傲慢的统治。 9时,必要的仪式已经完成,寒鸦号上的礼炮又一次发射。元静仪飞下高台,她将一团火焰丢进传送阵中,冲天的火柱直冲云霄,拨开云雾,而当火柱消失之后,元静仪的飞行法宝“秋水”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包括元静仪、桂堂东与历晴川在内,总计八位阳炎府修士踏入传送阵中,眨眼之间,他们出现在秋水号上。桂堂东在幻觉里来过几次,而在幻觉里,元静仪扮演的历晴川总是格外诱惑。 “你看我干嘛?”历晴川有些莫名奇妙。 “没什么,我在想,为什么元长老的座舰叫秋水。” 元静仪解释道:“因为阳炎府拥有的第一艘甲级风帆战列舰,是以天齐派前辈修士庄子,以及其学徒共著的《庄子》中的外篇命名,宗主师兄如此,我们剩下的人也便跟着他用同外篇命名,以示齐整。 之所以为什么是秋水,因为这一篇前半段是脉络清晰的议论长文,后半段是六个让人摸不准头脑的寓言故事,这契合了我的功法特点:以阳炎府阴三脉其中一脉作为主支,又兼修了六门外派功法,与阴三脉关联不大。 其中一门嘛……” 元静仪对历晴川笑了笑,却对桂堂东用口型说出“堂东”,回想起那一日,桂堂东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八十八章 终结誓言 幸好,元静仪没有让他当众出丑的打算,所以桂堂东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阻止自己的银行存金减少,那些存金他只想浇给师姐。 秋水号上的阳炎府修士指引他们进入会议室,会议室的席位分成八个区域,中间是zhu席台,技术修士最后一次检查完zhu席台上的扩音符箓后迅速撤离。 9时5分,与会者进场,填满会议室,而白西幽、白西仁等白家修士被邀请到会议室相连小会议室的休息,柳比萨也在其中,除非出现平票的情况,柳比萨永远是个局外人。 “这次会议开始,首要讨论的问题便是白家——目前持有夸父之位的修士家族继承问题,共有四人对这个位置提出过宣称,其中两人已经失去资格,而另外两位,则由我们的仲裁谁才是那个继承者。”元静仪说。 白西仁的身份认证没有任何问题,他提供充分证据,证明自己是白英华的子嗣兼学徒,从而主张自己继承白英华的学术遗产、财产,并家主与夸父之位。 反倒是白西幽,开口就是重量级,她的第一句话,提交的第一份文件,便是证明自己的母方血统来源于衣以娟,并且按照年龄,她比白西仁要大。 衣以娟站起来,她摘下面具。桂堂东这次面无表情,心中毫无波澜,因为元静仪刚才那声“堂东”,让他的心暂且被元静仪,扮演着历晴川的元静仪夺走,除却这两个女人,他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这便是贞操锁,元静仪终究还是用了。 衣以娟享受全场视线汇聚于己的感觉,为了现在的容貌与身材,她花了一百年收集数据,进行广泛的取样调查,又修改了一千多次后,才修成了如今的完美之身。 这并非虚荣,而是锻造武器,美貌能够驯服暴力,又能在暴力以外的领域畅通无阻,有多少英雄好汉拜倒在她的罗裙下,为完善黄金律而鞠躬尽瘁,奉上一切。 她开口说道:“是的,白西幽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对我们俩进行血脉检测,白西幽有一半和我是相同的,至于白西幽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白英华已经订下婚约。 为了更大的利益,我只得牺牲我自己,连同肚中孩子的名份,一直以灵力压制其成长,直到白英华第三个孩子白西狩出现在世人眼中,我才让我的女儿降生,并托付给门派里一户散修人家抚养。 白英华活着的时候,因为爱,我要为我们的关系保密,而他在异国他乡惨死,我的女儿受到的只有虐待,作为一个母亲,我无法忍受,必须说明真相。 掩盖它,能隐藏我的一段丑闻,但为了女儿,我决定公开它。我想,众位有子女的道友,能体会到父母为女儿牺牲的感情。 我想为我的女儿争取她应得权益,这是我对她缺失母爱的补偿,也是为了公义。” “哇,她一开始就甩出这张牌吗?”历晴川悄悄对桂堂东说,“人们才不在乎丑闻,白西幽多了一层背景,其他门派要重新考虑,支持白西仁的收益,能否大于衣家交恶的代价。” “白西仁没法去攻讦白西幽的身份,因为衣以娟必定能拿出证据证明白西幽是她和白英华的孩子,而在此之前,她和白英华的流言,八大门派高层人尽皆知,所以她说白西幽是她和白英华的孩子,是有说服力的。” 元静仪小声说:“你们学着点,自身的丑闻也可以当做一张牌来打。” “白西仁必须质疑,不然他的劣势太大了。”桂堂东说道,“他可以质疑衣以娟帮助白西幽的动机。” 果不其然,白西仁把灵力注入符箓,他的Q版小人站在他手掌上,说道:“衣家老祖爱女之心令人感动,然而,我是否可以视为,这是衣家侵吞白家,或将之变成傀儡的一个信号? 或许衣家老祖本意很好,但这位女道友没有做好成为白家人,或者说,成为白家家主的准备,她依赖的全部都是衣家老祖的指点,这和衣家老祖直接派人治理白家有何区别? 显然,这违背了一千年前,衣家前辈与我家先辈一同共患难结下的宝贵友情,他们绝不想他们的后辈相互算计;家父爱过衣家老祖,衣家老祖也爱过家父,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希望他的家人发生矛盾。 同时,这也违背了日升渡门内规矩,如果开此先河,下一个被吞并的又是谁呢?” 白西仁这番话,让使团里衣家之外的日升渡修士都不住点头,他们担忧的便是日升渡里的顶级家族借助联姻、权势压迫与暗杀等组合拳手段,把他们手中的一切剥夺殆尽。 别的门派使团代表上下一心,天无二日,只有长老一个太阳,日升渡修士却是门内几方势力相互妥协的产物……白家的命运,像是日升渡的缩影,当一千年前的权力者们做出贪婪而短视的决定时,就注定他们的后代积重难返。 日升渡里不乏聪明人看到门派,然而,拥有如此视野的聪明人只可能来自日升渡利益集团,想要改变门派的弊病,就要牺牲自己所在集团的利益。 在这个门派整体还没那么糟糕的时间点,没有人愿意为未来牺牲现在。即便有,他们也希望是别人来支付代价,所以,这些聪明人毫无担当,明知问题却不想解决,于是一切维持现状。 而日升渡,又是八大门派所缔造秩序的一个缩影。白家在一千年后变得腐烂,日升渡可能会存续一万年,而八大门派的秩序可能能为维持十万年……但一切都是有极限的。 “我想,白英华的子嗣有立场质疑我的母亲,但是,能质疑我母亲动机,要求解释的也只有白英华的子嗣。” 白西幽微微一笑:“可是,你根本就不是白英华的子嗣啊,又何来立场呢?” 原本,对这出戏没太多兴趣的各大门派修士,突然来了精神:白英华在大家心里的人设,足以写成一本叫《修士的血脉》的小说,现在,却有人说白西仁不是白英华的孩子? 一个浪子后院起火,是让人想打听细节的剧情。 “这是污蔑,以及对我本人的羞辱!”白西仁说。 “然而,这是事实。” 白西幽看向衣以娟,衣以娟说道:“这涉及到一些女修,以及女修丈夫的名誉,所以我不会公开他们的姓名。 在修道界,并非所有的男女交媾都为了繁衍,并非所有的道侣都忠诚一人,并非所有修士知道自己另一半寻觅其他配偶时,都有能力制止。 如果一位女修想要出轨,她可以随便玩玩,怀上自己丈夫以外的孩子却会演变成头疼的情况;一位丈夫无法制止道侣出轨,退而求其次,他要么解除婚姻,要么阻止道侣生下一个外人的孩子,那孩子长大后会为他亲生孩子的财产竞争者。 修士们的婚姻往往是两个家族的联合。所以他们很难解除婚姻,所以丈夫们只能退而求此次的确保自己的道侣不会生下别人的孩子。 白英华是两方需求的完美第三者,我曾是他的老师,因此知道他的秘密,一个会令他蒙羞的秘密。如今他已经死去,所以秘密也可以解封。 在他之前,白家康背负战争失利的责任被收监,白家处于一片风云飘摇中时,急于提升实力,拯救家族的他向我提出一条荒诞的请求:他请求和我双修,以我的灵力帮助他强行提升境界……即便这样会让他在筑基境时,就已经大道无望。 我爱他,作为师长爱他,作为女人爱他,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荒诞要求。结果,实力飞速提升的他快速击败内部竞争者统一白家,稳住局势,作为代价,他的生殖能力受损严重。 男性修士的身体里,最难修复的便是与生殖相关的部位,白英华毁掉它可能只需要几个月,而想要修好它可能要花一百年……但他当上家主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为了给家族争取时间和更多盟友,他开始物色并接触特定目标。 他生殖能力大幅度受损在这时成了优势,所以外人能看到,他在情场上无往而不利。” 桂堂东在之前的情报分享里,已经把贾道善提及的情况告知白西仁,因此白西人早有准备。他推了推眼镜,拍拍巴掌,冷漠的脸上挤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纵然是面对化神修士,白西仁也只能硬上了,他鼓起勇气,说道:“我的父亲已死,无论什么故事都可以推到死人头上。只是,一个爱过家父的人,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来羞辱他吗? 我虽然年轻,却也懂男女情爱是怎么一回事,爱一个人,就会想要守护她的全部,哪怕她不爱自己,甚至不肯瞧自己一眼,他依然会忠诚于她。 无论爱着的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不可能暴露会让爱着的人名誉扫地的秘密。” 楚清秋有点感动,她知道白西仁是在说自己爱着冬白雪的心路历程,可是冬白雪呢,一副呆呆的样子,完全没在听白西仁说话。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爱的都有恃无恐。” 她感叹一声,看向桂堂东,桂堂东面部严肃的线条,看到他后变得柔和了一些。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飞快的挪开目光,就像被戳破了心中秘密而害羞的纯情小男生。 情况却不是这样的,桂堂东旁边坐着一位娇小的“历晴川”,他的女伴认真的翻阅文件,手肘,连同顺着肩膀的线条流淌下来的长发,不时摩挲他的手臂,令他心中不平。 这并不是什么暧昧的接触,然而,当“历晴川”的发丝在他手臂上滑过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轻柔的划过他的心,让他无暇思考场上别的女性,但也不会失去理智,压倒身边的女人动手。 “并不是羞辱,而是事实,有人能为我说的话作证。” 衣以娟拍拍手,特定的节拍传入旁边的小会议室中,大门打开,白西仁死死盯着开门的方向,发现是白英实。 “为什么……” 白西仁有些茫然,在白西幽的威胁下,原本内斗不已的白家人已经团结起来,白西狩退出竞争,转而号召所有的部众,包括白西甚的人支持白西甚。 明眼人都看到出来,衣家把白家傀儡化后,白家的底层和附庸之类的倒没什么,但白家中上层肯定会迎来一波清洗,而且衣家的清洗会师出有名……这些年,他们干的坏事,哪里是白英华死后他三个儿子紧急处理能抹消掉的。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支持白西仁,而白西仁也觉得白英华可能不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这一点做文章,所以他提前和白英实通气,冬白雪用终结誓言束缚了白英实,一旦白英实吐露真相违背誓言,或者投靠白西幽、衣家姐妹,表现为冰雪的终结马上会自内而外的终结白英实。 终结誓言是冬白雪昨天晚上下的,而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白英实一直与他待在一起,而为了防止类似阴山盟修士入梦的手段,白西仁自己没有睡觉,也没有让白英实睡觉。 所以,白英实究竟是什么时候完成解咒,和白西幽搭上线? 冬白雪也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金匮递来询问的眼神,冰雪的文字在桌上浮起,向春坛大长老说明情况。 金匮沉吟几秒后,以密音回答:“据我所知,世间还没有功法,能在施术者本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解除誓言。” “……” “他说出真相一定会死,但他不得不说出真相。白西幽,或者衣家姐妹拿到了白英实宁愿死都要封锁的勒索材料,所以白英实不得不死。” 果不其然,白英实颤声说出白英华无法生育的真相并提供相应材料后,看向衣家姐妹,她们没有表示,他却好像理解了她们的态度,神情释然又变得痛苦。终结誓言静默无声的发动,由内而外将他的灵魂与肉体摧毁,让他化作一具通体晶莹的冰雕。 第八十九章 无声的攻防 元静仪站起来,做了个手势,船里的高级傀儡在她的驱使下挪走冰雕,她看向衣以娟:“我需要解释。” “这位白道友在死亡与公义之间选择公义,他值得我们为之哀悼一分钟。”衣以娟回答。 元静仪不可能以衣以娟胁迫白英实为前提,去抨击衣以娟的所作所为,衣以娟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狡辩,所以她径直说道:“如果白西仁不是白英华的子嗣,那么白西幽呢?” 其他门派屏息以待,阳炎府-日升渡的同盟只存在于形式上,他们早把对方视作竞争对手,这是大家通过自家真传了解到的情报,如今,元静仪的突然发难算是实锤这一情报。 “白英华的生育力大幅度下降,却并非不可生育,身为阳炎府的修士,你应该清楚,如果摘取男修的先天元阳,以特殊功法一次炼化后,在合适的时机经由产道注入我们的子宫里,进行二度炼化。 完成前置步骤后,有一半的概率,如此做的女修能顺利生下性别随机的孩子。” “那么,用这种方法生下的孩子,是我们传统认知上的子嗣?”元静仪问。 “关于这一点,学术界争议很大。”桂堂东压低声音对历晴川说,“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谁能赢,无非是谁的脸皮更厚,嗓门更大,更会胡搅蛮缠。” “那姨……元长老岂不是必输。”历晴川说。 “是啊,她也宣告了自己的立场,就让我们来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吧。” 出席会议的化神修士平均年龄在两百岁左右,一个个城府极深,桂堂东看到刘桃枝与陆令蕴的时候,刘桃枝投来冰冷的目光,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而陆令蕴则露出歉意的微笑。 除此之外,桂堂东没在化神修士那里找到明显的好恶,历晴川对其他使团成员的的观察则相当成功,她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冬白雪支持白西仁的决心正在动摇,地梁宗和我们是一起的,阴山盟与月华苑都不会支持我们,楚清秋很纠结,她不想和你一边。 如果四时宫支持日升渡,那么兵甲门也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兵甲门,希望齐地永远出现两个对立且实力均衡的团体,以避免重演当年七大门派在他们占领白城之后的背刺。 现在的情况却可能是一边倒的,与日升渡的盟约关系到兵甲门在极乐山的攻势,但履行同盟,有可能让白城之战后续的剧情复刻。你看,胡玄冬的脸纠结起来很像大妈呢。” 即便历晴川和胡玄冬是同盟,历晴川也没忘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贬低她。桂堂东快速回忆了一遍各派准备提交的议题,在纸上勾画第二轮中如何交换人情,以换取盟友的支持。 元静仪偷瞄了桂堂东一眼,估算他整理思路的时间,继续和衣以娟纠缠。在最后,是四时宫的春坛大长老金匮出来做好人,让她们各退一步,于是白西仁与白西幽全部都以白英华的学徒的名义被承认。 显然,老好人只是表面上的,四时宫准备反水,如果正常的改换阵营,他们作为后来者一定会被轻视。所以,金匮出来给予足够的暗示,逼迫兵甲门做出决策,是改换门庭还是相信盟友。 他猜兵甲门不会允许大多数门派团结在日升渡身边这种情况发生,分裂齐地的战略优先级,远高于极乐山北方三国的攻略。 白西仁与白西幽交换盟友之后,白西幽一方并没有压倒性优势,这样,即便四时宫是后来者,又有改换门庭的debuff,基于形式,他们仍能获得盟友相当程度的重视。 果不其然,兵甲门长老慕容恪出声说道:“两个小娃相互攻讦,等待我们提问的戏码就免了,我们大老远赶到这里,不是看小辈修士们玩弄唇舌的,他们也没资格引导我们的思想。” “慕容道友想怎么做?”元静仪问。 “跳过这些繁琐的环节,反正他们之间的胜负取决于我们,就让我们来谈谈好了。” 元静仪求之不得,白西仁口才不行,如果能跳过再好不过。然而,白西幽这时候说道:“然而,有一件悬而未决模棱两可的事情,令我无法与自己的兄弟展开公平竞争。” “何事?” “我父亲白英华的死。”白西幽说,“他的死有太多疑点。” 元静仪与桂堂东对视一眼,他们已经提前针对了白西幽有可能抛出的议题,所以他起身整理衣装,说道:“根据我方调查,日升渡前夸父白英华的死因是其元阳流失引起其阴阳失衡,而阴阳失衡又进一步导致他体内的灵力紊乱,进而给予他的脏器与脑部致命损伤。” “下手的人是谁?”天齐派的人问。 桂堂东看了慕容恪一眼,如今兵甲门已经有转换阵营的意思,但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他说道:“尚在调查,能够采补元阳而谋杀一个人的方式太多,我们要先从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开始排查,又要取得一些人的配合,这些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阳炎府在这次会议中无法得出结论?”衣以娟问。 “是这样,白英华的死应当谨慎的得出结论,以免其成为攻讦别人的可悲道具。” 白西幽还想说话,她名义上的母亲制止了她。衣以娟莞尔,她的青金异色眸锁定桂堂东,完美的形象冲击桂堂东的感官,异色的蝴蝶似在他眼前飞舞,吸引他的关注。 然而,他记得娇小的“历晴川”给他带来的快感,而“历晴川”也握住他的手,用一根被点亮的手指轻轻撩拨他的掌心。 衣以婵并未摘下黄金面具,但她的视线追随自己的姐妹,与元静仪展开无声而精密的攻防。 在场的化神修士们有所察觉,他们或是冷笑,或是观察,或是叹气。三位化神修士的攻防只进行了三秒,然而桂堂东却感觉自己好像攒了三十年的存款,有一种想要提取出来做点什么的冲动。 衣家姐妹只能眼神诱人,元静仪却能直接对桂堂东的肉体施加诱惑,所以尽管以一敌二,元静仪仍然击退了衣家姐妹,守住了桂堂东。 第九十章 休息时间 衣家姐妹被击退后,白西幽无可奈何的同意了慕容恪跳过第一轮的提议,在第二轮开始之前,他们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在阳炎府修士的指引下,他们纷纷离场,去专门的休息室休整。 “慢着,”白西仁追上白西幽,“如果你要报复,我可以把白西狩交给你。” 白西幽微笑着回答:“但我想要看到的是白家的毁灭。” 白西仁的声音略显焦急:“你也是白家的子嗣,为了你自己的未来着想,你也不能做衣家的傀儡!” “或许是吧,但白西狩欺晦我的时候,你们有当我是白家的子嗣吗……对不起,好像有,折磨自己的姐妹反而让你们更兴奋了。 白西狩是畜生,难道你就不是吗?我忘不了你像看一个傻瓜一样,傲慢的对我说出真相以折磨我。 如果讲道理的话,你们不会欺晦我。是你们做过分的事在先。如今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我讲道理?你要一个决心复仇的人讲什么道理?” 白西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至于我自己的结局怎样,你以为我很在乎吗?一个卑贱而弱小的私生女,突然得到化神修士的青睐,推到台前,于是,原本她不可能看到的大人们全部在她眼前,活灵活现的表演八大门派如何以谎言与角争来维持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法律与道德。 荒唐吗?太荒唐了!可是这世界太需要荒唐了,如果没有荒唐的支撑,这世界就是一摊死水!” “那么桂道友呢?你爱上了你救命恩人,却在与他作对。”白西仁问。 “虽然世界很荒唐,但有些事我仍不奢望,比如我和他在一起这件事。你想用这个来打击我,是不是有点低估我的觉悟了?” 白西幽用魔法强行复刻她记住的礼仪,她变得优雅而高贵。白西仁正待说些什么,白西幽看向他的身后:“我想,此刻有人比我更想和你交谈。” 白西仁回头,看到冬白雪站在那里,她问道:“阳炎府决定支持你?” “好像是这样。” “我们的盟约结束了。”冬白雪说。 “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不需要,我不关心这些。” 冬白雪越过他,白西仁怅然的想要抓住她的衣袖,但冷冽的气流让他缩回手。等在那里的白西幽对新盟友笑笑,轻蔑的看了白西仁一眼,然后离开。 胡玄冬从另一边的通道路过,她对白西仁说道:“说说看,你能为兵甲门什么?” 七大门派的人离开会议室,元静仪遣尽其他亲信,独留下桂堂东与历晴川。桂堂东正欲离开,去其他地方提取自己的存款,元静仪抓住他:“你给我坐下!” 桂堂东一个踉跄,元静仪的声音有些虚弱:“别离开我身边,打你坏主意的人太多了!”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元静仪已经用清洁符箓整理过自己,尽管如此,与衣家姐妹对拼仍然耗费了她相当心神,所以她小脸煞白,表情疲惫,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色彩。 她躺在历晴川怀里,恍惚间,桂堂东似乎看到了他和师姐一家三口的美好未来,提取存款的欲望愈发火热。 “我必须离开,”他用发颤的声音说,“不然,有些不体面的事就要发生了。” “他成为我和衣家姐妹拉锯的战场,她们两个该死的东西卡了一个很好的时间点。所以他的情况有些……失控。” 元静仪对历晴川解释道:“如果去外面,他又可能被袭击,所以最稳妥的方式他待在这里。你去看着他,以防止他也不知道先天元阳出现什么差池。” “在会议室,在你面前?” 饶是爱捉弄人的历晴川,面对元静仪设置的场景也有些犹豫,元静仪低声喝道:“难道你要等大家回来,看阳炎府真传不得体的样子吗?体面永远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她从历晴川身上爬起来,桂堂东像是看见洪水猛兽一样后退,他强迫自己回忆前世,但他的大脑仿佛宕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见一具香软的身躯在前,他跟随本能扑了上去。 历晴川背对着桂堂东,背后的冲击让她踉跄倒下,压在元静仪身上。元静仪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的惊叹堵在里边,低声说道:“如果你不中用,那我就来处理眼前的不体面了,只怕你们那时候更尴尬。” 确实,对于历晴川来说,在元静仪面前,她和桂堂东不体面,绝对好过元静仪与桂堂东在她面前不体面。她想要转身,桂堂东却粗暴的卡住她的脖颈,眼睛看着的却是元静仪。 他的狂热让历晴川颤抖,游走在空气的灵力化作一朵朵火焰的花朵。而起伏的旋律传递给元静仪,仿佛是她在领受桂堂东的粗暴。 桂堂东的行为像是野兽,他的表情却提现出身为人类的节制、保守与羞耻,而当兽性的欢愉冲垮人类的美德时,他的脸上便显露出元静仪曾经见过的复杂表情。 “不像……却也很像。”元静仪喃喃的说。 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桂堂东的脑袋,犹如安抚一只野兽。桂堂东偏过头去,想要亲吻她的掌心,但元静仪抽手,于是他吻到她的指尖。 他抓住她的手腕,隔着长袖手套从她指尖吻到手腕,她宽宥了他的冒犯,在她一百多年沉寂的生命后,突然领受到的火热的欲望,带给她全新的体验。 桂堂东平静下来的瞬间,他尴尬的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历晴川的羞耻不及他,发抖的手出卖她的心情,不过,她也有了一丝回味,因为背德是一种快乐。 元静仪脸颊微红,但镇定的毁灭了一切的痕迹,会议室仍是会议室,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轻轻拍了两人的脸颊,带着嗔怪的意味说道:“这有什么,相爱的男女不是天经地义吗?大家年轻的时候,谁没做过荒唐事,只要我说,谁会知道你们做过这些。 而现在,休息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结束,你们该调整自己的心情,因为会议的重头戏来了。” 第九十一章 交换条件 一提到接下来的重头戏,桂堂东的事业脸回来了,他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枚提神丹药神脑丹服下,在所有带有副作用的丹药里,提神醒目的丹药属于副作用较小的那一类。 专攻棋类的修士常在与对手手谈之前,服用此药刺激自己的大脑。昔日西金棋院的修士雷凌云曾依靠此药接连战胜各路高手,夺得棋圣的封号,并抱得美人归,与棋界最强的女棋手方百花结成道侣。 不过,是药三分毒,雷凌云在与东瀛有“丧女”之称的黑木智子对弈的时候,服用醒脑丸过度,死在局中,方百花带着雷凌云的遗产嫁给了继任的棋圣棋鬼王。 服药之后,桂堂东感到自己充满激情,他的感知能力提升,而思绪快的就像脱缰的野马,让他产生掌控天下的豪意……怪不得有那么多修士丹药成瘾,在同价位下,它带来的感觉远比供修士使用的烟草、酒与五石散更刺激。 10时57分,与会者们陆续回到会议室,胡玄冬大踏步的走来,路过的时候,她的手在桂堂东手背上抚摸一下,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此严肃的场合,你却在做坏事?” 桂堂东看向对方:“你感觉错了。” “我们虽然解除了狭义上以命相搏的宿敌,仍有羁绊——贬义上的那个,导致只要用心,我们在对方情绪处于极为激动的时刻,便能模糊的捕捉这份情绪。” 胡玄冬起身:“我们有机会再合作一次吗?” “我希望如此。” 胡玄冬笑笑,和兵甲门的使节一起落座,在与会者全部归来之时,兵甲门的长老,北境守护慕容恪迫不及待的站起来,第一个公布自己抛出的议案。 以八大门派的名义共同成立殖民公司,总计十股,每个门派一股,另外两股以做公用,用于鼓励移民,雇佣泰西佣兵与齐地修士,以及殖民的前期投入。 在行动上,由殖民公司雇佣兵甲门某支战团,实际出兵攻取外极乐山三国,事成之后,再由殖民公司对该地区进行管理。 兵甲门的议题一出,桂堂东顿时感觉白家那点破事不算什么了。显然,兵甲门从未放弃向泰西拓展领土的决心,而白城之战后,他们意识到直接吞并领地会招来东方七个门派的一致反对,便采取迂回的、想要把所有人拖下水的手段进行。 以往的时候,阳炎府一定会投反对票,开玩笑,那地方距离七大门派好几千公里,就算以殖民公司的形式运作,但那不过是兵甲门随时可以吞下去的一块肉。 兵甲门侵略那里的动机十分简单:圣乔治之国是著名的疗养圣地,当地的千眼温泉平均能让疗养者恢复身体的平均速度提高35%;米尼山的女性更容易生下拥有魔法资质的后代;而火之国,蕴藏着金属矿、硫磺等资源。 更快的伤员恢复速度,和优秀的女人生下强大的后代,占据战争所需的各种资源……这些都符合兵甲门的需求,如果算上私心,那就是北境守护可以扩张自己的权势。 为了展示诚意,慕容恪附带的提议建立外极乐山军事委员会,委员会确保战争期间,各大门派不会在其他战线擅开边衅,而兵甲门的作战计划同样在军事委员会的监管下,兵甲门的进攻绝不可能越过三国,向更北处进发。 “胡玄冬是兵甲门哪个派系的来着?”历晴川悄悄问。 “东境守护高骈。” “懂了,虽说兵甲门并不提倡内部残杀,但内部残杀时有发生,尤其是当四守护其中一系的人胜出的时候,就是对其他三系中最弱的一系赢者通吃的时候。 这届兵甲门的接班人在东境,那么其他三系就要想办法取而代之,或者扩张实力让其避免自己成为最弱的一系……我说,北境守护好像是最弱的一系来着?” 桂堂东点点头:“慕容恪面临两难的选择:支持四时宫,齐地大多数门派团结在四时宫的场景对兵甲门不可接受;支持我们,四时宫无法保证边境的安宁,那么慕容恪自己北进的计划同样要打个问号。 在四时宫的逼迫下,他支持了我们,也幸好支持了我们。” “那么,咱们要同意兵甲门的提案吗?”历晴川问。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元静仪点了点头,他施展功法,一团火焰压胡玄冬眼前展开,阐述阳炎府的支持与对应的条件。 每当一个门派提出议案,其他门派都会给出自己当前的意见与开出的条件,兵甲门使团的代表接收后,按照他们事前的策略给予满足或者驳回,被驳回的一方往往会开出第二份条件…… 阳炎府同意,开出的条件是兵甲门在其禁止化神修士对低境界修士灵魂干涉的议案,白家继承上的配合,以及对于规划中的临淄-神域城贸易路线(来自白西仁之前的画饼)位于兵甲门领地的贸易安全。 从胡玄冬的视角,阳炎府的条件甚至称得上宽宏大量,她惊讶的看向桂堂东,桂堂东则惊讶的看向元静仪,他向兵甲门提交的条件,和昨晚元静仪拟定的条件有些出入,现在,阳炎府全部的条件都是在他的利益服务。 “为什么?”他以密音问道。 元静仪反问:“在这一系列事件里,你受了无妄之灾,我代表门派给予你补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你用门派的公共利益为我谋求私人利益,真的不是元长老自己所想吗?” “我说过,我会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你这里越顺,我在这里待的越舒服。同时,小晴的娘那里,证明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现在施恩给你,等你强大之后,我就能享受百倍的回报。” 桂堂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不,是他必须接受这个说法,他不能向更背德,更危险的方向去想。 其他门派不像阳炎府好说话,为了说服他们通过提案,兵甲门把征服三国后的基建工作与每年15%开采量,为期30年的铜矿交给地梁宗,对四时宫贸易商队提供最惠待遇与安全保护,以及承诺月华苑修士永久使用新征服地疗伤温泉的权利。 五票同意,慕容恪的提案顺利通过,慕容恪像是刚打完一场战役,疲惫的坐回椅子上。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去打仗,也不愿和其他门派勾心斗角。 可是,主流声音是维持自然疆域,阻止一家独大的修道界,想要发展必须争夺自然疆域内有限的资源,争夺就会引发勾心斗角。 “我们似乎见证了一段历史。”历晴川有些不确定的桂堂东说,“兵甲门用这种方式绕过了其他门派对于他们进攻泰西的限制?” 桂堂东解释道:“外极乐山地区不属于传统认知上的泰西疆域,而是一条缓冲地带,东西方的法则在这里显得暧昧模糊,所以,兵甲门向缓冲地带进军,还在其他门派可以商量的范畴里。 另外师姐,你该对我有些信心,我们不止是历史的见证者,未来,我所创造的历史会让眼前的这些东西挤到历史课本的边角。” “奇怪,月华苑要求兵甲门征服三国后对自己永久开放千眼温泉是为了什么?她们门派里有很多伤员吗?”元静仪说。 “这是我进入阳炎府以来,月华苑第一次在外界领地谋求某种特权?”桂堂东问。 “自信一点,你可以把时间向前推到我出生以来。回头,我得让情报部门好好研究一下。” 兵甲门之后,地梁宗、月华苑、天齐派、日升渡、四时宫的提案都是老生常谈,就拿天齐派的提案统一单人载具技术标准这件事,最近十年他们已经提了三次,每次都能通过,但每次通过之后都没有下文。 八大门派主流的法宝研究方向以正面决战为主,甲乙丙三级风帆战列舰便是其中典范,它们每一艘都是集侦查、防护、进攻与补给为一体的综合作战平台。 单人载具在正面战场的意义不大,大部分功能都能被修士操纵的纸傀儡完成,性价比不高,所以其他门派一直对单人载具的研发热情不高。 四时宫的自由贸易,消除关税壁垒,统一货币结算的口号更是喊了快两百年,然而,傻子才会同意他们的要求,如果四时宫的提案被通过和履行的话,其他门派很快就会被四时宫经济殖民。 因为白家继承一事,日升渡是本次会议的主角之一,人们都期待他们会提出什么议案。衣以婵站起来,出乎意料的是,她提出的议案是《婚姻平等法》,即以法律的形式确认,修士们——无论境界,无论出身,都可以自由结合。 什么鬼?! 桂堂东看着自己手里关于四时宫提案的猜测与之对应的预案,揉皱之后丢进垃圾桶。 在齐地,法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不同境界的修士结为道侣,只是一些默契仍然存在: 比如桂堂东金丹境时,筑基境的南轻絮可以自称侍妾,但绝不可以自称道侣或者正妻,不然人们会认为她在僭越;而桂堂东晋升到元婴境后,如果南轻絮自称侍妾,便会被认为僭越; 同样的,金丹境的历晴川可以和桂堂东结成道侣,若桂堂东晋升到元婴境,人们也会觉得他们相配,但如果桂堂东化神境时,历晴川依然在当前境界,就不再被视为桂堂东的道侣。 如果是八大门派弟子与散修结合的事例,则散修一方默认要比自己的配偶高一到两个境界,这桩婚事在修士们眼里才是相衬的。 这些默契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人们传承下来的习惯,而具体的源头已经不可考证,许多年轻修士也写论文或者公开场合发表声明,呼吁人们行动起来,革除陋习。 只是,在一堆严肃提案的衬托下,《修士婚姻法》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桂堂东看向身边的小长老,元静仪也看着他,表情变得意味深长。如果衣家姐妹的提案通过,不止衣家姐妹能对他合法出手,眼前的人也能。 “我不会同意的,”元静仪说,“不过,可以装作有的谈的样子试试她们的用意,在我们的条件里,加上‘必须以誓言约束自己不对桂堂东出手’这个条件。” 桂堂东发送过去,几秒之后,他就收到了拒绝的回复,以及衣家姐妹的注视……她们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然后,他的手掌被一旁的人握住,手套上蕾丝材料的触感在他手背与手腕上扩散。元静仪守护他的决心他感受到了,只是,元静仪的决心同样令他感觉害怕。 强者的激情——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对于弱者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尽管阳炎府投了否决票,但日升渡的提议于大部分门派都有利可图,所以他们向日升渡索要了一些好处后,便通过了议案。 作为此地主人,阳炎府的提案被放到最后,元静仪起身宣布了其构想的、禁止化神修士对低境界修士灵魂干涉的《灵魂干涉限制宣言》,要求修士们以自己的飞升作为保证,立下重誓。 元静仪解释自己的动机是减少门派的内耗,以及为门派间的争斗设置一条底线。这种事对谁对好,所以桂堂东迅速收到了四份意向同意……在之前的议案交换里,日升渡凭借支付的人情,交换了月华苑与天齐派的反对票。 阳炎府只需要满足四份意向同意的要求便可通过议案,兵甲门因为还之前的人情,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提出一个要求,桂堂东自作主张同意,兵甲门那一票便挂在阳炎府名下; 地梁宗又一次提及了他们简单朴素的要求,那就是桂堂东晋升元婴境后与少廪君每年一会,生下的孩子可以平分。现在,这个要求更进一步:地梁宗希望自己能接收不少于11个孩子,男孩不少于6个,女孩不少于5个,且计划在35年内完成。 即便桂堂东放弃自己的孩子,也意味着差不多每三年,他就要和少廪君生一个会孩子……他和少廪君,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第九十二章 立功小子 桂堂东的犹豫被他的左右邻居看在眼里,元静仪只是惊讶一下,而历晴川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她是母猪吗,这么喜欢生孩子!”她咬牙切齿的说。 “地梁宗的职责与功法就偏重繁衍。” 桂堂东解释道:“人类因为直立行走的原因,女性十四岁以后生育要经历极大的折磨,但地梁宗有功法,能让修行该类功法的女修身体结构变得近似野兽,这样就极大的减少了生育所受的折磨。 应该是这样,我没有深入了解过,这是我以前听人说的。所以对他们来说,生孩子没那么可怕。” 历晴川投来死亡凝视般的视线,桂堂东踢皮球,问道:“元长老意下如何?” 然后,他被元静仪踩了一脚,似乎是嫌弃桂堂东变相离间她和历晴川的关系。元静仪似乎以密音和历晴川说了什么,历晴川不再发表意见。 少廪君含笑看着桂堂东,一副“你没有逃出我手掌心”的表情,桂堂东点下同意,并决定他以后在和少廪君相会的时候,一定要管理少廪君的快感。 元静仪同意的瞬间,阳炎府便吃到了兵甲门的一票。剩下的阴山盟与四时宫里,为求稳妥阳炎府必须全吃,不然平票之后就轮到柳比萨登场了。 柳比萨有七成概率会支持阳炎府,但另外三成是不可控的风险——琪琪,豢养她的情人,以及pua她的金主舔狗们的异域之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病情复发,把她信徒们苦心经营的局势砸个稀烂。 比如她在临淄空港降下审判之剑的举动,若不是阳炎府顾忌战争会让兵甲门得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这件事以柳比萨的道歉而暂时了结。 阴山盟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桂堂东必须以阳炎府的热诚誓言起誓,在知情的前提下,他的余生不可给予勒花天任何帮助,那么阴山盟不仅会同意提案,还会令陆令蕴像勒花天一样维系和他的盟友关系。 你们阴山盟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勒花天的关系?! 桂堂东没想到,阴山盟防勒花天竟然能防到他头上,勒花天,像所有预言家一样疯癫,亦敌亦友,试图引导局势走向她看到的未来。 可是,她毕竟是南轻絮的女儿。南轻絮除了最后一步,其他都已经为他做了,她是他的伴侣,所以勒花天亦是他的养女,他不可能放弃她。 桂堂东看向另一份,四时宫的提案更是重量级,他们希望桂堂东如果开始建设新贸易路线的话,四时宫可以认购拥有决策权的股份,并约定好持股比例,若桂堂东的贸易公司增发股份后,四时宫可以优先认购股份,直到抵达约定好的持股比例。 “勒花天还有可能杀回来?”历晴川问。 “有可能的,她既然现在还没死,就代表阴山盟认为她的命留着有用。”元静仪也有点不高兴,“小子,怎么每个门派的真传,都和你不清不楚。” “可能我是人生的主角吧。”桂堂东有些烦恼,“我不想放弃勒花天,然而四时宫投资我的未来,或者说一边给我帮助一边掺沙子……” “先把四时宫的答应了吧,你开始建设贸易路线,至少得准备二十年,贸易路线建设又得花个五十年,初期试水的运转又得观察十年,那时候,还不知道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呢。”元静仪回答,“嗯,之后那个比例,得好好讨论一下。” 于是,阳炎府的提案又多了一票,只剩阴山盟,人们把目光投射到刘桃枝与陆令蕴身上,他们猜测阴山盟提了一个让桂堂东非常为难的决定。 “如果是寻常的修士,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认识的人,务实的选择新盟友,可惜……你的脑回路和我们不一样。” 元静仪指点道:“阴山盟对你产生错误的判断,逼你做支持还是反对陆令蕴的选择题——如果你保留对勒花天的支持,必然会被视作反对陆令蕴。 这是他们的失误,凭什么让你委屈求全?你未来无限光明,还用害怕他们给你上嘴脸?有我,有师兄师姐们在,有哪个人动的了你? 所以,小子,遵从本心做出自己的选择,我来给你兜底。” 元静仪目光明亮,表情坚定,桂堂东再年轻十岁,面对如此仗义的元长老,大概要感动到泪洒会场,然而,他现在却能清晰的看到,元静仪试图挑动他和其他门派高阶修士的对立,这样,他就不得不依靠阳炎府的力量。 他的敌人越多,依赖阳炎府越深,而到了最后,他纵有叛逆的理想,也只能屈服于现实,成为阳炎府的下任掌门,以纯阳飞升结束自己的一生。 站在元静仪的角度,这似乎是解决后辈叛逆的最佳方案。 桂堂东看向元静仪:“谢谢,其实你可以用力量逼我屈服的,却费尽心思想一种不伤害大家体面的方式。我的任性和坚持,其实就是在透支认识我的人对我的宽容。” 他的谅解,却让元静仪产生刺痛的情绪,上一次她的刺痛是什么时候来着?尽管如此,元静仪仍然看着桂堂东在她面前拒绝阴山盟的提议,未做修改直接发送回去,刘桃枝有些惊讶,但非此即彼的问题没有讨论的空间,所以他立刻给阳炎府的提案挂上反对票。 “容我小小的插嘴。” 衣以婵举手:“齐地也好,泰西也罢,我们的秩序建立在力量之上,强者让弱者畏惧,弱者让更弱者畏惧,所以弱者才会服从强者的命令,更弱者服从弱者的命令。 阳炎府的提案本身,是为了减少过度内耗影响人才培养与储备,其本意是好的,但从支持之数与反对之数相同来看,这份提案是否过于……严厉? 阻止强者对弱者干涉,会减少弱者的畏惧,他们失去畏惧,行为便会轻佻,失了分寸,那么我们的安宁秩序还能得到保障吗?” “那你解释一下,白英华与白英实是怎么在安宁秩序下死掉的?”元静仪问。 “那是一场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悲剧,但你不能用个例来否认体制。” 衣以婵摇摇头:“何况,如果你质疑它,为何在此之前,都以维护体制的面目出现呢? 难道,是有什么人走进元道友的心扉,并把自己的理念灌输进你的芯里,才促使元长老改变主意……开个玩笑,那是不可能的事,元长老自道侣去世后寡居至近,冰清玉洁,哪怕以凡人可笑的道德标准,她都足以立起贞洁牌坊。” 桂堂东能感觉到,身边的小长老正在升温,衣以婵夹枪带棒的挑衅属实低级,但元静仪是个拳头比脑子动的快的人,就吃这一套。 他一边密音元静仪劝对方冷静,一边急忙起身,衣以婵似乎有所预料,她平静的问道:“这是化神修士之间的交谈,桂道友虽是阳炎府天骄,但贸然加入是否失了礼数?” 桂堂东正色道:“八大门派的投票环节已经结束,您却在规定的时间之外发表意见,则是无信; 元长老是我师父的平辈师妹,又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元长老是可以成为我母亲的人,而您却在以相当轻佻的态度来羞辱她。对子骂母,则是无礼。 至于我,我冒犯了衣长老,甘愿受罚。所以,还恳请衣长老收回那番话。” 桂堂东向衣以婵作了一揖,历晴川朝师弟投来赞许之色,难得的,她没有因为桂堂东挺身而出维护别的女人的行为吃醋。 “笨蛋,你冒出来逞什么英雄。”元静仪以密音说。 “可是,我不愿意让你蒙受这样的指责。如果衣长老是对我说的,我可能没那么生气。” “立功小子,又在讨好我。”元静仪叹息道,“如果放在过去,你大概就是那位为博美人一笑而点燃烽火台的昏君吧。” “元长老的确是一位美人。” “贫嘴,讨打。” 四时宫的金匮长老出来打圆场,这事便没了后文,小会议室的门打开,柳比萨手持饰以新月与闪电的十字节杖而来,每走一步,他都以节杖击地,发出灿烂火花。 柳比萨认得八大门派的长老们,但长老们却未必认得他,所以,他先花了一分钟自我介绍。 他受到了等同于化神修士的尊重,不过,自己所受的待遇不是柳比萨关心的,他严肃的看着阳炎府的提案,问道:“这份提案如果变成条约,适用范围是什么?” “第一步,它会变成狭义的东方,即八大门派统治领地的条约;第二步,它会变成广义的东方,即包括散修与魔门统治地区的条约;第三步,它会扩散到泰西,成为整个文明世界共同承认的条约。”元静仪回答。 “这与女神对我们的教诲相符,女神反对战争,她爱好和平,也反对人与人之间的算计与厮杀。” 这样才有足够多的人,花足够多的时间,投入足够多的精力,外加给她打钱是吧。桂堂东腹诽道。 柳比萨话锋一转:“然而,我对泰西其他组织能否接纳批准这个善良、理性而平等的条约,抱有疑问。” 元静仪摇摇头:“我想你担心的不该是这个,有更为要紧的事需要你操心。” 柳比萨看向慕容恪,在白城之战时,他们都是各自阵营的炮灰,而现在,他们从万千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一方大人物。 “和白城一样,西正教会依然可以在那里设立教堂,派遣神职人员和一支拥有三位数编制的护教骑士团。”慕容恪说,“我们可以许诺,那里会变成第二个白城一样,用于东西方交流,财源广进的乐园。” “它不是东西方的战争,但吞并缓冲区的行为,无疑是把东西方推向战争。圣乔治之国是西正教会允诺的保护国,是我教创造蝉联女神榜一记录的圣徒圣乔治创立的国度,我们不会轻易放弃圣徒的乐园。” “那里并不是什么乐园,而是前进基地。每一年,来自泰西的佣兵都会从那里南下,劫掠百姓、财富乃至于修士,贩卖到西方为奴。” 慕容恪说:“难道西正教会能置身事外?你们宣扬慈爱与和平,行动起来却是另一套。每年从白城出发的间谍们,或是在白城策反的修士们,又把多少东方的情报送到你们手上? 兵甲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拨乱反正。而且,我们已经从上一次中吸取教训,这一次,战争的范围被限定,战争的投入被限制,战争的形式被改变。 我们可以承诺,这次军事行动不会变成世界大战,而是一次……自卫。” “不是自卫,是霸权。”柳比萨说。 现场其他门派的沉默告诉柳比萨,一场军事行动将在极乐山地区展开,而与上次不同,西正教会不能指望东方的盟友牵制兵甲门,相反,西正教会面对的是八大门派。 柳比萨力求和平,有一半原因是他不想打仗,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他认为西正教会在极乐山地区尚未做好准备。在西正教会目前的扩张方向,西方是重中之重,而在东方他们基本采取守势。 柳比萨投下赞成票,然后回到小会议室。元静仪低声说道:“别看他这样,他可是狂热的沙文主义者,如果我们有一天被他俘虏,他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劝我们改信,如果我们不改,我们就会迎来一场屠杀。 对于他来说,不看琪琪直播间,他引流后依然执迷不悟,不懂得打钱给琪琪的人,是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他看起来慈眉善目,谦卑又温和,看起来像是被东方的地头蛇们霸凌的可怜人,只是因为他在引流,这个教会的人,给人引流的时候是圣人一般的嘴脸,而到了催人打钱的时刻,他们瞬间会化身恶棍。 圣人的他们,恶棍的他们,看琪琪直播时愚蠢疯癫的他们,皆是同一类人在不同场景里的不同面貌……人类,很神奇吧。” “我无比同意这个结论。”桂堂东说。 第九十三章 彩头 阳炎府的提案通过的那一刻,元静仪长舒了一口气,至少衣家姐妹之后再袭击桂堂东,就不能像一个多小时以前那样明着来的。 此时已是13时38分,元静仪作为主人邀请各位使节进餐……虽然修士们不需要进食,但他们没有放弃享乐,便在会议中间穿插了共进午餐和休憩的时间。 秋水号布置了四个餐厅,化神境、元婴境各用一个,另外两个则招待金丹境修士:一个用来招待真传,另外一个招待其他金丹境修士,而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没有资格上桌。 白西幽和白西仁还没有决出夸父之位,他们作为特例被邀请到真传的聚会里。同样的特例还有陆令蕴,她和刘桃枝的合体状态可以短暂解除,所以她便拖着半边实体半边虚无的身子,来到真传们的餐厅。 作为唯二的男性,白西仁与桂堂东自然坐在一起,楚清秋想要占据他另一边坐席的,但历晴川安稳的在师弟身边落座。 白西仁有些不安,因为他对面是冬白雪,无论是谁,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有些紧张,就像桂堂东对面,恨不得一分钟整理发饰五次的楚清秋。 然而可怜的是,被暗恋的人往往不会察觉暗恋者的表示,于是冬白雪对着碗筷发呆,而桂堂东则为自己斟茶。 “月华苑的江道友因为不幸的事故,已经返回门派休整,无法参与这次会议。诸位知道,我不能饮酒。所以还请允许我以茶代酒,希望江道友早日康复。” 桂堂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其他真传有样学样,历晴川喝的是水,胡玄冬正在喝奶啤——桂堂东也喜欢的饮料,但自从桂堂东多了酒精过敏的debuff后,他就不再触碰任何含有酒精的东西。 陆令蕴在喝绿豆桂花汤,她为何会在这时喝汤,桂堂东姑且蒙在鼓里,但是,她鼓囊囊的胸口,分明有深色的痕迹扩散。 冬白雪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刨冰,这位也是重量级,因为桂堂东分明看到她往自己的冰沙中加入鱼露和沙茶酱。 楚清秋提醒了一下,陆令蕴低头,懊恼道:“啊,忘了戴乳垫出来。” 她取出手巾与吸奶器,桂堂东礼貌的回过身去,顺带把白西仁捞过来。白西仁有些好奇:“她拿了一个奶瓶……” “那不是奶瓶,而是……算了,以后你有道侣,生了孩子,或许就知道那玩意怎么用了。” “我……不想要孩子。”白西仁说。 “如果你成为家主,到了年纪会有人逼你要孩子的;如果你失败了,白西幽多半会折磨你一下,那时候你仍有可能结婚。 修士们一个人的时候,在绝路时有怼天怼地的狠劲,但如果他有了家人,就算被逼到绝路,多半也是跪地求饶,求人家放他道侣孩子一条生路。” 桂堂东顿了顿,接着说:“我不想扫你胃口,但就形势而言,白西幽预测得票更多。” “那样的话,就必须阻止正常的投票,改成一种对我们有利的方式进行……比如决斗。”白西仁说,“桂道友,胡道友,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少廪君很稳健,历道友……呃,也是修为不俗,三局两胜或者五局三胜都有很大的赢面。” “我看兵甲门慕容长老的意思,是想这样做,他也知道支持你这一边的人的优势。而且,我觉得其他门派长老或许有支持决斗的点……” 白西仁恍然:“明年新一届的齐地冠军联赛。” 桂堂东点点头:“齐地冠军联赛,本质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两百年后,八大门派对和平的过度追求,导致门下修士学xi知识,却缺乏一种实践方式,导致修士们整体的学术水平在进步,但实战能力在下滑。 所以,齐地冠军联赛出炉,用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称号,煽动修士们的虚荣,门派的虚荣,让修士们投身于竞争之中。 为了胜利,修士们要不断的和其他修士切磋,投身训练。这样,不管冠军是谁,修士们控制强度的战斗热情被点燃,他们学xi的知识在实践里融会贯通,最终把齐地的风气扭转过来。 所以,齐地冠军联赛只是一个指引物,只要是修士们多多战斗,又能控制强度,那么八大门派乐见其成。” “我想,他们也有亲眼瞧瞧桂道友的表现。”白西仁说。 “如果是擂台的话,我当然会上,作为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这是我逃不过的事。”桂堂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尽管,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战斗。” 两人聊完这些事,听到女修们又重新落座的声音,他们才回头,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奶腥味,看着换了身新衣裳的陆令蕴,桂堂东问道:“不知陆道友的孩子几个月了?” “不,我和刘郎还没打算要孩子。”陆令蕴摆摆手,“这个,是我功法出了岔子。” “这样的话,会感觉很辛苦吗?”楚清秋问。 “嗯,涨奶的时候是这样。” 随后,一道道美味佳肴上桌,真传们的交流转向轻松。从四方汇聚而来,普通修士一辈子可能吃不到的山珍海味被业界赫赫有名的大厨们处理成不同的食材,加以搭配,再经过精心烹调与适合的酱汁,一份份味道层次分明,外观清新雅致的菜品便这样成了,每一口,都能感觉烹饪的艺术在自己的味蕾间跳跃。 尽管如此,桂堂东至今觉得,在他入门的第一天,师姐请他吃的第一份晚餐,其中蕴藏的感动与惊喜,是其后他吃过的无数顿美味佳肴里找不到的。 那时候的美味,是因为吃东西的他满怀等待与希望,于是口中的食物也变得美好;现在的美味,则是因为吃东西的他徘徊于欲望与能力之间,特权带来快乐,但与不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强颜欢笑,功利令美味变得不再美味。 饱食之后的修士们有的打坐修心,有的掏出纸牌和其他人一起玩乐,也有人站在窗前发呆。桂堂东为了尽到主人的责任,他来到窗前,关照落单的客人,哪怕他并不喜欢对方。 “你已经摆出钻营的态度,为何现在又格格不入?”他问。 白西幽露出假笑:“因为我融入不到你们的圈子里,力量是你们社交圈子的邀请函,我没有展示力量,就算靠近,人们也会投以轻蔑的目光……就和白家兄弟看向薛似凡的目光一样。 我讨厌你们,所以我会不顾一切的向上爬,不顾一切的追求力量,我一定会偿还今日所受的羞辱……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吧,我也觉得是,但人啊,就要有念想才能活下去,疯不疯怎么了,没有念想才可怕。 你是唯一的例外,桂道友,这句话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吧。但我很认真,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出于主观意愿去伤害你。” 或许,白西幽对桂堂东没那么感激,只是快要坏掉的她,借助对阳炎府真传的感激固定自己松动的人性。这个誓言让桂堂东对白西幽的评价略微提高,但他清楚,他救不了她。 白西幽为了复仇,已然成为化神修士手中的qi子,至少现在,他还没办法和化神修士争锋。 “祝你愉快。”桂堂东说。 桂堂东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看向自己,他做了告别的手势,转而走向视线的源头。陆令蕴以密音说道:“为了我们两边不产生战略误判,我来解释一下,阴山盟并没有与阳炎府为敌的打算。” “我想,这只是私人恩怨。” 陆令蕴苦笑一声:“没错,就是私人恩怨。刘郎是我的道侣,我们在接受三山试炼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那时候,我的情人抛弃了我,我的道侣抛弃了我,想要得到我的人趁人之危,想要强行制造事实。 刘郎他很丑,心却无比善良,他过去从事那些血腥黑暗的工作,只是因为八大门派里某个已经飞升的修道者,收养了作为孤儿的他,教授他暗杀的本领,所以为了报恩,他这些年一直在为自己养父服务。 他知道自己是错的,但养父恩重如山,他只好将错就错。直到那位修士飞升,刘郎失去主人,他自由了,便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开始,于是来到阴山盟。 在三山试炼里,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却为了救我,和我一起变成现在的模样。我一开始只是感激他,后来我们结成道侣。 他是个很自卑的人,以为他配不上我,可是,我除了外貌之外,又有什么地方比他优秀? 我在三山试炼里变成麻烦的体质,我们俩变成缝合的状态之后,我把麻烦带给他,让他承受多余的痛苦。而他毫不在乎,依然爱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我。” “包括阴山盟的真传之位?”桂堂东问。 “没错,阴山盟修士内部称呼是迷航者,我们皆是迷失在命运湍流中的人。为此,阴山盟修士需要标的物,矫正自己的航向。 玉环真人和她那一系的修士,把标的物放置到人类身上,这并非传统的阴山盟修士做法,再加一些门里的争斗,让刘郎对勒花天掌握真传之位非常不爽。 他讨厌勒花天,也害怕她回来,论心思论手段,我斗不过勒花天。我其实对真传之位没什么念想,但刘郎的好意,我不想拒绝,看他伤心难过。 只是,我不希望刘郎的举动,让贵派产生误解,所以我特地来解释一下。” “我知道了,我和你们的恩怨,不会影响阳炎府与阴山盟的关系。”桂堂东回答。 “感谢你的理解,桂道友。” 或许是分离的时间抵达极限,或许是感觉没有停留的必要,陆令蕴像是软体动物一般,化作长条形状蠕动着离开房间,奔向她道侣的方向。 “有点恶心啊。”楚清秋低声说。 “别那么说,”桂堂东随手压了她脑袋一下,“她是生活的勇者,无论何时,我们都该对勇者表示尊敬。” “你又把我当小孩子!” “可你遇到你的时候,你的确是个小孩啊,在我心里,你还是我们最初相遇的样子。” 楚清秋的脸颊鼓起来:“人的大小难道是靠外貌决定的吗?你身边那位长老外表比我还稚嫩,你难道也把她当孩子,像对我一样对她也随意说话吗?” 元静仪是小孩子的脸,配上曲线爆炸的御姐等比例缩小后的身材,如果她能恢复原本的身高,大约只有少廪君在尺寸上可以与之媲美。 外加她早已经历过男女之事,懂得拿捏男人的要害,修炼了顶级采补功法,以及两道同源的伤口产生的相互吸引…… 种种因素叠加,让桂堂东和楚清秋说话的时候像父亲看着叛逆期的女儿,尽管他把楚清秋当做女性,但不是可以出手,而是给予纯净的爱与呵护与教导的人。 元静仪……桂堂东只能庆幸她化作的幻象是历晴川,这样桂堂东不用去思考那些会颠覆他认知的感情事,而把一切的诱惑归结为他对师姐的爱。 为此,他必须把元静仪当做历晴川。哪怕历晴川背对着他,用并拢的双腿承载他的欲望,而看向他,抚摸他的脑袋,又被他从指尖吻到手腕的是另一个人,他也必须把对方当做历晴川……这样对大家都好。 “喂,你又在发呆了。” 楚清秋不满的在桂堂东眼前挥了挥手:“天齐派虽然在这件事里无甚瓜葛,但可是你说的,如果我能赢,你就把我当做女人看待。怎么,后悔了?如果你当初好好笼络我,今天就不必计算什么票型。” “不,你错了,如果我表现出能大部分真传对我言听计从的能力,那时候想害我的,就不不止是衣家的那两位了。” 桂堂东耸耸肩:“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甚至我略处下风的局面,让我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虽说,我的身边已经充满奇奇怪怪的家伙。” 另一边,胡玄冬和历晴川也装作偶然凑到一起的样子聊天,前者说道:“在这里的事结束之后,我们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了。” “你要去哪里?”历晴川问。 “极乐山的战事。” “可你是东境守护的人,怎么参与到北境守护挑起的战争里?” “慕容长老为兵甲门拿下发动战争的许可是一回事,战争怎么打,各个派系在兵甲门能拿到的好处里怎么分配,回去后还有的吵。” 胡玄冬看了眼隔壁:“就像你们门派,空降一位祝融氏出身的化神长老来这里,门派与门派之间斗来斗去,门派里又斗来斗去,修士们分崩离析。 所以,我真心希望桂道友能成功,如果他能成功的话,门派与门派,修士与修士之间仍会争斗,但至少,我们有了飞升以外的共同话题。” “真稀奇,兵甲门的修士会厌恶争斗?” “争斗的意义是为了变强,你觉得今天这样的会议开上一百次,又有谁会变强呢?” 胡玄冬左右看了看,更进一步:“上午的时候,你偷吃他了?” “?!” 胡玄冬仿佛一只越冬食物被偷吃了些许的小动物:“你多少顾忌一下他的先天元阳。” “我没法发动采补功法,而且也没做到最后。” 历晴川两腿一并,胡玄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是真传中年纪最大的,看过的书最多,部属之间的排列组合诸如男女、男男、女女、男兽,兽女,男女男,女男女……她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 下午4时,本次会议的收尾工作,即白家继承权的事开始了。八大门派开会处理问题的效率一直把控不错,事实上,从建立协商机制到今天,八大门派开会时间最久的一场也只花了三天三夜。 在开始投票之前,慕容恪对元静仪说道:“按照原定计划,阳炎府会在临淄举办热身赛,为明年齐地冠军联赛做准备?” “对,小孩们整天只说不练,对他们的未来不好,所以要让他们多锻炼一下。”元静仪回答。 “热身赛,赢了没有荣誉,输了也没什么,没有外物刺激,修士们未必能拿的出干劲。” 慕容恪说道:“不如,把白家的事拿出来当彩头,拿下热身赛冠军的人,有资格指定自己心仪的白家家主,甚至可以自己取而代之,自己掌管白家。” 衣以婵摇摇头:“慕容道友,随意处置我派的修士家族,你未必有些不尊重人了。” “所以我只是建议,在兵甲门,常有没落的修士家族与新贵进行战斗,弱者和愚笨者成为供应强者的养分。有了竞争,人人都争相变强,最次也是投靠强者,于是兵甲门焕发活力。” “感谢你的建议,慕容道友,但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的情况,你更该关心极乐山的事情,万一在你筹备战事时,有什么不开眼的魔修与我方修士发生冲突……” 衣以婵变相的威胁下,慕容恪不再说话。郑雷民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慕容兄话有些刺耳,却言说事实。 无论是谁当上白家家主,都难以守住夸父之位,就算交还夸父之位重回内门,日子也不会好过,尊重,从来都是靠力量赢取的。 即便是为了白家,宗主夫人也请好好考虑,通过慕容兄的建议,热身赛遴选出来的一方,必然是白家家主最强大的盟友,这样的盟友既证明未来的白家家主识人之明,其强大也是白家在日升渡安稳复兴的保障,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我觉得此法不妥。” 四时宫春坛大长老金匮说:“扪心自问,如果四时宫的修士家族被置于同样的境地,我也会感觉耻辱和抗拒。世人皆云:士可杀,不可辱。 古老的家族想要维系传承,除了物质上要一代代的繁衍生息之外,在精神上,某种共同的价值观,或者说家族叙事也很有必要。 没有共同的价值观,家族或许可以繁衍,但做父母的一死,剩下的小辈们就分崩离析,渐渐不再来往。即便有血缘关系,有共同的姓氏,但他们也不是家族,或者说,他们各自开创了新的家族。 尊严,就是共同的价值观中的显眼成分,如果你否定一个家族的尊严,而那个家族被迫接受的话,他们的价值观被破坏,在下一代就会走向分崩离析。” “但是,尊严也好,价值观也罢,并非一成不变之物,它们随时可以被创造。” 元静仪接话:“依靠先祖的荣耀而团结自身,不思进取,传承下来的只是一代又一代的弱者,他们不懂变通,不懂与时俱进,故步自封,终究会在不断变革的世界里变成弱者。 那时候,尊严和价值观也救不了他们,和传承一道,都会变成吊死他们的绳子。” 天齐派庶务掌门田章摇摇头:“然而,白家曾执掌日升渡真传之位,他们被视作八大门派的精华部分,若是消息流传出去,八大门派如何儿戏的处置白家,如此对待‘自己人’,恐怕会动摇地上的人对我们的看法。” “地上的人不重要。”月华苑桂英说。 刘桃枝反驳道:“但修道界秩序的运转,有赖于他们的配合,我们纵然能杀死他们,但如果人人都这样想,我们能杀光他们吗?不,那是在断绝我们自己的未来。” 桂堂东有些怀疑的与师姐对视一眼,从桂堂东不肯断绝帮助勒花天的可能性后,阴山盟因为私人恩怨在这次事里偏向日升渡不难理解,陆令蕴已经提前说开这件事。 但是,月华苑支持阳炎府这一点,就令人想不通了。桂堂东看向元静仪,元静仪示意自己不知道,做了个静观其变的手势。 月华苑主动卖好,一定有求于阳炎府,到时候再根据她们提出的条件,反过来推测她们的意图就好了。 又是一次平票,按照程序,柳比萨被请出山,他点下赞同的一票后默默离开,慕容恪的提案通过,白家家主之争,与热身赛捆绑在一起,让这个热身赛具备了别样的价值。 历晴川与元静仪的目光同时看向桂堂东,桂堂东处于厌战期,但还是无奈的应承道:“那必须是我了。” 第九十四章 危险的激情 19时,与会者离开秋水号,来到桂堂东在临淄专用于招待外宾的酒楼共进晚餐。20时,关于今日会议的模糊情报就开始向外流传,被散修们记录下来,真真假假,未经确认的情报被他们忙不迭的送出去。 通讯符箓的出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争催生了修士们的即时通讯需求,随后,一批试制品几乎同时在交战各方阵营进行实验,根据实战需求进行改进,到了战争结束的时候,通讯符箓的架构已经成熟,随后的开发便是挤牙膏式的提升一点点性能。 最初,通讯符箓属于战略物资,只有八大门派内门弟子及以上被允许拥有,若是丢失通讯符箓,持有者还会被追究责任,给予严厉的处罚。同时,八大门派也采取手段,阻止技术外泄。 一百年后,通讯符箓开始向外门普及,又过了一百年,八大门派默许散修们的工坊仿制通讯符箓,齐地顿时多了百倍的通讯符箓数量,慢慢在散修中间普及开来,然后又传到魔修那里。 但是,受制于技术和客观的生产条件,散修与魔修手里的通讯符箓品控一直是个问题,它们的良品率在缓慢提升,但仍然有相当的概率会中招,于是临淄城不时有爆炸声响起,有闪光骤现,最离谱的还有一个把加密通话变成全频道公开。 对散修们的群魔乱舞,临淄城的治安力量早有准备,民众提前被反复科普教育,让他们面对此类场景没有演变成大规模恐慌,而修士们则四处奔波,控制不幸“中奖”而情绪激动的散修们,防止他们对临淄造成破坏。 已经破坏的,自然喜提监狱拘留半月套餐,和上次一样,桂堂东过去的时候被拘押的女修提出奇怪的要求。 等他忙完这些已经23时。与会者早已散场,长老们协商好在5日后,也就是11月14日进行热身赛,明天发布公告,13日报名截止。 比赛采取冠军联赛一样的赛制,14日到17日是外围赛,分为两个赛事:决出通向冠军联赛正赛的外围淘汰赛,以及决出观众席位的表演赛,两个比赛的准入资质都是仅限筑基境和金丹境两个境界。 八大门派不准备,也不需要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对着修士们指指点点,所以他们预备了表演赛,让散修们公平竞争观看席位。 除此之外,更多的比赛意味着八大门派可以从菠菜中赚取更多灵石,毕竟他们自己就是庄家,稳赚抽水钱。 18、19两日休息并进行抽签仪式,八大门派的九位真传(月华苑的不在,阳炎府有两个,白西幽与白西仁被视为特殊选手,享受等同于真传的待遇)作为种子选手首先抽签,每组一位真传,然后外围赛入围的选手在九个小组均等分配。 20日进入淘汰赛阶段,每天进行3组,每组前2名晋级,这18位选手将在25日进行一次附加赛,淘汰10名选手,遴选出8强。 26日八强赛,27日半决赛,28日决赛,密集的淘汰赛考验的是参赛选手们合理的灵力分配与赛后的补给速度。就算散修中天才能从附加赛脱颖而出,往往会在第二天的八强赛被淘汰。 所以,从齐地冠军联赛被创立以来,尚未有一名散修或者魔修闯入半决赛,八大门派没有用过任何场外手段,这只是修士的个体之间,纯纯的实力差距。 不过,要说齐地冠军联赛冠军的含金量,或许用鸡肋来形容比较合适。它的确起到了检验修士们对所学知识的理解,但是,擂台战与战场截然不同,就像桂堂东在擂台上稳吃同届对手,但在战场上,没人会和他单挑。 他回到船上,一名内门修士悄无声息的出现,递来一份名单,上面记载伪装成散修的魔修名单。其实,齐地冠军联赛不对参赛者的身份做限制,哪怕是凡人都能参加,但魔修们依然喜欢偷偷摸摸。 潜入临淄的魔修们,自有元静仪带来的人去对付,桂堂东做的就是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令人意外的是,以前总是摆烂的历晴川很认真的和元静仪商量什么,桂堂东看过去,两个历晴川同时看向他。 他揉揉眼睛,才分辨出其中一位是元静仪,元静仪说道:“你也过来讨论讨论热身赛。” “除了冬白雪之外,其他人对我威胁不大,我只需要研究冬白雪就够了。” “啧,虽然不爽你傲慢的态度,但好像你说的是事实。”历晴川低声说。 “不,不止是赛场上的对手。”元静仪说,“仓促举办的热身赛漏洞太多,化神修士们可以轻易对场上的选手施加影响,别忘了,我们签的只是灵魂干涉方面的条约。” “众目睽睽之下?” “衣家姐妹那个《婚姻平等法》奇奇怪怪的,我总觉得,她们是在预料到我会针对灵魂干涉进行准备后,转而在其他方向寻找和你合法接触。 从今以后不同境界修士间平等的婚姻,不是化神修士接触并控制金丹修士的美妙借口吗,一切都可以归为爱情。” 元静仪说的是极端情况,桂堂东认为有道理,但觉得那种事发生的概率不大。就算衣家姐妹惦记他,但暗地里隐秘的使用灵魂干涉,与众目睽睽下在擂台上使阴招,其风险与引发的后果完全不同。 “我是化神修士,你只是金丹,在直觉上我肯定比你更准,因为我气运肯定比你更强。” 元静仪蛮横的拽着桂堂东的衣袖,把他拉到眼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和以前一样,如果衣家姐妹不在我的视线里,那么你必须在我的视线里活动,无论你做什么,都必须先请示我,懂吗?” 桂堂东懂,只是……两个人实在太近了,元静仪仰着头和他说话的时候,她的吐息带着兰花的味道喷薄在他的脸庞上,只要他的头再低几公分,就能贴住那对粉嫩的嘴唇。 他想要离远一点,元静仪却以为他叛逆期到了,越发用力拉扯他。桂堂东就算是挂哥,也吃不住化神修士的一扯,他向前扑倒,视野里元静仪的脑袋越来越近,阴影在娇小的元静仪身上攀升。 在他的嘴唇触碰元静仪头顶呆毛的瞬间,他停住了,元静仪的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他吐息的节奏尽被她的双手掌握。 元静仪抬头,呆毛与发团从桂堂东视野里消失,取而代之是她美丽如宝石的双瞳。桂堂东的身躯相对她宽阔而高大,因而历晴川看不到现在的她。 隔着衣服,她葱白的、纤细手指轻轻摩挲桂堂东的肌肤,停在他的肋部,指头的挤压感扩散。她小腿的线条绷紧,鞋跟向上抬升,吊带弯折,红裙摇曳,胸前的蝴蝶结轻蹭桂堂东的衣服,发出细碎的声音。 她的脸庞,她的嘴唇,她火热的吐息与欲望距离桂堂东越来越近,近的只剩下几厘米的时候,她忽然变了脸色,像是瞧见另一个人,用力一推,把桂堂东推进历晴川的怀里。 “总之小晴,帮我看好她。” 她慌慌张张的说话,背过身去,深呼吸好几次后才转过身来,桂堂东有种从天堂到地狱的失落里,但他也很快清醒过来。 显然,异域之神的影响在加深,不止他把元静仪看做历晴川,元静仪似乎也把他看做什么人,那么她充满神经质的、想要保护他的欲望就可以解释。 “元长老,再这样下去……”他说。 “我知道,但我说过,这件事听我的,衣家姐妹一定会来害你,你会被她们的激情吞噬,就像她们吞噬白家一样!” 难道我留在你身边,就不会被你的激情吞噬吗? 桂堂东用眼神传递过去那样的意思,元静仪回答:“不会,因为你不受火焰伤害,这火……烧不到你。” 历晴川探出头来:“你们在说什么?” “小晴……对不起。” “啊,姨你做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桂堂东把师姐捞到正面,“我和师姐一张床,没什么问题吧。” 历晴川虽不明白,但和师弟睡一张床,她自然只有欢喜。只是,她今夜无眠,因为她本年度的学术任务还没有完成。 原本她想要像往年一样,直接找师弟师妹们代做,最后自己署名,但桂堂东和元静仪达成奇怪的一致——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之前还吵吵闹闹的,现在,他们的语气却分外亲切。 历晴川没多想,只当桂堂东在元静仪面前表演了素股之后,对着元静仪再也硬气不起来。她苦逼的从储物戒里掏出稿纸,上面有她选定的课题,但她只写了大概思路。 桂堂东陪着历晴川肝论文,两人不时说说笑笑,元静仪坐在另一张床上。于娇小的她来说,这张床过于宽大和冷清了。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余下眼睛的部位开了一个缝。 望着对床的恋人,她感觉甜蜜,而当她的手指抚摸伤口的时候,又感觉有些寂寞。 11月10日,盖了八个印章的热身赛公告被发布,看到热身赛冠军对应的报酬,他们意识到这次热身赛不会以和为贵,真传们必定会全力以赴。 散修们顿时燃起报名的欲望,但不是报名外围赛,而是决定能否进入观众席的表演赛。 截止报名为止,临淄城汇聚的具备准入资质的一千多名修士里,有超过八百人报名表演赛,剩下的两百多人和八大门派的金丹修士报名资格赛。 表演赛由阳炎府一名金丹……就是专攻岐黄之术的那位,带着桂堂东麾下的修士雇员,在新城进行监督和管控。因为表演赛的水平较低,即便是练气修士,也能看懂比赛形势, 水平较高的入围赛则在旧城的演武场进行,元静仪带来的三位元婴修士里,有两位在此坐镇监督比赛进行。 真传们大多没有出席入围赛,但胡玄冬是例外,她坐在特等嘉宾席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参赛者们,随着一组组参赛者们在擂台上活跃,他们在命格在她视野里流转。 参赛者们比赛进行的越多,越是接近正赛资格,然而,他们在胡玄冬眼里,命格越发完整,胡玄冬越是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同样的在入围赛上,兵甲门修士凭借看到对手命格的优势,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慕容恪虽未临现场,但满意他这一系年轻弟子们的表现,便赐予他们黄金、美酒与灵肉作为晋级热身赛正赛的奖励。 胡玄冬在角落看到一抹苍白的影子,她追过去,冬白雪正要离开,感知到身后有人,转身问道:“何事?” “看比赛看的我热血沸腾,突然很想要战斗。”胡玄冬邀请道,“来一场切磋?” “我拒绝,命格……很麻烦呢。” “但桂道友可不怕我的能力,光是今年,我们就交手超过二十次。冬道友不是一直想要击败桂道友证明自己吗?桂道友不怕我的能力,你却露了怯,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冬白雪不想说话,她左手食指一划,冰墙从地面升起。胡玄冬一拳击碎冰墙,后面却不见冬白雪的踪影。 “嘁,拿堂东挑衅她都没用吗?” 胡玄冬抬起头,对着寒鸦号的方向说道:“抱歉,我尽力了,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寒鸦号里的桂堂东听不到这些,他和历晴川正在训练场交手,强度堪比实战……这是历晴川自己的要求,她希望师弟不要手下留情,方便她认清自己。 历晴川一直活在过去她受人追捧的幻影里,许多矛盾,许多痛苦都由此而来。如今她要认清自己,桂堂东自然欢喜,他的欢喜化作火焰,附着在剑、拳头与腿上,对师姐发动凌厉的攻势。 他在筑基境完美的淬炼身体,所以现在不受火焰伤害,历晴川淬体不如他完美,但十成的火焰伤害里免疫九成,所以两人的打斗从仙侠降维成武侠,空气里只听到一阵阵拳拳到肉的激烈碰撞。 南轻絮看的一片揪心,两个都是她爱的人,桂堂东与历晴川每一次碰撞,她的耳朵与尾巴都会抖动一下。 这时,站在旁边的元静仪密音说道:“他们俩的战斗,就由我的部下代为关心吧。现在,想和你聊聊。” 第九十五章 代打 南轻絮不会密音,她刚要张嘴回答,元静仪手指竖在唇前,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好了,现在你能用密音了。另外,接下来的事不必让那小子知道。” “我是堂东的人,不可能背着他去做什么。” 这本该是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但南轻絮却气若游丝,仿佛病危之人。野兽的警觉告诉她,千万不能招惹眼前这个女人。 “你倒是忠心,就是蠢了点。”元静仪叹息道,“怪不得他会把妖兽留在身边,对于他那个处境,忠诚是最棒的优点。” “……” 南轻絮不敢说话,甚至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元静仪满意她的驯顺,解释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他被两个奇怪,而且他应付不来的女人盯上,她们有可能夺走他。” “?!” “她们想要夺走他的心,进而夺走他身上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我要在已经和他商量的手段之外,另外做些准备。” 南轻絮嗫喏道:“恕我愚钝,为什么不能和堂东坦诚呢?” “他接下来要打热身赛,而这是惦记他的人接触他的时机,从明面上,我不能介入此事,而他更不能知道……万一他掌握的情报被比他强的人看破,这会酿成丑闻。” 元静仪的声音有些不耐:“如果你再有问题,我就叫那小子把你休了!” 你是他什么人啊! 南轻絮委屈也得忍着,元静仪接着说:“这才乖,你配合我,不仅能保那小子安全,之后论功行赏,好处也是少不了你的。别的不说,我保你一手境界下限金丹还是能做到的。” 南轻絮最在乎桂堂东,其他的对她诱惑一般,但如果她表现出来,元静仪可能又要生气,所以她选择最稳妥的回答:“那……谢谢元长老。” “在我的部下和那小子的部下里选中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龙蛭,灵魂能力流淌在你们的血脉里,换句话说,你们的灵魂比大部分妖兽和修士更优秀。 说句题外话,如果你待在你的妖兽本体里,那么练地梁宗的功法没有问题。但你为了和那小子行房,一直待在人类的躯壳里,像个憨憨一样傻练地梁宗的功法没有前途,阴山盟的功法最适合你。” 南轻絮刚想张嘴,元静仪给了她屁股一巴掌:“你用的这具身体是自己生下来的,它遗传了你在灵魂方面的能力……说多了你也听不懂,我直接说结果—— 我要在你身上画个符,表面上的借口是因为你是那小子的侍妾,我必须防止你勾引他,坏了他身子,而实际上是建立一个机制,能在必要时候让我远程操纵你的机制。 这就意味着,你也要报名参加比赛,并且必须打入正赛并坚持到18进8的比赛,那是惦记那小子的人最有可能下手的环节。” 南轻絮前面没听懂,后面则让她目瞪口呆,她想要讲话又怕元静仪生气,只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 “讲吧。”元静仪说。 “我实力低微,根本打不过参加比赛的人,而且我也没报名比赛,现在去参加比赛也来不及了。” 元静仪解释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和你说?首先,八大门派在外围赛塞人是家常便饭的事,光是这几天的热身赛,几个门派就陆陆续续塞了几十人进来打比赛。 塞人的原因呢,要么是有实力,没来得及赶上报名的实力派,要么是八大门派修士的关系户……部分散修们忠心耿耿的为八大门派办事,不就是图在类似的机会,让八大门派使用特权照顾自己人吗? 我已经凑了九个人,再加你一个,一口气投入到外围赛里,这样你的存在未必能引起别人注意,别人会觉得桂堂东利用特权让你来体验生活。 为了防止别人看出端倪,我还卡准了外围赛的兵甲门与阴山盟修士皆已晋级,正在打训练赛的时间,把你塞进去。” “可是我的实力……啊,长老大人一定有考虑到。” “自然,我考虑了这种情况,所以我已经让人提前放出风去,那小子很宠爱你。现在临淄的修士们差不多都知道了,那小子离开你睡不着觉。” “?” 元静仪冷笑:“你可别当真,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小晴才是堂东的第一人选,就算不是她,我……也不觉得你们合适。 总之,有了这个印象,那么你会阳炎府的功法,并借助储物戒里惊人的火焰灵力去击败对手,就会被视作受他宠爱的象征。” 她看了历晴川一眼,叹息道:“小晴才是最好的人选,可惜,我和小晴灵魂相性不好,远程操控会损伤小晴的灵魂。” 南轻絮的拳头握紧,贴在胸口表明决心:“我知道了,如果是为了堂东,我配合。” “嗯,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别随随便便就死了或残了,我很难找第二个合用的道具。今晚九点,浴室见,每迟到一分钟,我就拔你尾巴上一撮毛。” 桂堂东好奇的看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元静仪偏过头来看桂堂东:“这位借我一用。” “嗯?” “听说她服侍人的功夫很不错,所以想试试……噗,你那种被人抢了玩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别小气啦。” 南轻絮明显能感觉到,元静仪面对她和桂堂东的态度截然不同,望着元静仪欢快而线条柔和的侧脸,她无法想象,刚才冰冷而傲慢的化神修士和眼前正在“撒娇”的是同一人。 桂堂东看向南轻絮,南轻絮想起元静仪的话,艰难了点了点头,心里产生隐瞒桂堂东的愧疚,以及不知自己选择正确与否的忐忑不安。 桂堂东继续和历晴川进行战斗训练,直到他第十次击倒历晴川,后者才摆摆手说:“停停停。” 桂堂东伸手,历晴川一巴掌拍开,显然是被他急了。他收回手,说道:“现在努力还不晚。” “你又知道什么了?” “师姐滞涩的灵力有细微的增长,这代表师姐距离突破心魔不远了。”桂堂东再度伸出手来,“我一直都看着师姐,所以我的感觉不会错。” 第九十六章 等待与希望 “哼!” 历晴川抓住桂堂东的手站起来,她退到一边,要说她为什么这次变得认真起来,首先是元静仪的出现,她没法在这位化神长老和其带来的修士们面前继续摆烂; 第二,元静仪作为长辈和过来人,无论公事还是私人感情都比她成熟,而结果就是,原本属于她和师弟的话题与空间全部都被元静仪夺走了,现在桂堂东每天和元静仪相处的时间比她还长,这让她感到微妙的不快,所以必须行动起来夺回师弟的注意力; 第三,真传们聚集而来,无论抱着何等信念,所有的真传都是努力家,就连白西仁和白西幽,这种历晴川根本瞧不上的小人物,都在为了命运战斗,哪怕希望渺茫仍然战斗番最后。 这样的认真劲头稍微鼓舞了历晴川,就像一个差生在大家都认真学习的环境里,也会稍稍努力一些……当一个人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候,他受到环境的影响远多于他给环境造成的影响。 只是,她摆烂了那么久,就算现在认真起来,也不可能追上顶尖真传的水平。所以历晴川给自己热身赛指定的目标是:打进八强就算成功。 她坐在训练场角落的休息设备上,看师弟留给她的伤口、挫伤与淤血慢慢消散,握紧拳头。 “不甘心吗?” 小小的影子降临在历晴川膝盖上,历晴川往旁边挪了挪,元静仪坐在她身边,说道:“我能体会这样的心情,我参加了十二次齐地冠军联赛,最好的成绩却是八强,在比赛上,总有差距大的让我绝望的对手。” “然后呢?” “后来,他们有的冲击化神境失败,度过痛苦的余生;有的一时风光,却因此被魔修们当做优先排除的目标,在圣战里遭了难;最后剩下的,则成了各大门派的长老,而且我还是他们中第一个抵达化神境巅峰的。 我的诀窍便是两个词:认清自己和耐心,前者让我犯下更少的错误,后者让我等来机会,可惜,我是在我道侣死后才明白的。 你是不是觉得这两件事很简单?不,许多修士到死都没有认清自己过,因为,承认自己的缺陷,对自诩上等之物的修士是极为艰难的事。 哪怕有人从旁指出,修士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恼怒,并想让其闭嘴,这是人之本性。正因为如此,超越本性的自省才成为一桩值得标榜的美德。 至于耐心,金丹修士能活四百年,元婴境修士能活九百年左右,就连我这种肉身被毁,本源受创的化神修士,不计代价施加延寿手段的话大概还能撑一千年。 因此,就算修士们一时走了弯路,只要及时控制损失,回到正道,有那么悠久的岁月做容错,最后你和别人的成就大致相同。 就算比别人晚一些才抵达相同境界又如何?你的修为、境界和地位都是实实在在的,不会因为你的年龄而失去意义。 但是,如果你只是因为战胜不了最强者而焦虑,而自暴自弃,那么你永远没有追上的机会。沉下心来,你还有太多的时间来追赶。” 历晴川低头不说话,元静仪宽慰的抚摸她的后背。在场上,光是其存在就令历晴川感到焦虑的人,正在和元静仪手下的修士轮流交战。 元静仪主修一门阳炎府功法+N个外派功法,她治下的修士们也是如此。在阳炎府的内部分工里,元静仪这一脉承担起的就是集邮外派功法,以及演习的时候模拟外派修士,增加本门修士对其他门派的战斗经验。 这其中不乏之前告白桂堂东又被拒绝过的女修,现在有机会报当年被狠狠羞辱的仇,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她们在模拟外派修士之外,还运转其他功法,于是桂堂东的任务进度条又开始缓慢推进。 在休息的时间,他则喝着热饮看同门修士帮他录制的外围赛影像,等他休息够了,要么是和师姐训练,要么是和陪练团一起,生活充实的让他忘记时间。 直到他在外围赛录像里看到南轻絮的身影。 他抬起头来看向元静仪,元静仪歪在距离他不远的墙角正在小憩。他走过去,柱状的阴影降临到后者小巧的脸庞时,睡美人睁开眼睛。 “长老,关于我夫人的事……” “她不是你夫人,你还没有道侣,小子。” “为什么要让她去打外围赛?” “外围赛也有筑基境的修士,多和同境界修士战斗有利于提高她的水平,而她提高水平,才配待在你身边,我想你应该不想养一个花瓶吧。” 桂堂东有些不满:“那么这件事该通知我一下。” “如果我通知了,你会让她去吗?” “我夫人……” “她不是你夫人!”元静仪固执的纠正道。 “我对她另有她用,她现在还没到实践的阶段……元长老,算我求你,哪怕你是为了我好,也请通知一下我。” “看你那么可怜……好吧,剩下的你的侍妾和你说吧,她也很赞同我的意见,为了你,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变成更有用的人。” 元静仪露出微笑,仿佛一份惊喜等待着桂堂东。桂堂东摸不着头脑,他做了个请解释的手势,但元静仪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他只好等到晚上,在通往治疗室的路上截住南轻絮,不顾后面跟着元静仪的事实(桂堂东这段时间没有离开过元静仪的视线),从后面抱住她。 怀里的女人僵硬一下,感知是他后变得柔软,却忽然梅开二度,又出现一瞬间的僵硬,才慢慢松软下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摩挲桂堂东环在她腰际的手臂。 “你还好吗?现在有伤情吗?需要做检查吗?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一边急切的问,一边松开手,让南轻絮转向他的正面,或许是愧疚,南轻絮低着头不说话,额头顶在他的胸口,只是用手摩挲桂堂东的身体,微微用力,透过衣衫感受他身体的线条,好似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第九十七章 欢愉的与痛苦的 桂堂东产生了一丝违和感,他捧着南轻絮的脸,让其抬起来与自己对视。南轻絮迷惑的眨眨眼睛,下一秒,桂堂东低头,将她吻住。 他没急色到那种程度,现在藉由黏膜接触,通过探查南轻絮的反应,来确定她的状态……在这个吻中,南轻絮柔若无骨的挂在他身上,像是一团被皮囊包裹的流水。 她所有细节处的表现,都像是南轻絮,因而桂堂东打消怀疑,他离开南轻絮的嘴唇,她投来恋恋不舍的目光,却没有开口要求他吻她更多时间。 桂堂东手掌按在她身上探查,发现没有外伤与暗伤后松口气,他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说道:“你怎么会去打外围赛?” “对不起,堂东,我只是想帮上你的忙。” “这件事暂且记下,等事情结束我会好好说教你的。”桂堂东语气缓和下来,“比赛结果如何?” 南轻絮的耳朵与尾巴兴奋的竖了起来:“我晋级正赛了!”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你好强啊。” 桂堂东恭喜完南轻絮后,回头看向元静仪,元静仪说道:“合适的赛程与一点道具帮助,有化神修士的投资,筑基修士便能创造奇迹。” “劳您费心?” “费心是真,提前投资,要求你回报也是真。你这样性格认真的人,只要能让你欠下足够多的债务,便能让你对我言听计从。” “难道现在我没有为元长老效犬马之劳吗?” “还不够,你只是迫于形势为我效命,心里说不定还对我抱着什么奇怪的念头,我要的,是你身心诚实的向我效命。”元静仪回答。 那样,元长老你究竟保护了我什么呢?你的所作所为,和怀着不明目的想要接近我的衣家姐妹毫无区别。桂堂东想。 “进入正赛的话,遇到打不赢的对手就立刻弃权吧。”桂堂东叮嘱南轻絮,“你就当一次体验,知道我在备战的究竟是什么。” “嗯。”南轻絮乖巧的回答。 “我对她的期望没那么低,而她自己也是。她名次越好,人们才越觉得她配得上你。”元静仪说。 “长老,你就是利用这一点煽动她的吗?” “是,而且从今天开始,她也来我的临时洞府住,我允许她和你还有小晴同床……这是我答应她打入正赛的礼物。” “这还要多谢元长老给我的东西。” 像是解答疑惑,南轻絮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系列道具,手握这些道具,就算给一头猪都能打进正赛,正因为如此,越发显得元静仪的行为可疑。 这是不是意味着元静仪不断卖他人情的同时,也试图收买他身边的人,从而全方位的控制他,阻止他未来与门派对立的可能性? 桂堂东想岔了,他警惕元静仪打枕边风牌,所以更要把南轻絮带在身边,阻止元静仪给她洗脑。 唯一的阻力是历晴川,她在听到她和师弟的床上又加了一个人的时候,用凶狠的眼神瞪向南轻絮,经过元静仪的一番解释,她勉强接受,到回到洞府后,她立刻占据床铺的中间位置。 桂堂东没心思做这些,他给师姐陪练又是指导她写论文,和陪练团制订个人战术,一天三十五场练习赛,还有来自元静仪以保护为名的压力……他想也不想,躺在历晴川右侧,也是床铺外侧睡下。 南轻絮也累的不行,她躺在床铺里侧睡下,很快呼吸变得均匀。历晴川轻轻把玩了一会儿她的尾巴,也慢慢闭上眼睛。若有若无的触碰在她手臂两侧扩散,温暖……而充实,令历晴川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睡在父母中间的场景。 她不怎么记得四岁以前的事了,现在能忆起的是发生四岁夏天的事情。记忆里的她坐在藤椅上发呆,眼前不远处的窗户,夕阳正在坠落,而余晖支撑房间最后的光明。 历无咎陪伴着她,那时候他还是一位好父亲,堂堂化神修士,竟然蹲在椅子旁边,用手中的符箓创造幻景逗自己女儿开心。 不久之后,有人登门拜访,历无咎略谈了几分钟后折回,告诉她自己有事要做一会儿就回来,如果她乖乖听话不哭不闹,他就带冰糕回来给她吃。 父亲离开后,一开始她怀着对雪糕的憧憬,心里满是兴奋的念头,然而孩子的心情瞬息万变,当夜幕升起,黑暗一点点吞噬房间里的光明时,她的心情也随着光明的失去一点点变遭。 她想起了父亲母亲吓唬她讲的那些不听话的孩子面临悲惨结局的故事,那些可怕而危险的东西总是在黑暗里涌出,而现在她正身处黑暗。 无法抑制的恐慌占据她的心,她张开嘴巴,哭嚎从嘴巴里发出,眼泪挥洒。不知过了多久,历无咎带着雪糕回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女儿在哭……他刚刚出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他的夫人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回来,两人一起安慰叼着雪糕,哭的像小花猫一样的女儿。得知她害怕黑暗而哭泣的时候,夫妻俩哭笑不得的一左一右陪伴在女儿身边。 小小的女孩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爱闭上眼睛,在她左右两侧尽是人的轮廓,人的温暖,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公主,而两侧是强大的国王与王后,有他们在,她什么都不必怕。 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出历晴川脸颊上晶莹的痕迹。南轻絮缓缓坐起,她偏头看向历晴川,发出一声成熟的叹息,伸手抹掉历晴川的泪水。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跨越历晴川,揭开桂堂东被褥的一角,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只一条尾巴露在外面,而桂堂东的被褥隆起。 被褥把两人的世界封闭,南轻絮趴在桂堂东身上却没有压到她,极为高明的身法与气息收敛的技术确保桂堂东对她无知无觉。 桂堂东醒着的时候像头倔驴,睡着之后,却有种小狗的乖巧,想让人好好把玩……南轻絮也是那么做的,她伸手触摸桂堂东的脸庞,也抓住桂堂东的手轻吻,从指尖到关节到指肚到手心再到手腕,然后,她又用手指沿着亲吻的路线细细摩挲。 做完这这一切后,南轻絮满足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侧身睡下,淡淡的笑容噙在嘴角。另一边,元静仪睁开眼睛。月光照亮她好似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笑容,而这时一片薄云路过,月光从房间消失又重现,而这时,元静仪的脸上只剩下痛苦。 第九十八章 熬夜冠军的奖励 外围赛与表演赛在17日结束,胜利者的欢呼与失败者的哀嚎交织,同样欢呼与哀嚎的还有参与菠菜的人们,有人直升天堂,而更多的坠入地狱。 赌狗们总有一个特点,在他们赚钱时他们总是吹嘘自己眼光老辣,而在亏钱的时候,他们总是怀疑场上的选手配合庄家赔率打假赛。 偶尔,他们的怀疑是真的,但更多时候则是妄想。但赌狗没有理智,输钱的狂怒促使他们展现丑陋的嘴脸,他们诅咒庄家,诅咒他们压注的选手,诅咒一切他们可以甩锅的对象。 这一切不关桂堂东的事,他早睡了。现在他坐在作战大厅里,看一名金丹修士投影临淄城中心的谐和广场,表演赛入围的幸运观众们与八大门派之前在外围赛被淘汰的修士们,将以抽签决定观众席位。 对散修们来说,这是一次与八大门派修士结缘的机会,而对于八大门派修士,特别是那些实力较弱,几乎确定无法进入内门,到了一定年限后会被外放的修士,也要提前结识散修,预备自己未来的生活。 桂堂东的陪练团里,有人在外围赛里提前遇到好手,提前出局,只能坐在场下观看,他自然要坐在这里,表示自己的团队精神。 而在不远处,元静仪与桂英相对而坐。从之前投票的时候,桂英在最后代表月华苑投下支持票,元静仪就想过有那么一天,桂英会上门图谋回报。 “桂长老想要什么,这里是私人场所,没必要弯弯绕绕。”元静仪说。 桂英一怔:“我这提前预备好的寒暄话倒是不必说了。今日前来,我所求之事有两件,其中一件是我的私事,而另外一件则为了月华苑。” “请说。” “先说我的私事吧,在之前你已经知道,我和贵派真传来自同一个村落,而我膝下无子。” 元静仪听到这里表情先是变得奇怪,然后又紧张起来。桂英顿了一顿,接着说:“你们阳炎府,大部分功法适合男性而非女性修炼,继承门派与学术的往往是男性修士。 恰好,我等月华苑修士的功法却是反过来的,我们需要女性,不需要男性继承门派与学术。 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把贵派真传的女儿过继给我一位吗?我承诺,我会当做我的继承人来培养。” 元静仪有些奇怪:“你为何不找本派的小孩过继?” “她们被其生母牢牢掌控在手里,早已被瓜分殆尽。” “那就从散修里拐一位,或者偷别人家的孩子……别告诉我,你因为道德观念不那么做。” “当然不是。”桂英摇摇头,“只是之前我没有想找一个继承人的念头,而现在,一个同姓的同乡,又是齐地的璀璨新星,如果过继孩子,直接讨要他的孩子,比偷比抢比骗更方便,而且,一个有身份有名望的父亲,也能保护这个孩子安全成长。” 元静仪总觉得桂英话里有话,而她讨要孩子的时机显得非常可疑,于是她试探性的说道:“你们门派最近更迭真传的速度有些快。” “没错。” “所以,这是结盟对付月亮上的那位?” “不,你在想什么?” 桂英奇怪的看着元静仪,“我这样做,一来是引入盟友与继承者,传承自己的学派;二来是为了自保;第三,那位距离飞升不到二百年,她看起来胜券在握,所以我以二百年之后月宫桂空出来作为前提,提前讨要孩子。 就算你们答应,头几个女孩也不会给我,所以我大概要等三十年到五十年的时间,等我过继来孩子,再培养一百五十年,那时候她羽翼丰满,正好去抢夺空出的月宫之位。” 元静仪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有点被桂堂东那个笨蛋传染,觉得桂英是为门派考虑。但其实包括她自己本人在内的化神修士,首先考虑自己,然后才考虑门派里的低阶修士牺牲去换取门派利益。 至于让他们本人先门派之忧而忧,后门派之乐而乐,不可能的。如果元静仪当初知道拦住逃跑的异域之神会毁掉自己的肉身与大道,她绝不会阻拦。 至于桂英敢直白的讲出关于孩子的谋划,月华苑女修都这个风格,反正没人能进入她们门派总部,所以就算说出实话,她们本人也不会承受致命风险。 元静仪看了眼桂堂东:“抱歉,这事我不能做主。他不是我的弟子,在门派里和我也不是一个派系,我替他做主,门派会出大乱子。” “那我能和他当面谈谈吗?” “那就没必要了吧,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很了解他?”桂英问。 “最近,他在给我打下手,他什么脾气我渐渐摸清了。” “你的表情,好像在谈论桂堂东。”桂英说。 “你在说什么话,我们没在说桂堂东,还能在说谁……啊。” 元静仪领会了桂英的意思,她瞬间冷下脸来:“你当我是姓衣的那种女人吗?!” “男女相爱又有什么错?你已经守了一百多年的寡,就算去找新的,谁又能指责你?何况,之前的会议之后,不同道侣间在一起的隔阂,已经以法律的形式消除了。” 元静仪反问道:“那么你呢?柳毅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你既然想要找继承人,为什么不自己挑选中意的男性生下优秀的血脉?” “……也是。”桂英低头,“抱歉,我以为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杀了柳毅,所以现在守寡是我的自我惩罚,可你……算了,那是你的私事。” 元静仪露出心虚的表情,桂英那么说的时候,其实她有一瞬间心动,她重组的身体迎回自己的青春状态,一起回来的还有欲望,或许,欲望本就是青春的一面。 只是,她心中有一条线,她想要跨过但不能跨过,于是她只能忍耐,而忍耐会招来痛苦。为了缓解痛苦,她只能用迂回的方式来满足自己欲望里较为浅层的部分。 为了阻止自己阴暗的欲望扩大,元静仪说道:“你变声过继孩子的奇怪念头,是不是有人怂恿你那么做?” “要说的话,衣长老确实和我有过推心置腹的交谈,她在聊让她的养女白西幽重新回到她身边的心路历程。她原本并不怎么在乎后代,谈到白西幽的时候却像换了一个人,原来,培育自己的继承人是那么有趣的事。” 果然还是她们! 元静仪顿时产生了一系列妄想,而在妄想的尽头,无不是她晚来一步,杀进她们囚禁桂堂东的房间,她们两个人大着肚子,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而在她们身下,桂堂东两眼无神的看过来,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对不起,长老,我擅自变成大人了。” 这是元静仪匿名出版的其中一部小说的结局,无论是她写小说时的悲剧,还是现在对未来的妄想,都来自她心中的不安:关于珍惜之物被夺走的不安。 桂英感觉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正在升温,哪怕是迟钝的月华苑女修,到这一步也懂得察言观色。 她阅读出两个事实和一个猜想:第一,衣家姐妹和元长老之间矛盾深刻;第二,元静仪很看重和逝去的道侣同名同姓的年轻修士;第三,或许,这位年轻修士是三位化神修士矛盾深刻的原因之一。 桂英自己再回想衣家姐妹追忆柳毅,趁自己愧疚之情产生时,那些提及白西幽的模糊暗示,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那对姐妹利用了。 她并不生气,哪怕在月华苑里,女修们拉帮结派斗来斗去也是日常风景,所以被人利用这种小事她已经习惯。不过,化神修士为了一个小辈算计另一个化神修士绝对是小概率事件,桂英听说过,如今第一次见。 “有趣。” 桂英瞧着桂堂东,似乎要瞧出桂堂东哪里有成为矛盾涡旋的能力。元静仪低声说:“别用一副偷鸡狐狸的表情,看我们门派的真传啊!” “你比较像那只护崽的老母鸡。”桂英上下瞧了瞧,“哦,是只能让小雄鸡产生兴趣的漂亮小母鸡。” 两人的表情,这种程度的玩笑还是能开的。桂英接着说:“我的私事可以再议,五十年内我都不着急,但月华苑的公事,我需要阳炎府认真考虑。” “请说。” “在极乐山以北,圣乔治之国所在的区域,将其历史向前推进一千三百年,彼时,那块区域被水仙王国统治,那里盛产水仙,毒药与香料,而水仙王国的都城更是有名的工坊集中地。 然后,那些令水仙王国闻名的要素在五百年前被一个更醒目的要素覆盖:千眼温泉。 对你们来说,千眼温泉只是加速身体恢复速度的温泉群,但是,它们却契合月华苑六成的功法,并有助于月华苑修士更快突破心魔枷锁。” “既然这么有用的话,你们怎么没尝试夺取那个地方,或者把温泉连同附近的自然地形挪进你们门派?”元静仪问。 “因为我们发现那千眼温泉妙用的时间点,在西正教会曾经的都主教,或者教徒称之为‘榜一老头’的‘屠龙者’乔治,已经率领他麾下的军团入侵并占领水仙王国,并征服其他区域,合并为圣乔治之国。 想要夺走千眼温泉,未免要和圣乔治背后的西正教会发生冲突,月华苑缺乏这类手段的意志与行动力,一直以来,我们都专注于自我。” “懂了,兵甲门的行动,给了你们一个入手千眼温泉的机会。”元静仪抱起手臂,“但按你说的,你应该去和慕容恪相谈,而不是我。” “兵甲门那边我自会去谈,但阳炎府的存在也必不可少:我希望借贵府修士一用,月华苑女修不擅正面战斗,彼时,圣乔治之国却是战场,兵甲门不可能瞬间清理完当地的反抗组织,日升渡修士单独行动或许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月华苑会把一批修士派遣到千眼温泉,但你们担心安全问题,便向兵甲门与阳炎府提出雇佣邀请。我们阳炎府存在的意义,是万一兵甲门翻脸或者狮子大开口的时候,我们便成为你们可以倚仗的牌。” 元静仪沉默了一下:“如果兵甲门真能打下外极乐山地区,那么阳炎府会抽调一部分修士去往那里的殖民公司任职,并建设阳炎府分舵,那么,顺带承接你们的防务订单不成问题。 但是,我只是说理论上不成问题,具体怎么做还要双方再讨论,不对,这事成不成还是另说,我会通知掌门师兄,并附上我同意的一票。” “那就再好不过了。” 能说服元静仪把事情上报,已经符合桂英的期望,她的表情松弛下来,和元静仪聊起修道界的见闻。 在寒鸦号约摸待了一个小时,待观众席的抽签仪式结束后,桂英离开,临走前给桂堂东捎了一份口信:江纤尘说她一切都好,等恢复之后,再出来找他们玩耍。 如果一个修士没想承担社会责任,专注自我,那么齐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于他们来说确实只是轻浮的“玩耍”。 桂英满意而去,桂堂东却遭了难,与月华苑长老交流之后,元静仪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结论,所以她盯桂堂东盯的更紧了。 “啊,我感觉压力好大。” 打完训练赛,桂堂东埋首于南轻絮的胸口,向她低声抱怨:“我修道将近十六年,也经历过数次逆境,但从来没有一个化神境修士一天无死角的常驻在我生活里。 我觉得,我自己的寿命短了一年。” 给予他温暖怀抱的人不说话,只是伸手抚慰着他。待历晴川回来,两人分开,而后桂堂东睡熟又婴儿的时候,她悄悄起身。 抚摸他的脸颊与手指,亲吻他的手腕与手心已经无法满足她的需要,她抓起桂堂东的手放在自己身上,隆起的睡裙被揉皱,而在桂堂东无比熟悉的身体上,新的快感正在生成。 几秒之后,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抓住她的手臂,历晴川睁眼说道:“好呀,原来熬夜冠军还有这种奖励!” 第九十九章 黄金律 第二天清晨,桂堂东醒来,发觉自己搂着历晴川,下巴压在她的脑袋上,历晴川张开的唇瓣也贴着他的锁骨,留下印痕。 历晴川几秒后醒来,捂着自己的脑袋拱了桂堂东一下:“头好疼,你睡觉不老实啊!” 桂堂东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你睡觉的时候能别像蚊子一样乱亲人吗?” “别甩锅给我!” “我也不是害你头疼的原因啊!” 南轻絮揉着眼睛坐起来,争吵的两人同时看向她,她迷迷糊糊的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不可能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年轻真好,能为这种无聊的小事争吵。” 元静仪合上书本,吹灭旁边床头柜上的香:“这是安神熏香,哪怕元婴修士闻了也得乖乖睡觉,我的本意是让你们放松精神,没想到你们睡觉那么不老实。” 有了长老的权威解释,两人不再说什么。桂堂东一天打三十五场训练赛,他的潜在竞争对手们更加勤奋,而其中个别人的赛训质量更高,例如白西幽,她正在冬白雪对抗。 十几天前,白西幽还只是冬白雪看都不看一眼的筑基修士,但现在,黄金的光辉从她身上升起,她的每一道法术都好似流星,在坠地之时向着四方溅射,那些溅射的光芒遇到冬白雪的身影,便将其烧蚀,而后冬白雪的幻影如积雪般崩塌。 冬白雪支持白西幽,只是寻找与桂堂东敌对的借口,以避免自己被拖入一天工作23小时的未来……其实冬白雪的猜想过于把桂堂东当个人,因为在桂堂东看来,冬白雪这类厉害的修士,一个月休息一小时就足够了。 白西幽以此为借口,提议和冬白雪在18进8的附加淘汰赛里联手,一起对付桂堂东。她声称日升渡的修士推演过,一旦桂堂东杀进八强,那么他在一对一的比赛机制下,夺冠的概率是100%。 四时宫的演算结果与日升渡不同,因为后者忽略了冬白雪打造的法宝十二时炉,以及来自阴山盟长老刘桃枝私人的帮助——利用阴山盟修士对命运的窥探,阴山盟修士能隐约看到桂堂东部分训练赛内容。 这些都拉低了桂堂东夺冠的概率,尽管使出了如此多的盘外招,但四时宫推演的桂堂东夺冠概率仍有73%,如果冬白雪雪拼上自己为修道大业准备的底牌,她安身立命的本钱,大约能把桂堂东夺冠的概率拉低到51%。 但是,那值得吗? 冬白雪的底牌只能使用一次,用初见杀去博击垮桂堂东的机会,不然,等桂堂东回去把录像看一百遍,把她的动作拆分出无数细节加以研究,那么下一次,她的招数对桂堂东不再生效。 可是,这只是一次热身赛,没有证据支持,桂堂东会因为热身赛失利的打击,让他的心态直到明年的冠军联赛为止都处于道心崩溃的状态,所以最好的手段,就是利用其他人在18进8的混战下淘汰桂堂东。 冬白雪对“堂堂正正”有自己的理解:她不屑揭穿桂堂东并非此界原住民的身份,从而不战而胜,但对于任何能够战而胜之的方法,她都不拘一格加以采用。 所以,白西幽的提案在胡玄冬看来只有一个问题:白西幽有没有能力成为她在比赛中对抗桂堂东的队友。 这成为两人第一次训练赛的开端,白西幽挥洒黄金律,金色的光流在她身边如梦似幻的舞动,她变得强大而端丽,仿佛民间传说里那些一夜成仙的传奇人物。 冬白雪在白西幽的身后看到那两位化神修士的影子,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把白西幽变成真传级别的修士……哪怕只是一场梦,但这梦也足够美了。 冬白雪认同了白西幽的实力,便开始和她打训练赛,中间,她见到白西仁一次,白西仁得了兵甲门与地梁宗的资质,实力也像是白西幽一般膨胀起来,但是,那同样只是借来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失去。 所以,在白英华活着的时候,纵然对方是第三名,但冬白雪从未瞧得起他。 白西幽的黄金律勉强能模拟桂堂东的攻击,她们演练的重点在于,如何顶住桂堂东中远射程且是范围攻击的火焰功法近身,以及在受创时,如何处理伤口止损。 桂堂东的战术朴实的连白西幽也能模拟出来,经过反复演练,冬白雪确认自己双手以夏系功法起手,以春系功法作为结束,能够迅速封闭伤口,驱散入侵伤口的火焰对灵力持续不断的消耗,并让附近的灵力更快的挥发成灵力,防止桂堂东把异种灵力当然火药引爆的战法。 问题是,如果冬白雪去当援护人员,谁去顶住桂堂东并近身输出? 楚清秋与陆令蕴或许是可以临时争取的盟友,只是抱团的话,桂堂东那边也有少廪君、胡玄冬与历晴川。除了白西幽与冬白雪,其他真传由自家长老看着,由自家的陪练团进行封闭训练,没有提前集体训练研究如何打区域boss桂堂东的机会。 “喝!” 白西幽率先支撑不住,委顿在地,冬白雪见状,抽身离开,她Q版的小人却飞过来,声音传入白西幽的的耳朵:“修士们追逐异域之神,然而,真正能从异域之神那里获益的,只有异域之神主动追逐的修士。 如果搞错方向,即便一时窃取异域之神的力量,那么这东西,也会像一个家族的历史,在最后不可避免的走向消散。 别做无用功,这对大家都好。” 白西幽不懂,冬白雪没有解释,片刻之后,衣以娟降临,将她扶起。白西幽从储物戒里掏出水壶,她颤抖的手如此无力,竟拧不开瓶盖。 最后,是衣以娟帮她,看颜色如同酸梅汤的药汁入喉,白西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随后,病态的红晕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涌现。 “虚不受补,过于猛烈补药会危害你那脆弱的身体,你的耀眼,是用你的寿命换来的。”衣以娟说。 “可是母亲大人,你和我的姨母恐怕没打算让我活那么久吧。”白西幽回答。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因为你们两位聊了你们的未来,门派的未来,齐地的未来,白家的未来,甚至还有我那位祖父的未来,但那其中,唯独没有我的未来。 我的结局,在成为白家新家主后便没有后续,像极了那些民间故事里那些得道成仙飞升后不知所踪的人物。 读者能够满足于这样的终局,但我的现实不是让人肆意窥探品味的故事,我想要知道一个真切的结局,而不是一个为了人对美好的追求而强行模棱两可的结局。” “如果你需要一个结局……” 衣以娟抓住白西幽的手,恍惚间,白西幽来到夹杂在现实与梦境之间的领域,能够随化神修士的认知而随意操控的领域。 “这是什么……” 白西幽看到青与金的大蛇纠缠在一起,螺旋编织,它们的蛇尾刺进地面,而身躯伸展,头昂扬的奔向天空,仿佛要把天地连接。 日月星辰环绕这对大蛇旋转,那些日晷向着天空昂起头颅,异色翅膀的蝴蝶翩飞,穿过日冕,犹如穿过开满向日葵的花田。 衣以娟抬起头来:“这是黄金律的本质,它是一种不同于我们世界生命形式的……活物。 一千年前,先祖从异域之神得到知识,以及知识里封印的它。最初它平平无奇,弱小如同婴儿,其外在表现,便是功法的一片空白。先祖不得不编写功法,扩张知识,如同扩大婴儿的摇篮,好让它成长。 为了抚养这个婴儿,历代衣家修士都学习黄金律,通过不同的手段涉及不同领域的知识,编写功法,将这个小婴儿生存的容器不断扩张,最终,它成长为令人欣慰的模样。” “令人欣慰的背后,则是衣家修士一千年的牺牲。” 衣以婵从背后走来,“每一代衣家修士无论愿还不是不愿,都会在最晚化神境巅峰的阶段,灵魂溶解在黄金律里,知识被吸收,灵魂被消化,令黄金律越发强壮。 而后,他们的继任者们学习已被先代以自身滋养的黄金律,阅读变得更加丰富的功法体系,借助前人的帮助少走弯路,而在最后,自己也会在黄金律里溶解,把知识留存,壮大黄金律。 修士们通常是自私的,但在黄金律的构筑这一事上,衣家人的执念战胜了自私的本能,我们一代代人前赴后继,既乘前人的凉,又为后人栽树留下更多凉爽。 所以,我们又何须描述你的结局,和这一千年来所有的衣家修士一样,我们都会成为黄金律的一部分。” “就像一代代借高利贷的人,出生从黄金律那里借贷,拿着本金拼命创造更多价值,然后死的时候要连本带利一起归还。因为还款远多余借款,所以下一次就能派出更多的借款,并回收更多的还款?”白西幽说。 “虽然不差,但你可以用更浪漫的方式形容黄金律的构建,世间的高利贷,只追求把处境不上不下的借贷人榨出最后一分价值,却无甚伟大之处,而黄金律……是所有修士的终极梦想。” 衣以婵与衣以娟露出迷醉的神色,白西幽觉得,只有她们谈论力量的时候,才像个有感情的人。 她低头看向自己,在那白嫩的身躯上,青与金的烙印从两肋穿过,环过腰肢,在小腹的位置交汇为蝴蝶的形状。每一次她服用消耗寿元强行提高自己的药物,那烙印都会变得具体,更加鲜亮,现在她明白了,那代表她距离灵魂溶解,被黄金律吞噬的时间越来越近。 “冬白雪可能发现了里边的端倪,她留下了她的警告。”白西幽说。 “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明明是青金双色,为什么叫黄金律,或者黄金律什么时候能完成之类的问题。” “那个对我不重要,但如果冬白雪发现了什么,或许对你们很重要。” “无妨,就算她知道事情的全貌,也没有制止我们的立场。”白西幽犹豫了一下,“白家不合常理的快速衰落,是两位把从黄金律那里借贷产生的利息,转移给白家代为承受部分了吗?” “如果往坏里想,你可以那么理解。” “那么,我便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尽管那么说,白西幽还是在意冬白雪,她觉得冬白雪那种生活方式……很酷,一个人,又强大又没有牵挂,随心所欲的活着,永远是最冷静的角色……如果允许,谁想来生活里当小丑呢? 衣以娟莞尔:“如果你在意她那份力量的话,不如在之后的比赛里,诱导她拿出全部本事和桂堂东战斗,那时候,你就明白为何她变得强大的力量,感知到我们谋划之事的理由,以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理由。” 白西幽眼前一花,她再度回到现实里,衣以娟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即便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但我也想劝你,生命只有一次。即便你把生命当做自己的货币,也应该精打细算发挥出最大价值,眼下,你对生命的粗暴使用让我心痛。 所以,我要给你一个选择。” 花了一整夜的时间,衣以娟教会白西幽如何把体内的黄金律从体内转移到另一个身上,以及把别人体内的黄金律转移到自己体内。 前者虽然会把白西幽打回凡籍,但至少白西幽不会因为黄金律那个傻瓜般的判定机制,在还有抢救希望的时候就被黄金律带走;后者则是彻底疯狂,她进一步的拥抱黄金律,也接受黄金律在终末时更饥渴的索求。 黄金律至少在表面上是由衣家开发,而录入日升渡的神系功法,再加衣家未严格的保密功法,所以齐地大约有好几百人会这门功法。 显而易见的,这些人是衣家姐妹用来满足黄金律索求的替罪羊,或者更进一步的人形电池,现在衣以娟给了白西幽选择的机会,可是,从白西幽认她为母开始,她就没得选。 “母亲大人,孩儿该如何去做,请示下。”她说。 “很简单,”衣以娟的唇悄悄靠近,“只需要你从小组赛突围,在接下来的比赛对桂堂东释放黄金律……之后,你便自由了,可以随心所欲过你想要的生活。” 第一百章 第一战 上 11月20日,阳炎府举办的临淄热身赛,正式进入正赛阶段,比赛依然在旧城的演武场举行,不过,八个临时增设的包厢悬浮在演武场边缘,八大门派的贵人分居于此。 早上七时,观众席已经坐满,通过表演赛进入观众席的散修们与无缘坐进包厢的八大门派外门弟子们攀谈。半个小时后,演武场地表涌出火焰,介绍第一组的八位参赛选手。 桂堂东的名字第一个出现,他的存在,也是大家提前到场的原因,人们都想知道,下一届的齐地冠军联赛夺冠大热门,如今成长到什么程度。 “桂……道友。” 南轻絮站在通向演武场擂台的通道,见四下无人,而桂堂东坐在椅子上,通过符箓确认今天的比赛对手,无暇顾他,所以她双手背在身后,亲了亲桂堂东的额角。 桂堂东抬头,看她后退,脸上有些心虚,他笑了笑:“这里没有监控,师姐不会知道的。” “啊,那就好。” “既然是祝福我胜利的话,亲额角也太寒酸了。”桂堂东抬起头来,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祝我旗开得胜吧。” 他闭上眼睛,等了好几秒,才听到南轻絮迟疑的脚步声,她轻柔的捧住他的脸,呼吸急促,仿佛他提出的要求是极难的考验。 就在他要睁开眼睛瞧瞧怎么回事的时候,南轻絮的嘴唇贴了上来,他也环住对方的腰,沿着对方背脊的曲线向上,抚摸那令他爱不释手的头发。 他从这吻中品味到爱情,而爱令他斗志昂扬,暂时压低他心中的厌战度。他前往演武场,在他出场之时,观众们无论愿不不愿,都遵从齐地冠军联赛的礼仪,起立鼓掌,以示对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尊重。 桂堂东在掌声之中登台,他喜欢掌声,但也知道,包厢里沉默的大人物们复杂的恩怨纠缠,不断影响着他今后的生活。 如果,他们也能为我鼓掌的话,那时候我就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吧。他想。 按照礼节,桂堂东同组的七位对手列队欢迎上届齐地冠军联赛冠军,他们有的眼神晦暗,觉得和桂堂东分到一组倒了大霉,有人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挑战他,更多的则羡慕与嫉妒交织,渴望取代他独享荣光,又深知自己的无力。 历晴川站在包厢巨大的单向透视玻璃前鼓掌,她回头看向元静仪,元静仪慢慢睁开眼睛,好似刚从梦中醒来一样。 “小晴,你过于兴奋了。”元静仪说。 “再怎么说,师弟的荣誉有我的一半。” “他的小组赛对手里,只有一个人有问题,那是来自魔门七大选帝侯宗门里的魔修,伪装成散修出战。除此之外,他的对手就没什么需要在意的了。” 历晴川说出在场之人的心声:“长老,你这不是很在意吗?” 恰好,桂堂东首战的对手就是这名化名尚之信的魔修。他装作不知,走上前来和对方抱拳行礼,然后掏出一枚铜币递给尚之信,等尚之信检查无误交换后立刻向上抛出。 “我猜落地时是正面朝上。”桂堂东说。 “那我就猜反面咯。” 铜币以反面朝上落地,猜对的尚之信获得第一回合的场地指定权,相对的,他们在小组赛第二回合的交手则由桂堂东指定场地。 尚之信小声对着设置在场地的傀儡说了些什么,转眼之间,演武场的幻术启动,把他们送到介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空隙。 “这里与现实或者梦境都不同,不过,在这里受的伤,会反馈到现实里。” 桂堂东举剑,火焰攀附其上:“如果你做好准备,我们就开始吧。” 尚之信点点头,桂堂东致敬对手的礼节刚刚完成,落剑要转换为实际的招式时,尚之信双掌拍出,两只高约二十米的血手从他身后钻出,他双掌合拢,血手也随着合拢吞噬桂堂东的身形,旋即引爆。 如同血水一样的灵力飞溅,其中夹杂着无数人的哀嚎,把被屠杀的怨恨发泄到最近的生人身上。鬼魂们残破的回忆拼凑出魔修引军攻城,城内居民苦苦抵抗,而力战不敌,最终沦陷后遭遇屠杀的绝望。 桂堂东伸掌对准地面,他引爆附近的异种灵力,爆炸产生的气浪把他推向天空,这时,尚之信指定的场地五羊城才刚刚构筑成形。 桂堂东数度挥剑,他斩出的剑气在空中化为月牙形的火焰从天而降,每一次触及实体,都会在范围里引发猛烈的爆炸。尚之信遁入地面,再钻出来时已经进入五羊城。 桂堂东自然可以无差别轰炸,把尚之信逼出,然而那样消耗的灵力较多,而且,让对方吃范围攻击那堪称温柔的伤害,有点便宜这个犯下屠城之罪的魔修。 所以他俯身飞向尚之信的方向,尚之信一边逃跑,一边不时凝结血手反击,均被桂堂东引爆。眨眼之间,双方在飞行中进行了数十次攻防,在尚之信即将进入府衙时,一颗火球从背后追上,在其脚底引爆。 火球没有破盾,但妨碍了尚之信的视觉,等魔修反应过来的时候,桂堂东已经近在眼前,他一剑劈开尚之信的护盾,飞起一脚把尚之信踹进府衙,他另一只手手指屈伸,尚之信的落点有火焰酝酿,在尚之信落地之时,身下的爆炸将其再次推向空中。 火焰手掌在空中凝结,抓住把魔修砸进地面,尚之信吐出一口血来,绿色的汁液侵蚀附近的地面,散发酸臭的味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背负惊天大案的魔修前来自投罗网,你的愚蠢与你的实力旗鼓相当。” 保险起见,桂堂东决定把对方打到半死再收押起来细细审问,这时,躺在地上的尚之信咧嘴笑道:“桂道友,你想要知道‘蝶怨蜂愁’勒花天的下落吗?” “等我把你抓回去,自然会知道她的下落。”桂堂东回答。 “不巧,我是帝国派来和阁下平等交涉的信使,看来,为了抵消阁下那危险的念头,我也必须展示自己的实力才是。” 尚之信缓缓爬起,黑色的锁链在手中具现:“阁下,小心了!”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战 下 尚之信扯动锁链,一艘战船从虚空里飞出,砸向桂堂东。桂堂东瞄了一眼,那东西是战船却不是任何一级飞行法宝,因为它的形制是一艘在江河和近海航行的小型船只。 那么,就没必要交出自己的位移技能。他想。 阳炎府功法的弱点便是身法类功法的开发相对其他门派滞后,所以在交战时,桂堂东把自己的身法捏的极死,几乎只做保命之用。 他把灵力灌注剑身,火焰从剑尖喷涌,把尚之信祭出的法宝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随后,火炬的轮廓在天空崩裂。 这法宝的杀招真正展现,它里边贮藏的黑色汁液倾盆,熄灭周遭的火焰,而藏在黑色汁液里的苍白身躯钻出,数百只水鬼拖着半透明的身体,争先恐后的扑向桂堂东。 桂堂东想要点火引爆他们,但在黑色汁液的妨碍下,原本每一颗都应如拳头大的火苗只有花生般大小。他加大出力,把剑插入地面,原本萎靡的火焰徒然膨胀,不止点燃黑色汁液,还把袭来的水鬼们一同净化。 府衙早已不见尚之信的身影,桂堂东双眸被火焰点亮,沿着尚之信逃亡的痕迹追到城边一栋名为望海楼的高楼,盖亚能量炮在手中酝酿,进入最大射程的瞬间立刻发射。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尚之信原本的想法,是桂堂东为了减少灵力消耗,杀进望海楼,他立刻发动适配地形的法宝,压制桂堂东,传达关于勒花天的消息后潇洒离开。 现在,看到桂堂东手举的大火球,他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遁出望海楼,看身后的建筑化为崩坏的黑影。随后,一团闪光在他眼中方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桂堂东的剑已经贯穿他的身体。 伤口是小事,但附在剑上的火焰灵力燃烧他的灵力,进而让他状态下降,他狼狈的从半空坠落,躲开足以蒸发他一手一腿的火焰涡流,坠地之后又狼狈的翻落几下,躲开桂堂东攻势的余波。 此地不能久留! 尚之信从怀中掏出符箓向天空一撒,桂堂东坠地,一剑劈下,他的攻势被符箓稍稍妨碍,但仍留下尚之信戴着储物戒的手,而魔修本人逃之夭夭。 “这手就送给你了,里边有我要传递的信息。桂道友,我在南荒等你!” 尚之信语气急促,好似在节目间隙口播广告的主持人,不管桂堂东听没听清,他就这样跑掉了。 魔修退场后,桂堂东被自动判定胜利,比赛就这样结束了,桂堂东回到现实的演武场,阳炎府的修士涌上看台,有的人检查桂堂东的状态,有的人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包裹回收魔修留在地上的手臂。 等他被确认无事后,他顺势回到选手休息室,掏出符箓问道:“长老?” “我在。” “你为何没有抓住他?” “他只是个送信的金丹魔修,按照这边的规矩,你们小辈杀了也就杀了,但我们长辈实在不好出手。” “他带来的是前阴山盟真传勒花天的消息。”桂堂东说,“我想,他从一开始冲着我来的,如果他只是传递消息,何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打入正赛,再在与我对战的时候亲自转交给我……虽然他差点玩脱。” “我会转达给刘桃枝,另外,我的人也会做无害化处理后,把那魔修的储物戒有用的东西给你。” 元静仪犹豫了一下,她切断通讯符箓,不久之后,南轻絮的手叠在他手背上。 “我听到了……别去,那可能是个阴谋。” “必定是个阴谋,放心吧,我没那么鲁莽,至少要等明年我提升到元婴境后,而现在,我会委托门内修士帮我探查情况。” 南轻絮松了口气,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绷紧脸颊,显出一副对勒花天不在意的模样。看她忍的难受,桂堂东伸手挠她的痒,不一会儿就把她挠的花枝乱颤,在他怀里打滚。 “哎哟,行了,行了,和小孩子一样。”她伸手揽住桂堂东的脖颈,“停停停,你还有比赛呢,就带着我的气味上场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歪了歪头,眼神既清纯又妩媚,好似从一头等待他临幸的乖巧小狗,变成一只勾人魂魄的母狐狸。 桂堂东用鼻尖顶住她的鼻尖,摇晃脑袋轻轻戳了戳:“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从软弱的受气包新婚小媳妇变成深锁幽闺的少妇,看看你,恨不得要把我逗出火来,然后吃掉我似的。” “因为我拥有了力量,力量改变了我,所以我能更大胆的和堂东你说话。”南轻絮小心翼翼的看着桂堂东,“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 “不,不,这样也挺好,你知道男人为什么多情吗?因为他们喜欢刺激,而新鲜的事物总能带来刺激,所以他们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新鲜感总是很重要。” 桂堂东追逐南轻絮的嘴唇,南轻絮偏头躲开,他用双腿夹住她,揽住她的腰把她狠狠的挤进自己怀里,给予怀里的女人粗暴而炽热的亲吻。 南轻絮的手抗议的在他肩膀上敲了两下,随后,她的手与她绷紧的身体慢慢松软下来。 “等你打比赛的时候,你可以让我用你喜欢的方式,祝福你的胜利。” 桂堂东起身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南轻絮抓住他的手腕摇了摇:“今天的事,记得对历道友保密。” “我知道。” 南轻絮松开手:“那就祝你好运,堂东。” 随后,她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一样,另外一边,历晴川出去溜达一圈,从临淄城招待外宾的酒楼弄了些食物饮料回来,坐在元静仪旁边,后者像是睡着一样,歪在沙发上变成一具精致的人偶。 历晴川刚喝了口桂花酿,就见旁边一只纤细的手伸进纸袋里,捏出一片放进嘴里。 “这是什么?”元静仪一边咀嚼一边问。 “好像叫灵罗鱼薯片,因为师弟城市聚灵阵输出的灵力有余裕,他就把多余的灵气导入人工池塘饲养这东西,再深加工后做成各种食物返销八大门派,据说四时宫的栏目《财富经》还来采访过。” 元静仪笑了笑:“这个人,就喜欢在旁枝细节上琢磨,他要是肯把心全力用在修行上,说不定,我们就能瞧见三十岁的元婴修士了。” 尽管如此,历晴川却觉得,元静仪的眉眼与语气里,满是欢欣。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一百零三章 可行的 南轻絮比赛的顺畅程度与她持有的道具数量成反比,她前面六场打的顺风顺水,全取胜利,第七场她意外落败,随后在第二轮中开始连败,直到第十轮她又艰难的取得胜利,然后以胜负胜负结束自己的小组赛。 她早早与小组头名无缘,而是否能以小组第二名晋级,要看别人脸色。所以她在休息室里,紧张的看着她所在的小组进行最后几场比赛。 最后,靠着对手帮忙,她被抬进淘汰赛。南轻絮高高跃起,情绪激动之下,她胸口的纽扣脱线,绷开,暗器砸在桂堂东的脑门上。 “啊,真是对不起。” 南轻絮过来,她有些兴奋过度,以揉桂堂东被砸到的地方的名义,她搂抱着桂堂东的脑袋,柔软的大布丁堵塞了桂堂东的口鼻。 桂堂东能理解她的兴奋,在十年前,他还能饮酒的时候,许多第一次都令他欣喜若狂,东方西方,人类非人制作的酿造酒,配置酒与蒸馏酒都令他放浪形骸。 南轻絮在他身上疯了一会儿,但疯的有所克制,等她庆祝了几分钟,便渐渐安静下来,捂着自己的脸颊问道:“我是不是有些奇怪?” “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我可以把我珍藏的酒给你开一瓶……虽然我自己不能喝。” “那我要喝赤玫露。” “赤玫露,好品味,那东西的原料赤玫果只有地梁宗产,水又必须是天齐派控制的自然灵泉‘渊水’,我一年最多只能弄到一瓶收藏,你今天就要把我今年的份额干掉了。” “为什么要开今年的?”南轻絮迷迷糊糊的问。 “因为这类产量稀少的酒,越古老越有价值,比如赤玫露,放五十年它就会变成醋的味道,放一百年,它会变成尿的味道,尽管如此,当任何糟粕与岁月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它都会变得难以动摇。 赤玫露味道开胃,汤锅类,油炸类,烧烤类食物都挺搭,你要吃什么,我给你露一手……可别嫌我手艺一般。” “好呀好呀,我要吃烤肉!” 桂堂东回寒鸦号翻冷藏库存,找到一块羬羊肉,这东西是兵甲门最早驯养的无灵智妖兽,只会根据本能吞吐灵力,进食灵植,并不能修炼成智慧生物。 它最初被用于提取油脂,但地梁宗引入之后,发现其在医学上的妙用。阳炎府又从地梁宗引入,一个偶尔的机会,阳炎府发现其食用价值。 倒不是说兵甲门与地梁宗不懂生活情趣,而是羬羊肉味道极重,光是去味就是麻烦事,而且其油脂含量过于丰富,不去油脂菜品太过油腻,去了油脂其肉味同嚼蜡。 因此,羬羊肉要想变得能入口乃至于美味,必须要操控火焰对肉不同部分进行精密加工,且不同部位熟度不同,才能让腌料去除羬羊肉的膻味,才能排出适量的油脂,令肉既不至于油腻,而又保留油脂的香味。 比羬羊肉美味,又比它好处理的肉类有几十种,营养又相差无几,所以其他宗门自然不会花心思开发它的食用价值,而阳炎府开发它,一来是因为本地无灵智妖兽,在农业生产上好用,其肉质却难以满足修士挑剔的唇舌,阳炎府只能尝试更多选择; 第二,羬羊肉的加工需要对火的精密掌控,而这正是阳炎府练气修士的必修科目。 阳炎府是八大门派里最俗气的门派,他们的教学自然也非常俗气,于是羬羊肉成为练气修士们的练习材料,每逢这节课,练气修士们都如临大敌—— 如果自己做得好,哪怕自己手头的调味料只有盐,自己都能收获一顿美味大餐,而如果做的糟糕……等他们吃完,大约是两天之内,张嘴就能把人熏跑的程度,而吞咽失败品,本身就是刻骨铭心的折磨。 因此,羬羊肉寄托着每个阳炎府修士最初的幸福与痛苦,久而久之,羬羊肉就成了阳炎府招牌一样的食材,被赋予了厚重的历史底蕴与人文情怀……至于算不算糟粕,这要看评价的人收获的幸福与痛苦哪个更多。 桂堂东解冻羬羊肉的时候,元静仪让手下搬来圆桌,历晴川、南轻絮与她同坐,桂堂东首先端来开胃小菜、蘸料与放在冰桶里的酒水,返身去厨房忙碌。 “筑基境需要食物,金丹境还能领略食物的美味,而到了我这个境界,进食就变成一种仪式。我虽然能分辨各种味道,却丧失了品尝食物而激起的各种情绪。” 元境仪勾勾手,一小块黄芥末从碗里飞出,落入她嘴巴里,她呛了一下,说道:“”所以,我虽变成这般模样,却也因祸得福恢复了从美食中获得愉悦的权利。 但是,你们恐怕不会有这种体验了,所以趁着年轻的时候你们多吃一些,等上了年纪,进食单单就只是进食了。尤其是你,小狐狸,想要更完美的淬体,不多吃点营养的可不行。” 历晴川的目光疑惑的在两人之间徘徊:“你们关系……突然变得很好?” “我赞助她,而她打入淘汰赛阶段,符合我的期望,对于符合我期望的人,我总会优待。” 元静仪摸摸南轻絮的脑袋,看着历晴川笑道:“小晴你若是嫉妒,我也可以摸摸你的。” “我就不需要了。”历晴川伸了个懒腰,“我看了看同组对手,我晋级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到了18进8那场特殊的淘汰赛……” “自然是保着那小子来,不过,你也不必为他牺牲到底,如果他能保住自己的先天元阳,就算你给他一鞭把他淘汰出局也无妨。” 元静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小子太狂了,不把对手当人看,又把喜欢自己的女人当玩物,他需要一个教训。” 南轻絮害怕的看了元静仪一眼,元静仪给予她凌厉的眼神,这时候,桂堂东以掌心之火炙烤的第一块羊排已经完成。 他挽起袖子,非常骚包的捏起手指,用女神峰玫瑰盐与食用和田玉珏碾压调和的粉末,手指像小鸡啄米般一抖一抖,调料与他的手肘碰撞,反弹之后又撞进盘子里,嵌合在羊排表面焦黑色的缝隙里。 元静仪手指一勾,托盘飞到南轻絮面前落下,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南轻絮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缩着脖子瞪圆眼睛看着元静仪,元静仪微笑着回答:“今天你表现好,这第一块肉排,我做主给你了。如果你乖乖听话,以后好处大大的有哦。” 如果我不听话,是不是…… 南轻絮勉强笑了笑,接受元静仪的好意,她用筷子沿着桂堂东提前羊排上割的缝隙刺入,用力一挑,钴蓝色的光芒从肉排深处绽放。 “会、会发光的肉?!”南轻絮惊叹道。 “这个是我埋下的小彩蛋。” 桂堂东笑了笑,“首先,用精密的手法弄松羬羊肉第二层脂肪与肉之间结合的部位,然后将放射性矿石与七彩剧毒蘑菇与砒霜碾碎之后,按着君臣相佐的指导原则配置成调味液,注入这中间。 因为我做的羬羊肉排比其他流派的油脂少些,偏向烟熏口味,所以我得用符合烟熏口味的猛料。” “那么多余的油脂去哪里了?”历晴川问。 “在汤中,以及作为接下来几道菜的荤油。” 他又陆续端出两盘肉排,被三人享用完毕后,首先呈上来的是一大碗米饭。修道界的大米,每一粒色泽饱满都如同油脂,咀嚼起来自带一股清香之气。 人们提到修士们常吃的仙米,第一时间常想到四时宫,然而真正优质的仙米来自天齐派,那里的大米在灵田之中三年一收,即便施以种种手段,一亩地产量不过三百斤上下。 桂堂东又做了一道炖肉汤拿来配米饭,恰好,冬天已至,夜色深沉之时,窗户开始凝霜,冷意让热汤菜类的食物变得美味。 接下来的菜是羬羊头部、前腿与后腿肉不同的运用,桂堂东忙活了三个小时,对下厨的人而言,没什么看到食物一扫而空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南轻絮点名要的赤玫露喝时只觉清爽,但酒劲绵长,独自干掉了半瓶的她一醉不起,历晴川不得不把她扶起,把她带向疗伤室的方向,清洁符箓没有解酒的功能,但她认为师弟的澡堂有……于是现场只剩下桂堂东和元静仪。 “谢谢你的招待,像这样被人在家里一样的环境,和亲近的人们一起吃喝,说说笑笑,那是十五年还是二十年的事了?” 元静仪有点迷茫:“唉,也不对。好像是你师母生产,我去帮忙,后来她身子恢复后特意把我请来,烧了一桌泰西流行的食物给我吃。” “泰西菜?都有什么?” “腌制干鲨,肚包羊杂碎,五成熟的血肠,鲱鱼罐头,活蛆奶酪,腌海雀……嗯,这道菜我可能印象最深。它首先要捕捉一百只海燕与一只海豹,然后剖开海豹的胃,把海燕埋进去,缝合胃部与肚皮,用油脂封口,再深埋入地下大概两到三年。 之后取出来,剖开海豹的肚子取出已经被胃酸折磨了两到三年的海燕们,拔掉它们的尾巴,从肛门吸收腐烂的内脏即可。” “……我能理解元长老为什么印象深刻。” “是有些恶心,但其实尝起来还好。到女人如果深爱一个男人的话,可是更恶心的东西都尝过呢,与之相比,这就不算什么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元静仪双肘支在桌子上,捧着自己的脸颊看桂堂东。桂堂东看她脸颊红润,恰有一抹沙拉酱粘在嘴角。元静仪体型小小的,肤色是嫩嫩的,她的嘴巴自然也是小小的,唇瓣则是稚嫩的粉色。 桂堂东心脏猛烈的跳动一下,他的手碰了旁边的碗碟一下,碗碟掉落,他借着去捡东西的时机弯腰低头,终于能掩饰自己的慌张。一秒之后,元静仪宛若贝阿朵莉切般没品的笑声传来。 女鞋掉落,香风与阴影掠过桂堂东的肩头,桂堂东眼角的余光看到红色的裙摆荡漾,而后,被长筒袜包裹的小腿肚斜着落在他肩上,传来软软的感觉。 元静仪的脚后跟一下一下的轻轻磕在桂堂东后背,于是她的小腿肚在他肩上挤压舒张循环往复,是她在用软软的小腿肚肉按摩他的肩膀,还是他的肩膀在按摩她软软的小腿肚? 桂堂东抬头,对上元静仪前倾的身体,明明是萝莉体型的身体,却有成熟大姐姐的曲线,不知该说是违和,还是矛盾属性组合在一起产生背德的快感。 元静仪的手落在他头顶,光是抚摸他的头发并不满足,她戴着白丝长袖手套的手下滑,从左耳滑到脸颊,再到下巴,她纤细的手指拂过桂堂东的喉结,带给他一些不适,以及瘙痒。 “好大啊。”她轻声说。 桂堂东被她樱唇倾吐的言语弄得浮想联翩,元静仪的手离开他的下巴,又包住他另一边的脸颊,那里已经变得滚烫。 桂堂东偏头,她却微微发力,让他与她对视,对视那份小恶魔的笑容。桂堂东看着元静仪的裙摆花边低声问:“调戏我很有意思吗?” “这是给你的奖励,感谢你让我从食物中品尝到快乐。我这个人,对凡能愉悦我的都不错。所以,要不要试着进一步取悦我?” “你喝醉了,元长老。” “我没醉,但我喜欢醉醺醺的感觉。因为喝醉了,你才能说实话,任何人都不会怪罪你的实话,谁会把醉话当真呢?” 元静仪眯起眼睛,抚摸桂堂东的鼻梁和嘴唇:“如果你不是小晴的道侣就好了。” “这世间没有如果。” “你很讨厌我?” “不,我无法抵挡元长老的魅力,只是……元长老之前劝我不要和门派敌对,但你的欲望本身,就是在和门派敌对啊。谁会允许我们在一起?而我们是否又能原谅自己对师姐的背叛? 何况,我们只有肉欲,没有爱情,就算在一起,长老把我玩腻之后也会很快抛弃我的。” 气氛变得冷淡,元静仪的小腿从桂堂东肩膀挪开,她跳下桌台,对桂堂东说道:“你说的对,‘我们’是不行的。” 她快步离开,不给桂堂东缓和气氛的机会。而在稍晚的时候,发辫抽在熟睡的桂堂东胸口,跨坐在他身上的南轻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宛若一只高傲的猫。 她俯下身来,含住桂堂东的耳垂,轻声说道:“但我们是可行的。” 第一百零四章 表面关系 11月23日,小组赛结束,历晴川在最后一组安稳的以小组第一的身份出线。她在赛后要了桂堂东的原味青梅酒,并要求他烤制拿手的甜点,形制没有要求,但奶油与糖要加满。比起正餐,她对小点心一类的食物更有兴趣。 这似乎正在变成一种习惯,那就是有桂堂东的亲密家人有值得庆祝的事后,她们会指定他的藏酒与当天的晚餐菜单……桂堂东回应了她们的要求,因为他力图把这演变成家庭传统,而家庭传统会把家庭成员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桂堂东决定做点甜度爆炸的东西,于是很快,厨房里满是甜腻腻的味道。 与羬羊肉类似,烘焙点心能够锻炼阳炎府练气期修士对火焰的操控程度,而对材料的合理加工与让其变得美味的手艺,则为筑基境大量进食以锻体铺路……毕竟,自己的身体需要吃什么硬菜自己最了解,个性化的食谱只能由自己来打造。 虽说锻造兵器,冶炼金属,陶艺或者其他需要用火的项目也能锻炼一个人,但那是兵甲门与地梁宗申请专利的项目,阳炎府使用很容易被起诉。门派吃了较晚成立的亏,只能在别人不甚重视的领域拓展。 往温情的方向去想,就算在阳炎府外门被淘汰,打回凡籍,但在门派学得一门手艺,至少能在家乡再就业,任何时代,凡人中的富有者都缺能够满足他们的胃的大厨。 于是那时,十五岁的桂堂东翻开课程表,看到密密麻麻的厨艺课时,还以为自己到了烹饪学校。 他被历无咎破例带入门中,而历晴川时不时跑到他这里,让他在年轻修士眼里的存在感非常高。存在感高,就必须以身作则,不然人们就会攻讦他尊敬的师父,和他有些喜欢并尊敬的师姐识人不明。外加他有系统外挂的隐性帮助,所以桂堂东直接开卷,把理论上他能学会的菜式学了一遍。 要不是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导致做出来的东西口味一般,齐地冉冉升起的或许不是一位天才修士,而是天才厨师。 桂堂东正在搅拌蛋液,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说道:“再等半小时吧。” “嗯。” 桂堂东听到声音抖了一下:“元长老……” 自18日晚上之后,元静仪和他的关系回到当初的状态,她见面要么不说话要么扮鬼脸,相对的,桂堂东晚上却总是做噩梦,梦到自己变成睡美人,而有个变态色老头对他上下其手,虽没有进行到最后,却也相当程度的玩弄了他。 难道我也有雌的一面? 第一次,桂堂东怀疑自己,第二次,桂堂东怀疑有人施了手脚,他立刻联想到元静仪,怀疑她在熏香里做了手脚。 到了昨天,他没做这样的怪梦,代表元静仪气消了,只是他和元静仪都没有开口的时机,所有的公事都是他和她的部下对接,所有的私事,她只和历晴川与南轻絮说话。 这样也好。桂堂东不禁那么想,看看白英华的下场,就知道和化神修士纠缠不清,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小晴和我求情,她以为你又惹我生气,所以她尽说好话请我原谅你。我们俩不讲话,最难受的就是她。所以,在小晴面前,我们还是扮演以前的关系吧。” “扮演……” “是啊,扮演。异域之神的伤口把我们联系在一起,至少在门派彻底掌控那个东西,治好我们的伤口之前,我们都存在这种令人懊恼的……联系。 我放不下你,你也放不下我,阻止我们靠近的只有薄如蝉翼的道德。不过,看到小晴那样子,我作为长辈,则必须拿出干劲来回应她的信任。 ‘我们’不能变成那种关系,所以我会努力去讨厌你。你也可以讨厌我,反正这些天我把你折腾的精疲力竭,或许没有异域之神的伤口,你早就讨厌我了。 我能感受到,你防着我,就像防衣家姐妹,在我眼里我和那两个女人竟是一路货色……如果,你不是我师兄的得意弟子,如果没有异域之神的伤口,我一定把你屁股打开花,再在伤口上撒上辣椒花椒芥末茱萸胡椒和盐,让你为对我的蔑视付出代价。 我真后悔,如果我不多管闲事,就不必拖着这具幼小的身体,被人当个小孩子,又冲动又迷糊,充满感情弱点,我好不容易才舍弃那些东西变得强大,为什么又让我重新体验一次,还要让我面对死去道侣同名同姓的人,听他再伤我一次,可恶!” 元静仪气的跺了跺脚,她脚下的地板砖化为粉末,桂堂东不免有些害怕,他担心自己步入后尘。元静仪嗤笑一声:“之前敢和我斗嘴,现在怕了?” “不,我只是不想让一个伤心的女人变得更伤心。” “花言巧语,你这种人,前世应该很不幸吧,所以来到这里后才会想着祸害我们世界的人。” 元静仪拢了拢耳边的发丝:“18进8的比赛对你是最凶险的,除了你信任的那几个盟友,你最好把其他的修士都当做潜在的敌人看待。 如果衣家姐妹,或者其他化神修士介入,我也会介入。别逞能,不管我们私人关系如何,在大事上你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我……就这样,说出真心话的感觉真好。” 在表面上,桂堂东和元静仪恢复以往的关系,但元静仪把事情挑明之后,一些观念悄然转变,原本不会被认定暧昧的的动作与言语,在他们眼里变得格外敏感,因而保持距离。 他们变得冷淡,但他们心里变得更在意对方,又拒绝承认这一点。每一晚,元静仪看着桂堂东的睡颜,有时她闭上眼睛,南轻絮起身,她纠结的看向桂堂东,手掌握成拳头,又返身睡下。 “唉。” 元静仪从储物戒里,拿出许多年没见过的老伙计,她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瞧着桂堂东,在燃香的作用下,被强制睡眠的桂堂东那恬淡的睡颜,唤起她卑劣的欲望。 于是,她的樱唇张开,发出甜美的叹息。 第一百零五章 异域之神的锐评 11月20日,18进8的特殊淘汰赛开始。齐地冠军联赛每一届的小组都是不定数的,无法保证进入淘汰赛的选手是16名,因而有必要设置一次特殊的比赛机制,把不定数的淘汰赛选手削减为8名,之后走正常的淘汰赛程序。 和以前一样,参赛选手们的名字从演武场涌出,而特效各有不同:阳炎府的选手是一朵火焰红莲绽开,花蕊里吐出参赛选手的名字; 四时宫是以一段带着积雪的松枝开头,经过春之复苏,夏之繁荣,秋之衰落,在冬季松枝湮没,它的灰烬漂浮在风中,书写参赛者的名字; 十八般兵器组成杂乱的灰色水潭,在哗啦哗啦的清脆声音里,以龙伯断刃术打造的寒钢升起,锻成参赛者的名字,那名字线条尖锐,色泽冷冽,阐释兵甲门修士如何把自己打造成一把兵器; 太阳投下暴烈的光芒,凝聚为日晷的形状,那日晷的指针投影连接一只毛笔,以光为墨,投影转动,毛笔书写金灿灿的参赛者名字,在收尾处,一滴光墨滴落,落在地上,产生水中溅射的特效。 上次齐地冠军联赛前四名选手所在门派的出场特效被认真制作,与剩下门派的简陋特效形成鲜明的对比。 “虚荣。” 元静仪对这些花里hu哨的包装不感兴趣,但当飞行傀儡对准她的时候,她挤出笑脸,敷衍的拍了拍巴掌。 符纸折叠而成的飞行傀儡像是夏日雨后的蜻蜓,在全场漫游,它们是比赛的摄像机位,但不是为了做直播,而是为了详尽的录下来,以便供八大门派拿回去调阅研究。 今日,演武场悄无声息多了一个包厢,以十字为主体,饰以闪电与新月的西正教会纹章出现在第九个包厢上。翘着二郎腿,穿着白色浴袍的琪琪张嘴,把一串葡萄送进嘴里。 琪琪对热身赛没有兴趣,但她是个言而有信的异域之神,答应信徒们的直播时长不会赖掉一分钟,但有时候她未播够时长但又不想直播,便会找个东西把直播间挂上混时长。 女神大人降下分身,吃东西开混非常开心,但苦了她的新榜一白城主教柳比萨,琪琪降临的那一晚,柳比萨不得不挨个拜访八大门派的长老,让他们确信这不是西正教会偷袭临淄港,发动全面战争的信号。 同时,他还要设法让不畏神的东方异教徒们明白,这里降下的只是女神分身,女神本体正在和永世大牧首哈萨维度假,就算他们抓住分身,也不能入手异域之神。 琪琪的乱入令柳比萨身心疲惫,但他认为这是琪琪给他的试炼,在劳碌过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归来,看到琪琪躺在床上懒洋洋看书的模样,一股甜蜜和温馨就萦绕他的心头。 为了她,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是值得的。 因为琪琪降下分身且持续存在,她略微扰动东方的法则,柳比萨恢复到相当于元婴后期的实力,他终于可以一心二用,一边看现场,一边在直播间化身烤肉man,为进入直播间后一脸懵逼的信徒们解释并直播现场的状况。 同时,他还分心对琪琪说道:“女神大人,八大门派很有可能在来年就会发动您前榜一的屠龙者乔治庇护的国度之攻势。” “乔治呢?”琪琪隐约想起那么个人,“感觉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乔治阁下已经逝去,我想,他那样的圣徒死后定能升上天堂,待有一日,女神大人统御整个世界,所有被保存在天堂的信徒都将重塑肉身,迎来永生的第二次生命。” 这便是琪琪是个无情渣女,偏偏有很多泰西人追随的原因,因为琪琪许诺会在信徒死后保存他们的灵魂,并在她富贵之时,带领他们衣锦还乡。 “唉,他也是,之前的人也是,为什么你们总是那么短命。” 琪琪感叹道:“哈萨维第一次召唤我的时候,我作为战团女眷和他们一起旅行,那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人类。 只是某一天,他们埋葬了其中一人,我问哈萨维为什么他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哈萨维强忍着泪水,说这个人已经死去。由此我理解,死亡便是和熟悉的人分别,然后大地竖起刻着他名字的墓碑。 我啊觉得怪可惜的,便在未来成为教会总部的地方圈了一大块地,决定送别每一陪伴我旅行的人。一睁眼,那块地多了十块墓碑,又很快的,那里的墓碑多了十倍,如此循环,在我感觉并不长的时间里,那里就已经被填满了。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送别他们,重复许多次离别后,只会让人感觉淡漠。” 她老气的拍了拍柳比萨的肩膀:“你也要加油,多活一点哦。” 柳比萨偏过头去,不想自己在女神面前露出丢人的模样,他转移话题,问道:“大人,弹幕里有信徒打醒目留言问,你看好谁夺冠,哪些人成长起来,会是我们(泰西)的威胁?” 琪琪的表情严肃了一些:“夺冠的话是桂堂东,他的身上寄宿着一个正在成长而未成形的神,还有别的神留给他的伤口,这些要素扰动了在他身上发生的概率事件。 他无法改变那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但一定能改变那些有概率发生的事,而当他与别人接触时,也会潜意识的改变别人身上的概率事件……但是,他的改变是随机的,有时偏好,有时偏坏,他扰动了秩序,给别人带来混乱。” 他已经适应并享受了混乱,而别人面对混乱不免慌张,这样,他就相对别人有了先天的优势。何况,他身上的那两重要素,助他快速成长,帮助他抵御各种类型的伤害,此消彼长,他面对别人胜算很大 但要说对泰西的威胁,在今天的参赛者里,他只能排第三位。“ 琪琪的直播间里满是问号,信徒们了解女神大人的脾气,又有一位信徒慷慨解囊,花费巨额发送醒目留言,取悦琪琪后,她才接着说:“这个年轻人渴望变革,而他的变革定从周围开始,所以,他会先把这里搅的天翻地覆,再考虑其他。 若是那时候,我会亲自出面笼络泰西各大势力,组建联军提供物资,协助修道界终结他发起的叛乱……不然,一旦他体内的神成形,就会演变成一场世界大战,那时候我可爱的信徒们会死伤无数,不会看我直播给我打钱,那可怕了。” 柳比萨沉声说道:“或许我现在就可以……” “没必要,因为还有两个更混乱的修士。” 琪琪说道:“排名第二的是那个与你对战,几乎杀了你一次的小姑娘(冬白雪),她寄宿着异域之神的力量,并且她极为纯粹。” “纯粹不好吗?” “纯粹便是极端利己,她这样的人,如果杀十万人能够提升自己的力量,那么她毫不犹豫会去杀十万人。她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个世界每年产出的资源是有限的,一个人想要变强,就必须吃资源。而她这样极端利己的人,遇到一份资源便吃一份资源,遇到十份资源便吃十份资源,从不考虑资源的分配和别人的感受,也不管自己吃下资源是不是多余,她只是吃吃吃。 她会一直那么吃下去,等东边吃完,她就会去吃我们这边。那时候,她变得无比强大,足以号令弱小的修士们,发动战争为她抢夺资源。 桂堂东是她的抑制器,她也是桂堂东的抑制器,两者互为敌对的时候还能有所收敛,而桂堂东先一步被解决的概率大些,那么剩下的她便无可阻挡。” “排第一人的又是谁呢?”柳比萨问。 “喏。” 柳比萨顺着琪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白西幽,他一边和直播间观众解释那个漂亮的女路人是谁,一边问道:“她在我看来只是被卷入权力斗争的可怜虫,价值存在于化神修士们的矛盾中。 一旦化神修士解决矛盾,她极有可能被冷藏,甚至被销毁,我的老友便遭遇了如此命运。” “她为什么排第一,从心态来说,桂堂东和排第二的小姑娘,主观上没有毁灭世界的意图,但这个人不一样,她已经疯癫,我能感受到她点燃世界的欲望。 从身体的角度来说,一个接近完成的神明存在寄宿在她身体里,那东西对世界一无所知,却过早的感受到宿主不断传递的憎恨与恶意。那么祂在降世之时,恐怕会带着憎恨与恶意,来点燃这个世界。 神明从外界降临,会受到世界法则的大幅度压制,从而变成土著们可以战胜的对象。但是,如果在特殊的情况下,神明是从无到有,自行在本地产生,壮大,那么成型的祂或许可以不受世界法则的制约。 所以,我把她排在第一位。她不重要,但她体内的东西很重要。” 柳比萨躬身说道:“即便如此,吾等的心里只有琪琪大人一位神明。” “嗯,不许看别的女人。” “那么,面对如此威胁……” “别着急当英雄。”琪琪笑了笑,“要说着急,也是修士们先着急才对。” 充满虚荣气息的开场仪式后,修士们各自返回自己的休息室,桂堂东接通通讯符箓,元静仪的声音传来:“师兄想和你联络的,被我阻止了,他是个压力怪,我想这时候你就不需要压力了。” “呃,谢谢?” “你别误会,这是为了小晴。如果师兄只和你说话,小晴又要难受了。” 元静仪顿了顿说:“十八个参赛选手里有十五个八大门派的修士,三个散修,散修们不考虑,剩下十五人里,你、小晴、南轻絮、少廪君、白西仁、hu玄冬,还有一个兵甲门修士算你们这边的,剩下的有八个,未必都对你们抱有敌意。 这么算下来,两边算是均势,不太可能出现你被同境界对手暗害的情况。如果有化神修士进场害你,我也会第一时间进场保护你。” “谢谢。” “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阳炎府。” 元静仪挂断通讯,想来是和历晴川联络。桂堂东最后检查一遍储物戒里的补给品,盘坐调息,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一层轻薄的膜降下,覆盖他身上。 这东西被称作圣光膜,作用是当修士们衣服破损时,自动化作修复材料弥补漏洞,以防止过于投入的修士们不知道自己大放春光,做出种种大尺度动作,被观众们和飞行傀儡记录下来。 前者的话,有些修士心态能够顶住,但后者的录像可是要被八大门派反复观看。哪怕超脱凡俗之人,也不愿意自己的走光录像被全天下的人反复品鉴,甚至做些恶心的事。 所以不提前解决修士的走光问题,非常容易让参赛修士社会性死亡。 以往的时候,就有被称为分奴的修士,专门在赛场上攻人要害,甚至开发爆衣类法宝、功法,盯着对手的衣服爆破,从而让对手出现受迫性失误,取得卑鄙的胜利。 圣光膜覆盖全身的三十秒后,休息室的阵法升起,恍惚间,桂堂东被传送到距离地面约七百米的高空,而在他的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与起伏的山脉。 “好地形!”桂堂东赞道。 18进8的比赛和小组赛一样,选手们被传送到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缝隙,在随机生成的地形进行生存与对抗,直到赛场只剩下8个人宣告结束。如果结束时未满8人,那么被淘汰者们再进行同样机制的比赛,补足8人名额。 在可能有人要害他的前提下,山林是桂堂东最喜欢的地形,因为他可以放火烧山,大量积蓄灵力的树林,遇到火焰功法产生的灵力,被点燃后就像铝热剂一样。 他完美的淬体能硬扛2500℃的高温,但不dai表其他金丹境的修士能做到这一点,根据桂堂东自己的私人调查,金丹境修士的平均水平,大约是能硬扛1000℃左右。 他启动脚上的法宝,喷涌的火焰产生的推力让他不断减速,在距离地面五十米时,他关掉法宝,一脚踏在树冠上,在树枝之间连续跳跃,降低高度和速度,最后在一根树枝上稳住身形。 他刚要抬头张望,一支飞刀就从影中袭来。 第一百零六章 18进8 1 桂堂东闪身躲开,第二支与第三支飞刀从密林里射出,他腾空而起,落回枝头的瞬间,三支飞刀同时引爆,腐蚀性的雾气扩散,在他的护盾上制造蛛网状的裂痕。 在那瞬间,落雷劈下,沿着树干传导到他的身体,桂堂东的护盾被击碎,而一道身影踏着雷声而来,与他交错,落在另一个枝头。 桂堂东看着自己肩膀上绽开的伤口,火焰覆盖伤口,在刺痛中,被净化的伤口飞快愈合。他转身,同时调转手中的剑柄,把剑刃上的血迹甩下。 “唔……” 站在另一根枝头的陆令蕴捂住肋部,那里有血迹扩散。她的奇袭近乎完美,桂堂东护盾已破,而她自己的身形与声音被落雷的光与声遮掩,留给桂堂东的反应时间极短。 即便如此,桂堂东还是在接触的一瞬间,倒持碧罂,把灵力集中在剑的一侧,割开她护盾的同时,也在她肋部留下极深的伤口。 她涂在短刀上的毒,也被桂堂东以火焰覆盖伤口净化,反倒是从伤口入侵她体内的火焰灵力,不断消耗她的灵力。 她从储物戒里取出奶瓶,捏碎,喷洒的奶汁覆盖在伤口,浇灭她伤口的火焰灵力,顺带修复伤口。 这时,桂堂东高高跃起,他的身影与剑坠向陆令蕴,陆令蕴跳向另一个枝头,桂堂东劈断她原本栖身的树枝的瞬间,一脚踢向树枝。 火焰从他脚下喷涌,被加速的树枝像根标枪,极速飞向陆令蕴的方向,陆令蕴躲闪不及,只得召唤雷电将眼前之物击落。 桂堂东朝陆令蕴的方向发射一连串火球,陆令蕴召唤落雷桂堂东劈开雷电跟进。他的剑刃磕在陆令蕴的短刀上发出一连串的火花,在外围,雷电与火焰激斗,在激情中相互毁灭。 桂堂东撤步,他打算左手火焰糊脸,右手碧罂跟进封锁陆令蕴的移动范围,再用他藏在树下的一颗火球击中陆令蕴……在训练赛里的实践证明,只要击中一次,火球给陆令蕴带来的debuff,足以确保桂堂东之后任意一套连招命中。 然而,陆令蕴像是看穿桂堂东的计划,在火球糊脸的瞬间,她一个滑铲,带着闪电猛攻桂堂东的小腿,桂堂东跳跃躲开,准备唤出他藏好的火球时,陆令蕴却突然攻击他的精神,企图把他拖入梦境。 桂堂东的双眸被火焰点亮,他的火焰焚烧了入侵的恶意,却也思维停顿了一秒,藏好的火球没有及时唤出。一秒之差,陆令蕴降下的落雷已经把他的火球破坏。 桂堂东落在枝干,看着枝头上的陆令蕴:“原来如此,你利用阴山盟修士的功法偷窥了我的训练赛。” 陆令蕴摇摇头:“抱歉,桂道友,我是猜的。” “你很会猜嘛,但你以为,猜对了就不会被淘汰吗?!” 桂堂东踏足狂奔,像头发怒的公牛,他一剑刺中陆令蕴,后者的身影一分为六,不断在虚实之间转化,其中一道身影落在他身后,一刀砍断树枝。 桂堂东身影坠落,六个陆令蕴呈现围攻之势,有的使用短刀格斗,有的使用鞭腿,有的企图拉他入梦,不断迟滞他的思维,有的不断召唤落雷……她们组成一张蓝紫色的网,默契配合,一寸一寸压缩桂堂东的空间。 “你给我下来!” 桂堂东“狼狈招架”,默默观察陆令蕴虚实转化的规律,在心中有九分把握之后,他卖了个破绽,然后伸手指向左上方,火焰从他指尖暴涨,化为手掌扼住在那里出现实体的陆令蕴。 火焰手掌把陆令蕴拽向桂堂东的方向,同时他持剑迎面刺向陆令蕴,剑尖有火焰流动,陆令蕴似乎也偷窥到这一招,她引导落雷劈向自己,震碎火焰手掌,堪堪躲开桂堂东从剑尖涌出的火焰。 她头朝下身体旋转着坠落,转动的视野把桂堂东捕捉到时,桂堂东包裹在火焰里的拳头已至,她重新生成的护盾勉强赶上,承受了第一波伤害,火焰消散,护盾破碎,桂堂东的拳头砸在她的肚子上,把陆令蕴砸进附近另一颗树的树干里。 阴山盟修士的身体素质本就在八大门派里属于差劲的那一类,桂堂东简单粗暴的一击,让陆令蕴咳出一大口血来,她刚想起身,冰冷的剑尖已经抵住她的脖颈。 桂堂东说道:“看起来,我非得支持勒道友重返阴山盟不可。” “抱歉桂道友,刘郎他不信任你,我爱他,所以我会忠诚于他的决定。” “没什么,反正你马上要被淘汰出局了。” “我再说一声抱歉,我清楚自己不是桂道友的对手,所以卑鄙的利用了你的弱点。” 两道乳白色的水柱从陆令蕴胸口激射,桂堂东收剑后退,升起焰墙把水柱拦下,水柱蒸发发出一次小型爆炸,焰墙破开缺口,把墙外的气味送来,桂堂东闻了一下,便掩鼻后退。 陆令蕴捂住胸口:“我的特殊体质不止可以分泌奶水,而是我最近三天饮下的任何液体,都可以储备在胸部,以备不时之需。 桂道友以前饮酒,后来有一天忽然戒酒,甚至到了谈酒色变的程度。我猜酒对于桂道友来说应该是毒药之类的东西,所以这几天,我喝了很多酒,又用裹胸布与缩骨术缩小体型,让我的看上去和原本一样大小。 这是一次尝试,如果没预料中,那么我看起来就像个傻瓜,但如果中了,我这样的弱者,也能稍稍让桂道友忌惮一些。”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掏出呼吸面罩戴上,参考了前世工业过滤式防毒呼吸面罩设计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的土著们看来格外怪异。 陆令蕴没放过这个机会,她掏出奶瓶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喝下,她的内伤被修复,而气质从温和变成阴冷,桂堂东一剑扫过,剑锋附带的火焰将树干一分为二,但陆令蕴已经不见踪影。 在上方! 桂堂东离开原来的位置,密集的落雷砸在地面,泥土翻滚,树木倒下,空气里传来焦臭的味道。裹挟着阴冷气息的身影在复杂的地形中辗转腾挪,最后从桂堂东视野盲区的方位袭来。 修士们不存在狭义上的视野盲区,只是在视野范围内外的感知度存在明显差距。保险起见,桂堂东跳上一颗大树,感受背后追来的气息后,他返身打出一掌,火焰掌印顺着树干向下平推,寒光闪过,它被一分为二。 桂堂东看清陆令蕴的法宝——一把巨大的长柄镰刀,在绿色镰刀的尾端,一圈又一圈的suo链缠绕。 “你变得不一样了,是找你的刘郎来代打了吗?”桂堂东问。 “我不擅争斗,但作为阴山盟修士,我能看清刘郎的人生轨迹,那名为刘桃枝的传奇杀手究竟走过怎样的路……有些东西看得多了,也就能模仿皮毛。” 陆令蕴严肃的说道:“桂道友,你可能觉得我的说法有些狂妄,但你应该知道,你的强势让一些人感觉不快,他们不会施加阴谋,但可以容忍阴谋。你在这里退出,于你是最安全稳妥的选择。” “感谢你的忠告,陆道友,但我不会退。如果我表现的软弱可欺,那么只会有更多的人想要算计我。” “真遗憾,似乎每个年轻人都要撞个头破血流,才懂得敬畏社会。” 陆令蕴双持镰刀长柄中部,尾端对准桂堂东,预备做出挥砍的动作,桂堂东跳步后退,却见陆令蕴的动作硬生生停止,她镰刀尾端打开,积蓄在法宝里的灵力赋予藏在里边的暗器可怕的威力。一根寒钢针飞出,带着咻咻的破空声扎破桂堂东新生成的护盾。 桂堂东偏头,堪堪躲了过去,看陆令蕴掷出镰刀,紫色的奔雷在视野里涌动。桂堂东手掌平摊,盖亚能量炮在手中酝酿,发射。 雷与火碰撞,最初雷压倒了火,一点点逼近桂堂东的身体,但在盖亚能量炮的两层外壳被击穿后,里边的核失去约束,大量火焰灵力倾泻,吞噬周围的光景。 “虚实转化的功法跑路可真方便。” 雷火从桂堂东剑上褪去,他站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以他脚下的树干为中心,方圆三公里内,场地变得一片狼藉。 他击退陆令蕴,却没有让她退场,而他们的交战已经吸引修士们赶来,要说八大门派里修士谁是速度最快的…… 桂堂东抬起头来,楚清秋伸展半透明的羽翼飞来,看到他后,她发出欢喜的叫声,像只在练习飞行的雏鸟,迫不及待的回归父母身边。 只是,她的坠落带着一柱又一柱的冰峰,桂堂东同时把自己推向天空,劈开冰山,他把自己包裹在火焰中,像是一颗记错行进方向的流星,向着天空逆袭。 楚清秋双手合拢,地梁宗与四时宫的功法同时被她使用,厚重的大地覆盖寂灭的冰雪,在她眼前变成牢不可破的联盟,用以阻挡桂堂东。 流星撞上厚盾,泥土与冰雪崩解,桂堂东从裂隙里杀出,提速甩下楚清秋所有的拦截,转眼之间,他的剑刺中楚清秋的护盾上。 楚清秋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变成微笑,她看向自己护盾被刺处,蛛网状的裂痕延展,覆盖了大半个护盾,但她的护盾没有破碎。 “我派修士皆有天命加护,能够把事件扭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我苦苦思索能展示我实力,让你承认我是一个大人的手段,到最后,我觉得围绕天命做文章最合适。” 楚清秋说话的时候发动阴山盟功法,扰乱桂堂东的思维,而她背后半透明的羽翼暴涨,兵甲门御水之术,四时宫冬系的寂灭功法,分别在她羽翼两端凝结,奔向桂堂东。 “还不够。” 桂堂东一脚踏在楚清秋的护盾上,他疾走躲开两片合拢的羽翼,羽翼上的功法让楚清秋的护盾变得更加坚固。他朝地面发射一连串的火球。他身体辗转腾挪,灵力在右腿汇聚,那里被火焰包裹越来越亮。 最后,他找到角度,以倒挂金钩的姿势踢中楚清秋的护盾,不追求破坏护盾,而是以蛮力与爆炸产生的推力,把龟缩在护盾里的楚清秋,像颗球一样扫向地面。 “就算这样,你也无法破盾啊。” 楚清秋带着疑惑,使用天齐派的功法,流风从四方汇聚,编织为温柔的摇篮帮助楚清秋稳定身形。在她停在半空的那一刻,桂堂东之前藏在发射的火球从地底钻出。 风助火势,楚清秋的风之摇篮变成火之牢笼,她张开羽翼灭火,桂堂东从容的杀进她的防御范围,这时,陆令蕴手持镰刀从旁杀出,双方的法宝数度碰撞,同时退开。 “别抱我那么紧!” 历晴川不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解除烟波,露出自己还有背后搂着她腰的胡玄冬的身形,而在另一边,冬白雪在静默在降临,她看了眼楚清秋山寨她的寂灭灵力,转而看向桂堂东。 桂堂东感知了一下,南轻絮和少廪君在遥远的地方,一时赶不过来,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在这里打一场3v3,最坏的结果,则是对面阵营增援更多人手,他们落入少打多的不利局势里。 “要打吗?”历晴川问。 “你们之前都和谁交过手吗?”桂堂东问。 历晴川指了指胡玄冬:“没有,我和她落在很近的位置,我用烟波找你,然后被这人搭了便车。” “我和陆令蕴,还有楚清秋先后交手,目前灵力储备还剩八成,但我还有补给品可用。”桂堂东衡量了一下双方战力,“撤吧,师姐对上楚清秋,胡道友对上陆令蕴,我对上冬白雪……这些都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对手,先把少廪君和南道友找到再说。” 桂堂东这边执行统一,他说撤,剩下的两个同伴转身就走毫不恋战。相对的,他的对手们却想法不一:楚清秋想追,陆令蕴想要补给状态,而冬白雪按兵不动。 “为什么?!”楚清秋问,“你不是很渴望击败桂堂东吗?” “还不是时候。”冬白雪回答。 “那么我们出手的时机是?”陆令蕴问。 “白西幽,”冬白雪看向远方,“她才是关键。” 第一百零七章 18进8 2 少廪君在地图的另一端完成降落,她尚不知觉,自己是十七位修士里距离桂堂东最远的。 她茫然的搜索着,不久后遇到南轻絮,这相遇多少有些猝不及防,少廪君对南轻絮的态度十分复杂,而涉及到桂堂东,就注定她们的关系变得混乱。 如果她们相认,她该叫南轻絮“姐姐”(因为南轻絮睡桂堂东在前)还是“妈妈”(两人伦理上的关系)还是“妹妹”(南轻絮现在所用的身体)? 所以,还不如当做陌生人,这样她们在床上因为同一个男人坦诚相见的时候,羞耻心不会过分折磨她们。 在少廪君眼里,南轻絮就是战五渣,哪怕南轻絮打入淘汰赛也不能改变她的看法——看看比赛录像就知道,打入淘汰赛与其说是南轻絮厉害,不如说是帮助南轻絮的人厉害。 帮助南轻絮的动机只可能是桂堂东,至于南轻絮,不过是桂堂东的挂件罢了。少廪君现在都想不明白,桂堂东到底被南轻絮哪点吸引,他为何要执着于那个懦弱、无能又弱小的妖兽? 这么想着,少廪君嫉妒的看了南轻絮一眼,南轻絮回以淡漠的目光。寒意在少廪君心里扩散,她的本能告诉自己,眼前的南轻絮,绝非自己能够应付之人。 少廪君甚至不想知道真相,她准备施展缩地成寸离开,南轻絮却卡在她的前进线路上,上上下下打量她,最后更是伸手在少廪君的肚皮上摸了一把。 “龙蛭雌强雄弱,龙蛭的血脉阴盛阳衰,地梁宗又不加节制的让你行房,导致你原本的阴阳平衡缓慢的向阴倾斜,渐渐失衡,扭曲你的观念,让你借用阴山盟的秘术变成女人。 你做得对,通过转化性别,修炼新的功法,你变成元阴丰沛的女子,重新打造阴阳平衡的比例。堂东的阴阳平衡重于阳,你阴阳平衡的重于阴,若是你们结合,或许有机会生出阴阳对半,完美平衡的后代。” 南轻絮以密音点评少廪君后,少廪君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南轻絮,不然,对方怎么可能道出许多连桂堂东都不知道的细节。她以密音谨慎的问道:“阁下是堂东的……” “帮手。”南轻絮回答,“无需多言,我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是为了帮助堂东,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自然是帮他的,我需要你用土石遁术,带着我潜入地下,去我指定的地点。” “去哪里?”少廪君问。。 “白西幽,她是关键所在,我必须淘汰她。” 想要解决白西幽的何止南轻絮,白西仁也抱着同样的心思,他落地之后,就立刻施展魔法血脉追溯,定位到白西幽的位置。 白西仁曾向桂堂东展示过他的法术半次元储藏术,但那并非白西仁唯一会的法术,实际上,在白英华的子嗣里,白西仁从血脉里获得的法术最多。 这些法术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以低语的形式在他脑海里回荡,让白西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他变成孤僻冷漠,不善言辞的性格。 除了半次元储藏术——他主动展示在外的法术,他对包括父亲和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的情况,因为冷漠而自私的性格,也为了明哲保身。 白西仁认为,纵然自己多了一种选择,但弱小的自己使用魔法并不能带来什么收益,反而容易引来别人的觊觎,在这一千年里,日升渡持续衰败,而衰败让门派内的争斗加剧,以至于同门都不可信任的程度。 修士们的第一次分裂形成如今的八大门派,门派内的分裂让修士们以家族为单位筑起信任的壁垒,如果家族分裂,修士们将以什么单位在修道界活动?家庭? 不,只有像白西幽这样我行我素的怪物。泰西与八大门派相互制衡,门派制衡家族,家族制衡家庭,家庭制衡个人,如果以上这些全部失去,谁又来制衡个人? 失去束缚的个人让自己的欲望肆意生长,人人都是白西幽,为了自己的快乐,可以无视周围的一切。 白西仁的怪物名单里,本该加上冬白雪,但白西仁因为私心而无视了。冬白雪无视了他的爱慕,但他依然对着冬白雪祈祷,愿她能保佑自己消灭白西幽。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祈祷了,你祈祷的对象不会回应你的请求。修士们,从来靠力量得偿所愿。” 白西仁转向声音的源头,白西幽单脚踩在枝头,淡粉色的长裙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姣美的面容藏在半透明的面纱后。 白西仁当即使用法术,他的眼瞳流出血泪,在焕然一新的视野里,白西幽身上有五道闪光,分别在面纱、胸口佩戴的长命锁、长裙、腰带与背后,代表此刻她随时可以激活使用五件法宝。 “你说的对,修士们靠力量得偿所愿,我就用我的力量来阻止你。”白西仁说。 “别把自己说的好像正义使者一样,人渣!” 两人同时以《金乌七光》中的爆裂红光起手,红色洪流对撞的余波撕碎周围的树木岩石。白西仁念念有词,紫色的光芒悄无声息的融入爆裂红光里,而白西幽眼中有金色的光芒涌入,一瞬间,她手中的光束变成棕色。 平衡被打破,白西幽的攻击吞噬白西仁的攻击,后者在身后打开一道门躲进去,堪堪躲过棕色洪流的冲击。白西幽也使用魔法,她眼中流下血泪,在看到闪光的瞬间,她手中爆裂红光发射。 白西仁开门之后,突遭攻击骑脸,青色光芒攀附他的双腿,他的速度加快,把爆裂红光甩在身后。在身后的风声告诉他,白西幽也使用神速青光。 他逃进森林,踏上树干,拧身,又一道法术在他指尖凝结,而在白西幽周围数十米,坚冰犹如风暴一样旋转着降临,但在降临的那一刻,白西幽已然高高跃起,她的裙摆飞扬,小腿上青色的纹路里,渗出一丝金色光芒。 白西仁使用加护绿光给自己的护盾之外额外套上一层盾牌,他同时取出储物戒里的法术卷轴,赋予自己第三层护盾。白西幽停滞在空中,她双手张开向前,那个手势令白西仁瞳孔猛缩。 他见过这个起手,那是桂堂东懒得命名,将火焰灵力压缩成弧形后朝对手极速弹射的招式,只是……为什么白西幽也会?! 火焰在白西幽掌心前方构建,延展成弧形,而后它又被赋予漂亮的金色边沿。形似桂堂东的攻击从白西幽手里发出,它速度极快,白西仁无法躲避,只能靠自己贴好的护盾硬扛。 “砰!” 白西仁的三重护盾在弧形的金边火焰冲击下破碎,而他本人也被拦腰斩断,白西幽垂下手来,似是在欣赏白西仁走向死亡的终幕。 然而,剧情的走向非她所愿,白西仁的身上出现时间沙漏倒转的标识,他撕裂的伤口缝合,而后本人消失在原地,下一秒,西正教会的审判之剑从背后袭来,贯穿她的身躯。 “哈,哈……” 白西仁现身,他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在之前,所有参赛者收到的情报都是他受到兵甲门的提携,而在小组赛里,他使用五兵作战坐实了这条情报。 事实却并非如此,慕容恪见过他,但对他的评价很低,不可能拼尽全力去帮助他本人提升战力。兵甲门给的帮助是慕容恪个人的战利品里,有关泰西魔法道具的部分,白西仁挑挑拣拣,弄了一批他可以用的回去。 真正把他提升到现有水平的是柳比萨,白城主教劝说他皈依教会,哪怕他只是假意改信也没有关系,因为温柔(或者说见钱眼开)的琪琪大人会原谅一切。 如果有的选,白西仁根本不想和西正教会牵扯如此之深,可是,除此之外他的支持者们都三心二意:地梁宗来到这里,惦记的是桂堂东的籽种,支持他只是附带的赚取阳炎府积分的表现,不会认真; 变票的月华苑别有所图,但所图一定不是他,这些天,月华苑未采取任何行动; 兵甲门瞧不上他这个弱者,而被他寄予希望的阳炎府,桂堂东在寒鸦号里封闭训练,主事的长老元静仪那一派人却是不冷不热的。 他想不明白,柳比萨把往事娓娓道来,于是白西仁明白,元静仪的首要目标是让衣家姐妹吃瘪,二来是保护桂堂东,至于他这个人或者白家的命运,她不关心。 “任何一个理智的修士都不可能关心你,因为衣家两位化神修士的态度,导致白家的价值急剧缩水,支持你是赔本买卖。” 柳比萨下了定论:“即便你去找魔修或者泰西其他组织也一样,没有价值的人,便不配拥有盟友。” “那么,主教大人接触我的理由是?” “因为他们都是理智的人,理智的组织,西正教会的行事靠的却是爱,爱并不理智,但它怜悯弱者。” “爱?” 白西仁摇了摇头,他唤出自己的傀儡,由纸傀儡代为说道:“我研究过西正教会,在这世间,人的信仰分为两种:除了教会以外的东西方各大组织,信仰的是奇迹,而奇迹的本质,是过于高深的知识距离人的认知偏差极大,以至于它是有可能被运用的事,却被凡人们下意识的排除在外,当它发挥作用的时候,对于人们来说,便发生了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凡人们有限的思考量不足以想明白事情如何发生,于是便笼统的归类为奇迹,放弃思考,转而将其作为谈资四处扩散,享受八卦的庸俗快乐。 东方的修士们与泰西的超凡者们愿意探索奇迹背后的原因,他们追逐高深的知识,因高深的知识获得力量,因而明白,奇迹是可以被创造的。他们信仰奇迹,便是在追逐知识。 而西正教会,利用了凡人们的愚笨、无知,不擅思考,和对奇迹肤浅的八卦与渴望,于是你们创造了另一种信仰:自由信仰。 凡人们渴望奇迹,但他们渴望奇迹流于表面,他们不去追逐创造奇迹,而是等待奇迹降临,甚至不降临也没有关系——因为凡人们渴望奇迹,更多是为了获得心灵的抚慰与安宁。 一个现实生活里过得苦闷的人,看看书,聊聊天,喝点酒,做个美梦,便会因此获得心灵的抚慰,以更轻松的态度对待第二天的太阳。 西正教会的信仰便是抚慰信徒们心灵的幻想,所以,首先要树立一个信仰的对象和一系列规则,再许诺一份美好的光景,凡人们开始信仰,哪怕他们未必全信,但做个美梦,总能让他们心灵得到安宁,其效果比看书聊天喝酒效果好些。” “通过信仰获得心灵的安宁,这样不好吗?” 柳比萨反问:“就像你说的,超凡者们与修士们通过学习高深的知识掌握奇迹,而对于那些接触不到高深的知识,或者学不会的人呢? 难道就一直让他们面对现实,让他们的内心一直活在痛苦中?快乐、幸福与安宁,这些情绪即便没有奇迹降临,通过信仰,人也能收获这些。 奇迹是强者们手里的火,强者们靠火在冰冷的世界里取暖,弱者们呢,弱者们没有火,但信仰可以让他们放下种族、肤色、语言、地域、外表特征之偏见,在寒冷的世界报团取暖。 这世间有把强者们团结起来,交流奇迹的组织,自然也有把弱者们团结起来,报团取暖的组织,或许你觉得信仰是谎言与空洞,是愚蠢,是胡言乱语,但这些恰能带来快乐、幸福与安宁。 我愿做个神圣的愚者,以自己的痴愚与胡言乱语,守护弱者们的温暖。” 柳比萨脸上浮现殉道者的光辉,所述皆是他所思所想,没有半分掺假。白西仁无法感同身受,他有些冷淡的说道:“我很清楚,我是弱者,所以看起来我应该加入这个弱者的大家庭。 然而,主教大人只说了信徒们聚集到教会的原因和信仰得到的东西。却没有说,教会是靠什么把信徒们组织起来—— 我来替大人说吧,是征服、威权与暴力,这是自由信仰终极的形态,你们用以统御弱者的东西。 教会发现人们的需求,因而创造自由信仰,信徒们从中汲取心灵的力量……这听起来是个非常美好的故事,但事实上,教徒们并不能真正‘自由’的信仰。 和奇迹一样,凡人们对自由的理解非常肤浅,真正的自由,是建立在对身体的理性掌控,和对自己心灵理性的审视的基础去,去决定做某些事情。 然而,理性只会让弱者们痛苦,他们既不能理性的掌握身体——这世间身体管理一塌糊涂的人才是多数,又不能理性的审视自己的心灵——这世间认不清自己的才是大多数。 自由信仰,大众最后能完成的只有信仰,而没有自由,因为这中间,教会规范信徒们如何信仰,而手段就是征服、威权与暴力。 这并非贬损西正教会,弱者们嘴上说不要,心里却相信征服、威权与暴力这三样东西,不,他们并非相信,而是找到借口,放弃思考,把自己托付给别人。不用思考就不会产生痛苦,没有痛苦,幸福、快乐和安宁便很容易达成。 我觉得,这才是大部分信仰的真相,他们想要改变生活却无力改变,于是放弃思考收获精神的快乐。这可称之为愚蠢,而指导他们,愚蠢又不愚蠢,以身作则践行此道,背负苦难的教士们,可以称之为圣愚。” 白西仁伸出手来:“不过,主教大人说的对,如今肯对我伸出援手的只有教会。我承诺保护好我的弟弟白西甚,并积极的向教会奉献钱财,做一个不信教的教徒。” 不管人们怎么理解西正教会,柳比萨向来是没所谓的,他看重的只有发展信徒然后让其打钱给琪琪。所以,他立刻接纳了白西仁,而白西仁奉献出自己携带的财产后,又幸运的目睹琪琪的分身降临。 琪琪是来混时长的,赶上有钱的新信徒入会,向来对信徒的思想没所谓的她,觉得白西仁这小伙非常虔诚……至少很钱诚,所以白西仁的实力被提升到相当于金丹境的水平,他功法与魔法的威力上了一层楼。 这是他找白西幽单挑的本钱,只是没想到白西幽从化神修士那里得到的东西更为强大。 白西幽身负黄金律,这是白西仁知道的事,黄金律号称是未完成的完美功法,一旦完成,就能取代《金乌七光》成为日升渡的招牌综合性功法。 这话一千年前衣家老祖就说过,到现在衣家姐妹还是这样说,而修炼过这门功法的人不过数百人,风格神秘,行事低调,以至于白西仁对黄金律的直观认识,是它能把修炼者后天改造成帅哥美女。 现在,他见识了黄金律的力量。这门功法可以融入其他功法中,并增幅它的威力,让山寨品看起来比正版还要强。他们交手不过两分钟,他就被迫交出压箱底的保命法术和审判之剑,这代表他与西正教会深度合作的事也暴露了。 不过,白西仁觉得付出这些东西,解决白西幽是值得的。 考虑到白西幽修炼了黄金律,一发审判之剑未必能杀死她,所以白西仁从储物戒里拿出药剂,咬开软木塞咕咚咕咚灌下,伏特加混合鱼子酱与土豆烧牛肉与罗宋汤的奇妙味道在嘴巴里扩散。 他喝掉之后擦了擦嘴,无视了胃与胆的抗议,强行进入兴奋状态的身体更快速的从外界吸收灵气,并在体内转化为他需要的灵力。他张开手掌对准白西幽的方向,却看白西幽的身体出现沙漏倒转的标识。 什么? 白西仁看到白西幽的伤口飞快愈合,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他看向树冠,果不其然,白西幽出现在那里,她露出一丝微笑。 “真是个不错的法术,除了消耗较大以外没有其他缺点,不过,与命相比,这点也可以忽略就是了。” 白西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难理解吗,黄金律加持了我持有的法术,让我几乎可以模仿同境界任何对手使用的魔法与功法。 你的招式不错,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白西仁想要施展新法术,但下一秒,他掐断了。凡是不能一击杀死白西幽的东西,都会让她更强大,所以他转而启动神速青光,掏出通讯符箓预备和其他盟友传递情报。 “你,要,去,哪,里!” 涌动的风把白西幽的声音扯碎,彻骨寒意在白西仁周围扩散,冬白雪的寂灭功法以雪的形式无声无息的降临,白西仁应对不及,他的灵力运转几近停滞,身体减速,被后面追上的白西幽一脚踹在地上。 白西幽有些疲惫,她所有模仿的招式都是以双倍灵力支付,作战续航能力比赛场上其他人短一大截。但是没关系,她还有寿命,在疯狂的人看来,生命是一种货币,若是力量有价格,他会毫不犹豫的用生命买下。 她从储物戒里掏出药酒服下,黄金律与她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灵力在体内如同泉涌,眼眸有一半已经被金色占据,而从发丝到脸颊到再到她的双手,金色的纹路隐约可见。 白西仁艰难的转过身来:“呵,咳咳,在此,我向伟大且唯一的神明琪琪祈祷,愿她保佑她的信徒,愿她能赐下审判邪恶的光与剑……” 在赛场之外,琪琪停下吃葡萄的动作,说道:“他向我祈祷使用神术?的确,如果没有我出力,那么即便那个小姑娘偷来神术,也毫无意……” 琪琪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对虚幻的金色手臂在白西幽背后舒展,白西幽四手合一,把小号的审判之剑编织。她手持光剑,剑尖对准白西仁刺下,被复制的神术击穿白西仁的护盾,把他钉在地上。 第一百零八章 18进8 3 “……” 沉默在包厢里蔓延,琪琪的直播间里满是问号,在西正教会看来,十字、新月与闪电是教会三个神圣符号,而三位一体的审判之剑,如同白西仁所说,是教会使用征服、威权与暴力组织信徒的抽象象征。 如果这种被赋予极大意义的东西,被一个异教徒轻易解构并重现,那么教会的威望在信徒们眼里则会受到严重打击。 柳比萨看向自己侍奉的异域之神:“大人,我可以科普白家的血脉,以及证明那是徒有其表的模仿……” 琪琪大多数时候都不甚在意信徒的感受,或者说,她只在乎那些能给她提供收益的信徒们的感受。眼前,她正感受到威胁。 看起来,信徒们像家长一样,无条件的溺爱着自己信仰的神明大人,然而,人心多变,神明亦要学会变通,懂得如何抓住信徒们的心。 就像琪琪的本体不符合这个世界土著的审美,她便从善如流的进行大数据样本搜集,分析出她的潜在信徒们最喜欢的形象和最喜欢的声音,于是有了她现在的人形皮套。 外观吸引人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要展现一个有趣的灵魂,也就是所谓的人设,促使被吸引来的人持续观看下去,这时候,留在直播间的人已经成为浅信徒。 然而,浅信徒带来的只有虚假的繁荣,他们一百人看直播,可能只有一个人会贡献一个子,所以到了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直播的异域之神必须拿出绝活,确保这些观众继续留下,从浅信徒转化为狂信徒——十个人里,便有一位便能贡献一百个子的信徒。 审判之剑就是琪琪绝活中的一个,只要打赏到位,可以降临在全球任何一个精准坐标的神术,对信徒们非常有说服力。 现在,这东西看起来部分被白西幽体内那个接近完成的异域之神模仿,琪琪的念头不是冒犯,而是警惕。人心善变,既然有人可以因为审判之剑而成为她的信徒,当别的异域之神也能用审判之剑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转而成为别的异域之神的信徒? 琪琪之前没有竞争对手,所以她没有刻意去引导狂信徒们的价值观,所以,即便不是她使用审判之剑,也有可能满足狂信徒们的要求。 一想到新生的异域之神会分流走她的基本盘,进而导致她进款减少,琪琪就焦虑不已……这世界就是那么奇怪,那些在收入减少之后仍算高收入群体的存在,即便拥有那么多却仍不满足。 焦虑让琪琪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她站起来,看向柳比萨,柳比萨单膝跪地,如果女神需要,他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完成女神的意愿。 “我……” 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琪琪突然朝场中投去凌厉的一瞥,她又坐回去,说道:“再等等,有了新变数。” 白西仁在最后关头施加的自利蓝光,为他续了一口气,即便如此,他仍处于重伤状态,无力起身,求生的意志促使他转过身来,在地上艰难的爬行。 “原来如此,我似乎有些理解你们兄弟当初为何要欺辱我现在的家庭。” 白西幽说:“看着弱者求生而产生的种种丑态,若是抱着事不关己找乐子的心态,那么这种狼狈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卑劣的快感。 如果我没有被你们欺负过,大概我现在也能感到开心吧。可惜……我只有愤怒!” 白西幽伸手,弧形的火焰在掌心前方区域酝酿,金色光芒包裹边缘,半透明的金与红俱在阳光下翻涌,让人想起修道界贩卖的某类糖果。 火焰刮向白西仁的身体,在她出手的那一刻,白西仁脚边的大地如同拱桥般隆起,厚实的穹形土垒挡下攻击。少廪君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 看白西幽戒备的样子,少廪君笑了笑:“我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我有光明的未来,而你一无所有,无所畏惧,我们时间流逝的速度相同,但价值却有大大的不同。和你相处的每一秒,我都是血亏。 不过,有人来抓你了,作弊的人。” 少廪君把重伤的白西仁塞进红桶,然后提桶跑路。白西幽正欲追击,却见原本穹形的土垒化作一只手掌朝天托举,南轻絮站在手心,目光傲慢又冷冽。 白西幽的身体痉挛一下,她再抬起头来,表情变得如同南轻絮一样平和镇定。 “我们算是有缘吗?”白西幽问。 “我宁愿没有缘分,是你来打扰我们安宁的生活?!” 南轻絮激活杏花地玄阵,这来自桂堂东的馈赠,南轻絮之前一直琢磨不通,而在某个夜晚,“觉醒”的她只花了一个小时便掌握其中精髓,几次实践,一些改良想法和随后的训练赛验证后,她将杏花地玄阵变成匹配金丹修士之物。 方圆一里之内,杏花雨飘扬,虚实交替,每一片杏花都寄宿着旋转的万华镜,每一个万华镜里,都有迷醉、癫狂、荒诞、颓废的情爱故事,若是凝视过久,很容易沉醉其中。 仔细一看,那全部都是衣家姐妹与不同男人,或者说不同耗材之间的故事。从大腹便便的酒肉和尚到秃头的中年人,从皮肤褶皱的老朽到天真无邪的小男孩,衣家姐妹满足了不同身份不同年龄阶段的男人的所有欲求。 而终局,无不是越发娇艳而美丽动人的她们,捧着那些自以为得到她们的男人的白骨,留下冰冷无情,偏偏又充满诱惑的亲吻。 画面一转,在衣家姐妹未曾出面的场合,修士们兴致勃勃的谈论她们俩的风流韵事,眼神轻蔑,而言语中多带着羞辱,甚至把她们和发情的动物并列。 甚至就连衣家内部,对两位为老不尊的老祖感到丢人的年轻修士也不在少数,他们一方面希望得到化神修士的荫蔽,另一方面,也希望她们能收敛自己甚至赶紧暴毙,这样自己在外行走时不必受人指指点点。 然而,在杏花林里揭穿过往,对白西幽毫无压力,她笑道:“红尘里的情情爱爱,于我不过是一场游戏,因为我的身心皆已托付给伟大之物,伟大的目标,我的生命将升华,变得同样伟大。 倒是你,你走出往昔的回忆了吗?你漂亮,你高贵,你强力,但却不懂得男人的心,也不懂生活,所以你失去了你重视的爱,还有你视若珍宝,却最终流产的孩子。 既不是合格的妻子,也不是合格的母亲,其实你一直心有遗憾吧,你多么希望有相似的场景出现,你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弥补往昔的遗憾。 可惜,你等到快两百岁才出现这样一个人物,更可惜的是,那样的男人有自己心爱的女孩。你算个什么东西,对于桂堂东的理解甚至不如我……作为同样追求伟大事业之人,我理解那个男人的执着,而你却想要千方百计的否定他,囚禁他,把他留在你那狭隘的视野里。 有志向的人,不会喜欢束缚他的人,也只有你这样的自信之人,才觉得长得可爱就能讨人喜欢。虽说一开始是这样,但男人对美色厌烦的速度比你想象的快哦。 就算是美若天仙的人,他们上一百次后也会在心里对别的女人浮想联翩,所以,有趣的,迎合又不完全迎合的灵魂才是女人抓住男人心的关键。” 场外的飞行傀儡机位只能拍到一场杏花雨,而在杏花雨中,两人违反规则的修士也以密音交谈,互相抖落往事,企图刺激对方的精神。 “南轻絮”想借杏花地玄阵在精神干涉的加持,逼得“白西幽”露出破绽,然而“白西幽”脸皮更厚,一番语言交锋之下,反而是“南轻絮”急了。 “再解释一点,”“白西幽”说,“我关注你家真传,确实想尝尝年轻俊杰的味道,但除此之外,我的伟大事业和他有所重合,同为立志改变世界之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诉求。” “你们的理想互为敌对,他那样的人,最容不下的便是你这样精致利己的人物!” “白西幽”讥讽的笑笑:“没错,但问题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会支持他的理想吗?能对抗化神修士的只可能是另一位化神修士,而在这一点,你甚至是他将来首要面对的敌人。” 因为过于激动,“南轻絮”涨红了脸,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不,还有一种选择,只要打跑你这样的蛊惑者,假以时日,他就能从不切实际的理想中清醒过来! 而且,即便现在他也不会选你,因为男人不喜欢人尽可夫的裱子,只会把她们当做便器一样的东西,纵然你是化神修士,也不过是个厉害的便器罢了。 他们会把污秽留给你,而后,他们高尚的情绪和作为人类的美好情感,全部留给阳光下的人,便器,只配在黑暗里,紧闭门户掩住臭味。” “白西幽”的脸沉了下来:“不错,你现在的攻击性有点年轻时候的影子了。修士与修士之间,就该多点攻击性!” 杏花雨飘散,很难说“南轻絮”与“白西幽”谁给谁造成的伤害更多,但她们拖着孱弱的身躯,出手时带着一股狠厉。 在凡人中,常有人说男人打架是为了击倒对手,而女人打架是为了羞辱对手,这样的总结在修道界依然成立,双方飘逸的长发、美丽的脸蛋和那些身材优美,却非要害之处受到优先针对。 “南轻絮”掏出各类消耗品,对着“白西幽”狂轰滥炸,在她刻意制造的烟雾与火焰之中,她则欺身而进,双拳包裹火焰,与反“白西幽”泛着金光的手掌碰撞,每一下都是一道闪光。 待烟雾散尽,火焰消失,她又恢复正常的战法,用一些杂七杂八的功法与“白西幽”对抗,这时局势有利于“白西幽”,黄金律与那偷人技能的法术都是可以在众人的注视下施展的东西,唯一要注意的地方便是注意黄金律的使用,不可让人瞧出它是伪装成功法的生命。 相对来说,出身地梁宗,又是桂堂东微不足道的侍妾的“南轻絮”,如果使用阳炎府功法,对桂堂东本人的声望是巨大打击。 修道界对于强者开后宫/逆后宫不怎么在意,婚姻有若同盟,强者的盟友众多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如果强者胡乱的宠幸后宫佳丽,把门派功法传给外人,则容易被人扣上贪恋美色的负面印象。 由此,双方的战斗方法基本确定:“南轻絮”拼命制造遮蔽视线的条件,然后拿出真本事战斗;“白西幽”拼命拉扯,要把两人战斗的场景置于众目睽睽下。 可想而知,后者要得偿所愿比前者容易的多,“南轻絮”一时间处于下风,但她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不久之后,答案揭晓,少廪君去而复返,带回脸色苍白但已经伤愈的白西仁。 “?!” “白西幽”有些意外:“地梁宗的功法✓外人也有如此效果?” “我过世的师弟夜郎侯给我留下些有趣的东西,”少廪君展示一根黯淡的短笛,“我耗尽贮藏在这法宝里的灵力,才终于把他抢救过来。” 三对一,情况变得对“南轻絮”一方有利,“白西幽”立刻施展身法,在黄金律的加持下,运转神速青光的她速度几乎无人可及……但白西仁追了过来。 少廪君手指前方,不断使用缩地成寸令白西仁受益,这样,即便白西仁的神速青光不如对方的pro版,但在地梁宗功法的加持下,他的神速青光2.0要胜过1.0pro版。 白西仁一接近,他倾尽全力骚扰白西幽,白西幽被迫减速,被后面的“南轻絮”等人不断拉近距离。这时,南轻絮捏碎手中卷轴,寄存在其中天罡驱邪术发动,它能够把指定目标身上不是原主的灵魂从躯壳驱逐。 在那一瞬间,“白西幽”停下使用新的法术,一道锁链挂在“南轻絮”身上,在天罡驱邪术命中“白西幽”的瞬间,元静仪睁开眼睛,看向另一边的包厢,衣家姐妹摆出可恶的笑脸对她打招呼。 第一百零九章 18进8 4 是‘同律’。 元静仪在心里想,修道界某些宗门为了逆转在修士单体质量上的劣势而开发的法宝,激活它时可以选定一个目标,自己受到伤害时,目标受到同等伤害。她驱逐了那两个人,也因为这法宝,连带她自己被驱逐出来。 而在其他人眼里,阳炎府的长老和日升渡的长老,不过因为无聊而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元静仪发动的天罡驱邪术,让她在今日之内,都无法再进入南轻絮的身体代打,而衣家两位女修同理,双方等同于一换一,但元静仪却是不赚的。 因为白西幽比南轻絮有用,即便没有衣家姐妹,她冷静的判断局势后,顺利从少廪君、南轻絮与白西仁的围攻里逃生。 而在其他方向,胡玄冬的同门师弟已经被淘汰出局,与他一起淘汰的是一名四时宫修士和所有的散修,现在场上还有十三人,六个算是桂堂东阵营的人,剩下七个则是他的对手。 虽说数量上接近,但双方均分成了数量不对等的两条战线:在南线,白西幽北上,她身后有三人在追逐她;在北线,白西幽的六位盟友正在迫使桂堂东等三人向东逃离,而且,白西幽和她的盟友处于内线,他们必然先合兵一处。 最优解自然是少廪君用土石遁术向东,而桂堂东等人南下与之汇合,然而,白西幽的盟友咬的很紧,根本不给桂堂东等人掏出通讯符箓的机会。 没有上帝视角,通讯手段暂时无法使用,所以桂堂东和他的盟友们运动方向令观者心急却无能为力。 琪琪原本已经坐下,看到阳炎府与日升渡的交换后,重新站起来,因为白西幽仍可使用审判之剑,这等同于亵渎教会以及她本人的权威。 她做了个熄声的手势,柳比萨关掉直播间的声音,在满屏的问号里,他开始扯谎来解释播出事故。 真实的情况是,琪琪联络漂泊者之海上的风绒岛——她本体化身的某座303平方公里的海岛,联络上面唯一的观光客哈萨维。 每年冬天——琪琪本体最容易受孕的季节,哈萨维都会来到这里,以度假为名,他都努力的想要和琪琪要个孩子。即便琪琪这么多年一直用信徒奉献的财物提升哈萨维的体质,然而这对相爱的情侣至今没有爱情的结晶。 考虑到两者过于悬殊的体型,琪琪令自己本体一部分发生变化,产生了两具女性的身躯,她还为其命名,一具叫葵丝·帕拉雅,另一具叫倩恩,前者是她的初恋,而后者杀死了前者。 对雄性个体来说,性和暴力如同光与影般密不可分,而琪琪演化的两具身躯分别承载了哈萨维的两种欲望。 琪琪的分身联络过来的时候,哈萨维懒洋洋的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葵丝从车上跳下来,奔向他触不及的远方那幕场景,是他永远的伤痛。 不过,更大的悲痛来了,琪琪的皮套人遗憾的告诉他,自己在东方有事,所以他一年的零花钱被她扣留,用以在东方发动神术,而在形式上,则是他主动打钱请求琪琪降下神术。 琪琪的神术有若炼金术,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她以哈萨维的名义打入巨款,让哈萨维成为新榜一后,柳比萨看着被挤到第二名的自己,默默恢复了直播间。 琪琪自然不可能直接降下什么神术直接毁灭白西幽,信徒借用她的力量杀死另一个修士,与她当着众多化神修士的面,直接杀死一位化神修士的后代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于是,她拿出了另一个绝活,比起审判之剑节目效果不够,但有钱有势的信徒最喜欢私下购买的项目:封圣仪式。 西正教会中精神大于物质,区分物质领域教徒高下之分的是品秩,而区分精神领域教徒高下之分的则是圣人的称号。 教会的圣人分为两类:一种是在教徒死后,大家追忆总结其光明的一生,带着纪念情绪为其封圣,因为死人无可质疑,所以这样的圣人又叫至圣; 另外一种,是教徒们活着的时候,完成琪琪的考验(通常是成为榜一),得到女神的首肯,以及永世大牧首、五大教区和白城主教组成的评议会的多数票后,得以在活着的时候封圣,因为这是活人的第一次,所以这样的圣人又叫初圣。 现在,封圣仪式启动,正在追击中的白西仁手背剧痛,他低头一看,伤口在手背出现,鲜血书写琪琪指定的任务:击杀白西幽,并给出了一个三选一的可选择增益: 1°每隔三十秒,生成一个护盾,可抵挡战力相当于1个桂堂东(简称1东)修士的全力一击; 2°每用法术命中一次白西幽,立刻回复两成开赛至今已消耗的魔力; 3°若与白西幽保持1里的范围,每持续3分钟可为白西幽添加一层惩戒标识: a.当惩戒标识满三层后,可触发一次强制减速效果; b.当惩戒标识满六层后,白西幽的坐标将持续向全场参赛者通报; c.当惩戒标识满九层后,每一次成功命中白西幽的攻击,都将无视白西幽的防御。 惩戒标识发动的时机由神术持有者决定,若白西仁与白西幽在中途距离超过1里,那么白西幽现有的惩戒层数会保留半小时,而后每隔三分钟衰减一层。 白西仁看完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C,他手指点在C选项上,其他两个选项的说明消散。南轻絮递来伤药,他摆摆手,转而看向少廪君,祭出纸傀儡飞到少廪君面前问道:“我们现在距离她多远,我要准确数字。” 少廪君掏出测距仪,摆弄一番后回答:“直线距离870米。” 白西仁把自己获得的试炼赐福以法术的形式说明之后,说道:“只要叠加到六层,以她为参考物,我们就能和桂道友合兵一处。叠加到九层,我们就能在比赛提前消除隐患。” “……” 手足相残的场景,令南轻絮有些受伤,但没人在意她的感受,少廪君思索之后,用纸傀儡回答:“我可以送你过去,你有自保的方法吗?” “有。” “行,拿着这个。这玩意能成为一个球形岩石护盾,以及在护盾中心生成一条地底逃生通道,你看着不对就提桶跑路。” 少廪君丢了个红桶过去,白西仁接住,连声感谢。三秒之后,他脚下的大地如跷跷板般隆起,他停下脚步,看少廪君刹车,滑行到前方。 “过去!”她对南轻絮说道。 南轻絮去白西仁那里,两人目睹少廪君一条手臂变粗变长,筋肉隆起。少廪君高高跳起,一记重拳砸在跷跷板的一端,白西仁与南轻絮被向前抛出,而少廪君自己使用缩地成寸。 少廪君之所以没和其他两人分享缩地成寸,是为了避免消耗。缩地成寸的灵力消耗N=10^x,x=缩地成寸承载的人数。人数越多,灵力消耗指数爆炸的趋势越明显。 少廪君虽然协助盟友,但盟友也有高下之分,眼前两位就属于低等盟友,自然不值得她倾尽全力,不然她灵力耗尽,在18进8里被淘汰出局,地梁宗脸上无光,她自己的威信也受到打击。 少廪君朝白西幽的方向投掷顽石,即便白西幽躲开石头的直接伤害,但在顽石附近,白西幽的速度放缓。 顽石吸引了白西幽的注意力,等她注意到天空的情况时,少廪君已经跟进,她的拳套泛着土黄色的光芒,向前挥拳的瞬间,泥土与山石包裹她的手臂,在推进线路上暴涨,在白西幽面前,它有若高楼。 白西幽自然不肯硬接,侧身躲开,看到岩石间青苔的痕迹,闻到泥土里腥臭的味道,听到背后树林发出哀鸣,成片倒下的声音。 白西幽眼睛流出血泪,她扫描并拷贝了少廪君的攻击,但看了一眼灵力消耗,她放弃了。 地梁宗修士双脚立于大地,就能缓慢回补状态,所以他们设计功法的时候没有太多考虑灵力的利用效率这个问题,所以大多数地梁宗功法,消耗都比其他门派的同阶功法多。 接触大地就能回补状态的少廪君经得起这样的消耗,使用双倍灵力还原别人功法的白西幽,看到地梁宗功法消耗的瞬间就没了胃口。 少廪君拳头回收,又打出一记刺拳,白西幽向空中躲闪,坠向她的白西仁立刻运转爆烈红光,白西幽还以颜色,猩红的光束在天空骤闪骤灭。 少廪君做出托举的动作,上升气流先是让南轻絮减速,而后稳稳的落到掌心上。她们一起看向天空,白西幽在空中遁逃,白西仁紧追不舍,她们也跟上去。 这场追逐,以白西幽挂上四层惩戒印记而中断,白西幽遁入一片复杂的地形,在三人稍有分散露出破绽的时候,她突然现身猛攻南轻絮,逼得少廪君与白西仁回援,他们几乎杀死了她,但她身上沙漏符号倒转,伤口愈合,而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回到三分钟之前的位置,重新与追踪者们拉开距离。 这时,少廪君的通讯符箓点亮,她接通之后,桂堂东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方便说话吗?” 少廪君报出坐标之后说道:“我们刚刚跟丢了白西幽……你那边摆脱了追踪?” “只有我自己,我们走散了,对方去追胡玄冬和师姐,大约是准备先淘汰我的帮手,再好好料理我。” “或许这是好消息,”少廪君压低声音,“你去截住白西幽,杀了她,就能一劳永逸的结束麻烦事。” “……” 白西幽的身体曾被勒花天用过,听到少廪君这样说,南轻絮有些揪心,随后,少廪君把通讯符箓递给她,说道:“他有话和你说。” 南轻絮入手,她听到桂堂东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便知道桂堂东决定对白西幽痛下杀手,她摇了摇头:“我……还好,只是感觉有些寂寞。桂道友,等一切结束,我想生个孩子。” 这突兀的要求令旁边的少廪君与远方的桂堂东都沉默了,南轻絮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回到寒鸦号再说。” 南轻絮把通讯符箓交换,少廪君又聊了几句,从储物戒里掏出侦查傀儡释放,他们改变策略,找到白西幽的位置后,转而把她向桂堂东的方向驱赶。 白西幽多少察觉了追击者们的意图,但她不敢停下,根据计时装置与测距装置,如果她与白西仁处于一里的范围且超过三分钟的时间,自己身上就会莫名其妙多一层血红的A——西正教会用于标识罪人的标记。 她没有看到白西仁施展这个神术,自然没法通过自己的法术拷贝解析神术的机制,但她知道,自己拷贝审判之剑的行径必然会激怒琪琪,现在就是西正教会的神对自己的报复。 现在血红的A字对她无害,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最稳妥的方法便是与追击者们保持一里以上的距离,并赶紧和自己的盟友们会合,一旦抱起团来,就是她的优势。 不知不觉间,她跑到一处山涧,潺潺流水从山壁坠落,填充大地细小的沟壑,清澈透明,细小的鱼儿与半透明的虾子在鹅卵石间穿行。 白西幽低头,惩戒标识的血色与黄金律的淡金色交织,在水面上映出一个怪物的轮廓。这时,一道弧形的火焰逆着流水的方向而来,水面泛起涟漪,青草摇曳,受到惊吓的鱼与虾纷纷钻进泥沙与岩石的缝隙里躲藏。 白西幽双手平摊向前,同样的火焰发射,两道火焰在空中相撞,爆炸与高温直接蒸发了附近的溪流。十几秒后,才有细若丝线的流水经过焦黑的大地。 它仿佛一条姻缘的丝线,有从天而降的激情,有高处到低洼的凯歌,有蜿蜒曲折,有辗转徘徊,最后,它趋于平缓,它从白西幽的脚边流过,最终抵达另一个脚边。 第一百一十章 18进8 5 桂堂东在下游的岩石上等待,他长袍如墨,双目逐火,手中长剑与溪水同色。在他身体周围,浮动着一些或为愤怒,或为战斗预热的绯炎。 “桂道友,或许你会讨厌我,觉得我糟糕透顶,但我现在只有快乐,因为在我展示力量之后,你终于用正视修士,而非正视弱者的眼光看着我。” 白西幽笑着说:“我现在明白,我为何不愿接受你为我定制的生活,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我渴望你的尊重,还是说这是一种虚荣? 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桂堂东颔首:“我想要拯救弱者,但如果弱者发生邪恶的转变,变成压迫者的一员,我也会将其肃清。 抱歉,我救不了你,我能做的是在你在世界上愉悦的纵火之前,先把你终结。” “何等傲慢的发言,你是完美的义人吗?还是说,你是某种超然之物,凌驾于众生之上,拥有判决众生有罪或者无罪,裁定众生善恶的权利?” 白西幽服下一瓶药酒,她身上的金色光芒又增强一分,呼吸灯特效一样的纹路在她luo露的肌肤上鼓动着,妖异,却有奇妙的圣洁之感,仿佛她正在成为一尊神像。 “等等。” 与黄金律进一步融合的白西幽,看着桂堂东困惑的说道:“你似乎……有些不一样。” 桂堂东既不答疑解惑,也不给白西幽思考的时间,通过和少廪君的沟通,他已经知晓被黄金律加强之后的白西幽的能力,所以他抬手,又刮出一道弧形的火焰。 “因为怕我拷贝招数,所以只肯用我知道的吗?” 白西幽叹息着使用同样的招数,但金色的黄金律镶嵌边缘,,把她和桂堂东的火焰区分。两道火焰交错而过,白西幽躲闪,而桂堂东顶盾向前,他当然无法完全免疫掺杂了黄金律的火焰伤害,只是想要测试黄金律的威力。 护盾破碎,桂堂东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金色的杀机,他举起剑来,看白西幽背后伸出一对半实体的金色手臂,她四手合一把审判之剑编织,学着桂堂东的样子举起剑。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这个能力要支付双倍灵力,也罢,你学我也没有关系,只是白西幽,你灵力还够用吗?!” 桂堂东剑上有火焰攀附,被聚拢为剑刃形状的火焰长度暴涨,转眼就来到白西幽面前,她的护盾被蒸发,额发卷曲,发出焦臭的味道。 和桂堂东使用火焰对轰是不明智的,即便掺杂黄金律,但白西幽复写的火焰功法1.0pro版对桂堂东的杀伤力有限,但反过来,桂堂东的完美淬体却是白西幽无法复制的,所以她面对火焰功法只有黄金律提供的一点点减免。 所以,她变得静默无声,寂灭的气息化为冰雪在她周围聚拢,把近在眼前,张牙舞爪的火焰一点点推出去,一直推到两人之间的中线。 桂堂东用右手握剑,左手挪开,弧形的火焰在掌心前方编织,白西幽学着他要一心二用,在她分心的瞬间,原本相持不下的火焰又朝她的方向推进一大截。 白西幽懂了,同时分神使用两种功法是经验而非实质性的技能,即便她复写桂堂东同时使用两种功法,但经验之间的差距,注定这是画虎类犬的行径。 “我原本以为,能靠这一手让桂道友高看我一眼。”她喃喃的说,“但是,只靠复制粘贴的话,在桂道友眼里反而破绽百出吧。” 桂堂东不说话,他双手编织不同的火焰要吞噬白西幽,眼看学不来,白西幽放弃跟随战术,她眼中流出一滴金色的眼泪,半实体的黄金手臂分别具现两根青金蛇杖。 同时,她摘下面纱,挽在左手化作盾牌,她右手摘下长命锁,在手中化为一柄短枪。 桂堂东极少有等待敌人的美德,白西幽阵前换装的时候,一发盖亚能量炮已在他手中,白西幽列装完成的瞬间,他把盖亚能量炮丢了出去。 白西幽顶盾向前,盾牌有土黄色的膜向外扩散,与盖亚能量炮最外层触及的瞬间立刻相持不下,盖亚能量炮本应狂暴至极,在盾牌的安抚下,它却呈现静谧。 同时,白西幽那对黄金手臂把异色蛇杖捅进盖亚能量炮中,青色蛇杖触及之处,盖亚能量炮的外壳崩塌,金色蛇杖触及之处,盖亚能量炮外壳鼓胀。 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摸效果,是盖亚能量炮两层外壳出现一道巨大的裂隙.白西幽一矛刺进能量炮的核心层,把它向天空一挑,这时,盖亚能量炮才如同“清醒”过来,朝天空吐出狂暴的火焰。 旋转的火柱连接天地,狂风把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在风中撕碎,又因高温炭化,于是周围下起黑色的雨。 两道弧形火焰从左右几乎同时出现,一道瞄准白西幽的脚踝,一道瞄准她的脑袋,白西幽两根蛇杖高接抵挡,她同时提盾,挡住正面飞过来的碧罂。 她盾牌上的土色光膜展开,来势汹汹的碧罂在盾牌前静滞,桂堂东的身影在背后出现,他一脚踢向白西幽的尾椎骨,白西幽的发丝自动扬起,编织为眼的形状,金色的光芒填充其中。她克服视觉障碍,手中短矛反手向后一捅,矛尖穿过他的护盾,精准的扎在他的脚下。 在阴寒的感觉扩散到他脚底之前,桂堂东交出自己的位移身法,他的身影化为八只火焰海豚在周围跳跃,白西幽这时复写了他的行动,于是海豚的聚会在这片地方上演。 观战的元静仪眉头微皱:“她手中的盾牌是后土之盾,日升渡最新实现量产的庶人级法宝,效果强行把盾牌正面区域任何功法、法宝转入不活跃状态。 她手中的矛是水正矛,能够操纵被刺中之物的灵力流动方向,从而改变被刺中之物的移动方向。 水正乃是共工氏世代相传的称号,共工与我家先祖(祝融)争斗已久,双方都开发了许多针对对方灵力属性的功法/法宝,问题在于,我没把祝融氏的家学教给堂……那小子,他不懂得如何对付共工氏相关的东西。 她手中的双杖是衣家姐妹对外人展示的黄金律里最核心的部分“逐日寻影”,因为练成者少之又少,所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招的实际效果。 从表现来看,被青色蛇杖触及的部位灵力停滞,周围的灵力向接触部位富集;被黄色蛇杖触及的部位灵力散逸,由接触部位向周围扩散。 当它们作用于同一个物体时,既能撕裂功法,也能撕裂修士。我猜,那个小姑娘的打算是顶盾拦住那小子的攻势,寻找机会用那对蛇杖给那小子一下。” 元静仪身边的元婴修士说道:“既然这样,保持距离发挥阳炎府功法的优势……不,那样就有了她从容复写我派功法的时间。” “而且,那小子有进攻上的压力,他认为终结那小姑娘的癫狂是他的义务,他不想假手于人,所以他不会在中远距离慢慢消磨小姑娘的力量,而是寻求一击必杀的机会。” “即便他是天才,想要凭借金丹境的身体,在对方拥有法宝优势的情况下一击必杀,恐怕有些困难吧。” 元静仪颔首,又轻轻摇摇头:“从常理的角度是这样,而这小子,不可用常理衡量。不过,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准备?” “我在那小子的储物戒里留了最后一手,一旦局势不利,我就启动那东西把他强制传送到我身边,然后以白西幽作弊的名义,我们向日升渡提出抗议,并以主办方的身份提出重赛。 即便会面临一些舆论指责,但没关系,我不怕人家说,而那小子,只要拿下冠军,多的是墙头草修士帮他洗白。” 桂堂东不知道元静仪的安排,但他与元静仪判断相似,同时感觉有些酸。自从他升上金丹境,火焰变得猛烈而无法持有寻常法宝后,每次交战,对手的法宝都要比他多比他好。 他深吸一口气,瞬间把心态调整完毕,白西幽有些骄傲的笑了笑:“听闻桂道友在徐国和胡道友有过一场大战,不知我是否有胡道友十分之一的水平?” “你自然是要比她十分之一的水平高的,但她是为了未来而战,而你,却是燃烧未来为了眼前一战。” “从我做出选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没有未来。” 白西幽似要发表一番感慨,桂堂东却不给她演说的机会,两道弧形的火焰被他先后甩出,他本人也像离弦的箭一样告诉接近。 白西幽心里清楚,桂堂东任何前置攻击都不过是牵扯她的注意力,所以她提盾护住要害,矛尖贴着盾牌边沿,手臂蜷缩随时预备做出向外顶盾的动作。 桂堂东提剑绕着她转圈,时而投掷火焰,时而卖出破绽,时而佯攻,白西幽瞪大眼睛,她的眼泪不断有血泪流下,那是过度使用她从白西仁窃来的侦测法术的副作用。 她跟着桂堂东转圈圈,两人看上去颇为滑稽,但背后是无数次的攻防预演与欺骗。相持三分钟之后,桂堂东忽然动了,碧罂裹挟着火焰奔向白西幽盾牌右侧闪出的一丝空隙。 那是白西幽故意卖出的破绽,而她将其伪装的不像破绽,成功钓到桂堂东。桂堂东启动的瞬间,她转向正确的方向,盾牌上扩散的土色光膜触及桂堂东,桂堂东的身形停顿了一秒,而这一秒,她刺出短矛,先是挑飞桂堂东手里的剑,然后擦破他的手腕刺进他的肩膀。 “成功……不。” 她看向桂堂东,那张脸或许会有痛楚,会有愤怒,会有慌张,她只看到平静。桂堂东握住刺进他肩膀的短矛,他被刺中的部位,火焰灵力的流动变得异常,但除此之外,他的灵力在体内良好的运转着。 说到底,白西幽不过被强行提升到金丹境,而她持有的法宝也是金丹修士的级别,所以法宝作用的效果并不是绝对的法则。 桂堂东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去想破解之道,他的优势是完美淬体带来的良好身体素质,是阳炎府简单粗暴又极具杀伤力的功法。所以,他需要的是发挥蛮力的舞台,藉由白西幽的法宝刺进他身体一事,他接触到了白西幽的法宝,也就发挥蛮力的条件。 分量惊人的火焰灵力从桂堂东伤口外泄,刺进他肩膀的水正之矛拼命调动他的灵力流转,却仿佛用牙签搅大缸,对整体的局势无甚影响。 白西幽想要抽出法宝,桂堂东的手掌却像铁钳一样紧紧握住矛杆,在火焰的冲击下,矛杆出现蛛网状的裂痕,在一声脆响里,矛头破裂。 桂堂东松手,白西幽踉跄后退,桂堂东裹挟着火焰向前,先是被阻止,然后用可怕的蛮力撕裂她盾牌上的土色光膜。 高热侵袭盾牌,被烫到的白西幽下意识的使用寂灭功法,但在骤冷骤热之下,她的盾牌变得脆弱不堪,当桂堂东招来碧罂一剑刺下的时候,它竟如玻璃般破碎。 但是,这也是白西幽的机会,她的黄金双臂挥舞蛇棒砸在桂堂东手臂上,青色蛇棒令桂堂东右臂枯萎,紫黑色的死皮勾勒干瘪血管的轮廓,它们一起把骨头勾勒包裹;金色蛇棒令桂堂东的左臂膨胀,爆炸,条条缕缕的烂肉挂在森森白骨上。 桂堂东双臂俱废,变成血人,他发出一声怒吼,白西幽有些头脑发懵,她呆呆的看着火焰从对方张大的嘴巴里吐出,糊她一脸。 她伸手抹脸,桂堂东的额头狠狠砸在她脸上,那里顿时变得血肉模糊。失却的视野让白西幽乱了分寸,于是,她就那么轻易的让桂堂东飞起一脚踹在她柔软的小腹,鞋钉扎进她的身躯,火焰灵力灌输其中,并把她推了出去。 白西幽像块被丢在水面的石子般,在大地上弹跳着滚落到远方,桂堂东低头亲吻自己的储物戒,从中取出一只香囊,他用牙齿咬开香囊,精纯的火焰灵力灌进他的身体,他的双臂重生,灵力补满,然后他小心的系上香囊,装回自己的储物戒里。 这就是桂堂东之前和同伴提过的补给品,香囊来自勒花天,在徐国的最后一战里,她掏出此物帮助他瞬间恢复满值灵力。 战后,他拿回香囊,然后一直空置,因为他想在临淄城安稳的度过一整个冬天,来年开春再做打算,没有战斗的需求,自然也就不需要做过多的灵力储备。 只是,他青睐安逸,劳碌却爱慕着他,这场庸俗的三角恋以劳碌得偿所愿而告终。在为热身赛做准备的时候,他检查储物戒,便拿出香囊请求元静仪给他一些便利。 元静仪拿了香囊,说第二天给他,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元静仪大概只需要调动一根手指的灵力储备,就能灌满香囊,或者三次灌满他的身体。 翌日,元静仪交换香囊,桂堂东看了一眼,那里边盛敛透明的液态灵力,但元静仪的灵力似乎比正常的液态灵力粘稠一些,而且,也多了一丝淡淡的生牡蛎味。 桂堂东从师姐那里得知,女人的味道如同把新鲜的生牡蛎打上生鸡蛋后吸进嘴巴里,而女修,则是在味道里又融入一些独特的口感,比如火焰灵力像是在这生鸡蛋配生蚝里加了辣椒,而地脉灵力像是加了沙拉酱。 类似的,男修的味道亦有不同,根据师姐和南轻絮的说法,桂堂东的味道有点像黑豆豆浆里加入一点甲鱼汤和辣椒粉……桂堂东不可能品鉴自己的味道,他姑且信了。 所以,闻到生牡蛎味道时,他怀疑的看了元静仪一眼,元静仪落落大方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元长老,你没尿里边吧。”桂堂东说。 “进入化神境之后,我的消化系统和排泄系统已经变成灵力储备与循环系统,根本不可能有腌臜东西……你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看到精纯的灵力让桂堂东浴火重生的瞬间,元静仪双腿夹紧,她的左膝盖蹭了蹭右腿膝盖,某种快乐的回忆被唤醒。 更让她快乐的,是衣家姐妹一瞬间露出的郁闷表情,不管她们是什么目的,但她们投资了白西幽很多,而现在,桂堂东暴烈的火焰正令她们的投资缩水。 桂堂东恢复如初,而白西幽灵力枯竭,这仗元静仪不知道桂堂东怎么输。于是,她掏出香槟和杯子,为自己斟满之后对准衣家姐妹的方向,故意让她们看到。而她们的表情让这杯酒变得格外美味。 桂堂东不知道元静仪提前为他开香槟,他看到白西幽身上有沙漏符号倒转的瞬间,就向另一处投掷碧罂,刮去两道弧形火焰。白西幽现身,碧罂擦破她的手臂,她把自己的身体机能运转到极限,堪堪躲过两道角度刁钻的火焰。 她旋转的视野里,映出桂堂东包裹在火焰里的拳头,桂堂东右拳把她砸向远方,左手手腕翻转,火光点亮白西幽的落点。 从落点升腾的火柱吞噬白西幽的身形,待火焰消散,露出白西幽运转的自利蓝光的护盾,也露出桂堂东高速接近的身形。 暴烈红光从白西幽掌中发射,被桂堂东一剑切开,白西幽本想双持蛇杖对敌,但桂堂东换命式的打法让她产生畏惧的情绪。所以她以四手将小号的审判之剑编织,与桂堂东对上。 交剑的瞬间,巨力从剑上传来,白西幽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愤怒的公牛撞上,于是,她的架势没有崩坏,身体却直直的坠向大地。桂堂东的身影在她眼里缩小,而他手中的盖亚能量炮在变大。 要用寂灭功法中和火焰的伤害?不,它无法中和。要复写桂堂东的位移技能“燎原”?不,“燎原”逃不出盖亚能量炮的杀伤半径。 白西幽的大脑高速运转,在坠地之时她做了选择,大地隆起穹顶,覆盖她上方的空间。她赌对了,又没完全赌对,因为她使用的地梁宗功法防御了盖亚能量炮,却无法防御从天而降的桂堂东。 看到桂堂东立于穹顶被炸开的缺口,白西幽从储物戒里掏出药酒痛饮,碧罂飞来,一剑把她贯穿,白西幽的身体痉挛了一会儿,她虚弱的手想要拔出碧罂,桂堂东满足她这个愿望,碧罂回到他手中,而堵不住的伤口不断流出近乎金色的血液。 “成了!” 元静仪一瓶香槟已经饮尽,因为齐地冠军联赛的章程允许杀死对手(尽管没有人在比赛里去杀八大门派的修士),只要桂堂东合理利用规则,那么他在杀死白西幽的时候就不会遇到任何场外干涉。 就算衣家姐妹现在想止损,也不过是找机会把白西仁做掉,推举白英华那个无能的二代上去,但是……那关元静仪什么事呢?她才不关心白家的死活,她只想保住桂堂东的元阳。 “如此美妙的开局。” 她点评局势后,微笑着看向日升渡的包厢,作为老对手,她们计划受挫的时候当然要第一时间去上嘴脸。但是,出乎意料的,在日升渡的包厢,两瓶香槟被打开,气泡与酒水飞溅,在窗户上描绘两道彩虹。 为什么你们要开香槟?! 元静仪把注意力转向场内,不管怎么看,白西幽气若游丝,而桂堂东神采奕奕,这是不可能输掉的局。 这时候,她的手背那道伤口示jing一般涌出鲜血,穿过手套,在地上制造朵朵红梅的图案。 另一边,琪琪看向柳比萨:“还要辛苦你一会儿,继续在直播间进行现场翻译。” 柳比萨愣了一下:“翻译,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在桂堂东杀死那个女孩的瞬间,这里的纷争就结束了。” “前提是,他能杀死她。”琪琪舔舔嘴唇,“现在,看看修士们花费一千年培育的怪物,在这里发出初啼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18进8 6 桂堂东手掌对准将死之人,而白西幽费尽心力舔下嘴边最后一丝药液。桂堂东忽然有种既视感,于是他打消安静陪伴白西幽走完最后一程的想法。 他后退些许,用剑在脚下一划,断裂的、坚硬如同石头的穹顶下坠,覆盖白西幽的所在,发出沉闷的声音,激起尘土,如土色的面纱笼罩周围。 一个濒死的、灵力与防护全无的修士,被接近一千吨的东西活生生砸下去,桂堂东认为足够保险了,毕竟,他的对手只是衣家姐妹手里的工具,在之前的对战里,她给了他惊喜,但没有惊吓。 “我搞定了,”他激活通讯符箓,对少廪君说道:“你们那边接敌了吗?” 少廪君的声音有些疲惫:“我们找到了你师姐,南……道友正在照顾她,她受了些伤,但问题不大。 我们刚刚和白西幽的盟友发生接触战,如今正在撤退的路上。你小心一些,冬白雪也在进步,她比上次齐地冠军联赛的时候更厉害了。” 这是自然之理,桂堂东既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努力的,他是靠外挂爬到了如今显眼的位置,在他进步的时间,他那些聪明的、努力的或者既聪明又努力的竞争对手们同样在进步,这是一种良性竞争,如果没有他们在后面追赶,他可能躺在外挂不想动弹。 他刚要确认少廪君他们的坐标,微操队友的行动时,少廪君忽然说道:“嗯,你有话要说……很重要的事?好吧,桂道友,白道友有话要当面和你讲。” 短暂的杂音后,白西仁的声音响起,那必然是他操纵纸傀儡发出的声音,因为他本人性格冷漠,说话缺乏语气的变换,而闯入桂堂东耳朵里的,却是焦急而慌张的声音—— “桂道友,西正教会的神给予我试炼,赋予我特殊能力,目的则是杀死白西幽。现在,试炼还在进行中!它没有消失,也就是说……” 这时,桂堂东的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楚,他低头,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流下鲜血,将他胸口的衣衫浸湿,但因为他身穿黑色长袍,那痕迹只是在阳光微微泛光,却并不显眼。 上一次,桂堂东的伤口产生这种异象还是遇到琪琪的时候……脚下低沉的震颤结束他的思考,他转身,看到那如墓碑基座一样的土板出现干裂的痕迹,金色的光芒从缝隙里渗出。 浑身是血,身子已被碾碎的白西幽从缝隙里爬出,瑰丽的金色纹路在她破碎的胸膛里构筑成形,日晷取代心脏,而在光之轮盘上旋转的阴影,取代心跳驱动这具身体。 金色向四周延展连接白西幽残破的身体,她抬起头来,青与金的涡旋分别填充她的眼眶,她双手向前,青与金的蛇杖在手中具现。 “看吧,”琪琪转向柳比萨,“危机促使那位神睁眼看世界,而宿主强烈的负面情感,则让它的登场变得暴躁与疯狂…… 不过,祂现在不可能降临,那个小姑娘太过孱弱,无法扮演母亲,用子宫将神从概念孕育成实体,也无法把自己的产道作成神通向现实的工具……而且,桂堂东最后那一下,也已经摧毁她的子宫与产道,所以祂的立场顿时变得尴尬。 所以,祂只能表现出不上不下的程度的力量,用不上不下的方式,去报复伤害祂母体的人……而这,也会刺激桂堂东体内那位尚未成形的神。” 柳比萨眉头紧皱:“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它,将会变成一场灾难。不过,现场有那么多齐地化神修士……” 琪琪抱起手臂:“别忘了,这不是从域外而来,受到世界法则严重削弱的神,而是从本土孵化,或许不受世界控制的本土之神。 这些化神修士们如果按照以往的案例判断白西幽身上的东西,或许不会认为那是他们认知里的异域之神。 即便他们疑心较重,真的把那东西向异域之神的领域去想,恐怕也难以达成一致:想想看,东方修士对异域之神,一直当做强力的传家宝看待。 现在,疑似的异域之神有一位,而贪婪的修士门派却有八个,他们怎么分配那东西还有的吵。 从我的角度,我支持修士们将那个东西囚禁控制起来,这样,你们这些善变的凡人就不会去看其他女人,乖乖在我直播间里待着,给我打钱,看我表演……啊,直播间现在是静音吗?” 柳比萨摇摇头,琪琪懊恼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切换视野看了直播间一眼,看到弹幕那些有轻微受虐癖的信徒们反而因为她这番话兴奋起来的时候,舒了口气。 “虽然我被你们所爱,但老实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爱我。” 她重新看向场内:“先准备跑路,但我们可以再看一会儿……或许,有机会一口气处理两个麻烦。” 正如琪琪所说,位于包厢中的化神修士们不确定白西幽身上那东西的属性,因为那东西太过弱小,且与他们之前狩猎过的异域之神差异颇大。 最重要的是,新形态的白西幽表现出可控性,她没有像异域之神那样在世界上肆意妄为,从她爬出坑到现在,她只是看着桂堂东,面对几乎杀了她的人,她也十分安静,既不狂躁,也不疯癫。 所以,在对日升渡展现敌意之前,化神修士们把一连串的质问递到日升渡的包厢……元静仪除外。她很急,非常急,从窗口飞出,有失风度的踹开日升渡的门,在怒斥两个胆大包天的修士之前,旁人的惊呼让她回头。 她看到参赛选手们的比赛场地,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缝隙通向现实的通道正在关闭,技术修士们慌张的叫喊传来…… “元长老,我们正在失去对场地的控制!” 她回过头来丢出一道死亡凝视:“你是想开战吗,姓衣的?!” 衣以娟有些惊讶:“你是喝多了吗,元道友?” “现在还在装傻!白西幽身上的那东西,我倒想听听你们有什么借口?!” “那东西?哦,你知道,黄金律是一门综合性功法,有延续性命的功法分支,喏你看,这里写的清清楚楚。,” 衣以婵递来一本日升渡出版的《黄金律》,翻到相关页面,然后说道:“至于现在和书中描述的不太像,则是因为黄金律是未完成的功法,很多功法分支只能看修炼者自己补完,而结果就是,不同的修炼者使用同一类功法分支时,表现完全不同。 这是开发功法的时候难免遇到的事呢,白西幽,我妹妹的女儿运气不好,她功法分支的演变似乎有些糟糕,与你死去道侣重名的那位年轻修士运气也不好,因为白西幽功法的变异似乎引发了场地的变异。 在此,我向你们,也向其他门派的修士致歉。” “除了致歉之外呢?”元静仪问。 衣以娟有些无辜的眨眨眼:“我都向大家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我女儿这个功法分支的表现,我还是第一次见。基于学术考虑,我打算观察并记录它。” 元静仪深吸一口气,衣家姐妹很鸡贼的边缘游走,也把白西幽的状态控制在被化神修士警戒的边缘,所以她们可以百般狡辩,拖延时间。 元静仪可以强制把桂堂东传送出来确保安全,但如果白西幽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威胁,那么她和桂堂东都会成为小丑。所以,她换了较为稳妥的思路。 “不,这是异常现象,作为主办方,我要动用权力强行终止比赛!”她说。 “元长老,我提醒你一下,作为主办方你有权终止比赛,但不是现在。因为到现在为止,场面既没有彻底失控,参赛者们还没有出现生命危险,所以它并非重大安全事件……别那么急,我们说会儿话再投票。” “桂……道友。” 白西幽,或者寄宿在白西幽身躯里的东西,模仿人类女性的声音,呼唤桂堂东的名字,那声音极轻,落到桂堂东的心头极重。 “你是白西幽吗?”他问。 “……” “不好意思,我问了个蠢问题。如果白西幽在这里的话,我很想知道,她是否后悔接受那份标好价码的馈赠。” “黄金律……使命……必须完成。” 白西幽嘟囔着桂堂东听不懂的话,她举起黄金蛇杖猛然挥下,以桂堂东为中心,似是日光一样的波纹扩散。桂堂东脚上的法宝发动,把他推向天空,下一秒,波纹扩散,溅射之处留下烧蚀的痕迹。 “光与热……” 白西幽挥舞青色权杖,从杖头出发的青色缎带争先恐后的奔向桂堂东的身体。桂堂东用剑甩出几道弧形火焰,击退缎带的纠缠,下一秒,来自身后的危机感让他果决的交出自己的位移技能。 金色光芒穿过他的虚影,八只火焰海豚在天空中跳跃。白英幽青色权杖的缎带膨胀,在天空中编织巨大的、盖着青色笼布鸟笼,无死角的堵住任何一只海豚逃跑的方向。 位移时间一到,桂堂东身形聚拢,他想要使用盖亚能量炮,但鸟笼里,青色缎带像是触手一样从四面八方纠缠过来,打断他的施法动作。 他在鸟笼中辗转腾挪,不时用暴烈的火焰轰击鸟笼内壳,每一次轰击,鸟笼受击的部位都会鼓胀,些许火焰流淌出来。在他粗暴的轰击下,鸟笼很快变得奇形怪状。 “接受……黄金律吧。” 白西仁将黄金蛇杖对准鸟笼,数个旋转的日晷在鸟笼内部出现,灿烂且灼热的金色洪流吞噬鸟笼里的空间。 在千钧一发之际,桂堂东轰开鸟笼逃出那片空间,金色的洪流从缺口向着他的方向激射,他提剑凝聚火焰灵力格挡,把金色光束偏转,一座小丘承受无妄之灾,瞬间从地图抹去,变成向内凹陷的深坑。 桂堂东降落在地,观察白西幽。在开头,白西幽有点像徐国被感染后的胡玄冬,但经过一番交手,他又能明显区分两者:同样是异常状态,白西幽给他的压力不及胡玄冬。前者目前的实力大致是金丹境圆满,而后者那时候却接近元婴修士。 而且在属性提升上也不同,白西幽各方面的提升是均等而协调的,就像一个平均加点加到上限的角色,各方面都很均衡,属于理论上理想金丹圆满修士;胡玄冬则是优点被大幅度强化,缺点维持原状。 而且,眼前白西幽的情绪像是消失了一般,即便面对刚刚几乎杀害了她的人,她的攻击也是如此平静……综上,这让桂堂东觉得,白西幽的情况和胡玄冬应该不同。 不过,他也不可能联络胡玄冬就是了。白西幽挥舞青色蛇杖,缎带编织合一,变成一条铺向桂堂东的道路。她在这道路上速度变得极快,身后的道路不断消失,身前的道路不断延展。 桂堂东避开道路,他浑身被火焰包裹,阳炎府阳九脉功法同时运转,他的身体线条被火焰熔融,而他作为人类与人外之物的界限也开始熔融。 桂堂东从侧面切入,手中之剑与白西幽手中的蛇杖碰撞,他借助外挂达成的完美,与白西幽借助黄金律达成的完美角力,从一个山头斗到另一个山头。他们忘乎所以,集中于眼前的战斗,都没有注意到白西幽的血色A字又开始更迭层数。 “很近了!” 白西仁的纸傀儡兴奋的和队友们鼓劲,在支援桂堂东的路上,他们先是找到掉队的胡玄冬,胡玄冬本人的状态保持不错,但也消耗了一些法宝。 “你这话千万别让师弟听到,”历晴川打趣道,“不然他会嫉妒到牙酸的。” “你呢?”胡玄冬问。 “伤了一条腿,但现在没事了。” 可惜,历晴川不能决定剧情走向,因为追随在胡玄冬身后的追兵掩杀而来,没有团队的主心骨桂堂东在,这个临时拼凑的团队人心浮动,战意低迷,各有各的小算盘,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回身反打,而是撤退与桂堂东汇合。 桂堂东与白西幽缠斗,耀眼的金色与夺目的火红为地面两支队伍指引目标。少廪君与历晴川交换眼色,后者密音道:“这让我想起徐国那时候,只有面对最危险的敌人时,师弟才会开启‘霸体’模式……我不想说他糟糕的命名技术。 在这个模式下,他是完美的,但他并不能维持这样的状态太久,我们得尽快赶到,做好回收并治疗他的准备。” 桂堂东和白西幽的盟友开始竞速,而速度最快的楚清秋已经在天空之上,以本台记者楚清秋的身份报道前线战况,与此同时,她也没忘朝地面降下一场“雨”。 这“雨”来自她以灵力凝结的双翼上的羽毛,在降下的中途,楚清秋运转夏坛功法,赋予羽毛更强的杀伤力。原本是攻击人的薄弱处的而降下的暗器,在落下的瞬间却成了炸弹。 楚清秋曾经受过胡玄冬的“关照”,现在有机会给对方上嘴脸,她自然不会客气。一排排羽毛密集攒射,在四时宫功法的帮助下变成炸弹,隔断了胡玄冬周围的空间,迫使她与队伍拉开距离。 不过,对于胡玄冬来说,真正的威胁来自身后,她返身,贴在手臂上的折叠弩发射,与陆令蕴镰刀尾端发射的暗器在空中碰撞。 偷袭不成,陆令蕴扛着镰刀奔向胡玄冬,少廪君支援,令壁垒在陆令蕴线路上升起,但冬白雪施展寂灭功法,令壁垒变得脆弱。 陆令蕴撞开壁垒,手中镰刀挥下,胡玄冬以虚涛架住镰刀,手中戒指启动,冰翼在背后展开,却被来自天空的攻击打了个踉跄。 楚清秋在天空盘旋一周,从背后俯冲攻击被架住的胡玄冬,少廪君与历晴川对视一眼,一个奔向冬白雪,一个挥鞭拦下楚清秋。 “你们去堂东那里!”历晴川大喊道,“我们必须以他为中心抱团才能赢!” 白西仁与南轻絮跑起来,一名阴山盟修士和一名日升渡修士刚想要拦截,就见他们身前有土石升起,俨然呈现要塞的构造。在要塞的自动防御火力下,修士们被尽数拦于此。 “城市化……少廪君赖以成名的绝技。” 陆令蕴看向冬白雪:“你有什么好建议……算了,问你等于白问。” 她手中的镰刀散发浓厚的雾气,而在雾气之中,本人的模样也开始变形。忽然之间,破空声伴随着镰刀的轮廓从雾气里钻出,在不可能的距离,陆令蕴那变得异常长的手臂攻击胡玄冬。 胡玄冬运转功法,命格的纹路从陆令蕴的镰刀一直延伸到手臂,在黑雾处戛然而止……万物皆有相生相克的属性,兵甲门修士能看到天齐派修士的命格,让天命之力对其失效;天齐派修士能以天命强行扰乱阴山盟修士对命运的观测与引导;而阴山盟修士,又能把自己的命运隐藏,躲开兵甲门修士的命格看破。 另一只手从黑雾里伸出,这次那只伸长的手臂奔向胡玄冬的右肋,胡玄冬启动手上的戒指,隐形的同时,也躲开天空里楚清秋的俯冲轰炸。 “你给我下来!” 少廪君在要塞的重重保护下,操纵防御机关对准楚清秋开火,楚清秋在空中灵巧的飞舞,把一连串土黄色的弹幕甩在身后。这时,她忽然在前方急刹车,手中聚集一团弧形火焰斩向前方,胡玄冬现出原形。 “因为觉得我弱,所以来找我了吗?”楚清秋笑了笑,“天空,可是我的领域!” 楚清秋一边远离,其羽翼上的羽毛像是暴雨般袭向胡玄冬的方向,胡玄冬戒指亮起,狂暴的风从戒指里涌向,一瞬间把暴雨吹灭。 楚清秋表情有些不耐:“啧,你的法宝到底有多少?!” “永远比你想象的多一件。”胡玄冬举起虚涛,“小心,剑来了!” 飘飘洒洒的羽毛似雪般坠落,从虚涛剑尖发射的一道水柱击穿楚清秋的护盾,楚清秋的天命值急剧下降,那本应洞穿她肺部的一击偏转,擦掉她几根发丝! “水柱算什么看剑!” 楚清秋狠狠吐槽一句,转身向更高处飞行,在远方,金色与绯色交织,进行不相上下的交锋。胡玄冬看了一眼,虽然挂念盟友的安稳,但她也有自己的战斗。 楚清秋垂直爬升飞向更高处,胡玄冬紧随在后,两人以羽毛和水柱进行交锋,很快穿过云彩,大地在她们身后成为缩影,消失在云中。 越往上,空气越是稀薄,当看到细小的冰晶在空气里飞舞的时候,她们已经来到六千米高度,灵气之海在她们头顶显露壮阔的轮廓。 八大门派将自己的核心安置在3千米到6千米高度,就是因为灵气之海的底部附近过高的灵气浓度,对修士们……至少是没穿任何防护服,或者蹲在飞行法宝中的修士并不友好。 胡玄冬在灵气之海外已经很难受了,但她看到楚清秋钻进灵气之海,咬咬牙跟了上去,因为她现在全靠一口气在坚持,如果松了这口气,她不止是停下,而是从天空坠落,而她一旦坠落,楚清秋就能转向给她迎头痛击。 她钻进灵气之海,一发凭着感觉发射的水柱命中楚清秋一边翅膀,在其后背制造斑斑血迹。楚清秋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向上继续飞行。 两人的翅膀都开始变形,身体的灵力紊乱,五脏六腑承受被挤压的痛苦。意志让她们又坚持向上飞了五百米, 楚清秋的意志率先抵达极限,她向上的速度放缓,胡玄冬慢慢靠近,在距离楚清秋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她的意志也抵达极限,功法已经无法维持。但是,她还有虚涛。 这时,楚清秋回头,露出有些难看的笑容,天齐派真传一口气用光剩下的天命值,把距离拉开,远离了虚涛的射程。 胡玄冬那口气松了,她直直的向下坠落,楚清秋看了几秒钟,确认胡玄冬不是使诈后,转身,向着胡玄冬俯冲。 第一百一十二章 18进8 7 胡玄冬手上一枚戒指脱落,爆裂,半透明气幕像是蛋壳一样包裹住胡玄冬的身体。 她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威胁既是来自楚清秋以羽毛为刃发动的攻势,也来自高度急剧变化给身体造成的冲击。她不想有一秒的昏迷,不然楚清秋就会利用这个机会让她退场。 楚清秋也有类似的手段,她们两个状态不佳,技能命中率直线下降,整个人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这时,远方一束被偏转的金色光芒击中她们,灿烂的光芒破开她们的防护措施,打的她们措手不及,在一千米高度,她们没有任何防护的向下坠落。 两人在三百米取回控制权,在减速的同时也想要阴对方一把,然后,她们先后摔在地上,掉进一片淤泥里。 修士不惧淤泥,但若淤泥是其他修士布置的陷阱则另当别论。胡玄冬与楚清秋尴尬的发现,这片淤泥有类似封灵阵的效果,她们本就状态不佳的身体,灵力运转变得更加滞涩。 她们也可以叫人把自己弄出去,但现在,她们的队友们都很忙,而且需要灵力的通讯手段又无法使用,难道让她们在众目睽睽(她们还不知道外面暂时看不见里边的情况)下,像个凡人一样狼狈的大声呼救吗? “恐怕,我们都坚持不到队友来的时间了,淤泥会吞噬我们,我们依靠身体素质还能坚持一会儿,然后昏死过去,甚至……” 楚清秋对胡玄冬说:“别小看我,虽然这次算我走运,如果落在平地上,缓过来的你就能此刻把我淘汰出局……但我很喜欢桂堂东的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胡玄冬反驳道:“其实他的原话是:‘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一个有实力的人就相当于拥有了运气。’他是以此自嘲自己的倒霉属性。” 两人都笑了,胡玄冬点点头:“打的不错,这次是我小看了你。” 她们同时宣布放弃比赛,正常的情况下,她们会被转移回到现实里,就像之前被陆续淘汰的5名选手一样……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是历晴川指挥让胡玄冬错位对抗楚清秋,因为她觉得胡玄冬能迅速击败楚清秋,回援之后为己方带来优势,且加重两人的矛盾,增加在别的事务上联手的难度。 如今,她有些后悔,因为胡玄冬被楚清秋引走后,剩下的五人围攻少廪君的要塞。少廪君原本还有些信心,甚至反杀了其中一位走位不慎的修士,将其淘汰出局。 场上还剩十人,局势却变得更加凶险,因为冬白雪与陆令蕴观察了一会儿她要塞的运转机制后,冬白雪为陆令蕴铺路,陆令蕴以令人惊叹的走位,躲开要塞防御设施的攻击。 每一次,攻击都与她擦肩而过,看起来有可能命中她,但她给予少廪君的只有失望。抵达马面墙下后,冬白雪把陆令蕴送上要塞,陆令蕴立足未稳之时,火焰长鞭抽了过来。 少廪君是拦住白西幽盟友的关键,而陆令蕴似乎有突防的能力,所以历晴川必须拦下她。在两者接触的瞬间,她便感受到阴冷的气息……比勒花天还要阴冷。 “一个热身赛,还要作弊。”她嘟囔道。“不过,我也没有立场去说这件事就是了。” 历晴川看法宝缠绕到陆令蕴的武器上,干脆直接松手,引爆了法宝,然后抽出另一条鞭子继续应战。她的攻击被陆令蕴以虚实转化的手法躲过,而第二波注入阴阳玄聘功粉色灵力的攻击,也被陆令蕴慎重的躲开。 “你好像知道我的攻击套路……”历晴川有些恼怒,“偷看别人的训练赛,真是让人不齿的行为!” “可我修炼了这样的功法,难道你让我为了道德而主动放弃它吗?” 陆令蕴抬起镰刀的尾端,有所预见的历晴川后退,却不料陆令蕴没有发射暗器,她包裹在黑雾之中,暴涨的手臂抓住镰刀裹挟着落雷砸下。 历晴川闪躲,她保全自己,却让开了通向少廪君的道路。陆令蕴化作的黑云继续前进,若是桂堂东在这里,她断然不敢使用这一招,因为桂堂东丢下一枚盖亚能量炮她就完蛋了。 然而,少廪君,历晴川,还是说之前短暂交手的胡玄冬都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她便肆无忌惮起来。 历晴川急忙联络少廪君,少廪君躲闪顺带拦截要塞外的修士,陆令蕴寻找少廪君,而历晴川拼命阻击陆令蕴……谁也没注意到,冬白雪消失了。 冬白雪把陆令蕴送进要塞,取得她想要的混乱之后,便飞上天空,从要塞上方飞过。在远方,金色的闪光与绯色的火焰指引着她。 她只想击败桂堂东,让那个令她困扰的男人撤销让她干活的念头,好进行她心中理想的修道:在竹林之后,以茅草随意编织的草庐里,静谧,祥和,随心所欲,而她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眼感受灵气在天地间的循环,让自己的循环同步,把自己融入天地之中。 闲时,她可以站在溪流边喂鱼,看没有忧愁的游鱼摆动尾部,思考游鱼是否快乐的哲学问题;烦闷时,她可以痛饮美酒,醉卧在岩石上;在美好的午后,她沏一壶茶,与自己下一盘棋,在棋盘上摇曳的树影是她的观众与知己;在月下,在雪中,她浸泡在温泉里,摘下盛放在托盘里的酸涩果实,与月同游。 隐居的生活不受外人打扰,没有世俗事务的烦恼。修道者睁眼闭眼之间,人间已是沧海桑田……这样美好而清雅的生活,竟然被桂堂东视为一种罪恶,斥之为自私自利与逃避社会责任。 冬白雪弄不懂,也不打算弄懂,只要击败桂堂东,这世间就没有第二个人,会试图把她从隐匿的地方拖出来。所以她抛下团队唾手可得的胜利,径直飞往桂堂东的方向。 她飞到附近的时候,光芒与火焰一起黯淡,金丹境修士还撑不起那份完美,时间一到,舞会上的明星就会变回灰姑娘。 她在附近的山坡降落,准备观察一下,但那里有人提前落位,冬白雪对比了两边的实力,她径直落到那人面前。 南轻絮看到冬白雪,吓的尾巴都直了。她和白西仁追逐天空战斗的痕迹,一路追到这里,她体力不支,自觉加入战斗也是退后腿,便留在附近观望。 谁曾想,理论上的安全位置却有重量级的人物降临,南轻絮胆怯的问道:“少廪君她们……” “她们还在战斗。” “难道你是冲着堂东……不,是桂道友来的?” “是。” 南轻絮深吸一口气,拦住冬白雪身前,刚准备从储物戒里掏出元静仪给她的那些东西,冬白雪冰冷的手就抓住她。 “你你你放开!” 南轻絮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机质的雕像握住,她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冬白雪的力气。冬白雪把戒指从南轻絮手上撸下来,丢向很远的地方,然后松开南轻絮。 南轻絮刚想起身,一把冰矛就抵住她的脖颈。南轻絮后背一热,大量的汗水渗出,浸透衣衫,她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求生的本能和爱一个人的心,哪个对你比较重要?”冬白雪问。 “我两个、两个都想要!” “看来,是你的贪婪吸引了他。” 冬白雪对南轻絮失去兴趣,看向前方,顺着她的视线,南轻絮看到白西仁,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桂道友不希望我打扰他的战斗,而且,他看到了局外人,所以请我帮忙拖延一下。” 白西仁解释完之后,有些尴尬的看向冬白雪,毕竟,四时宫真传是他之前告白的女人,他现在仍在爱的女人,他要为了利益,对自己爱的女人动手吗? 这不是选择题,因为冬白雪立刻动手了,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她跳过了中远距离进行试探性攻击,测试白西仁强度的步骤。 冷冽的气息侵入白西仁的感官,冬白雪的面容与身段极速靠近,白西仁那张面瘫脸有了一丝波澜,从少年时代开始暗恋冬白雪到现在,这竟然是他距离冬白雪最近的一次……偏偏是对手。 他痛苦又欢喜,冬白雪并指为剑,刺向他胸口的瞬间,他的身影崩塌,一扇门在她背后打开,白西仁在开门的瞬间对冬白雪使用爆裂红光。 镜子似的冰盾在冬白雪身后凝结,爆裂红光撞上它的瞬间,水蒸气在周围升腾。白西仁使用侦测法术,眼睛流下血泪,在焕然一新的视野里,紫的令他感觉妖艳的身影穿过雾气袭来。 白西仁启动神速青光堪堪躲过,他立刻朝冬白雪发射爆裂红光……他知道这东西作用不大,但这是他掌握的攻击技能里,施法速度最快,性价比最高的功法。 与冬白雪短短战斗的十秒钟,周围的气温已经下降了1℃,下降的不止是气温,白西仁感觉自己的灵力运转也比之前更慢,这就是冬白雪成为齐地年轻修士第二人的方式:与她对战的敌人,总会在寒冷中迎来慢性死亡。 第二次面对爆裂红光,冬白雪甚至懒得凝结盾牌,她徒手劈开白西仁的攻击,然后施展夏坛功法,但她没有夏奇峰施展夏坛功法时的激情与狂放,夏坛功法于她最大的作用是加速。 眨眼之间,冬白雪追上白西仁,秋坛功法施展,白西仁的护盾变得轻薄如纸,而后被她裹挟着冬坛功法的手刀击碎,连带着在白西仁的胸口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白西仁身上出现沙漏的痕迹,冬白雪立刻看向另一边,施展春坛功法中罕见的杀伤性功法“芳卉瘴雾”。一片有着浓郁花香的毒雾降临在白西仁预订出现的地点。 这时,一团火焰从旁席卷,烧蚀瘴气,冬白雪看也不看,两根冰矛一根奔向南轻絮,一根压白西仁起身,但相同的火焰第二次席卷冬白雪的视野,冰矛消失,白西仁与南轻絮都安然无恙。 即便如此,冬白雪也没有看南轻絮,她去看向山坡下,金灿灿的白西幽与补给消耗殆尽的桂堂东进行最后的战斗。她似是被他们的战斗吸引,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直接忽略了身后的两个人。 白西仁与南轻絮对视一眼,白西仁压低声音说:“她是这样的,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一旦遇到更有兴趣的事,不管什么情况,就会抛下眼前的事。 而她判断有趣程度的很重要的一个指标,便是强弱……南道友,我们太弱小了,所以她在看到桂道友的战斗后,立刻对我们失去了兴趣。” “所以,还打吗?”南轻絮问。 “如果她愿意留在这里做旁观者,那么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桂道友说过,他不希望别人打搅他这场战斗。” 说罢,白西仁看着冬白雪认真的侧脸,他们如此之近,却是遥不可及。他看了几秒钟,转头对南轻絮说道:“我放弃了。” 南轻絮不明所以:“啊?” “大道无情,如果修士只能在飞升与情爱之间选一个,南道友会选什么?” “我选择情爱。”南轻絮毫不犹豫的回答。 “曾经我两个都想要,而现在……”白西仁闭上眼睛,过了一小会儿又重新睁开,“如果,我和我喜欢的人注定无缘,那么我会把缺憾留在心里,然后放弃爱上其他女人的可能性” “当事人还在这里……” “她不会在意的,因为她的生命里不存在爱情。”白西仁回答。 这时,阳炎府的技术修士夺回了场地的控制权,它再一次出现在观战者的视线里。修士们正在混战,而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双双陷在泥坑里的胡玄冬与楚清秋。 “……” 兵甲门长老慕容恪与天齐派世俗掌门田章,基于不能让本门精英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维持狼狈的姿态,而选择强行帮助她们弃权。 恍惚之间,胡玄冬与楚清秋回到现实里,她们解脱了。现在,场上还剩下十名修士。 第一百一十三章 18进8 8 看到桂堂东毫发无损,元静仪松了口气,然后犹豫要不要强行停止比赛,毫无疑问,那样是最保险的,但白西幽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威胁,局势似乎还在控制中? 她一下子有些患得患失,衣以娟无奈的说道:“你还要在我们这里站多久?” “直到我搞清楚你们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衣以婵与衣以娟对视一眼:“看起来,我们有的等了,因为你的思考能力在化神修士里算是倒数的……如果你觉得这个说法很冒犯,那么我可以换个你喜欢听的: 你是化神修士中最受年轻修士欢迎的,因为和你在一起,他们感受不到年龄差距,反而像是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 元静仪现在不急了:“没关系,看起来,你们的阴谋诡计失败了。想要击败我家真传,你必须给你的女儿接近元婴修士的力量才行。金丹圆满?那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元长老,修道界没有绝对之事。” “绝对之事?你的女儿是什么冠军?” 元静仪有些骄傲,她双手叉腰,轻蔑的看着两位化神修士,仿佛桂堂东的荣誉成了她的荣誉。 “白西幽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为她说话。可桂堂东又是元长老的什么人?” 衣以娟冷笑:“别说是长老与真传的关系,从你的丈夫在上上次圣战里死去,你闭门不出交出真传之位,不算如今的桂堂东与历晴川,阳炎府的真传在中间更替了三次。 元长老似乎对那三批次的七名真传不怎么上心啊,所以,如今你的态度令人迷惑。该不会……元长老没有把他当做真传,内部敌对派系的当红炸子鸡,年轻的后辈,而是某种特别的存在吧。” 三位化神修士没品的相互人身攻击,其他化神修士略有些失望,他们以为刚才的变故是日升渡整出的节目效果,阴暗一些想,如果桂堂东死了,大家在他的白事上都要假惺惺的难过一番,然后回去开香槟。 这与桂堂东做了什么无关,当他成为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时候,人们的恶意就汹涌而来,这源于人们的野兽本性:是在希望自己过上更好生活的同时,希望别人过上更差的生活。 桂堂东看了眼身后山坡上的冬白雪,刚才与白西幽交战的时候,他很担心冬白雪会来帮帮场子,联合白西幽把他击败。 所以,他才安排白西仁去稍微阻止她一下,但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冬白雪似乎有自己的主意,她选择驻足观望。 身后暂且无战事,桂堂东转向正面,他看向白西幽,白西幽已经被从她体内冒出的东西修补完成,只剩下几处细小的、质感如图大理石雕像的裂痕。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我和桂道友进行势均力敌的对抗,桂堂东没有怜悯,全力以赴,看向我的每一秒都全神贯注,那认真的视线让我心脏怦怦跳。” 白西幽捂住自己胸口:“我想,我有些理解兵甲门修士宣扬的恋爱即战争了。” “你确定,在你胸口跳动的真的是心脏吗?虽然这样说不友好,但白道友,我已经摧毁了你的身体,而后,我看到非人之物将你填充。” 白西幽摇摇头:“我隐约能猜到我扮演的角色,我的母亲为我展示过黄金律。没关系,报仇,报恩,之后的人生,我都无所谓了。 就算我从内到外被取代,有什么存在以白西幽的身份行走,或者完成使命的白西幽直接消亡,如同每一个死掉的小人物一样,迅速被世界遗忘。 啊,我的仇恨是对白家的仇恨,而对桂道友,我只想报恩……即便你差点杀了我,可我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恨你……也不对,在刚从深坑里爬出来的时候,我的身体痛的要死,对桂道友有无尽的怨恨,我想要把你撕碎扯烂。 不过,和桂道友交手了一会儿,随着我身体的重组,我的心也取回安宁,桂道友对我的好一点点被想起,即便在战斗里,我也有老友重逢,或是找到同类的喜悦,真不可思议啊。 我不会去问桂道友的秘密,如果桂道友纠结我现在是不是白英幽,我被计划做些什么,我的力量是什么,我的结局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答不上来。 我想要杀死白西仁,而桂道友不许,所以我们之间再交谈一万句,最后的发展仍然是战斗:要么你阻止我,要么我越过你去杀了白西仁。”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活不活下去都不在意,那么她的确不会关注自身的谜团。桂堂东原本有些问题想问的,但现在,他只能举起剑,火光在剑刃上萦绕。 白西幽举起双杖,她的双杖黯淡无光,桂堂东摩挲自己的储物戒,香囊里的储备的灵力为了修复伤口,已经消耗殆尽。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两个到了强弩之末的修士,为了各自的执念一定要分出胜负。 金色光芒最后一次在桂堂东脚下绽放,绯色火焰最后一次席卷白西幽周围的空间。他们都把灵力托付给最后一击,两人身影交错,桂堂东捂着自己肋部,而白西幽径直倒下。 桂堂东走向白西幽,白西幽躺在地上,下双马尾发辫松散的贴在脸颊。碧罂给她留下一道深刻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中涌出。 “桂道友,你要再杀我一次吗?”她轻声问。 “保险起见,我会把火焰灵力灌入你的伤口,把你体内的灵力烧蚀殆尽之后再做打算。无论你是什么,这都是第二稳妥的做法。” “最稳妥的呢?” “直接杀了你,但是黄金律把你复活,我尚且不知道它的运行机制,但想来它需要灵力。” “那样会很痛吧,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个痛快。” “……” 白西幽眼中映出碧罂的轮廓,她平静的说道:“桂道友,如果我安安静静的,既不反抗,也不求饶和哭闹,不让你难做,算不算我对你报恩呢?” 桂堂东的手颤抖了一下,白西幽勉强笑道:“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吗?正因为如此,我才喜欢你啊。因为我这样的疯子,和世界上许许多多像白家一样的坏人,他们杀人的时候,从不纠结。” “胜负已分。”冬白雪小声说,“结果,两人都没有展现真正的力量,令人失望。” 她转身离开,在场外,琪琪和她有相同的感受。异域之神的分身叹息道:“我想象的剧本是,被打疼的神直接上白西幽身打疼桂堂东,逼得桂堂东身上的神给出反应。 两位神直接用修士的身体打架,打的天昏地暗,大道都磨灭。这样,化神修士们就算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不管他们怎么分配两个神,我就少了两个威胁我地位的同行,以及威胁这个世界的存在。 结果,白西幽体内的那个存在,在桂堂东身上弄了些伤口,感知到同类的存在后,竟然态度从迷惑慢慢转向友善,所以祂没有急着毁灭弄疼自己的人,而是优先修补自己所寄宿的躯壳。 白西幽体内的神安静下来,桂堂东体内的那一位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反应……无趣,太无趣了,我想看的是血流成河啊!” 琪琪想了十几秒,对柳比萨说道:“我要下播了。” 柳比萨关掉直播间,琪琪接着说:“你准备一下,我们要跑路了。” “?” 场内的形势变化回答柳比萨的疑问,原本,看着竞争对手被击倒的白西仁,已经露出轻松的表情,但忽然之间,琪琪赐予他的力量不受控制的从体内流失,在他双手变成一把审判之剑,对准桂堂东与白西幽。 “你在干什么?!”南轻絮惊讶的问。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这股力量,它不听我的!” 白西仁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拼命按住那柄蓄势待发的审判之剑,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浮现。 南轻絮拿出通讯符箓联络桂堂东,白西仁扭头对冬白雪,绝望的呼唤道:“帮帮我!” 他的绝望,来自手中力量不受控制的施展,也来自他对冬白雪行动的预测——她不会帮助他,只会冷眼旁观。 果不其然,冬白雪停下脚步,却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在场外,柳比萨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理解了琪琪之前那句“一次解决两个麻烦”是什么意思……琪琪想要毁掉两个未成形的异域之神寄宿的躯壳。 “这一定会引来战争的。”他说。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战争也会在外极乐山展开。”琪琪朝柳比萨伸手,“这里没有信仰的土壤,也不可能发展出给我持续打钱的信徒,我讨厌这里,讨厌这些不肯看我直播,或许还想着有朝一日囚禁我,利用我的异教徒!” 女神大人有时优雅端庄如同淑女,有时妩媚妖艳,有时平易近人,有时……她也会像这样发狂,忽略一直爱她,陪伴她的信徒们,当着他们的面,对着不爱她的那些人发脾气。 那些不敬爱女神的异教徒不会知道,承受女神负能量的,永远是爱她,关注着她的信徒们。琪琪不在意这一点,因为她其实不在意信徒们。信徒知道这一点,他们假装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装傻能收获心灵的安宁,那么有些人就会变成傻子……琪琪在有意无意之间反复提纯自己的信徒后,剩下的便是知道自己在装傻的傻子。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包厢中,琪琪未吃完的葡萄从空气里坠落,滚落在地,紫皮葡萄的表皮皲裂,殷红的汁水从中渗出,在地上扩散,犹如此刻的桂堂东。 看着桂堂东被审判之剑贯穿,他被自己的血染红,南轻絮呆住了,眼泪先是夺眶而出,然后她发出凄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仿佛一只失去自己的伴侣与子嗣的母兽。 “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愤怒让她姣美的脸庞扭曲变形,她一拳把呆滞的白西仁击倒,白西仁虚弱的辩解淹没在她染血的拳头里,过于混乱,又失去所有力量的他就此出局。 白西仁被传送回现实里,南轻絮的拳头扑了个空。她一拳砸在地上,站起来,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与拳头上的血迹,向桂堂东的方向飞奔而去。 “为什么……”白西幽喃喃的说。 当南轻絮的警告通过通讯符箓传达时,白西仁手中的审判之剑不受控制的发射。桂堂东和白西幽都没有做好准备,而结果,是他们像言情小说里的苦命鸳鸯,被同一柄武器贯穿。 而在白西幽的视角,她看清当噩兆袭来时,桂堂东如果选择逃离,他成功失败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然而,桂堂东没有想过逃离,而是试图挥舞碧罂挑战突如其来的灾厄。 “你是为了保护我吗?可我不值得你保护。桂道友……咳。”白西幽咳出一口血来,“我之前还没报恩,不是又欠了你一次吗?” 桂堂东皱起眉头:“别自恋,不过是本能反应罢了。琪琪……该死的异域之神,总有一天我会找她算账。” “桂道友,你半边身子都被蒸发了,因为你扛下大部分冲击,所以我才只是被贯穿右肺那么简单。 你在几分钟后死掉也是一半对一半。即便你被立刻转移出场外救治也来不及,拥有治好你能力的修士一定会故意拖延时机,而你们阳炎府,没有那样的修士。” 白西幽艰难的伸手染血的手,在桂堂东留下三道血痕。然后,她的手按在他的伤口处:“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便是以你不喜欢的方式,我也要让你活下去。” 桂堂东无力阻止,他残余的灵力维持身体的机能,拼命的与死神抗争。就在这时,他听到白西幽念诵咒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血色从皮肤褪去,当最后一个音节迟缓的从她嘴巴里钻出后,她的嘴唇慢慢闭合,瞳孔涣散,手臂垂落,皮肤仿佛饱经风霜的石像。 “堂东!” 南轻絮哭泣着跑来,忽然停住脚步。因为像是快要死去的桂堂东,突然迸发出活力,他伸手捏碎身上的审判之剑,俯身合拢白西幽的双眼。 他回头,看向南轻絮,也看向南轻絮身后静默无声的冬白雪,瑰丽的纹路在他胸膛现形,构筑日晷的图案。金色丝线向着四周延展、编织,于是他那残破的半身在圣洁的光芒里重新成形。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联通 冬白雪无声的越过呆滞的南轻絮,她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桂堂东感受到她的威胁,手中的碧罂被火焰与金色纹路交织。 但在这时,因为白西仁出局,白西幽死亡,现场修士还剩八人,比赛结束了。 桂堂东他们被立刻传送回现实里,他还没来的及表示什么,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来,抓住他的手。桂堂东眼前一花,下一秒,他掉进池水里……寒鸦号疗伤室的浴池里。 元静仪扣住他的主脉,检查一番后略松了口气,旋即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衣家姐妹,西正教会……你放心,这事肯定不算完,我去给你报仇!” 桂堂东抓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元静仪叹道:“我知道,大局为重是吧,我先去处理现场,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给你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她的手按住桂堂东的头顶,祝融家密不外传的功法和她一部分灵力被她灌顶给桂堂东,并在外围形成实质的火焰圆环,镇压桂堂东半身那令她讨厌的黄金色,也护住桂堂东的安全。 此刻,心慌意乱的她也顾不得那些规矩,悔恨占据她的心,似乎“桂堂东”又要因为她的错误决定而离开。 她身子探向池水,用力的抱紧桂堂东,她的怀抱比池水更温暖。一滴眼泪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然滚落,落入池水中。 “长老?” “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处理好的。” 元静仪的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桂堂东选择顺从,他闭上眼睛,疲惫让他的意识迅速坠向梦中,那里有安逸的摇篮。在落入摇篮之前,他变得迟钝的感官,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嘴唇上。 等桂堂东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小时之后的事了。他睁开眼睛,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的肌肤已经恢复正常。 在不远处,一只白嫩的手臂无聊的搅动池水,问道:“事情怎么样了?首先,是比赛的事。” “你竟然还想着比赛?”历晴川有些惊讶,“比赛顺利结束了,你、我、少廪君、冬白雪、南轻絮、陆令蕴,还有一名阴山盟修士与一名四时宫修士晋级八强赛。” “楚清秋和胡玄冬呢?” “那两个纯属倒霉,不过我觉得你似乎有更想要了解的事:什么都没发生,所有的锅,都是西正教会的阴谋。” 从大局的角度,把所有的罪行都推给西正教会是合情合理的,因为琪琪差点就完成场外干涉。桂堂东不觉得自己会被干掉,但变成重伤歇个一年半载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真相应该是包括琪琪在内,多方势力角力的结果,但对于其他几家,诸如日升渡给白西幽黄金律,刘桃枝上陆令蕴的身体代打,却是很难抓到实锤的证据。 而且,桂堂东知道舆论形势,表面上夸他的人很多,但这些人里,背地里巴不得他死的也有不少,在舆论对他充斥着恶意的前提下,他说自己被针对被算计,却掏不出完整的证据链,大家只会骂他找借口。 这种没法实锤的事,就算生气,也不能拿出来当做输出别人的武器,否则就给别人把水搅浑的机会。 所以,能以西正教会全责这件事做结论,实在是再好不过。先把风波应付过去,搞清楚哪些是敌人,列出优先级,以后有的是机会分化瓦解,秋后算账的机会。 桂堂东在小本本上先记了几个名字,他说道:“想来中间交涉的过程很火爆。” “日升渡是质疑了你一下,但姨用之前衣家姐妹应付她的那套话术,直接将军。” 历晴川笑了笑:“堂东你呢,身负黄金律的感觉如何?我听别人说,你浑身冒金光,纹路还挺好看,但我在别的地方,没看到。” “没什么感觉,当时我觉得自己要寄了,满脑子那就开摆的念头。然后,白西幽念念有词,但我听不懂她的话——她声音太小,又因为肺部的伤势说话含混,外加又说的是方言。 她抬起手臂,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进来,我当时觉得,我缺失的那一部分东西回来了。然后……” 桂堂东低头看着自己新生的半身,“好像我从来没失去过什么一样……另外,临淄如何?” 元静仪坐在角落,她现在才发声:“临淄无事,赛场上的意外没有波及。第一次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那黄金律的力量主要寄存于你新生的半身里。它无法使用火焰灵力,驱动其的灵力来自外界吸收。 因为它在恢复你的伤势,所以我没有立刻清除它。现在你好了,是时候清除这个隐患了。我不想你和衣家的任何东西扯上关系。” 桂堂东看向她,他的嘴唇回忆起被轻吻的触感。元静仪平静的看向他,似乎那个吻只是他的错觉。下一秒,她张开嘴巴,小小的、粉粉的舌尖在自己唇瓣上滑动,唾液填满唇肉上细小的褶皱。 桂堂东低头看向水池:“谢谢。” “你确实该说声谢谢的,”历晴川又乐了,“姨这次用凶狠的态度和对等报复的警告劝退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私生子呢,现在想想,你是不是该对她好,听她的话,满足她的要求?” 桂堂东握住历晴川的手,满是同情和愧疚。历晴川防别人防的仔细,然而灯下却坐着一只偷腥猫。所有历晴川寄予希望的人,最后都背叛了她。 历晴川感觉到师弟状态有些不对,但她没有多想,以为比赛的影响,她劝道:“白西幽死了,或许会让你不好受……” “还好,成为我的敌人,她的死亡是必然的,区别只是死法。” 或许是感觉自己语气有些傲慢,桂堂东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在化神修士角力的舞台,她的闪光是拿她自己的命换的。她一直想要回报我的恩情,她做到了,尽管把黄金律打入我体内的做法有待商榷。 其他人呢?特别是师姐你。” “我没事,南道友现在还在睡觉,她回来后守着你一直哭呀哭,仿佛在为你操办出殡一样,我烦得很,就把她打晕丢回洞府里了。” 桂堂东有些不忍:“别欺负她,代入她的位置,我能理解她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另外,师姐你哭了吗?” “等你死了,我会哭的。” “那就有些遗憾了,其实师姐哭泣的样子也很好看……唉,别打我,我还是伤员。” 历晴川松开桂堂东的耳朵,擦擦手说:“胡玄冬与少廪君因为出糗,估计回去要被自家长老臭骂;白西仁因为勾结西正教会,利用场外要素袭击你的罪行,已经被剥夺继承资格,所以,经过紧急投票后,白家的继承权突然落到白英实头上。” “这可……真是够滑稽的。” “是啊,白英实像是疯了一样,他发狂的样子特别搞笑,我已经录下来,有时间一起看。剩下的嘛……” 历晴川咬着嘴唇,表情晴转多云,元静仪说道;“小晴,你也去补给灵力,调养身体去吧,在这里耗着,你的小男人不会变好,但你自己却会因为缺乏灵力感觉难受。。” 历晴川点点头,她伸手摸了摸桂堂东的脸颊,凑近亲了他一下,便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待她走远后,元静仪接替她的位置,香味驱散历晴川的香味,排除历晴川曾留在这里的痕迹。 元长老是有意为之。桂堂东想。 元静仪解释道:“小晴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师兄来过,他自己便是计划的第三方案,若不是他突然出现,我没那么快搞定这件事。” “师父呢?” “他离开去追踪琪琪去了。” “我想我理解师姐的心情了,师父一直忍耐到现在才出现,就是为了钓琪琪上钩,再看看衣家姐妹究竟有什么奇思妙想。 现在,他判断衣家姐妹不足为惧,便动身去另一个目标。” “师兄不是那样的人!”元静仪多少有些心虚,“他让我好好照顾你,在稳健的基础上,尽快祛除黄金律的影响。然后,是不便和小晴说的,仅属于我们之间的话题了。” 元静仪趴在池壁边缘,双手堆在剑突下,她胸口的衣料顿时鼓胀。看她的表情是要谈公事,但桂堂东却觉得她充满私人的暗示。 “从元长老的角度看,你觉得我未来要报复的清单都该有哪些名字?”他说,“我承认,我有点气。我只想好好度过冬天,但乱七八糟的事袭来,把我变得乱七八糟。” “首先是衣家姐妹,是她们的计划把你卷入麻烦里。 排第二是琪琪,西正教会不大可能一开始就和日升渡勾结好,但琪琪看准时机想要害你,却是实锤洗不清的; 第三的是阴山盟的刘桃枝与陆令蕴,他们对你的敌意,除非勒花天死亡才可能消失。” “阴山盟的思路都比较清晰,暂且不提,琪琪作为域外之神,肯定知道我来自域外,问题是,她干掉我的动机是什么。” 桂堂东摸着自己的胸口:“能让域外之神除之而后快的,只有另一个域外之神,我体内的神奇力量,或许就是一位域外之神。 这样,发生在我身上所有不合理的奇迹,都变得合理起来。元长老,师父是因为知道我是域外之神的容器而把我招进门派吗?” “不,这点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那么我们会给予神应有的尊重:集合所有大乘、化神境修士的力量,将你封印囚禁,然后,定期抽出你的力量,制作天子级法宝,以防止你恢复力量寻找逃跑的机会。 我们都没把你往那上边去想,即便我被赋予了域外之神的伤口,感知到你与我们不同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感觉你和域外之神有哪里像。” 元静仪伸手捏住桂堂东的脸颊,轻轻掐了掐:“不过是个故作老成的小鬼罢了。” “我的事,元长老打算告诉门派吗?”桂堂东问。 “……如今轮到金丹境的小鬼逼我做选择题了吗?可惜,我不想告诉你。倒是你,想要我为你保守秘密吗?那你可要花心思取悦我……比如,在我这种独占你的时刻。” 桂堂东皱起眉头,他看元静仪迈进水池,坐在他对面。她双腿并拢,膝盖的高度下降,双脚向前滑入他的领域。她的左腿抬起,被浸润的白色丝袜露出小腿的轮廓,透明的水珠不断从她腿肚滴落,在水面泛起涟漪。 “我们在谈公事。”桂堂东说。 “错,是阳炎府的公事,你我的私事,别装傻,发生在临淄的事,本就是私人恩怨与公家利益相互纠缠影响的事。甚至可以说,发生在临淄的公事,拆分开来全都是大家的私事,大家都优先考虑自己的事,然后再去考虑公事。 所以,我来谈谈私事有什么不对,我们的私事连接在一起,就是公事。” 桂堂东只好抓住她脚踝,托在手里,元静仪是懂男人的,知道每个男人都有压力条,压力条涨到极限就会不顾一切的反抗。 她把脚递过来本就是压力测试,如果这没让桂堂东的压力条涨的太快,那么她给桂堂东缓冲和适应当前压力的时间后,就可以用更激进的选项继续测试他。 所以她暂且观望一下,没继续逼迫桂堂东,说道:“我保证,只要你不危害门派,我就会为你保守秘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异域之神的容器,但经过今天的交手,我知道了,我和白西幽境况类似,我的特殊力量对应她的黄金律。” “今天比赛有段时间,我们失去了对场地的控制,所有人都没看清白西幽怎么死里逃生,等我们能看到的时候,她在和你进行最后的战斗。 看到你被审判之剑贯穿的时候,你的侍妾发了疯,我又何尝不是?又一个桂堂东,因为我的错误决定而失去生命……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谢谢。元长老你觉得衣家姐妹的阴谋失败了吗?” “不知道,反正白西幽被宣布死亡的时元静仪摇摇头:她们不高兴,却没没表现出阴谋失败的沮丧。” “她们当然不会沮丧,因为白西幽还活在我的视野里。” “?!” 元静仪用索敌功法搜寻一圈,没在室内找到第三个活物的气息,她转而看向桂堂东的半身,游过来抚摸着他新生的半身说:“在这里?” “我想是这样,她寄宿在黄金律里。” “她有表达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看着我,不说话装高手,她没有实体,像是被潮汐锁定的月亮一样,永远在5米左右的距离,用正面对着我。”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她的?” “刚刚。” “你别动。” 元静仪一脸严肃的发动采补功法,桂堂东先天元阳的纹路显现,从脑门一直延伸到腹部。他低头,看到右半身的日晷图案延伸出不显眼的金色丝线,刺入自己的先天元阳纹路,融为一体。 “这可能才是衣家姐妹的目的,她们培养了一个黄金律工具人,借着白英实的事件把工具人送到你身边,然后再设法让工具人把黄金律送到你身体里。 只要稍不注意,黄金律侵占你的先天元阳,鸠占鹊巢,你就变成衣家姐妹的进阶工具人,利用你,她们能做更多事。 只是,她们没想到,你有类似黄金律的东西,所以黄金律对你感知的侵蚀,已经让你看到已死之人,但你的先天元阳的侵蚀却只是尚能处理的程度。” 在桂堂东此刻的认知里,黄金律≈系统,但他有点双标,觉得系统在自己身体里存在很合适,是他的外挂,而黄金律是外来者,是处于潜伏期的细菌。 细菌或许能融合进来变成线粒体,变成消化系统里的有益菌,但更多时候,细菌会引发疾病。而且,这东西掌握在衣家姐妹手里,让他感觉自己发病的概率远大于受益的概率。 所以他说道:“我身体感觉还好,如果元长老要祛除黄金律,我随时能配合。” 元静仪点点头:“好,不过我要讲清楚。祛除的原理,是我首先朝你体内打入火焰灵力,隔绝黄金律对你的影响,阻止它从外界补充灵力壮大自己。 然后,用采补功法把你的先天元阳吸出体外,过滤掉黄金律的部分,再把你的先天元阳送回体内,放开管制。 等黄金律又和你的先天元阳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重复以上步骤,一点一点把你体内的黄金律清除。 之所以弄得那么麻烦,是因为你新生的半身依靠黄金律维持,如果贸然抽走一大部分,你就会回到半身残破的状态,甚至面临生命危险。 所以,我每次只能弄出一点,依靠你自己的力量填补黄金律的空缺,这样,你每次身上出现一些小伤口,都能依靠你自己的力量修复。 至于衣家姐妹有可能的干涉,因为她们的力量已经存在于你的身体,所以我的保护措施也要升级:只要我们全天候保持接触状态,我时刻保持对你灵魂的干涉,就能护住你。” “前面的祛除方案我暂且不论,全天候接触?”桂堂东皱起眉头,“我们总不能一天手牵手,别人会说我们闲话。” 元静仪笑笑:“从缺乏想象力这一点,你和你师父一样。我们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贴在一起,但我们可以借助道具作为中介,隐秘的贴在一起。” “?” 桂堂东想象了几种充当中介的道具,但元静仪掏出角先生,还是金属机能风的炫光角先生的时候,他先是觉得“哇,你私密物品也那么酷吗”,然后觉得她掏错东西。 “不,我没掏错。”元静仪说。 元静仪手指划拉一下,桂堂东的衣服破裂,露出他胸前的伤口。元静仪摘下手套,露出同样的、但小巧的多的伤口,她把角先生推进桂堂东的伤口,然后,另一端从元静仪的伤口冒出。 元静仪戴上手套,角先生的尖端神奇的消失在手套的包裹里,这是某种障眼法的应用。 “你看,我们连接在一起了。”元静仪说。 “这样也行?!” 桂堂东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如果够长的物品都行的话,为什么偏偏是这东西!” “诶,你怎么这么懂?我还特意挑选了造型隐蔽的型号。” 元静仪的脸凑了过来,她灼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桂堂东身体后仰,躲开她说:“我和师姐,和南道友都玩耍过啊,她们教了我很多。” “只要你没做到最后一步,那么你永远是男孩而不是男人,散发着处男天真又自信的气息。” 元静仪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离开池水:“解释一下,充当我们俩联通中介的道具,必须越坚固越好,我用的这个,能承受我发动全身力量绞紧而不碎。 其次,它在被设计之初,就有许多肉眼看不到的小孔,在我使用的时候,它被高浓度的灵力反复冲洗,从小孔灌入道具内部。 经历了三十年数百次的冲洗,它已经升华为一件法宝,在必要的时刻,里边储藏的精纯火焰灵力就能迅速补给你。” “有点……恶心啊。”桂堂东低声说。 “你是嫌我脏咯?” “不,只是在心理上有些……” 元静仪无声息发动的采补功法把桂堂东的话打断,她唇瓣微启,细小的缝隙里有香风吹拂,水面被震开,恰到好处的风速,像是某种流言一样,带给桂堂东恰到好处的快感。 元静仪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她好像又做了背叛历晴川的事情。桂堂东想要起身,无形的力量压住他的身体,又一股香风,又是曼妙的触感。 元静仪只是吹气,而桂堂东产生了他过着后宫酒池肉林生活的错觉,转眼之间,他部分先天元阳与银行存款就被提取到元静仪的手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地武士 元静仪把先天元阳还回去,她张嘴,桂堂东想要阻止她,但两腿酸软的他哪有力气。他扑倒在元静仪的腿边,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元静仪的手掌恢复光洁,他的存款已经被吞噬殆尽。 “这样,你就没资格说我脏了,我能做到的事,难道你做不到吗?” 元静仪的丁香小舌在中指指尖到手腕内侧留下一道狭长的水光:“仔细想想,为了你的理想,你更应该讨好我才对。哪怕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算是对你的变相支持。 如果你手段足够高明,把我哄得意乱情迷,我说不定转而会帮助你。想想看,有一位化神修士做你的后台,你在化神境之前都不必担心被化神修士狠狠玩弄的问题……我纠正一下说法,被我一个人玩,总比你被一群人玩弄好的多,不是吗?” “我可以把我喜欢的女人培养成盟友,但我不会为了成为盟友而去喜欢某个女人。” 桂堂东有些无奈:“本派的长老与真传勾搭在一起,绝对会成为丑闻。这种丑闻里,元长老是会被抨击的那一方。 而且,为什么是我,我们才相处了一个月。我觉得,爱和肉欲是不同的,尽管在短期看,它们都让我们想要索求对方,但长远来说,爱是陪伴,而肉欲会分离。 元长老是想要陪伴我的一生,还是想要发泄你重返青春的肉体产生的久违激情?如果是前者,那元长老要牺牲的东西就太多了,为什么……” “为什么……” 元静仪有些暴躁的回答:“凡事都要为什么吗?你喜欢小晴是因为什么,你喜欢龙蛭是因为什么?你喜欢胡玄冬是因为什么?你和勒花天不清不楚是因为什么?你只拒绝我是为了什么?你的身体很诚实的发情,心却在闹别扭是为了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何必又把事情分的那么清!我想,又有能力得偿所愿,所以我便做了! 我已经受够了繁文缛节和道德,我是化神修士,我就是最大的道理!我比你强,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将来比我强,那么我也甘愿受你摆布!” “当初让我对小晴好,不许害她伤心的人又是谁?” 小晴是年幼的桂堂东面对痴女大姐姐元静仪,保护自己贞操的最后一道防线,幸好这防线还算牢固。听到这个名字,元静仪有些黯然,她默默念诵法决,把体内翻腾的欲望打压下去。 但她知道,只要有异域之神留给她的伤口在,她的欲望便契合着她像是未熟蜜桃一般的躯壳,她最终会被自己的欲望吞噬……但是,她已经失却了飞升的机会,节制欲望不过是徒然增加自己的痛苦,所以为什么不在剩下的千年时光里寻欢作乐呢? 元静仪用猎食者的目光看着桂堂东,在此之前,她要把别的女人留在他体内的影响排除。所以,按照之前她对桂堂东所说的,她首先以灵力封绝桂堂东的半身,然后以采补功法隔空吸出桂堂东的先天元阳,分离其中黄金律的力量。 桂堂东掏出特制毛巾塞进嘴巴里,他浑身像凡人害了疟疾一样颤抖着,无神的看着天空,眼里有泪水流淌。 为了精细的分离出他先天元阳里那一点黄金律,元静仪拿出真本事,认真运转采补功法,于是桂堂东的快感攀升到极致,而快感的极致便是痛苦。 他想要推开元静仪,但他的手落在元静仪肩膀上,粗暴被虚弱成了爱抚,元静仪歪头,用脸颊夹住他的手掌,可惜他的手掌已经失去知觉。 “平常在我面前总是装正经装硬气,现在却软弱的一塌糊涂,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爱。” 元静仪随口调侃了一句,与轻浮的话语不同,她的分离工作进行的小心翼翼:提取桂堂东的先天元阳只用了三秒,而分离一点点黄金律却花费了半个小时。 “搞定!” 桂堂东的先天元阳被还回去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他吐出毛巾,看着被囚禁在元静仪掌心的黄金律,那股金灿灿的光芒先是变成日晷,最终变成树根上的细小根须。 “我想,日晷是被衣家姐妹赋予的表象,她们把黄金律伪装成日升渡的功法,而类似树的形态才是这部功法的本质……你觉得,树根会从哪里吸取营养呢?” 桂堂东不假思索的回答:“黄金律的持有者那里。但我觉得,如果她们是故意令我身负黄金律,不大可能是要黄金律吸光我,这会引起两个门派的战争。” “树也是可以结果子的嘛,不然为什么黄金律优先渗入你的先天元阳,就是为了让你生出的小宝宝,变成优质的黄金律持有者。 她们不大可能让你死,但极有可能让你的后代持续为她们打工。我说过,如果你不持有来自域外的力量,黄金律十八个小时就足以把你感染完成,融入到你的生命里,那时候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阳炎府甚至无法在明面上为你主持公道,因为发生黄金律转移的事件是在热身赛中,大部分责任在琪琪的突然袭击那里,而白西幽的举动可以被描述为意外,就算深究下去,白西幽已经死了,衣以娟死了一个女儿,足以给阳炎府交代。 这么想来,你的先天元阳里没有你持有的域外力量,说明你的特殊力量无法通过后代传承。 众所周知,先天元阳不等于男修的籽种,但它决定了男修的籽种质量。再通过刚才的品尝,你的后代有八成的概率很平庸呢。 就算你创造了一份伟业并传承下去,但你无能的子孙们或许会毁掉你的伟业,于是历史轮回,你创造的一切都会在后面回归原状,直到你给世界留下的影响完全被终结。” “前提是,我搞家天下那一套。”桂堂东耸耸肩,“然而,我不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这种传承对社会是好事。不管什么制度的社会,大体还是唯贤居之最好。” 他看元静仪——祝融家的家主,一个从阳炎府建立算有三千三百年的传承,而从家族溯源则更久的古老氏族,不悦的皱起眉头,便知道她不可能是他的盟友。 元静仪不可能放弃的东西,恰好是他要改变的东西。 桂堂东看着元静仪的手掌:“长老打算怎么处理它?” 元静仪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只玉瓶,将那金色根须封进玉瓶里,封口的瞬间,桂堂东感觉白西幽的幻影活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晃动,原本白西幽呆滞的眼瞳,已经可以跟随他手掌的移动而转动。 他把发现告诉元静仪,元静仪说道:“我仅仅摘除了约1%的分量,就让寄宿在你身体里的那东西产生反应。 它果然是威胁,我会再观察一下,最坏的打算,我会把你送回门派总部,抽取异域之神的力量对付你体内的神秘存在。不过,我不会去找衣家姐妹,她们就算能提供帮助,也肯定没安好心!” “1%?!”桂堂东关注点在别的地方,“这样的苦,我竟然要吃100次?!” “很痛苦但也很爽,我对自己的采补功法有信心。每18小时,我们都要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由我吸出并分离你积攒的黄金律,到时候我会提醒你,而现在,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因为机能风炫光角先生,通过异域之神留给两人的伤口,将两人从灵魂层次上联系到一起,所以元静仪不必24小时紧盯桂堂东。 她以处理公事为借口离开,片刻之后,南轻絮进来,她什么都没说,迫不及待的跳进池子里,紧紧拥抱他,拼命亲吻他。她的不安显露在外,所以桂堂东也亲密的拥抱她,让她靠在他怀里。 大概是哭了很久,南轻絮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又抱了桂堂东一会儿后,才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很不好,但我已经对困难有所预料,毕竟我踏上的就是这条道路。哦对,还有恭喜你进入八强。” “八强,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打算上去就弃权。”南轻絮闭上眼睛,“我现在只感觉高兴,你还活着,有心跳,热乎乎的,这比什么都好,啊……但是,你有一个地方不太精神啊。” 南轻絮似乎打定注意要通过侍奉让桂堂东放松身心,但不巧的是,经过刚才那次致人疼痛的欢乐后,桂堂东面对温和的刺激暂时提不起劲。 “唔,是堂东的身子出问题了,还是我对堂东你没有吸引力了?” 南轻絮十分惶恐,桂堂东有些好笑的搂住她,用公主抱的方式把她带出浴池,放在水床上,自己也躺在她身边,用语音模式让疗伤室关灯。旋即,天花板的幻术机制启动,星空一起倒映于两人的眼眸中。 在黑暗里,桂堂东感觉身边南轻絮的拥抱越发火热,似有些不一样,不过这也难怪,不管人还是其他什么生物,在有安全感的时候,总会比以往大胆一些。 “说起来,你晋级八强值得庆祝,但我要补充灵力,所以没法给你做饭庆祝。嗯,你想要什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会为你实现。”他说。 一股暖流在桂堂东耳边扩散,南轻絮的声音有些颤抖:“什么……都可以?” “我还能说谎不成?” “你的身体……” “没事,我的问题不是伤势,而是更复杂的东西。所以你想要的是?” 南轻絮说出了那个羞人的要求,然后,她打开储物戒,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玩具。桂堂东抓住一把注入灵力,温暖的红色点亮他和南轻絮的脸庞。 “我是绝地武士。” 桂堂东说了个南轻絮不懂的梗,看向白西幽的幻影,他的指尖涌出火苗,脱离手指飞向白西幽,穿过她,而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他有许多想法要在自己容纳了黄金律的身体上实验,但不是今天,今天他只想回报挂念他的人。 于是,温暖的红色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在细碎的声音里,它时而变长,时而变短。南轻絮烘干自己的尾巴,而后,她的尾巴灵巧的缠住桂堂东,尾巴尖端逗弄着他的下巴。 “作为妖兽,我不想自己的尾巴碰别人,也不想被别人碰。”南轻絮有些得意,“但当‘我’不是妖兽的时候,我就能克服本能,用这尾巴做出种种奇妙之事。” 待桂堂东实现对南轻絮的奖励,他闭上眼睛,埋首于南轻絮的胸口。南轻絮抚摸着他的背脊与后脑勺,她的身体变成桂堂东安稳沉睡的摇篮。 待桂堂东的呼吸变得均匀后,她也闭上眼睛。 “白家的纷争结束了,但你和桂堂东的恩怨还没有结束。” 衣以娟的幻影拜访了四时宫春坛大长老金匮,顺带拜访了冬白雪。听到她这样说,冬白雪平静的回复:“难道这不是如衣长老所愿吗?” “在你眼前的不是衣长老,而是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这一招对冬白雪不好使,但衣以娟自依然放低姿态,说道:“我的私人情感,让我无条件的支持你获取胜利。” “……我会的。” 衣以娟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又和金匮聊上两句离开。金匮转身说道:“即便在化神修士里,衣家姐妹也以麻烦著称,幸运的是,这次她们站在你这一边。” “无所谓,最后进入决赛的一定是我和他。” 金匮点点头:“为了噱头,阳炎府确实不会让你和他提前相遇。今天在赛场上,你在最后一刻距离桂堂东最近,你都看到了什么?” 冬白雪掏出纸傀儡代替说明:“黄金律融合在他身体里,而且是完美兼容,我没有感觉到丝毫违和。要么是他与黄金律天生适配,要么他持有的力量完美兼容了黄金律。 依我看,后者的概率更高。” “那么,衣家姐妹损失手头棋子后,立刻来找你的举动就可以理解了。或许她们背后另有谋划……不过,那不关我们的事。 四时宫的繁荣来自于八大门派构筑的均衡秩序,所以我只关心,在你们这一代,均衡是否还能维持,其中的核心问题便是:桂堂东有没有超过默认的强度?”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窝边草 所谓默认的强度,便是八大门派修士在同一境界进度时,一名修士的战力都不能大于任意两位修士之和,违反这一点的人,会遭到其他门派的联合针对。 冬白雪认真想了想:“从常规战力来说,桂堂东的强度没有超过默认边界,他缺乏位移技能,灵力恢复速度较慢,不算寒鸦号,能使用的法宝只有两件……这些拉低了他的强度,让他拥有首屈一指的身体素质与施法速度,却仍然居于默认强度内。 如果他能使用黄金律,那么情况比较暧昧:白西幽的黄金律并没有强势到那种程度,它能加强桂堂东的身体素质,但他的传统优势项目再怎么加强,对我来说处理手段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回避他发挥身体素质的交战形式。 但是,如果黄金律在他身上表现出更高的水平,距离决赛还有一段时间,阳炎府的人会帮他摸索边界。 还有一种情况,黄金律扯他的后腿,让他变弱了,那对我同样麻烦。因为除了十二时炉之外,我决定动用我派核心秘法,如果桂堂东变弱,我就会变成最显眼的那一个,人们会用更苛责的态度探寻我的力量,进而发现,我或许比桂堂东更接近默认强度的边界。”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待在第二名的位置,追赶但不追上他,引导舆论,始终把他打上焦点位,当他被关注的时候,你可以享受相对安逸的氛围和更友善的社交环境。”金匮说。 “从一般的角度,这样似乎没错,但我的道不同,我修道,但求念头通达,而被这样的人压在头上,我很难平静下来去修我的道……他,很烦人,总是惦记着让我做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我必须正面击败他,在实力为尊的修道界,只要他被我击败,以他的性格,恐怕也不好意思再勉强我去做这种那种事。” 谈到桂堂东的纠缠,冬白雪的脸上浮现一丝厌烦的情绪,金匮哭笑不得,桂堂东得罪冬白雪的事他知道,在他看来,桂堂东提议并不过分,最多就是干涉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修士的生活,这一行径有待商榷。 不过,在一心求道的冬白雪看来,她看让她分出时间去管世俗事的桂堂东,其厌恶程度相当于正常人看十恶不赦的罪人,再加上届冠军联赛,桂堂东是踩着她拿了冠军,她自然要讨回面子。 四坛长老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都认为桂堂东的存在对冬白雪是助益,冬白雪一心求道的态度,虽说让她境界提升的速度极快,却难免越发的以自我为中心,视其他为无物。 四时宫培养的不是“冬白雪”,而是“四时宫的冬白雪”,他们之所以容忍冬白雪一人吃三路,贡献却聊胜于无的刷子发育方法,就是以冬白雪在招牌,吸引年轻俊杰来投。 若她能成为齐地第一人,那么仅仅是她的婚姻就能帮四时宫赚回千倍于成本的利润,再加她个人肖像的利用,哪怕仅仅是印在四时宫的商品上,都能稳帮助商品提升口碑,进而提升销量……谁曾想,阳炎府杀出一个桂堂东。 那名不见经传的修士击败冬白雪不说,桂堂东经营个人形象的努力,他明面上的口碑,对门派的责任感,与四时宫的商业气质最为契合。 可惜,八大门派有过君子条约,如果一位修士曾加入八大门派并晋升到内门或以上,若是他退出门派——无论什么理由,其他门派招募其的间隔都必须超过五十年。 挖人不现实,而冬白雪的实力与外貌条件,又让四时宫不能避开她。所以四时宫的营销团队只好转变方向,营销冬白雪的纯真,暗踩桂堂东是个心机boy;营销冬白雪的貌美,暗踩生于凡人之家,又不肯整容的桂堂东在修士只有修士平均的颜值水平;营销冬白雪一心求道的态度,暗踩桂堂东经营凡人领地的过家家爱好。 然而,修士们不是偶像,在这里,是力量而非资本撑起这制度的底层规则,阳炎府以不输给四时宫的预算营销桂堂东,哪怕他们只营销桂堂东那个满是水分的solo连胜记录,就能压倒四时宫为营销冬白雪所做的努力。 不过,只要桂堂东还领先冬白雪一天,冬白雪哪怕对四时宫没有感情,她还是要以“四时宫的冬白雪”的身份示人。所以,四时宫长老层面对桂堂东的态度大差不差:削弱桂堂东,以防止他的力量超过默认界限;利用桂堂东接近默认界限的力量,把冬白雪牢掌控。 所以对金匮来说,最乐见的结局,是两方打的难分难解,桂堂东继续纠缠冬白雪,而想要达成这样的结局,就必须清晰掌握两边的战力。 “等分组出来,我帮你约训练赛。”金匮说,“桂堂东约不约?” “约。”冬白雪不假思索的回答。 金匮让冬白雪好好休息,一天之后,八强分组结果出现:桂堂东的对手是历晴川,而冬白雪的对手是南轻絮,陆令蕴撞上少廪君,无人关心的阴山盟与四时宫修士分到一起。 抽签的时候,元静仪坐在最中间,她左右两边被桂堂东和历晴川夹住,南轻絮又和元静仪把桂堂东夹住。当阳炎府两任真传分在一起的时候,阳炎府修士不免发出一声叹息。 “姨,这次你可要帮我。” 历晴川晃了晃元静仪的手臂,越过她,对桂堂东说道:“我不会为了同门情谊去打假赛。” 桂堂东郑重的回答:“我知道,全力以赴是对师姐的尊重。” 元静仪看向南轻絮:“你再给你一些道具,你呢,稍微测试一下冬白雪的强度,然后认输投降就好。” “哦。” 南轻絮畏惧的看了元静仪一眼,元静仪代打的时候,她的意识清醒,以OB视角旁观自己身体的行动,因而她知道元静仪进行哪些代打,但她不敢说。 元静仪转向桂堂东:“我唯一担心的事,便是你运转力量的时候,黄金律会借故发作,给你带来不可预见的影响。 正好,我这一脉的杂学,恰好有如何封印异种能量的课程,你们回去换身衣服,你们的桂师兄要当免费道具,供你们学习呢。” “我的意见呢?”桂堂东问。 “我这一脉的人帮你的领地摆平了好几件事,听说有些散修为此慕名而来,就当此事的报酬好了。主要是,如果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能有人帮你。” 桂堂东想了想,便认下这件事。历晴川与元静仪一脉的同门师妹们回去脱掉居家私服,换上阳炎府的制式女装,而南轻絮则回去修炼。 她们说是回去,不过是走出门外,在桂堂东看不到的地方用符箓清洁自己,再一键换装,因而,门外很快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元静仪却在这时靠近,在他惊讶的目光里,她全力运转采补功法,从她指尖渗出的液态灵力温柔的把桂堂东包裹,升温,然后似涡旋般转动,其触感甚至胜过真人。 桂堂东尚能维持理智的时候,他咬牙抵抗快感,飞快的看了眼门外,低声说:“你疯了,她们就在门外!” “那么,你只要不发出声音,不被她们发现不就好了。” “她们换衣服,最多需要半分钟,但你分离黄金律却要半小时!” “‘被她们发现,我的人生就结束了’,堂东你大概是这样想的吧。不过,你直面本心,诚实的想一想,在随时可能暴露但尚未暴露的环境里,它是不是带给你禁忌的快乐?而且,这快乐更胜往昔。” 桂堂东不想承认社死的危险带来混沌而狂暴的激情,但他身体却正直的表现出他的兴奋。元静仪的脸颊也变成淡淡的绯红色,她张开嘴巴吐出粉嫩的舌尖,舌尖摆动,却能让液态灵力随之翻涌。 “看起来,小晴,或者你其他的情人都没给过你如此体验。你嘴巴上不说,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向我叙说寂寞呢。” 看桂堂东使劲握住身下的沙发垫,元静仪轻笑一声,她抚摸着桂堂东的脸颊,这时,门把转动的声音传来,它声音细微,却在桂堂东心里炸下一片惊雷。 他脑袋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十几秒后,他惊恐的看向身后,但奇怪的是,门外的女修没有进来。 元静仪笑了笑,她的笑容妩媚而迷人,比南轻絮还要像狐狸。她说:“我布置阵法把门封住了,这是我上节课教授的内容,如今算是课前检查。她们正在费力攻门,没一个小时是进不来的。 以及……喏,帮我弄干净咯,你也不想被小晴发现吧。” 桂堂东低头,今天元静仪穿了黑色吊带袜,如今,这双吊带袜因他的原因而斑驳。他使用清洁符箓处理,而在另一边,元静仪也专注于分离他先天元阳中的黄金律。 半小时后,桂堂东的先天元阳被归还,又过了半个小时,元静仪门下的弟子攻破元静仪随手布置的阵法。元静仪站起来,开始她授课。 平心而论,元静仪是位好老师,她提现了因材施教的理念,对待不同悟性,不同进度,不同学习态度的弟子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她时而温柔的鼓励信心不足者,时而严厉的批评走神怠惰者,时而耐心的教导愚钝迷茫者。 她稚嫩的脸庞上散发出了成熟的气质,只是,她的手指在他掌心不断书写“98”这个数字,却暴露了她的本质: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仍然是那个被宠坏的,以为自己总能得偿所愿,为所欲为的小公主。 只不过,她的外表与力量掩盖了人格缺陷,让她的公主病看上去不那么像公主病。 之后,每隔18个小时,元静仪都会像幽灵一样现身,从背后忽然袭击桂堂东,在厨房,在甲板,在训练场,在睡着的历晴川身边,在敞开着门的隔壁房间,到处都有她给桂堂东带来犯罪式的激情。 随着分离次数增多,桂堂东视野里的白西幽越发像个活物,第四次分离之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表情,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看着什么都没做,但几乎已经做尽一切的元静仪与桂堂东。 桂堂东尝试与她对话,但她阿巴阿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把忧虑告诉元静仪,担心此刻的白西幽,是衣家姐妹插在他身上的一颗真眼,持续为对方提供视野。那么,他和长老之间的事很容易被她们利用。 元静仪却并不担心,她说直到现在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以分离黄金律为理由解释,如果衣家姐妹敢拿这一点威胁她,她就放出黄金律可能来自域外的消息。 “我不想拿这一点来进攻她们,因为她们必然也有后手用于危机公关,后续和她们在舆论战缠斗起来很麻烦,所以捏住她们的把柄防守就好。 等1782个小时,或者说75天后,我们连后顾之虑都没了。” “我们?” “阳炎府有十二位长老,猜猜看,如果其他十一位长老任意一位在这里,你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有现在舒坦,我是你的最优解。 还有,别拿小晴说事,只要小晴不知道,事情就不会伤害她。反倒是你,为了不伤害小晴,一定要保守秘密。” 元静仪主动摘下手套,以自己手背的伤口贴住桂堂东胸口的伤口,在同样的震颤里,两人的灵魂相互贴近,进入一种相互交融的状态。 所以,元静仪能忍受蛐蛐金丹修士对她以平辈视之的冒犯;所以,桂堂东从未真正讨厌元静仪。他们知道异域之神导致了一段背德关系的产生,但从未想过结束。 而在伤口相互触及的时刻,白西幽向前挪动了一步,她和桂堂东的距离,从5米缩小为4.5米。 幸好,桂堂东还有训练赛,所以元静仪没有过分纠缠他。他的训练赛对手是冬白雪,少廪君、胡玄冬和楚清秋,而历晴川共享了他后面三个训练赛对手。 “今年我有些流年不利。” 胡玄冬在打完一节训练赛(她和桂堂东一场完整的训练赛分三节)对桂堂东说道:“先是被你击败,热身赛又爆冷出局。看在明年外极乐山三国的战事上,慕容长老才没有过分挖苦我。” 桂堂东活动了一下手腕,因为他的火焰功法对同门的历晴川用处不大,所以他们交手注定以近战肉搏为主,胡玄冬这方面是强项。 不过,胡玄冬也不是免费的,在打完训练赛后,她便像恋人一样看靠在桂堂东怀里,享受无声的温馨,有时她打的兴起,欲望高涨,还会挑逗桂堂东,但桂堂东反应平平。 桂堂东解释为训练赛太多没那个心情,并且让胡玄冬爽到之后,胡玄冬便不再考虑其中的问题,而是调笑道:“楚清秋那个小姑娘在和你的师姐搞特训,平常不对付的她们却有了共同语言:向你证明自己。” “挺好的,这证明她们有心气,有心气才会上进。” “瞧,你又带着宽容性格的强者俯视弱者的语气评价她们,这才是她们对你恼火的原因。另外,冬白雪和陆令蕴训练赛约的比较多,你小心一些。” 楚清秋那边打完后,胡玄冬起身,用清洁符箓消除桂堂东的痕迹,然后去另一边和历晴川打训练赛……她是双面间谍。 楚清秋交换过来,她大剌剌的说道:“这次是我失手,明年的正式比赛,我一定要击倒你。” “你利用环境和胡玄冬五五开的事我知道了,比起你一开始的炫技被她一力破万法,你的表现进步了很多。” “你的潜台词是,但距离你仍有较大差距?” “在你的排列组合题得出最优解之前,是这样的。” 楚清秋自然是不服气的,结果自然是她自取其辱,她最大的倚仗,也就是她的天命之前已经见底,连和桂堂东博概率的机会都没有。 “呜。” 桂堂东场上打的尽兴,场下哄楚清秋也要哄到她尽兴,楚清秋一开始与他并排坐着吃冰淇淋还挺高兴,但她意识到自己又被当做孩子后,她不高兴的鼓起脸颊。 “你们门派元长老与我身形相当,只不过胸稍微大了一点,难道你也把她当做孩子吗?”她不满的问。 元静仪恰好从拐角处现身,自觉失言的楚清秋害怕的往桂堂东身后缩了缩,环抱住他的手臂。元静仪路过,看了桂堂东一眼,重点放在桂堂东被抱紧的手臂上。 晚上,在相同的位置,元静仪以同样的姿势抱住桂堂东,说道:“你和其他人怎么玩我不管,但楚清秋不行,她会让你变得不幸。” 她嘴你,你嘴她,你们两个不容得别人说一句坏话的性格倒是适合做姐妹。桂堂东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白天听到她说的话,所以晚上报复回来?肤浅!” 元静仪用头上的簪花顶了桂堂东一下:“天齐派的理念是合一,这一理念无所不在,早些年,他们甚至提出过合并八大门派,再造一个天地坛式的,垄断所有功法与修行手段的超级宗门; 他们的飞升以合一的方式进行,在最后,所有聚集成塔的人都会融合到他们当代天人的生命里; 他们的爱情同样如此,如果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爱上一个人,那么按感情由浅及深排列,首先是渴望靠近,然后是渴望触及,之后是结合,最后则是融为一体的欲望。 你想要和楚清秋合为一体,并且是她为主体合为一体吗?那时候,你的身形崩塌,你不再是你,她不再是她,对于天齐派,这是浪漫的结局,但你大概不会觉得浪漫。” “这些隐秘……” “一般来说,没人会招惹那么多外派女修,所以这样的事没有说的必要,就算说,也是同一家族的女修长辈,或者你的师母之类的角色教导你。 而你看来像是搜集植物图鉴一样,要把外派女修一网打尽,所以我不得不给你补上这一课。 天齐派渴望合一,地梁宗热衷繁衍,却对子嗣冷漠无情,如同对待动物一样加以规划培育;兵甲门崇尚强者,弱小的子嗣会被无情抛弃,而剩下的子嗣在很小就开始争斗,不会出现你幻想里温馨和睦的家庭。 阴山盟的婚姻扑朔迷离,而月华苑总对日升渡的男修着迷,就算你入手她们,她们心中所爱一定不是你。 日升渡的女修还算正常,但有衣家姐妹在,我想你会合理怀疑,接近你的日升渡女修背后是否有此二人的阴影。 四时宫是最利欲熏心的门派,他们眼里的爱情取决于你的价值,如果你没有价值或者当有人超过你时,你的四时宫伴侣或许就会给你戴上一顶帽子。 冬白雪或许是四时宫里为数不多干净的人,但你们俩不可能。 阳炎府女修也有雷点,那就是一些女修其实是男孩子,但身在门派里的你,知道哪些是真的女孩,而哪些是同性,就能从容避开雷点。 所以,如果是为了利益,你找什么女修都行,但如果你想寻求真爱,那么你最好在本门派寻找。 修士界有八条飞升大道,八套理念,八套价值观念指导八种生活,八种生活之间隔着难以跨越的鸿沟,而除此之外,八大门派修士与散修之间亦是如此。” 元静仪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接着说:“想想看,光是你周围的人,你亲历的事,究竟有多少失败的婚姻。 我知道,你的期望不会因为我一番说教而改变,我只是尽到自己的责任,待日后你吃亏的时候,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表示,我当初劝过你。” 元静仪起身,伸了个懒腰:“你的战术自己想咯,这次我和我门下的女修们都会帮助小晴。” “那样的话,师姐被我击败岂不是更难过。没有努力就失败,好歹还能用‘我没有认真’这种借口,但如果努力却失败了,那岂不是对自己才能最大的否定?” “小晴不需要借口,她想要的是改变。”元静仪说,“就当是赎罪吧,我不会让你轻易获胜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8强赛 上 桂堂东附加赛完的第一天在浴池里度过,打了三天的训练赛,又花了一天储备灵力,他之所以能有五天的休息时间,是白西幽的死,让原本26号的八强赛延期到31号举行。 日升渡为白西幽举行简短的葬礼。按照日升渡的传统,她的尸体脱水制成木乃伊后放进棺椁里。她生前无人问津,死后却多了一堆为她哭泣的人,为她流下礼仪需要的泪水。 桂堂东与白西幽的死有牵连,所以他没有出席,而是坐在桅杆上,俯视空港进行的葬礼,在他旁边,白西幽张开手臂维持平衡,在桅杆上走来走去,阳光刺穿她的幻影,不留下任何痕迹。 “目睹自己的葬礼是什么体验?”桂堂东问。 白西幽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桂堂东一开始还很担心,但确认白西幽无法交流,也没有干涉现实的能力后,他便随她去了。 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能和白西幽,或者以白西幽的身份出现的这个东西对话,那时候他的疑惑也能解答吧。 这几天,桂堂东在元静仪的保护下,解开封印运转黄金律,对自己做了不少实验,但因为天数有限,要素复杂导致样本容量有限,他得出的结论未必可靠。 结论是:如果以数据化的方式来比喻的话,假设金丹修士各项能力数值的下限是50,上限是100。正常来说,修士们的数据面板有强有弱,因为修士们拿不到满额点数去加点各项能力,所以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相差较大。 作为不正常的修士,系统帮助桂堂东拿到更多点数,所以他的数值面板也是有强有弱,但下限和上限相差不大。 而黄金律提升一个人的方式,是提供若干额外点数,把修炼者的数值面板重置,新获得的额外点数与修炼者本就有的点数相加,再平均分配到各项能力上。 只是,黄金律涉及到修炼者的改造问题,不管修炼者之前属于什么流派,修炼黄金律,却没有可靠手段镇压它的话,它很快就会把修炼者“感染”,先是让黄金律的体系铺满身体,然后再从内部篡改修炼者持有的知识,所有的功法最后都以黄金律运转编织。 如果一个人完全变成黄金律的形状,他会怎么样呢?变成养分被黄金律吸干?继续向外传播黄金律?成为衣家姐妹的傀儡?黄金律是否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愿望?衣家从何处弄来黄金律的雏形? 桂堂东好奇,但继续探索下去会给自己招来风险,所以他停下专注备战。 11月31日,八强赛开始,第一组的对决发生于冬白雪与南轻絮之间,在赛前,庄家开出的赔率里,南轻絮能取胜的赔率,和桂堂东其实是只蜥蜴人的赔率相当,换而言之,没人看好南轻絮。 南轻絮表现的倒没那么不堪,她沉着冷静的打光储物戒里最后一份储备才宣告认输,遗憾的是,冬白雪有意识的藏招,用的俱是上届齐地冠军联赛她用过的旧招数,所以南轻絮的努力失败了。 第二组是唯一一组非涉及真传修士的对决,桂堂东忙着安慰南轻絮,并未关心。直到第三组的时候,埋首于他怀里的南轻絮才抬起头来,因为那是少廪君与陆令蕴的对决。 “桂道友,你觉得他们谁会赢?”南轻絮问。 “如果陆令蕴没偷看少廪君的训练赛,我觉得少廪君会赢;如果陆令蕴偷看了,可能她处于上风。而且……” 桂堂东怀疑刘桃枝上陆令蕴的身代打,他和胡玄冬复盘过比赛,陆令蕴在同一场比赛里展现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只是他无法拿这一点告她作弊,他和元静仪分享的时候,元静仪也有同样的观点。 不过,化神修士之间龌龊的争斗,没必要告诉南轻絮,让其徒增烦恼了。 少廪君在比赛开始之后,没立刻使用她的城市化战术,她要观察陆令蕴的战斗方式再决定自己使用的战术,根据之前的战斗经验,城市化对持镰时擅长突袭的陆令蕴并不好用。 一道落雷在少廪君眼中降下,她运转功法,身后的土地破碎,有穹盖升起替她承受落雷的伤害。陆令蕴的身影出现在穹盖上,沿着穹盖起起伏伏的曲线一路滑到少廪君眼前,举起镰刀裹挟着紫色的雷电奔向少廪君的脑袋。 “铛!” 沉闷似敲钟的声音扩散,陆令蕴的眼中,映出少廪君向前伸出的手掌,而在手掌中托着一只青铜铸成的钟。当那只钟发出声音的时候,淡黄色的球形护盾便在少廪君的护体功法外升起。 球形护盾拦截了陆令蕴第一下攻击,它自己也随之破碎,少廪君趁势突进,岩石从地面升起包裹住她的双拳,待她朝陆令蕴挥拳之时,它已经大如庭院中的假山。 陆令蕴浑身被一团黑雾包裹,少廪君的拳头抵达之时,她也一分为二,左边的部分化作suo链将少廪君被岩石包裹的手臂攀附缠绕,而右边则抓起镰刀,裹挟雷电而来。 少廪君一脚踏在地上,一道石墙升起,但阴影把镰刀向天空一抛,沿着石墙的方向向上延展,抓住镰刀,先是落雷封锁少廪君的位置,逼迫其使用防护类功法制造遮掩身影的地堡,而后,陆令蕴的阴影松开镰刀,从缝隙钻进地堡,化作黑色的利剑击穿地堡,染血的剑峰从另一侧钻出。 “?!” 少廪君不自觉的抓紧桂堂东的手,桂堂东摇摇头:“别担心,她没那么容易退场。” 地堡崩塌。少廪君的身影显露,陆令蕴的阴影化作的剑刺穿地堡却没有刺穿她的身体,那鲜血来自她的双掌,她抓住黑色的剑刃,将其偏转到身侧,从而规避致命伤害。 “你给我过来!” 少廪君发出一声怒吼,她的怒吼并非存粹宣泄,高度富集的灵力从她嘴巴里发出,在空气中凝固为一圈又一圈的套环,套在陆令蕴的阴影上,然后飞速缩小,紧紧箍住。 陆令蕴的阴影尝试变形,然而她能改变的只有未被拘束的部分,少廪君轻轻一提,把陆令蕴扯向自己,陆令蕴未被拘束的部分演化为数条触须,一起刺向少廪君,仿佛少廪君拽过来的不是齐地修士,而是霸王乌贼。 霸王乌贼吐出紫色奔雷与阴影,而岩石被吸引到少廪君体表,形成盔甲,眨眼之间,少廪君身形已经暴涨到三米,厚厚的岩石盔甲绝缘雷电,阴影则刺进盔甲,血雾从其中喷出。 鲜血染红盔甲,但少廪君的轰拳却命中陆令蕴被拘束的阴影,她的拳风撕裂附近大地上的一切,连同她的盔甲一起破碎,露出里边已经变形的拳头与手臂……即便少廪君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承受住自己的出力。 陆令蕴的阴影被轰散,她勉强重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从储物戒里取出奶瓶,用牙齿咬开瓶塞,第一瓶向少廪君的方向投掷,第二瓶掷向自己身前的大地,第三瓶则被她开怀畅饮,修复伤势补给灵力。 “没想到,令任何女修都困扰的泌乳体质,竟然还有一些实战价值。”桂堂东叹道,“那三瓶分别是削弱对手,掩盖自己的踪迹和疗伤的作用,我和她交手的时候,她的奶瓶里都是酒精。” “泌乳,困扰?”南轻絮有些不解。 “嗯,这个,师姐你来解释吧。” “简单来说,凡人和妖兽的哺乳期都是固定的,如果不间断的喂奶,大概能持续两年左右,如果间断超过七天,那么很快就不会再分泌奶水。 修士却是不同的,不同的功法,不同的修炼方式决定了不同的身体状态,因此,修士生下小孩以后,可能没有奶水,可能奶水中蕴含太多灵力,直接杀死降生的婴儿。” “啊?”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关于婴儿的哺乳早就规范化了,新手妈妈第一杯奶水会拿去做检测,合格之后才会给自己的孩子服用。 但是,那只是解决修士分泌奶水灵力浓度异常的规范,有些修士产后可能没有奶水,有些则分泌过量,而有些修士的泌乳期则延伸的特别长,最高的记录好像是350年,那是位金丹修士,她50岁生育,之后泌乳的困扰伴随她三百年。” “还有可能提前,正常出奶是生孩子后的第三天,而我刚怀上的时候就有了。”元静仪被这个话题勾起往昔的回忆,“不过,你不必过度担心,大部分异常情况都能借助药物和按摩等手段来改善。” 桂堂东不好参与这类属于母亲的话题,他专注场内的战斗。少廪君刚才的攻击类似七伤拳,伤敌800,自损850,但她脚踩大地的时候恢复速度比对手快,所以哪怕自己受伤更重都是赚。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陆令蕴的回复水平,少廪君躲开毒雾,借助从大地汲取的灵力治好身上的伤后,看到她的对手也恢复如初。 “我能遇到一场消耗战实属难得。”少廪君笑了笑,“那就看谁的恢复速度更快吧。” “不,我想赶快结束了。” 陆令蕴投掷出自己的镰刀,少廪君手臂鼓胀,手中凝结一块岩石掷向陆令蕴。两者相撞的瞬间,陆令蕴手中的镰刀崩解,密密麻麻的丝线从中涌出。 少廪君手指朝脚下一划,一块滑板出先,她跳到上面在地上滑动,同时,数十块约有拳头大小的岩石在身边浮起,迎击陆令蕴的镰刀裂变的丝线。 只是,那丝线的数量超乎想象,少廪君拦下其中一些,而其他的则紧追不舍,在少廪君周围构筑天罗地网。紫色雷电沿着丝线构筑的牢笼延展,少廪君遁地,却在地下看到另一张网。 “不!” 紫色的雷电从地底喷涌,少廪君的身影踉跄飞出,手中的青铜钟已然破碎。只是在空中,另一张网等待着她,紫色雷电迅速吞噬她的身影。 少廪君坠地,勉强站起,她从大地拼命汲取灵力补充她受创的身体,但她的对手不会等待,陆令蕴取出奶瓶咬开瓶塞,一饮而尽,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紫色奔雷,击穿少廪君紧急升起的三道石墙,击穿少廪君想要使用,却为时晚矣的城市化的要塞边墙,击穿少廪君的护体功法。 两人身影交错,陆令蕴看着自己骨折的左臂,那是少廪君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击,而在她身后,少廪君的身影直挺挺的倒下。 南轻絮担忧的抓住桂堂东的手臂,桂堂东摇摇头,他把南轻絮轻轻推开,因为他和师姐的战斗即将开始。 桂堂东从选手通道进入,看到四个修士抬着担架迎面走来,少廪君被固定在担架上,无属性的灵力温养她的身体。他对她点点头,她伸手拂过他的衣袖。 尽管桂堂东怨恨少廪君,但是,当少廪君被别人伤害的时候,他仍然感觉不快。他对少廪君的厌恨像是一条suo链,那一段锁住少廪君的心,而这一端锁住他的心。 这时,得胜的陆令蕴走过,桂堂东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穿过选手通道, 场地被平复,刚才战斗过的痕迹清扫一空。因为之前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构筑的场地短暂的失去控制权,所以阳炎府的技术修士急忙改造了演武场,让它比视觉效果上大了一千倍。 桂堂东上去,和历晴川相互行礼。历晴川今天打扮的简洁干练,一股往日罕见的英气在她眉宇浮现。 待充当裁判的纸傀儡确认两人状态后,场地被激活,桂堂东脚下的土地变成一片水塘,而在水塘之上,稀稀落落的梅花桩插在水塘中,水生植物随着波浪微微起伏。 梅花桩以玉石雕琢,稀薄的白雾缠绕在它水面接触的部位,当清晨的阳光斜着打来,梅花桩变成半透明色,和水面一起朦胧的映着光。 “开始了。” 一道火光降临元静仪的包厢,周围的阳炎府修士向火光处行礼,元静仪见怪不怪的说道:“师兄,你迟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8强赛 下 元静仪说的“师兄”,自然是历无咎,带队追杀琪琪分身的阳炎府长老在元静仪旁边的座位坐定。 “琪琪跑掉了?” 历无咎回答:“抓住了她的分身,她那套愚弄人类加以控制的技术值得借鉴。” “所以临淄一开始就是诱饵?”元静仪问。 “我希望自己拥有料敌先机的本事,但世事总是难料。原本,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临淄面对其他门派众长老不大妥当……” “其实你是怕我害你的宝贝徒弟吧。” “在这种时候,我们都会一致对外,所以我不担心。只是,你只有一位,和你同体量的潜在对手却是复数个,所以,必须有一套备用方案,备用人手可以调用,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啊,抱歉啊,没能看好你徒弟,他中了黄金律。” “情况怎样?”历无咎问。 “我需要75天把它彻底分离,但我分离一次,受到刺激的黄金律在你徒弟体内都会更活跃一分……” “阳炎府的未来是最优先考虑事项,对黄金律的研究可以放在后面进行。” 历无咎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元静仪,但里边装的不是妙计,而是一块像是木炭一样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 “吴猛试炼?” 吴猛试炼来自于阳炎府著名修士,有神烈真人,大洞真君别称的吴猛创造。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关起门来舔舐伤口的八大门派在世俗世界留下较多的权力真空和大片的无人区,一些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妖兽复现身于世,成为凡人新的威胁。 为了保护为数不多的凡人,残存的修士们行动起来,但大战后活下来的大部分修士都是在后方未能参战的臭鱼烂虾,所以修士们的行动往往成为妖兽们包邮的半成品盒饭。 为了从臭鱼烂虾里遴选出能够完成任务的人,那时候为数不多的化神修士吴猛发明了一种试炼方法:他要狩猎一只虎妖,而那只虎妖能够化成人形,并能再现吞噬过的人的能力与相貌。 在虎妖吞噬过的人里,最厉害的是一位合欢宗的元婴女修,所以,虎妖大部分时候只要变成这位女修,就能成功魅惑眼前的生物……凡人,修士,魔修乃至于妖兽都遭了难。 为此,吴猛组织的讨伐队要筛选出有一定实力又意志坚定,能够抵抗美色之人。为此,他和其他修士一起琢磨新的试炼形势。 八大门派过往的试炼,都是通过布置复杂的场地,而组织者从外观测试炼者在场地里的种种做法,来给试炼者打分。吴猛没有这个资源,也没有时间,所以他直接选择更简单的试炼原则:问心。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通过读取修士的思想来打分的方法是被禁止的,因为人心经不起考验,哪怕是圣人,在不经意的瞬间一定有负面思想,所以那时的原则是问迹不问心。 另一方面的考虑,是问心的方法更简单,道具需求较少,更有利于技术的普及……对以垄断知识获得无上地位的八大门派,这是不可接受的行为。 事急从权,在特殊的形势下,吴猛只能变通,并和一起创造功法的修士们起誓,相关的技术和知识绝不外传。 于是,到了试炼的那一天,报名者们被分别带到单人房间,每人被发到一块木炭似的法宝。半夜烛灭,木炭变成报名者们内心里完美的女神,邀请报名者们与之共赴巫山。 即便有人开始拒绝,他们心中的完美女神笑嘻嘻的缠上来,上演他们内心最喜欢的剧情……一夜过后,吴猛打开门,大部分报名者们衣服上都有木炭蹭过留下的污痕,只有少部分意志坚定者岿然不动,运转清心法决对抗内心的诱惑。 吴猛凭借此法,根据不同的讨伐对象调整不同的参数,给予试炼者不同的问心。它虽然并不人道,却能遴选出合适的修士加入他的队伍。 这便是吴猛试炼的雏形,经过八十年的连续作战,吴猛和他的队伍荡平了齐地危害人间的妖兽。等天下太平,他解散队伍回归门派,最后安稳飞升。 不过。吴猛试炼的法宝与相应功法却没有被封存,八大门派在后续一直加以研究,尝试扩充它的应用领域和更迭功法理论与架构……四百多年后的今天,吴猛试炼与当初的版本几乎变成两本功法,但其法宝却十分怀旧,外表还是木炭造型。 “其实,吴猛试炼相关的法宝,有许多皮肤可以选择,但师兄偏偏喜欢原皮。”元静仪吐槽道。 “师妹,麻烦你把这东西交给我徒弟,它里边储存了两种试炼:第一种,是测试他是否认同自己是‘阳炎府的桂堂东’;第二种,是测试他是否认同自己是齐地修士。” 前者指向桂堂东的理想与门派之间的潜在矛盾,后者是为了检测桂堂东被黄金律感染的情况,指向桂堂东来自域外,并且身负青春版异域之神力量的秘密。 师兄,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歪打正着? 元静仪吃不准历无咎的想法,所以她小心的问道:“为什么要对他用这个?” “因为他即将晋升元婴境,阳炎府的核心世俗领地将划归他统辖,这是门派掌门与下任掌门交接业务的第一步,以我们的立场,容不得这交接有失。 毕竟,我们或许在百年内,都找不到他这样的年轻人。我看重他,但这事,门派利益超越了我的私情。” 历无咎总以门派为重,不幸的是,元静仪不总是把门派放在首要位置,她的立场充满弹性,而现在,她的私情更多。 “如果结果不如师兄的预期会怎样?让我做坏人?”她问。 “不,我会接手他的工作,将他带往思过楼闭门修行。” “思过楼,传说建楼至今未曾有一名修士可以逃离的惩罚设施?”元静仪有些吃惊,“我一直以为那是吓唬小孩的。” “它存在,但不是惩罚设施,而是用来保护阳炎府最贵重的财产。” “财产……” “你和他相处的怎样?”历无咎问。 “诶,你徒弟吗?” “嗯。” 元静仪有些心烦意乱,历无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而她又不能让师兄看出这一点,不然,素来和桂堂东不和的她,却为桂堂东而分神,怎么看都是可疑的。 所以,她笑着回答:“以前对他有些成见,相处下来之后觉得他比我想象里好,主要的加分项是他很照顾小晴,门派的业务处理的不错。 要说减分项嘛,有时候他很像师兄你,处理公务的时候摆出那份严肃的表情,让人倒胃口,难道处理公务就不能说说笑笑了吗……啊,我没骂你。” “一个门派,总要有人负责严肃,如果没有严肃的人,剩下活泼的人也快乐不起来,堂东这点不错。” “嗯,比赛开始了,师兄,小晴这次很认真努力的在备战,她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元静仪指向窗外,历无咎的目光转移过去。在场内,桂堂东跳上梅花桩,做了个“请”的手势,历晴川踏着梅花桩袭来,一鞭扫向桂堂东脚下的支撑物,却在接近时手腕一抖,她手中的长鞭像蛇一样竖起,席卷桂堂东的小腿。 她把自己栓在在附近的梅花桩,用力一扯,想要让桂堂东落入水中,但桂堂东岿然不动,好似她拉扯的不是桂堂东,而是什么沉重的雕像。 她观察两秒,发现桂堂东不动的要诀是他穿在脚上的钉鞋,这件不起眼的法宝伸出长钉刺进梅花桩里,让桂堂东在相对光滑的玉石梅花桩上踩实。 “师姐,到我的回合了。” 桂堂东提腿,挑起捆绑自己的鞭子,抓住用力一扯,巨力顺着鞭梢传来,历晴川脚下的梅花桩被扯断,而她自己不受控制的飞向桂堂东的方向。 桂堂东蓄力的一拳砸向历晴川胸口,历晴川扣住他的手腕,双腿一夹顺势固定,粉色灵力渗出的瞬间,桂堂东的拳头具现火焰,净化了她的魅惑,但旋即,历晴川从鞭子中取出一根埋藏在里边的细长银针,刺向桂堂东肩膀上的穴位。 碧罂在桂堂东另一只手中具现,被横着送到肩膀前,挡住历晴川刺来的银针,在那一瞬间,大量事先书写的符箓从她袖口泄露,密密麻麻的贴在周围形成球形空间。 “天齐派的灵力限演阵,由施展者指定一种灵力,而所有在阵中的人,运转该种灵力均受到妨碍与压制。” 桂堂东想要运转火焰灵力,而他的功法运转变得滞涩,由此,他确定师姐指定了火焰灵力,而动机嘛……历晴川长发浮起,有一些发丝变成金属色,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它被制成锥形,中空的结构里灌满粉色灵力。 “原来如此,考虑到你不可能学到兵甲门的功法,所以是你请胡道友用龙伯断刃术锻造了你一些发丝……你牺牲很大,师姐,我知道你钟爱你美丽的长发。” “你知道就好,师弟!” 八根尖锐的发丝像是蜘蛛合拢的八条腿,一齐刺向桂堂东,顺利刺穿桂堂东的护盾,刺穿他的长袍,却在长袍里遇到未知的抵抗。 “只有你会请胡道友帮忙吗?”桂堂东说,“我朝她借了一件不需要灵力,由我的身体完全承担负重的防刺软甲。” “?!” “别误会,她没告密,我也没有偷窥你的训练赛,这是为后面擅长偷袭和刺击的对手留的小小手段罢了。” 桂堂东说的是冬白雪,他发力震开历晴川,掏出储物戒,碧罂带着储备异种灵力的道具飞向符箓组成的墙壁,火苗在碧罂上流淌,即便不复往日的声势,桂堂东仍然引爆了异种灵力,在符箓墙上轰开一个缺口。 阵法的压制效果大减,桂堂东从缺口中脱身,跳到最近的梅花桩上,返身借力,从外面一剑劈开阵法,符箓如叶落入水中,粉色美人似花绽放。 他一剑刺向历晴川心口,但在眼角余光看到水面的瞬间,他急忙松开手中的武器,改为一掌击出,历晴川侧身闪过,不给他借力后退的机会。 桂堂东看到在掉入水中的符箓表面溶解,内层的符箓显现,它在水面上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转眼间,天齐派的阵法“地台风涌”构筑完成,强烈的上升气流把桂堂东吹向天空。 桂堂东以火焰引爆异种灵力,水面向后倒退,浪花翻涌,部分湖水被炸上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这时候,历晴川朝天空投出一鞭,鞭子在空中裂解,寂灭灵力释放,附近的雨水化作带着衰亡气息的冰锥,朝桂堂东的方向落下。 冰锥吞没桂堂东的身形,但下一秒,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的火焰就把一切焚烧殆尽,雾气升腾,朦胧了桂堂东的眼睛,却朦胧不了桂堂东的感知。 因为他曾给历晴川下过索情咒,所以在白色的雾气里,历晴川的身影亮如烛火。这并非场内的手段,对历晴川并不公平,所以桂堂东知晓历晴川的位置却没有主动进攻。 他说道:“楚道友也在帮你吗?但据我所知,天齐派的功法皆需天命之力,所以他们的功法非本人不能实现,但师姐却使用了天齐派两种阵法……” 他捞起一张符纸,放在鼻前细嗅,又伸出舌头,小巧的阵法在舌尖旋转,他舔了一口,借助阵法分析道:“人血的味道……原来如此,是楚道友把自己的血涂在符纸上,从而让它具备天命之力,她是哪里来的雅典娜,我也不是达拿都斯啊。” 历晴川已经习惯师弟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她在等待,或者说胆怯。因为她找不到桂堂东的破绽,他像是山峰压迫着她的感知。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师弟,但她与师弟比赛,想要击败对方只占据了想法的一小部分,而更多的是她渴望改变,改变逃避,改变消极……大道艰难,修士会因艰难而放弃吗?不,修士永不言弃,这是每个励志飞升的修士都必须具备的品质。 带着修行大道一般的觉悟,历晴川破开白雾,袭击桂堂东……脚下的梅花桩,这次她的袭击不是佯攻,而是将梅花桩贴着水面摧毁。 桂堂东跳向下一个梅花桩,历晴川追赶上来重复前边的动作。她看到师弟时而向着天空,时而看向水面,便知道他防着自己给他来份惊喜。 “惊喜现在才来呢!” 历晴川打开储物戒,数量惊人的长鞭落入水中,她储备的低阶量产法宝尽数消耗于此。这让桂堂东微微动容,即便历晴川每一条鞭子的平均采购成本可用低廉形容,但算上数量,这仍然是一笔不小的投入。 历晴川的投入是有回报的,桂堂东看到湖中,那些长鞭相互编织,融合,延长,转眼之间,湖底就出现巨大的黑se网格。粉色的灵力在网格中流淌,桂堂东视野之内的水域渲染为淡粉色。 “如果我再使用火焰灵力,那么无论是湖水飞溅还是湖水蒸发,我都不可避免的吸进粉色灵力。 我要避免这种情况,就要避开在湖面附近使用火焰,而师姐……” 桂堂东的话没说话,就被历晴川打断,火焰圆弧从她手中绽放,被她投掷向附近的水域,桂堂东急忙躲开,火焰圆弧击中水面,掀起的粉色浪花拍向他的落脚点,他不得不向下一个梅花桩转移。 他看到历晴川从储物戒里掏出同款香囊补给,拉开距离后,想要阻止已经再来不及。于是,他脚上的法宝火焰喷涌,把他推向天空,盖亚能量炮在手中凝结。 “只要我把湖水排干,把湖中的脉络一口气摧毁,就不必考虑会吸入粉色灵力被魅惑的事!” 湖面光芒大作,桂堂东的盖亚能量炮未受任何干扰的接近湖面,而在这时,历晴川打个响指,先盖亚能量炮触及水面之前,她引爆了自己湖中所有的法宝。 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湖水飞上天空,然后,来晚一步盖亚能量炮砸进湖中,把剩下的三分之二湖水向水平方向排空。在水幕之中,以火焰包裹自己的桂堂东格外显眼。 历晴川飞向天空,她的腰带变得松弛,藏在里边的符箓密密麻麻飞出,为了胜利,楚清秋放血放到近乎昏厥,而天齐派真传的牺牲,也换来了历晴川数量惊人的符箓。 “这值得吗?”天齐派庶务掌门田章问道。 楚清秋额头贴着治疗晕眩的膏药,裹着加速灵气吸收的特殊灵衣,手中捧着塞满固态灵力的手炉,脚下垫着脚炉,让她看上去像不慎着了风寒的凡人女子。 在她旁边,还有补气血的丹药与食材熬煮而成的汤品,她放下手壶,吸溜了一口才说道:“我不想被人小瞧,帮助历晴川,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另外,我也没那么好心,帮助历晴川,是为了把我构思却没机会实践的手段在现实里进行测试,并转嫁测试风险,出了事,是她历晴川自己的问题,研发新套路输了,是她自己能力不足,人们羞辱不到我头上。 现在看嘛,她认为成败的关键在于封禁桂堂东使用火焰灵力,而之前所有花里胡哨,包括她以鞭为脉络,把湖水侵染的大手笔,都为这一步铺垫,若是能成,她便会使出她最强的一击。” 楚清秋所料不错,历晴川腰带里飞出的符箓再度形成阵法,而这一次的阵法包裹住曾为湖泊的深坑,效力更强,桂堂东体内的火焰灵力运转停滞。 桂堂东直直的坠向地面,但完美淬体带来的惊人身体素质仍在,在他落地的瞬间,历晴川压箱底的烟波发动,她消失在原地。 灵力完全滞涩,桂堂东甚至无法使用储物戒,这东西的开启是需要一点点灵力的。这时,历晴川手持柳叶剑从背后袭来,桂堂东转身,偏转了她的攻击。 “?!” 历晴川运转着火系以外的功法,而桂堂东的灵力完全滞涩,在双方交手的瞬间,她仍有产生桂堂东不可撼动的错觉。如果第一回合的交手是错了,那么接下来,桂堂东手持碧罂发动的狂暴攻势,则证明他仍是一座压迫着他的山峰。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 “为什么?我承认,我的崛起是投机取巧,但我的身体素质来自完美淬体后的持续开发,我的剑术来自刻苦训练,这些都是持之以恒努力,经过漫长岁月累积下的结果。 认真训练是努力,投机取巧是努力,师姐,最可怕的莫过于,你明明还有希望与精力,却什么都不做。在安逸的日子里,你可以放弃某件事,但日后,若是危机找上你的时候,你能对它说,让它放弃吗? 不,那时候你只能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蒙受更多痛苦,悔恨会吞噬你的心,我的悔恨并不比你少,我知道那种滋味! 回想你往日的岁月,师姐,你真的所有事都无法改变吗?有些事,明明你努力就能改变结果,却以我的人生结束了的摆烂心态任由事态发展,变得糟糕。 这样,你能完全把责任推给命运,推给师父,推给我吗,难道你自己就没一点责任吗?懦弱!这句话很早我就想那么说了,当初,哪怕在我超越你的瞬间,你的行动是买凶杀人之类过分的抉择,我对你的评价都会更高……因为你什么都不做! 你看,什么都不做的人什么都得不到,这不是一个非常相称的结果吗?” 桂堂东的嘴巴在说教,如同他的剑锋一样撕裂历晴川的心灵伤口,她气的脸色绯红,大喊道:“如果你早有取代我的野心,为什么偏偏要以无害和顺从的姿态接近我?! 你和我说过许多,但唯独没说过你取代我的位置后如何施为,然后,你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手腕娴熟仿佛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骗子!” 两人以密音激烈的互相指责对方,毫不留情的揭开对方的伤口,痛并痛快着,因为他们虚伪而扭曲的关系里,这些藏在心底积累的爱与恶意一直难以叙述。 而在场外的观众看来,阳炎府两位真传展开了无声的死斗,缺乏美感却颇具压迫感的战斗在场内展开。 这时,某种碎裂的声音在历晴川感知里闪过,困扰她多年的心魔,忽然在这一瞬间消失,而后,她的身体贪婪的吸收着外界的灵气,体内功法运转之顺畅前所未有,她也不知道身体处于绝佳……不,是又迈上一个台阶。 在战斗里,历晴川临阵突破,步入了金丹后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缓和关系的可能性 桂堂东收剑,等待历晴川品味自身的变化,一般来说,修士突破心魔之后,在同一境界内的提升会带来关于自身的感悟,而跨境界的提升则会带来对大道知识的感悟。 用不严谨的说法,前者让修士更了解自己,而后者让修士对当今世间最复杂高深的博物学——大道蕴含的知识理解加深。 过了好几分钟,历晴川重新睁开眼睛,她说道:“没想到我的心魔如此简单,只要我对自己最喜欢的人,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可以突破它……但我却被它拦了好几年。” “有些事是这样,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因人而异。”桂堂东回答,“恭喜,师姐,你又朝我迈近一步。” “不是迈近,而是为了与你肩并肩同行。” 历晴川身上流露出一些自信,这是她数年浑浑噩噩的岁月里被消磨殆尽的东西,桂堂东很高兴她找回自信,但很遗憾,这场比赛他不能给师姐自信。 他举剑向师姐致意,然后奔向历晴川,进行像是训练多过竞胜的战斗,在战斗中,历晴川各方面都有微小的提升,这来自她对身体掌控力的提升。 她施展毕生所学,但桂堂东没有输掉的可能性,所以在力战之后,她爽快的认输。 “我学过的东西都已经施展了,灵力储备和法宝储备见底……我认输,师弟,这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技不如人,下次,我会表现的更好。”她说。 “打的好,师姐!你是你我认识以来质量最高的一场对战。” 桂堂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历晴川全力以赴的话,还是能给他制造些伤害的。 两人带着友好的氛围走出场外,直到回到选手休息室,无人关注的地方,站的笔直的历晴川瘫软在椅子上,她的笑容被痛苦取代,又因为不经意间触碰伤口,让她的表情更为扭曲。 “我要给自己处理伤口,”她努了努嘴,“至少今天,别让我看见你,不然看到这些伤口再看到你,你在我心里的评分会一路走低。” “我……” 看见历晴川的表情,桂堂东闭嘴,体贴的离开并关上门,几秒之后,历晴川的哭泣声从门缝里传来,那是拼尽一切但未能得偿所愿的人流下的泪水,其中并不包含绝望。 “难以想象,贵派真传之间的交流也如此……凶暴。需要我给予些许帮助吗?我自认在岐黄之术有些心得。” 在比赛结束之后,四时宫的春坛大长老金匮主动与元静仪攀谈,当看到历无咎的时候,他有些惊讶,但眨眼之间就转变为微笑,对历无咎说道:“我真羡慕你啊历长老,你的弟子又是冠军的热门人选。” “热身赛也好,冠军联赛也罢,都是年轻人实践知识的舞台,能够从实践中找到不足,努力进步,那么比赛的名次反而不重要了。”历无咎回答。 尽管如此,历无咎看望自己的女儿(自然在她那里收获白眼),在走廊上与桂堂东遇到的时候,他还是说道:“无论什么比赛,你都要以冠军为目标。” “谨遵教诲。”桂堂东回答。 “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了,我抓住了琪琪的分身,或许我能从她那里弄出修士能用的东西,待我确认它的安全性,我会把它转给你。” “师父,你这样说太见外了。” “正因为我们是师徒,所以你才必须拿到补偿。” 看弟子意兴阑珊,历无咎问道:“你和元长老相处的如何?” “挺有压力的,她有自己的节奏,而我很难跟上她,有种被她拽着跑的感觉。” “师妹的脾气,在化神修士里也算特立独行,但她本性不坏,至少对自己人如此,我觉得她会合你胃口,你们有惊人相似的天真。” 桂堂东分不清这是师父的试探,还是师父力图消除他对元静仪的偏见,协调两人的关系——毕竟他做过亏心事,所以只是笑笑。 “关于从白英华之死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师父是怎么看的呢?”他问。 “根据诉求去看,大家要么忙于个人业务,要么忙于门派事业,没那么多时间去关系一位形式上的日升渡真传之死。 真相不重要,金丹修士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开始就设置好立场的化神修士,如何解读这件事,如何诉求自己的利益,以及如何和其他化神修士博弈,在斗争与妥协里尽可能向诉求靠近。 当大部分人在博弈里筋疲力尽,或是拿到相对能接受的结果时,真相才会从他们手里编织。 就像这件事,白英华之死对外公布的结果,取决于究竟谁是热身赛的冠军——无非是你和冬白雪。 如果是你的话,根据阳炎府的利益,这必定会被定性为谋杀,这是对衣家的报复,有限度的报复,谋杀的嫌疑一定指向衣家,但谋杀动机则是私仇,这样衣家能有丢出替罪羊的选项。” 桂堂东点点头:“我懂,过度的报复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适度的报复在对方权衡后,会被当做可以接受的损失而接受。 但是……我担心的是衣家姐妹的阴谋尚未结束,之前元长老分析过,一切的起因——白英华的死,或许涉及到她们与月宫上的那位准备飞升的修士的同盟有关。” “月亮离我们太过遥远,堂东。我知道你很不甘心,所以尽快成长起来吧,等你修炼到化神境界,有门派做你的后盾,那时你是棋手,而众生是棋子,你究竟操纵棋子与棋手交锋。” “师父,下棋很快乐吗?”桂堂东问。 “下棋并不快乐,但如果不想成为棋盘上的黑子白子,被人随意摆弄,你就要成为棋手。” “如果冬白雪赢了呢?” “那么事件会被定性为一起悲剧,四时宫是现有秩序下得利最多的门派,自然,他们讨厌一切会影响秩序稳定的敏感事件延伸出的不确定要素。” 桂堂东笑道:“顺带踩我一脚?我觉得,现在齐地黑我的舆论里,有一半是他们四时宫花钱带的节奏。” “我估计是七成,修道界是慕强的世界,强者做什么都是对的,都可以洗白,强大就是最大的美德,所以我们是正道,而散修与魔修则是正义之外的平庸路人与邪恶势力。 你在年轻修士里很强,所以要让人们讨厌你的强大,不多花点钱可不行。 不过,关于冬白雪赢了你会被舆论清算这件事,你不必过度焦虑。如果冬白雪真的赢了,那么四时宫反而要树立你是她宿敌的人设,甚至会跑来阳炎府,建议你的首席道侣由冠军联赛的战斗机制来决定,以此增加冬白雪的危机感,把她绑定在她的门派。 冬白雪是四时宫的人,但四时宫爱护她,投资她是因为冬白雪是四时宫的一分子,为此,当他们察觉到她与他们的分歧时,因为爱,因为失望,他们会采取一些温和的手段把她绑定在门派。 这超越了私人感情,春夏秋冬四坛在这事上保持一致。你看春坛大长老金匮,在你和小晴互殴之后,主动拜访师妹,提议他可以为你们治疗伤口。 小晴只是附带的,金匮只为治好你,以让你带着圆满的状态和冬白雪战斗。” 换而言之,冬白雪于阳炎府也是必要的,一旦我的叛经离道触及阳炎府容忍的底线,阳炎府也会在她那里采取措施,“温和”的把我捆绑在门派吗? 桂堂东读出历无咎的言外之意,与周围的人相比,历无咎对他信念的批评可以称得上温和,但这位化神修士的措施却最为直接。 尽管桂堂东表现的只把经营领地当做兴趣爱好,门派内部大部分长老都没有就这一点为难过他,甚至对他早年不慎流出的言论也宽容对待——小孩子嘛,谁没个兴趣爱好,谁没有胡思乱想说错话的时候。 历无咎也没有当真,不然桂堂东会在被软禁的洞府和他说话,只是历无咎仍做了准备,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大部分长老会错愕不及,而历无咎立刻就能拿出行动方案。 这手法并不高明,无非是悲观主义者穷举法事情演变的最终方向,然后在每一个方向都做出应对方案……但却很难缠。 处于桂堂东的立场,解法也很简单,那就是给历无咎找点事做,只要事多了,历无咎那套吃jing力和投入的穷举法必然会出现破绽。 衣家姐妹最先被排除,她们多半掌握自己某种程度的情报,历无咎把她们逼急了,把事情抖落出来,那时候被找麻烦的说不定会变成他桂堂东; 阴山盟长老刘桃枝是个方向,但刘桃枝谨慎的把争斗事先定义为围绕阴山盟真传之位的私人恩怨,表现出的也是真传级别的力量,事又做的隐秘,历无咎不好找对方麻烦; 调查月华苑长老桂英在这次事件里的奇怪立场?好吧,这和阳炎府的利益无关,历无咎不会心动; 想来想去,只有西正教会合适,他们的神琪琪给自己开了个洞,历无咎抓住琪琪的分身在后,但琪琪不是重点,因为她有可能抖落出他来自域外,身负特殊力量的秘密。 所以,重点是兵甲门对西正教会支持的缓冲地带的进攻,那时候必定需要化神修士亲近前线,但前线有危险,为了自己的安全而鼓动于自己有传道受业解惑之恩的人去前线,是否…… “纠结的事不必说,想说的事不必纠结。”历无咎淡淡的说。 “是这样的,弟子在想外极乐山的事,兵甲门抓住机会,突破之前七大门派为其设下的禁制,朝缓冲区进军。事后回想,这交易是否有些……” “你觉得吃了亏?” “恩。” “兵甲门贪得无厌,外极乐山并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师妹有些因小失大,但也不能怪她,如果白家还在,再加解除衣家姐妹针对你的威胁,那么这次交易略赚一些,我再和师兄他们商量。” 桂堂东原本想把话题引向西正教会,但历无咎却盯上兵甲门,他阴差阳错取得想要的结果。 他在心里对胡玄冬道歉,送师父离开,临走前,历无咎说道:“等这里的事结束,你带着你师姐回来一趟,小晴的娘想你们了。” 桂堂东精神一振:“没问题!” 桂堂东一直想缓和这对父女的关系,如今历无咎的态度转变令他看到可能性,带着好消息,桂堂东回到历晴川的房间,却得到历晴川冷淡的回答:“我看了抽签,明天是你对陆令蕴,陆令蕴就算打不过你,也一定会为冬白雪提供情报。 比起做老好人,我更希望你认真准备比赛……你把我打成这样,却随随便便输给别的女人,我会恨你一辈子!” “说的好像师姐留手了一样!” “我会在这里借助从姨那里借来的法宝看着你的,你加油咯。” “好,师姐……啊,恭喜你解开心魔,以你丰厚的积累,大约明年我元婴的时候,你就金丹圆满了。” 历晴川不想说话,她把枕头丢过去送客。桂堂东接住,深深吸了一口,并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 “对不起。”他说。 “嗯,如果你是指我身上的伤,那么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想要道歉的可不止这些事啊,师姐。桂堂东想。如果我说,你最信任的女修,提取我存款的绝对数量,已经逼近你提防的其他女修之总和,你会怎么想? 带着哀愁,他去找元静仪,就算他躲着对方,元静仪总能卡着时间找到他,然后对他施加极乐的酷刑,他的反抗会增加她的乐趣,所以他的抵抗便是没有抵抗。 出乎意料的,元静仪同样眉头紧皱,手中把玩着一块木炭一样的东西。桂堂东坐在她旁边,问道:“这是什么?” “啊,哦,没什么。” 元静仪把东西收纳,然后抬手给了桂堂东一下,桂堂东捂着脑袋变成流泪猫猫头,她又捧住他的脸,嘴唇靠近,舌尖拂过他的嘴角。 “这是什么意思?”桂堂东问。 “你把小晴打伤了,这一下是给她出气;小晴把你打伤了,这一下是给你补偿,希望你们俩和睦美满……” 似乎是编不下去了,元静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抱住桂堂东,低声说道:“对不起。” 第一百二十章 交易 这一幕充满既视感,不久之前,桂堂东也对历晴川说过这句话。他想要追问,元静仪却发动采补功法,让他无法思考。 等他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元静仪专心分离黄金律,淡淡的金色光芒点亮她的脸庞,她的鼻尖和眼瞳聚焦同样的光彩,而婴儿肥的脸颊,藏在她自己手掌的阴影里。 桂堂东闭上眼睛,他害怕自己产生元静仪很可爱的念头,以往,不管他和其他女修有什么风流韵事,都可以用他心里是师姐是第一位的,他背叛,但没有完全背叛她来宽恕自己。 他不喜欢元静仪,这几天,他甚至尝试去讨厌他,然而,当那双小小的、香香的、软软的手提取他存款,而他对上她妩媚而欢喜的表情时,他努力把对方想成是变小的历晴川……但眼前的女孩,就是元静仪。带给他无上快感的,除了元静仪不会有别人。 当历晴川的幻影从桂堂东视野里退却,元静仪只是元静仪的时候,桂堂东产生危机感,他最好用的借口无法维系,他又拿什么宽恕自己对师姐的背叛? 他对胡玄冬的冷淡并不是偶然,在被动承受了化神修士的激情后,同龄人的刺激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即便一个金丹境圆满的合欢宗女修来这里,使劲浑身解数,桂堂东至多身体得到满足,而他的心却不能品尝让灵魂为之战栗的、致人疼痛的欢乐。 可他和元静仪是不可能的,元静仪现在迷恋玩弄他的感觉,万一她有一天解除异域之神的影响,恢复一位化神修士应有的冷淡,那时候已经变成她形状的他该怎么办? 最多持续到黄金律的影响被解除。桂堂东想,这种不正当的关系该结束了。 12月1日,天空阴沉,临淄的第一场雪正在酝酿,冬白雪只用了五分钟就率先杀进决赛,她下台的时候,看了桂堂东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包厢。 “陆令蕴的表现,能够让你对桂堂东的胜算浮动一成上下。”金匮对冬白雪说,“我已经和刘桃枝沟通过,他承认陆令蕴很难胜利,所以他愿意为你的胜利铺路。” “承他的情。”冬白雪回答。 “他必须要贩卖自己的人情,有传言说,勒花天在南疆靠近魔修控制区的一侧现身,阴山盟真传之争或许会有第二回合。” 陆令蕴环顾四周,比赛场地化作一座荒凉的海岛,在海岛中央,一座外表苍翠的山峦直插云霄。 “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陆令蕴叹息道,“比赛场地的取景是我遭难的地方。桂道友,你有体验过被无可匹敌的巨力撕碎身体,而后转变为新的形态,存在与认知一起被颠覆的事吗?” 桂堂东举剑指向陆令蕴,陆令蕴召唤镰dao举起,落雷在空中酝酿的瞬间,桂堂东的身形崩塌,八只向外跳跃的海豚出现在陆令蕴的视野。 “向前位移?!” 桂堂东可以找到的战斗记录里,他的位移功法无一例外都捏的极紧,只当做保命技能使用——这是他所有对手的一项共识。 然而,桂堂东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在开场主动交出自己的位移功法,落雷迟缓的落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没有劈中任何东西。 陆令蕴捏紧自己的保命功法虚实转换,这功法能让她在转入梦境并维持至多3.5秒,而当她身在梦境时,她可以豁免任何来自现实世界的攻击。 当功法时间结束,陆令蕴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并立刻生成一个特殊的、来自梦境的护盾,此护盾能帮助她抵挡来自现实的伤害,并在生成的1.5秒后快速衰减。 总结下来,陆令蕴的保命功法,在面对阴山盟以外的对手时,为她提供5秒的无敌时间。只是,它消耗巨大,一场战斗陆令蕴只有用两次的机会。 桂堂东想干什么? 陆令蕴吃不准桂堂东的意图,交出虚实转换保命虽然保险,但如果桂堂东的行动本身就为骗出她的保命功法呢? 陆令蕴决定不用虚实转换,看看桂堂东的新套路。两秒后,海豚仍没有聚拢,而是像是泥头车一样直接冲脸。 元静仪站起来:“等等,这是我家的功法,这小子为什么会……啊,是我在18进8那场比赛结束后,给他灌顶输入了祝融氏的功法,那没事了。” 她轻松坐下,陆令蕴却不轻松,她挥舞镰dao,雷电从dao刃激射,拦截奔向她的火焰海豚,但那海豚仿佛有了灵智,在雷电编织的网中纵横交错。 陆令蕴撒出大量的纸傀儡,每一个都活灵活现的变做她的模样,她企图用这种方法干扰八只火焰海豚的判断,但那些火焰海豚理都不理纸傀儡们,径直杀向陆令蕴的本体。 “没用的,桂堂东用的是祝融氏的功法‘净火秘束’,它始终锁定目标,在灵力耗尽之前始终向目标前进,如果陆令蕴不交出虚实转化,其他手段不能解除锁定。 这里边有个小小的创新,桂堂东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位移功法。” 观战的地梁宗长老郑雷民说:“传闻元长老与其门派真传多有不和,但这些天我亲眼所见,元长老却是对桂堂东极尽爱护之能。 少廪君,你观之如何?” 养伤的少廪君不在包厢,她的声音从符箓里传来:“元长老竟然连祝融氏的功法都肯传给一个外人,自然证明她对桂堂东极为看重……她的外表年轻,性格又娇蛮,倒像是她爱上桂堂东,想要欢喜的把一切都奉献给他。” “胡闹,这种话以后少说!”郑雷民不觉皱起眉头,“元长老既肯把本家功法交给桂堂东,就dai表他们关系友好,她对桂堂东的事有了一定话语权,你也不想因为自己轻佻的言语,惹怒元长老,搞砸自己的事吧。” 其实,是你喜欢元静仪,所以不想去设想自己的女神耐不住寂寞去啃嫩草的可能性吧。元静仪腹诽,我既做过男人也做过女人,所以我知道,那两个人肯定不对。 在场内,陆令蕴交出自己的保命功法,她转入虚界,3.5秒后她在原地现身,升起一面漆黑的盾牌。 失去目标的海豚们重新聚拢,桂堂东持剑攻来,1.5秒的护盾结束,他的剑擦着特殊护盾的虚影,火焰灵力爆发,攻破陆令蕴的护盾。 陆令蕴裹挟着雷电之力与桂堂东抗衡,她手中的镰dao格挡桂堂东的长剑,下一秒,桂堂东火焰包裹拳头,越过镰dao用上勾拳把对方送上天。 “呃,感觉下巴都要裂开了。” 陆令蕴吐槽一句,在空中闪身躲开几道刮过来的弧形火焰,她手中的镰dao崩解,黑色的丝线向外极速拓展,在这时,明亮的光芒钻进她的视野。 桂堂东把盖亚能量炮掷向陆令蕴,陆令蕴手中的丝线变粗变硬,化作锁链布下一张又一张黑色的网阻隔盖亚能量炮,在触碰的瞬间,黑色锁网汲取盖亚能量炮中的火焰灵力,导向大地。 突破三层锁网后,盖亚能量炮被周围汇聚过来的锁链吞噬。陆令蕴的眼神变了,她的视线锐利如同dao锋,似要把他的勇气从身体里剜去,只留给他痛苦与怯懦。 “你有些愤怒,愤怒会让你的火焰更加炽热吗?”陆令蕴问。 “至少在揍你的时候,比平常更爽。” “你又为谁而愤怒?” “让我生气的人有很多,而你,恰好是我可以动手的那一位。”桂堂东手中的剑被火焰包裹,“等我结束这里的事,我就找回勒花天,让她重返阴山盟,这可如你们所愿?” 陆令蕴挥手,数十条黑色锁链自天空降下,每一根都扎进大地。桂堂东躲闪,顺带砍断一根加以研究,发现这锁链不过是陆令蕴对少廪君布下的天罗地网所用的线的体型膨胀版。 因为体积增大而灵力消耗不变,所以锁链比线更脆弱,更容易察觉,桂堂东搞不懂这套舍本逐末的打法……或许陆令蕴觉得锁链形态吸收他火焰灵力的效果更好? 陆令蕴锁链降下,本体却踏上翠绿的仙山向上移动,桂堂东紧随在后,一边挥剑砍开袭来的锁链,一边手掌对准前方的身影不断发射弧形火焰,又被陆令蕴躲开或者用锁链拦截。 双方一开始算是互有攻防,但桂堂东手中的弧形火焰发射速度更快,所以局面变成了陆令蕴单方面的挨打……直到三百米高度,一股斥力从上方降下。 陆令蕴故意触发仙山的禁制,她早已转身,借着这股助力砸向桂堂东,自身包裹在阴影中的同时,之前制造的锁链也在这一刻聚拢,变成半球形的包围网,把桂堂东“扣”在仙山上。 “结果,你还是拿对付少廪君的同一套战术来对付我?” 桂堂东掏出符箓,注入灵力以后立刻弹射向四面八方,每一张符箓都钻进锁链的缝隙处,被紫色雷电轰击的瞬间,它化作实体金属塞住锁链的缝隙。 陆令蕴以锁链构筑的电网被卡死,停止缩小范围,因为还没到她预设的汇聚灵力,轰击网中之物的最大距离,所以那网停在那里,本应轰击桂堂东的紫色雷电却变成啦啦队,让桂堂东毫无顾虑的应战前方之人。 桂堂东剑身的火焰向前涌动,一瞬间吞噬陆令蕴的身形,下一秒,陆令蕴身上的锁链破碎,但她也因此免受火焰伤害,冲到桂堂东面前,阴影像是触手一样延展,从四面八方刺向桂堂东。 空气中充满异种灵力,这种状况于别的修士是苦战的预兆,但对桂堂东来说。却充满丰收的喜悦。他伸手,在第一道触手攻破他的护盾,划伤他手掌的瞬间。他以自己为中心掀起猛烈的爆炸。 爆炸把两人吹向两个方向,桂堂东免疫火焰伤害,而陆令蕴在火中发出一声惨叫。阳炎府真传一掌击碎下方的部分锁网,落到地上,抬手,用本场第二记盖亚能量炮逼出陆令蕴第二次虚实转换。 “全都是不熟悉的战法,比你对少廪君用过的的战术更弱一些,雷电,阴影,功能多样的奶瓶与暗杀技术,在战斗中皆是配角。你在想什么?” 桂堂东再次向前交出自己混合了祝融氏功法的位移功法,这次,没有虚实转换的陆令蕴让桂堂东如愿以偿,每一次火焰海豚碰撞到目标时,都会掀起地动山摇的爆炸。 第一只与第二只海豚摧毁了陆令蕴的锁链,第三只海豚摧毁了陆令蕴重组的镰dao,第四只海豚把陆令蕴逼进阴影形态,第五和第六只则又把她的阴影形态强制解除,第七只海豚攻破她的护盾,让她缺乏保护的在空中翻滚。 在她狼狈坠地之时,第八只海豚变回人身,桂堂东一剑刺向她的胸口,只见陆令蕴举起双手说道:“我投降。” 真传们皆有一股傲气,在比赛中,他们在丧失战斗能力后才会被动的承认自己的败北,但也不会使用“投降”等贬损自己的词汇。 见桂堂东皱起眉头,陆令蕴轻松的说道:“你可是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和你打到这种地步,我已经心满意足。” “既然知道,为何你要执意把我塑造为对手?我们本可以更和气的交战与交谈。” “因为让大家强大的是偏执,偏执无法用理性解释。” 两人回到现实里,陆令蕴拖着受伤的身体退场,让他独享荣光。他看着阴山盟真传的退场,目光转向四时宫的包厢,那里四季不断轮转,活物从出生到死亡的演化遮蔽他的视野,但他知道,冬白雪一定在看他。 冬白雪收回目光,看向背后的金匮,后者说道:“陆令蕴已经为你证明,你在训练赛里的一些构想,对桂堂东并不适用。” “那就换其他方法试试。” “我不觉得你在常规力量下的设计对他有用,在金丹境修士里,他是最接近完美的……完美的让我觉得他的存在是一种病态,忍不住为他诊治,开出药方。 之前你的失败,就是在你发现他的缺陷之前,他先发现你的,然后他击败你,仅此而已。” “这次不一样,”冬白雪摇摇头,“这一次我有十二时炉与四时宫的秘宝。” “但他也得到了祝融氏的秘法,这或许意味着,阳炎府对他的支持,和本门对你的支持不相上下。” “……” 元静仪大概不会想到,她当初没过脑子的冲动举动,让其他门派的长老们产生战术误判,他们首先把正确答案排除,然后分析元静仪把祝融氏的秘法给一个非祝融氏,又在舆论里不和的年轻人背后dai表的意义。 听到长老这样说,冬白雪说道:“我尽力而为。” “尽力只是失败者安慰自己的说辞,但失败就是失败了。比起尽力,我更希望听到的回答是:‘长老,请门派帮帮我。’ 我们是一个门派,你是我们的骄傲,而我们则支撑起你的骄傲。我们密不可分,所以为什么不开口呢?” “……感谢长老的训示。” 看冬白雪答的心有不甘,,金匮心里产生一阵快感——年zhanng者好为人师,以年龄为引,以社会规则规训年轻人,并让怀有叛逆之心的后辈屈从自己的快感。 冬白雪不想听话,但最终不得不听话的反差越大,金匮越是感到快乐。而在表面上,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是摆出一副我为你好的态度。里子,面子,他全都要。 “不过嘛,你们小辈做事难免有疏漏,所以我来帮忙。”金匮看向门口,“你看,帮手到了。” 刘桃枝出现在门口,他的阴冷远胜于冬白雪。阴山盟长老看了冬白雪一眼,看向金匮:“我的部分已经完成,让我看看你准备的诚意,然后我们按照协议交换。” 金匮取出约有花盆大小的玉罐,让它飞到刘桃枝手上。刘桃枝袖口里有一只蜘蛛爬出,掀起罐口的盖钻进去,不久之后,它驮着一枚丹药回来。 刘桃枝用小dao划开丹药,这次他变出一只狗,那狗闻了划开的丹药后,兴奋的汪汪叫了两声。刘桃枝便把玉罐收纳到自己储物戒里。 “请见谅,在这事上我必须谨慎。”他说。 “可以理解。” 金匮交换到的东西是一个透明玻璃瓶,而在玻璃瓶中,一颗血珠在其中滚动。金匮赞道:“不愧是刘长老,竟能在那样不利的对战形式下,瞒过桂堂东的感知弄到他的血。” “也只能弄到一滴,如果再多一滴,他的保护者元静仪就会察觉……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金匮颔首,刘桃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四时宫春坛长老回头对冬白雪解释道:“刘桃枝缝合的半身陆令蕴的泌乳体质,一直是刘桃枝的困扰,为了压制它,他多年尝试了种种方法,却见效不大。 这次八大门派齐聚临淄,在公事之余,长老们也私下相会,交换利益,满足自己的需求……我答应刘桃枝为他配置压制泌乳体质的药物,我的要求则是他取得桂堂东的一滴血。” “一滴血能做什么?”冬白雪有些不解,“元静仪保护桂堂东,也只是把警戒放到两滴,因为两滴才能对桂堂东施加行之有效,但效果微弱的诅咒。” “我没有想过诅咒他,医生从不以害人为目标。”金匮回答,“我要他的血,是为了做丹药。” “什么丹药?” “治病的丹药,如果他能服下,他身上的种种异常就会被强制驱离体外,而这位年轻人就会变回正常。” “这更像是……毒。” “不,是药。诚然,那种异常会让他更强大,但他能驾驭异常吗?不,是异常在驾驭他,异常可以成就他,自然也可以毁了他。 大部分化神修士都乐于狩猎异常,一旦他们发现桂堂东身负异常,结果可想而知……你也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我不许你动用四时宫的秘宝。” “好。这药真有用吗?”冬白雪问。 “嗯,这是根据对四时宫掌握的异域之神85069次实验后得到的实用之术。我会在今晚完成丹药,明天,你不惜手段也要把这丹药送进桂堂东体内。 这样,他就失去了力量。你不必在烦心他对你在劳动力意义上的觊觎。” “丹药,送进他体内?”冬白雪思索了一下,“很难……为何不是融入法宝?” “因为我做不到,而擅长铸器的兵甲门与地梁宗不可依靠。不过,也不是非要这次就把桂堂东拿下,机会还有很多。” 桂堂东晋级决赛,元静仪立刻安排了一次全方面的检查,并见缝插针的净化他先天元阳一次。在净化的过程里,她有一瞬间的走神,然后对桂堂东说道:“根据我派出去的监视者,阴山盟的人向四时宫提供情报。” “陆令蕴自知不敌,便为冬白雪铺路,用冬白雪的方法作战,排除一些错误选项。” “我的人研究了冬白雪的比赛录像,到现在为止,她都在用上届冠军联赛的战术,显然,她要把新招数藏进决赛了。” “我以不变应万变。”桂堂东回答,“不过,如果元长老能够给我一些资助……” “少来,是谁正经的拒绝我,现在又向我索求?”元静仪翻了个白眼,“好啊堂东,我现在倒想试试你,为了明日稳妥的胜利,你能做到什么?” 她伸出一只脚,被黑色丝袜包裹的脚尖点在桂堂东的膝盖上,桂堂东抓住她的脚踝,在她变得欢喜之时,他把她的脚挪开。 “这脚在鞋子里捂了一天,我才不要。”他嫌弃的说。 他视野猛的上扬,人仰马翻倒在地上,随后,他的肚子变得沉甸甸的。元静仪骑在他身上,脱掉丝袜套在桂堂东头上,自己噗嗤笑出声。 “元长老,我明天还有比赛。”临时转职恐怖分子的桂堂东无奈的说道,“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可以吗?” 元静仪抱着手臂,微笑着看着他,用表情在说“还不够”,不同的人物,同样的骄傲,桂堂东只好拿出当年哄历晴川那一套来哄元静仪。 元静仪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桂堂东的肚子先是感到她身体重心的变化,然后看她俯下身来,脸庞占据他上方的视野,垂下来的发丝在他眼眶和鼻翼周围打着旋,带来微痒的触感。 她捧住他的脸,慢慢靠近,隔着丝袜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吻。 “就当我为你明天的胜利预支的礼物好了。”她说,“明天等你得胜归来,我会给你一份惊喜。”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织之夜 为了备战,元静仪没有多纠缠他。桂堂东看望师姐,发现她在和楚清秋吵架,具体来说,是谁该为失利负责更多一些。 看的出来,她们认真与放松一半对一半,桂堂东不打扰她们交流,历晴川宅在门派里太久,与同龄人,特别是真传们来往不多,现在是她重新建立社交关系的第一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借来的冬白雪的比赛录像投影到现实里,自己坐在沙发上观看,很快在他左手边,一只幽灵鬼鬼祟祟的接近,漂在沙发上。 “你是谁?”桂堂东问。 “我是白西幽。” “你不是。” “我是她,但她不是我。我在你身体的这部分,是白西幽。” 桂堂东看向对方,白西幽的幻影微微发亮,她说道:“这一千年来,此地的土著物种给了我的本体换了数十个称呼,而最近的一个则是……” “黄金律。”桂堂东回答。 “很贴切的名字,黄金被修士鄙夷,因为它的俗气,然而黄金在修士的世界里无所不在:储物戒,飞行法宝,符箓……这些便利了修士生活的东西,其材料都离不开黄金。 被鄙夷但在生活中无处不在,这是我对于修士的意义。” 桂堂东按照他好奇的优先级进行排列,首先问到:“衣家是你的仆从吗?” “从白西幽的视角来看,是零件、工坊与工匠。” “这是何解?” “工匠绘制蓝图,在工坊里制造合适的零件,然后把我拼装。” “所以,你的人格是历代逝去的白家修士拼装而成的人格,你知晓她们的生活,所以你是白西幽,但白西幽不是你……她,只是构成你人格的零件,是我能看到的你的人格的一面,但并非你的完整人格” 白西幽点点头:“我是无中生有被创造的存在……你知道如何创造一位神吗?先从真正的神那里得到种子,用知识包裹塑造概念。 再以生命加以滋养,修士的力量填充概念,成为神的力量;修士的人格成为一块零件,用以拼装起我的人格。 如果说,我的人格需要一千块零件才能完成,那么白西幽恰好就是最后一块零件。你是我成形的见证者和机缘,白西幽的激烈情绪唤醒了我。由此,我的拼装完成一半。” “一半?”桂堂东说。 “一半,而你体内的那一位,只完成了四分之一。这就是我寄宿在你身上的原因,也是我和你像人类一样打招呼的原因,也是琪琪袭击你我原因。” “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对你毫无兴趣,尽管你来自域外。我只想观察另一个与我相似的同类,仅此而已。 但你身边那个奇怪的萝莉老太太,每天都做奇怪的事情。一开始我无动于衷保持距离,但她每18小时重复一次,我也变得在意起来,先是缩短距离,然后忍不住露出真实的表情,今天则想和你谈谈—— 为什么萝莉老太太喜欢做无用功?如果我想,我可以立刻把她分离的力量送回你体内。” “?!” “这是我的几种性质之一,我可以把自己任意一部分力量转移到任意存在于我的地方。” “……” “看起来你并不相信,所以,我们剩下的问答便省略了吧,那毫无意义。” “请见谅,衣家修士将你作为武器,把我的生活搅的一团糟,而她们图谋的就是把你送进我体内,我总是忍不住想,我们这样的对话是否也在衣家姐妹的图谋里,不然,她们干嘛耗费偌大的力气,把一个完成一半的神送到我这里。她们自己掌控不好吗? 我觉得,她们可以为你牺牲别的修士,但不可能牺牲她们自己……” “她们不可牺牲,她们于我的意义是老妪。作为回报,我已经实现了她们的愿望,她们得到的比当初期望的还要多,所以她们也默认了我的自由” “老妪又是什么?” “老妪是工匠,先用零件拼出少女——神之人格与形象,而后物色合适的母亲。从古至今,子宫一直是联系神与人,无形与实体的神圣之物,而经过产道,为神赋予肉身,把无形之物送到实体的世界。” 桂堂东想起徐国“长生”的生诞,幡然醒悟:“我是男妈妈?!或者,衣家修士把你送到我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找到合适的母亲把你生下?!” 白西幽不再回答,桂堂东看了她一会儿,他有许多问题,就像白西幽说过的,她说出的话他不太敢信,所以他得到的每一个答案,本身都是在为他制造更多问题。 白西幽看了一会儿桂堂东,说道:“西正教会的那位存在给予我启示,你愿意像她的大牧首那样效忠于我吗?那样,我会赐予你实现愿望的力量。” “我敬畏比我强大的存在,但容我指出,阁下是未完成的,且阁下是修士的造物,强大,却在修士的框架里,而我的愿望却是打破修士的框架。 而且,为什么要帮我?” 金色的幻影不存在的手掌放在不存在的胸口:“因为白西幽自觉欠了桂堂东,她想要报恩,而我是白西幽。” “你不是白西幽。” “我是白西幽,这并不是由你说的算,因为它没有客观标准……不过,我能做一件白西幽一直想做的事吗?不是什么会害到你的事,我保证。” 桂堂东警惕的看着对方,白西幽却一脸无所谓的接近,她的幻影抱住桂堂东,桂堂东只觉得视野被一片虚幻的金光占据,除此之外没有感觉。 “白西幽一直想要抱住桂堂东。” 金色的幻影在桂堂东耳边呢喃:“可是,幻影抱不住你,而你也抱不住幻影。” 在“巨灵”号中,衣家姐妹守在白西幽的灵堂里相对而坐,黄金律在衣以娟眼里是衣以婵,而在衣以婵眼里是衣以娟,经由超越常理的智慧,黄金律将她们的人生相互编织。 半夜,灵堂只有她们姐妹二人,衣以婵微微一笑:“为活人办丧,我们的世界总是魔幻。” “在世人眼里,白西幽已经死去。而死去之人自当迎来一场葬礼。” “我们不同于世人,白西幽仍然活着,她是黄金律在桂堂东体内的延伸,正如你是黄金律在我体内的延伸。”衣以婵说。 “我们不同于桂堂东,桂堂东只是容器,而我们却是黄金律的一部分,只不过世人愚不可及,将我们仅仅视为玩弄权术的化神修士。”衣以娟回答。 “一千个被精心挑选的祭品构成了黄金律的人格千面,在这伟大而复杂的人格里,最重要的有三面:少女,母亲与老妪。 ‘少女’是黄金律人格的主体,也是黄金律未来行走世间之时,表露在外的人格。她必须先构建成形,然后由‘母亲’诞下,才能具有肉身,而除此之外她所用的物质身躯,皆是临时容器,无法发挥黄金律的全部力量; ‘母亲’负责生育少女,是黄金律的一个拓展子系统,因为‘母亲’在被选中之前,与黄金律毫无关系,她是先被选中,藉由孕育少女,成为黄金律的一部分,但完全保留原有人格,留在‘少女’身边将其养育,并在之后行辅佐之职; 老妪则负责物色母亲,制造少女的雏形。因而老妪最为年长,在黄金律的人格里最先形成。她的最特殊之于,经过秘密的仪式,老妪能以肉身降临现实的世界,帮助黄金律构筑人格的其他部分。 在近两百年前,当时机成熟时,她降临一对双生子的身体里,成为姐姐的妹妹和妹妹的姐姐。 老妪这一次一分为二,是为了制造少女的雏形。为此,她,或者说衣以婵与衣以娟物色了许多男性,赐予欢愉,又悄悄复制他们的资料。 根据资料,她们姐妹二人其中一人变做男性,将籽种注入到另一人体内。她们以自己的身体制造了许多女性后代,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那些残次品无法称为‘少女’……直到老妪制造了白西幽。 白西幽的存在是意外惊喜,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作为废弃品被送往散修家庭,本该过完默默无闻的一生,但阴山盟真传一次戏弄,却意外的让她成为‘少女’,尽管散修家庭的生活,让她的认知里没有‘少女’。 为此,老妪悄然接手了她的人生,力图把她向‘少女’的方向转变,经过一系列阴谋,牺牲与巧合,在临淄,当白西幽的肉身被摧毁时,她从散修白西幽变成了‘少女’白西幽。 白西幽的肉身只是寄放‘少女’的容器,而想要‘少女’拥有自己的肉身,以黄金律的主体人格降临世间,老妪必须找到合适的母亲……母亲已经找到。” 衣以婵睁开一只眼睛:“那时候,我们绝想不到母亲是她。” 衣以娟闭上眼睛:“是她又合情合理,在资质足以成为母亲的人里,只有她对子嗣抱有遗憾,遗憾又产生念想。” “只是,她会同意吗?比起成为‘母亲’,她更想和与她第一任道侣同名同姓的年轻男人结合。”衣以娟问。 “正是为了与他结合,她才必须和黄金律合作,成为黄金律的一个子系统。” 当黄金律人格的一部分,以白西幽的身份与桂堂东交谈时,在另一边,祂从元静仪封存其的玉瓶中渗出,脱离储物戒,在元静仪面前化为流产死胎的形状。 桂堂东与“少女”的交谈,“老妪”在一对姐妹身体里的自问自答,皆被流产死胎展示给元静仪,其含义不言而喻。 “给我一个不把你湮没的理由。”元静仪眼神冷冽,“黄金律,还是衣家姐妹?你幻化做我流产的孩子,已经超过我容忍的底线!” “我无意冒犯。” 流产死胎变形为元静仪第一任道侣,这时,元静仪掐住他的脖子,她手掌中的火焰由实入虚,竟令幻影也燃烧起来。 在火焰中,黄金律变成桂堂东,紧接着,又变成一个尚在发育的胚胎,肉团之中传来声音:“我看的清你的愿望,而我自己也有愿望,我们都能为对方实现愿望,所以,我想和你做一场交易。” “迎合衣家姐妹的阴谋,成为和她们一类的存在,做梦!” 元静仪冷笑:“修士奴役域外之神,而不是神来奴役修士。我们之所以把那些东西称为神,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通过渲染已狩猎的猎物的强大,来歌颂我们自己的强大。 神,在语境里并非高高在上,强大无敌的存在,而是修士们可以狩猎征服的最高等级的猎物。诚然,猎物和猎手可以相互转换,但猎人成为猎物的追随者,这种冷笑话我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等这里的事处理完,我就带着堂东回到门派总部,在那里,黄金律还能干涉到我们吗?” “自然不能,”黄金律回答,“但别忘了,桂堂东体内的力量和我相似,一旦他回到门派,他会面临什么,你比我了解详细。 那块沉睡在你储物戒里的吴猛试炼,就是一系列悲剧发生的预兆,因为你清楚,桂堂东无法通过吴猛试炼。 常理之内的存在无法修改吴猛试炼的结果,而常理之外的存在可以,所以,你需要一个常理之外的帮手。” “你让我背叛门派,背叛修士?” “那你要背叛你自己吗?我不清楚人类是否是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生物,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类人。” 当密谋在夜色中交织的时候,本有可能阻止一切的历无咎正在审讯他抓到的异域之神的一个分身。说是审讯,但他和琪琪面对面坐着。 琪琪全身被厚重的拘束衣包裹,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她的皮套称得上美艳动人,但坐在她对面的男性古井无波,似乎已经丧失这方面的欲望。 琪琪对自己的境遇缺乏危机感,她歪着头看向历无咎,笑道:“临淄正要上演一场好戏,你不去吗?” “不需要。”历无咎回答。 “不需要,还是不忍心?我说,如果我肯作为你的代理人去解决此事,在事成之后,你能不能还我自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观园 1 12月2日,临淄酝酿一整天的雪终于降下。临淄双城之中,新城因为聚灵阵的效果,所以雪只在特定地方才有积蓄,而在旧城,大如鹅毛的雪花正把这里染成纯白。 冬白雪踏雪而来,在茫茫雪景中,她冷冽的气场攀升到极点,美丽,令人望而生畏。桂堂东却不那么想,他周围有热力升腾,雪花触碰他之前便已化作雨水,雨水触碰他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 在他眼里,冬白雪好似褪去血液的玻璃美人,通透而晶莹。而对冬白雪来说,桂堂东的火热打破了风雪那与令人迷醉的寂静相谐的寒冷……不,单单是他的存在,就是对她生活的一种破坏。 化神修士们的目光从包厢里投下,他们想要弄清楚这三年多来两位修士的进步,进而设想他们的未来,以及在那个未来里,自家门派所处的位置。 观战的散修们仰视舞台,他们有的单纯欣赏,有的却忙着把场内的情况以文字的讯息向外传递直播,分享现场的见闻,告诉那些无法入场的人,以及在下注后焦急等待的赌徒。 比赛开始之后,桂堂东和冬白雪的脚下的场地开始变换,街道铺开,围墙升起,朱红色的大门又把围墙洞开,在围墙的边沿上,可以窥见园林与假山的景色。 冬白雪微微一怔:“大观园……”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翻出一本书籍,把他所见的景色与书中的描述对照之后,说道:“准确的说,是曾经的石头城传奇的四大散修家族之一贾家宁荣两脉散修居住之地。 冬道友也知道的吗?” “我的祖上来自这里。” 冬白雪回忆:“这时我小时候听来的故事,那是我的高祖母,她年事已高,总是不厌其烦的向小孩子们述说往日的回忆,繁华的大观园,神瑛侍者与绛珠草的悲剧,贾府的分崩离析。 然后,那时作为娇女的高祖母差点被自己的亲族拐卖,后被原本看不上的穷亲戚拼命搭救,之后,她就嫁进穷亲戚家,他们不富裕,但待她不错。 不过,如果有的选,她还是想要过上往日的生活。” “要看看吗?”桂堂东问,“我愿意等待一些时间。” 冬白雪摇摇头:“没必要了,那是高祖母的眷恋,不是我的。我已斩断尘缘,毕生所愿唯有飞升。” “那还真是太遗憾了。” 桂堂东举起手掌,弧形火焰从他手里出发奔向冬白雪,冬白雪闪进南门,南门崩塌淹没她的身形。桂堂东翻阅南墙,一眼看到冬白雪跳到怡红院附近。 怡红院位于大观园的西南方向,是贾家叛经离道的修道者神瑛侍者贾宝玉居住之地,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环绕怡红院,将之化为一片孤岛,而在孤岛上,贾宝玉与他貌美的侍女们修炼采补功法。 一般的采补功法,都会涉及男女交媾,但贾宝玉独具匠心,他只与大丫鬟袭人、碧痕或者麝月交合,做暖场运动,调动身体状态,而后他于意念中将其余女修的灵力提取,却不坏她们清白——例如在他的丫鬟中最得宠的晴雯,夜夜被他汲取灵力,却仍是处子之身。 而后,他又在白天又回馈一部分灵力,温养被采补者的身体,延缓她们凋零的速度。 这位荒唐公子的传世名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得清爽”便是在这句背景下诞生。 贾宝玉使的便是合欢宗已经飞升的修士警幻仙子留下的意淫飞升之法,这意淫之法重视精神的交互,沁入人的感官无声无息,因而贾宝玉所在的大观园,不少女修或多或少对其抱有淡淡的情愫,而其中一位居于栊翠庵的美貌修行者,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这是八条大道之外,极具风险性的旁门左道。但贾宝玉坚定飞升,最后不知所踪,留下一片叹息的故事。 现在,冬白雪抢占此处,她以春之功法注入怡红院,激活了其中的阵法,她再看向桂堂东时,桂堂东的心跳加速,似有梦中情人向他走来。 或许是因祸得福,桂堂东的身心皆已经过致人疼痛的快感的洗礼,所以他只被迷惑了两秒钟就清醒过来,而这两秒中,冬白雪的左右双手分别施法,夏坛功法在她手中化作一枝赤红长枪。 桂堂东心脏部位的衣袍被打上鲜红的叉号,而后,赤红的长枪奔向他的心脏。这是冬白雪使出的新招数,但对桂堂东却不新鲜,因为他在四时宫另一位真传夏奇峰那里见到过。 那功法名为“玄女神枪”,自带必中的效果,不过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桂堂东割开自己的手指,飞溅的血珠撞上袭来的赤红长枪,满足了它关于命中的判定,于是它的光芒黯淡下去,失去必中的效果,被桂堂东轻松躲开。 冬白雪的新招只为拖延时间,桂堂东对付玄女神枪的功夫,秋坛功法被她施展,灰色的迷雾包裹怡红院,而后,作为四时轮转的结束,凛冬降临了。 风雪一瞬间降临大观园,桂堂东的感知被寂静与冰冷与纯白填满,而在这令人迷醉的雪景里,一切都在放缓:他灵力运转的速度,他思考的速度,他的心跳……这些让他本就不厚实的护盾变得脆弱如纸。 桂堂东体验过冬白雪的寒冷,但这一次,站在怡红院的阵法上,冬白雪的冬坛功法变得格外不同,寒冷试图从体表入侵,同时在精神里扩散,两面夹攻。 不过,这些仍难敌他心中的火焰,这火焰来自于他的力量,来自于他被元静仪撩拨而永无止境的欲望,来自于他长久的,对修道界现状的愤怒。 这些火焰化作双手,撕裂眼前的纯白,他说道:“比起怡红院,你更适合栊翠庵,曾居于其中的两位女修,一位自以为超凡脱俗,却最终坠入红尘中;另一位自以为能够超凡脱俗,却最终在红尘里缁衣乞食。” 他冲向冬白雪,在怡红院阵法的干涉下,他越发觉得冬白雪可爱,但他面对师姐都能重拳出击,现在面对冬白雪,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桂堂东的火焰扑向怡红院,冬白雪手腕一抬,环绕怡红院的流水升起,化作白色的冰墙阻挡火焰片刻,随后,碧罂切进冰墙,发出刺耳的尖叫,盖亚能量炮撞开裂隙扑向冬白雪。 冬白雪躲开,盖亚能量炮向东运动,摧毁怡红院外的柳堤,蒸发河水,撞进对面的潇湘馆中。眨眼之间,潇湘馆被火焰吞没,而在潇湘馆外的沁芳亭,也在余波里震碎,化作一摊瓦砾。 他喃喃自语:“这威力不对……原来如此,在大观园里,功法的威力会受到大幅度削弱吗?” 桂堂东这么做,是因为冬白雪证明怡红院的阵法可以激活,为其所用后,那么他和冬白雪的战力便随着这些被激活的阵法浮动。 潇湘馆是“绛珠草”林黛玉居住之处,和怡红院一样,潇湘馆同样被人工开凿的小河四面环绕,又因其居所中央有一眼寒潭泉水,其地比怡红院更觉阴寒。 绛珠草的结局和她的功法一样凄美,而潇湘馆又是阴寒之地,若是此地阵法被冬白雪占据发动,那么她的冬坛功法将威力暴涨。所以,桂堂东提前一步将其毁去。 冬白雪与桂堂东同时看向那片废墟,确认潇湘馆没有被重置后,便又理解了地图隐藏的一条规则。 如果说,大观园中最契合冬白雪的是潇湘馆,那么最契合桂堂东的便是靠近中心游湖的暖香坞——惜春之住所,是大观园最热的地方。惜春天生体质寒凉,所以贾府花费重金,在大观园中打造此地。 可惜,聚拢的灵力能温暖惜春的身子,却暖不了她那寒凉的心。 所以,桂堂东丢下冬白雪,去抢夺那里,但他不知道怎么激活阵法……别看冬白雪随随便便施展功法便能做到,但鉴别阵法,了解其运行机制,借助手头材料加以利用的学问,属于风水学里较难的知识点。 普通的风水学知识难度大致相当于初等数学,而涉及阵法运行,哪怕是最基础的也与实变函数相当,而有些可能是数学物理方程。 自然,业务繁忙的桂堂东没那么多功法琢磨选修课,他对风水学知识的涉猎,停留在对应分析学、解析几何与高等代数的御三家的难度。 与之相对的,冬白雪却看上去很娴熟。这是她对桂堂东的非对称优势。但是,桂堂东知道冬白雪不知道他风水学马马虎虎这一点。 冬白雪借助地利能与桂堂东五五开,如果桂堂东拿到地利,恐怕就能骑脸输出,所以当桂堂东做出前往暖香坞的姿态时,冬白雪无论对他的风水学有怎样的评估,都不可能放任他抢占地利。 冬白雪离开怡红院,她左手施展春坛功法,淡绿色的光芒萦绕身体,她右手施展夏坛功法,她体型暴涨,转眼间就超过十三米,化作一位巨人。 桂堂东想要引诱对方在中近距离交手,却不料一片阴影笼罩头顶。他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冬白雪跨越他的头顶,而后,她巨大的脚掌一脚把暖香坞踏碎 冬白雪转身,秋坛功法施展,灰色的灵力聚集在她的双掌朝桂堂东的方向拍下,桂堂东估算杀伤半径后,交出自己的位移功法,八只火焰海豚四散开来,沿着她大腿的线条向上进攻。 海豚连续在冬白雪身体爆开,冬白雪嘴唇张开,她冰冷的吐息在空气里凝结为一座微形的、内部镂空的山峦,转眼之间,八只海豚被强制收集到山峦中,桂堂东在此现形。 冬白雪的身体极速缩小,而后她回到怡红院,掏出她新打造的法宝十二时炉,犹如迷你八卦炉般的法宝升起,依次点亮其上镌刻的十二时辰。 桂堂东震碎了囚禁他的冰山,晶莹的雨纷纷落下,看到时炉上第三个数字已经点亮,他冲向冬白雪,虽然不知道十二时炉是什么,但他不可能看着她把法宝解放。 他脚下法宝窜出一股火焰,把他猛的推向前方,然后他九门功法同时运转,火焰包裹他的身体,他的轮廓边界开始模糊。 冬白雪新一组四季轮转以秋坛功法起手,灰色的网络从天而降,企图罩住桂堂东这只猛兽,却被桂堂东斩出一剑以蛮力破坏。 风雪从柳堤吹向怡红院,但桂堂东只是被减速,而前进的方向不见丝毫动摇。终于,他克服秋坛功法的衰弱与冬坛功法的凋零,裹挟着比最初黯淡了些的火焰杀到冬白雪近身。 在他们彼此目睹对方的瞬间,大量的符箓倾泻,仿佛两支军队绞杀在一处,而作为主将,桂堂东提剑找到另一位主将,他刺向对方胸口,又被一柄白拂尘格挡。 桂堂东看了眼时炉,第六个数字被点亮,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法宝需要如此之久的启动时间,但他能感到,场地里的灵气正变得稀薄,它们被时炉所吞噬,成为法宝运转的力量。 火焰从碧罂喷涌,把冬白雪震开,桂堂东对准时炉,盖亚能量炮在手中酝酿,冬白雪却从白拂尘里拔出一柄近乎透明的剑,脚尖点地,淡绿色的波纹扩散,她的身体轻盈灵动,如同故事里的仙女。 待她接近桂堂东之时,红色的光芒附着在自己身体上,因为夏坛功法是她这一组四季轮转的结尾,所以它的效果得到放大:当冬白雪不熟练的挥舞着细剑刺来的时候,和桂堂东不得不中断盖亚能量炮,而后对上她。 他从冬白雪的剑上感受到威胁。 冬白雪的淬体接近完美,但她的身体素质略逊桂堂东一筹,所以以往的近距离战斗,桂堂东的蛮力有机会施展时,她总是处于下风。 但现在,春坛功法的轻盈与夏坛功法的爆发叠加在她身上的时候,也让这位不熟练的剑客打出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她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快,每一剑的实体都衔接着上一剑的幻影,仿佛她不是做出一千次攻击,而是一千次攻击一齐奔向桂堂东。 桂堂东的剑与护盾都无法抵挡如此密集的攻击,他的护盾被戳的稀碎。他的身体血流如注,赤红的血液流淌在剑上,比剑上的火焰还要鲜艳。 但是,冬白雪埋藏在剑意里的诅咒被他第一时间用火焰净化,而他作为剑客比冬白雪更熟练,所以碧罂穿过冬白雪的胸腹,火焰灵力从伤口里灌入烧蚀她的身体,而冬白雪以体内的寂灭灵力加以对抗。 桂堂东对她的烧蚀被抑制,但两股灵力在她体内拉锯,只会让冬白雪更多痛苦,于是,她那张冰山扑克脸眉头皱起,眼角有泪花涌现。 桂堂东抽出碧罂,手掌贴住冬白雪的伤口,即便她与冰雪常伴,她的血也是温热的,他的手被温暖,而后顺势引爆了冬白雪体内的灵力。 冬白雪被爆炸腰斩,但飞溅的并非血肉而是破布团,桂堂东抬头,看向站在房顶的冬白雪,后者完好如初,但其手里的Q版人偶被炸出一个大洞。 “春停云的善缘死替术,你连这一手都学会了吗?”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取出香囊补充灵力,他的伤口迅速修复,此时十二时炉已经指向十一,它即将完全启动。 “其实,我们在怡红院来来回回交战的时候,受到阵法影响,我对你的好感一直在增加。” 桂堂东笑了笑:“我啊,对有好感的人,总是会忍不住送一些礼物,来表达我的友好。所以,我一直在往怡红院塞火球,想要给你一份惊喜。 猜猜看,我究竟在附近藏了多少火球?” 冬白雪补救似的对准地面,桂堂东打个响指,炎柱升起,一秒之内将怡红院吞没,十二时炉也包含其中。保险起见,他又搓了一枚盖亚能量炮。 炎柱消散的那一秒,桂堂东掷出盖亚能量炮,但那时候他才发现,冬白雪将所有的灵力交换为厚重的冰盾,阻挡火焰对她法宝的干扰破坏,而当盖亚能量炮降临之时,十二时炉最后一个数字已经点亮。 盖亚能量炮把怡红院从地图上抹去,它变成巨大的深坑,附近的河水流淌进来,将其变为浑浊的水塘。 在怡红院南方,靠近大观园大门位置的滴翠亭,冬白雪紧紧抱住十二时炉,她勉强逃离盖亚能量炮的攻击范围,但背后却被严重烧伤。 一袭白衣,若仙子般一尘不染的冬白雪,如今身上却满是血与泥的污秽。这是她讨厌桂堂东的原因之一:桂堂东战斗不讲究格调,他不仅自己在战斗中会变得脏兮兮的,也会让他的对手变得更脏。而且,他自己不使用清洁符箓,其攻势也不允许对手使用清洁符箓。 “原本,我们应该在中远距离功法对轰一两个小时,然后你慢慢的被我找到破绽,利用破绽滚雪球,让我就这样在对轰里把你融化。” 桂堂东看着对方:“你做出了变招,并为了顺利施展它承受许多额外的伤害。我们仅仅开战三分钟,但你的伤势却像是打了一个半小时。” “你……为什么只对我话多?”冬白雪问。 “你是指战斗里?因为我并没有把米当做敌人,而是对手。我尊重你的强大,但我觉得,你的力量不拿来工作……” “哪怕在比赛里,你也不肯放过我吗?” 冬白雪发出一声叹息,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她怀里的法宝喷出一股烟雾,眨眼之间,第二个冬白雪变戏法似的出现,手中的白拂尘引导暴雪从天空砸下。 “?!” 桂堂东以火焰驱散暴风雪,空气中轻薄的雾升起,这时他眼前的冬白雪消失,只余下抱着法宝,坐在凉亭里那位狼狈不堪的四时宫真传。 无声的寒意从背后袭来,桂堂东松开碧罂,在左手具现,倒持着向后一捅,封住一柄细剑的刺击,将剑锋偏转,抓住冬白雪的手腕就地一摔,跟进膝盖猛击冬白雪胸口,但在他打断她的骨头之前,冬白雪消失了。 冬白雪再度出现的时候,伴随着一场猩红之雨的降临,相邻的雨水彼此吸引,结合为玄女神枪的模样坠落。 桂堂东逃向栊翠庵,猩红的长枪集群在背后紧追不舍,他用碧罂割掉自己一部分头发,向后一撒,缺乏智能的功法便将他寄宿着火焰灵力的发丝当做本体猛扎。 但危机还没有解除,冬白雪无声息的降落在栊翠庵的房檐上,泛绿的毒雾喷涌,被桂堂东以火焰净化,顺势一掌拍向前方,击毁栊翠庵的房檐,到那里不见冬白雪。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奔向滴翠亭,一道又一道火球在他身体周围凝结,进入极限射程时被他一口气释放,瞬间摧毁了滴翠亭外围的灰色雾气,而在亭中,冬白雪刚好站起,她背后的伤势消失,污秽被洗尽,手中的十二时炉绽放光彩。 桂堂东提剑闯入滴翠亭中,他的目标是十二时炉,被火焰包裹的碧罂长度暴涨,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冲向冬白雪,冬白雪一动不动,她手中时炉的第九个数字变得格外明亮,又一个冬白雪从她身后转出,纯白的护盾升起。 滴翠亭被摧毁,躲在护盾后的人却安然无恙,战斗进入循环,桂堂东再次荡开背后刺来的细剑,再次割发化解从天空降落的玄女神枪,净化飘来的毒雾。 “这小子守的不赖,但防守是没法胜利的。”慕容恪点评道,“而且,尽管是守势,但每一回合交手,他和冬白雪消耗的灵力相比,他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因为十二时炉。”胡玄冬说。 慕容恪纠正:“是她的十二时炉。四时宫最重商业,而商业讲究时间,他们大量采买日升渡的计时道具,又不想对方从自己这里赚钱,便自行开发了计时道具,便是时炉。” “一个……计时道具?” “无论法宝还是符箓,都可以分为生活用和战斗用两部分,而这两部分可以相互转化,时炉是一件计时道具,但在相关理论,架构,材料与制作工艺不断进步后,四时宫便开始尝试为它追加新的功能,比如把它变成战斗用的法宝。 我想,它能把桂堂东逼到这种地步,即便是试验品,也应该可以通过验收,实现小规模量产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观园 2 桂堂东知道他的困境来自冬白雪的法宝,他尝试毁掉它,但冬白雪即时召唤的二重身频繁打断他的攻击节奏,不给他使出任何大威力功法的机会。 一边讨厌我,一边却把我研究的彻彻底底。相比之下,就连师姐都没那么熟悉我的攻击节奏。桂堂东想。 “这种法宝也太犯规了,”他对冬白雪吐槽,“每一次,你都召唤一个状态完整,已经叠好四季轮转的自己过来,施展威力最大的一招后就撤销召唤,然后换下一个,我等于和十三个你打架。” “这法宝需要消耗一年寿元,而当我启动之后,无论我今天使用几次,这一年的寿元都会消耗殆尽,待到明日想要使用,又要花费一年寿元……我召唤的每一个自己,都代表自己的一小段寿元被消耗。”冬白雪回答。 桂堂东有些心痛:“……这值得吗?你那消耗的一年用来工作,怎么也能有8700个小时的劳动时间吧,那能创造多少价值。” 明明是冬白雪牺牲寿元压制桂堂东,但桂堂东露出血亏一个亿的表情。冬白雪不理解,并且感觉更生气了。 “你说我冷漠无情,但你又何曾把修士当成过自己的同袍?在你眼里,修士不过是趁手的工具罢了,你想让冰冷的世界温暖起来,充当薪柴燃烧的却是修士。” 难得冬白雪愿意亲口和他说那么多话,但桂堂东应付着层出不穷的攻击,无暇回答。他的剑挥舞的越发缓慢,火焰随着黯淡,而他的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由攻转守的桂堂东防的滴水不漏,冬白雪以四坛功法排列组合,已经发动了十四次不同的攻击,但被桂堂东朴素的火焰通通净化,甚至抽空又补充了一次灵力。 防御的人有压力,进攻的人也有,因为冬白雪已经掏出为战胜桂堂东而准备的新法宝,效果却仅仅是摁住了桂堂东的进攻势头。 纵然,这法宝持续的从外界补充灵气,所以她和桂堂东打消耗战是她血赚,但桂堂东有补给品,而且她不清楚对方有没有藏招,所以情况并不乐观。 最后,金匮还给了她一颗药丸,要她把药丸送进桂堂东嘴里,那位大长老宣称它可以让桂堂东失去病态的力量,这样她的安宁也可以得到保障。 要冒险吗?冬白雪想,值得一试,因为比赛的成败并不重要,桂堂东失去力量却对我很重要。 桂堂东也不想被十三等分的冬白雪折磨下去,他之所以能认出这是十三等分,是因为每位出场的冬白雪白衣胜雪,却在饰品上有所不同,出现的次数多了,他就能分清了。 他们想到一处,不约而同卖了个破绽,同时识破对方,并不上当,又重新回到冬白雪攻而不破的状态。这情况又持续了五分钟,这情况渐成便秘局的时候,桂堂东动手了。 他的破局之力在于元静仪的祝融氏秘法,他灌顶的时间太晚,准备的时间太短,知识在他头脑里,却还没整合进他的战术体系里,他的位移功法变成自杀式炸弹袭击,是他为数不多的成果。 现在,在十三等分的冬白雪的围攻下,他必须动动脑筋,看他获得的祝融氏秘法里有什么给冬白雪惊喜,系统的存在,保证他在理论转化为实践的过程里,不会因手生而出现作法错误。 他找到一份可以试一试的功法,那功法记载了上古时期,祝融氏奉命杀死治水失败的鲧(大禹之父)时使用的功法“羽山之殇”……自然,这是祝融氏不断改进功法,更迭到现代功法体系的最新版本。 他伸手聚过头顶,火焰圆环在他手中聚焦,任由来自背后的冬白雪刺穿他的护盾,把裹挟着寂灭灵力的剑送进他体内。 细剑的静止作用把桂堂东留在原地,冬白雪手中时炉数字点亮一半,桂堂东身边又多了五个冬白雪,她们携手而来,五道不同的光芒一qi点亮桂堂东的视野。 这异种灵力来的恰当好处,桂堂东引爆了它,他免疫火焰伤害,但在他体内震荡的剑锋扩大伤口,让他眉头一皱。 爆炸把他和冬白雪分开,推着他向前,杀出前方五位冬白雪组成的包围网。冬白雪撤销召唤,新一批自己被召唤出来,挡在身前,防御性的功法升起,叠在一起,形成无死角的防御。 桂堂东的身形在空中化为火焰裂解,八只海豚中的七只撞上冬白雪的防御。那防御厚实如同要塞,但火焰中蕴藏的激情与威力也不遑多让。 七只海豚的撞击在冬白雪的护盾上撕开一条伤口,第八只海豚变回桂堂东,他一脚踏在护盾上,手中的圆环聚拢成一个套索——那是祝融用于处决禹父的工具。 其中一位冬白雪手臂穿过护盾,一截冰柱刺穿桂堂东的小腿,而另一个方向另外一位冬白雪如法炮制,她瞄准的方向是桂堂东的手臂,企图阻止他作法。 桂堂东反手一剑砍断冰柱,另一只手套索已经出手,他灵活的抖动手腕,套住十二时炉的瞬间,他脚底的法宝喷涌火焰,把他自己推向反方向,而十二时炉也被套索拽出,离开冬白雪的防御圈。 “假打架,真偷家!”观战的元静仪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原本用于绞杀修士的功法,却被你用来玩绑票,真有你的!” 在地梁宗的包厢里,郑雷民说道:“如果冬白雪掏不出别的东西,那么她被桂堂东绝命一击的假象骗到,忽略对手中法宝的防御,被他巧妙的夺取后,这场比赛大概就要结束了。” 少廪君也很高兴:“她还是太保守了,如果一开始就用时炉变出十二个自己决胜负……” “不行,冬白雪并不能完全发挥时炉的力量,她除本体之外,维持五个自己已经是极限。” 阴山盟的包厢里,陆令蕴睁开眼睛,她的眼中有星芒闪烁。 “情况有变。”她说。 扰乱命数的是冬白雪的举动,桂堂东钓出十二时炉,准备后撤处理这件法宝,但冬白雪果断舍弃了防御,从安稳的阵地中走出。 即便冬白雪什么都不做,看桂堂东毁掉法宝,以两人残余的灵力储备来计算,战斗结果也是五五开。但冬白雪的鲁莽之举,让桂堂东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近身交战的机会,胜利的天平向他倾斜。 他落到凸碧山庄,大观园里的赏月之所,不知为何,他没有注入灵力,凸碧山庄的阵法却莫名启动,大观园夜幕升起,皎洁的月色点亮桂堂东的眼瞳,除此之外世界空无一物。 “你已前往月宫镇守,为何还要学着月亮,在地上制造‘潮汐’?” 月华苑的长老桂英发出一声叹息,她卸下背后的棺椁,以此为作法媒介施展月华苑的功法。很快,皎洁的月色从桂堂东眼中散去,夜尽天明,冬白雪重新纳入桂堂东的视野。 来自场外的攻防干扰了桂堂东的作法,他本可以在冬白雪落地的一瞬间,就以酝酿好的攻势重创她,但现在,冬白雪安稳落下,他只好连续甩出几道弧形火焰,而他的身影在火焰中交错,当火焰抵达之时,他的剑锋亦至。 凸碧山庄作为观景楼,建在大观园的最高处。楼中只闻他们交战之声,碧罂与白拂尘撕裂窗框与墙壁,火焰与风雪在对撞中湮没,他们制造的声势从底楼延伸到顶楼,然后破楼而出。 碎片瓦砾成为他们角力的工具,化身红与白的精怪,在他们之间的战场不断穿梭。自冬白雪主动接近之后,桂堂东就没有给过她拉开距离的机会。 不过,这也是冬白雪的机会。 桂堂东攻势如潮,手中碧罂与冬白雪的白拂尘交错,清脆的悦耳杀机中,火焰与白雪欢乐碰撞。 他们从已经被毁的凸碧山庄打到山下祭祀月亮的嘉萌堂,再从嘉萌堂打到凹晶溪馆——与凸碧山庄对应的赏月观景之所。 凸碧山庄建立在大观园最高处,而凹晶溪馆建立在大观园的最低处,它位于一片洼地中,因而,冬白雪秋坛功法灰色的灵力与桂堂东散射的火球先后扫过附近的堤坝,让其崩溃后,堤坝后的湖水便灌入凹晶溪馆,很快淹没了它。 两人逆着倒灌的湖水来到湖面上,这里的地势稍稍有利于冬白雪。她脚尖点在湖面,顿时凝结出一小块厚实的冰层,让她借力继续后退。 桂堂东踩在冰层上追击,同时以火焰封锁远处,把冬白雪留在他一剑一步之内,碧罂始终虚指着冬白雪的胸口,若她露出破绽,他就能一剑送她落败。 转眼之间,桂堂东踏上第十二块浮冰,大观园东部的美景紫菱洲与紫菱洲北部正厅的缀锦楼成为冬白雪的幕布,这是一处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像冬白雪这样的人物,落败也该充满诗情画意。 不过,冬白雪不那么想,她在第十二块浮冰处做了手脚,桂堂东企图发力向前奔跃之时,脚下浮冰碎裂,他跌入湖水之时,也是冬白雪发动之时。 夏坛功法令冬白雪体内灵力活跃,好似开战之前,她极速的施展秋坛功法与冬坛功法,撕裂桂堂东为防御而撒出的火焰,从水下推进的冰牢断绝桂堂东从她眼前逃跑的可能。 碧罂刺进她的胸口时,汹涌的火焰灌入其中,足以让大部分金丹境修士丧失战斗力,但其中不包括冬白雪,她坚韧的意志让她施展出春坛功法,回复自己的身体状态。 因此,她麻木的手臂才重新取回活力,触碰被桂堂东用羽山之殇套住,背在身后,却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十二时炉。 她默念自毁指令,时炉在桂堂东背后爆炸,火光一瞬间把他们两人包裹。桂堂东免疫火焰伤害,因而也成了冬白雪的护盾,但爆炸产生的气浪却把他推向冬白雪的方向,两人径直砸进湖中,激起偌大的水浪,冲垮附近的藕香榭与芦雪庵。 “这两个人……” 楚清秋有些吃惊,冬白雪打的不像冬白雪,连带着让桂堂东打的不像桂堂东。然后,令她血压上涨的一幕在眼前浮现:桂堂东被爆炸推到冬白雪身上后,冬白雪伸手双手将他捧住,而后,她吻了他。 历晴川捏碎茶杯,她未在现场,但根据实时播报能想象两人的衣袍在水中荡漾,在静谧的水中,白发张扬如绸缎的冬白雪,捧住桂堂东脸颊接吻的浪漫场景。 日升渡的包厢里,衣家姐妹相视一笑,同声说道:“开始了。” 观战者们错愕于冬白雪的亲吻,思考这背后涉及的利益交换,从一开始时,这两人在感情上的可能性就被无视。 对于桂堂东来说,这吻可能是危险而致命的,因为冬白雪在把吻送上的时候,也把口中藏好的药丸,送进他嘴里。 他不会如她的意,曾作过一番顽强的抵抗,但在舌头的角力里,他的身体素质不能很好的体现……冬白雪找到他在全面占优的身体素质下为数不多的弱点。 药丸在两人嘴边拉锯,冬白雪紧紧的拥抱桂堂东,桂堂东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企图推开。两人在湖水中旋转着向更深处坠落,而在这时,原本冰凉的冬白雪身体变得滚烫,令人炫惑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 采补功法……冬白雪,你为了战胜我竟做到这种程度吗? 采补功法让桂堂东松弛了一下,药丸被送进他嘴巴里,但他只迷惑了一秒,就迅速清醒过来,继续抵抗,阻止药丸送进他肚子里。 冬白雪有些恼怒,她自认冰清玉洁,却要和她认为的腌臜人里最腌臜的那一位亲吻,哪怕说服自己这是为了修道,她仍然心绪不平,觉得有些委屈。 桂堂东的手掌沿着冬白雪身体的曲线向下游走,他想要触摸冬白雪的伤口,引爆她伤口的异种灵力强行把他们分开,而冬白雪做出的应对,是桂堂东的手行进到她胸口的时候,便用自身的便利条件将那只不安分的手紧紧夹住。 同时,为了防止他使用火焰功法逃跑,她一只手按住他腰窝的同时,另一只手向上按住他的后脑勺,于是他们的对抗变得越发煽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观园 3 桂堂东守住了,没让药丸送进自己嘴巴里,但两人反复纠缠的过程里,药丸被融化,它化作药液流进桂堂东的喉咙里,顺着食道进入胃中。 前所未有的疼痛在桂堂东身体里扩散,趁此机会,冬白雪顺利让桂堂东咽下药丸,她推开他,从自己体内拔出碧罂,捂着伤口飞出水面,而桂堂东则向下坠落。 冬白雪沐浴在光芒中,她对自己施展春坛功法恢复伤口,又从储物戒里掏出法宝补给灵力;桂堂东被黑暗包裹,疼痛在体内蔓延,似乎要把他的身体撕裂。 这撕裂感来自他的自我认知,建立在前世记忆上的异界来客桂堂东,与活在齐地的修士桂堂东大致度过了相等的年岁,不过因为异界来客在前,所以桂堂东的思考与行动逻辑大致建立在前世所形成的观念上。 现在,这药丸的存在唤醒了一直被压制的修士桂堂东,让他不禁产生这样的念头:比起与世界为敌,改造这个世界且最后自己和身边人未必会落得好下场,是不是放弃因前世而成的观念,作为修士桂堂东活下去更好? 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地位,实力,荣誉,资源和女人们,全都建立在他是修士,且是修道界既得利益者里的既得利益者的基础上,如果他要否定现在的修道界,是否意味着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全都是不义之物? 如果你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你能想象自己某一天被人遗忘吗,你能想象有后辈超越你,创造新的辉煌,你能想象你和你的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子嗣,在在后面跌落凡尘,过上平凡的生活? 在此之前,你做好组成齐地秩序的化神修士们的准备了吗?元静仪,化神修士中的弱者,或许也是最仁慈的,她带着善意与爱意的激情,已经致人疼痛。 桂堂东扪心自问,他是否做好了直面死亡,以及在死亡之上更可怕的事的准备。蓦然间,他想起前世的死亡。死亡是什么,是痛苦,是冰冷,是杀人者灌进他眼中的狂怒……他可能看到了一位经他之手改造的美丽天使,而对方,可能仅仅在看一只畜生。 桂堂东思考的混乱引发了他身体的混乱,那些被强加在身上的限制,正在悄无声息中解除。金色的光芒从他右肩,一路向下,在胸口形成日晷的图案。 “站在我的角度,她喂给你的真是真是一味好药。” 白西幽的虚影出现,抚摸桂堂东的喉咙:“制作药丸的人,行攻心之法,最大幅度的唤醒你作为修士,作为此界土著的欲望,而在修士之外,你取得的那些不合理的力量,不合理的理念,都会被作为修士的你自我否定,逐出体外。 但是,制作药丸的人失算了,因为寄宿在你体内的,是两位尚未完成的神。所以那驱邪的丹药各自只达成了一半效果:它打破了那个萝莉老太太下给我的封印,以及略微刺激了蛰伏在你前世回忆里的,我素昧谋面的同胞。” 正如白西幽所说的,原本只是作为辅助,在UI上如同他前世所用工具的系统,现在却如同中了病毒一般,更多的图标,更多的数字,更多被打开的窗口,同质的扁平化风格,以曲面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 回忆在图标里交错,仿佛他的wallpaper已把回忆添加到播放列表并固定循环。 “制作药的人,想要祛除的邪祟并不是邪祟,而是你曾度过的人生,令你与世界格格不入,但你视若珍宝的回忆……尽管那回忆于你是痛苦的。” 白西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如此断言,是因为回忆带给桂堂东的是泪水,蕴含火焰灵力的泪水一经流出,变化作一朵小小的焰花向四周飘散,犹如他在哀悼自己的人生。 “我也很好奇,你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都生活三十年岁月,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是坚持自我,还是作出改变?” “我在临淄。”桂堂东低声说。 “嗯?” “这里,是我亲手打造的一块试验田,里边种植着我辛苦弄来的新品种。如果我变作修士,那么这里于我毫无意义……甚至要变成被斩断的尘缘。” “是这样,这里的神遗留给你们的知识太过晦涩艰难,即便修士能活千年,学习修炼的时间仍显得吃紧,随着境界的提高,修士越是在时间上感到压力,因为他们尚未了解的东西有那么多。 一个人为这边的事多花些时间,而在另一边必然短些时间,到了最后,除自己之外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不然,你以为老妪如何凑够一千份构筑我的材料? 这世界上,多的是为了力量而甘愿冒险的人。” “那样的话,我也会抛弃师姐,就像师父曾经做的一样……不,如果我变成那样冰冷无情的人,会比杀了我还难受!” 大概是同样的格格不入感,让白西幽看向桂堂东的目光变得柔和一些:“你又一次压制了作为修士的自己,但冬白雪还在水面上等待,如果她掏出第二枚第三枚丹药,你还有自信对抗轻松攀升人生高峰的诱惑吗? 你需要变得强大,强大的能无视冬白雪带给你的变数,而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桂堂东警惕的看向对方,白西幽后退了一些:“冬白雪也有类似的力量,在你露面的那一刻,你就能见识到。 想要对抗她,你只能在我,和你体内尚未完成的那位中选一个,不过你确定,你要暴露我以外的超规格力量?毕竟,就算我暴露了,你也可以把我甩锅给日升渡。” “为了热身赛的胜负,值得……不,我不能替别人判定价值,既然冬道友觉得值得,那么我能做的,只有尊重全力以赴的她,以全力以赴尊重她。” “我有可能是在诱骗你,让你接受我的力量,然后在事后毫不留情的吸干你,让你变成我的养料,就像衣家这一千年来所做的事。” 白西幽双手蜷缩,模仿老虎“嘎嗷”一声:“要赌吗?要相信我吗?还是拒绝我,冲上去和冬白雪进行风险不确定的战斗。” “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你,但我更害怕冬道友掏出第二颗药丸,把我变成彻彻底底的修士。” 桂堂东伸手:“做出这药的大概是四时宫的金长老,他的横加干涉让我有些生气,所以我绝不可以输给冬道友。 我相信的是我身边的人们,我相信自己即便被你所骗,他们也有办法把我拉回来。” “呵。” 白西幽的手与桂堂东的手重叠在一起,融入他的身体中,他半身的纹路越发明亮,金色光芒刺穿水面,点亮冬白雪,也点亮观战者们的视野。 历无咎抬头,灰喜鹊捎来讯息,在临淄旧城的演武场,阳炎府真传桂堂东在对战冬白雪的过程里,两人出乎意料的摩擦出一些激情,而后,桂堂东的封印被解除,黄金律的光彩一度盖过火焰。 “我就说啦,你在我这里是白费力气,我们合作才是双赢。” 被折磨一番,云鬓散乱,裙角翻卷的琪琪歪着头看向历无咎:“这一点,你不如你徒弟,你只求安稳,而他却敢借助充满风险性的力量,去做有风险但也有收益的事情。 很多时候,行动起来,有可能做错的人,比什么都不做,既不会错也不会对的人未来更光明一些……有担当的人,比懦夫前途光明是合情合理的事。” 历无咎懒得和工具争辩,他掏出通讯符箓,先是联络元静仪,刚接通,元静仪的声音就钻进来:“师兄,是金匮那个老东西暗下的手!” “我的人会进入临淄,他们听你调遣,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强行终止比赛。” “我在看着你徒弟被黄金律侵蚀的情况,这小子……不管输赢我都要狠狠的骂他!” “你别冲动,在比赛后,四时宫自然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同时,你要考虑,如果堂东对冬白雪造成的伤害到了超越底线的程度,你就先把他送回门派本部,然后再抓住四时宫玩盘外招来拖延时间。” “我晓得……师兄,你不赶过来吗?” “我有客人来了。” 历无咎结束联络,他打开门,衣家姐妹手牵在一起,她们散发的金色光芒连绵成墙垣,封挡历无咎的去路。 “历道友,你的高徒无事。相反,他会在战斗中蜕变,成为超越传奇的传奇,而齐地的功法,也将迎来又一次变革。”衣以婵说。 “他是阳炎府的人,我们乐见结果,而不分享荣光。衣家为此等了一千年,而他会让我们的夙愿进入完成的倒计时。”衣以娟说。 “一千年过去,你们还在做着这样的迷梦,妄图制造一位你们完全可以控制的神。然而人造的不是神,而是徒有其表的仿制品。 神是异域来客,是恩泽,是灾难,是新的可能性,是最顶级的猎物……最重要的,祂是知识。 齐地八柱神明离开世界时,留下的知识引导了齐地修道界最初的繁荣,然而,修士们同样被拘束在知识库里,一代又一代的重复,就算有微小的创新也停留在八柱神明遗留的框架里,甚至出现过今不如古的笑话。 异域之神的到来,为修士们补充了全新的知识,全新的体系,就算不断投入池塘的石子,令封闭的池塘有波纹扩散,泛起活力。 然而,人造的神又能带来什么呢?祂的大部分都是来自已知理论反复堆叠强度而打造的超越修士的存在,或许强大,令你们满足,但对修道界毫无意义。” “如果我说,祂能带给我们第九条飞升大道呢?”衣以婵问,“你知道全新的飞升道路意味着什么,即便我们以修士的标准算也是作恶多端,但我们却会在大道被发现后立刻洗白,变成圣贤般的存在。” “飞升?第九条飞升大道?尽是谎言!” 历无咎不知为何有些生气,他以一敌二,对上衣家姐妹。化神修士的战斗,举手投足间就有令山河破碎,人迹灭绝的能力,所以他们的战斗在第一秒就转入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夹缝进行。 琪琪无人看守,她轻易解除历无咎下给她的禁制,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这时,一道月光从屋顶倾泻,月华苑长老桂英的身影在其中具现。 “你也要来抓我吗?”琪琪问。 “不,我有些事想问你。”桂英表情严肃,“齐地之前飞升的那些修士,究竟都去了哪里?” 当金色的光芒从大观园涌现的时候,观战的金匮藏在衣袖里的手掌微微颤抖,他手抖不是因为感受不到同门的反馈,也不是因为害怕或者失败的苦涩,仅仅是朴素的兴奋。 他并非一开始就研究岐黄之术,而是在修道五十年后,因为被发现具有相应的才能而转行,之后又过了三百年,他靠一手几令人起死回生的医术在化神修士中独树一帜。 金匮飞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学医不在飞升大道之列,而他飞升的念头也极为寡淡,更多的是追逐疑难杂症,寻觅特殊病人加以研究治疗的兴趣。 修士们常得的病大约有三十种,大多能自行解决,而算上不常见的,能让修士困扰到求医问药的疾病只有一百三十种左右。 金匮这三百年的医学生涯便是和这一百来种疾病打交道,这些病症的治疗方案已经融入他的生命,熟练的……让他有些厌烦,重复总是无趣。 所以,他的乐趣便是研究疑难杂症,开拓医学的新领域,而从大约三十年开始,在他的主持下,修士的心理疾病被并入精神疾病中,从而把修士的疾病划分为肉体,灵力与精神三大系统。 在他看来,桂堂东的异常无疑属于精神疾病,阳炎府真传具备成为精神病患者的一切要素:父母早亡,作为凡人度过太久的时间,有同样精神不正常的师父和失控边缘的师姐,外加他不可思议的修炼速度与顺的出奇的人生履历…… 他对症下药之后,桂堂东的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狂乱的时候,他在失望的同时,也激发了他作为医生的好胜心与好奇心。 同样目睹金光,元静仪只有种牛头人的喜悦——这次,她体会的是被绿的感觉。在目睹那场景的第一秒,她甚至有过立刻结束比赛,重新封印黄金律,在桂堂东的身体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印痕,然后在他哭泣与喜悦与尖叫里,把他变成离不开她的形状的冲动。 她妒火中烧,却没有冲动行事,因为昨晚和黄金律没有结果的交谈,也让她得出当前桂堂东最大的威胁就在门派之内,历无咎一旦有较大的把握察觉桂堂东的本质,就回立刻带他回门派。 元静仪不想值不值得的问题,她不想第二个桂堂东离开她的生活,所以她对师兄保密了。听师兄暗示有人缠住他的时候,她甚至松了口气,同时也下定决心。 金色的光芒螺旋交织分开湖面,湖水翻涌,每一颗水珠悬停在空中,仿佛无线的珠帘隔开桂堂东与冬白月的空间。 “让你等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桂堂东对冬白雪笑了笑,“既然你肯把那么煽情的吻给我,我也要对你负责:冬道友,以后有我的世界,一定是你加班干活的世界,但我会陪你一起加班。” “修士不该是这样的。”冬白雪说。 “那么,修士该是怎样的?躲进深山老林里,像个自闭孤儿一样不和任何人接触?任性的像个孩子,只要权利不承担义务,什么事都要别人去做?还是为了赢,和讨厌的男人接吻也无所谓,连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 冬道友……给我重新回去接受教育!” “是你要接受教育才对!” 桂堂东挥舞碧罂刮出一道火焰,同时,金色的光芒在冬白雪脚底涌现,把冬白雪钉在原地,让冬白雪吃到满额伤害。 冬白雪没解除定身的原因,是她手中握着十二时炉的残片,她注入寂灭灵力,纯白的光芒环绕残片,进而向外扩散,变成笼罩大观园的暴风雪。 桂堂东双手被火焰包裹,金色纹路攀附其上,在黄金律的加持下,他轻松撕裂冬白雪制造的障碍,在他眼中十二时炉的残片已经变成一本图册,上面写着《石头城十二钗正册》。 “在石头城仍在,而贾家由盛转衰却还没有跌入低谷时,年幼的神瑛侍者曾被潜伏在宁府的合欢宗真传秦可卿诱进梦中,在名为太虚幻境之地,他见到合欢宗宗主警幻仙子,得蒙仙法,开启意淫飞升的道路。 这是人们众所周知的故事,但作为贾家后人,我清楚更多的细节:比如神瑛侍者进入太虚幻境中,最重要的收获不是仙法,而是名为石头城十二钗正册、副册和又副册的存在。 这三本册子,每本都记录了本地最适合修行意淫之法的十二位女修,不过,记录仅仅是表象,它的核心机制把目标一段年岁记录在册子中。 神瑛侍者忽略了它的作用,他更关心警幻仙子传授的意淫之法,以及和警幻仙子之妹的缠绵。 但我不会被那些表象迷乱,因此我翻阅记录,寻觅材料,契合我的需求将石头城十二钗正册重新打造,并在外表上伪造成十二时炉。 十二时炉是外壳,它可以被摧毁,但你无法摧毁它的本质……石头城十二钗,与我的生命相连,只要我还活着,它就能随时出现在我手中。” 火与雪对冲,碧罂的剑尖距离冬白雪越来越近,从剑尖延伸出的金色光芒甚至已经刺破她的护盾,在她优美的脖颈上留下一点细小的刺痕,殷红的血珠涌出。 但是,冬白雪置若罔闻,仍以密音向桂堂东述说那些往事,在她的话语中,伴随着对桂堂东的精神攻击,但现在桂堂东的脑海里,火焰与金光交织的防御,让他对上冬白雪坚定不移,不曾有一秒的犹豫。 “很厉害,石头城十二钗被用于记录人生,但你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你不仅记录,并把这人生为你所用。但是据我观察,你一口气只能召唤出五个分身……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件法宝。”桂堂东说。 “你说的没错,所以,为了配得上这件法宝,我要变成我以外的东西,而根据八大门派那无聊的默契,我只要在目睹你变身之后,我自己的变身才是安全的。” 桂堂东哑然失笑,修道界的底层运转逻辑虽然靠力量支撑,但因为各方势力大致均势的力量,所以在修道界的日常并非打打杀杀,而是无时不刻的利益交换。 以白英华的死为开端,桂堂东亲眼目睹抛开事实不谈的化神长老们裹挟议题而来,所进行的各种利益交换,而真相、公义、法律和道德……这些八大门派用于向散修和不从者极限施压的大棒,被他们堂而皇之的放在门口,关起门来决定齐地的未来。 冬白雪是一位眼神纯真的修道者……至少她的营销人设如此,即便她不屑于种种俗事,但做起交换却是如此娴熟。她和桂堂东理念不和,又属于竞争关系,但唯独一件事他们有着惊人的默契:他们会控制自己力量的表现力,不能超越对手太多,以避开八大门派关于修士力量的无形准则。 她和桂堂东彼此敌对,但他们孤掌难鸣,所以不得不合作。最安全的舞台便是在决赛场地上,化神修士们对他们最为关注,但监视手段最为放松。 “我减轻了那份药丸的分量,具体介绍了我手中法宝的来历,这是我的诚意。” 冬白雪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尽快攀升到元婴境。” 冬白雪不是慈善家,她帮桂堂东提升到元婴境,那么直到她提升到同样的境界之前,她的发展不再受到阻碍,反过来说,她会收到本门派的追加资源与其他门派的间接帮助,只要有桂堂东在,她修行上的麻烦会少九成。 尽管,惦记着让她一年工作8700个小时的桂堂东,现在差不多占据了她麻烦里的一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观园 4 桂堂东很高兴冬白雪能向他提出不是交易的交易——如果他知道冬白雪在金匮面前恨不得要他退出历史舞台的表态,一定会更高兴。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俗气、堕落但对社会有影响的人,好过一个独善其身,什么都不为社会做的人,前者是社会里不美观的向心力,后者却是社会的离心力。 “很高兴你能从独善其身的美梦里醒来,看来临淄这些天,改变了你的想法。” 桂堂东说:“我所持有的黄金律一旦发动,能把我各方面素质真正意义的提高到金丹修士的完美水平。 另外,元婴境的事不必挂心,我明年最迟7月底就会登临此境界,那时候我会第一时间联络你。给你一个联络方式?” “……” “不是吧,你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老巢,以及完全忠于你的部属吗?” “所以你误会了,我没有向世俗堕落,而是小小的妥协。我所做的,只是为了不受俗事烦扰,专心修道。” 桂堂东叹道:“我高看你了,甚至在刚才一瞬间,我以为那个吻是你的手段。” 冬白雪脸颊上涌现一丝玫红色,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恼怒更多,看来,她经验不多,不然她在吻桂堂东的时候,不会闭着眼睛。 “是初吻吗?”桂堂东问。 “无聊的问题。” “那看来是了,另外,等比赛结束,能不能劳驾你和我的师姐、侍妾还有其他可能对我恼怒的人解释一下,说明我们俩清清白白。” “如果你是想激怒我,大可不必玩弄如此手段。接下来,我们就是真正的对手,以击倒对方为目标。小心了……桂道友!” 尽管他们的力量已经在大观园里碰撞了好一会儿,但直到这时,冬白雪才完全认真起来:她的眼睛变成玫红色,黑色竖瞳居于中心位置,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有细小的鳞片攀附,那曾经探进桂堂东嘴巴的粉嫩舌头变得狭窄而分叉,而她的影子收束在身后变成一条蛇。 桂堂东的身体与视觉同步的感受到冬白雪的变化,因为“长生”留给他的伤口又流出一些血液,这代表冬白雪的变化涉及异域之神。 “四时宫会为自家真传植入异域之神的力量?”桂堂东有些吃惊,“怪不得,他们拥有供养四位真传的余裕。” “唔,好像是大致相当于神切下一根发丝的分量,她在安全合理的驾驭着从神那里得到的力量。”白西幽也来凑热闹,“我能给你的比她拥有的更多,可惜,你不信任我。” 就连元静仪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问他需不需要终止比赛,桂堂东想试一试,同时通报了场内的变故。确切得知桂堂东的封印如何解开后,元静仪说道:“等事情结束,金匮某片宝贝药田会因为意外,被烧的一干二净。” 桂堂东还维持冷静:“不,比起这个,我更希望长老你能从他那里要到丹方。这样,我们或许可以驱逐‘长生’对我们的影响,不必保持如此尴尬的……状态。” 他说完,就感觉胸口被烫了一下,元静仪通过把他们相连的角先生表达不满。而这时,驱动异域之神力量的冬白雪获得了驱动手中法宝的力量,石头城十二金钗的图册一同点亮。 十二个不同的冬白雪在桂堂东眼前一同出现,为首的冬白雪身着宫装,一副贵妇打扮,她轻舒手臂,一把弓在她手中具现,但她引弦直射的却是香橼。 桂堂东弹出一颗火球,击中香橼的瞬间,它裂解为一朵朵石榴花坠落在地,这是四时宫春坛的功法,但并非用来杀伤,而是祝福,让相爱并有生育计划的男女,能够顺利怀上孩子的祝福。 自然,冬白雪不可能想生孩子的,她只是想通过无害的刺激,绕过他身体的防御机制,分散他的注意力。 “弓是宫的谐音,它象征着凤藻宫,香橼,代表了元春曾嫁给四时宫的春宫长老,尽管只是一个侍妾,却也让她所在的贾家成为四时宫的自己人。 石榴一直都是多子的祝福,但榴花并未结果变成石榴子,就代表了元春的悲剧命运。 你发动十二钗正册,也会把最早的十二钗的部分形象复制到你身上吗?或者,你干脆就是以十二钗的判词来装扮不同的自己,然后录入法宝中?” 桂堂东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因为冬白雪中最美艳者踏着曼妙的舞步而来,她甩起衣袖,令人迷醉的香味传来,合欢宗的功法被施展,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放缓。 “秦可卿?可惜,体验过致人疼痛的欢愉后,这样的美艳便无法让我动摇了。” 十二位扮演着不同角色的冬白雪一同袭来,站位分散而颇有层次,既能配合,又防止桂堂东来一发盖亚能量炮把她们一口气消灭。 桂堂东还有其他大范围的攻击类功法可用,只是他必须衡量性价比,经过刚才一系列交战,他的灵力储备大为下降。 他掏出符箓,而冬白雪中最冷漠者具现一片片符纸和毛笔,她现场作画,与桂堂东进行符箓对轰,而结果,是桂堂东的符箓耗尽,而她力竭,身形崩溃,法宝上的一个数字也黯淡下去。 “惜春退场了?你倒是尊重人设。” 桂堂东嘲讽了一句,紧接着躲开其他十一位冬白雪的纠缠,冬白雪召唤出来的分身,每一位都不如正主,只会施展自己最拿手的功法,而在其他方面缺陷严重。 如果这是一对一的战斗,哪怕是车轮战,桂堂东全部打赢都有八成把握,但她们彼此掩护弱点又一齐出手的时候,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他在大观园留下金与红的双色轨迹,但所做所为却是在冬白雪们的追击下逃命,一位瘦弱者与一位丰腴者拦在前方,双掌贴在一起,而另一只手伸向前方。 大雪铺满地面,枯木钻出,上面挂着的玉带在枝头纵横交错,编织罗网。桂堂东想要落地,前进,破局一气呵成,但在落地之前,他察觉到了杀机,机敏的使用脚底的法宝把自己反推向天空,同时改变飞行姿势,让自己身体大幅度倾斜,躲开从雪中刺出的金簪。 那金簪如此坚硬,被桂堂东的火焰洗礼后越发明亮,刺破桂堂东的护盾,堪堪擦着他的衣服滑过。 他想要砍断金簪,但眼中却映出一个风筝,风筝上画着漂泊在大海上的船,而当它飞向桂堂东的时候,它真的变做一艘小型船只撞向桂堂东。 他攀附在船底,钉鞋刺入船体把自己固定,顺着风筝线,他找到放风筝的“探春”,而后,火焰从脚底涌现,把他推向手执风筝之人的方向。 他的焰尾混入一片金色,助力他在空中二段加速,躲开大部分拦截,一剑劈向“探春”的面门,但这时,冬白雪中最豁达者从斜刺里杀出,双臂交叠,硬撼碧罂的锋芒。 “当然,也不会放过你就是了!” 桂堂东持剑的手臂鼓胀,可怕的蛮力顺着剑身传达,把“史湘云”打的单膝跪地,而她与剑锋相触处已经血流如注。 这时,一块玉佩掷来,桂堂东身边凝结一枚火球击落,那玉落入土地中,让附近的土地变得好似融化的冻土一般泥泞松软。 重心的变化让桂堂东的剑偏离少于,“史湘云”操纵流水,抄起执风筝的“探春”向后撤退,又以云朵遮住自己撤退的区域,防止桂堂东以火焰灵力精准轰炸她们。 不过,桂堂东也没空管她们,瘦弱者与丰腴者的组合再临,枯枝与金簪在泥塘上方出现,一头肚子鼓胀的恶狼从远处奔来,无视地形扑向桂堂东。桂堂东侧身闪躲,手中碧罂向上一划,把恶狼的肚子整个剖开。 但是,垂落下来的并非恶狼的肠子与内脏,而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他对上从狼肚子钻出的人,不是小红帽,而是一位有着血腥也难掩其温润气质的美人。 “我很抱歉。”她怯懦的说。 恶狼摔在桂堂东身后,从狼肚子里探出半个身子的“迎春”手指点在桂堂东的脚后跟上,恍惚之间,他眼中风景变换,和“迎春”对坐,面前放着一张棋盘,他执黑而“迎春”执白。 “我们来手谈一盘,你赢了,我便任由你施为。我赢了,请给我五千两银子。” “我知道你被五千两银子卖掉的悲剧,但比起你想赚五千两银子赎回自己,我想你更应该去设想如何拥有对抗家暴的力量和勇气。 我不会和你下棋的,因为我想做的事不在棋盘上。” 桂堂东一拳砸碎棋盘,黑子白子在惊惧的“迎春”眼中飞起,恶狼咆哮,那些棋子穿越幻象,化作实体打向桂堂东身体,却被猛烈的爆炸撕碎。 桂堂东一掌探进恶狼的嘴巴里,把火焰灌注其中,又一剑刺入肚皮结果了里边被恶狼裹挟的女人。在消失之前,她望向桂堂东露出解脱的笑容,而冬白雪的法宝上又一个数字黯淡下去。 不过,这不代表其他的冬白雪会如此温柔,十二位分身中最年幼者在纺车前坐定,轻纱被她编织,而泥潭中,薄若轻纱,却韧性十足的束缚也降临。 她在为同伴铺路,见桂堂东已被束缚,冬白雪中最泼辣者的一位化作一只凤鸟,在天空盘旋数圈后俯冲轰炸桂堂东,在她脚爪下,冰块凝结越变越大,落到桂堂东头顶的时候,已经变做一块假山大小的冰山。 桂堂东一拳打向冰山底部,他的身子向泥潭里沉了十几厘米,而被蛮力硬生生拒止的冰山底部,则出现蛛网状的裂痕。这时,一位凤冠霞帔的妇人牵着一位少年人走来,那妇人摸了摸少年人的脑袋,而少年人则张弓搭箭射向桂堂东。 这就是桂堂东用拳不用剑的理由,碧罂从他手中消失又具现,剑锋精准的将射向他后背的箭水平方向剖开,而后,他观察周围的站位,因他陷入泥潭,为了围攻他,冬白雪们富有层次感的站位变得聚集、扁平。 于是,他使用火焰功法,跳跃的海豚炸开封锁飞向天空,在空中,他一手举起汇聚盖亚能量炮,而另一只手则把金色的丝线编织,攒射大地,化为金色的鸟笼封绝所有冬白雪的移动。 他掷下盖亚能量炮,而冬白雪们也各显神通躲避,不过,他的战术目的已经达成,于是立刻转向,奔向冬白雪的本体所在,又一枚盖亚能量炮在手中凝结。 “比起在与十二钗无望的战斗里被耗死,你要堵上修士生涯的向前突击那?” 冬白雪抬起头来:“很勇敢,但毫无意义。” 冬白雪的蛇眼放出灰色的光芒,受到那光芒影响,桂堂东的攻击,无论是盖亚能量炮是火焰还是黄金律,都放缓步调,直到在空中被塑造为石像,才啪嗒一声坠地,激起大片烟尘。 冬白雪的蛇尾提起,撕裂烟尘抽向桂堂东的腰肢,被桂堂东以金刚板桥功堪堪躲过。他站起来,继续搞冬白雪心态:“无意冒犯,这是学术性的好奇,现在你是卵生还是胎生?” “……” 冬白雪拒绝回答。 “这是神的力量,你的火焰功法或者普通程度的黄金律都净化不了。”白西幽漂浮在半空抱着手臂,“如果你不肯使用常理之外的力量,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你的败局已经注定。” 桂堂东的攻势被冬白雪以石化否定,她的发饰在清脆的碎裂声里坠地,重新获得自由的白色长发像眼镜蛇般鼓动,她芳唇轻启,紫色的毒液从中吐出。 “这也不是你能净化的东西。”白西幽提示道。 桂堂东右手拍地,火焰把自己向后退去,他左手在空中对准冬白雪,一道金色光芒从冬白雪脚下升起,暂时禁锢她的活动范围。 但是,冬白雪身体不动,她的长发暴涨,而那些发丝相互缠绕,形成青白二蛇扑向桂堂东。 “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大威天龙?”桂堂东说。 没人理会桂堂东的笑话,“巧姐”在桂堂东身后编织一张纱网,罩住他的退路;他以火焰烧蚀纱网,却被“史湘云”一拳击灭,她的双拳具现青金色,像是运转某种近战功法,“妙玉”的玉佩游走过来贴在她身上,让她的气势更上一层楼。 桂堂东一剑刺向“史湘云”的胸口,火焰先于剑锋抵达,“妙玉”的玉佩点亮,为她抵挡火焰伤害,而后,数十根金针从她衣袖发射,刺向桂堂东的身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观园 5 桂堂东眼中映出金针细密的点,以他为中心有火焰扩散,瞬间融化金针,点燃织网,劝退其他接近的冬白雪。 “史湘云”陷入孤立,桂堂东刺出的一剑被她躲开,但桂堂东马上弃剑,抓住她的手腕向自己方向一拽,另一只手包裹火焰,用一记凶狠的上勾拳暂时解除她的战斗力。 妙玉的玉佩被当做暗器使用砸向桂堂东,桂堂东闪身躲开,碧罂在手中出现向后一挑,从李纨处射出的弓箭被他剖开,一分为二。 箭杆在他背后飞舞,越过肩膀的时候被火焰包裹,飞到桂堂东身前的时候爆发灿烂的火光,将袭来的枯枝与金簪吞噬。 桂堂东向前,凤鸟的利爪抓过他刚才站立的土地,他挥舞碧罂,反手给凤鸟留下几道伤口,热血与灵力从伤口里涌出,又反过来变成他的炸药。 他引爆异种灵力,凤鸟哀鸣着向远方翻滚,而他也借助爆炸后退,躲开风筝里驶出的小船撞击的同时,顺带一剑收走“史湘云”。 桂堂东能感知到的分身还有七个,这代表他刚才释放的盖亚能量炮取得了两个击杀的战果……但她们只是冬白雪借助法宝的奇妙cos,等同于他把冬白雪杀了两次? 他和分身们的交手已过两轮,心中有了计较,落地之后,他立刻转向分身中最瘦弱者,黄金律被发动,金色的光芒将两人连接,在这条金光之路上,他徒然加速。 金簪在路径上升起,分身中最丰腴者竭力阻止桂堂东,却被火焰一瞬间撞破,他以火焰为矛,以金光为盾,迅速杀到“林黛玉”面前。 cos林黛玉的冬白雪我见犹怜,巨大的反差让她充满魅力。此刻,她流出泪水,而泪水在她眼前编织为盾,作最后的抵抗。 桂堂东伸出手掌,火焰涌出炙烤以泪水凝结之盾,火焰把泪盾推挪,在盾牌崩溃之前,率先撑不住的却是绛珠草的身子,她委顿在地,拼命咳嗽着。 背后,“薛宝钗”吐出一口天青色的火焰,桂堂东无抵抗的接受这股火焰,在他身上,红与黑相互分离,红色的是火焰灵力,而黑色的则是毒。桂堂东吸收火焰,又把毒封存起来。 “神瑛侍者与绛珠草注定分离,需得有人在俗世亲自执行这仪式,所以你便带着火毒而生,火对于他人是温暖,所以世人对你评价颇高,但对于这对不幸的爱侣,你则是致命的毒药……尽管你自己也是受害者。” 在修道界,修士没有心脏病与哮喘(先天不足者要么被挡在门阀之外,要么被花费不菲代价根治),但现在,桂堂东却见证了心脏病与哮喘如何谋杀修士……过度催动灵力,使得她们身体不支,而病症显现。 桂堂东看了几秒,就送她们回法宝,一来他在比赛中,二来,即便只是法宝制造出来的没有renquan的分身,桂堂东也不想让自己的残忍越界。 下一个目标是“李纨”,他被对方孩子的幻影一直骚扰已经不耐,当着母亲的面杀死孩子,当着孩子的面杀死母亲都是不仁之举,所以桂堂东选择让他们一同死亡。 “你这个人,就是会做奇怪的事。”白西幽的幻影飘在他身边,“不过,我很感激你这一点就是了……感激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大概是没有那个功能,但想到你的时候,却在心里boki了。” “你不是白西幽!” “我是白西幽,因为我拥有她全部的记忆,她的人格是我的人格,我又再现了她的形体,所以我就是她。” 关于眼前的白西幽是不是白西幽,这是没有客观答案的问题。桂堂东不想争论,经过一番苦战,他把冬白雪所有召唤出来的分身全都送回法宝中,才直面人首蛇身的她。 “你的补给已经耗尽,你还能释放几次位移身法,几次盖亚能量炮?”冬白雪问。 “或许是一个正字,或许与你吻我的秒数相等,也许是8700次。” “在嘴硬这方面,我自愧不如。” 冬白雪的竖瞳底色越发浓郁,灰色以她的蛇躯为中心向外蔓延,天地失去颜色,大观园变成灰色的乐园,身处灰色之中,他的心跳变慢,呼吸放缓,灵力在他体内酣睡如婴儿,只有他的思维活跃在渐渐不活跃的身躯里,如同一位囚徒。 在灰色的乐园中,一切步调都在放缓,似乎静谧才是万物的归宿,而如同雕像般石化的人躯才是生灵应有的形态。 “这便是你的内心吗?” 异域之神的力量会把人变成怪物……桂堂东以前是那也认为的,而现在,他觉得是异域之神的力量帮助修士,重塑身躯以符合其认知。在被异域之神的力量光顾之前,修士们的内心已经畸变如同怪物。 常规力量的冰雪与异域之神加持的石化,都是冬白雪精神的体现,她渴望完全割断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每个人都如图石雕一般沉默,这样,她就可以不受世俗妨碍,专注于让灵魂获得自由(飞升))。 桂堂东不再犹豫,他全力运转黄金律的力量,温暖而湿润的气场包裹他的身体,温柔的探寻他的灵魂,又被他身体里冒出的一团火焰抗拒。 “别那么小气嘛,我想看看这个人的前世是什么样子。”白西幽说。 元静仪义正辞严:“我会守护堂东的秘密,那连我都没看过,怎么可以给你看!” “两位,别在我身体里吵架,尤其是元长老,你愤怒的时候,你的角先生则在我胸口里乱动,感觉……很是微妙。” 他的头发与瞳色俱被金色渲染,当他伸手释放自己的力量时,绯红的火焰被流动的金色取代。他如同塑造火一样塑造金色光焰,以自己为中心扩散,在金色火焰所及之处,失色的大观园取回色彩,而在有色彩的地方,桂堂东的石化进度停滞,恢复了活力。 冬白雪发辫化形的青白二蛇袭来,与桂堂东缠斗,压缩他的空间,把他逼到灰色与彩色的交接处。这时,桂堂东受到那蛇瞳一瞬的妨碍。 紧接着,冬白雪的手臂变得软绵绵,相互交错绞紧如同麻花,而后,她化作一只蛇,而蛇以外的身躯尽数干瘪,很快变成干巴巴的皮囊褪下。 那条蛇像闪电一样弹出,转眼就把桂堂东缠住,向内收紧。桂堂东想要使用身法,但贴住他的蛇躯部分的鳞片张开,剐蹭他的身体,贪婪的从伤口中汲取灵力。 桂堂东看向白西幽:“你不试图感染她吗?” “她是个狠心的女娃子,早早就毁掉了自己成为母亲的可能性,以便专心修道,不能生的女人对我有什么用?” “?” 桂堂东抬起头来,看到冬白雪化作的大蛇头颅向他靠近,他唤来碧罂刺向大蛇的脑袋,但大蛇张开嘴巴,原本充当大蛇舌头的部位,被冬白雪的半身取代。 她抓住碧罂,湿滑的液体从她手边流淌,顺着剑锋流淌到桂堂东手上,一股桂堂东熟悉的味道传来,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冬白雪。 “也是,如果你完全切割了作为人的欲望,那么也就不会有胜负欲,羞耻心与愤怒这些世俗的情绪了……不过你能不能收收味,这气味让我和师姐不好解释的” 场外的观赛者们只看到桂堂东双手被弄得湿漉漉的,但他们闻不到气味,自然也不知道桂堂东在经受怎样的折磨。 “碧罂……胡玄冬。”冬白雪抚摸着桂堂东的武器,“我讨厌它,也讨厌她。她原本是那么独立,那么清爽的一个人,遇到你之后,却变成那番浊臭的模样。” “你这话很像大龄剩女对另一个摘下剩女帽子的前同伴的嫉妒诶。” 冬白雪尝试毁掉碧罂,但尴尬的是,她无法毁掉碧罂。看到这一幕,桂堂东怀疑教授胡玄冬制作技术的龙伯,或许也与异域之神有关。 冬白雪把剑丢掉了,她用危险的目光看向桂堂东,桂堂东则看向白西幽:“为何我全力使用黄金律的力量,仍然不是她的对手?” “因为你的身体无法发挥我的力量。”白西幽回答,“在你的记忆里,看看那些发挥了神之力量的人,他们全都重构了自己的肉体,以便全力发挥自己的力量。” “重构……肉体?” “是的,扪心自问,你认为的强大是怎样的形态?想象它,然后在你身上具现它,这样你才能驾驭黄金律。” 桂堂东去征求元静仪的意见:“长老?” “你自己做主。” “我不能让冬白雪获胜,不然,她会继续在孤僻的道路上走下去,甚至要把世界变成一片沉寂之地,一个个孤立的个体……我不允许!” 桂堂东睁开眼睛:“强大的概念躺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它是梦魇,但我觉得,梦魇也可以成为我的力量。所以,还请长老暂时切断现场讯号,我的新形态,可能对现场的修士们冲击比较大。” “最后,还不是我来给你善后嘛。” 元静仪结束通话,她命令技术修士们切断现场通讯,技术修士们诧异的询问原因,这位女暴君命令他们自己想,而她会采纳其中最合理的,或者其中后续最有可能发展为暴力冲突的。 历无咎的人马已经就位,而历无咎本人的“胠箧”号,也短暂的被移交给元静仪管理,它和“秋水”号的炮口对准了临淄旧城的演武场。 待武力的准备完成后,元静仪也从技术修士们那里拿到合适的借口,她摧毁了所有充当摄像机的纸傀儡,把自己脸颊拍红,而后做出怒气冲冲的姿态去找金匮。 “我承认自己有欲望,但有欲望并不令我恼怒。” 蛇头逼近,冬白雪的半身凑近桂堂东,细密的鳞片取代衣服覆盖她的身体,她观察了几秒桂堂东后说道:“怪不得你不敢动,原来灵力所剩不多。” “胡玄冬也好,你也好,你们使用异域之神的力量后都会变成话痨。” “沉默代表我们对现状的不满,而异域之神的力量让我称心如意。” 冬白雪眯起眼睛:“你一直在试图激怒我,逼迫我承认自己的欲望,想要用世俗污染我,最终让我堕落。 好呀,我如你所愿,但请为世俗的我做一些牺牲……成为我的享乐道具如何?” 另一张血盆大口在冬白雪的蛇躯上张开,差不多和南轻絮本体的那张嘴一样大,而冬白雪用蛇尾卷起桂堂东,把他往血盆大口里送。 这样的做法会让他们两个同时名誉扫地,但她不在乎名誉,而名誉是桂堂东的武器,所以交换下来是她血赚。 似乎要欣赏桂堂东挣扎的姿态,所以冬白雪未拘束桂堂东的双臂,当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桂堂东首先给自己戴上DIY的水下呼吸面罩,然后摸索向自己的胸口。 “?!” 冬白雪想要阻止,但桂堂东使用体内所有的灵力在自己头顶凝结一面盾牌,阻止冬白雪的干涉。他撕开自己的衣物,在把手探进“长生”留给他的伤口,在冬白雪诧异的目光里,他把金属机械风的炫光角先生拔出。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桂堂东会携此等“凶器”进入赛场,更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一件化神修士淬炼过的、已经升华为法宝的炫光角先生。 桂堂东握住角先生的柄端,储备在里边的火焰灵力滋补他身心(尽管让他有些心理上的不适)的同时,如同如意金箍棒般暴涨,自适应系统让它根据热源变成合适的尺寸,命中冬白雪另一种意义上的“七寸”。 冬白雪富有生气的脸上浮现出怒火与羞耻,最终化为她眼角的一滴泪。桂堂东警告道:“冬道友,我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不然,你会经历比投降更羞耻屈辱的事。” 冬白雪的回答是击破桂堂东凝结的护盾,谈判破裂,桂堂东在叹息里把炫光角先生的按钮推到最大一档……哪怕是元静仪自己,都极少尝试的一档。 冬白雪发出一声惨叫,她庞大的蛇躯翻滚着把桂堂东甩出去,她并未忘记四时宫的功法,于是先以夏坛功法起手(尽管这会让她更兴奋),以秋冬镇压自己的情绪,在收尾的春坛功法修身养性,先从心理上调节自己狂涌的痛苦,或者说,致人疼痛的欢乐。 而后,她则摘除令自己痛苦以及愉悦的根源,但这为桂堂东争取了时间。他站在顾恩思义楼的楼顶,闭上眼睛,回忆他心目中的强大和……梦魇。 光环在他胸口聚拢,仿佛描述前世致人他于死地的伤势。他的手伸向光环,摸索到陌生的柄部,向外抽离,熟悉的疼痛在胸腔里扩散。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点一点的把异物向外拔出,而在他身后,光芒在他身后凝结,构筑羽翼的轮廓。光芒同样覆盖他的身体,溶解他的衣物,而新的装束已经从脚边开始构筑,显露出一两分轮廓。 白西幽有些吃惊:“这是……” 桂堂东从胸口拔出一把钥匙形状的武器,他先是疲惫的单膝跪地,喘息几秒后重新站起。 他的脚上被带鞋跟的女式长靴包裹,长靴一直延伸到小腿的一半,而棕色过膝袜继续前进,越过膝盖进展到大腿。 袜子的征途戛然而止,而连衣裙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它贴在桂堂东银白的、呈现金属色彩的肌肤上,一直延伸到腰部,那里,浅黄色的连衣裙被棕色的马甲收束。 棕色马甲同样约束桂堂东白色的衬衣,他的领口系着黄色缎带,而仅及肩部的袖口之下,长袖手套包裹他的手臂。 桂堂东脖颈以上的部分出现似人的肤色,但仔细看去,那不过是一层拟真涂层,他的五官轮廓全都呈现一股金属的冰冷。 他头上戴一顶棕色贝雷帽,帽子的尾端坠着白色羽mao的装饰,而在他背后,数把钥匙形的武器相互贴合,组成一对略显单薄的羽翼。 “这便是我心目中的强大。” 桂堂东说:“曾经,有一位贫民窟的少女怀着梦想被娱乐公司挖角,他们把她带到我供职的公司,在这里,她第一次进行改造,变成民用魔法少女。 是我主持了她的手术,历经十六个小时,丑陋的血肉被剥离,缺陷的框架被修正,大数据得出的完美形体被3D打印到现实中,最后,则是激活这可怜姑娘转移到数据中的人格,魔法少女便这样制作完成了。 那时候,她是感激我的,但三年之后,她就不那么想了,因为她是公司用于和其他公司兑子的工具,她大概火了几个月,然后迅速的消失在大众视野。 公司要榨干她的最后一丝潜力,她的营业从正常逐渐转向不道德不合法的领域,这令她痛苦不堪,一心求死,最后,接着机会她逃到我这里,请求我将她的人格格式化,或者就地销毁她。” 说到这里,桂堂东的声音低沉了一分:“然后,那家公司的人迅速找到我,我的妻子和儿子则收到他们一直想要,但我没有财力买给他们的礼物。 这是贿赂也是威胁……我最终,出卖了那位魔法少女。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终于能迎来解脱,但公司代表与军方代表一起出现,军方要一些民用魔法少女来改装成军用魔法少女,以执行占领区中等风险的巡逻安保任务。 军方不愿意把他们的自己人——正统的军用魔法少女陷在治安战里,所以选择改装民间人士当炮灰与消耗品……他们对魔法少女的使用恶名在外,如果少女遭遇此命运,无疑是悲惨滑落到更悲惨的境地。 但我做了……我不得不做,我没有反抗他们的力量,而那位少女,用看背叛者的眼光看着我,为什么她会觉得我和她一伙呢?是因为我曾把她当人看,是因为我和她说过些让她开心的话? 我不知道,到我背叛了她,然后,这背叛又被钞票、威胁与更多魔法少女的改装冲散了,我不去想这些人造的完美之躯会遭受怎样的命运,那不管我的事,我只是想赚钱养家。 然后,便是我遭了报应,那位少女归来,杀死了背叛者的我……我并不恨她,因为我是让她度过悲惨人生的帮凶之一。是谁令我们悲哀的残害彼此?是统治者们。” 白西幽听完这个故事,眨眨眼睛:“你们的世界,也有把男人改装的技术吧。” “对,改装的女人被称为魔法少女,而改装的男人则是蚀刻骑士,有时他们也叫刻印骑士,烙印骑士。。” “道理我都懂,但你为什么要变成魔法少女?”白西幽问。 “准确的说,外观是魔法少女。”桂堂东有些无奈,“我在公司做了八年,只负责把女孩子改装成魔法少女,我不懂怎么变蚀刻骑士啊。” 桂堂东让元静仪关闭现场直播是有预见性的,如今他这套民改军的魔法少女形态让冬白雪震撼不已。 “你究竟变了个什么东西?!”她问。 “只不过是我畅想的修士未来形态罢了。” “花里胡哨!” “花里胡哨”常常是桂堂东对其他对手的评价,但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被对手如此吐槽。于是,他满心欢喜的举起钥匙形的武器,切换成炮形态,105mm火箭发射筒对准冬白雪,搭配制导部与温压弹战斗部的榴弹随时属于发射阶段。 民改军的魔法少女主要执行城市战任务,所以在火力设计上偏向中近距离交战,但作为补偿,其机动力大大加强。 冬白雪已经从角先生的困扰中摆脱出来,那东西的确坚固可靠,即便被大蛇之躯反复碾压仍然坚挺如初,湿润犹如油脂涂抹其上的光泽则显示出它的强大功能。 冬白雪放弃纠缠那恼人的东西,她对准桂堂东,一阵风雪吹拂过来,企图迷乱桂堂东的眼睛,而真正的杀招,从她在天空凝结的,从天空降下的一柄猩红之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观园 6 桂堂东以黄金律再现的来自前世的强大,不是把高科技装备偷过来,而是将黄金律的力量按照前世的概念整理,并加以运用。 黄金律给予他的感知增幅,在魔法少女的形态里,变成他眼前的可视化屏幕里的能量雷达图展开,而在能量雷达图上,来自天空的攻击,冰雪之后冬白雪蠕动的方向,都在雷达图上呈现清晰的轮廓。 桂堂东开火,金色之线穿过冰雪连接冬白雪的身体,而后,带着以火焰功法制成的战斗部的榴弹,跟随金色之线的引导命中冬白雪的护体功法,爆开,在其护盾上撕出一个大口子。 “这算是激光指导吗?”他自己吐槽了一句。 同时,开火的后坐力通过传动装置后坐力补偿器,转化为推力,把桂堂东推离原来的位置,躲开冬白雪阴险的攻击。重力自适应装置,引导他的肢体在重心变化后迅速摆成稳定重心的姿势。 于是,他一条腿向前提起,而羽翼中的一只“钥匙”掉下,桂堂东丢下手里的钥匙,迅速握住新的武器,在他手里变成一把大口径狙击步枪。 这是日升渡功法的运用,因为黄金律的构成绝大部分牺牲者都来自日升渡,而现在黄金律和桂堂东结合在一起,所以桂堂东使用日升渡功法,再现了狙击枪,以及狙击枪填装的精准杀伤弹药。 “砰!” 他把功法做成子弹发射出去,后坐力补偿器让他迅速落地,而在冰雪的迷雾后,受伤的冬白雪发出一声嚎叫,她的蛇躯具现两只人手,石头城十二钗副册与又副册被她启动。 “果然,做了正册,那么顺手做副册和又副册也很合理,算上之前的正册,这一下使用了三年寿元。” 桂堂东感叹着冬白雪的牺牲,她把他逼入要借助充满风险的黄金律,并且封锁现场直播,以防止自己来自域外的情报暴露的程度……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如果冬白雪换其他任何一个真传,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策,但她是自由的冬白雪,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合情合理”。 桂堂东丢弃手中的武器,它回到自己的羽翼上,而新的“钥匙”已经掉落到他手上,在他的屏幕上被二十四个红点占据之时,他手中的“钥匙”也变成无托唧筒式xian弹枪。 它有两个弹仓,填装两种弹药,黄金律版的暴烈红光与火焰功法分别填充其中。桂堂东开火,脚底的助推器(法宝)启动,他一边开火,一边利用后坐力补偿器与助推器,在地面三十厘米的高度,以悬浮的姿态进行短距离位移。 他战斗的本质仍是把灵力以功法加工利用,完成不同的战术需求,但在外观上,异域风格的魔法少女带来了太多的迷惑性,以至于让冬白雪无所适从。 xian弹枪发射的弹药击中了一部分分身,桂堂东拉开的距离又保证他完成第二轮装填,于是他再度进行位移。大观园残破的地形对他是优势,因为他所接触的民改军魔法少女专为城市战而设计。 桂堂东通过机动,迅速歼灭了冬白雪召唤出的分身,而冬白雪也在这时候醒悟过来,桂堂东现在的模样,不过是在运转功法的时候加了花里胡哨的特技,只不过运转功法的思路有所不同。 她观察力敏锐,牺牲的分身们帮助她初步理清了思路,所以大蛇紧紧闭上嘴巴,以灰色的外壳将自己包裹,她钻进地下,以此回避桂堂东的火力优势。 “她发现了你的缺陷呢,你的功夫无论怎么变,在平面上的杀伤力远大于纵深上的杀伤力,可以那么说,你对拥有厚重防护的目标杀伤力不足。 在以往的战斗里,你的对手要么没有构筑厚重防护的能力,要么没有迅速钻地的本事,所以你不必考虑他们……唯一的例外是少廪君,他开启城市化后的确扛住了你的狂轰滥炸。 日升渡功法同样不擅穿深,那是天齐派与兵甲门的绝活,想要拥有穿深,你就要进化阳炎府或者日升渡的功法呢。 现在,冬白雪为了战胜你舍弃了尊严,她宁愿灰头土脸的赢,也不愿意体面的输。换做你呢,你愿意不体面的赢,还是体面的输?” 白西幽调笑的看着他,她似乎暗示他应该完全把身心托付给黄金律,以便进化出火焰功法的穿深能力,但桂堂东拒绝如此。 因为因四时宫长老的丹药而进化的系统,多出的几个功能之一,就是将人物的友善值数字化,区间从[-200,200]。冬白雪的友善值是-7,而黄金律与她相同。 所以,黄金律不可信任,她的鼓动一定是为了他身体的某种权限,比如吞噬他体内另一个未成形的域外之神的可能性,所以他拒绝。 不过,黄金律说过一句正确的废话,那就是能对抗异域之神力量,永远是另一位异域之神。 保险起见,他飞向天空,看大观园,包括大观园之外的宁荣二府都在颤抖,那是冬白雪化作的大蛇在地底翻涌的证明。 同时,他也思索着可以对抗冬白雪的力量,除了黄金律和尚未觉醒的系统之外,他还有异域之神的力量可用。 那是他以自身封印的,寄存着“长生”力量的“山鬼”,他将之视为祸乱,而希望它永远不见天日。 “你必须把冬白雪打服,给她的灵魂烙上索情咒,不然,她等比赛结束之后只要把见闻分享出去,你就有麻烦了。”白西幽说,“黄金律可以加强索情咒,你对修士的控制臻至新的境界。” “你说的对。” 另外,历晴川也悄悄联络(通过“长生”的伤口)桂堂东,指责他随意丢弃把他们相连之物,也表明随着时间流逝其他化神修士对现场讯号的缺失越来越不满。 时间的压力促成了桂堂东的进攻压力,他进一步催发黄金律,却小心翼翼的控制对黄金律的依赖程度。白西幽满意的融入他的身体,在他的右半身,日晷的纹路变得越发明亮,瑰丽。 他降下高度,举起手,盖亚能量炮在手中聚集,似乎要尝试把冬白雪从地底逼出来,而冬白雪也顺从他的“钓鱼”,土地隆起,崩裂,她带着泥土的腥臭味从从地底钻出。 桂堂东投掷盖亚能量炮,却看到大蛇表面灰色,厚重如同岩石的新皮肤,异域之神的力量附着在上面,让大蛇击穿了盖亚能量炮,昂首径直撞向桂堂东。 一分为二的盖亚能量炮在大蛇身体两边爆炸,火焰顺着大蛇的身体向下流淌,炸开大蛇的岩石表皮,在其庞大的身躯上留下数十道细小的伤口,却无法对大蛇造成严重伤害。 大蛇发出一声哀鸣,她张开嘴巴,冰冷而存粹的吐息冲向桂堂东,是冰雪,也是石化,她的愿望是把桂堂东变成沉默之物。 桂堂东举起双手,山鬼在他手中具现,沉睡许久的武器不情愿的挣扎了一下,又被桂堂东的蛮力所驯服。 桂堂东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而这越滋润了山鬼,天青色的剑刃上,玫红色的火花欢欣的跳跃着。而在桂堂东腋下,一对似女人般滚圆匀称的手臂穿过,它们双手合十,高周波剑版本的审判之剑被金色的光芒编织。 “?!” 与桂英交换了数个秘密的琪琪(分身)气呼呼的站起来,生气的说道:“我的能力又被偷了!” 桂英回头,但目光古井无波,她掏出符箓联络元静仪。 “有事?”元静仪问。 “这里有一位暴怒的异域之神分身,正试图闯进场内,想要偷窃她技能的人要个说法。”桂英说,“给我一个具体的承诺,我可以帮你拦下。” “嗯,什么承诺?” “在我派真传完成从南疆到圣乔治之国的温泉处完成使命之前,贵派真传必须全程担任护卫工作,并以保护自己的力度保护她。” 这与元静仪的某个想法不谋而合,所以她立刻答应这件事,而她的传讯灰喜鹊就在路上,所以一束月光封印门窗,拦下了琪琪。 “抱歉,此路不通。”桂英说。 唯一可能可能影响比赛的不安定要素被按住,桂堂东与冬白雪的战斗仍在进行。大蛇撞击桂堂东的身体,每一下都带着把桂堂东撞成粉末性骨折的气势,魔法少女打扮的桂堂东手执“山鬼”与审判之剑,灵巧的翻滚,顺势在大蛇的身体上留下斩痕与刺痕。 大蛇可以挨很多下这样的攻击,但桂堂东只能挨一次,所以看起来格外灵巧的桂堂东,攻击大蛇时格外小心。 一人一蛇兜圈,宁荣二府被大蛇蹂躏成废墟,一分钟不到,她的身上已经多出十几道伤口,焦躁不已的她尾巴猛抽地面。 那些残骸碎料被震起,又被石化和冷冻化为石柱与冰矛,密集的攒射桂堂东,桂堂东爬升高度,兜着弧线躲开这些攻击,他背后的钥匙形武器脱离挂点,变成浮游炮朝大蛇发动非致命性的攻击。 民改军的魔法少女相对军用魔法少女缺乏穿深能力,桂堂东的功法同样缺乏此类能力,所以结果就是桂堂东十二道能量洪流扫在冬白雪身上不痛不痒,但他很快为自己的浮游炮阵找到新用途,拦截冬白雪任何走量不走质的区域攻击。 在浮游炮的掩护下,桂堂东重新逼近逼近大蛇身躯,山鬼与审判之剑被他强行并在一起,审判之剑熔融进入山鬼之中,于是它天青色的剑身镀上金色的光芒,日晷的图案在剑刃上浮现。 “必胜!登龙剑!” 战部东喊出了毫无意义的口号。但他手中结合两大异域之神力量的武器带来的伤害却是货真价实,他放出一团光炮,将触及大蛇的部位轰出一个血洞,光芒没入天际。 大蛇发出一声哀鸣,张开嘴巴吐出冬白雪的半身。冬白雪在空中迅速张出下身的肢体,在她的操纵下,濒死的大蛇身体缠绕桂堂东,企图把他绞死在其中。 桂堂东消耗了太多灵力,注意力下降,猝不及防,回头的时候已经被大蛇的身躯包围,他唤来浮游炮顶在大蛇身躯上,阻止它向内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启动脚下的助推器逃离牢笼,在他身后,大蛇把他的浮游炮绞碎,其身躯也一动不动。 冬白雪摔在地上,又撑起僵硬的身体,她口中有咸涩之感,那是灵力亏空产生的不良反应;桂堂东飞出大蛇身躯的两秒之后也俯冲地面,落在冬白雪附近,他的手脚痉挛着,山鬼被他丢弃在一边,而审判之剑已经消失无踪。 “真遗憾啊,异域之神的力量虽然便利,但你的灵力先耗干了。” 白西幽双手背在身后,看了冬白雪一眼:“她和你情况一样,你们又回到了修士战斗的回合。” 说完,她趴在桂堂东身上,招来炫光角先生捅了他两下,便笑着消失无踪。 桂堂东看向冬白雪:“我说,我们都过度解放了自己的力量,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要不平手算了。” “……我拒绝。”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元静仪靠与金匮大吵大闹,以及技术问题的拖延到了极限,与桂堂东沟通之后,她重新恢复现场直播,于是观赛者们看到废墟之上,两个狼狈的身影走向对方。 桂堂东握住碧罂,冬白雪从白拂尘中拔出细剑,他们进行凡人武者似的战斗,也是他们理念的战斗。 “我必须把你拉回尘世,看看大观园,它为何而兴起,又为何而衰败?当一个家族做事的人足够多,而做事的人足够强的时候,这时候它就会变得繁荣,相反,如果做事的少,又能力不足的时候,无才可用补苍天似的宿命感便降临了。 你觉得这世间污浊不堪,觉得修道界不合你意,便想独善其身?可能吗!惜春也这样想,最后落得缁衣乞食的结局……恐怕,这不是她想要的清修吧。 因为大部分人理想中的独善其身,都是衣食无忧,一味的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没有任何牵挂,自然没有任何烦恼。 但可能吗?是谁为你编织衣裳,是谁为你提供食物原材料,是谁集思广益,钻研修道之法,你所用的符箓与法宝背后,又涉及多少下游产业? 你拥有的一切,明明来自不同分工的职业通力合作,互通有无,你得到了好处之后却拒绝承担自己的工作,以自己的成果帮助别人。 如果社会人人都这样,那么这社会就要完蛋了,大观园的结局将会重现,失去了这些人的供养,你就像惜春一样必须自食其力,操心生活的方方面面。 生活只有琐碎和庸常,你能像个小仙女一样轻松又自我的活着,不过是寄生在别人身上,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却又鄙夷劳动的人,该鄙夷的应该是你这种小仙女才对。 所以,千言万语,我对你想做的事始终如一:冬道友,你这种吃了社会大量资源的人,给我好好工作回报社会!”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防 桂堂东对原子化的社会下,人与人交际的冷漠,还有社会共识崩解之后人们道德沦丧,精致利己深恶痛绝,这是他反思前世生活产生的厌恨。 冬白雪没见过这样的社会发展到极致,社会达尔文主义践行在社会的各个领域,“菜是原罪,强者有理”这种荒谬至极的逻辑在社会声音里越来越大时,整个社会是多么荒唐而丑陋。 她无法理解桂堂东,桂堂东的愤怒也唤醒了她的回忆,而回忆里尽是她自以为斩断的尘缘,而尘缘里是无尽的恼怒。 “你又知道什么?!” 她以密音轰击桂堂东的神识:“你是凡人出身,凡人对自己的孩子虽有寄予希望,但也有爱和包容。 可是,修士的家族不是这样,他们先是以天赋,然后再以阶段性成果来判断一个人的优劣,有天赋的人才能获得爱,拿出成果的人才能获得爱! 而如果是散修,那么抉择更为残酷,我这一代一共有十一个兄弟姐妹,可修炼的资源只有一份! 四时宫给我的崛起编造了许多故事,而在最初,从我懂事开始,抢夺就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蕴含灵气食材的饭食要抢,铸造法宝的材料要抢,修炼的洞府要抢,进阶功法也要抢! 强者就是可以肆虐凌辱弱者,可以为所欲为。一开始我总是挨饿挨打,什么都落后别人,在我又困又冷,头晕眼花的时候,那个有吃有穿,有功法修炼的人冷冷的看着我,仿佛我命该如此。 所以,我抢的比他们更厉害,我比他们更凶狠……当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的时候,我既能吃饱穿暖,又能悠哉悠哉的修炼功法。 后来,我被家族献给四时宫,分配到了冬坛,在冬坛,我斩断尘缘,把世俗之物看的渺小卑贱,为的是伪装这世间菜是原罪的真理,为的是伪装我的生活态度。 我对修道界的不满在于,这是个太过虚伪的世界,明明冰冷至极,却要装的好似有温暖可言。恃强凌弱是真理,却被人们虚伪的掩饰着,好似强者凌辱弱者是什么坏事。难道强者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赢得更美好的生活吗? 而你,桂堂东,你是虚伪的修道界中最虚伪的一个,你的崛起难道不是掠夺历晴川的人生,将她踢进垃圾桶后取代她的位置? 令你声名大噪,可以说成就如今的你的齐地冠军联赛,难道你不是凭着力量,踩着各家真传,用他们的失败铺就你的成功? 你明明是这套真理的受益者,却装作浑身难受的样子,假惺惺的和弱者为伍,满足你畸形的欲望。难道你不是强者为所欲为的典范? 只不过,你想把世界点燃,虚伪的暖和别人,其实是暖和你自己。而我则想让世界归于沉寂,冰冷和强者为尊才是这世界的本质。 你觉得在其他人眼里,我们有什么区别?!” 两人战到精疲力竭,他们虚弱的连武器也无法握住,但桂堂东还有炫光角先生,在飞行傀儡拍摄不到的角度,他把炫光角先生开到最大功率,用合适的角度命中冬白雪的身体,让她丧失反抗的气力。 “你也信奉菜是原罪的原则,你觉得你足够强,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就能用语言随意凌辱弱者……问题在于,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弱者,包括你我,而我比你略强一些。 按照你的逻辑,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被我狠狠羞辱也不能还嘴,只能由我骂你……别开玩笑了,菜如果是原罪,那么说这种话的人从小到大要被狠狠羞辱多少次? 社会上绝大部分领域都该充满人文情怀,正是这些东西把我们连在一起,而在诸如菜是原罪这类社达逻辑的指引下,强者可以心安理得的无限霸凌弱者,弱者又霸凌更弱者,它把人们切割,在精神上堆砌高墙。 当然,你不是这样的,你那菜是原罪的逻辑,是你输出弱者时进行自我辩护的武器,和年长者说教时不忘补充一句我是为你好,是同一种道貌盎然的强盗逻辑,相同的是,他们都没察觉自己是多么丑陋; 而当你比人弱,别人用这套逻辑输出你的时候,你要么不承认自己菜,要么不承认菜是原罪这个逻辑适用于你,显然,这是一种双标,即便你意识到了,你还会双标下去。 我现在几句说教,显然没法扭转你几十年的人生形成的观念,所以我要用事实来逼迫你改正观念:每当你试图践行这套逻辑的时候,我就会按照你的玩法击败你,我可以和你平等,直到你真心和他人学会平等交流之后,而在此之前,你会体会到社达逻辑里的弱者会面临怎样的屈辱和不公。 我为弱者战斗,但我不为梦想着成为强者去蹂躏弱者的弱者战斗。我点燃世界是为了让世界更温暖,我暖和的时候其他人也一样温暖;你呢,你那冰冷的、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独善其身的冰冷世界,能令大部分人受益吗?” 冬白雪说不出话来,因为桂堂东从炫光角先生汲取火焰灵力,进而对她施加索情咒,她的身体翻滚,拼命想要挣脱桂堂东,却又被牢牢控制住。 “好痛啊……”她轻声说。 冬白雪是不可能用理念说服的对手,而且其意志之坚韧令桂堂东诧异不已,不得已,他又用炫光角先生给了冬白雪一下,在她手掌重重握住他手臂的瞬间,他将索情咒打入她体内。 白西幽从桂堂东体内剥离,她说道:“这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刻啊,把她所有的秘密全都挖掘出来,她有无数的把柄控制在你手里,你就不用担心她背叛,而她则会成为你事业的助力。” “不,我控制她,是为了防止她威胁我,而关乎事业,用威胁、强迫和控制,即便黑帮都不会那么做,我也不会。我希望能支持我事业的人,是在理解的基础上选择支持我……尽管还遥不可及。” 桂堂东看着白西幽:“被你窃夺人生的这个人,和现在倒在我脚下的这个人,你们的悲剧有相通之处,在资源分配极度不均等的情况下,弱者们为了一个铜板斗的头破血流的发展不可避免。 人性经不起考验,很少有人在遭遇不幸后还能有健康向上的三观。所以不要用苦难考验人性,而是想办法,减少苦难发生的可能性。” 桂堂东把冬白雪拉起来,他用清洁符箓把对方和自己恢复的光洁如初,这时候,元静仪才把场地关闭,把双方送回演武场。 即便没有主持人宣布结果,这场比赛的胜者也是显而易见,冬白雪隔着衣衫,摩挲着胸口耻辱的烙印,低声说道:“这事不算完,等明年的齐地冠军联赛……” “如果你还觉得强者可以为所欲为,那么我明年不介意用这种方法再教育你一次。那时候,我已经臻至元婴境,虽然比赛里要启动特殊机制,把你我的实力拉到对等的境界去打,但我对功法的理解领先你一步。 而且,你的故事还没讲完,我很想听听你是如何从受害者到加害者再到现在的不问世事,专心修炼的隐世者性格。” “我不想知道你的故事,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我讨厌你。” 冬白雪以清冷的脸说出情绪强烈至极的话语时,桂堂东总觉得有趣,只要有心,这世间终究没有真正能够遗世独立的人,强烈的爱憎会把人与人联系在一起,这便是“入世”的征兆。 冬白雪退场,桂堂东独享胜利者的荣光,之后走颁奖仪式的过场又花了一个半小时,这时候,历无咎、桂英和衣家姐妹皆现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于大部分修士,这次八大门派的重头戏,下一届齐地冠军联赛的热身赛已经结束,桂堂东已经证明自己卫冕的实力,而冬白雪的表现,也为明年比赛的冠军之争增加些许变数。 不过对八大门派来说,热身赛只是门派小辈们切磋的小舞台,真正的大舞台是八大门派藉由白英华之死而聚集在一起进行新一轮的集体决策与利益分配,也是热身赛结束后,那些已经被决定的政策之微调。 历无咎只和桂堂东以及历晴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去和其他门派的长老们,去解决某些悬而未决模棱两可的事情。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师兄去的话我就不必去了,我一般充当打手和扮黑脸的角色,但这次既不需要武力,也不需要气势上的恐吓,仅仅是收尾工作。” 元静仪坐在疗伤室浴池的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桂堂东说话,桂堂东泡在池水里恢复灵力,然后把赛场里的事讲给她。 在元静仪的要求下,桂堂东不想讲述的那些细节,包括他如何用炫光角先生击败冬白雪,与黄金律的一系列对话,以及他前世把人类改造成魔法少女的流程讲了一遍。 “哦,怪不得我门下的弟子在你那里吃瘪好几回,你自己就能创造美丽的女人,所以能打动你的,必然是拥有在你的创造力之上,并且拥有有趣灵魂的个体。” 元静仪脸上差不多已经把“那必须是我了”的表情写明,但桂堂东不想夸她,所以他转而问道:“师姐呢?我拿了冠军她也不过来庆祝一下,我的夫人呢?” “……” “长老?”桂堂东轻声说。 桂堂东觉得现场气氛冷下来了,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元静仪,元静仪闪过一丝忧郁,她说道:“我给你的侍妾下了一道指令,让她做好准备。至于小晴,我让她睡着了,接下来的事对她太过残酷。” “?” 元静仪从储物戒里掏出木炭一样的东西,把历无咎要她做的事向桂堂东说明,桂堂东握紧拳头,他知道,他绝不可能通过考验,所以他的结局必定是被带回本部。他们不会杀害他,但无疑会矫正他。 “我提前联络了月华苑的桂长老,我们达成一项交易:桂长老会带着你离开临淄,而你则必须担任江纤尘的护卫工作,直到她完成自己的使命。” “啊,这样我就有理由不做那个问心的测试。”桂堂东说。 “不,你还要接受问心的考验,只不过,你需要借助超越常理的力量来篡改结果。” “黄金律?”桂堂东说。 “你以为,我为何会容许这股力量存在于你身上?” “那么,该怎么做呢?” 火焰封闭疗伤室的大门,元静仪犹豫了一下,褪下衣裳,水面上多出一抹白皙的身影。 桂堂东偏过头去:“元长老,这是两码事!” “不,这就是一码事。即便结果无误,以师兄谨慎的性格,一定会复检,就算我把你送上桂英长老的船,你逃不过他的手段。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巨大的丑闻,逼迫为门派利益着想的他,哪怕知道真实情况,也必须帮忙遮掩丑闻,默认你在外的情况。” 元静仪把桂堂东逼到池壁边,俯视着他:“我这不是在门派与你之间选择你,我会给你下一个咒术,以确保拿到我这个身子清白的,不是一个白眼狼和叛徒。” “不,等等,事情未必要到这一步,而且小晴怎么办?你要背叛她吗?” 元静仪十分坦然:“只要她不知道,就不算背叛,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小晴的。在师兄回来之后,你的结局就会注定。所以在此之前,这是最好的改变你命运的方法。 你还有什么借口?女人不能随便把清白交给别的男人?不爽你是我第一任道侣的替身。第一,我并不随便,我对你有好感有欲望;第二,我并不是把你当做他的替身……如果你非要找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异域之神,让我产生愚蠢的激情吧。” 元静仪捧住桂堂东的脸颊,她对桂堂东施展的咒术让桂堂东疼的掉下眼泪,而后很快,她抓住桂堂东肩膀的那只手也离开,轻轻擦拭自己流下的眼泪。 “喂,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不要摆着一张快哭出来的脸好吗?” 元静仪的手去而复返:“给我一份美好的回忆,哪怕是骗我的,我也希望你笑出来。” 尽管如此,破防了元静仪的桂堂东,却像是自己破防了一样,哭的像个娘们儿,留给了元静仪哭笑不得的纪念。 尾声 晓镜但愁云鬓改 冬白雪回到四时宫的战舰上,她看向金匮,这位长老迷之自信的药方害得她交出初吻。 如果说,吻她还能容忍的,就当亲了小狗,只要不刻意去想就不会有感觉,但现在桂堂东烙在她身上的索情咒,和塞了她一个角先生,所带来的屈辱程度是相同的,所带来的体验也是相同的—— 尽管桂堂东无意如此,但冬白雪还是觉得,这烙印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变成了他的东西。 虽有不满,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一来,桂堂东在索情咒上很老练,他通过设立一系列禁止事项,彻底封锁了她向外透露,请求帮助的可能性; 第二,它虽是火焰功法,但其原理却是伪装成她持有的寂灭灵力所驱动的功法,这不仅绕过她自己身体的防御,不会将其当做伤害加以冻结排除,同时也意味着其他人难以通过观测了解她的状态。 那索情咒的烙印,只有施加术式的人允许时才能在肌肤上展现,为外人所知。 显然,桂堂东是不会允许的。 金匮却不那么想,冬白雪动用了真本事还是输了,令他有遗憾,但另一方面,这代表冬白雪之后不得不继续依靠四时宫,配合门派的行动与宣传,从而确保她是“四时宫的冬白雪”。 另外,这场战斗的细节不为外人所知,所以看上去,冬白雪输的比上次好看一些,这会让她的评价进一步提升,而评价的提升,又有好多商业性质的活动可以运作。 修道界如此广阔,每年产出的资源如此之多,而化神修士们只有一百来位,所以无论怎样的博弈,齐地的化神修士们只有赢,和赢的更多两个选项。 而代价,则是化神境以下的修士们来承担。 冬白雪想了想,说道:“直到明年九月之前,请允许我去南疆。” “理由呢?” “这次战斗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不足,我需要用战斗精进自己的技艺,不是练xi赛,而是实战训练。练xi赛的东西,上擂台之后有些是不管用的。” 金匮想了想:“你师傅肯定是同意的,但是,去南疆与魔修战斗,万不可暴露身份。你的活动路线必须在门派在南疆的据点支援范围里,同时,如果门派有活动……” “我尽量配合。”冬白雪回答。 金匮有些惊讶,冬白雪的配合态度达到历史新高,想来是受了桂堂东的刺激,他不戳破,目送冬白雪离开。 冬白雪的临时洞府十分简洁,一张床铺,一个矮桌和两把椅子就是房间里全部家具,她倒在床上,坚硬的玉床立刻渗出灵气温养她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次如同凡人般漫长的睡眠,等她醒来,世界一如往常,又将是平静的一天,只是,睡眠可以恢复平静,又如何洗刷屈辱? 桂堂东,现在一定在拿着香槟高兴的胡乱喷射……这个该死的。她想。 桂堂东在喷射,但他并不高兴,相反,他的泪水正如断了线的撒尿牛丸般流淌。他的哭泣,是因彻底背叛了他给师姐的诺言而产生的羞愧,也是因为两人相差悬殊的身体素质,带给他的巨大痛苦。 尽管如此,元静仪还是如愿以偿,她有些不熟练的取悦自己,也试着减轻桂堂东的痛苦,轻声嘟囔道:“道具和真人触感都不一样啊。” 桂堂东半身的黄金纹路点亮她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该做正事了,但她看了桂堂东一眼,轻轻靠在他的肩膀,感受他的颤抖,并在他肩膀靠近外侧的部分留下一个牙印。 “哼,不管你未来娶了谁,看到你肩膀上那消除不掉的牙印时,都要问一句这是谁咬的,不管你们生活是否恩爱还是糟糕,这牙印都会成为你道侣心中的一根刺。” 元静仪搂着桂堂东,两人一起坠入水中,在静谧与温暖的水流里,她和桂堂东慢慢的旋转着,从一头漂流到另一头。桂堂东身上的金色逐渐黯淡,取而代之,那日晷的图案在元静仪腹部点亮。 桂堂东说道:“你要做什么……不,你要赋予黄金律肉身,不行!” “睡吧。” 元静仪回答简简单单,她的话语掺杂功法,本就虚弱的桂堂东停止反抗。她的秀发缠绕住他的身体,编织为摇篮,他们一同浮出水面。 元静仪把对方送到池壁边,自己却浮在水里,牵着桂堂东的一只手。对于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流产的母亲来说,分娩将是不安与忧郁,所以,她需要桂堂东来获得一些心灵的慰藉。 “想要完成一段伟业,总是伴随着牺牲。” 当黄金律的肉身,在“母亲”的子宫里塑造的时候,衣家姐妹对视一眼,她们借口有事情商量,退到无人处,却是相互敬了一杯酒。 临淄之行虽然一波三折,而且她们戏剧性和元静仪变成同谋,回想那个女人恼怒但不得不结盟的样子,她们在心里已经笑出声。 “尽管如此,当黄金律拥有肉身后,她仍需要蛰伏一千年左右,才能拥有媲美异域之神的力量,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越来越强,直到无可匹敌。 而且,她不再需要用修士的人生灌溉施肥,相反,所有修炼黄金律的修士都能得到她的增益,和她的命运深度捆绑,当她强大时,他们也会变得强大。 衣家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老妪的使命也结束了,祂已返回黄金律,从此,衣以婵和衣以娟成为普通的化神修士,接受黄金律的恩惠。”衣以婵说。 “用一千年家族修士的牺牲,换取后代无穷无尽的受益,和第九条飞升大道。失败者们会被人们蔑视为愚蠢,而成功者将在历史留下一段疯狂。” 衣以娟微微发出一声叹息:“白西幽,是你性转为男人后和我孕育的孩子中最优秀者,她是黄金律两个阶段的分界线,也是黄金律现在所用的人格……这样的她,却在伦理上成为元静仪的孩子。” “嗨呀,不管你们在庆祝什么,但你们的香槟似乎开的有些早。” 在黑暗中,琪琪现身,衣以婵警觉的说道:“异域之神的分身……你能在这里,是你和历长老联手了?” “你能把我想的那么体面,再好不过。” 琪琪摆弄着胸前的长命锁,“不过,我有家不能回,现在就是个干脏活的,所以你们把我想的糟糕些也无所谓。 那个无趣的男人有些事想知道,所以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我便出现了。不管交谈还是战斗,他确保我们不会被打搅,你们做何打算?” “只有你一个?”衣以婵说。 “只有我一个,但你们刚和那男人战过一场,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只需要我一个。”琪琪伸了个懒腰,“该爆秘密了,修士们。” 在桂堂东还在比赛的时候,元静仪给南轻絮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她和桂堂东以在外度过一年为前提,准备相应的物资,并把自己的纹章丢给南轻絮,以方便她筹办。 如果仅仅以生活来考虑,桂堂东几乎不需要什么,而她需要的仅仅是食材和教材,回来的时候,元静仪又递给她一枚戒指,里边装满战斗补给品。 “好好保存,到时候交给桂堂东。”南轻絮说。 “敢问大人,是什么时候?” “你不必多问。” 南轻絮对元静仪的畏惧发自内心,她回到寒鸦号,等到桂堂东取得胜利,等到桂堂东回船疗养,她已经想好为她夫君的胜利庆祝,但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开饭的信号。 是他战斗里消耗太多,无心庆祝吗? 南轻絮有些担心,她决定去看看,就在这时,她的房门打开,元静仪抱着桂堂东进来,房门无声息的关闭。 南轻絮踏出一步,又畏缩的看了元静仪一眼:“他这是?” “他睡过去了,另外……” 在元静仪身后,转出南轻絮熟悉的身影,看到白西幽的瞬间,她吓的“啊”的一声坐在后面的床上。白西幽笑了笑,看向元静仪:“她好像把我当成鬼魂了。” 南轻絮颤巍巍的指着对方,声音结结巴巴:“元长老,她她她……” “你可以当她一位散修,桂堂东的同盟和部下,尽管她居心叵测。”元静仪回答,“另外,不要顶着白西幽的外形,变个普通些的。” “你是‘母亲’,你说的算咯。” “白西幽”耸耸肩,她的外形与面容都在变化,赫然间,她变成一位模样周正,但事后难以让人记住特征的不起眼女修, 南轻絮茫然的看着元静仪,元静仪说道:“接下来,我把你们三个送到月华苑桂长老的船上,她会出港,带你们先去月华苑,然后与月华苑真传江纤尘汇合。 堂东要陪伴江纤尘执行一个任务,你们二人皆是助手,你们三个在路上相互扶持。” “这么急?”南轻絮呆住了,过了一小会儿,她问道:“历道友呢?” “一次护卫任务,没必要投入两位阳炎府真传,所以小晴留下,帮忙打理她师弟的领地,我也会留在这里。” 南轻絮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但她本就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只要待在桂堂东身边,即便前方是地狱,她也顾不得了。 白西幽斜睨元静仪:“从你们人类伦理的角度,我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这不关你的事。” “但对于你这样的身份,这么做是一种巨大的牺牲吧。”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类?” “不是人类,就不能有情感这种东西吗?”白西幽问道,“他值得吗?或许,他这样激进而叛逆的存在,会被世界所不容,很快变成你的回忆。” “所以我更要那么做,即便他成为回忆,我的遗憾会比第一次时稍微减轻一些。”元静仪回答。 “你师兄的怒火呢?” 元静仪推了白西幽一把,白西幽挑挑眉毛,不再言语。南轻絮从元静仪手里接手桂堂东,但在托住桂堂东后,她发现对方没有撒手的意思。 桂堂东被四只手抱了一分钟,他才被转移到南轻絮那里,元静仪摘下手套,火焰包围房间里的其他三人,转眼之间,他们来到陌生的甲板。 “元长老很准时啊。” 南轻絮看向声音的源头,背着棺材的女修踏着月光而来,她说道:“我是桂英,从元长老那里雇佣了你们,接下来的日子,由我负责招待你们,合作愉快。” 桂英的目光首先触及桂堂东,忽略抱着桂堂东的南轻絮,然后看向白西幽。白西幽自然能分辨对方目光的变化,看了下周围,大雪方才停息,寒冷的气息充满空气里,而一轮圆月在桂英眼瞳里绽放,于是回答:“我叫云晓镜,是桂道友的助手,也是跟随他执行任务的人。” 桂英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你们需要几间临时洞府?” “一间足矣。”云晓镜回答。 “那好,我带你们看看客房,你们随意挑选喜欢的临时洞府。” 桂英在前方引路,出乎意料的是,月华苑战舰内部的装潢十分华丽,到处都是名器古玩,不过,南轻絮无心去看这些,她的念头只有把桂堂东安置到临时洞府。 同样的,南轻絮没有注意到,她所在的战舰,已经扬起风帆,闪烁着联络用的信号灯离开临淄空港,向北而行。 元静仪在桂堂东房间的窗前目送柳毅号离开,几秒之后,新的气息闯入房间。历无咎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师兄,什么理由?” “衣家姐妹向我讲述了些有意思的情报,尽管这并非她们的本愿。小晴睡了,堂东的气息越来越远,这代表你把他送走了。 所以,请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那两个没用的贱人,果然在任何时候都指望不上。”元静仪低声咒骂道。 她知道,能说服历无咎的只有事实,而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她转过身来,双手交叠在小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背—— “师兄,我怀孕了,是你徒弟的孩子。”她说。 翠云白雪两仙容,末怯姮娥傍月宫 “翠云……” 年轻女修在熟悉的呼唤声里醒来,月光在木窗格上折射,在女修伏身的桌上留下朦胧的轮廓。 翠云醒来,看到她这一辈中最为年长的娥伸出手来,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笑着抓住长姐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 娥把手从翠云手里抽离,笑道:“家主召集我们有要事宣布,我还要去叫白雪。” “啊,那个人……” “她不是‘那个人,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娥纠正道。 翠云冷笑:“前提是,她承认我们是她的姐妹。” “白雪虽然不爱说话,但还不至于和我们疏离到这种程度。” “但是,以她那要强的个性,绝对会是姐姐你的竞争对手。” “但是你其实挺喜欢白雪的吧。”娥捏捏翠云的脸颊,“不管你的妆容,你的穿衣和用度,你都有意识的模仿她。” 翠云低头嘟囔道:“我只是觉得,她是仗着自己顶漂亮,又是最小的一个,受大家宠爱,所以做事太嚣张。 我要是在外貌上和她一样,她是不是就不敢小瞧我,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娥笑了:“你还是在意她,不然你才不会把她在不在意你看到那么重要。” “姐姐,你还是对自己的事上点心吧。”翠云发生一声叹息,“唉,咱们家都成这个样子了。” 汀州姮氏在本地是顶有名的散修家族,据说在几百年前,姮氏老祖彼时还姓王,在农庄里过着只可以称之为“活之”,但是没有任何可书写的,平凡中的平凡的生活。 不过,因为王家老祖的先代,与石头城四大散修家族之一的王家连过宗,认过亲戚,而当时王家老祖家遇到困难,他的姥姥便带着自己的外孙去石头城,希望从亲戚里讨得些馈赠。 他们赶巧,已经嫁进贾府的王二小姐的管家,旧日里因为买地受过王家老祖家帮助,因而将刘姥姥引荐给王家小姐,掌管贾家内zheng的王熙凤。 当人有权有势的时候,就连轻蔑都变得和善起来,贾家那时处于巅峰时期,他们这一代最杰出的女修贾元春,成为四时宫春坛大长老的侍妾,这隐约让他们从四时宫的洗钱白手套变成自己人的趋势。 所以,尽管贾府上下没一人瞧得上这穷亲戚,但刘姥姥还是为王家拿到了足以让一个有天赋的凡人成为修士的资源。 王家老祖是有天赋的,王家的困难正来自于资源不足,无法将好苗子的天赋兑现,刘姥姥的大胆举动迎回了丰厚的回报,他们从石头城回来不久,王家老祖就成为修士。 然而,修士之间亦有差距,练气境的修士,在散修里都只能算是阿猫阿狗,而在八大门派的标准里,干脆把练气境的修士归为凡人。 想要从练气境进阶筑基境,最重要的便是知识的积累,而第一次贾府馈赠的资源并不足以帮助王家老祖完成进阶。 为了自己家的未来,刘姥姥,一个没读过书,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平凡老妇,却颇有见识的带着地里种的低等灵气瓜果(同样的,按照八大门派的标准这些属于凡物)去贾府送上问候,绝口不提讨要帮助的事。 贾府看不上这些,但与其他只会伸手要钱的穷亲戚相比,刘姥姥无疑是知恩图报的典范,而刘姥姥用自己朴素的聪明才智,让王家成为贾家一个小小的白手套。 贾家养了几百个这样的白手套,或者说,刮了好几百张彩票,以期家族能够中奖,发掘出可塑之材,将来成长起来后成为家族可以依靠的盟友。 贾家落难的小姐与王家老祖结合,他们的人生平平无奇,但贾家小姐是个有见地的,而且孕育出了优秀的后代:仿佛命运的轮回,他们的女儿被月华苑的人挑中,月华苑买走了他们的女儿,定时留下书信讲述那位女修在门派的情况。 随书信一起送达的还有一笔物资,随着那位女修在门派内部的提升,月华苑馈赠的物资也越来越丰厚,让这个小小的家族仅仅用了一百年就成为当地有名的散修家族。 感念月华苑的恩情,王家将自己的姓氏改名为姮,并将每一代的长女名字定为娥,以此向月华苑第一位飞升的修士姮娥致敬……当然,姮家也存了攀附月华苑,渴望成为她们的白手套,正如石头城四大家族之于四时宫的作用。 然而,白手套们的兴衰,取决于宗主们的一念之间,贾家的破败,便是因为四时宫找到更好的白手套,所以元春死的不明不白,而贾家便随着污点一起被四时宫无情处理。 同样的,姮家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是其在月华苑的女儿准备飞升,之后,月华苑再无消息,仿佛从不存在一样。 月华苑之神秘,就连其他八大门派都不知其总部所在,蛐蛐散修家族想要联络月华苑更不可能。 更致命的是,随着联系的中断,外部的援助也断绝了,不管怎么开源节流,姮家都不可避免的衰落,而当他们的靠山出问题了这一决定性的情报,被其他修士洞察的时候,随着时间流逝,先是试探,然后便是一场瓜分弱小者们的狂欢。 八大门派在地表的巡回法庭,出于分裂散修,让散修们一代代仇杀血斗的卑劣目的,有限的为姮家主持正义,部分资源被归还,这个家族保住了,却和死了也差不多,因为他们曾有黄金般的时代,如今坠入深海之中才令人绝望。 终于,到了翠云这一代,姮家有天赋修道的孩子有十一位,然而讽刺的,能让这些孩子成为修士的却只有一个。姮家不是没想过把这些孩子送出去,换取同盟或者资源,但每一个乐意接收孩子的人,都提出了接手的孩子后和姮家断绝关系,而给予的资源更是吝啬。 显然,修士们的逻辑里,弱者不配拥有朋友。所有人都在等待姮家最后一份资源被消耗之后,他们冲进去零元购。 姮家翻盘的希望,便是在十一个孩子里选出天赋最强的那个……以往的时候,不是有超级天才横空出世,带领没落的家族翻盘。 所以,有人拜访了姮家家主,提供了一个血腥,且有待验证的方法,他愿意免费提供材料,布置阵法,而姮家则要出人配合他的实验 正常来说,将自己视为正道一分子的姮家绝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事,但在人在绝境的时候,伦理往往是最先被抛弃的东西。 姮家开始有神秘人物进进出出,家族引以为傲的的那位月华苑女修曾住过的望月楼被封禁,一些奇怪的人物进进出出,围绕望月楼布置。 带一切完成,在月圆的子夜,十一个孩子被召集到家族祠堂,暮气沉沉的家主宣布了一种残酷的竞争方式来决定谁能成为修道者。 翠云听到兄弟姐妹们要靠相互残杀来竞争的时候吃了一惊,在她的设想里,自己温柔的长姐娥是资源第一顺位的继承者,而其他的兄弟姐妹不过是僭越者,等到家主宣布决定,他们那些觊觎者会像小丑一样,成为娥光辉一生里微不足道的缩影。 娥长姐如母,照顾了自排行第五的翠云开始的所有弟弟妹妹,所以翠云对她抱有深厚的感情,而对于其他兄弟姐妹则有些冷淡。 所以听到要相互厮杀的消息后,她立刻看向周围,除了个别人,所有人都错愕的视线,但家主拿出一样宝贝,让宝贝里的红光闪过在场诸人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家主安排的厮杀是一个简短的过程。当天夜里,他们被送进空置的望月楼里,那里已经封闭门窗,仅露出一些狭窄的缝隙。 一楼中央的桌子上,有一枚储物戒,据家主所说,里边装着的材料足以让任意一人提升到筑基境并打造自己的法宝。 有两种方法,封闭的望月楼会被打开:八天之后,楼房大门重新打开,活着并且持有戒指的那个人,就能获得修炼的资格; 当望月楼活着的人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封楼会立刻结束。 这些不幸的人被送进楼房封闭,一开始,他们怀着侥幸心理,翻找楼房的每一处,这里的生活设施应有尽有——除了饮水和食物。 有人试着拍门求救,有人茫然的坐在地上,有人阴沉沉的打量别人,即便素有威望的娥企图组织大家联合起来,捱过七天,逼迫家主收回荒唐的决定,应声者也是稀稀落落。 因为,如果事情以和平收场,家主收回成命,那份修炼的资源最有可能落在娥身上。 兄弟姐妹和自己修道的机缘哪个重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不过在第一夜,大家无论怎样都没有动手的念头,他们各自找地方,怀着不安与戒备休息。 第一天的中午,姮家送来第一份饭食,只有五人份的饮水与食物,娥知道家主的心思,提议大家均分,虽然响应并不热烈,但众人勉强同意她的提议,所有人都吃了东西,但都被饥饿折磨。 这份饥饿逐渐变成不满,而不满又在晚上第二份送来的食物与饮水变成四份时变成冲突。脆弱的共识在后天断绝食物的恐惧下被冲垮,其中又混合了对修道机缘的贪婪。 以排第二的长子抢夺戒指,与排行第四的次子为食物厮打开始,残酷的竞争上演。翠云想吃东西,但她被兄弟们打的头破血流,被姐妹们抓成花臂,如惊弓之鸟般逃到楼上。 即便人们在绝境里会道德沦丧,但大家道德沦丧的速度未免太快……娥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她没有参与这场纷争,对她来说,亲手看大的弟弟妹妹们相互厮杀,令她伤心欲绝。她含着眼泪为翠云处理伤势,后者疼的龇牙咧嘴,却开始想点子。 “姐姐,这帮人里我只服你,你宅心仁厚,成了修道者,以后会肯定尽力照顾我们这些人。其他的人,就算他们比你天赋高,能振兴家族,但那家族,也不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只有他们自己的后代罢了。 我们都要活下去,并且要你成为家主。只是,在修道之前,男人在这样的竞争中占据绝对优势,所以我们得抱起团来,并且制造武器与防具。 而我,恰好就是这方面的行家。” 翠云不是姐妹中持家能力最好的,不是性格最好的,亦不是最貌美的,但她有一项能力无人能比,那便是她在机巧方面的兴趣。 对于一个修士家族,凡人的机巧之学只是“奇技淫巧”,而建立在灵力体系上的机械工程学是另一番伟大的学问,但在特定的环境,例如此刻,这番奇技淫巧有了用途。 有了武器,弱者就能弥补一部分在身体素质上的差距,被关进来的年轻人们虽是凡人,但皆习过武,懂得如何使用武器,所以握住武器,就能增加弱者的胜算。 翠云虽然挨了一顿好打,但脑子却清醒了不少,她自己搜集材料制作武器,而让娥去拉拢人手加入小集体,标准有三个:一,要肯听话的,每个人都有主见,团体就会分裂; 第二,对修道欲望不大或者信心不足,支持娥来接手这份资源的; 第三,最弱的人。 第三条决定了,娥带回来的只可能是女性,因为在超凡力量存在之外的地方,女性的权利要靠社会共识维持,从女性的角度来看,这社会共识或许是男权对她们的压迫,而从男性的角度,社会共识是强者自我约束,令弱者受益的封印。 而在姮家刻意制造的舞台并没有什么社会共识,封印被打开,那些被视为压迫的东西消失之后,真正的压迫降临,强与弱,最强与最弱在一瞬间泾渭分明。 不过,人类毕竟是靠脑子的,强与弱在合适的时机能够转换,有了武器这一影响胜负的要素后,对翠云来说,娥能带回一两个弱者反而好一些。 娥带回两个人,第一个是排行第六的末怯,她是个安静的姑娘,最喜画工笔画,对修道野心不大,且听话; 另一位则让翠云挑了挑眉毛,她不爽白雪许久了。作为老幺,娥对白雪的疼爱让她有些羡慕,可白雪是怎么回报娥的呢,她惦记着那份修道资源! 而且,白雪总是冷着一张脸,让翠云很是不爽,她问道:“你肯听我们的话吗?” “这是什么话,姐姐?”白雪的神情这时候仍然冷冽,“我是这里最弱的,单打独斗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死吧,所以我会听你们的。” “我要你发誓,我们中配拿到那枚戒指的只有娥。”翠云盯着对方,“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丢下楼去。我记得下边有个堂兄惦记你很久了。” 娥想要劝,末怯拉了她一把,在这种环境里,被激发出好狠斗勇气质和能够制作武器的翠云才是版本答案,想要活下去,最好顺从她。 “姐姐,你现在简直像个没把的男人一样。”白雪举手蒙誓,“我答应你,在这里,我唯你马首是瞻。” 也就是说,你出去后可能反悔咯? 翠云明白,像白雪这样自视甚高的家伙,一定容不得比自己平庸的人修道,而自己却沦为凡人的情况,但现在,她也不好逼迫太紧。 于是,四人的同盟结成,或许是因为她们实力太过弱小,剩下的七人并没有将其当做优先解决目标。她们一边搜集材料,一边胆战心惊的看楼下的厮杀,以及沦为强者附庸的弱者们如何取悦强者。 “三姐以前是很心高气傲的,她常说这个家的男人配不上女人。”末怯有些吃惊,“但现在,她在给堂兄……” “她以前那样说,只是为了打压他们的价值,以让自己从更优越的视角俯视他们。现在,她作为弱者的事实露馅了,你看,她被粗暴的对待,还是要假装笑出来,去换那半个馒头。”白雪冷冷的说。 “我们有四个人,”娥有些担忧,“粮食和饮水压力会很大。” “门窗有缝隙,现在这个天气,能够搜集一些露水,但我们需要很多道具,汇总起来才能让我们不至于渴死的分量。”翠云说,“剩下的,就是要靠抢了,但不是现在。” 在此之前,她们幸运的找到两只老鼠,平常她们绝对不会碰的恶心东西,却成了她们第一天的晚餐。 她们轮流守夜,或许是白天的厮杀已经耗尽力气,所以此夜安全度过。第二天中午,送来的食物与饮水变成三人份,为了这三人份的食物,有两人在今天出局,包括昨天向强者献媚的那个弱者。 她的献媚只让她多活了一夜,因为她所托非人,那人没有抢到足够的食物,于是便未雨绸缪的制作食物,她被杀死,其尸体也得到了合理利用……看着那副地狱般的光景,楼上的四人不寒而栗,纵然都有别的心思,联合的念头变得真切许多。 “虽然道德已经沦丧,但最先迈出非人一步的,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联合讨伐。今晚,那个吃人的人就会死,我想不到他能活到第二天的理由。”白雪说。 “这对我们好像……不是好消息。”末怯说,“第二天就死了两个人,除了我们还有五个,这胜负分的太快了……我甚至怀疑明天天明,今晚混战的胜利者可能就冲上楼,要么命令我们臣服,要么把我们全干掉。” 翠云检查自己制作的武器:“其他人一定还储备着食物,我们得冒险一波去拿一些回来。” “如果到了那种时候,我们就放弃继承权,如果对方仍然执意,我们再做殊死一搏。”娥说,“我希望不要演变成如此情况。” “不,”白雪说,“只有我死了,我才会放弃继承权。” 翠云不觉火大:“你这家伙,把机缘看的比命都重要吗?!” “这才是大部分人的选择。”白雪说。 第二天的夜晚降临,分别手持长矛、圆盾、手弩与石灰粉的四人组屏息以待,她们分光了清晨搜集的露水,但每个人只有一小口,稍微滋润干裂的嘴唇。 与干渴相比,饥饿更甚,她们捱过饿肚子的感觉,但身体不会骗人,没有进食过的身体比昨日虚弱,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 她们互相抽对方巴掌,以疼痛保持清醒,施虐式的自醒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与第三天的交界时,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下方的五人不约而同发动了。 “走!” 娥一马当先,四人一起冲下楼,找到最近一个人盘踞的地方,翻出他储藏的少量食物和饮水,几秒钟就被她们消灭干净。 她们欢欣鼓舞,找到第二处地点,那里的食物与饮水更多,末怯正待拾起,机关被触发,捕兽夹夹住她的小腿。 “啊!” 末怯倒下的时候触碰了警报,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果一开始,她们还有三个人联手与对方斗一斗的心思,但看到对方自行制作的简易护具与武器后,她们没了勇气。 那是十一人中的长子,如今他戴着戒指,身上有不同的伤口和不同的道具,他的手和手里的武器尚在滴血,而看着打jie他食物饮水的窃贼们,他那目光只有嗜血。 “牺牲已经太多了……我们可以放弃,你是胜利者,我们相安无事度过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就结束了。求求你,我们都是你的手足……”娥说。 那位在杀戮中得到进化,或者说在杀戮中迅速沦丧的人露出阴森的笑容:“比起在这里忍饥挨饿呆满一星期,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杀了你们,立刻就能出去开始修道者的生活呢?” 娥有些悲愤的喊道:“你不觉得这种相互残杀的机制非常不合理吗?请理智一点,我们都死了谁帮你打理家族。为了不挨饿,你就要杀了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理智能当饭吃?!”对方冷冷的回答。 翠云抢先下手,她抬起手弩,用磨尖的木杆射中对方的眼睛。她以为自己优势很大,A了上去,结果不过短短三十秒,失去一只眼睛的男人就把她们三人卸下武装,揍的鼻青脸肿。 娥想要背起末怯逃命,翠云与白雪却在这时达成共识,她们拉着娥从一旁撤离,十秒之后,末怯的惨叫传来。 她们狼狈的逃到三楼,而这时男人追到一楼楼梯,先是白雪摔了一跤,然后是男人丢出的飞斧命中娥的后背,虽不致命,但是娥身体不受控制的头朝下坠落,翠云拉住她,却差点自己一起摔下去。 “坚持住!” 翠云已经没有力气,偏巧娥既高,身材又丰腴,她勉强拉住对方,却没有把对方拉上来的力气。在下方,白雪挥舞着防身武器,大叫着与爬上来的男人纠缠。 那男人也已经筋疲力竭,但他仍能在三十秒里杀死白雪,杀死白雪之后呢,在上方动弹不得的两人就会是他下一个猎物,而娥已经丧失战斗力。 她唯一的生路,就是下去汇合白雪一起杀死那个男人,而不是让他逐个击破。 “帮帮我,拉我上去。”娥流露出强烈的求生欲,她的声音虚弱又惶恐,“帮帮我……” 翠云必须要做出抉择,她想要哭泣,娥是她喜欢的人,她甚至做过变成男人,去迎娶娥的春梦,但干渴的身体已经没有泪水。 翠云松开手,娥向下坠落,而表情不为翠云所知,因为同时,翠云已经冲下楼梯。 滚落的娥同时砸中白雪与男人,把他们推到一楼大厅,男人掏出什么,狠狠刺进白雪的大腿,他没有机会再杀死白雪了,因为翠云从娥的尸身上拔出飞斧,用尽全力劈下,结果了他的性命。 翠云瘫坐在地,她感觉自己作为人的感情正在丧失,白雪躺在地上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向娥的尸体,轻声问道:“为什么选我?” “我没劲了,拉不上来她,她沉的要把我拽下去。”翠云大吼道,“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不松手,我们三个全都会死,娥姐……呜呜,娥姐,对不起。” 她干嚎了一会儿,直到没有力气再嚎,才意兴阑珊的说道:“那枚戒指,我不要,你拿去吧,剩下的……剩下的,呜。” “不,一切已经结束了。”白雪苦涩的说。 翠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她似乎和白雪说了很多话,但似乎又没说,因为她那混乱的记忆里,只有她自己说话,而没有白雪回答的声音。 她其实没那么讨厌白雪,她的讨厌,只是因为白雪没有给她足够的回应,她最年幼,漂亮又聪明的妹妹,她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与承认。 现在,她终于能说出来。 “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当修道者,我给你当工匠,我们俩一定要把家主弄死,为了娥姐,为了末怯,那些逼得我们自相残杀的混账都得死。 白雪,不管过去怎样,咱们未来都要好好的……我就剩下你,而你也只剩下我了,不许无视我。”她说。 直到第二天天明,不知何时睡着,又在光亮里醒来的翠云站起来,又瘫坐在地上,她看到白雪紫黑色的尸身,一根插在白雪腿上的簪子,那簪子的镂空结构里残留了一滴药液。 一瞬间,她理解昨天白雪为什么说一切都结束了,但是,白雪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只要杀了毫无防备的她,只剩她一个,望月楼打开,白雪就能得到救治。 “喂,你自己说的修道机缘比生命更重要,这毒药也不是立刻要你的命,你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你的机缘就有了……为什么,你说句话啊,咱们俩关系没那么好,你为什么没下手!” 死人不会回答活人的问题,白雪为什么没有选择符合她性格的最优解,成为永远的谜。目睹白雪的尸体后,唯一的胜利者翠云坐在地上,看到一枚戒指沉睡在她手边,那必然是白雪放的。 翠云将戒指抓起来,戒指滚落,她四肢跪地在地上挪动,抓住它,缓缓戴在大拇指上,沉重而强烈的束缚感袭来,几乎让她大拇指失去知觉,仿佛其上寄托着三条生命的重量。 这时,大门被人轰开,翠云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身着四时宫制服的修士们鱼贯而入,他们救下唯一的幸存者,而在担架上被转移出去的时候,翠云看到外面火光冲天。 翠云被紧急治疗,她虽然经历了地狱般的三天,但身上却无大碍。四时宫修士送来水囊,她拔出塞子咕咚咕咚灌下,又被呛到,水分从她的鼻孔与嘴巴里喷出,而后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泪水滴入泥土。 四时宫修士解释道:“我们追踪线索,抓住了游弋的魔修,发现本地姮氏家族勾结魔修,妄图以血祭之法将凡人变成修士,可惜我们来的晚了一些。” “可家主说,家主说里边放了一份能让人变成修士的资源……”翠云说。 那位四时宫修士强行破解并激活储物戒,里边倾倒出一堆白纸,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了然道:“果不其然,这里边你们的家主只是哄骗你们进去,他在外有魔修协助构筑催发的阵法,待阵法激活,你们在里边相互厮杀,滋养阵法,直到最后一人。” 翠云低头看着白纸:“我们就是为了这样的东西……” 那四时宫修士本想宽慰,接触翠云的瞬间,先是疑惑,然后变成喜悦:“节哀顺变,我说,你已经没有家了,但你这天赋足够进去外门了,要不要来四时宫试试? 啊,在此之前,我忘了问你名字了。你叫什么?” 翠云看着白纸被风吹起,家园在火光中被净化,而她呆过三天的楼房,随着她渐行渐远,终于被飞舞的白纸遮掩。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如果我变成你的话,是不是就能理解你当日的选择呢? 翠玉回答道:“我叫白雪,姮白雪。” 晴川落日初低,惆怅孤舟解携 桂堂东加入门派半年之后,历晴川确信他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在这段关系里,历晴川理所应当的居于主导地位,她不事先通知,在任何时间,当她心血来潮时,便会来看看师弟。 在一个月圆的夜晚,历晴川心烦意乱,她怎么都睡不着,便换上衣服。偷偷来到二层的外门修士住宿区,熟练的打开房门。 以她对师弟的了解,桂堂东这时候多半没睡,所以她刷开房门进去,丝毫不顾及这是桂堂东的临时洞府……然后,她看到桂堂东面红耳赤看着床上的东西。 桂堂东被吓了一跳,他想用被子盖住,被却被历晴川眼疾手快抓住,得意洋洋的说:“哼,想藏?!” “师姐……” 桂堂东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却坚决的护住身下的被子,可他敌不过历晴川的好奇心,也敌不过她的身体素质,所以他被不客气的请到椅子上。 “好呀,我对你那么好,无微不至的关照你,你却在防我。”历晴川调笑道,“现在是藏东西,以后是不是要藏老婆,等你孩子满月我才后知后觉,像个可怜的傻瓜?” 她掀开被褥,看到一张约有1.6米长的纸片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桂堂东:“这位女子长的挺漂亮,但师弟你的兴趣爱好是不是特别了一些,为什么你不喜欢鲜活的女人,而是对着纸片人发情啊?” 桂堂东有些尴尬,他开始讨论天气与功法,历晴川知道他心里有鬼,再看回纸片人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确定的说道:“这个形象……有点像我?” 桂堂东低声回答:“嗯,我今晚从床底发现了这东西,一开始它是一大卷手纸状的东西,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就很好奇,便学着操纵纸傀儡的方法朝它注入灵力,然后就……” 历晴川这时候也想起来这东西的正确用途,阳炎府的修士在练气境到筑基境之间,因为修炼阳性功法,对身体的掌控又不足,灵力在体内冲撞,导致不管男女普遍“火大”。 修士在30岁以前生育,对男女双方来说普遍不是好事,他们自己在修道一途尚是孩子,哪来的心力照顾孩子。 若是流产,对女性修士的影响则是随机性的,有些人房子里死十胎八胎都没事,但有些人一次就会伤了元气,再无法提升境界。 所以,门派为外门修士们设置了男女之防,他们的上课吃饭训练与自由活动的时间都是错开的,而且男女宿舍相隔很远,躲不过外门中筑基境弟子的巡查。 同时,为了防止同性恋,所以门派配发了纸片人,只要注入灵力,纸片人就会变成使用者最渴求的异性形象,然后,使用者会和纸片人来一场荒唐的秘事,但这只是纸片人附加的术式对使用者感官上的刺激,就像做了一场春梦。 待他们得到满足,精神放松,欲念平息后,纸片人的自清洁功能触发,之后悄无声息的回到床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说纸片人长的像我……” 历晴川捂住发烫的脸颊,看向桂堂东:“哎呀,师弟你可真是糊涂呢。” “对不起,我一时糊涂,师姐,对不起!” 历晴川应该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脏怦怦跳,感觉脑袋发涨,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情绪……或许,害羞和喜悦是对半的。 师弟是她的玩具,现在,她的玩具用身体诚实的证明,他忠于她,是她魅力的臣仆,这令历晴川感到满足,身为阳炎府的真传,她自认为最美貌也是最聪慧的人,若是输给门里其他女人,这对她的自信心是致命打击。 所以,她忽然又阴云密布,凑近桂堂东问道,把他摁在椅子上,一只腿抬起,斜着顶住他并拢的双腿,一脸严肃的问道:“在门派里,你心里还有其他女人吗?” “?” “就是像这样,会不自觉的把她的形象在纸片人上描绘。” 桂堂东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天无二日,我心里只有师姐一个太阳!” “那没事了。” 历晴川喜怒无常,桂堂东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历晴川抚摸着纸片人说道:“不过,你好大的胆子。” “师姐……我可以做些什么,来换取你的谅解?”桂堂东小声问。 “做什么……当然是你羞耻到爆炸,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刻的事情。” 历晴川指了指纸片人:“开始你的表演吧,我还没看过男孩子怎么处理自己的欲望,所以很好奇。” 桂堂东呆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历晴川,历晴川微笑着说:“我不会生气的,不过,你要是磨磨蹭蹭,我真的会生气。” 她伸腿笼住桂堂东的内侧膝弯,稍一用力,把他推向床边,桂堂东抿着嘴唇,用无可奈何又祈求的眼神看着她,但她却兴奋起来。 “快啊,师弟!” “除了变态,男人被别人看着,一般状态不怎么好。” “我知道了。” 历晴川躺在床上,把纸片人挪到她旁边,盖上被子关灯,她说道:“好了,我睡了,这下你总不至于害羞了吧。师弟,男人汉别婆婆妈妈的,将来你结婚……算了,我不许你结婚,将来你和女人相处的时候,也这样畏手畏脚的吗?” 桂堂东话语里传来一丝悲凉:“师姐,如果一个容貌与你相似的人来到我身边,你也能接受我和她行房吗?” “人肯定不行,但如果是纸片人的话,我可以接受。不过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如果那样做了……” “我不会,师姐,除非是被强迫的,否则我不会背叛你!” “谢谢你的忠诚,所以我选择相信你……啊,被人看着,你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历晴川抿嘴乐道:“我说,男生带着这东西,不觉累赘吗?” “女生胸前那两坨肉,不是更累赘吗?” “在进筑基境以前,我肩膀经常酸疼,你能想象胸口挂两个水袋的模样……咦,师弟你状态变好了?” 历晴川伸手拍了拍桂堂东的屁股:“好吧,男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没节操生物,我已经见识到了。为了让你状态更好一些,我承诺,你让你满意,我会给你一些额外的……奖励。” 荒唐的夜晚衔接黎明的微光,历晴川醒来,揉了揉眼角,才意识到自己梦到过去,那份香艳的回忆里,她撞破师弟的好事,对师弟的认知从玩具变成“我的男人”。 她坐起来揭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后,立刻拿出清洁符箓“毁尸灭迹”,拍拍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唉,这也是因为灵力紊乱,才做了奇怪的梦。而灵力紊乱,又是因为我突破心魔,继续提升的证明。”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比别处更嫩白些的手腕:“啊,还有受伤这件事,如果仅仅是皮外伤的话,每次愈合,都能激活自己的灵力去修复伤口,保持灵力的活跃,对提升境界也有助益。 听闻在兵甲门,他们的锻体之法中的一环就是不断受伤,反复的受伤与愈合,能够让他们锻造出百战之躯——表面上与其他修士的身躯并无区别,但在表皮之下是坚实如同金属的血肉。” 她起身,打算先修炼一会儿,体会克服心魔后的身体状态,但兵甲门真传胡玄冬的拜访打断了她的修炼。 “原本我应该先拜访祝融老祖的(外界对元静仪的一种称呼),但祝融老祖似乎在忙,她让我来找你。”胡玄冬说。 “是呀,比赛结束了,可事还要一大堆呢。”历晴川回答。 “你的状态不错……”胡玄冬拍了拍身上的甲胄,“要不要试试?” “好呀。” 两人打了三场训练赛,楚清秋又至,天齐派真传又和其他两位真传分别约了两场,楚清秋战绩不好看,但她一副轻松的样子,因为她是未来战士,在抵达金丹圆满的瓶颈之前,她进步的速度很快,可能无法打破桂堂东的晋级记录,但超过其他人或许是有可能的。 历晴川以女主人的姿态,邀请其他两人来到尾楼一处被改造成暖阁的房间,里边有三分之二的面积以透明玻璃隔开,植物与树丛皆散发着娇艳欲滴的翠绿色,木板搭成的鸟笼里,鸟儿快活的在里边钻来钻去。 另外三分之一则被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一个小书柜和小储物柜占据。现在,四把椅子中的其中一座已经有了客人:勒花天附身过的暹罗猫,如今懒洋洋的趴在上边,脖颈处张开的毛发映着日光。 历晴川落座,顺带把它抱进怀里的,它瞪大蓝色的眼珠,不情愿的喵喵叫了两声,脚爪柔软的肉垫蹬了她的锁骨两下。历晴川拍了拍它的头,它才缩着身子老实下来。 历晴川说道:“下雪的时候,这里是最佳的赏雪地点,因为这里最暖和,而且为了观景使用了大量玻璃,代替部分墙壁。 雪这种东西,只有住在最暖和的地方隔着玻璃,一点都不用担心那寒冷的感觉波及到自己的时候,才充满诗情画意。” “我们便是墙外的雪,而聚集在临淄又很快消失的看客们,则如同墙内的我们。” 胡玄冬说:“从决赛来看,桂堂东与冬白雪,某种意义上相互是对方的保险,他们实力之强已经抵达让我担心的地步……担心他们触碰那条底线。” “可真有你们的,冬白雪明显有异域之神的力量,桂堂东能应对,说明他也有。光是比赛结束后,那些化神老头老太太们为这个开了十八个小时的会,就够让人烦的了。” 楚清秋不怎么高兴:“在此期间,我哪里都不能去,无聊死了。” 历晴川摆摆手:“你们能来,证明结果不差咯。反正八大门派那么多大事都能在吵架里妥协,这点小事,不过期引出大事的由头罢了。 兵甲门来年的战事才是重点……我不会问的,反正这种机密你也不可能说。” 自动傀儡端来热茶与茶点,这些东西封存在能让东西保鲜很长时间的生活法宝里,有客人取出重新加热即可。 大地银装素裹,在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纯白衬托下,雪后初晴的天空格外湛蓝,阳光灿烂,照进房间的时候有七彩的光圈散射,在女修们的茶杯边留下虚影。 “说起来,我看到白西仁了,他头发全白了。” 楚清秋说:“虽说,白家只是个由头,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家什么都剩不下了,家主之位找了个和他叔叔同名同姓的路人甲来继承,就算阳炎府和桂堂东不找他麻烦,他也…… 诶,说起来桂堂东呢?” “我没看到他。”胡玄冬回答。 “我当天晚上就睡了,奇怪,我为什么会睡着?”历晴川纳罕的拍了拍脑门,“今天是几号?” “12月5日。”胡玄冬回答。 “?!我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历晴川有点急,“怎么没人叫醒我?” 楚清秋有点幸灾乐祸:“我记得你说他夺冠有庆功宴来着,我真担心你们会在狂欢里发生点什么,我看过的书里,爱慕的男女借着酒精发挥,简直是经典桥段。 而你,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却成了睡美人。噗哈哈,老阿姨,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有你的,将来你新婚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表演一个当场睡着?那惦记你老公的女人可有福了。” 她们有过合作,但不妨碍她们互损,于是历晴川回答:“我担心很多人,但唯独不担心你,毕竟,你只是个孩子。” “桂道友在哪里?今天我就要回封地了,所以打算找你告别。” 胡玄冬眨眨眼睛,历晴川会意,兵甲门真传是想再和桂堂东谈谈他们的联盟,以及把自己的身体寄放在寒鸦号上,以便自己的意识快速回到自己在七河流域的另一具身体。 这些不好当着楚清秋的面讲,历晴川立刻掏出符箓联络桂堂东,桂堂东那边却没有回复,胡玄冬非常遗憾的起身告辞,实则是兜兜转转把自己的身体放回原来的老地方。 等送走楚清秋后,历晴川去找元静仪,得知师弟已经因为紧急任务出发,因为她在昏睡,所以他只带了南轻絮出发。 这让楚清秋十分困惑,但是,当她看到元静仪手腕上的痕迹时,她尖叫道:“姨,这是怎么回事?” 不为催伤改性灵,静中犹见好仪形 元静仪活了将近两百年,元静仪知道,在她心底,一个冲动而任性的女孩从未长大。 冲动和激情是元静仪人生的主旋律,她的人生只有充满激情的时刻,与激情蛰伏预备在某个时刻爆发的时刻,而当爆发来临时,无可救药的疯狂便会破坏所有阅历积累的老成,所有家学塑造的智慧,所有规则约束的道德……破坏本身,就充满了无可比拟的快感。 她总是想做就做,不所以,她会以肉身阻挡异域之神, 于是,当她和桂堂东结合,黄金律的肉身从产道诞下的时候,她和桂堂东的孩子也已经迈出第一步,光是想象她的肚子将再度隆起,自己作为母亲体会那漫长的、感受复杂的孕期时,她就感觉一阵快乐。 快乐没有道理可言,当历无咎赶来,他的身上罕见的散发着焦躁的气息时,那份卑劣的快感更进一步。 “我怀孕了,师兄。”她如是宣告。 “这不是玩笑,对吧。”历无咎说。 元静仪感到历无咎的镇定被击破,一个简单的、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的事实,竟让他需要一句多余的废话来缓冲,留给他大脑思考的时间。 他在思考些什么呢?是门派的利益,是他自己的利益,是桂堂东或者她的利益,是道德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师妹,你和堂东的关系是错误的,你们必须马上分开,这对大家都好。”他说,“这么讲对你很抱歉,你孕育的生命,是不该存在的。” “你的弟子我可以不要,他还不能朴素的通过身体取悦我,但这个孩子,谁也别想夺走!” 元静仪笑了笑:“对大家都好……除了我以外,是吧。师兄,我不是傻子,我不想思考,只是觉得开始思考,我会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从我年轻的时候开始,你们就把我当做公主——鸟笼里的那种,你们不会允许祝融氏的血脉在门派外开枝散叶,所以我的丈夫必须在门派里。 我和桂堂东的相遇是你们安排好的,对不对,他先是确定加入门派,然后你们才安排我与之偶遇,我自以为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占有我喜欢的人,但其实我没有逃出你们的鸟笼。 我知道啊,从顾全大局的角度,这样做是对的。顾全大局,由我的男人,而不是由我在真传之位主持门派一部分运转;顾全大局,所以我们婚后渐渐冷淡,我也没有吵闹;顾全大局,我怀孕了,仍要上战场,并且我们夫妻没见过一面; 顾全大局,精神状态差的我,在战后交出真传之位;顾全大局,你们把我幽闭在家中十年,那十年我没见过一个男人,你们害怕有人趁虚而入,与我结合窃取火焰的力量;” 顾全大局,我不情愿但还是继任家主,递补进入长老席位,处理我最不喜欢的政务,每天我都要催眠自己,我已经丧失了性欲,对男人再无欲望,不会想找个道侣,一心求道,装作看不到你们往我这一脉里掺女弟子,阻止别的男人靠近我。 那时候,门派内外局势都很均衡,均衡带来和平,和平时发展的前提,我的婚事可能会打破均衡,所以门派基于战略利益,在不刺激我的基础上,小心翼翼的压缩我的选择项,然后我就变成了大家熟悉的元长老:任性、脾气火爆,总是让别的长老迁就自己…… 到底谁在为谁牺牲?!为什么顾全大局,牺牲的总是我!” “师妹,那不叫牺牲,也不是顾全大局,而是责任。责任就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在牺牲自己的利益,从而在自己所在的环境变得更美好。 只是,你看到了自己的牺牲,看不到别人的牺牲,所以你愤愤不平,觉得门派亏欠于你。” 历无咎皱起眉头:“这与你犯下的丑闻是两件事,堂东是无辜的,小晴也是无辜的,他们因为你,会在修道界变成巨大的笑话,这对他们的发展不利。” “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准备告诉这孩子的父亲,也会瞒着小晴,孩子生下来后,我会塞入分家抚养,只要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切就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当我的肉身被毁又重塑,从身体到心理都变得年轻后,我就重新觉醒作为女人的欲望:女人想睡男人又什么不对?女人想生孩子又是什么错误? 我大道无望,余下只能专注自己的生活,分家又都是些不成器的,那么我要个孩子,为祝融氏留存香火又有什么不对? 算上我之前的牺牲——你称之为责任的东西,我要个孩子难道不是与责任对应的权利呢?” 历无咎沉默了一下,元静仪后退,护住自己的腹部,生怕历无咎偷袭,将她绑回本部,找到其他两个女长老帮她“紧急避孕”。 “那么,为什么是堂东,我的弟子来为你的权利付出代价?”历无咎问。 “因为我想睡他,而他也获得了我的帮助,不然,师兄你就会把他抓回门派总部了,所以我们之间是公平的。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想睡他,师兄你知道他和我道侣同名同姓,还敢让我来做他的监护人,就该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履行了自己作为奸互人的指责,也履行了作为古老的十二氏族后裔的职责…… 以及,我对他的职责。你以为我是随便玩玩,不,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那奇奇怪怪的故事和观念,比你们有趣的多,他总能令我快乐,而我相信我的魅力和实力足以克服年龄差距。” “他在哪里?”历无咎问。 “我给他下了咒术,保证他不会背叛门派,但如果你想让我供出他的下落?没门,师兄,顾全大局,能不能请你牺牲一下,为我们保密,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哦,用你的说法,这是责任来着。” 元静仪冷笑:“终于轮到我对你说这句话,原来叫别人顾全大局是那么爽。我要为你顾全大局,你的妻子和女儿要为你顾全大局,你的弟子要为你顾全大局。 有时候我在想,大家顾全的是谁的大局,是门派的还是你的?而且,我不顾全大局又怎样?你敢把这件巨大的丑闻说出去,用大局来压我吗? 我可能要被关禁闭,你的得意弟子,还有你这一派的未来也会完蛋,难道你回头去找小晴?小晴已经恨透你了。 师兄,你并非全知全能,你的傲慢却犹如异域之神,你总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总是觉得每个人都理性又冰冷的思考利益啊力量啊这些东西。 所以,当一件不合理的事——比如我睡了你徒弟的事发生时,你是不是感觉手足无措?你准备一百个计划,也不可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所以,你想要解决问题,就用修士的方式来解决吧。” 历无咎似乎看出,元静仪无意讲道理,只想为情郎拖延时间的时候,所以他出手了,与他一起动手的是琪琪,再强的决心,再蛮不讲理的性格也比不过物理说服人的手段。 历无咎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但他抵达时,只看到一团空气,月华苑的战舰已经载着桂堂东抵达其门派总部,也就意味着,既成事实已经做成。 历无咎不会为无法挽回的事做过多留恋,而是竭力全力去思考那些可以挽回的事,所以他甚至没有返回临淄,而是回到门派总部,准备交接手头的工作,秘密的应对后续的变化。 元静仪得到她想要的伤势,那是她想要的惩罚,用以自我解脱,她远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无耻和无谓,睡桂堂东这事,让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小晴,而放跑桂堂东,并以怀孕为掩护这事,则让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师兄和门派。 她记得门派让她做出的牺牲,她也记得门派其他人为她做出的牺牲,尤其是历无咎,她在长老之位摸鱼偷懒积累的工作,她的不成熟搞砸的事情,多半是历无咎帮她善后处理。 她睡了他的弟子,又强词夺理,这时候历无咎打她一顿,反倒能令她稍微宽心一些。 历晴川对背后的故事毫无知觉,正如她在临淄这事里的角色:是知道部分内情,却不知道核心情况的参与者,并且,她还做着身为人生这幕剧的女主角之梦,但是,在她做着美梦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地覆天翻。 所以,她只是惊讶并关切元静仪的伤势,元静仪反过来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小晴,对不起。” “我把堂东派出去了,而那时候你在昏睡,所以我没叫他和你作伴。” “啊这个,如果是公务的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母亲的老公经常这样使唤他,不算今年,之前三年他待在门派总部的时间还不到两百天。 所以,什么事情那么急,他打完比赛就要去?”历晴川问。 “……” “他执行但我却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俩在门派里地位差距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历晴川的手变得冰凉,元静仪愧疚的拥她入怀,抓住她的手盖在小腹上。在历晴川的理解里,元静仪这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元静仪的确是这样想,然而,当历晴川的手真正抚摸她肚子的时候,一想到她和桂堂东的孩子在体内孕育,元静仪心中就产生巨大的、卑劣的快感。 “小晴,对不起。” 她枕在历晴川的臂弯里,嘴角却勾起卑鄙的弧度。 “所以,你的伤……” “仅仅是和同境修士之间的切磋罢了,你不必过分挂念,而且,我觉得你挂念不是我,而是那小子。” 元静仪的手摩挲着历晴川的脖颈:“你啊,究竟在担心什么?那小子再胜冬白雪,打出了自己在年轻修士里的统治地位,外加兵甲门再次展现对土地无止境的贪婪,现在,阳炎府不需要使用他去和谁联姻,也获得巨大的外交空间。 所以,在门派的利益里,你和他结婚最符合当前的形势,在我心里,只有你才能成为他的正妻,其他人我可不答应。 我呢,飞升已经无望了,我余下人生的乐趣,就看着你们这对快活的小鸟,毕竟我是过来人,能传授一些让你们夫妻变得美满和谐的经验。 如果那小子和你闹了别扭,我来狠狠的教训他,保证他回去后给你道歉。如果你怀孕了不能行人事,我帮你看着他,省的他去外面偷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哦对,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们两边的长辈要出来走个过场,那小子父母双亡,到时候就由我来充当他的长辈,按照流程,你们提前一天要分开,然后在各自长辈的陪伴下度过最后一夜,然后第二天,再有长辈陪伴在结婚地点相遇…… 你羞什么,嫁人要走这些过程,仪式感能让你们的蜜月变得甜蜜。哦对了,那时候作为那小子的长辈,我对你可不会留情,我会把你灌的半死。 这就是杀威棒,婆婆对刚过门的媳妇树立威严的三棒之一;第二棒,则是你第二天清晨醒来后,要去厨房亲自煮茶做早点,然后一起奉到婆婆和丈夫面前;第三棒,则是要在你和丈夫第一次行房后,由婆婆来验货…… 你问为什么要验货?你傻啊,高明的女修,在临盆之前都能掩饰如同常人,你如果有了儿子,你希望你家儿媳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吗?” 历晴川被逗的咯咯笑,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事件上敏感点不同,元静仪讲的一本正经,历晴川只觉得好笑,她搂着元静仪,倒在后面的沙发上,嗅着元静仪的头顶,不知为何,她在元静仪那里找到亲切而熟悉的感觉,仿佛她抱住的是桂堂东。 打发了历晴川后,元静仪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她睁开,望着睡在旁边的桂堂东说道:“我会为小晴守住你的,不过,在她不知道的时间,我收取一些报酬也很合理吧。” 晓镜初妆玉粉,轻风暗递幽香 南轻絮摸了摸桂堂东的脸,她的手指cha进桂堂东的发根,然后向下,一路拂过额头、眉毛、鼻梁与嘴唇,在下巴处轻轻跃起,拇指与食指点在桂堂东的胸口,自己俯身,亲了亲桂堂东的嘴唇。 某种意义上,她比较满意现在所用的身躯,因为她可以用尽全力,而不用担心桂堂东的躯壳在她的激情下分崩离析。 “我劝你暂时别动他,他旧伤未愈,修补他的身体很是麻烦,我不想被月华苑的人看出端倪,你也不想。这里是月华苑的总部,她们超级敏感。” 阴影、yu火与打着旋的发丝从桂堂东脸上离开,南轻絮看向床对面,面容与穿着平平无奇,低调的让人记不住形象的云晓镜坐在对面,她手里捧着一本书。 云晓镜合拢书本,从桌子上跳下来,她变成白西幽,笑道:“现在,这声‘妈妈’倒是合乎情理了。” “我们两个冒牌货,没必要上演亲情的戏码,给我变回去。”“南轻絮”冷冷的说。 云晓镜“哦”了一声,又变回去,看“南轻絮”闭上眼睛,大概是在搜罗记忆,了解情况。不得不说,南轻絮那唯唯诺诺,或者说窝囊的性格大大减损了自身的魅力,所以,换人代打之后,变得自信而大气的她,虽是同一个人物,评价却又不同。 几秒之后,“南轻絮”睁开眼睛:“这几天的交涉一直由你来进行?” “不然呢,你以为她能挑大梁吗?我现在也不明白,桂堂东喜欢她的原因是什么,你们人类可真是奇怪。”云晓镜回答。 “我也不明白,或许,男人偶尔也会想要弱小的配偶,通过保护对方反证自己的强大,以满足自己的虚荣。他是个奇奇怪怪的人,所以在爱情上,强者与弱者的竞争是公平的。” “南轻絮”说话的时候掺杂了一丝嫉妒,一个弱小,性格软弱,甚至连人也算不上的东西,她想睡的男人竟然睡这个东西的欲望更强一些。 “我要不要也变成楚楚可怜的人妻,求桂堂东保护呢?嗯,最好是冬白雪的外表,楚楚可怜的人妻冬白雪,应该挺有趣的吧。” “南轻絮”投来杀人般的目光,云晓镜一脸无所谓:“说起来,对于人们人类来说,伦理道德是在践踏时助兴的道具,历晴川被你视作女儿一般的人物,桂堂东是你女婿,这重身份让你获得额外的快感。 而我呢,或许在伦理上的父母是你和他,那么,如果我发生点什么,也能获得和你一样的感官刺激吗?” “你又不是人,你不需要这些!” 云晓镜满满的好奇:“但我对于人类诞下神明的方式很有兴趣,真是不可思议,那样狭小的地方,却能无中生有的创造生命,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另外,在我诞生下,你仍然没有停下,那种事就那么令你欢喜吗?我看桂堂东流了好多血,染红池子,你的激情又把他和池水一qi点燃,你精纯的灵力把他修复,然后他承受不住你的力量再度被破坏。 我在构成我的那一千份人生里,没有找到与之匹敌的激情。那样的激情,看的我也不禁身心向往。” “我劝你不要那么想,否则,你会体验火焰炙烤如何让人痛不欲生,你或许把自己视作神,但那一千年后的事,现在你不过是个弱小的东西。” “可是,现在你用的身躯不过筑基境……” “南轻絮”手指点在桂堂东的伤口,一缕精纯的火焰灵力被她引出,这下云晓镜无话可说,举手投降。 “月华苑的人,待你如何?”“南轻絮”问。 “桂长老交代这是重要的客人,再加桂堂东在这里还有些名气,所以她们待我们极好,好的过了头,就是她们探望他之后,都试图顺手把他的贴身衣物带回去。”云晓镜回答。 “谁问你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你觉得人家就算看出什么了,还能当着我的面表现出来?离开临淄空港抵达公共海域后,那艘战舰就在月光的指引下来到门派总部—— 猜猜看,她们的总部在哪里?人类解不开的谜团,我作为人外之物一看就懂。” “南轻絮”皱起眉头:“难道是在……” “嗯,是在月亮上。” “怪不得在地表、天空与海洋哪里都找不到,但是,灵气之海外的空间缺乏灵气,月球也没有足以形成大气层,保护灵气不逸散的引力,它是一颗荒凉至极的星球,据说只有大乘境的修士,才能勉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这些都是修道者,或者说那颗星球土著上的人的常识,然而,月亮上有一处地方,安全的储备着灵气,在这里,灵气是以固态存在的。” “南轻絮”看向脚下,云晓镜看向窗外:“这只是我的推测:月华苑的总部,其实位于月球内部,这里有丰沛的灵气储备。借助丰沛的灵气储备,月华苑修士能在两颗星球间来往。 我知道,对于你们土著来说,这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它能解释你们很多关于月华苑的疑惑,不是吗?” “很有价值的情报,但又没有价值。”元静仪说,“修道界还没有那样的技术,我会在合适的时机转告给门派。” “说到这个,你干出如此叛经离道的事后,你的门派竟然还让你活着,人类可真是宽容的生物。”云晓镜说。 “那不过是因为,我存在的价值大于我被杀死的价值罢了。即便如此,师兄还是知道了我大部分计划……幸好,他没有进入月球的能力。” “南轻絮”的面容变得严肃:“但是,他不会放着风险不去处理,等你们从月华苑出发后,他必然会派出队伍,试图找到桂堂东,并在合适的时机把他接回总部。” “之后呢?”云晓镜问。 “打掉我的孩子,消灭我和桂堂东苟合的证据,那些有可能间接参与此事的人,会被他送往兵甲门开辟的战场,被他有计划的消灭掉,并在死前榨出最后一份价值。” “你们修士有正魔之分,但行事风格却无太大差别。” “所以,你的实力很重要,如果你足够强大,与你休戚与共的盟友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南轻絮”说。 “我?我现在的实力指望不上,我将和你们修士一样,踏上一条修炼变强,不断提升的过程,不过,你们修士修炼的尽头是谎言,而我却开启成神的道路。” “谎言?” “反正你飞升无望,也就没必要知道了。哎,你无法飞升,说不定是一种幸福呢。” “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南轻絮”正欲逼问,她忽然看向窗外,似圆月的窗户映出桂英的影子,她身体僵硬一秒钟,然后,傻气的南轻絮回来了。 “啊,我……” 南轻絮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晓镜拍拍她的肩膀:“被强大的存在注视,本就是一种不幸,你和你的爱人的生活折腾的乱七八糟。” 云晓镜转而迎上桂英,桂英身后还有一人,以云晓镜所知的人类审美标准,桂英身后的那一位是她见过的女修里最漂亮的一位。 “这位是我派真传江纤尘,也是你们的任务委托人。她今天出关,基于礼节,我让她来瞧瞧桂道友。” 桂英介绍道:“这位是桂道友的部属云晓镜云道友,在桂道友卧榻的时候,一直是她和我们对接。” 江纤尘微微瞪大眼睛:“啊,是桂道友脚踏多只船的雷引爆了,终于被联合起来家暴了吗?啊,那我可以暂时收留他一段时间,我和他没什么,所以不会家暴他。” 你在讲些什么东西?! 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江纤尘,让云晓镜觉得有趣,而桂英叹息着给了江纤尘一巴掌,若不是月宫上的那一位有计划的摧残门派里的幼苗,这真传之位怎么也轮不到江纤尘,而她也不必引入外部力量来保护对方。 “桂长老倒也不必如此,桂道友还经得起这些玩笑话。 江道友,事情是这样的:临淄举办了一场热身赛,桂道友在三天里lian战历晴川、陆令蕴与冬白雪三位道友,尤其是冬道友,她祭出她的法宝十二时炉,给桂道友造成很大困扰。 桂道友艰难的击败她,不过自己也受了伤,为了节约时间,他便养伤和任务同时进行,请放心,再有一天他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在你们出发之前,他就能恢复战斗能力。” “嗯,我记得他说过,创不死他的都会让他更强大。冬白雪那一场有比赛录像吗?我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的十二时炉是什么东西。”江纤尘问。 云晓镜点点头,桂英带江纤尘,本就让对方和自己未来的护卫们熟悉一下,所以她告辞了。云晓镜引着江纤尘来到桂堂东下榻的临时洞府,听到江纤尘在背后问道:“你为什么要装成人类呢?” “江道友,你在说什么?” “不能说吗?那我就不问了。只是觉得你扮丑有些可惜,你本该更漂亮的。” 云晓镜回头看江纤尘,不知这惊人的直觉,是江纤尘独有的能力,还是月华苑修士普遍有之,只是缺心眼的江纤尘自己点破……以她吞噬的一千名修士拼凑出的修道界常识来说,前者的概率更大些。 江纤尘全然没有作为外人的觉悟,她看到南轻絮后,疑惑的抓住对方的肩膀,凑到眼前嗅了嗅,有些疑惑:“有老女人的味道,但又很年轻。” 南轻絮竭力后仰,江纤尘的不靠谱,在寒鸦号做客的时候给南轻絮非常深刻的印象。现在,她心脏跳的很快,因为江纤尘的直觉没错,这具身体,的确是老女人与年轻人混在一起。 “江道友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吗?堂东自你失踪后,一直很挂念你。”南轻絮说。 “比他好些。” 江纤尘看着卧榻之上的桂堂东:“他消耗了相当多的力量,身体也变得破破烂烂又被重新修复,而且修复至少三次,而且……他银行账号上只剩下一点零钱了。 原来如此,他被强大到他无法反抗的女人,大概是一位化神境的修士糟蹋了,是日升渡的衣家姐妹吗?” “江道友,请不要说桂道友的坏话,他听到会伤心的。”南轻絮难为情的说。 “嗯,我这番话说出去没人会信,所以不用担心。给我一套他的私人衣服,原味的,我就帮你们保密。” 为什么你会在看望病人的时候勒索病人家属?! 南轻絮只好尬笑,江纤尘的手指戳了戳桂堂东的脸颊,她原本只是觉得好玩,但在接触的一瞬间,她的眼瞳变为满月,然后收回自己的手指。 她那游刃有余的表情被惊疑不定取代,近旁的南轻絮,靠窗的云晓镜都能感觉到江纤尘发动了某个功法。 金色的线从云晓镜脚底出发,刺入江纤尘的影子里,云晓镜问道:“江道友,解释一下?” “我觉得,不是我给你一个解释,而是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桂道友身为阳炎府修士,却在刚才,表露出符合灵药植入的日升渡修士的特征? 你们应该知道,灵药,和适合植入灵药的修士,对月华苑修士有神圣的意义,那是持续至少六十年的爱情。” 现场空气顿时变得沉重,月白色的灵力在江纤尘发丝间流淌,显示灵力的所有者情绪不稳。南轻絮摸着自己的储物戒,云晓镜的金色丝线在江纤尘的影子里编织牢笼,准备随时发难。 江纤尘的脸变得严肃:“难道,这是骗婚的新陷阱?桂道友自己被其他女修联合家暴,不堪忍受折磨,便创造一位新的小三,替他吸引仇恨,好自己暂时抽身?” 很不凑巧的,桂堂东在这时候醒来,他坐起来,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但江纤尘的话却被记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他醒来之后什么正事没干,先被迫吐槽—— “江道友,你的实力是拿智力兑换的吗?” 老衰有验诗先退,勋业无心梦渐稀 “堂东!” 桂堂东身上多了名为南轻絮的挂件,他摸了摸对方,然后看向江纤尘:“难为江道友身体抱恙却来看我。” “不是我想来,而是桂长老逼着我来的。”江纤尘露出害怕的表情,“我说,那些喜欢你的女人,真不会追到这里打我吧。” “咱们俩清清白白,谢谢!” “哦,祝你拿下了冠军,我在看你的录像,你对战冬白雪的那场……我不是很明白,在热身赛底牌尽出,你们明年正赛用什么打?” 桂堂东解释道:“打热身赛的是我们,但决定热身赛部分走向的却是我们俩各自门派的长老们。 从大众的视角,娱乐的角度,发生在临淄的事,我和她的对决是人们讨论最频繁的话题,然而,真正重要的却是化神修士们在幕后的博弈。” 桂堂东身处其中,但视角与信息的缺失让他无法还原事情的全貌。从理性的角度,如果没有最后和元静仪发生的事与自己被迫出走,化神修士们的博弈于他却是大赚特赚: 临淄获得了免费广告,更多的散修与相应人才被招募,城市的基建被门派免费升级,修士们的观光拉动经济。 只是,有他没能救到的人,也有关系回不到过去的人。尽管他是受害者,但他毫无疑问背叛了他要把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给历晴川的誓言。 “哎,你和冬白雪在水里亲吻,好浪漫啊。”江纤尘说。 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桂堂东怒视江纤尘,江纤尘指着比赛录像说道:“在水里接吻是什么感觉?你身边的人又是什么感想?” “那是不可抗力……是冬道友要害堂东而主动的。” 南轻絮为桂堂东辩解,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也想知道那样亲吻是什么滋味。” 有了元静仪做衬托,桂堂东轻松的回忆和冬白雪的吻:“她要把嘴里含的丹药送进我嘴里,我反抗,我们都没把注意力专注到吻上。 如果你想知道那丹药是什么滋味,我可以形容一下:你把甘草加苦瓜汁混合花椒与芥末,再加用白水煮熟的牡蛎,在酸菜罐里放三天,大约就是那个味道了……你身体如何?” “很糟。”江纤尘回答,“我们都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事,都同样虚弱。” “如果你对我加入你的旅程有异议的话……” “没啊,正好我们俩一起。” 江纤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们先去南疆,寻找古籍中名为大騩的地方,在那里,产出一种仙草,一百七十年一熟。 将仙草收割,取春夏秋冬共一百种开花植物的花蕊一两,研磨之后加雨水、谷雨、白露、霜降、小雪与大雪六个节气的自然之水加以调和,同时注入八大门派的代表性灵力: 天齐派的高穹灵力,地梁宗的大矩灵力,兵甲门的暴戾灵力,阴山盟的雷正灵力,阳炎府的火焰灵力,月华苑的月白灵力,日升渡的金乌灵力与四时宫四坛任一的灵力。 再取魔门领地名为咖喱的复合调味料,与泰西名为土豆的块茎,做成咖喱丸,与灵兽牛肉一起炖煮,在圣乔治之国的千眼温泉里加以服食,不仅能够立刻修复所有的伤势,并且之后,服食者免疫同类型的伤势。” “免疫同类型伤势,这让我很心动……不过你确定,我们是去出差还是去公款旅游,我们这一路如果拍下来,剪辑成美食旅游纪录片没什么问题。”桂堂东说。 “你仔细想想,食疗听起来低端,仅仅是聚集正确的材料采用正确的烹调手法,按照步骤服食就能达成效果,然而,如何聚集正确的材料,就令人伤透脑筋。” “月华苑是八大门派之一,你们有这个能力。”桂堂东回答。 “她们不听我的,觉得我这个真传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只能从外面找援手。” “哦对,我忘了你坐到那把交椅上没几个月的事了。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我希望能得到月华苑内部的部分情报。” 江纤尘想了想:“那要说的可太多了,比如最近一次门派内部投票最喜欢的男修类型榜单前十……” “等等,我不需要那种情报!”桂堂东竖起三根指头,“我想知道在月华苑内部,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敌人,谁在反复横跳?” 江纤尘正欲回答,她面露苦色,咳嗽几声,血液从她指缝里渗出,在浅青色掐牙背心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她自己却满不在乎,对他说道:“我要回去吃药了,桂道友也要养好身体,路上好好保护我哦。” 她用清洁符箓清理干净自己,月光模糊她的身影,而后月光消散之时,她亦不见踪影。 桂堂东拍拍南轻絮的手背,南轻絮对这套肢体语言已经熟稔,她起身离开,留给桂堂东与云晓镜密谈的空间。 “那个月华苑的女孩,看起来很好骗出情报的样子,但她想保密的情报,你一句都套不出来。”云晓镜说。 “如果门派里的修士们都不可信任,又有综合实力超过自己的同辈人角争,那么她的性格就是她的保护色。”桂堂东说。 “你呢,为何你不赋予自己这样一层保护色?” “因为我对自己很了解,我如果装的太久,会骗倒自己,然后把我真正的梦想湮没。所以,我必须要高调的做事,把自己逼到无可转圜的余地。 这是一把双刃剑,高调能提高我吸引同对现在的修道界秩序不满的人的注意力,特别是革新动力十足,妄图取代前辈们的年轻修士那里。 而缺点,就是会吸引来猛烈或者奇怪的关注。” “猛烈是指历无咎,奇怪是指元静仪?”云晓镜问。 “我的师父猛烈,而元……元长老,猛烈又奇怪。” 桂堂东想起元静仪一再突破她自己的底线,收下他这一世处男之身,也让他破防她新身体,最后更是对他施展威力加强版索情咒,颠覆历无咎可能施加过的术式。 她爱他,她的眼神,她的媚态,她多汁的身体骗不了人,而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爱他……或许,她没那么爱他,只是她长期积累的欲望和怨恨,在合适的时机找到一个宣泄口。 元静仪,从门派的角度来说是长老和前辈,从私人的角度像是姑姑(师父的师妹)或者岳母(师姐精神上的母亲)这般的人物。 只是,当那绯红的身影袭来,他们彻底结合在一起,元静仪的火焰与他交融,将他从肉体到灵魂都在炙烤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崩坏。 而后,他看到元静仪的肚子隆起,用孩子似的身体生下另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知道,新的关系在血与疼痛中成立:交媾与生育两种行为成为纽带,让他和元静仪变成情人关系。 因此,他知道眼前的云晓镜是黄金律的受肉,仍然产生了柔和的感情,仿佛父亲在看青春期模样大变,逐渐陌生,但仍然是自己一块心头肉的女儿。 “你为什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云晓镜问。 “没什么,即便你的灵魂构成来自人类,但你绝不是人类。”桂堂东说。 “我当然不是人类,所以我不知道,你已经四分五裂,但元静仪仍然骑乘着你陷入迷醉之中,那是人类的爱吗?” 一想到这个桂堂东就头疼,他和元静仪的事,听起来是黑作坊里刊印的刘备文,但于他而言,却是受刑现场与第一视角沉浸式体验的恐怖片。 桂堂东的手被两只温暖的手抱住,云晓镜笑嘻嘻的说:“从你们人类的伦理上,我是你的女儿来着。父亲大人,要我让你暖和起来吗?” 桂堂东看着对方头顶仍为负数的好感度:“你究竟是想要我暖和起来,还是刀掉我这个‘老东西’爆金币?” 云晓镜笑了笑:“怎么会,现在我还需要你,你也需要我,至少在三百年内,我们的关系只有合作愉快。” 桂堂东把手抽出来:“我在你生下来变成大人的轮廓后就晕过去了,和我说说我昏迷的时间里发生的事。” “你不问你的元长老?” “她现在大概和师父在一起,我如果联络她,等同于暴露我自己的位置,师姐同理。 以我对师父的了解,就算他被元长老摆了一道,也一定会制订后续方案,争取把我抓回门派。” 桂堂东不知道元静仪怀了他的孩子,以为他和对方孕育的只有云晓镜,而云晓镜也选择性的说出部分事实,以配合元静仪的行动。 她还不大通晓人事,却已经从隔岸观火中获得了愉悦,而愉悦,让她决定隐瞒这桩事,在合适的时机再引爆。 这么想着,她变成白西幽的样子,说道:“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了。你先是我的恩人,然后是我的父亲……哎呀,我心里勃起的更厉害了。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变成比江纤尘还要好看的美少年,对父亲你报恩哦。” 桂堂东相信黄金律有这个能力,所以立刻严肃的回答:“我拒绝!” 云晓镜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你要复盘些什么吗?我可以给你留下独自思考的空间。” “不,没什么好复盘的,因为这一系列事的过程不明,结果却无比明晰:我拿到了热身赛的冠军,兵甲门部分突破限制进军缓冲领域,衣家姐妹如愿以偿,我和元长老一起背叛师姐。 从头到尾,这些与我无关的事,通过千丝万缕的方式影响着我,最终干涉我的故事。这也说明,冬白雪那套只占便宜不付出的精致利己路线,在现在的社会走不通。 即便一个人想要孤立,但执掌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们不会容忍能够社会的稳定被颠覆,被解体,他们才不会在乎弱者们怎么想,而是强迫弱者,继续维护社会秩序。 只是,他们维持了一个客观上成为一体的社会,而在主观上,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八大门派,却是越走越远,彼此之间的距离扩大,共识越来越少,基于自我的主张越来越多。 冬白雪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修士,他们认为社会共识是对他们的压迫,他们留在社会每一秒都在吃亏,世间的每一件事都让他们不耐,他们做梦都想在不见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不用履行任何责任,专注自己的内心,领悟飞升的大道,提升自己的力量。 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原始人,这样想我可以理解,然而这是1001年,如果他们还无法领悟,权利与义务是一体,今日你逃避义务,明天别人就能否定你的权利……我只能说,这样的修士有些遗憾。 所以,修道界需要一场革命,用强力而普遍适用的共识将修道界的价值观统一起来。在修道界,打造共识如同兵甲门修士驯服洪水,他们能令洪水恢复平静,是因为他们自身便是令洪水也恐惧的滔天巨浪。 我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打造强力的共识,正如在临淄城,化神修士们形成的共识让我的故事转向,我梦想着,我的共识以千丝万缕的路径影响众生的选择—— 我即浪潮。” 在云晓镜看来,桂堂东的梦想不变,表述却产生变化,这来源于化神修士们的刺激,而其中最多的刺激来自元静仪。元静仪不仅仅是桂堂东的处男去质器,她还以身作则,向桂堂东示范,修士以力服人,有时与以德服人的结果相同。 从结果上,元静仪去质了他个人的部分天真,让他从殉道徒变成理想与野心的混合体,然而那梦想本身却是如此天真:人类亦是一种动物,而桂堂东的梦想却是几近否定人的动物性,即便追随他或者帮助他的人,未必能全心全意赞成他的想法。 比如,愿意给他生孩子,却否定了他理念的元静仪。 “其实你有一条较为稳妥的道路,那就是和我联手,待我成神,有你成为我的永世大牧首之时,那时,你便可以随心所欲的建立你的地上天国……我知道你不肯,所以我只是说说。” “如果……事情糟糕到那种地步,我会来侍奉你,。”桂堂东回答。 云晓镜有些吃惊,旋即伸出手来:“接下来的旅途里,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我的恩人,我的父亲,我的旅伴,我未来的大牧首……” 以及,我的乐子所在。她在心里补充道。 第一章 荷流萤 “桂道友,我想和你切磋一下,你有时间吗?” “桂道友,我新买的小说,请你鉴别一下这是哪个老作者又开的新小号?” “桂道友,听说你令男人雌堕,那是真的吗?” “桂道友,要手谈一局吗?” 桂堂东醒来,在月华苑总部露面后,受到了月华苑女修的热烈欢迎,这种欢迎,不难想象背后一定有人推动。无论是潜在的敌人还是朋友,都想搞清楚三件事: 1.他的实力和为人; 2.他和江纤尘的关系; 3.他来做什么? 幸好,这些缺乏常识的女修,不至于上来就对他用采补功法的程度,但桂堂东觉得,有几个人跃跃欲试,想在月黑风高夜劫色。 “你说那几个对你不怀好意的人是谁?说说具体特征……哦,是荷流萤的人。”江纤尘漫不经心的回答。 “荷流萤又是谁?” 这下轮到江纤尘吃惊了:“桂道友总说我呆,却不知道荷流萤是谁?” “嗯,她是需要我记住的人物吗?” “真过分啊,七月在南疆,桂道友和她有过那么激烈的缠绵,害她丢了真传之位,每当她回忆的时候都脸颊绯红。现在提起裤子,却装作不认识。” “首先,请你用正经的说法描述我的故事;第二,她回忆的时候脸颊绯红是气的;第三,她和我开战的时候蒙着面纱,自称林采莲!” “林采莲是另一位师姐,之前就是她们两个抢夺真传之位……”江纤尘瞪大眼睛,“我明白了,荷师姐之所以和林师姐斗的那么厉害,就是因为荷师姐暗恋林师姐,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起对方的注意。” 南轻絮噗嗤一声笑了,她正在啃月华苑本部种植的独特灵果,温习桂堂东布置给她的功课,以淬体为主……桂堂东害怕他的激情下,南轻絮会像他在元静仪身下那般脆弱,因而淬体变成重中之重。 云晓镜靠在窗前,眯着眼睛打盹,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这是在“充能”,其实就是在摸鱼偷懒而已。 她的余裕,在于她相对修士极长的寿命,以及现有的功法和魔法,难以给予她致命一击……这样的她有一千年成神的规划,盖因羡慕隔壁琪琪那庞大的凡人信徒数量,黄金律也想学着同类的方式摆弄人类玩。 桂堂东虽是阳炎府在逃真传,但在这里,他感受到一股心灵的宁静,在他刚刚成为真传的时候,他最大的梦想便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和师姐…… “嗯,桂道友,你看我的目光变了?”江纤尘说。 “没什么,只是你恰好坐在我脑内幻影的位置……我想说,为什么你一天呆在这里的时间,比呆在门派其他地方的时间还长?” “桂道友这里很安全,别人要害我,要掂量桂道友的态度。”江纤尘闭上眼睛,“在桂道友醒来之前,我回到门派的这段时间一秒钟都不曾合眼,我好困,我要在安全的地方睡个够。” 江纤尘说睡就睡,她歪在椅子上,很快呼吸变得均匀,神色恬淡,其入睡速度之快,仿佛在明演桂堂东。 桂堂东一开始有所怀疑,但南轻絮为她盖上外套,江纤尘自我保护意识的动作在梦中贯彻,展现了与醒时截然不同的她,他便有些相信了。 “大家都过得很苦呢。”南轻絮感叹道。 “未必要和她共情,把她归入‘大家’这个概念,因为她的痛苦是内部权力角逐的结果,但是,光是她锦衣玉食,并且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困难……这与‘大家’是不同的。”桂堂东回答。 “哇哦,对待自己的同行人那么心冷吗?”云晓镜问。 桂堂东看向江纤尘头顶的好感值,回答:“没错,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云晓镜问。 “还好。” “我关心你却那么敷衍?” “因为你关心的不是我,而是我体内沉睡的、尚未完成的异域之神。”桂堂东说。 “你现在好有攻击性啊,离开你的师姐和元长老,就那么让你焦虑吗?” 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南轻絮扯了扯桂堂东的衣袖,也对云晓镜说道:“请不要这样,我们至少暂时是一条船上的人,吵起来对大家没有好处。” “你说的没错,我出去冷静一下。” 他起身离开洞府,来到外面空旷的中心区域。在月华苑总部,她们按照月相的变化,在圆形区域的边缘筑起各种功能的建筑,那些建筑挤得密密麻麻,影子交织在一起,遮挡圆形的灯光,仿佛偏月食被定格后的景色。 在总部,月华苑女修身上的服装款式不一,但主色调都是纯白,而饰品则被月白色涂抹。她们三三两两聚集,说说笑笑,蹦蹦跳跳,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桂堂东知道,这些人中绝大部分年纪比他更大。 在全是女人的地方,一个男人出门,必然是显眼的,为了防止受到骚扰,桂堂东赶往空港,那里是月华苑的机要之地,寻常人不能进入。 桂堂东能够进入,是因为他是空港里停泊改装的明月楼号的预订船员,明月楼上属于丁级风帆巡航船,重750吨,拥有34门火炮。 它原是江纤尘的飞行法宝,江纤尘确认出航之后,它被挪到船坞进行紧急改装,提升空中自持能力,以适应漫长的巡航之旅。 桂堂东想起自己的寒鸦号,如果按照理想的情况,临淄事毕后寒鸦号将正式改装,在约摸来年四月的时候进行航行测试,五月回归他的麾下,而那时南轻絮已经完成相关课程,成为寒鸦号的器灵,让这艘船的综合实力再向上迈一个台阶。 现在,他却被迫困在月球内部一块狭小之地,常出现在他视野的三个人里,两个都是负好感,其中一个是似人而非人之物,另一个则令人捉摸不透,唯有南轻絮是他的安慰,尽管关灯之后,南轻絮的索求会变得贪婪而火热,好似变成另外一个人。 誓言已经破灭,桂堂东的贞操观也随着那疯狂的一晚而被破除,他已经无法实现誓言,又为何要让自己抱有情欲的南轻絮继续牺牲呢? 所以,在月光无颜的夜晚,用热水擦拭完身体的南轻絮,带着澡豆的味道滑入他的被窝。彼时,桂堂东正在调息身体,他让自己的灵力在体内循环一周,加固自己重新拼合的身体。 南轻絮带来湿润的气息,但湿润的不止是她的头发与肌肤,两人对望,她的目光几乎能凝出汁水。 桂堂东轻托住她的下巴,转身吻过去,南轻絮也转向他的方向,滚圆的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后脑勺摩挲不止。两人一起倒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声闻到:“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的暗示足够明显,南轻絮露出了羞怯又期待的微笑,她的身体放松,把一切都交给她喜欢的男人,而桂堂东始终看着她的眉毛,看它先是舒展然后皱起,在如海浪般摇曳的节拍里慢慢舒展,弯成欢欣的形状。 “对不起。”南轻絮突然说。 “为什么要道歉?”桂堂东问。 “我觉得我现在享受的幸福,其实是剥夺自别人的时光。”南轻絮说,“对不起,我甚至……不能令你感到满足,我真没用。” 桂堂东亲了亲对方汗津津的脸颊,侧身躺在对方身边:“但我感觉很好,真的,因为这一切在我掌控里,你露出幸福的表情,我也感觉幸福,一切都合乎常理……我爱你。” 南轻絮哭了,她捂着脸,靠在桂堂东怀里好一会儿,才勉强收拾情绪,拿过剪dao把不属于她,却由她见证和体会的,那床单上一点红梅剪下,珍重的装进储物戒里。 “这本该是属于我视若女儿之人应得的东西,却由我僭越,我会遭报应,我有这个觉悟,但即便如此……我也想沉睡在你身边。”她说。 “不,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桂堂东承诺。 然而,等南轻絮睡下,桂堂东仍不免焦虑,因为他的心灵得到治愈和满足,身体却有另一番想法,在体验过世间顶级的采补功法和那致人疼痛的欢乐后,寻常人已然令他索然无味。 另一些焦虑来自他对或许还在临淄之人的挂念,而升华他的焦虑,让他充满攻击性的,便是升级后的系统添加的显示好感度的功能。 人心难测,因而桂堂东面对每一个难以判断好恶的人,都能客气而温和的应对,但现在,人们对他好恶的情况有了清晰的数字,他很难对那些顶着负数好感,却口口声声对他多么好的人,继续虚以逶迤下去。 这才是他充满攻击性的真相,云晓镜不知,而桂堂东力图让她不知。 在海港边,青色石柱与石柱间相连的铁链封锁实与虚的边界,建立在月球内部的月华苑大规模应用了幻术,以确保门派的一切都看上去像是在地表的模样。 不过,自欺欺人是有尽头的,空港就是幻术的尽头,在远方的天空,隐约可以见到灰色的物质边界。 他靠在石柱上,望着明月楼号发呆。月华苑总部四季如春,当风起时,大片种植的月光花那洁白的花瓣。随着温暖的春风起舞,令他的视线迷离。 赏花人无情,花瓣却是有意,它聚拢为人形,而后,窈窕淑女与她撑伞的影子一起莅临桂堂东旁边的石柱。 “桂道友好兴致。”那女修说。 桂堂东反问:“我该称呼你为林道友,还是荷道友?” “是哪个多嘴的人说的?” “为什么谎言被揭破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追究说漏嘴的人呢?” “如果错误能给甩给别人,当然要毫不犹豫的把错误甩出去。”荷流萤理所当然的回答。 桂堂东打量荷流萤,他对对方和他打接舷战的勇气印象深刻,但对本人没有具体印象,袭击他的时候,荷流萤包裹严实,撑起体格,外面又套着厚厚的甲胄,先是试图伪装成兵甲门修士,后面又企图陷害她的竞争对手林采莲。 但她是一个开始,是桂堂东7月底至今忙乱人生的开始,而这个祸乱之源,在伞下却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文尔雅,好似之前做坏事的不是她。 令人意外的是,他击毁她的座驾。连锁反应让她丢失真传之位,她的好感度却是3,相对的,江纤尘却是负数。若不是南轻絮的92好感表现出了与数值匹配的行动,他差点以为好感度系统显示有bug。 桂堂东继续看明月楼号发呆,荷流萤终究只是装出来的大家闺秀,她沉不住气问道:“江师妹找上桂道友?”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她是我的雇主。” “她给桂道友开出什么价码,我可以给桂道友开出三倍。” 桂堂东有些惊奇的看着荷流萤:“你这是第一次尝试和人谈判吧,过早的表现出自己的迫切,是给我抬价的空间吗?” “只要肯出价那就有的谈。想来也瞒不过桂道友,月华苑真传之争并没有结束,相反,它不过是刚刚开始。 林师妹,我,江师妹,我们三个在一年时间里先后坐上过真传之位,林师妹和我下来的理由都是因为失败的谋划,而江师妹在临淄同样堪称失败:她在中途退场,没有参加热身赛,没有和其他真传交流,甚至没能回收珍贵的灵药,让其彻底变成”一笔坏账。 这足够她被赶下台了……说起来,她能待在上边,也是我和林师妹斗的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一次,我和林师妹吸取教训,在争斗之前,我们会把第三方势力清理出局。” “我懂荷道友的意思了,江道友不再是真传,那么交好江道友再无价值,而是选择你……荷道友,容我拒绝。”桂堂东回答。 “为什么?是因为七月底我袭击过你的事吗?如果是那样,我可以追加自己的诚意。做人要向前看,桂道友,如果你记恨每一个和你战斗过的人,那么你在修道界还有朋友吗?” 桂堂东回答:“我无意掺和月华苑的真传之争,站在阳炎府真传的立场上,我交好的一定是月华苑真传,而不是具体特定的对象。 不过,这次出航对我却是有意义的,我不管江纤尘是不是真传,但我都是她的船员,直到我完成任务。 我需要她,我的红线便是她能够状态完好的开启这次航路,和我一起旅行。所以,还请三思。” 荷流萤有些不耐:“三思?我一次都不想思!桂道友,在月华苑,你和我提红线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的红线是:不许和江纤尘接触,离开她!我虽然不开船去什么地方,但我承诺会帮你的忙。” “难以让人信服的承诺,荷道友。” “好吧,好吧,修士之间果然要用武力来说服对手,来,继续我们上次没有完成的战斗!” 桂堂东摇摇头:“荷道友,考虑到上一次的结果,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次你没有寒鸦号,而且你变得虚弱了,桂道友!看来四时宫宣传的不错,冬白雪虽然未胜,但给予你重创!” 这样的流言让桂堂东挑了挑眉毛:“在月华苑总部,以武力袭击阳炎府真传?荷道友,你确定这会让你的真传之路变得宽敞?” “仅仅是切磋罢了,咱们可要好好亲近一下,桂道友,我仰慕你许久了。” 月光在荷流萤手中凝结为一把战斧,她摆好架势,却看到桂堂东身形崩塌,火焰海豚向外跳跃,她急忙追上去,但没走几步,危机感却让她抱头蹲防,灵力在她背后凝结为厚实的盾牌,拦下被火焰包裹的碧罂。 荷流萤冷笑:“哼,我可是会数数的,你身法分裂的海豚数量对不上,有一只不见了,必然是藏在我的视野盲区,等我追过去的时候。你在那只海豚上现身,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是吗?那你有看到我在启动身法之前预先发射,现在藏在你脚下的火球了吗?”桂堂东问。 荷流萤低头看到那小小的、无害的东西,桂堂东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火球化作炎柱从地面涌出,把荷流萤推向天空,更多的火焰在桂堂东身边凝结,然后一口气砸向荷流萤。 “攻势不足啊,桂道友!” 荷流萤的长斧劈开火焰,桂堂东跳步躲开,那战斧劈在他刚刚站立的土地,火星四溅。 桂堂东一脚踏住斧刃内侧,提剑刺向荷流萤胸口。荷流萤手臂蜷缩,长袖下坠,露出一双铁手套。她以手背挡住剑尖,另一只手松开斧柄去抓桂堂东执剑的手腕,眼瞳变为半月的形状。 若是平常,桂堂东就用火焰包裹拳头,直接一发蓄意轰拳过去,但他不想冒旧伤复发的风险和对方做意气之争,所以他撤剑收步退让,这鼓励了荷流萤,她用脚挑起战斧,抓在手里继续向桂堂东迫近。 月华苑的女修在眼瞳为月牙,朔,半月与满月发动的技能几乎完全相同,桂堂东判断对方在增幅身体机能,所以他立刻跳上石柱,拉开距离。 荷流萤跳上石柱,手中战斧劈砍,桂堂东跳步前往下一个石柱。荷流萤立起战斧,月光编织为弓弦与箭,箭离弦的瞬间,就变成长矛刺向桂堂东的面门。 桂堂东躲开,朝荷流萤发射火球用以迟滞对方,荷流萤随手拨开,重新接近的时候,桂堂东已经跳向下一个石柱。 月光化作一柄又一柄实体武器在桂堂东周围投射,有时它命中其下的锁链,撞其星点的火花却不能破坏锁链。桂堂东把这一幕看到眼里,他继续退却,直到退到空港边缘最后一根石柱。 荷流萤伸手握成拳头,那些遗落的实体武器,化作散射的月光充斥桂堂东的视野,被致盲的他动作变得迟缓。 荷流萤抓住桂堂东的破绽,她眼瞳里月牙升起,桂堂东头顶亮起标记的瞬间,她瞬移到桂堂东所在的石柱上,手中长斧变为短剑,刺向桂堂东。 桂堂东凭着感知躲开这次攻击,却不免跌下石柱,勉强踩在石柱侧面稳定身形,荷流萤冲下去,两人站在石柱侧面交手数个回合,火焰与月光交错,桂堂东似是体力不支,放弃他一贯擅长的正面交战,选择绕柱而行。 与桂堂东交战的人,常被同一种虚荣诱惑:正面击败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所能获得的声望,所以当他们以为——至少是以为自己有机会的时候,常常被会被欲望驱使,采取更大胆冒险的行动。 荷流萤追逐桂堂东,她手中的武器距离桂堂东越来越近,最后,她的剑终于轻吻桂堂东的护盾,在其上有绯红的涟漪扩散。 她的脸涌出殷红之色,那是催发灵力产生的身体反应,她手中的武器化作一道细长的纯白洪流,捅破桂堂东薄薄的护盾同时,向他靠近。 桂堂东却早有预料一般,他的身体下沉,抓住连接石柱与石柱的锁链抬起手臂,荷流萤靠近的瞬间,他把锁链套在荷流萤身上,向内收紧,控制荷流萤的双臂完成缴械。 “?!” 荷流萤吃了一惊。她拼命挣扎,想要使用月照流霜术再次致盲桂堂东,在这一招发动之前,桂堂东抢先松开她,火焰在他们之间跳跃,旋即变成一场力度适当的爆炸,把他们分开。 荷流萤坠向地面,桂堂东比他更快,他蹬着石柱借力跳跃到地面,挪动到落点的位置,伸出双臂接住荷流萤,在原地旋转卸去对方带来的冲击,犹如一场舞曲的收尾。 “……为什么?”荷流萤问。 “仅仅是一场切磋罢了。” 他们脸庞靠的有些近,在说话的时候,能感知到彼此的吐息,温暖的触感也在桂堂东身体上扩散。为了能在对方偷袭的第一瞬间做出反应,桂堂东的手掌分边握住荷流萤的肩膀与膝盖,没有松开对方。 “虚伪。”荷流萤说。 尽管如此,她的好感值却从3来到5,本人也失去战斗意志,望着桂堂东说道:“你要小心江纤尘这个人物,她可能是月华苑最危险的女修之一。” 第二章 鬼脸天蛾 “你确定,我要听一个败军之将对我同行者的攻讦?”桂堂东问。 “书上有句话说,兼听则明。” “哪怕你这时候用美色诱惑我,都比引经据典要有说服力。”桂堂东叹息道,“你很幸运,遇到的是我,而不是主流的齐地修士。” 荷流萤迷了:“所以,你到底要听不要听?” “你猜。” 不管为人如何精明,待在月球内部这样封闭的地方,月华苑总部的女修将不可避免的变得天真。桂堂东松开对方,荷流萤松了口气,然后露出遗憾的表情。 她的表情变化没有逃离桂堂东的眼睛,桂堂东猜测,她的遗憾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没有实施,以好感度的上升为证,荷流萤大约有轻度的受虐癖,她享受被人击败,然后被轻度羞辱——大概是被胜利者以弄疼她的方式抱在怀里,然后投以轻视目光的那种程度的羞辱。 如果重复这样的羞辱,应该很快能把对方的好感刷上去,但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桂堂东知道,他能刷的是荷流萤的好感,但刷不了月华苑真传有力争夺者的好感。 不然,元静仪不会一边助力他逃离牢笼,一边在他身上施加咒术,确保他不会背叛门派。 两人刚刚还在交手,现在却肩并肩行在空港通向下方一处花园的小路上,矮小的树木把枝头向路边延伸,蜜蜂友善的路过,去追逐花瓣里的花粉。 这蜜蜂来自于公园深处的人工蜂箱,在晴朗的天气,蜜蜂们勤劳的采蜜,在蜂箱里进进出出……然而,桂堂东很快发现不速之客混在里边。 那是体型远比蜜蜂硕大,背后有骷髅形状的图案,看上去分外狰狞恐怖的蛾子。它挤进蜂房,把吸管刺进蜂房里大快朵颐,而周围的蜜蜂们对其熟视无睹。 荷流萤说:“它叫鬼脸天蛾,养蜂人需要提防害虫之一。它可以通过吸入空气,发出叫声——求偶的叫声,但这声音却意外的与蜂王的声音相似,使得蜜蜂们往往会误认为它是自己人。 利用这一便利条件,鬼脸天蛾的成虫变会混进蜜蜂巢穴里大吃大喝,尽管它不会杀死蜜蜂,但其存在会造成严重的破坏: 它翅膀上掉落的鳞粉会污染蜂蜜,它的叫声会妨碍蜂王产卵,它硕大的身体堵在蜂巢里,会妨碍蜜蜂们正常的活动。 我们是蜜蜂,江纤尘便是那只鬼脸天蛾。” “这是一项很严重且严肃的指责。”桂堂东回答。 “长老们也是那么想的,所以她的问题至今悬而未决。然而,从她加入门派开始,所以挡在她晋升路上的竞争者,都会在莫名奇妙的事故后迅速为她让出位置。 她修炼遇到的每一个瓶颈,都能凭着别人一辈子遇不到几次的奇遇解决;她遇到的每一次灾祸,换到别人约摸要凉透的那种,最后总能化险为夷。 你可能要说这是气运,对,天齐派修士凭借天命之力同样能达成类似的人生,但天齐派有这样的功法,而修炼产生天命之力的《尚黑神功》,本就要投入许多资源,花费许多功夫。 月华苑没有那样的功法,如果江纤尘走正规流程的学习路线,她也没有余裕学习那些功法。 她的性格比她的人生还要可疑,可能在你看来,月华苑女修都是群不谙世事,缺乏生活常识的呆头鹅聚集地,但我们也不至于呆到那种做作的、令人作呕的程度。” “你对她的描述,与她在门派里的处境不太匹配。”桂堂东说。 “鬼脸天蛾会被蜜蜂误认为蜂王,但它知道自己是什么,所以它在蜂巢里爬来爬去,却不可能有朋友。 如果她真的呆傻天真,我和另一人都会竭力拉拢她加入我们的派系。不是我们孤立了她,而是她孤立了我们。在很早之前,她就是那样,和谁都能说上话,但谁也不了解她。 她是一个异类,这里生活了四十年,我可以保证,她绝对没有把自己看做月华苑女修,甚至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修士,甚至是不是人类也难说。 异域之神,桂道友你知道这个概念吧。” 看来,之前像我和胡玄冬这样坐到真传之位,却不知道异域之神的才是少数。桂堂东想。 “我当然知道,不然冬白雪不会把我逼入那种程度。”他说。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厉害的缘由是这个吗?”荷流萤露出一丝释然,“我输给你并不是因为我弱小,而是因为你能利用异域之神的力量。” 如果系统等同于异域之神,那么荷流萤这样想倒也不差,桂堂东说道:“然后呢,江道友也能利用异域之神的力量?” “或许是这样,不然无法解释她的种种奇怪现象与孤立,她有很多怪癖,却偏巧在那些能让她万劫不复的事上规规矩矩,表现的像一个月华苑的女修。 鬼脸天蛾留在蜂巢里,绝不是它对蜂巢产生归属感,或者把自己视为蜜蜂,它仅仅是……还没吃饱罢了。 这些年,她从各种与她主观意愿无关的事里受益,从外门弟子吃成内门弟子,从内门弟子又变成真传弟子,她的容貌,她的身段也是如此,刚来门派的时候,她的外貌和村姑没什么区别。” “哦,她很晚才来门派?”桂堂东问。 “嗯,她十九岁才来,不过,这一点倒是正常的……门派机密的部分,请恕我保密。 我很痛苦,像你这样富有常识的外界人,我因为不能对你说出门派机密,而无法还原江纤尘那邪恶的面目;而对于门派里的人,她们缺乏外界的常识,不能接受一只鬼脸天蛾飞进蜜蜂巢穴里大吃大喝的事。” 荷流萤戴上痛苦面具,他们穿越花园,一路无话,而在花园的另一端,则是桂堂东下榻的临时洞府所在的,专为外界来客提供的住宿区。 “那么,即便江道友像你描述的那样邪恶,但对我和她的旅行,却未必见得有致命影响,只要她不害我的话,我可以暂时忽略同行者的内在,就像此刻,你与我也在同行。”桂堂东说。 这时候,荷流萤突然变得自信起来,她看向桂堂东,就像老饕在看桌上的美食:“那我就给桂道友一个理由好了,桂道友有自己独特的经历,以至于你身为阳炎府真传,在我等月华苑女修眼里,却有日升渡修士的特征。 桂道友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可以被植入灵药。”桂堂东回答。 “你是如此强大,用你的身体培养出的成熟果实,于我们也是罕见的大补之物。”荷流萤说。 “所以,江道友有对我动手的理由,而她把灵药植入我体内,也是你不乐意看到的……不过,这意味着我是否要提防你呢?” “不,我会找个日升渡修士植入灵药,你很强,我不想被你反杀。但你没法预料江纤尘的选择,我也不能肯定,若你被植入灵药六十年满后,你能稳定反杀江纤尘。 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提醒你提防江纤尘,防止她对你植入灵药。桂道友,她是鬼脸天蛾,而你的身体或许会是她瞧上的又一个蜂箱。” “蜜蜂,蜂箱和鬼脸天蛾,我喜欢你的比喻。不过也请荷道友回答我一个问题:无论修士是蜂箱或者蜜蜂,江道友之类的存在都是害虫的话,那么在月华苑,蜜蜂酿造,并在蜂房里储备的蜂蜜,究竟是为谁预备的呢?” “……” “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有些问题,不需要你明确回答也能得到答案。” 在花园尽头,桂堂东与荷流萤分开,他保证自己会好好思考对方的话,回来的时候,他以密音转述给云晓镜,云晓镜笑道:“想要分辨她是否与异域之神相关,有两个办法:第一,设法逼她全力以赴,异域之神力量的波动逃不过我的感知; 第二,你把一部分附着在你身上,而你对她做对南轻絮做过的事,那样我就能洞悉她灵魂的破绽,从而搜检她的记忆。” 桂堂东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为了一件尚未确定的事,就要我去坏她清白?” “你究竟是害怕坏她清白,还是害怕在交媾时被她趁机植入灵药?”云晓镜问,“她那样的美人,不会让你的身体兴奋起来吗?在我的审美观里,元静仪比她略逊一分,又危险,你尚且如此兴奋。” “如果有的选,我会忍耐。” “你如果不忍耐的话,我可怜的母亲又会承受伤害。” 云晓镜变做白西幽的模样:“因为她无法满足你,所以你不在的时候,我的母亲还因为这事偷偷哭过呢,她脸上的表情好似欠了你莫大的债务一样。 世人有云父债子偿,那么换做母债女偿也是一样……怎么样,只要我们做的足够隐秘,就不会伤害任何人。” “交媾对你有特别的意义吗?你一直在试图引导我去做类似的事。” “自然是因为好奇,别忘了,我可是经由人类生诞,这种无中生有,赋予无形之物肉身的仪式,怎能不令我好奇? 所以,要怎么选呢?是把江纤尘逼到绝境,还是主动通向她的灵魂。你虽然是个不熟练的猎手,但她毫无经验,你占据了一些优势呢。 不过,江纤尘总是喜欢用真话刺伤别人,你表现不好,可是会被她锐评,那样多没面子。所以,不如提前把你的技巧刷上去,调低你的灵敏度,这样她就会诚实的夸你……唔!” 桂堂东从储物戒掏出一根年糕棒,堵住云晓镜的嘴,这时候,外面传来南轻絮的惊呼,天空突然下起冰雹。 月华苑的天气并不拘泥于常理,而是每天随机出现的天气带给人们意外惊喜。很有可能新的一天在电闪雷鸣里开始,而到了中午,又变成烈日炎炎,然后,冰雪消去所有的酷热,把寒意沁入人的肌体骨骼。 不过,那些受到季节影响的动植物,均在保护罩里享受属于它们的平凡流年,至少在总部,月华苑饲养植物和动物,附带着引入昆虫,是基于观赏的目的,因而在人类的干涉之外,生物们进行着延续成千上万年的生存与竞争。 江纤尘风云无阻,每天早早的来,迟迟的归,躲在桂堂东的洞府里要么睡大觉,要么就看些和修道无关的书籍,有时也会找南轻絮玩耍。 “如果你们总部不事原材料种植和养殖,那么你们需要的原材料从要从外面运输,这不会让成本大幅度提高吗?”桂堂东问。 “大概吧,但门派里有本事的姐妹们总能控制成本,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有门派经济出现过问题。” 江纤尘想了想:“大不了,我们躲在门派总部封闭所有通道,谁还能上门讨债不成?反正我自己通过这个方法,在四时宫,兵甲门和地梁宗的钱庄都白拿了不少钱。” “堂堂真传做老赖很有出息吗!!”桂堂东忍不住说道。 “难道他们的钱庄生意就很干净吗?我亲眼看过,那些无权无势,只有皮囊不错的年轻散修,要借贷他们的钱,会被引到小黑屋里,用影音符箓记下来一系列羞耻的影像,更过分的还会被现场倒模,以做成那种供人消遣的……玩具。 如果还不上钱,则会被他们抓起来,要么培养成公关,要么去做皮肉生意,金钱,权力与欲望在其中不断转换,而在转化里被消耗的,就是弱者们的血与泪。 这是不义之财,我骗起来心安理得,甚至想把他们骗到破产,那样被他们奴役的人形牲畜们才会取回人的身份。” 南轻絮肃然起敬:“江道友背后竟有这样的考虑,抱歉,我还以为你是……” “嗯,这是我编的说辞,这个版本大概有三年没更新了。”江纤尘说,“只要把对方的钱定义为不义之财,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当老赖了,不是吗?我可是在替天行道,惩罚坏人啊。” 第三章 林采莲 “啊……” 南轻絮有些尴尬,桂堂东拍拍她的肩膀说:“实际上,江道友描述的现象是存在的,虽然名为钱庄,但其实钱庄储备了一部分八大门派的修炼物资和功法,并竭力搜集更多,因为他们在背景和财力上的双重优势,一般无人能够竞争。 这导致一种局面出现:有钱庄存在的地方,本地散修能够得到的修炼资源,取决于本地钱庄的意愿。在实际操作里,根据本地散修的数量,当地钱庄会调节修炼资源流入市面的比例,从而达成间接干涉本地散修数量。 从本部淘汰下来的弟子有一部分会前往钱庄任职,他们的任务是用武力震慑本地散修,用资源收买线人,挑唆本地散修帮派互相争斗,从而让散修们处于永无止境的战斗与消耗里。 必要的时候,那些有威望让散修们联合起来的人与组织,会由钱庄里,名义上和八大门派无关,却全部是八大门派出身的修士无情铲除。” “但是,我们在徐国和你的领地临淄并没有看到这样的组织?”南轻絮问。 “徐国的钱庄在地下活动,师父预备用以救援我的力量里,就有一支来自在徐国地下活动的钱庄。 而临淄,是个次要地区中的次要地区,门派默许了那是我的后花园,是我‘过家家’的场所,也没有必要设置钱庄。 说回正题,钱庄的意图是控制本地散修,而具体如何控制,落在不同的执行者手里却有不同,因此,可能会出现利用手中组织的公共资源与权力,去兑换自己私人利益的情况。 同时,散修们不是傻子,能够猜到八大门派的意图,但是,他们往往会屈从于这一秩序,并且尝试部分绕过这一秩序,寻求自己获益,而不是改善自己所在阶层集体利益的手段。 这样的小聪明在弱者中比比皆是,钱庄的执行者们便和这些有小聪明的人交易,用手中资源去换取他们的一切。 大部分情况下,这些弱者们得到的东西在长远来看,都不如他们付出的代价多。然而,他们为此沾沾自喜,因为他们得到了,而和他们同一阶层的人没得到,朴素的幸福和优越感由此产生了。” 桂堂东看向江纤尘:“月华苑也有设置钱庄这类组织吧,因为你们所需皆从外界运输,若是地面没有对你们绝对忠诚的组织,那么月华苑总部所在之谜的答案,可能几百年前就写进教科书里了。” “或许有吧,但我不知道。我又不管事,从被带进来开始就专心修炼,好不容易当了真传可以耍耍威风,底边的姐妹又不听我。”江纤尘说。 荷流萤为桂堂东带来一些全新的视角,桂堂东本想拿出部分信息和江纤尘对质,但江纤尘现在装傻充愣的态度,他没法判断真假,而黄金律并不是值得信任的合作者。 此后,桂堂东每天都出门,若是月华苑总部天气晴朗,他就去明月楼上泊位去转一圈,若是遇到刮风下雨下雪,他就去搜集降下的雨水。 江纤尘那副咖喱丸配方里需要搜集不同节气不同形式的降水,正常思路来说,它需要配药者提前在大地上铺散情报网络,在特定节气的那一天,她自己去,或者叫当地人收集后送来即可——除非是拥有操纵气象能力的日升渡。 月华苑总部的天气虽是随机的,但江纤尘所说,总部能够让特定节气的特定天气在总部复现,从而满足咖喱丸中关于水的条件。 “那么说来,贵派总部天气变化的原理,是有像日升渡那样的气象兵器咯?”桂堂东问。 “谁知道呢,有可能是异域之神的力量,有可能是强大的修士布置的阵法,也有可能幻术,幻术的原理是欺骗,高明的幻术能够骗过世界,达成无中生有般的选择也说不定。”江纤尘回答。 桂堂东看着江纤尘,江纤尘却在盯着腿上的毛线球与围脖,她在和南轻絮学这些手工活计。南轻絮这么做是为了让喜欢的人穿上自己做的服装,这会让她自豪又快乐,而江纤尘,将织围巾打毛衣当成消磨时间的兴趣活动。 一开始,江纤尘犯了些错误,织了些拿不出手的东西出来,但很快,她越来越熟练,织出的东西和南轻絮一模一样。 桂堂东和南轻絮都觉得江纤尘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织出更漂亮更实用的东西,因为编织修士衣服所用的毛线,需要织者持续注入灵力才行,南轻絮在这一块力有不逮。 但是,江纤尘仅仅满足于她和南轻絮一模一样,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你在盯着我做活,是要我把成品送给你吗?” 江纤尘没等桂堂东回答,她手指攒射月光,挑起自己做好的围脖挂在桂堂东脖颈间,说道:“公平交换,把你的也给我。” “你这是强买强卖吧。” “如果我真的想强迫,我直接动手抢掉东西然后跑掉,别看我这样,我很擅长逃跑。” 她狡黠的笑了,为自己善于逃跑感到自豪,然后,血液从她嘴角渗出,顺着织针落在毛线团上。 “啊,江道友你又吐血了!” 南轻絮递来手绢,江纤尘满不在乎的擦拭后说道:“不必惊慌,最初修炼本门的时候,我的月事紊乱,比这恐怖多了。 月华苑的功法就是这样,它如同潮汐,最讲究总量不变下的循环。若是顺应循环,修士便高歌猛进,受它种种好处,若是循环崩坏,它就开始惩罚乱来的修士。” “听起来,你像是在描述异域之神。”云晓镜说。 江纤尘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不定是这样呢,异域之神就生活在我身边。” 两人常有一句话的交锋,桂堂东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开启航程的时间将近,所以第一,我必须要确保你的状态,每天吐血一次看上去怪吓人的; 第二,把配置咖喱丸所需的水搜集好。” “桂道友,我每天都在按时吃药就能恢复身体,那么我找你来的理由是什么?而且,你也需要出航,让我帮你吸引火力,这样你就能高枕无忧。所以,你应该对我现在的状态乐见其成才对啊。”江纤尘问。 “我没有那种想法,卑鄙的利用别人的不幸为自己谋利。”桂堂东又看了眼窗外,“待你身体稍好一些后,再去谈雨水的事吧。” “不,我们现在就走吧。不然,桂道友一定会催到我把事情办妥为止。” 江纤尘和桂堂东结伴同行,云晓镜起身,桂堂东做了个手势,云晓镜便坐回去继续打盹。 第一滴雨水从天空落下,江纤尘手中的月光化为透明伞,她靠近,手臂几乎贴住他的手臂,安静而沉闷的感觉罩住桂堂东,而后,幽香在伞内铺开。 “一人举五分钟。”江纤尘说。 桂堂东依然没什么意见,他们不惧雨水,但撑伞走在花丛在两侧绽放的道路上,无疑更具诗情画意。 江纤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看着桂堂东说道:“你总是这样愁眉苦脸的吗?桂道友,在我们这里愁眉苦脸的男修不受欢迎。” “我才想问,明明是你自己的事,你却不着急。” “那是你不了解我的处境,我的事和打毛衣织围巾一样,急躁只会把生活变的一团糟。” “那我能够了解一下吗?”桂堂东问,“关于临淄空港你神秘失踪的事。” “是要交换秘密的意思吗?那我可以和桂道友换,我也想知道,是阳炎府哪位女修把桂道友变成如此模样。” “如此模样?” “嗯,很可怕,桂道友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给你留下这些伤痕的人向你传达的信息:‘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桂堂东定定看着江纤尘,江纤尘也回望着桂堂东,她把伞递过去,说道:“一人五分钟,说好的。” 桂堂东接伞,江纤尘问道:“要交换秘密吗?” “不,我不换,抱歉。” “对吧,我对桂道友感观尚可,但我们还没要好到能相互托付核心秘密的程度。所以,我不管桂道友为何来这里,被谁所伤,桂道友也不要以关心之名套取我的秘密。” “感观尚可?” 桂堂东望着江纤尘头上的数字,经过刚才的交流,江纤尘的好感又下降了一点。他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江纤尘有些困惑,而她的困惑令桂堂东觉得自己找回些场子,原来他也有能令她想不明白的事。 江纤尘去找的是桂英,而桂英位于月华苑总部的陵园中。根据江纤尘所说,修炼过月华苑功法的人,死亡之后会如同月光般消散,在世间不留痕迹,而月华苑女修修炼到最后淡漠生死,也就无所谓死后的事。 月华苑总部的陵园,是在她们能爱的时候,为她们的爱人,即是被她们植入灵药的日升渡的修士修建的。在这里,她们埋葬爱人,也埋葬自己的爱情,从此开始自己心碎后无血无泪的飞升。 “一般的月华苑修士,会在灵药成长的时期,把她们的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等回收灵药后,她们的爱人会从帅哥变成散发着老年臭,满是斑点,皮肤蜡黄,头发苍白而稀疏,口齿不清的凡人老头。 她们可能带着回忆想要拥抱一下老头,但身上散发的灵力就会让老头的生理机能紊乱,屎尿齐下,糟蹋了回忆的结尾——尽管这是她们的错,但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于是,这段感情就那么结束了,修士玉面郎君或许和凡人老头是一个人,但仙子们的爱不会给凡人老头……桂长老却是例外。 你看,她把棺材打开,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是因为她认为柳毅还活在她的生活里,她不能总把他的魂拘束在棺材里,所以便带着自己爱人的魂魄来阴气重的地方郊游玩耍。 桂长老多幸福啊。” 桂英的确很幸福,这幸福令桂堂东毛骨悚然,江纤尘和桂堂东等了一会儿,桂英才终于注意到他们。 “我过于沉迷柳郎了,若不是柳郎提醒,你们还要等一会儿。所来何事?”桂英问。 “长老,我想要配置咖喱丸,需要特定节气的降水,所以希望门派能够调出特定节气的特定天气。”江纤尘说。 “需要我回避吗?”桂堂东问。 “不,我把她交给你,自然是信任你和她会成为同伴。” 桂英说:“月华苑掌门是虚职,一般由在月宫准备飞升的大乘境修士兼任,门派的运作掌握在长老们的九相内阁中。” “月具九相,因而月华苑长老之席为九。”江纤尘补充道。 “从目前来看,荷流萤的归来应该是定局,相对来说,她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林采莲,因她植入灵药的爱人,白英华之死带来的连锁反应,很难在竞争中与荷流萤匹敌。”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有名无权的江道友与有权无名的林道友结盟?”桂堂东问。 “这就是真传之位存在变数的原因,人们都认为林采莲和江纤尘会结盟。”桂英说。 桂堂东看向江纤尘:“你和她谈过了吗?” “林师妹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又失去了灵药,现在正是低落的时候,和人交流的意愿不是很强,而且她素来看不起我,所以我们还没落实盟约。” 江纤尘回答:“不过,这回我带个男人过去,她应该就能答应我了吧。” 桂堂东后退一步:“我可不是来做这一行的!” 江纤尘竖起一根大拇指:“通过观察你侍妾,桂道友的能力得到我的认可,在我心里,你已经和头驴子一样了。” “这样的认可我不需要!” “好了,我来牵线,麻烦桂小友作陪,让她和林采莲好好谈谈。支持林采莲的长老掌握着总部的气象变化,即便只是为了配药,你们也应该取得她的帮助。” 桂英有些不耐,她一锤定音决定此事,便继续回去陪着她不存在的亡夫玩耍。江纤尘说道:“如果换做是我,要么一开始就不去相爱,要么在取出灵药把爱人打回凡籍后,立刻了断昔日的感情。” “当断则断,总是外人说起来很容易。而且,我觉得你们或许可以尝试月华苑以外的相爱方式,不是植入灵药,而是与对方长相厮守。” “可是,桂道友这般猛烈的伤势,实在让人胆战心惊啊,这就是外界的爱情?” “我那个也不叫爱情,仅仅是贪欲与牺牲罢了。” 桂堂东撑伞,江纤尘却抢夺过去。她莫名执着于“一人五分钟”的约定。两人中间又交替两次执伞,来到一片幽暗处,林采莲的追随者通报了两人到访,片刻之后,他们被请进林采莲的洞府。 林采莲的洞府被做成外界的四层八方飞翼观景阁楼的样式,这类建筑首先以石头搭建楼形,然后以铁索加固,最后在外沿敷上木板,刷朱红漆,用金色瓦片封盖,求的一个富丽堂皇的视觉效果。 不过,林采莲却让这象征富贵的阁楼隐藏在黑暗里,而在建筑内部,仿照月亮制成的灵气灯投下一片霜白的光芒,地面波光粼粼,似是湖水在月光下晃动。 林采莲坐在第三层,层层薄纱飘飘荡荡,遮掩她的身形。她俯视着第一层的桂堂东与江纤尘,桂堂东运转功法,让他物理意义上的目光如炬,看清林采莲。 同时,林采莲也看清他。 霎时间,桂堂东脚下的地面真的变成水面,他踏水而起,却见一叶扁舟从水中升起。他落在船头,看到船尾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女人丢下长杆 “可否相约一游,我有些事想找桂道友了解。”林采莲说。 “但我是陪着江道友来的。”桂堂东说。 林采莲看向正在仰泳的江纤尘:“你的男人借我一下?我若满意定会助你。” “可以啊,这事就看你的努力了,桂道友!” 江纤尘的喜悦不加掩饰,仿佛在为摆脱一件麻烦事庆贺。林采莲撑起船桨,在悠长的节拍里令扁舟移动,而前方的景色也变成一片被白茫茫的雾气。 江纤尘试着游过来偷听,林采莲用船桨拍在水面,溅起的浪花化作月光幕墙阻止江纤尘前进。看到这一幕,桂堂东不免扶额叹息。 “她是这样的,总是特立独行,令人捉摸不透,虽然多半是装的,但人们很难真正讨厌她。直到现在,桂长老仍然支持她。”林采莲说。 “因为桂长老是她的师傅?” “不,她不曾和九位长老里的任何一位有过师徒之缘,她的崛起令人困惑。因为她十九岁才进门派,又因为非人的血统,所以在门派里受到歧视。” “非人的血统?” “这是我的诚意,桂道友要和江师妹合作,必然会想弄清楚江师妹的过往。我可以告诉你,作为回报,我要求你详细叙述临淄的事。” “以白英华白道友暴死开始,临淄发生了很多事。” “只要是你能讲的部分,我全都要听一听。” 如果不涉及化神修士们的博弈与争斗,白家的伦理剧会显得非常突兀,若是把背后的故事加入其中,桂堂东又没有十分的证据,很多关于化神修士的想法与行动,他都要靠猜测来补充剧情。 他勉强的在故事的合理程度与真实性之间寻找平衡,并观察林采莲的反应,当听到白英华的尸体被他的子嗣们胡乱处理的时候,林采莲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 由此,桂堂东确定林采莲想听更多的是故事。 “白英华的死会在三个月之内发布公告。变成既定事实,我对现状不太清楚,但不外乎是他死于魔修谋杀、亲族犯案或者事故三种结局。” “白家的后人呢?”林采莲问。 “不知道,白家被衣家事实上吞并,且白家已经丧失了作用,我不知道他们未来的命运……那里有你挂念的人?” “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林采莲说。 “这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 “因为他的生育机能缺陷被功法禁锢的结果,而他企图反抗命运,我和他孕育的孩子便是他的尝试。然而,他失败了,这个孩子也不知所踪。” “你要找回这个孩子吗?” 林采莲冷漠的回答:“不,不需要。我并不爱那个孩子,我爱的是孩子的生父。现在他仙逝了,我该考虑自己的生活。” “……” “觉得我狠心?我派向来如此,我们不依靠生育进行传承,所以生育和生育的结果在我们看来,仅仅是对恋爱(植入灵药)对象的报恩。 所以,当一个月华苑女修对你说,她愿意为你生孩子的时候,那便是你生命里最危险的时刻:她在考虑把自己的爱情(灵药)赠予你。” “你是第二位向我提到灵药的月华苑修士,我看起来很像日升渡修士吗?”桂堂东问。 “没错,在外界看来,你是阳炎府真传,而在我们看来,你则散发着日升渡修士那股阳光般的味道。” 桂堂东闻了闻自己身上,林采莲解释道:“灵药的制成来自《月华奇谱》,同样的,只有修炼过这门功法的人,才能通过气味分辨自己的命定之人。 因为我的灵药没有回收,元气大伤,所以我对你的兴趣不是很大,但在那些尚未植入灵药的女修看来,你或许会引起她们别样的念头。” 林采莲竖起两根指头:“桂道友可以做个选择:我可以告诉你江道友的过去,或者我告诉你如何保护自己,不被灵药植入体内。” “我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桂堂东问。 “那就抛弃江师妹,和我结盟,助我重返真传之位。其他两位资格者尚未使用过灵药,她们对你存在客观威胁。” “你还不了解我,却要和我结盟?” “我很了解你,因为我的爱人在生前研究过你,透过他分享的资料,我已经和桂道友神交许久,今日终得相见,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林采莲的好感值是0,根据数值,桂堂东判断她说的不尽是实话,于是回答:“我不会背叛江道友,所以,请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情吧。” 第四章 倒霉体质 “桂道友,你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自相矛盾吗?”林采莲问。 “秘密是信任增长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交换秘密的我们也增长了信任?” “没错。” 林采莲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亲切温和的圆脸,那面纱化作一股黑雾包裹她的身体,待凝固成形时,她便被修身的黑色长裙包裹,白色纸花绽放于她的鬓角和衣领上。 “算是我对我的爱侣最后一次纪念。” 林采莲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壶酒,一叠书信,她把酒与热泪撒在书信上,然后用引火灵石将其点燃,纸上的回忆化作青烟升起,消散于天空中。 她摘下玉坠,戒指与耳环,还有套在脚上的细金丝脚环,脚环上缀着铃铛,若佩戴者不特意收敛声音,那么走路上便会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些对林采莲别具意义的东西被她收在盒子里,然后她擦拭眼泪,为桂堂东沏茶,残余的泪珠还留在发红的眼眶上。 茶杯被注入香茗,翠绿的茶液在杯中汇成湖泊,雾气升腾,茶叶化作浮萍,茶梗化作池鱼,在湖中嬉戏玩耍。 “幻景茶,修道界功夫茶的一种。能在茶杯里施加幻术并骗过我的眼睛,林道友在幻术上的造诣令人惊叹。”桂堂东说。 “雕虫小技罢了,只为取悦客人,增加兴致之用。桂道友的‘圣王熔心功’一旦发动,所有谎言便在你面前烟消云散。” 圣王熔心功容不得谎言,但它并非无懈可击,修道界的矛与盾,进攻与防御,增益与削减的功法较量从未停止,围绕布置与勘破谎言的竞争如是。 客套一番后,林采莲问道:“桂道友认为江师妹容貌身段如何?” “国色天香,她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人物。” “是这样,不过刚入门的时候,十九岁的江师妹称得上可爱——以凡人的标准而言,但与修士们相比,她约摸值得称赞的只有来自世界最高城的纯真。 但她粗鄙,懒惰,没有教养,甚至说不好官话,其中夹杂着浓浓乡音。世间有太多这样的平凡人,但江师妹却能混入对颜值、气质、谈吐与才学有先天要求的月华苑,那才是个笑话。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在三十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我见过江师妹的真身。” 林采莲露出回忆的神色:“月华苑筑基境修士修行的淬体之法《流霜之浴》,要求修士从九个月相中至少挑选五个月相,并在该月相出现时,褪去衣衫沐浴月光。 其中,选择满月的最多,选择晦的最少,因为满月时月光最为明亮,而晦时则接近昏暗无光。 不过,因为我那时规划修炼幻术,所以晦于我是必须的。待到每月的最后一天,我……不能透露具体的方式,我会在特别的地方开始淬体修炼,然后,我看到江师妹。 一开始,我不认为那是江师妹,因为她有长长的脑袋,鸟喙形状的鼻孔与嘴巴,身覆白色的羽毛,而那头奶白色的长发几乎能覆盖到脚踝。” “羽民。”桂堂东说。 “没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与人族共存的三十六种‘异民’之一,根据同一起源说,异民常被认为是妖兽与人族之间的过渡物种,妖兽首先演化成异民,而异民中的一支又演化出人族先祖。 异民与人族先祖分化的时间被认为极晚,大约只有八千年到一万年左右,所以部分异民与人族不存在生殖隔离,不借助任何功夫天然就能生下具备繁衍能力的混血后代。 他们似人而非人,除了身披双翼,鸟喙赤目而白首的特征外,与人类最大的区别便是卵生。 羽民未受精的卵是诸多珍馐的辅料,而其密不外传,织出的火浣布常被用来制作是对抗阳炎府功法的防具, 第一次世界惨烈到几乎将人族从世界灭绝,异民也不能幸免,在战后,纯血异民们大部分销声匿迹,被认为灭绝在那场灾难中。 所以,那怪物发现我的瞬间便盘旋着朝我俯冲,使用特别的功法攻击我,接近之后,我看清她红色的双目,看到她的样貌,感觉她与我见过的人有些相似。 我们第一年战斗了十二次,几乎每次都不分胜负,随着对她形象认知的深入,我渐渐觉得她就是羽民。 第二年我们战斗了十三次,我以人类的智慧分析她的情报,她以异民的智慧分析我的情报。飞升之所以是人族的天命,是因为人族的智慧远高于异民或者妖兽。 因而,我抢先一步完成对她的分析,并击败她,她摇摇晃晃的坠向远方,我追到落点,看到羽民躺在坑里,而她退化成江师妹的模样。” “江纤尘是羽民后裔?”桂堂东问。 “我觉得是这样,不过,她应该是个混血儿。她睁眼之后,记忆混乱,似乎她在睡着之后,就会变成羽民形态,而睡梦里的人族形态对羽民形态无知无觉。 当然,她也有可能是在骗我,所以我以带她回去治伤的名义,把此事报告给门派。 门派的后续处理我不得而知,因为没几天,江师妹就和我打招呼,她的改变从那一刻开始—— 江师妹的人族形态与常人无异,而羽人形态则十分自我,三观与主流差异颇大,自她被释放之后,她只剩下羽人形态的作风,但不再出现羽人的形态。” “也就是说,贵派的处理是将其她真正的人格置于虚假的形态里,让她作为人族修士活动。这么处理倒也……无可厚非,羽人的身份,会给江道友带来无尽的麻烦。”桂堂东说。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只是江师妹的发迹充满令人不信服的故事,你能想象一个羽人,无权无势,却能爬到真传之位吗? 除了我和荷师妹以外的内门弟子里,江师妹不是最美的,不是最强的,不是交友最广的,不是对门派最忠诚的,不是天赋最好的,不是和九相内阁关系最密切的,但她在我和林师妹落败的时候,却成为第三选择。 所以,如果桂道友是来做说客,劝我和她结盟对抗荷师妹,我需要桂道友给予明确的承诺,那就是你旗帜鲜明的站在我和她的联盟这一边,她能引你入局,这是她仅有的价值。 不然,我更倾向于踢开她,和桂道友结盟,我们两个一样能成事,而且安全程度更高。” 桂道友没有主动涉入月华苑之争的打算,既是因为他信任这三位月华苑女修里的任何一位,也是因为他底气不足,毕竟,他现在得不到阳炎府的实际支持。 他表示自己考虑一下,林采莲略显失望,她请桂堂东品茗,自己则起身去船尾抓起船篙,唱着一首悠长的船歌,把自己和客人送到岸边。 在歌声里,太阳坠落,夕阳倒映在湖泊上,仿佛那里藏着一团火。禽鸟纷纷离开天空,落在附近的芦苇荡里发出欢快的鸣叫。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希望取得贵派总部气象调度,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桂堂东说。 “是为了江师妹身上的伤势,还是为了桂道友身上那些激情留下的可怖痕迹?” “两者兼有。” “知道了,作为交换,我希望桂道友能帮我一个小忙:白英华有一部分学术遗产是我和他共同研究的结果,我希望能收回一部分。” “这事我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而为。”桂堂东说。 “我们便说定了。” 两人击掌为誓,桂堂东的信誉,让他不必以守誓功法约束自己便能取信对方。他上岸的那一刻,渔舟唱晚的景色消失。 他在第一层仰望,看第三层的女修已经被层层薄纱遮掩身形,而江纤尘则用梦呓一样的语气说道:“我发现,蛙泳不是游泳姿势里最快的。” “正确的。”桂堂东随口敷衍道。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桂堂东直接说出结论:“天气这事林道友肯帮忙,但结盟一事她心存疑虑。” 江纤尘贴近,分别抓住他的手,衣袖和衣领嗅了嗅味道,皱眉说道:“你背着我和林师妹有事。” 桂堂东对对方的惊人直觉见怪不怪,毕竟,对方有可能是异民,相对人族有独到之处也说不定。 他转移话题:“你们真有意思,都管对方叫师妹。” “自认为是真传的人,当然要管其他人叫师妹啊。还有,你背着我和林师妹有事。” “不知江道友的操船技术如何,我还没见过江道友操纵飞行法宝。” “我是我自己创立的江纤尘杯飞行法宝竞速比赛的第二名,一共有三个人参加比赛……还有,你背着我和林师妹有事。” 桂堂东看同行人,对方瞪圆眼睛,便知自己无法躲开这个话题,于是回答:“在她布置的幻景里,我们讨论了她已故的爱人白英华,还有你。” “我不是说这个,”江纤尘严肃的说道,“那只母狐狸对你发情了,你身上都是她的雌臭味。” 桂堂东闻了闻自己身上,他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江纤尘说道:“你又没修炼月华苑功法,又怎么可能闻得到。” “你们门派倒是挺适合替人抓奸。” “如果有的选,我们门派的修士不想和别的女修分享自己选中的男人,这本是培植灵药的需要,后来就变成传统价值观,然后大家就都那么想了。 所以,我们门派的女修会自己恪守德,也希望自己的伴侣如此。比如林师妹一直很喜欢看逆后宫小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别业里,把女儿红倒满酒池,然后由一百个帅气又强大的男仆陪他消遣。 尽管如此,她把灵药植入白英华的身体后,没在肉体出轨过。但是,白英华死了,她对白英华的义务消失了,她又蠢蠢欲动起来,准备挑个更好的男人。 她大概在你面前还算克制,毕竟她刚死了男人,但她的气味告诉我,她想睡你,想要新的邂逅,想要你满足她,把你一身修为变成她的东西。” “你说过,我身上留下了爱情宣言,这不足以劝退她吗?”桂堂东问。 “这恰恰说明,你很强壮,耐用,是她需要的那种类型。” “她没有灵药。” 江纤尘摇摇手指:“灵药可以恢复,只是代价有些大,而且她可以以此为借口,先不着急选中要植入灵药的男人,好好玩玩再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远离她?” “你们两个搞在一起倒还好,至少我不会被你的道侣们误伤了。可是,你是船员,我的保护者,如果你被她拐跑了,我会感觉不安……留下来好吗,我会付你报酬的。” 江纤尘捏住桂堂东衣袖的一角,轻轻晃了晃,她脸上满是祈求的表情,有颜值的加持,便多出一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只是,江纤尘的好感却又下降了一点,变成-9,于是她的祈求落到桂堂东眼里格外讽刺……而困惑。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江纤尘对他的印象一路走低? “我当然可以承诺,江道友,如果你不背叛我,我绝不会背叛你。” 江纤尘欢喜起来:“约好了,反悔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以桂堂东和江纤尘的身体素质,在灵力充裕时,吞下凡人做针线活所用的针,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势,他们胃部储备的液态灵力会快速修复身体的内伤。 因而,这是个相当儿戏的誓言,桂堂东决定先相信江纤尘,他习惯先给别人一次机会。于是他伸出手掌,江纤尘伸出小拇指,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桂堂东四指合拢只余小拇指,江纤尘舒展手指变成手掌,两人再度僵立。几秒后,桂堂东笑了:“算了,心意到就够了。” “我们毫无默契,桂道友,这是好事。”江纤尘却反常的高兴起来,“以前有人给我算过卦,说我是倒霉体质,和我深交的人也会被传染不幸,所以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好—— 桂道友,如果我们成为好朋友,你要倒大霉的。” 第五章 南疆 之后花了三天时间,桂堂东和江纤尘搞定了配药中的节令之水的事情,这次他把南轻絮与云晓镜也带上。 一道水柱呲到桂堂东脸上,他抬头一看,江纤尘露出恶作剧的表情。他笑了笑,反手朝水洼里丢出一枚火球,崩飞的浪花无差别的覆盖现场每一个人。 江纤尘卷起裤腿,手中提着绣花鞋,在积水的地面跑来跑去,奶白色的长发飞舞,留下淡蓝色的残影。她没有使用功法防护,因而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流淌,浸透衣衫,在她的手臂与小腿上展开欢乐的冒险。 月华苑未经人事的女修,无论是十几岁还是几十岁的人似乎都是爱玩的,她们看到之后加入了这场狂欢,有的还拿了自制的喷水道具。 而始作俑者们在中途悄悄退场了,因为江纤尘玩累了,同时,同门修士数量增加似乎对她形成压力,让她躲在桂堂东身后,拽着他的腰带说道:“回去吧。” “真传还有社交恐惧症,嗯哼?” “桂道友没来个月事不知道肚子疼,与女人的仇恨相比,男人的仇恨粗暴,直接……肤浅,你们只想轰轰烈烈,摆动自己的身体去蹂躏敌人,享受敌人被你们蹂躏的表情崩坏,虚弱的一塌糊涂,只能被动迎合你们的裁决的样子。 然后,在完成复仇的那一刻,你们的快感抵达极致,而在那短暂的快感后,你们剩下的是空虚和惆怅。 而女人就算复仇,在一开始的时间里反应也是迟钝的,她们从复仇中攫取的快感缓慢累积,依靠漫长的坚持抵达最高峰,并且保持这个状态很长时间。 如果让我选,我宁愿被男人复仇。男人复仇带给我只有缺乏想象力和耐心的短暂痛楚,而女人,她们在复仇这个领域有着天才般的想象力与执行力,她们可以折磨我一生不倦。” 桂堂东回头看向她:“我觉得这与性别无关,而是与性格有关。” “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说废话的功法,我已经把桂道友的腰带弄松了,如果我当众一扯,让你展示自我,你或许会有更多的迷妹。 没错,我在威胁你,哎嘿……呜!” 江纤尘刚露出小恶魔般,或者说恬不知耻的笑容,就被桂堂东铁拳制裁,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那对铁拳也随之回来。 根据江纤尘所说,每种雨水收集一斤左右便足够了,但桂堂东将储备数量扩张到三斤,并且是他们四个人的储物戒里每人三斤,以求保险。 “他这种人忒没劲,”江纤尘锐评桂堂东,“女孩子羞红着脸要和他共赴巫山,他满脑子想的一定是使用盔甲避孕,以及事后在盔甲里加入辣椒酱灭活。” 南轻絮笑了,江纤尘请她去洗美容浴,她耳语几句,南轻絮害羞又欢喜的答应了。云晓镜则和桂堂东回去,说道:“看来,你在新生活里找到乐趣。” “苦中作乐亦是优秀品质。”桂堂东回答。 “我差不多已经待腻了。” “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了,我想,之后你会怀念现在的安逸。” 南轻絮洗完澡后,给予桂堂东足够的暗示,月华苑的美容浴让她的触感绵柔却不失滑腻。在黑暗里,她压在桂堂东身上,牵引着他的双手,用比平常更强势的声音问道:“堂东,你真的是那种人吗?当女孩子在你面前,你却想往盔甲里加辣椒酱。” “你信她的胡扯。”桂堂东不屑。 “你们最近一起行动,江道友又是给你围巾,又是玩水,出了事也是躲在你身后,我想你们两个……” “吃醋了?” 南轻絮轻轻哼哼了一声,刚才桂堂东使坏了一下,她眼神迷离,过了一小会儿才恢复了思考能力。 “我知道,我没资格吃醋,或许你觉得我不要脸,我觉得我如果能看好你不被别的女人接近,我对历道友的愧疚之情也能减轻。” “……”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桂堂东摇摇头:“如果堂东你寂寞的话,也可以把我当做你师姐的替代品,幻想此刻,是你和历道友在共度良宵。” “不,我不想那么做,你是南轻絮啊。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在我梦想着的未来里,不管修士还是妖兽不必变形,你就是南轻絮,你是龙蛭,不是狐狸。” 南轻絮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在重心的变化后,她趴在桂堂东身上,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难得糊涂,堂东你又何必分的那么清呢。还有啊,你现在给我一本正经的讲道理,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是你的侍妾,我自己累的浑身是汗,你却冷静的有和我讲道理的心思,仿佛我在骑着一头木驴。 如果换做是江纤尘的话,是不是就能看到堂东好玩的表情了?” 桂堂东脑补了一下,江纤尘的身段容貌无可挑剔,只是一想到她可能骑在自己身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开始锐评自己的时候,桂堂东忍不住笑了。 “哎哟不行不行,我对她完全没有那种yu望。” “嗯,你的身体也那么回答,真是太好了。”南轻絮偏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堂东,你想要个孩子吗?” 这恰好是桂堂东的烦心事,所以他选择让南轻絮无法思考这个问题。南轻絮死死咬住枕巾,用永远不分开的力气扣住桂堂东的手,陷入了一场美梦。 元静仪在秋水号醒来,她望着梳妆镜里那个面庞红润的“小姑娘”,回忆起美梦。她向门口走去,昨晚的衣服被换下,晨曦的露珠从植物叶片滚落,浸润衣衫。一片符箓落下,那衣衫恢复如新,被自动折叠收拢在她的储物戒里。 新的衣裙与饰品吸附到她身上,她打开门时,亲信们看到的是活泼而不失严肃的元长老。 “来吧,汇报今日的情况。” 临淄的会议结束后,元静仪将她那一脉大部分人手送回门派总部,只留下三个晋升无望,为人相对忠厚老实的金丹初期女修,还招来了即将被她裁撤的外门弟子,走桂堂东定下的考试流程,充实到临淄。 由此,元静仪成为临淄的实际掌控者,但出面的是历晴川,桂堂东原本的计划表得到执行,寒鸦号被送进船坞改装,平卢军阵亡将士在集体墓园的慰灵仪式,还有临淄各类行政事务,她都以桂堂东的代理人的身份操办。 不过,她在这一行毕竟是新手,所以元静仪便给她把把关。从元静仪的洞府到她的修炼室有五分钟,而五分钟足以让元静仪决断临淄城的众生。 “根据总部气象修士的预测评估,今年冬天,从12月底到次年2月,陆续会有三股寒潮南下,最强的一股将横扫整个大陆。 所以,包括临淄城为中心的所有聚落都要做好御寒准备,并派出修士进行督导,凡人有一种可悲的乐观,那就是他们认为花小钱能够办大事,用小聪明能够节省大力气。 在准备御寒这一事上,他们可能会吝啬投入,不加固自己家,改造取暖设备,储备燃料与食物,认为用自己的身体能够硬扛过去,万一成功,就能省下一笔开支,可以说是血赚。 为了他们的小命考虑,我们首先准备物资,再以零利息借贷的方式分给他们,帮他们改造设施,考虑到他们的还款能力,可以把分期付款的期限延长一些。” 元静仪将凡人批判了一番,然后以传统修士的思维做好事,即不解释前因后果,将凡人当做半驯化的生灵,以命令式的口吻让他们遵从自己的意志,只要结果正确,那么过程是无所谓的。 至于凡人为何吝啬,为何愚钝,修士们强制借贷将引起凡人怎样的反应,元静仪并不关心,幸好,具体执行任务的是桂堂东的旧人,他们懂得如何以让民众感激的方式推行种种公共活动。 元长老的命令必须得到立刻执行,她对亲信之一口授处置方案的五分钟后,桂堂东的秘书处就接到联络,这时,刚刚巡视完寒鸦号的历晴川进来,秘书们齐刷刷的站起来,以对待城主夫人的礼节向历晴川致敬。 历晴川看不上这些散修,将其当做师弟的家仆,但这些人很上道的将其当做女主人欢迎,这满足了历晴川的虚荣。作为回报,她也施舍给他们一些好处,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 “出了什么事?”她问。 桂堂东的机要秘书蔡少霞说道:“元长老有旨,要我们做好领地内所有聚落的御寒措施。” 历晴川掏出气象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竟忘了寒潮的事。” 这个世界的寒潮来自包裹星球的灵力之海内部的洋流活动,让灵气之海在不同的地方厚bo不一,不同的厚度又影响了地表不同地区接收的热量,而在那些热量接收较少的区域,冷气团不断堆积,最后向南方倾泻。 八大门派建立在天上的浮空岛屿会把冷气团削弱阻挡,然而,位于下方的凡人领地就倒了大霉,因为部分冷气团无法越过这些人工的伟力,便长久徘徊在凡人领地处,因而偶尔在历史留下惨绝人寰的灾害记录。 不过,这对修士们没什么影响,他们坐在或富丽堂皇,或雅致清幽的房间里,隔着玻璃品味这份寒冷带来的令人迷醉的美丽,而他们的身体素质,也足以应付-20℃的寒冷。 历晴川能抗-120℃,元静仪能在-200℃的环境里自由活动,理论上,修士的极限活动温度是-270℃,若低于这个温度,修士体内的灵力也将失去活力,无法为修士提供能量。 但是,凡人是脆弱的,富有诗情画意的-20℃却是有可能把人冻死的温度,历晴川突然想到:“临淄城还有乞丐吗?” 蔡少霞回答:“没有,都在收容所和医馆里,若是手脚健全的就去参加职业培训,之后分配工作;若是身体有恙的,便治疗的同时,找个轻便工作。” “犯人的命你们也在乎吗?” “当然,桂大人说,犯人要通过劳动改造重新做人,所以他们的命也是命。” “那你们的取暖材料和改装材料够吗?”历晴川问。 “不够,临淄新城有聚灵阵汇聚灵气调节温度,但旧城和城外的聚落没有,面对极端天气,不仅是人,冬小麦与牲口也需要升级保暖措施。 所以,我们需要从外部采买,这笔钱在上个月的时候,我和同僚们就开始协商准备,现在手续已经办妥,它随时处于可支取状态。” “你们去哪里买?” “凤凰城,位于黄旗堡下的那座地梁宗城市。” “这样啊,我去帮你们采买吧,我的风帆巡航船已经到港,它能提供一些运力。” 蔡少霞他们自然是千恩万谢,历晴川说的船是桂堂东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7月的时候,它被击坠于钟离山,后被拖回门派修理(由少廪君支付费用),如今,焕然一新的它抵达临淄空港,与干船坞里的寒鸦号隔栏相望。 历晴川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她驾驶飞行法宝抵达凤凰城后,立刻叫来少廪君,她们此刻有共同的利益,那就是搞清楚桂堂东究竟去做什么。 历晴川说:“我已经设法打听过,我们门派的执法部修士没有出动,同时,防卫部的禁闭设施也没有接收‘新人’,也就是说,师弟他并非叛门或者被关了内部禁闭,而是真的被派遣出去。” “只有他一位?” “还有南轻絮,我问元长老,元长老说我睡着了,身体尚未痊愈,她觉得桂堂东身边需要人,便让南轻絮去了。” 说到这里,历晴川有些懊恼:“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我怎么会睡着呢?” “或许是不幸吧。我问了一圈,胡玄冬回去整军备战来年的战争,楚清秋回去继续穷举出最佳的技能排列组合。 日升渡我不知道,但从常理的角度,桂堂东不可能执行对日升渡的任务,因为日升渡那两位化神居心叵测,你们门派不会允许他出现闪失。 剩下的嫌疑便在阴山盟与四时宫上了,月华苑也有些许可能。” “月华苑……不像,江纤尘回去养伤,她们又不大爱干涉修道界,桂堂东在那里的可能性不大。”历晴川说。 少廪君点点头:“我也那么想,我难以想象他和不着调的江纤尘一起行动的样子。 阴山盟的嫌疑在于,之前的事件里刘桃枝为了陆令蕴,而与四时宫结盟对抗堂东,这事肯定不算完,堂东去南疆把据说在那里现身的勒花天寻回,夺回阴山盟真传之位,便可完成对这对夫妻的复仇。 南疆的局势最近不稳,煽动,阴谋与颠覆本就是阴山盟的拿手好戏,他们可能在提前布局。所以,堂东的行动有事关阴山盟是有可能的。 另一条线索是,冬白雪返回四时宫总部只修养了几天,便驾驶她的飞行法宝飞向南疆,四时宫对外的解释是她有所领悟,要在南疆完成结婴,即元婴境的晋升。” 历晴川颔首:“共同指向南疆吗?” “月底的时候,我会以矿脉考察的名义,组织一支小型舰队前往南疆,一起来搭个伙吗?” 历晴川想了想,只要把采买的物资运回去,临淄那边的事便告一段落。至于她离开的借口,在月底之前总能找到。 于是,她从储物戒里掏出地图,拍在地板上,转眼间,南疆的3D地形图从地面升起。 同一时间,桂堂东的临时洞府里,他也拍出同样的地图,向排排坐的南轻絮、云晓镜与江纤尘讲解。 “这是在阳炎府出版的南疆1001版地图的基础上,结合我自己的勘察成果而制作的1001.1版。 南疆是一块面积约有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区域,万象江在其中流淌,其水系将南疆一分为三,右岸大致属于八大门派控制的区域,左岸大致属于魔门控制区域,而横跨左右两岸,有散修们建立的三十六方国。 这些方国成分复杂:有世代定居于此的土著居民,有从中原不断迁徙而来的人口,有化形的妖兽,有魔修北逃而来,有混血异民,甚至还有泰西人。” “泰西人怎么会在那里?”南轻絮问。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在前期战争还局限于齐地中原的时候,泰西人也以佣兵的形式参与战争,有一整支军团,在会战后失去超过一半的生员,仅存一千八百多人逃进南疆。 那时候,他们被认为全军覆没,因为战争期间再没有他们活动的迹象。等战争结束的一百年后,平定了妖兽祸害的八大门派,终于腾出手来勘探他们失去的文明疆域,南疆因为距离较近,被首先探索。 南疆的边缘区域,也就是右岸地区有一系列废弃的城市,整理文献之后发现,当地人在世界大战的时候,看到修士们那毁天灭地的功法,内心战栗,他们将第一次世界大战称之为天谴战争,怀着强烈的求生yu望与恐惧心理向内逃离。 八大门派重新占据这些地区,南疆右岸地区面积最小,却是整个南疆自然环境最好的地区,它们有丰沛的灵气脉,可耕作田地与水利资源。 然后,探索队向和更深处进发,经过七次探索,他们确定了由右岸进入中部地区的三条地面道路,并惊讶的发现这里城邦林立,演化出不同于中原之地的文明风格,那些泰西人也在那里。 他们很快签订了贸易协定,探索队原路返回,那时候,和解的八大门派,在光复失去的文明疆域的责任感,以及减少内部矛盾的共同利益下,形成强烈的扩张思潮。 这股思潮在兵甲门向西而行,攻陷白城时抵达巅峰,也常被后来人评判,不过,在南疆的时候,八大门派有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计划: 他们计划攻陷南疆,并将其营建为基地,用于继续向南,攻击魔门,夺得大陆尽头的出海口,并以此为基地,出海探索文明从未涉足的区域。 这计划很好,不过八大门派执行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它的投入过于巨大:光是营建右岸的城市与各类功能性农庄,就已经耗费巨大,而如果将城市、空港与配套设施继续向前推进,其投入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且,魔门已经在左岸地区构筑要塞,也意味着八大门派推进到那里时,就要立刻和魔门进行全面战争……赢是可以赢的,只是对于百废待兴,同时又在和泰西纠缠的正道修士,进行战争的决心不甚坚决。 白城之战引起的八大门派外交局势的变化你们知道,于是,修士界的扩张主义结束了,而此时,八大门派也只完成了右岸地区的基础建设。 它转变职能,从战争要塞变成贸易中心,垄断了南疆输入中原的贸易份额,而南疆中部地区存在的方国们,也被以策立的形式继续存在下去,他们是正道与魔道之间的缓冲。 正道与魔道名义上不两立,但总有坐下来谈判,进行资源交换的时刻。方国们就是正魔两道交换的舞台。” 桂堂东朝地图注入灵力,一些光点在南疆右岸点亮,并被他标红:“这些是阳炎府的据点,没有必要我们不要进入,这是次秘密使命。” 江纤尘注入灵力,另外一些光点显现:“这是我们的……也是日升渡的,嗯,作为月华苑修士,我不能告诉你,我们为何对日升渡如影逐形。” 桂堂东没准备打探月华苑的秘密,他只是在思考,如果他们顺利抵达南疆,应该去哪里寻求补给。 他看向云晓镜,以密音说道:“衣家姐妹还是你忠诚的狗吗?” “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云晓镜轻描淡写的回答,“记得我给你承诺的永世大牧首之位吗?如果你不做,我会找她们或者她们的后人来做。” “只要存在联系就好,帮我联络一下衣家姐妹,我来和她们谈谈。” 第六章 老残 云晓镜有些惊讶,但桂堂东的选择符合她的利益:在她心里,还是希望桂堂东当她的代理人,管理地上天国,桂堂东和她势力的人来往加深,有助于塑造他对于她这股势力的认同。 而且,衣家姐妹过去一段时间和桂堂东/元静仪在临淄较量一番,现在却变成盟友,太可乐了,不是吗? 她答应此事,桂堂东顺带结束了自己的小课堂,因为江纤尘又吐血了,月华苑真传淡定的拿起水杯漱漱口,然后闭目养神。 “我真佩服你,如果我每天吐血,一定担心的不得了。”桂堂东说。 江纤尘还以颜色:“我也很佩服桂道友,被女人伤的那么深,却仍然对女人有兴趣。” 等江纤尘离开后,云晓镜伸手,桂堂东握住他的手,金色的纹路攀附他的手臂,他也隐约看到衣家姐妹的虚像。 桂堂东本能的涌出厌恶的情绪,但他克制了,衣家姐妹很爽快的承诺,日升渡在南疆所有的据点都会提供补给,必要的时候,衣家的私兵,那些同样修炼了黄金律的修士将被调配给桂堂东使用。 同时,她们也转来了桂堂东最为关心的消息:元静仪带着少数人留在临淄,临淄如常,如果有必要,她们会帮忙联络元静仪,元静仪亦可出动祝融氏的私兵相助。 衣家姐妹不知道元静仪有更方便联络桂堂东的手段,而现在,桂堂东没有收到一封元静仪的讯息,这就代biao元静仪处于无法联络他的状态,或许是被历无咎的人监视了……或许,是她决定冷静一下,重新思考两人的关系? 结束通讯后,南轻絮温柔的抱住他,云晓镜只觉得可乐。 之后,桂堂东又各自“偶遇”了林采莲与荷流萤一次,她们确认了他的意志,然后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对桂堂东此种选择的惋惜,同时也暗示着,当明月楼号扬帆起航后,她们的追杀很快会开始。 12月19日,没有任何人送行,江纤尘、桂堂东、云晓镜,南轻絮四人登船,踏上前往南疆的路。江纤尘坐在驾驶室的位置,启动传送装置,月光撕裂空气,而在另一端,荒凉但不陌生的土地纳入桂堂东的视野。 南轻絮也认出地方:“堂东,这里是……” “是钟离山。” 钟离山,南轻絮的伤心之所,也是她从一对儿女的母亲,向桂堂东的情人转变的开始,桂堂东抓紧她的手,南轻絮会意的笑了笑,尾巴和兽耳却垂下来,有些没精神。 “坏了,我看错地图了。”江纤尘说。 桂堂东投去锐利的视线,后者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哎嘿,这也不能怪我,是地图的……好吧,你要打,下手轻一点。” 江纤尘熟练的捂住脑袋,如果她也能看到好感度,那么一定能看到桂堂东对她的好感也掉了一点。她的任性和错误暂且得到了容忍,只是每一次都支付着无形的代价。 桂堂东拿比例尺在地图上量了一下,皱眉说道:“从钟离山到南疆,这艘船的补给不够,所以我们得寻个地方补给一番。” “你的身份怎么办?”云晓镜问。 “这个简单。”江纤尘说。 月光流转在她手中流转,笼罩桂堂东与南轻絮,很快,桂堂东变成戴着圆形眼镜的小正太,江纤尘变成中年大叔,而南轻絮兽耳兽尾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二八芳华的少女。 江纤尘说道:“我叫铁英,号补残,在江湖人送外号老残。设定是一名前衙门捕快,后来因为事故从衙门辞职,开始行医,并带着家人郊游天下。 南道友是我的女儿,她有一个感情很好的竹马,但最近她的竹马消失了,并把亲戚家的小孩华生,也是桂道友寄送到我这里,这小鬼很是麻烦。 但其实,这小鬼正是我女儿的竹马本人,他是八大门派发展的线人,正在调查一起涉及魔修的案件,而不惜以身饲虎,接近那个案件里一个叫琴酒的女魔修。 不料,他却被女魔修识破,发动噬心大法把他的身体缩小,不过,因为华生是在和琴酒联通的状态下被暗算的,所以他并不是所有部分都变小。 所以他身体变小但攻城锥依然灵活,并在暗中助力老残的行医之旅。 江纤尘发出大叔似的叹气声,掏出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才带着醉意继续说道:“至于某人……” 云晓镜揉了揉脸,她变成一位英气十足,身材高挑,散发着职场精英魅力,且保养得体的中年女性,然后说道:“我是你分居的道侣,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现在我从事法律,是业界有名的黄金律师事务所的一名金牌律师。” “你们俩是在交流病情吗?”桂堂东问。 云晓镜笑道:“桂道友,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最喜欢人设这种东西,惯常给身边的构建人设,并把别人向她构建的人设里嵌套,也就是说,女孩子对他人的认知,就是她为他人赋予的人设。 你看,如果女孩子在意的人,做出了与她构建的人设不符合的行动,她的反应是不是相当激烈?这就是她们对人设的热爱。 热恋期的男人常常会面临这样的窘境,就是他们即兴做出了某种非常规的举动,哪怕为情侣带来正面积极的东西,但他的另一半往往会破防,反应激烈,看起来是不识好人心,其实就是人设崩塌让她情绪崩溃。” 惊了,轮到你这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大谈女人和恋爱如何如何?桂堂东想,而且,真的会有这种给别人擅自立人设,又因人设崩塌而破防的蠢货吗? 他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有个复杂的背景?” “因为我觉得桂道友很复杂,又高壮,所以想让你变成小孩子,这样有反差感。”江纤尘回答。 江纤尘的幻术,似乎原理是在受术者本体表面敷上一层皮套,而皮套与本体之间存在几十个点位的捕捉点,通过消耗灵力,这些捕捉点被激活,本人做出反应后,皮套以几乎零延迟做出同样的动作。 江纤尘自豪的说道:“我在门派举行的金丹境修士幻术比拼大赛里获得第二名,第一名是林师妹,桂道友见识过她的幻术水平,而我只差她一点点。” 如果江纤尘说的是真的,那确实令人安心,但她在桂堂东心里信誉不佳,所以他追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比的幻术?” “躲猫猫,我们绑架来几个金丹境修士扮演鬼,让他们在原地数一百秒,然后我们在其方圆一公里的范围活动,并变成任何非生命体寻找位置,他们倒数结束后,我们会被固定在那里,每隔三分钟才能活动一次,一次三十秒,而后继续固定。 若是超过半小时,现场仍有参赛者未被找到,那么被淘汰的修士们也将加入鬼的行列,直到所有人都被找出,然后按照被找出的顺序排名。” “这倒挺有趣,有多少人参加?”桂堂东问。 “一百人。” 桂堂东点点头,一百名参赛的金丹修士,那么这项比赛的含金量便足以说服他了。 南轻絮的好奇仍未满足:“江道友变做什么,又是怎么被找到的?” “我把长老的雕像砸了,碎片收进储物戒里后自己变成雕像待在那里。最后被找到,是因为那是定时喷泉雕像,别的雕像喷出好多水,我反应慢了一点,喷的又不够多,颜色也不对……” 桂堂东听不下去了,他在地图上物色补给点,最终找到历城,属于谭国的都邑,而谭国又是地梁宗的附庸。 谭国在阳炎府的历史里也是老熟人,因为穆王建立阳炎府后,以罘山(彼时罘山还在地上)为中心向外扩张,谭国就是被兼并的散修势力之一,而且,兼并的理由很不厚道:谭国国君谭子在庆贺的时候,因为左脚先迈进大门,而被视为无礼,谭国被灭。 这是社会弱肉强食的一个缩影,但阳炎府总算留了一丝底线,谭子的家族和其追随者被允许携带财产离开他们灭亡的祖国,后来谭氏辗转腾挪,后代竟在地梁宗与四时宫交接处谋得一块领土,复国成功。 不过,这时候阳炎府已经变成修道界的八极天峰之一,加上时间过去很久,谭国不可能对阳炎府有什么想法。 桂堂东不想进入四时宫的领土补给,冬白雪可能想的是明年卷土重来,但四时宫的利益相关者却有可能想点子,不得不防,所以他只能在地梁宗的边境城市补给,撑到南疆右岸的日升渡据点,进行二次补给。 江纤尘用两根指头捏住桂堂东的衣袖晃了晃:“桂道友对这个人设满意吗?” “我的评价是:很离谱,但因为很离谱,所以如果扮演好,又不被人瞧破幻术的话,没人联想到是我。” 于是,在赶路上的时候,桂堂东便花了些时间熟悉自己的新人设,同时还和其他几人对戏,以免那时出现破绽。 12月24日是齐地的冬至节,家家户户都要庆祝,桂堂东身处的地方,冬至节要吃饺子,而江纤尘回忆自己每年这个时候都在喝羊肉汤,南轻絮没什么回忆,她以往孤苦伶仃的,没心思过节。 明月楼号备有厨房和食材,桂堂东准备羊肉汤,然后招呼大家一起抱饺子,江纤尘抓起面粉,好似抓起雪来,很是跃跃yu试,但桂堂东警告她要是敢恶作剧,她的羊肉汤必然是甜的齁死人的味道,江纤尘放弃了。 南轻絮认真的跟着桂堂东学包饺子,云晓镜一开始有兴趣跟着学,外形捏的中规中矩,后面她便把面皮摊平,放上肉馅和灵植,借桂堂东手掌一用,几秒就烤熟,塞进嘴里。 “她这样做,味道大差不差,因为我用的上好的灵兽肉,珍贵的复合调料,面皮也是如此……只是,我们修士早已脱离必须进食的困厄,口腹之yu也在变得寡淡,那么你知道,让修士品尝到美味的方法是什么?” “是注入爱?”南轻絮问。 “如果是爱的话,那么开餐馆的厨子一天要爱多少人?是不是想开后宫的人才会琢磨厨艺给别人做饭吃?” 江纤尘看着桂堂东,捂住嘴巴:“唔,我不好说。” 桂堂东烤熟了手中的饺子,塞进江纤尘嘴里,南轻絮投来羡慕的眼神,他便如法炮制,先把饺子放进餐盘里,再用银制的筷子夹起食物,蘸一点点酱料,小心翼翼的送进南轻絮嘴里。 “我认为,对修士来说,让食物变得美味的诀窍是仪式感。修士食色之yu会消散,而虚荣永不餍足。” 他们分享了美味的食物,而一些奇形怪状的饺子来自江纤尘的手笔,自然,也由她自己消化。 江纤尘拿出米酒,除了桂堂东之外都干了一杯,桂堂东站在窗边默默喝水,看着下方的聚落也有星点的光芒。 夜色深沉,其他两人回去休息,而桂堂东和南轻絮则到处打卡,解锁新场景和新姿势,看的出来,她忍了太久太久,一有空就以抵死缠绵的热情席卷桂堂东。 不过,在江纤尘幻术的作用下,他现在是小孩子,而南轻絮是头发一侧尖锐的像是角一样的奇怪少女,所以,当他们本体贴合的时候,皮套人的位置却很奇怪……桂堂东将此暗暗记在心里。 他没注意到,他们打卡附近的门扉闪开一条缝隙,所以第二天白天,南轻絮容光焕发,江纤尘却时不时在发呆。 翌日,明月楼号通过谭国边境的检查,在晚上抵达历城空港。令人失望的是,现在历城处于管控状态,所有涉及灵气的资源皆被管控,所以他们没法采买到任何补给品。 江纤尘立刻跃跃yu试要当偷东西的“手艺人”,桂堂东将其摁住,他问了守卫城市为何管控,回来之后对江纤尘说道:“老残,你的舞台来了。城市的管控,是因为城主谭氏患了奇病,你能治好他,补给的事自能解决。” 第七章 吃席 江纤尘坐正身体:“人常言久病成医,我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哦,谭氏这一任的首领名叫谭九河,他得了一场怪病:他的皮肤溃烂,每年都要烂上几个窟窿,今年治好这些,明年别的地方还要患上新的,每一次折腾都是伤筋动骨。”桂堂东说。 “可是,他一个人得病为什么要管控物资呢?”南轻絮问。 “因为谭氏的统治已经处于风雨飘摇里,在外部,其他散修家族对其虎视眈眈,在内部,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反对他,其中一股主张尊重传统,构筑地域认同,将所有不认同谭氏统治的人赶出城市,然后团结一心保卫自己的家乡; 另一派则是外来移民,他们反对历城是谭氏或者土著们的历城,认为应该机会均等,唯才居之,所以在危机来临时,他们认为谭氏应该分享权力,这样他们才能对城市履行义务。 谭氏既不保守,因此得罪了本地人,也不够开放,因此得罪了外来移民,他身体好的时候还能靠暴力进行压制,然而,每一次压制都没有解决问题,时间越久,矛盾越大,下次爆发越是猛烈。 所以,为了防止反对者们趁机拿到资源,真的把谭家推翻,谭氏还清醒的时候就设置了在危机时启动的紧急程序,也就是物资管控。 至于别的,我能贿赂的人级别不够,不了解更详细具体的事。” “地梁宗在本地有钱庄吗?”云晓镜问。 “有。” “他们的态度呢?” “你看城市的气氛也知道,他们只想让散修血流成河。” 桂堂东站在舷窗前,看着历城肃杀的气氛,身着不同颜色制服的人们,把不同颜色的旗帜插在不同的街坊。江纤尘的影子映在玻璃上:“也就是说,这次治病不仅仅是医学问题,还是政治问题?” “可能是这样。” 江纤尘的语气变得轻快:“那么我们干嘛要搅和这种麻烦事,他们的死活和我们又没有关系。等到夜半时分,我用幻术把自己变成一只小耗子,偷偷溜进库房,把资源偷出来,我们马上跑就好,谁能拦得住我们?” “我拒绝干那么没品的事,江道友,不要让不择手段成为你的首要选择。” “麻烦。” 江纤尘势单力薄,只能作罢。她那可悲的社交能力对桂堂东变得有利。桂堂东和她对完人设后,留南轻絮和云晓镜守船,他和江纤尘去看看谭九河的病情。 云晓镜目送他们消失,回头看向南轻絮,刚才还是温柔的像个小媳妇的南轻絮坐在桌子上,她双腿交叠,眼神锐利,手指玩弄着鬓角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你好闲啊。”云晓镜说。 “如果你飞升无望,而在化神境走到尽头,那么你也会有大把时间去做你感兴趣的事。”“南轻絮”回答。 “感兴趣?是投资未来才对吧。人类的年纪超过三十岁,爱情便不可能再单纯,何况是活了两百年的你。你其实有想过看看那个年轻人身上,那个未熟的异域之神助你飞升,其次,还有我。” “这不关你的事,人类的感情轮不到人外来指手画脚。” “问题是,什么是人类?你们的世界并没有这样的共识,而有四十七类分类标准,让我这样的也算人类……呃,你生气了?” 现在的云晓镜还不是“南轻絮”的对手,所以她退让了,问道:“所以,有何见教?” “衣家姐妹联络了我,我很惊讶,我把我生出来后,我竟然仍是黄金律的一分子,这太恶心了。” “妈妈,你徒弟也沾着黄金律,难道你觉得他恶心吗?”云晓镜问。 “恶心。” “怪不得他会有那种猎奇的展开,你占有欲作祟,想要把他变成你的东西……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们人类就是充满欲望的种族,欲望让你们变得强大。” “南轻絮”对这番恭维不以为意:“我在总部的人告诉我,师兄秘密召集了一个九人小组,他已经感应到堂东重回大地,所以要派人去抓他回来。” “嗯哼?” “阴山盟的刘长老开始联络地下世界里的杀手,他对这一行很熟,但针对的对象未必是堂东,但有可能撞车你们的目的地。 四时宫亦然,冬白雪宣称去南疆结婴,但真实目的未知; 最后则是小晴和少廪君,她们背后在商议去南疆碰碰运气,年底就动身。这是我知道的可能前往南疆的队伍。你转告给堂东,当着‘我’的面。” “妈妈,你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吗?” “南轻絮”闭上眼睛,几秒之后重新睁开,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江纤尘与桂堂东的行医皮套人组合向空港的谭氏子弟说明自己的意图,他们先是被许诺大大的好处,然后被带去搜身,因为反对谭氏的两股势力已经试图派遣刺客去刺杀谭九河,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 离开空港后,桂堂东他们被带到医馆,这里满是病人,江纤尘有些吃惊:“这么多人来看病?” “他们不是来看病,而是被强制带来给人看病,以从这些人里筛选出真正的医生。” “可我不懂给凡人看病啊。”江纤尘小声说。 “别急,你选个偏僻的位置,我装作你徒弟,你借着病例考校我,然后剩下的交给我,我会以密音提示你,我怎么说你怎么答。” “好烦。”江纤尘嘟囔道。 桂堂东以为她要按捺不住或者追问给他怎么懂给凡人看病,但江纤尘只是抱怨一句,开始扮演沉睡的名医老残。 很快,医馆里的人们被吸引到角落里,那位自称老残的中年人外貌平平无奇,却傲气的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看着病患,然后以考校弟子的形式,和他带来的大头小鬼一问一答,问答之间,患者的是病症已经确定。 而后,老残在纸上挥毫泼墨,开出药方,难得的是,他的字工工整整,普通人都能认清;更难得的是,他的药方在效力达到的前提下,尽量压低成本,多以寻常药物组合。 老残那个看起来至多十岁的大头徒弟都有名医水平,而他看一眼都和徒弟忙活一整套流程得出的结论相同,且他写出的药方严谨,详实,又充满医护工作者的人性闪光,也就是世间多誉为“仁医”的品质……老残师徒瞬间折服了医馆所有人。 他们被客气的请往谭府,并被封了一百两银子。江纤尘看不上这点钱,摸摸桂堂东的脑袋:“徒弟,赏给你了。” “谢谢师傅。” 桂堂东抓住布袋,掂量一下,虽然名为一百两,但重量却很虚——因为贵金属被大量用于打造修士的法宝与消耗品,比如修士的中近距离投掷形武器里往往会掺杂银,而飞行法宝和聚灵阵则需要黄金, 这使得修道界贵金属短缺,一开始,修道界尝试发行纸钞来替代贵金属,他们觉得有八大门派的权威在,他们无论发行什么都能被民间接受。 然而,他们低估了人们的惯性,自古以来,人们脱离以物易物的原始贸易手段后,就是使用金属货币来充当一般等价物,现在上面突然要发行纸钞,心里顿时充满抵触。 而且,相对贵金属货币,纸钞更容易损坏,最后则是决定性的因素,在纸钞发行的半年后,散修与魔修们制作假钞扰乱市场,当年纸钞就开始疯狂贬值。 而八大门派组建的货币发行委员会调查后发现,他们识别并清除假钞的成本很大,而且这将是持续很长时间的拉锯战……在权衡后,他们放弃了纸钞,改回贵金属货币,但不足数, 所以,一百两白银指代价值,而非重量。当然,即便不太聪明的人也想到赚钱的新门路,在重量上做手脚,或者先用不足量的银两兑换足量的贵金属原料,然后私自铸币。 然后,最关键的一步,他们发现自己弄不到贵金属原料了,货币发行委员会吸取教训,已经提前控制了金银矿,又在地方兴建钱庄,以利诱之,疯狂吸纳民间的贵金属储备,把私币对市场的冲击降低到最低。 就像魔修想要造假,他们也不得不考虑成本的问题,而其贵金属储量本就堪忧,所以恢复贵金属货币后,修道界的经济秩序就稳定下来。 桂堂东他们来到谭府的时候,发现这里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才,医师最多,其余的还有巫祝,跳大神的,算命的等许许多多和治病相关,但多少沾点智商税的行业。 “桂……华生,你确定我们是来这里给人看病还是来吃席的?”江纤尘问。 “或许两者兼有,我去打听一下。” 桂堂东现在顶着小孩的皮套人,旁人对他的防备大大降低,再加他懂礼貌会说话,所以“大人们”便把现场的事讲明。 “这些都是来给谭九河看病的。”他回去以后密音告诉江纤尘,“谭九河今年二百岁三十岁,金丹境修士——散修的金丹境含金量你懂的。 尽管如此,他也是历城第一高手,也是谭氏第一高手,谭家还能占据以历城为中心的小小谭国,全赖谭九河的武力。” “所以,唯一的指望快要完蛋后,他的后生们急得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了。”江纤尘说。 “嗯,是这样。” “好烦,还要等很久。桂道友,不如我们把这些人直接干掉,那样我们就不必等了。” “暴力是次要的选择,而且我不觉得这种场合需要使用暴力。”桂堂东回答。 “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但我更恐惧自己变成个随心所欲的禽兽。” 江纤尘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自由会被你形容为禽兽呢?” “如果一个人的自由不会妨碍别人的自由,那么这自由应该被尊重。而在现实里,所有的自由都是以牺牲别人的自由为代价,那么人的自由应该被相互制约。” 桂堂东盯着江纤尘:“还有,别给我逃避社会责任,以后你和冬白雪一个车间干活!” 江纤尘的好感度反而上升了一点,令桂堂东错愕,难道江纤尘也是个M?再想想林采莲和荷流萤,难道成为月华苑真传,要有一定的M倾向? 当然,好感度只是一个参考,桂堂东不知道系统是以什么标准来设定好感值。 两人说话的功夫,幻术席卷谭府大院,舞台从天空坠落,又被一位女子轻巧的托在手里,慢慢放下。 “那舞台是真的,好力气。”江纤尘赞道。 “谁说不是呢?”一位看热闹的医师说,“不过,这只是大明湖剧团的打杂工罢了。” “大明湖剧团,传奇散修夏雨荷组建的那支剧团?”江纤尘问。 “是啊,不过,据说她们现在做着两种生意,给平民老百姓看的,还有给达官显贵看的……嘿嘿。” 那人露出猥琐的笑容,“倒不如说,根本是一种生意。她们就是挑好女孩出来展示才艺,若是被贵人相中,并以竞价最高者送到贵人府上做私密的表演。 据说,她们还接贵人的委托,比如大家大户弄到一个玩物,想要培养她的才艺,让她更懂情趣,那玩物也会被送到剧团。 剧团的好姑娘总是不缺的,想想看,只是陪人睡觉,表演才艺。就有可能被贵人提携成为修士,与之相比,三从四德,贞洁,那是什么东西? 我听说,还有人结婚之后,嫌弃老公不行,出走到剧团想找满足她的男人;有落魄的世家小姐,一开始还哭着喊着反抗,后来就乖乖认命,比真正的裱子还像裱子。” 江纤尘不是男人,她不解男人为何一边鄙视出卖身体的女人,一边还兴奋着,似乎这样的女人对他们很有吸引力,他含混应过去,但男人们说起这方面的话题是停不下来的,所以桂堂东走过来为她解围。 大人们一看孩子来了,便不再说荤话,这时候,一个面庞白净的漂亮姑娘从地下升起,开始唱起戏曲来。 “你猜对了,我们真来吃席来了。”桂堂东开玩笑说。 那台上的女子唱完一曲小调,虽然没有“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但那股纯真朴实的气息却扑面而来,恍惚间,让人看到白天骑马赶牛,躺在草地上发dai,晚上在火坑附近尬聊或者跳舞,充满野性自然之美的生活。 “这是大明湖剧团现任当家的白妞?”有人问。 “不,这是白妞的妹子黑妞,黑妞跟着白妞学艺,也是白妞最得力的助手,白妞参加什么要紧的活动,都要黑妞先耍一耍,暖暖场子。” “可是人还没死,就给人唱歌是不是……” “别瞎说,白妞的功法《天籁颂》虽说主要是让她的声乐造诣无人能及,但《天籁颂》也有令人振作精神,激发身体活力的作用。 谭家把她们请来,也是为了让病人振作起来,拖到有能治好谭家老祖疾病的医生到来。” 另外一人说:“这也算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谭家……算了,看戏吧。” 白妞登场,同是美人,黑妞青涩似少女,而白妞成熟如同大姐姐,两人唱和,一股暖流以舞台为中心向外扩散,桂堂东感觉自己都受到些许鼓舞,而对于金丹境的散修,白妞黑妞的歌不亚于给他的身体注入补药。 江纤尘却没有什么表示,她的关注点很奇怪,或者说很正确,她小声问道:“为什么黑妞怀着抱着一棵葱?” “那是她的法宝。”桂堂东回答。 “为什么白妞穿的那么像合欢宗?” “因为她的才华,确实能让人们的视线从她侧开高叉的裙摆上挪开,有实力的人,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 “可是,她们叫白妞黑妞,一个是粉色长发的性感大姐姐,另一个是青色双马尾的少女,她们的颜色哪里和黑白相关了?” “我不是你的有问必答法宝,这件事我不知道。” 白妞和黑妞唱了五首歌,从第二首开始,就有人带着幸福的笑容晕倒,到第三首的时候,晕倒的人越来做多,就算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但其他人依然如痴如狂。 桂堂东以密音说道:“情况不对,你看周围谭家修士,他们提前佩戴耳塞,又追加消音符箓以避开白妞黑妞的声乐。” “但是……感觉不到杀意?” “我猜,她们的表演不是杀戮,而是筛选。” 第五首歌结束,江纤尘和桂堂东淡定的拍了拍巴掌,他们周围,所有来给谭九河治病的人皆已经沉睡。谭家家丁走来,把这些熟睡的人运走。 而白妞和黑妞下台,走向桂堂东二人,走近之后,可以看到她们脸上的汗水,而她们的妆容遇水不化。白妞抱拳说道:“这里大明湖剧团的班主白妞,给两位赔个不是。 这是雇主的要求,希望我们从医师里筛选出心智坚强者,我和妹子商议之后,只能出此下策。” 江纤尘一甩袖子:“我是老残,旁边的是我的徒弟华生,我们云游四方,既是行医,又是增长见闻,不曾想在历城却是开了眼界。 哼,明明是我们来给人治病,却要被一层层的筛选,好似我们求他一样!” 见老残欲走,白妞急忙拦住:“实在对不住,但我们也有苦衷,先生一看便知。” 江纤尘与桂堂东将信将疑的走进内府,谭九河的洞府被施加遮光术,里面漆黑无比,草药与体臭味混合在一起,变成难以言喻的味道。 白妞与黑妞在门前停步,她们露出一丝畏惧的表情,说道:“请先生自己看吧。” 江纤尘掏出照明符——大路货色的那种,她照亮谭九河身体的瞬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握成拳头。 “他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孔洞,足以唤醒人的密集恐惧症,而且模样凄惨。”江纤尘低声说。 桂堂东扮演的身份,让他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向后退了两步,撞到一具温软的躯体。抬起头来,白妞俯视着他,粉发荡漾,令桂堂东不寒而栗。 齐地修士正常的发色是黑色,而除此之外的颜色取决于修炼的功法,粉色,是修炼过高级采补功法,或者与声音、形体与延命相关的功法才有的颜色(但声音、形体与延命的功法外显色不止是粉色)。 白妞是歌姬,但她仅仅是歌姬吗? 所以,桂堂东回忆起当他天真又愚蠢时,遇到历晴川,被他的美貌激起的无限青涩,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跑到江纤尘身边,躲在她身后看着两位歌姬。 “这就是我们要筛选意志坚定者的原因,之前已经有几个人被诊治的过程里晕过去。”白妞说。 “原来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江纤尘对歌姬拱了拱手,密音里却给桂堂东疯狂发送撤退信号,桂堂东无奈,对白妞说道:“家师治病救人不便被外人观看,请见谅。” 然而,两位歌姬却以事关重大的名义,坚决要求给予协助,双方协商之下,江纤尘同意不闭门施诊,但要她们以守誓功法起誓,今天的一切不能透露出去。 然后,在两位歌姬惊讶的目光里,江纤尘搬来椅子坐下,桂堂东用丝线缠绕她与病人的手腕,她闭上眼睛,假装聆听病人的脉动,实则等待桂堂东的答案。 “姐姐,这种时候还要考校学徒……” 黑妞有些不安,白妞摇摇头,但梨花简已在手中,而黑妞也会意的举起鼓槌,点在梨花大鼓上,如果医师出了差池,她们还有补救的手段。 谭氏族人亦在,但他们都在院落之外,谭家的后裔不争气,白妞和黑妞若是全力施为,这些人是遭不住的,所以只能躲在院落外,用希望夹杂着忐忑的视线,看着江纤尘与桂堂东。 “我们之前也一定有医师通过考验,给这散修老头治病吧,桂道友,你觉得他们失败后结局怎样?”江纤尘以密音问道。 “我不关心,因为我们两个足以书写结局。” 桂堂东待不多时便得出结论:“谭九河,是被人诅咒了。” 第八章 接触律与相似律 桂堂东刚一靠近谭九河的时候,火焰灵力震荡,外界关于阳炎府修士不受诅咒伤害的印象,就源自火焰灵力天生克制诅咒的相性,再加相关功法的作用。 他不可能克制所有诅咒,但他能活蹦乱跳到现在,没有死于奇奇怪怪的事故,就代表他可以信任自己的能力。 如果是寻常诅咒,他用火焰灵力烧一烧,不说治好,但缓解症状可谓手到擒来。所以,他把答案告诉江纤尘后,江纤尘掏出银针,以巧妙的力道把银针弹射进谭九河身体溃烂的洞穴。 然后,她取出寄宿着火焰灵力的引火符,用火灼烧银针,但这火被桂堂东偷梁换柱变成了火焰灵力,而江纤尘则以月华苑功法遮掩他的灵力波动。通过银针,火焰灵力被导入谭九河体内,昏迷的谭九河身体抽搐起来。 房间里的臭味被火焰灵力净化,桂堂东额头流下汗水,谭九河作为修士名不见经传,身上却有十八种诅咒。这些诅咒来自不同的施术者,侵入谭九河的时间,作用机理,对谭九河的杀伤性均不同。 它们在谭九河的体内相互争斗,争斗撕裂了谭九河的身体,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谭九河的身体溃烂,将被诅咒污染的灵力持续不断的排出体外,以削减诅咒对谭九河造成的伤害。 这些溃烂看起来渗人,却是谭九河延命的手段,犹如面对一条狂暴涨水的大河,决堤淹没部分田地而保留剩下的大多数土地。 寻常的医生会专注谭九河身体表面的溃烂,将其当做谭九河衰落的主因,他们治疗溃烂,犹如去补一条马上要决堤的河,努力是徒劳的,河水会以更狂暴的姿态冲垮堤坝,毁灭它沿途中经过的一切。 桂堂东的火焰灵力净化了绝大部分诅咒后,谭九河身体的溃烂开始好转,那些孔洞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江纤尘满意的睁开眼睛,刚想玩帅的,就听桂堂东以密音说道:“还没完。” “?” 江纤尘不理解,但不妨碍她像个得道高人,回头用手势,让白妞和黑妞管束院落外欢声雷动的谭氏族人(这是谭九河病倒之后的数十次治疗里,效果最显著的一次)。黑妞照做,白妞好奇的问了一句:“还没结束吗?” “寻常的大夫,约摸只能看到这一步,但谭道友的病根不在于此。不治病根,谭道友还会承受身体溃烂之苦。” 她也不解释原因,回头继续施诊,反而让白妞越发恭敬,因为有真本事的人,才敢恃才傲物。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江纤尘的表情像极了考试时间将近,答应带飞自己的兄弟却还没有把答案传过来,因而焦急无比的差生。 桂堂东解释道:“有一份诅咒无法用火焰灵力净化,它是最早侵入谭九河身体的诅咒,也就是它瓦解了谭九河的身体防御机制,使得后来者,可以轻易诅咒一位金丹境。 哪怕是散修的金丹境,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诅咒的,但现在,谭九河的身体就像公共厕所,什么境界的修士都能诅咒它。” “无法用火焰灵力净化?”江纤尘皱起眉头,“如此强力,是接触律的诅咒?” 修道界的诅咒类功法,惯常分为接触诅咒与顺势诅咒两大体系,这基于诅咒的两大规律—— 1°接触律:物体一经接触,在分离后还能继续远距离相互作用。 2°相似律:表面上相似的事物可以互相影响,或者同果必同因。 接触诅咒是遵循接触律而开发的一系列诅咒功法,具体来说,施术者首先取得受害者身体的一部分:一颗牙齿,一根头发,一片指甲等等……然后对这部分施加两个咒语: 把施术者分离的部分和本体联系起来,再诅咒自己掌握的受害者部分,从而诅咒受害者的本体。 顺势诅咒是遵循相似律而开发的一系列诅咒功法,具体来说,施术者利用稻草,沙子,画等等材料,构筑与受害者相似的形象,基于同果必同因的规律,他们诅咒相似的形象,从而诅咒受害者的本体。 诅咒中最常见的是顺势诅咒,因为它施法条件简单,广受修士们的喜爱,应和了琪琪锐评自己的西正教会战胜泰西的多神教帝国,成为最大的宗教组织时说过的话—— 谁的天国入场券更便宜,谁就能拥有更多的信徒。 顺势诅咒的“入场券”最便宜,但它也几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顺势诅咒的功法指向相对模糊,容易指向同名同姓的无辜者,如果施术者对受害人的信息不甚了解,甚至可能出现诅咒错人的情况; 其次,顺势诅咒的功法平均强度很弱,所以需要施术者堆叠受害者相似形象的数量,以及诅咒的次数……却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相对来说,接触诅咒精度高,杀伤力强,见效时间快,但施术者如何从受害者那里弄到身体组织,又如何不被受害者或者受害者家属察觉,是值得反复推演的问题。 最大的风险是,有明确指向性的诅咒虽然施法路径是单向的,但修士却可以根据施法路径逆推出施术者的坐标。 历史上,不时有以接触诅咒狙杀受害者的修士,因为撤退不及,被受害者家属顺藤摸瓜找到乱刀砍死,和受害者被迫一换一的事。 桂堂东探寻谭九河的身体,经过仔细甄别后,他说道:“很有可能不是接触诅咒。我找不到那条清晰的路径” “会不会施术者已经完成诅咒,路径已经中断了?” “不,谭九河体内的诅咒不是完成状态,而是进行状态,也就是说,施术者仍在持续诅咒谭九河。” “能把一个金丹修士诅咒到这种地步,要制作多少相似品,诅咒多少次啊。”江纤尘感叹。 她一心二用,密音里抄桂堂东的答案,自己却转过身来,语气平淡的指出谭九河的症结所在,强调想要治根,就必须了解什么人用动机对谭九河这样做。 这时,十八种诅咒去了十七种,而最后一种不会直接杀伤他的谭九河悠悠转醒,得到江纤尘的允许后,谭家让他进食易消化、蕴含灵力的食物,待他恢复更多后再用大补之物。 不出三天功夫,谭九河就能下床走动,面色恢复往常,他甚至设宴招待那些为他的病情奔波劳碌过的人,封赏一番,又请大明湖剧团唱戏送神,送走自己的病气与晦气。 谭九河实力不济,但二百岁的年龄给予他足够的阅历,更难得的是,年岁没让他优越自大,他面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作风,让每个人宾至如归。 江纤尘和桂堂东坐在首席,不少人想要投帖结交,但月华苑真传扮演的老残只喝酒,不纳帖,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众人怨他无礼,却也不好当面发作。 江纤尘和桂堂东贴在一起,她接着给桂堂东扮演的华生处理烤鹅的时机,密音说道:“要打包带回去给那两位吃吗?” “别,咱们不缺这点吃的。而且,这食物和酒水有点问题——它里边加了稀释许多倍的致幻剂,让人更容易‘醉’倒,注意力难以集中。”桂堂东回答问题。 江纤尘有些紧张:“难道是,谭九河有玩弄睡美人的爱好?我看过一本小说,讲那些年老不能人道,只有欲念还在的富家翁,以金钱利诱年轻美貌的少女,将她们迷晕后尽情玩弄,满足自己精神上的变态快感……啊,我现在外表是大叔,那没事了,” “我的评价是,少看些《睡美人》。” 桂堂东把鹅肉、香葱与黄瓜片蘸上酱料,用水蒸饼包裹,送进嘴里,继续以密音说道:“这是谭九河表演用的道具,他想演出自己恢复元气的模样,但自己力不从心,所以他要削弱客人们的判断力,好让他们配合自己的表演。” “反对他的人会因此而退却吗?” “我不知道,但支持谭家的人,无疑需要这类希望。” 曲终人散之时,谭九河的亲信邀请江纤尘去后室详谈,桂堂东被留在大堂,一起留下的还有包括白妞以外的大明湖剧团成员,以及谭氏里相对不显要的人物。 黑妞主动来找桂堂东,逗他玩耍,套取关于老残的情报,两根翠绿的发辫在桂堂东面前活泼的甩来甩去。 “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弟弟,我们姐弟因为大河决堤,遭了水灾,我一路乞讨,自己还撑得住,但我的弟弟却是不行了。 我身无分文,抱着弟弟去医馆看病却被赶出来,钱还在其次,大夫认为我的弟弟救不活了,怕他死在医馆,坏了他的名声,以后没人找他看病。 然后,我的弟弟死了,我把他葬在荒郊野外,然后挖了个坑躺进去,因为我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是王姐收留了我,后来,她成了白妞,我就追随她,给自己取名叫黑妞……所以,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弟弟罢了。我们共患难时,他和你一般年龄。” 黑妞摸了摸“正太”的头,把一颗糖塞给桂堂东,转身走开,桂堂东看着她头顶的好感值5,觉得她的故事未必完全可信,但其中一部分是真实的。 他等了两个小时,黑妞又来找他两次,他们说了些闲话,江纤尘出来,他乖巧的朝黑妞摆了摆手,一路小跑回江纤尘身边。 两人被谭氏家丁护送回到空港,月光照亮回家的路,两人慢腾腾的走向明月楼号,一边交换各自的见闻。 “不愧是你,桂道友,又勾搭了一个女孩子,但这次你的品味有失水准,她长的也就一般。”江纤尘说。 江纤尘的好感上升一点,令桂堂东摸不着头脑,从常理上,那些可能会让女人降低对自己评价标准的事,却能让她的好感上升。 这是因为她的三观与众不同,还是她的好感另有玄机? 桂堂东看着江纤尘,在人类的皮囊之下藏着一位混血异民,而异民的资料在阳炎府或者月华苑——至少他的权限查阅不了太多。 所以羽人这个课题,桂堂东打算到南疆后好好研究一下,作为他明年的学术论文。 “你也看上我了吗?”江纤尘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把我的手借给你,多余的就不行了。” “考虑到咱俩现在穿的皮套,你的好意在外人看来挺抽象的。 黑妞和我讲了些故事,她说她弟弟死时,和我的年岁大致相当,然后试图套取你我的情报,被我糊弄过去了。你那边呢?” “老头不愧活了两百岁,他没那个能力,身体状态也不好,却凭着经验判断我们俩是有身份的人。我都打算他翻脸后狠狠的爆他金币,但他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请求我继续为他治病。 你看,他赖上我们了。如果我们不给他治好病,那些物资就不会开放补给给我们,可是我们又要替他找咒他的人,指不定还要牵连出什么事。 现在听我的,杀进城里夺了补给,立刻跑路还不晚。” “你是哪里来的魔修,再看看……以及,谭九河对可能持续诅咒自己的人,没有大致的猜想范围吗?” “他说可能有好几百人,他要好好想想拟定一个名单,大明湖剧团和他的谭氏族人会与我们同行。” “大明湖剧团……”桂堂东嘟囔道。 “她们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散修建立的组织太多太多,即便我也无法概括全貌,也罢,想办法调查一下吧。” 与此同时,谭府的一出院落里,大明湖剧团在此落脚。黑妞帮着白妞安置私人物品,她哼着歌,心情十分愉快的样子。 白妞问道:“是那个医生带来的小孩子让你那么愉快吗?” “嗯,姐姐,你知道我最喜欢小男孩。” 黑妞袖口掉落一一个小布袋,她解开绳子,沙子从里边飞出,按照黑妞的意志被塑造成华生的形状。 “如果那个医生不厉害,你把他勾到剧团里玩玩倒是无所谓,但别忘了,我们接受谭家的雇佣,只是寻求补给,而真正的目的则是南疆。” 白妞拿出桂堂东的画像,痴迷的看着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赏金。她抚摸着桂堂东的画像说道:“这是我们命运里的贵人呢,只要抓到他交给刘长老,我们余生就有保障了。” 第九章 人人本着正义之名 桂堂东回去之后,通过云晓镜,联络衣家姐妹提供情报支持,而他得到的回复是大明湖剧团的情报集中在初创者夏雨荷身上。夏雨荷的情报又集中在她以柔弱的身躯,为她强大的情郎孕育子嗣这件事,在当时被称为医学奇迹。 然而,出身卑微的灰姑娘终究不可能和贵人结合在一起,而夏雨荷收到的补偿,被心灰意冷的她建立剧团,她收养孤儿,教导抚育他们,他们长大之后便凭借自己的才艺自食其力。 至于大明湖这个名字,则是为了纪念自己逝去的爱情。 除此之外,这个剧团便没有引人关注的地方,夏雨荷去世后,她建立的剧团从人们的话题里退场。 “所以,八大门派才要挑唆散修内斗啊。” 云晓镜评价道,“散修的组织多如牛毛,他们实际存在,却注定不会被记录在历史里,他们只是修道界的过客。 你们不想管,懒得管,更管不过来,所以便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每一个散修家族,都像谭九河一样,能把可能害自己的人列出一份几百人的名单,八大门派的统治便高枕无忧。” 桂堂东伸手:“给我一些帮助,我要让自己的这身皮囊更不容易被人识破。” “哼哼,用你们人类的说法,这叫吃软饭来着?” “我们俩不是情侣关系。” “哦对,我们是父女来着……我还没感受过父爱,却要开始孝敬父亲,太亏了。”云晓镜握住桂堂东的手,“我可以当个好女儿,你也可以当个好爸爸吗?” 如果只是做父亲,桂堂东并不抵触,因为他对云晓镜本就怀有类似的情感,从伦理上,她是他和元静仪的孩子。 他点头,金色的丝线从云晓镜身上出发,扎进他的手臂,在金色的光亮里,他的皮套被进化,与桂堂东本体的延迟缩小,更具欺骗性,而在镜子前,桂堂东感觉自己进化后的皮套……对好这一口的人来说,可能有点涩。 “恶作剧?”桂堂东问。 “我的代表色是金色,衣家修士将我的权柄称为永恒,那么爸爸,你知道对于你们人类而言,什么才是永恒吗?”云晓镜问。 “生存?”桂堂东问。 “很接近的答案,但不是我的权柄,我所掌握的‘永恒’本质就是‘进化’,而‘进化’的本质,也能和生存扯上关系,所有的进化,都是为了让你适应当前环境。 你看,你要出来活动,不想别人认出你,又想探查别人的情报。那么当前的环境来说,你变成讨人喜欢的小孩子,最有利于你的行动。” “我觉得,这不叫进化,这叫突变。”桂堂东说。 “你是父亲大人,你说的对咯。所以,该你履行父亲的责任了。” 为了变得更乐一点,云晓镜变回白西幽的样子,桂堂东看了她一眼,便去厨房做饭,对她说道:“你先去看书或者玩会儿游戏,晚餐后我和你一起做作业。” “听起来怪怪的……原来如此,你之前结过婚,是有孩子的啊,你把之前的事套在我身上。” “是你要我像对待女儿一样对待你的。”桂堂东回答。 “倒也是,那么……你和你的女儿的关系好吗?” “在6岁之前,她视我为英雄,认为我无所不能;在6岁到10岁的时间,她渐渐意识到,她的父亲只是个平凡人;11岁,她的叛逆期来的格外早,她有自己的主张,拒绝听从她眼里平庸,又常不在家,身边总是环绕着未成年少女的坏爸爸。 之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她的叛逆期可能会持续几年,然后渐渐的理解我,但她长大之后,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冷淡,然后某一天我亲手把她交到另一个小子手里。 或许,她长大之后,会认为我从事的职业是不道德,因而越发厌恶我……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我不知道。” “哼~白西幽人生的前十几年,她对父母的爱始终如一,要我再现她的爱,安慰安慰你吗?” 桂堂东把饭菜端来,顺带一巴掌拍掉云晓镜提起裙摆的手,说道:“别玷污父女之情!” 云晓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容青涩而清纯,正如她自己说的,她复刻了白西幽对家人的热爱,而桂堂东也得以窥见未来未被摧毁之前,一名平平无奇,幸运也不幸的散修女孩的生活。 白西幽属于在饭桌上话很多的人,从做菜的细节到同龄少男少女的见闻,从功法的修炼到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们,她叽叽喳喳,快活的像只麻雀。 桂堂东想用清洁符箓清洗餐具,却被她摁住,白了一眼:“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大户人家?” 她戴着防水手套,用低效率的方式清洗餐具,一边给桂堂东算那贫穷而欢欣的账单:餐馆的收入,餐馆的开支,家庭的开支,如何提高收入,未来又有哪些花钱的地方。 因为现实的生活只是温饱,所以白西幽畅想的是未来,她梦想着未来有一天,她的厨艺可以超越自己的父亲,把小小的餐馆做大,让日升渡的修士想起就能竖起大拇指,然后,她用这钱买个品质上佳的洞府,让爸爸妈妈住进去,不为别的,只让他们专心修炼,能够多陪伴她几年。 洗完餐具后,她又把桂堂东摁在椅子上给他捶背,轻声说道:“你们自己都没注意,明明是修士,你们却已经和凡人一样显老了,力不从心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我,你们的女儿已经很能干了,接下来,就是我回报你们了。我想让我们家成为富贵之家,我想买东西的时候不必缩手缩脚,我想和其他修士一样能活好几百岁,你们也一样。” 她的手臂环过桂堂东的肩膀,下巴压在上面,轻轻一歪,让自己的脸颊贴住桂堂东的脸颊:“我也是个孩子,有时候想要撒撒娇……别笑,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是孩子,这可是你们说的!” 桂堂东抓住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云晓镜的表演结束了,她撕裂温情的氛围,以桂堂东的身体为轴,笑嘻嘻的转过来,一屁股侧坐在桂堂东的大腿上。 云晓镜连人都算不上,当她依偎在桂堂东怀里的时候,桂堂东却有血脉相连的温馨感扩散。于是,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拨开她散落在肩膀的发丝,感受她的呼吸之间,扩张的肋部轻轻挤压他胸口和肚子。 云晓镜亦是如此,奇妙的温馨让她渴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而白西幽报恩的心情,又促使她扭动腰肢……两种情感对冲,而前者更为强烈,所以她安静下来,什么都没做。 “桂道友……” 南轻絮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她约摸搞清云晓镜是什么来路,不料此刻看到的却是“白西幽”,坐在桂堂东大腿上的“白西幽”。 南轻絮理应涌出的几种感情里,首先抵达的名为嫉妒。“白西幽”歪着脑袋看她,既想起了南轻絮的女儿曾以现在的模样活动,又想起南轻絮现在所用的身体正是其女儿的本体。 最后,则是“南轻絮”的约定,所以她招手,金色丝线从她五根手指迸发,化作罗网把南轻絮抓住。云晓镜让出一个身位,于是她和南轻絮背对背拥抱,而她们分别占据了桂堂东左右大腿。 “唉?” 南轻絮没坐稳,桂堂东伸手搂住她,再加他本就搂着云晓静,这下子他左右拥抱。云晓镜笑着打趣道:“如果我们都是元静仪那样的小个子姑娘,就能朝内面对面坐下,那样对你是不是更有诱惑力?” “我只会觉得双倍的温馨,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桂堂东语气柔和的回答。 “无趣。” 云晓镜找不到乐子,她便把之前元静仪告诉她的情报复制黏贴一遍,桂堂东听完浮现一丝忧郁之色,他背叛了师姐,如果师姐找到他,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而且,那几股预订抵达南疆的力量也令人在意。 这时江纤尘抵达,她解除皮套沐浴过,于是当她到来时,房间里多出山茶花的味道。 她立刻露出了“常感觉自己不够变态,而跃跃欲试想加入其中,省的自己和大家格格不入”的姿态。 桂堂东预判性的升起一道火焰幕墙,江纤尘身前出现一道门扉,在桂堂东身后镜像的位置亦有门扉现形,她打开门扉钻入其中,山茶花的味道从桂堂东身后涌现。 桂堂东仰头,约过江纤尘挺拔而饱满,绝不是他一手可以掌握的曲线,对上江纤尘俯视的目光。她湿漉漉的发丝有水滴滚落,落在他的脸颊上扩散,仿佛行雨的前兆。 在年轻修士里,江纤尘最美貌者的头衔当之无愧。桂堂东想,这样的人若以美貌为攻势,恐怕将无往而不利吧。 “桂道友~” 江纤尘轻启芳唇,表情羞涩,手指轻轻点在桂堂东的肩膀上:“能帮代写论文吗?是一篇有限除环的论文。” 桂堂东笑的像个圣人,回答道:“我拒绝。” “别啊,我可以付钱的,两倍,不,三倍价格!”江纤尘摇晃着桂堂东的椅子,“马上快到年底了,我的论文还差一篇,现在又有谭九河的事,我哪里赶得上!” “这可是学术论文,要发表到期刊上的,我疯了我帮你写?!被查出来是我们两个人的学术污点!” “哪有那么容易的,我年年让人代写也没见出什么事。” 江纤尘不经意间暴了个猛料,桂堂东错愕的看着她,这种级别的料能把江纤尘的人设毁掉……江纤尘没有人设,那没事了。 但是,桂堂东却是有人设包袱的,所以他断然拒绝,反倒把江纤尘说教一顿,劝她踏踏实实做人。不出所料,江纤尘的好感又提升了,尽管她眼角涌出泪花,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长那么大,没有一个人那么凶过我!桂道友,你这个……大坏蛋!” 江纤尘气哼哼的跑开了,第二天,她打开门,桂堂东把一叠纸交给她,她疑惑的接过去,发现是那篇有限除环论文的思路,分节提要和论文所需的资料……桂堂东已经把框架为她搭好,她只要根据摘取所需的资料填充内容就好,大大节约了她的时间。 她把那叠纸抱在怀里,小声说道:“桂道友,你真好。” “是谁昨晚叫我大坏蛋的?” 江纤尘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不知道,桂道友是不是做梦了?” “这样你总能自己写,并能赶上时间了吧。总之,你写好之后把这叠纸烧掉……” “我不!”江纤尘摇摇头,神色温柔,“我会好好珍藏的,这是我和桂道友朋友的证明。” 如果江纤尘头顶的好感度没有下降一点的话,桂堂东会相信,江纤尘真的把他当做朋友。 花了四天时间,江纤尘写完了论文的主体,又和桂堂东花了一天时间进行修改。作为回报,桂堂东要求江纤尘教南轻絮低保密级别的驻颜养生之法—— 这是南轻絮自己的要求,她察觉,频繁的行房频率,让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而变化不都是让人欢喜的,所以她需要功法回溯自己的身体状态。 这段不务正业的学习经历,被桂堂东视作给南轻絮放假,他不希望把对方逼迫过甚,害得对方失去了生活情趣。 这几天,谭九河终于回忆全可能导致他受诅咒的清单,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叫玉佐臣的人。 彼时,江纤尘与桂堂东扮作的行医组合,白妞黑妞俱在,黑妞问道:“玉佐臣又是什么来路,境界如何?擅用什么法宝,又会什么功法?” 黑妞的问题朴素的反应了散修群体里,衡量散修战力的要素的依次排序:首先是身份背景,若一个散修与八大门派的修士有密切联系,那么无论他走到哪里,散修同行们都畏其如猛虎,生怕对方搬来八大门派的救兵……除非遇到的是一个与八大门派牵扯更深的人; 其次是境界,糟糕的成长和修炼环境,让散修通常缺乏规划,或者规划也要屈服于现实,在大家同样烂的前提下,高境界的散修几乎稳吃低境界的散修; 然后是法宝,散修们修炼的功法都是大路货,有些甚至是残篇,用这样的功法武装自己,上限和下限都不会太高,更不可能藏有一击定胜负的力量。 法宝却是不同,因为散修持有的法宝里,不全是是些低劣货色,有些法宝为他们“机缘”所得,蕴含着一击定胜负的力量,常有散修少年驱动法宝,杀进仇人家里将其一击毙命的事发生。 至于这“机缘”,则和八大门派钱庄的分布有关。越是靠近钱庄,偶得“机缘”的概率越发。 面对黑妞的一连串问题,谭九河说道:“不,玉佐臣是我的亲信之一张宫保举荐的人才,现在在历城以北的曹州当任知府,而在之前的时候,他在本城负责治安工作,对那些作奸犯科之人重拳出击。 那些作奸犯科之人,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觉得玉佐臣是张宫保的部下,张宫保又是我的亲信,所以他们认为玉佐臣代表我的意志,因而他们极有可能怨恨我,买凶杀人。” “那谭道友能联络玉佐臣吗?诅咒还是尽快祛除为妙。”白妞说。 谭九河有些肉痛的拿出通讯符箓,江纤尘扭头暗笑,看到那通讯符箓上老旧的痕迹和图案样式,分明是八大门派上上代技术制作的通讯符箓,也就意味着这东西,从技术上落后她现在所用的一百五十年。 因而,谭九河珍重的东西,在她眼里显得如此可笑。 谭九河联络上玉佐臣,希望他回忆一下玉佐臣在历城负责工作时得罪过多少人,玉佐臣说需要一个月,因为他在历城为官的一年,一共弄死了两千多人,几百个家庭,所以仇家不少,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呃,我不太懂,凡人领地的治安工作,需要一年杀两千多人吗?”江纤尘以密音问道。 “不需要,这是酷吏,而且是被百姓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十八代的酷吏的做法。”桂堂东回答。 白妞与黑妞也是有常识的,听到玉佐臣的政绩,脸色有些精彩。谭九河为部下的部下辩解道:“诸位也已听闻,此城散修已有本地与外地两大派系之分,依附他们的凡人更多,他们的对立恶化了治安。 去年我因奇病而不能行事后,我的族人管控修炼物资,加剧了城中散修们的矛盾……他们偏偏自己是惜命的,看不爽对方,看不爽我,却只哄骗凡人为他们流血争斗。 城中治安状况恶化,人心惶惶,道德与法律几近崩溃,这种情况下,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对扰乱城市秩序,影响城市声誉的不知好歹的东西重拳出击。 所谓乱世用重典,经过一年的时间治理,今年我再次病倒,历城的两大派系不安分,却没有再鼓动凡人流血争斗的手段。 这两千多人的凡人死去,或许有些残忍,或许会有冤假错案,但他们是恢复秩序必要的牺牲。从结果上,他们的牺牲保全了大多数人的安稳。” 在榜单上,谭九河的亲信张宫保排名第二,原因与玉佐臣相同,张宫保在任上劳心劳力,兴修水利,为民谋福祉,但因为征发民夫,要求富人捐钱,得罪了平民与士绅。 一边不想工作,一边不想捐钱,最后堤坝有一段没有如期修好,又不幸赶上暴雨,十万人受灾。这些人必然要把账算到谭九河头上,反怪谭九河不及时兴修水利,以致酿成惨剧。 排名第三的刚弼也是如此,他是清官中的典范,任官期间不收取任何贿赂,也不许亲族收人好处,清白做官,上任半年,就把衙门里挤压了十七年的卷宗全部理清,所有的悬案全部结案。 因而,刚弼也得罪了不少人,而这账最后必然算到谭九河头上,再加谭九河另外两位干将,他们三个给谭九河制造的敌人可谓数不胜数。 这让白妞面露难色,当初约好,谭家的家丁负责抓人,大明湖剧团给谭九河治病以及拷问犯人,弄出有用的情报,但按谭九河所说,谭国恨他的如此之多,家丁抓嫌疑犯要到猴年马月,而她拷问又要到何年? “这个简单,只要圈定嫌疑范围,分批抓人,一遍遍筛过去,总能把可疑分子筛出来。”谭九河说,“各位,我们一起静候佳音吧。” 谭家的家丁出击,把历城搞的鸡飞狗跳。在明月楼号上,桂堂东一行人借助江纤尘的高倍率观瞄法宝,看散修们菜鸡互啄式的战斗。 历城的散修们战斗有多差劲?一个事实便可以描述:南轻絮动用储物戒里的法宝,一个人便能把谭九河之外的历城散修全杀了。 江纤尘很早就不看了,她锐评散修们的战斗是在污染自己的眼睛,便回去继续改动论文的零碎细节; 南轻絮一方面在城市菜鸡互啄式的战斗景象里增强了自己的自信心,另一方面,她悲悯的看到,凡人们正在被散修们当做牲畜一样蹂躏。 人都是会学习的,八大门派如何榨出散修的价值,散修们便如何榨出凡人的价值,弱者总是挥拳向更弱者,然后书写自己被欺压的悲惨历史,那些更弱的人,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血与狂欢的夜晚,而在散修们的狂欢派对上,人人本着正义之名。 云晓镜打了个哈欠,一开始她看散修da架,如同孩童看蚂蚁打jia般充满乐趣,过了一小儿,她便厌烦了,但在玻璃上,她看到桂堂东专注的脸庞。 “你要多管闲事吗?说不定你离开明月楼一使用阳炎府功法,你的师父就能获得精准坐标,瞬移到你面前把你逮捕。”她问。 桂堂东看向对方,云晓镜接着说:“诚然,你还拥有日升渡功法的知识,但没有我的支持,你的身躯不能产生异种灵力,自然也就无法使用日升渡的功法。” “所以,代价是什么?”桂堂东问。 云晓镜看了看南轻絮,变成白西幽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虽然我不是白西幽,但白西幽是我,所以白西幽想做的事亦是我想做的事。和美少女接吻就能得偿所愿,桂道友,你简直血赚。” 第十章 荒诞的核心 “血赚?我拒绝!”桂堂东回答。 云晓镜莞尔:“好呀,那就换一个目标,你去亲江纤尘一下,我就帮你的忙,如何?” “我拒绝!” “唉,没办法。”云晓镜把南轻絮推向桂堂东,“只能牺牲南道友啦。” 桂堂东亲南轻絮是没什么问题的,而南轻絮也乐意如此,两人深吻之后,南轻絮不知为何流下泪水,桂堂东替她擦拭干净。 “你先去找江纤尘换个皮套,再找她借一把武器。”云晓镜说。 桂堂东狐疑的看了云晓镜一眼,他走开之后,南轻絮轻声说道:“谢谢。” “我觉得这样挺乐的,桂堂东马上就回来,所以那个控制欲超强的女人也不会立刻上身。”云晓镜伸出手指转了一个圈,“等下他出来,要不要再亲他一次?” 亲吻本是恋人的日常,于南轻絮,却变成了珍贵的体验。所以桂堂东变成路人脸出来的时候,南轻絮又一次索吻。 “别担心。”桂堂东摸了摸她的头发。 “武器呢?”云晓镜问。 “江道友那里没有我趁手的。” “啊,我这里有!” 南轻絮翻开储物戒,把一柄大路货色的圆镡护手剑递给桂堂东,桂堂东执剑,云晓镜的手与他重叠在一起,于是剑上涌出金色的光辉。 桂堂东对南轻絮点点头,后者离开,云晓镜将手刺入桂堂东的身体,桂堂东感觉自己被充实和填满,仿佛他失去的部分正在归还。 “分给你一只手臂的力量,不过别用太久,我不想被某个萝莉老太婆找麻烦。”云晓镜说。 “知道了。” 桂堂东使用《金乌七光》里的迷幻黄光,这功法得到黄金律的升级,让他融入夜色,而迅速的杀进历城中。 骚乱仍在继续,谭家修士与家丁进攻谭家的两股势力,和本地保守派以打感情牌以及武装对峙为主,而对于外地人的改ge派,则以杀戮为主。 这里边有个精明的算计,和本地人打打杀杀,这仇怨可能要延续很久,谭家修士也要考虑自己走夜路的情况;但是杀戮无根无萍的外地人,掠夺他们辛苦工作积累的财产,却不必过于担心他们亲人的报复,因为那些人进不来历城,也不熟悉历城。 所以,即便是凡人也成为修士攻击的目标,他们杀戮抵抗的男丁,杀死没用的老人,把年轻的、能够生育的女性以及小孩子当做战利品捆绑,然后翻找他们的财产。 能留在历城的外地人,哪怕是凡人也是有能力的,有能力的人自然会积累财富,这就是让他们变得不幸的理由。 在一处庭院,一户十三人的大家庭,十三颗脑袋在墙头被摆的整整齐齐,喷溅的血液涂抹墙头,这不是一次有理智的谋杀,而是行凶者的泄愤之举,当他们得偿所愿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一个寂静的幽灵滑入庭院。 暴烈红光在庭院三度骤现,三具被洞穿胸口的尸体倒下,那幽灵滑入下一个庭院,他无视了正在交战的两派修士,而专挑正在杀戮抢劫凡人的修士下手。 在真传之间的战斗里,暴烈红光从视觉上和呲水枪的杀伤力没什么区别,施展它的人意图是封锁敌人的走位,而不指望起到决定胜负的效果。 但在这里,暴烈红光却如同索命咒语,触之即死。桂堂东确认效果之后,便遁入夜色里。 抓捕犯人的行动是由谭九河榜单上的三位清官之一刚弼负责的,他的部下除了有相对素质较好的谭家修士好,还有一些谭家雇佣的散修,外加本城的凡人军队。 他对部众们下达的命令是首先合围外地人聚集的十个坊,然后逐一突破,把藏匿在其中的数百名嫌疑人抓捕归案,遇到抵抗就地格杀。 同时,他默认了在抓捕行动里,雇佣来的散修们“捞外快”的举动,因为这些贼人在他的设想里都如同死人。今夜之后,谭九河会威逼传统派的十七个坊屈服于他,不然,这些被雇佣的散修就会“哗变”,席卷那十七个坊中至少七个坊后,被姗姗来迟支援的谭家人屠灭。 尽管,这会让历城和谭家蒙受相当的损失,但如同挖去肌体上腐烂,并逐渐扩散的烂肉,这些都是必要的代价。 人口可以繁衍壮大,修士可以招募培养,财富去而复返,口碑可以靠时间挽回,而谭氏失去的统治却不会再回来。所以,为了谭氏的统治,一时的人口,修士,财富和口碑皆在牺牲之列。 而且,这些损失事前已经精心计算过,它只需要五到十年就能恢复,而如果不在谭九河最近几年状态最好的时间,去铲除城内的毒瘤,谭家的统治恐怕在十年内就结束了。 谭九河活了两百岁,阅历让他优柔寡断,他害怕这件事做过头,反而会激发民变,让他的反对者们团结起来,或者引来地梁宗的干涉,而他手下的玉贤臣、张宫保与刚弼却主张乱世用重典。 谭九河被说服了,玉佐臣在曹州整备军队,张宫保出面和两派领袖联络,做出妥协的姿态,而刚弼调集力量重拳出击。 战斗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这甚至称不上一场战斗,因为改ge派并不齐xin,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不同的口音,不同的xi惯和不同的行业让其在内部分裂出无数小团体,这一派的凝聚力来自历城传统派的排外情绪。 他们有的追求公平,有的想出城回到故乡,有的只是想成为历城本地人,以及最后一批外来移民,外加他们的领袖被张宫保的行动所迷惑,把精力用在对话上,而没有完成战备准备……因为派系内部目标不一,所以用暴力得偿所愿是非主流的想法。 现在,谭家武装力量的野蛮行径告诉他们,批判的武器无法代替武器的批判,所以改ge派的十个坊里,有三个被攻陷了,而剩余的七个坊也没有做好准备。 依靠和第一线断断续续的联络,刚弼确认自己将取得辉煌大胜,叛乱分子将被肃清,而只要揪出使用诅咒功法的行凶者们,谭九河的身体就能彻底恢复,而他彻底恢复,外敌对谭国造成的威胁也将烟消云散。 “医生只能给病人治病,而我,却能医治好一个国家。”他对着自己的副手说道。 刚弼收获一片赞美声,他掏出日晷看了一下,说道:“距离元旦还有一个小时,在新年到来之时,我要坐在他们敌人核心的七星坊里吃饭。” 然而,时间过去十五分钟后,刚弼却感觉不对劲,因为再没有一名信使回来汇报情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前方的天空本该火光冲天,喊杀声里夹杂着罪人的哭嚎,但现在他感觉,天空黯淡,而在坊间铺开的道路,阴影如墨色铺开。 白妞和黑妞借助法宝,从俯瞰的视角观察到第三方力量的介入,那人孤身一人,每次现身之时却在眨眼之间就能解决目标,无论练气境的散修,充当历城统治基石的筑基境谭氏散修,在他面前都走不过一回合。 “以散修的标准,此人至少是金丹圆满,而且是与八大门派有牵扯的散修,他释放的是日升渡《金乌七光》里的暴烈红光。”黑妞说。 “《金乌七光》有残本流传于世,会上一两种招式倒也正常,只是修炼到这种程度……”白妞笑了笑,“我们的刚大人要遭难了。” 黑妞皱了皱眉头:“活该,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大的官威,以为他可以像使唤那些杂鱼一样使唤我们。 玉佐臣,张宫保还有刚弼,那天听完谭家大爷的说法后,我就派人去问了问本地人,不出所料,谭九河嘴里三个清官,其实是三个畜生。 玉佐臣凡拘了人,就送到站笼里站死,一年下来,竟在站笼里站死两千人,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被冤枉的人。若你恨谁,只消胡乱编造几个罪名,寄信告发到玉佐臣那里,玉佐臣就会把人抓来,如果认了,他就把他以为的罪犯关进站笼里站死,以示惩戒;而如果不认,就是罪犯嘴硬,关在站笼里到认罪,还是会死。 被人栽赃陷害的人要关进去,对他的草菅人命表达不满的人要关进去,他觉得是坏人的要关进去……他的府衙只有十二个站笼,有一次,他的部下收了人好处,要保住某个赴站笼的人,便搪塞他说站笼已满,暂且把犯人收监,而玉佐臣的做法是:随机挑出四个站笼里的犯人,将其打死,以腾出空位关押新的犯人。 兴修水利的张宫保不知道信了那个方士,要根据卦象布置防洪堤坝,当地不少有识之士指出这是劳民伤财,甚至有人热心为他提供正确的图样,在何处修筑堤坝,何处该加厚,若非要决堤时又该撅哪一段,标识的清清楚楚。 张宫保不听,他骂士绅吝啬,他骂平民懒惰,而最后,他那奇思妙想被洪水无情冲毁,十万人受灾,他却把锅甩在那些人不配合,以至未能如期完工,很是吹捧了一番自己的前瞻性。 然后,他又主持赈灾工作。这次他做的不错,又自我感动把自己狠狠吹捧一番,心里终于原谅了这些罪人们。 至于刚弼,他上任半年能把前任积累十七年的卷宗完结,不是因为他勤奋而聪慧,他的前任留给他的卷宗,都是因为缺乏证据而无法断定的悬案,但他却凭着感觉断案,并动用酷吏屈打成招,顺利办成死案。 比如有一宗灭门案,能够一夜之家杀死拥有十多口人的家族,这至少是四个成年男性才能办到的事,而现场的脚印也支持这个判断。 但是。刚弼阅读卷宗记录后,却迅速抓捕了在酒楼卖唱的魏家父女,说发生灭门案的时间,有人看到他们还没有睡觉,定是他们杀了人。 至于他们怎么完成灭门案,自然是靠歌声与乐器为媒介的幻术,控制四个成年男人去灭门,之后再处理掉四个男人,便可摆脱嫌疑。 魏家父女只是凡人,被抓进牢房之后,他们很快经不住拷打屈打成招,而刚弼也制造了完美的证据链,证明自己判断不错。 许多人都听过魏家父女的小调,很是喜欢他们。大家凑了凑份子,在一个举人的运作和牵线下,通过贿赂刚弼的上层施压向刚弼施压,而刚弼放出狠话,他要做个清官,不向权贵低头,只求问心无愧,便顶住压力把魏家父女处死。” 黑妞气的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说道:“晦气,真晦气!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我们便不接他们的活了。这地方有鬼,怎么会出那么多自我感动为清官的杀人狂!” “妹子,我理解,你早年遭了难,触景生情,看不惯这类事。” 白妞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给咱们编剧写词的先生,不管什么样喜庆的剧本,细想之下总让人怅然。因为他编写的喜剧,是写出角色的悲剧,让观众们带着隔岸观火般的心态从角色的悲剧里取乐。 你觉得荒诞的事也是如此,你隔岸观火,自然觉得他们无比荒诞,而对于那些身处局中的角色,每一步都有精明的算计在里边。 玉佐臣以酷刑一年杀死两千人,是因为谭九河需要他稳定历城的秩序,这事超越了对公平正义的需求,所以他才动用残酷手段,让谭九河潜在的反对者们不敢以暴力起事; 如果你仔细分析他杀死的两千人里,外来移民比本地人更多,平民百姓比有钱人家更多,而士绅与缙绅几乎完全不受影响,而且被杀的人多是不支持谭氏统治的人。 所有的冤假错案都是清洗的借口,他完成了谭九河的任务。所以他补到曹州当知府。 张宫保治水不利,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却很微妙,那里有一个储备大宗物资的仓库,而在洪水之后,这仓库自然被算进受灾的损失里。”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为了……平账?”黑妞吃惊的说。 “别忘了,这里是地梁宗与四时宫的边境,走私生意定然不会少的,每隔一段时间,火灾,水灾,兵变或者其他事情,都能把这些罪恶消灭干净。 除此之外,赈灾是极有油水的活,在救灾的绝对道德高地上,张宫保可以火力全开,逼迫人们捐赠物资,而哪些会被偷偷退回,哪些会被自己笑纳,哪些用于赈灾,成熟的官僚会把握比例,既捞够油水,又不至于激起灾民暴动。 而刚弼的动机可能是最单纯的,他只是为了博取名声,好在有缺可补的时候更容易被上司提拔,所以无依无靠,得罪了也不担心的魏家父女,就这样稀里糊涂做了替死鬼。 如果有人申冤,搞得上司对他施压,那就再好不过,他可以站在清官的道德高地上有限开火,给自己立刚正不阿,不向权贵低头的人设,而在官场上,他玩的还是guan官相护那一套,并不会害自己的同僚,得罪的人有限。 人为了集体行动的时候,是最容易被别人理解的,反过来,人若是为了自己而施展种种算计,在旁人眼里就容易变成荒诞。 所以你看,我们无法理解,而刚弼之流亦无法理解的人物就在今夜出现了。” “这个人专门击杀那些残害凡人的修士?”黑妞有些困惑,“我虽厌恨那些狗官,却也不会为了凡人杀戮修士,因为修士比凡人更尊贵,否定这一点的修士,等于否认自己面对凡人的优越立场。” “或许,他也有着一番精明的算计吧。”白妞说。 桂堂东的算计并不精明,他看到谭氏对城内反对派的残酷镇压,以及那些无辜受灾的百姓后,觉得自己救治谭九河的举动,或许是他在本地变相释放了一个恶魔。 所以,他便来善后了,从抓住的谭家修士那里得知,谭家武装力量进攻目标是打进七星坊,把派系核心及其亲属一网打尽。 然后,他越过那糟糕到极点的防御线,在七星坊现身,彼时,七星坊中一名叫尼姑正在调度诸人防御,那尼姑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虽是个光头,却颇有俊俏。 当桂堂东现身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还是她身边一名带发修行的少女反应快,把尼姑拉到后面,厉声问道:“阁下是谁!” “和你们利益一致的人。”桂堂东回答,“谭九河派人剿灭你们,负责指挥的必然是他的亲信,我对那个人有些兴趣。” “……” “再有一个多小时,谭九河约摸就能攻破这里,你们只能相信我。” 带发修行的少女一掌打来,桂堂东站在原地受她一掌,只听她“啊”的一声,捂住自己渗血的手掌,注视着眼前的人,发现连他的护盾都没有攻破。 难怪少女生疑,桂堂东此刻裹着黑色斗篷,戴着银面具和铁笼手,手中握着圆镡护手剑,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但是,无论桂堂东是不是好人,他所展现的力量却从物理上说服了现场诸人:筑基巅峰(散修)水平的人全力一掌,都无法攻破其护体功法的人,若行杀戮之事,只需几分钟就能让七星坊再无活口。 不过,他们显然搞错了桂堂东的水平,历城城市规模,在八大门派统治之地位列中游靠下的位置。几分钟……桂堂东若是不介意自己变成红名,几分钟足够他毁掉半座城市了。 想象是现实的延伸,散修们未曾修炼过如此威猛的功法,关于桂堂东的想象自然止步于他举手投足间消灭七星坊的程度。 “你是谭九河的仇人?”尼姑问。 “我和他无恩无仇,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尼姑朝桂堂东行了一礼:“贫尼名唤逸云,是泰山斗姥宫一脉,修行法华八叶之术的剃度散修,这位带发修行者是我的好友环翠。 坊里的爷们去和张宫保谈判,我竟没想到他们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也没有想到,我们如此……不受这座城市的欢迎。” 竟出身阳炎府的领地?桂堂东暗想。 逸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对桂堂东正色道:“谭家的狗贼翻脸,却也不会立刻杀害那些爷们,我希望道友帮我解救他们。 同时,我们会纠集人手反攻。为道友创造擒下目标的时机。” 逸云不想相信桂堂东,但此刻,被谭氏闪击之下,她束手无策,只能相信他。她在地图上勾画一下,交给桂堂东,只见那面具人腿部出现青色的纹路,眨眼间,他就消失在庭院里。 片刻之后,束缚橙光点亮某处茶楼,而后,黑色的人影破门而入,张宫保惊疑不定的看着把自己的部下定在原地的神秘人,刚想说话,就被桂堂东打晕过去。 被召集这里的反对派代表,传统派只是被绳子捆住,而改ge派则受到了更多羞辱,几乎人人带伤。 “谁是任三郎?”桂堂东问。 一名被打成猪头的汉子站了起来:“我是,敢问道友……” “我是云逸云道友请来的救兵,你们避开谭氏的人,返回你们的七星坊。顺带带上他,我留着有用。” 桂堂东把张宫保踢过去,而后转向保守派:“今日改ge派灭亡,谭家明天就会来搞你们。若是不信,去看看今晚谭家造成的惨剧吧。” 保守派的头脑人物是三男一女,他们简短商议后,便和任三郎草拟了一个停战协定,来共同对抗谭氏的发难,前者承诺回去后尽快组织人手去救援后者。 修士的世界总是变幻莫测,盟友与敌人的关系随时转变,大约是拥有力量的原因,修士们也会凭冲动行事,就像谭氏今晚的行动,在桂堂东眼里缺乏严谨性的。 料理完此处后,桂堂东转身离开,他不再以迷幻黄光掩饰身形,而是全力运转神速青光,攀附腿上的青色纹路被金色渲染,而刚弼尚不知自己大祸临头。 “妹子,该出动了。”白妞放下观测用的法宝,“我想,我已经找到诅咒谭九河的人之一了。”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桂堂东在虐菜局的表演,让大明湖剧团的班主白妞产生错误的判断,所以看到桂堂东杀向刚弼的方向后,她也瞄准刚弼行动。 刚弼则确认了两份情报:第一份,是他的同僚张宫保被神秘人物袭击,被张宫保诱骗过去的反对派头领全都逃了出去; 第二份,是他麾下约五成的雇佣散修已经阵亡,谭家修士阵亡两成,被击晕两成,而凡人士兵则已经崩溃,他们描述了黑色的、戴着银色面具的死神如何当着他们的面,秒杀强大的(其实只是筑基境)的仙长。 显然,有一个强大的团体加入了战场。在刚弼看来,这并非谭九河的反对者们雇佣的佣兵,相反,那个团体是觊觎谭国的外部派来,用以控制反对者们为己所用的。 刚弼调动手边的预备队,准备尽快攻下七星坊,并拿出通讯符箓准备联络谭九河。这时,一根弩箭飞来,贯穿符箓,将其钉在附近的墙壁上。 刚弼抬头,先是看到丢弃的手弩,然后是闪闪发亮的圆镡护手剑,戴着银面具的黑色幽灵飘出。他举剑,橙色的光芒扫射前方街道,刚弼和他绝大部分在街道上的部属都被橙色光芒束缚。 刚弼大叫道:“金乌七光?!你和日升渡是什么关系?!” 桂堂东理也不理,他要带走刚弼,而刚弼留在两旁屋顶的修士进行最后的抵抗,但被桂堂东无视了,因为他们的攻击甚至不能破防他的护盾。 桂堂东走到刚弼面前,正在狼狈挣扎的刚弼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动《狮吼功》,震碎自己和部属身上的束缚,给桂堂东来个突然袭击,但在吼出来之前,桂堂东就掐住他的脖颈,把他施法的媒介堵在喉咙里。 刚弼自然不止这一招,他立刻爆衣,产生的冲击波震碎束缚,衣服的残片脱离身体的瞬间,便化作一股白茫茫的烟雾包裹桂堂东的脸颊。 刚弼落地,他的筋肉鼓起,宽松的长袍遮掩的是他如同力士的体型。他挥拳砸向桂堂东的身体,拳头上带着暗青色的光,桂堂东一拳迎上,两个拳头怼在一起。 “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两人的抗击打能力却截然不同,桂堂东只觉得刚弼这一拳轻飘飘的,而刚弼捂着手臂,自觉他的手臂已经骨折。 桂堂东正欲击晕刚弼,将其抓住带回七星坊,却忽然停手,迷幻黄光施展,让他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白妞带着黑妞在内的七名大明湖剧团成员降下,白天,他们是以才艺取悦观众,以肉体取悦显贵的戏班,而在夜晚,他们的歌喉与身体全都化作致胜的条件。 黑妞环顾四周:“他走了吗?” “不清楚,所以……” 白妞清了清嗓子,她放声歌唱,声音所及之处,橙黄色的束缚被震碎,而她眼前的空间也发生不自然的扭曲,金色的圆镡与剑刃的寒光一起映入她的眼中。 “唱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唱了。” 桂堂东一剑刺向白妞的咽喉,白妞的护体功法仿佛不存在一样,一刺即破。她身体后仰,剑刃几乎贴着她的鼻尖穿过,她在如镜般的剑面上看到自己的脸颊。 同时,她用于平衡而抬起的腿踢向桂堂东的下巴,桂堂东用另一只手臂横架格挡。明明是个歌姬,但白妞的大腿满是筋肉,几乎撑破她的黑色过膝袜。 桂堂东岿然不动,而白妞的腿碰到桂堂东的瞬间,体验到那坚实触感后已然后悔。眼看桂堂东手臂舒展,要擒拿自己的小腿,她启动套在过膝袜边缘,充当固定袜子,以及伪装之用的腿环。 霎时间,白妞的大腿被红色的光芒覆盖,她的出力一下子提高三倍,让桂堂东的身体向右歪斜了一厘米。 黑妞把手中的梨花简甩出去,那梨花简在空中变做旋转的双头刀。桂堂东躲开白妞的腿技,穿过刀锋的虚影,一掌打在刀杆中间,将之一分为二。 它本就是两把单手刀的拼合,黑妞迎回自己的武器,改用另一种拼装方式,两把刀拼凑成弓形,刀背预留的缺口被黑妞接弦,她把手中的葱一样的碧玉法宝,当做弓箭发射。 桂堂东看到自己身体浮现的锁定标记,知道躲也无用,于是绿色的光芒充盈他的护盾,他硬吃了黑妞法宝的全力一击,而护盾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暴烈红光,束缚橙光,迷幻黄光,加护绿光,神速青光……《金乌七光》阁下已具其五,难道是日升渡来客?”白妞谨慎的问。 “我已手下留情。”桂堂东看向正在部下的搀扶下逃跑的刚弼,“为了他,你们有献身于此的觉悟吗?” “我承认,我们单独一人不是阁下的对手,但修士的战斗从来不是比单打独斗。我们为难不了阁下,但稍微阻挡阁下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桂堂东举起手里的武器投掷出去,他摆臂的幅度很小,但投掷出的武器却快若疾风,穿过黑妞的护盾,从黑妞双马尾的内弯里穿过,发饰被撕碎,洋洋洒洒的青色发丝坠落,但那不过是开胃菜,因为转眼之间,它就抵达刚弼面前。 为刚弼效力的亲随们同时转身伸手,八只手掌叠在一起,誓要用血肉之躯拦下袭来之物。然而,一阵血光涌现,抢在痛楚涌出之前,他们看到一把剑贯穿自己的手掌,继续飞向刚弼。 他们没能拦下袭击,却也让飞剑减速。刚弼大喝一声,先以狮吼功震撼飞剑,然后举起仅存的一只手臂,企图空手入白刃……他抓住了,但飞剑上的力道仍然推着他滑动。 地上出现两道拖痕,一直把刚弼推到墙边才停止,而这时,满手是血的刚弼再也维持不住与飞剑的角力,他手掌一松,圆镡护手剑顿时扎进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墙上。 破损的圆镡从剑柄上掉落,紧接着是碎裂的剑柄,只余下露出细小裂痕的剑条插在刚弼的肩膀里。看全那一幕的人都知道,这武器的碎裂,只可能因为承受不住使用者赋予其的力量。 黑妞摸了摸她被削去不少发丝的一侧马尾,如果刚才桂堂东的剑不是瞄准刚弼,而是瞄准她的话…… “元婴境散修,或者八大门派外门核心弟子?”白妞问。 “哦,即便你在这两种猜测的前提下,仍没有退让的打算,看来,你们是有能力应付这类级别的。只是,值得吗?” 桂堂东的表演让大明湖剧团的八位修士有一瞬间的分神,因为刚才桂堂东并没有秀出什么技巧,而只是可怕的蛮力。 趁此机会,桂堂东向前发射一束暴烈红光,挡在他前方的人被吓了一跳,反射似的躲开,他启动神速青光,杀出包围网,抓住刚弼,黄色的光芒在他和刚弼身上涌现。 白妞追了上去,她那满是筋肉的大腿踏在桂堂东的后背,触感却如同踏中空气。转眼间,桂堂东与刚弼的身影像镜子般破碎。 “姐姐?”黑妞追上来问。 “汇报给谭道友吧。”白妞说。 任三郎带着张宫保先一步返回,而桂堂东挟着刚弼出现的时候,脑袋肿成猪头的任三郎也把张宫保打成猪头。 刚弼被桂堂东丢在地上,任三郎当即跪在地上,正要行大礼,却被无形的力量抬起,而逸云亦想跪,被桂堂东拦住。 “恩公,我知你这装束是不想暴露身份,我们也不问,但你救下我的夫君,却一定要受逸云一拜!” 桂堂东仍不让逸云跪拜,转而问道:“师太已经还俗?” “不,仍是修行人。” “修行却破除戒律?” “男人身上动,菩萨留心中。修行是我人生的信念,三郎亦是我的所爱。为了他,我愿意犯戒。”逸云说。 逸云的法华八叶属于散修中的顶级宗门之一,最独特的一点便是以铁一般的戒律压制修士的欲望,而让修士专注于修炼。曾有一法华八叶修士,修得七十二种绝技,这是修道界至今无人可破的记录。 但他们又是入世的,以普度众的名义,他们积极参与世俗事务,对世人可谓友善……只是,他们对破除戒律的犯戒者极为残酷,犯戒者往往要经历从肉体到精神上的极度折磨,悔改之后才能重新加入他们的行列。 不过,泰山斗姥宫属于法华八叶的主要分支——阳炎府分支里不显要的分支,排在其前边的还有神通寺、灵岩寺、宝相寺,定林寺和兴国寺。 所以,斗姥宫对逸云的追杀不会来的那么快,逸云或许已经逃出他们的手掌,或许只是她的结局未至。 任三郎说道:“抱歉,恩公,虽然很想和你把酒言欢,但现在外面还有贼人攻击。我必须组织壮丁……” “不必,那些人暂且退却了。因为我抓了负责今晚行动的主事者,你们的任务是看好他们,防止他们自杀。” 桂堂东说的轻描淡写,但更详细的情报从外围的坊传来的时候,任三郎与逸云面面相觑,因为谭家的武装力量的退却,是因为他们的指挥官遭到了精准狙杀,指挥系统崩溃,各支失去指挥官的小队才在恐惧里撤退。 今晚的空气本该飘满血的味道,但在力量为底层规则运转的世界,力量便是最大的破局之力。从七星坊出发过去十五分钟后,桂堂东已经坐在谭府谭老九河私人书房的对面。 1001年的最后一秒走过,1002年到来了,桂堂东送上一句“元旦快乐”,他身上没有染血,谭九河却嗅到银面具黑袍人身上刚杀过人不久鲜血淋漓的样子。 “阁下是……” “毫无意义的试探,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桂堂东回答。 “反过来说,阁下为何有让我死的理由?” “因为你和你那些被誉为清官们的部下,是城市患上的奇病。有人以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聘请我来,为这座城市治病。” “治病?治病?” 谭九河干笑两声:“如果阁下是一位高明的医生,定能察觉,杀死我并不是病情的结束,城市会被暂时治愈,三五年之后,第二个谭九河,第二个谭氏会在城中崛起。 如果城市的确得了病,我充其量只是感染后病变的部分,谁又是感染源呢?是谁让我的城市,我的封国变成这幅样子? 无论阁下是谁,你都对抗不了感染源……那是天上之物,那是秩序,那是伟力,那是修道界的天命,而我只是它一个身不由己的臣仆,我只能臣服于它,并听从于它的命令,以此换取自己和家族的繁荣。” “你在为谁做事?”桂堂东问。 “有意义吗?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诅咒我,但我知道也能装作不知道;阁下也是如此,你就算知道什么在我背后,难道你有勇气面对那根源? 仅仅剜去血肉是没用的,因为重新长出来的肉,还会再度腐败。我们这样的散修,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而是那些把我们推到位置上的人的态度。 所以在我的位置上,我必须残忍,必须专制,必须压制一切反对声音,我命定如此,为我自己,为家族,还有主人谋福祉。 你的主人是谁?派你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看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在你主人的心里也不甚重要……尽管,你比我强的多就是了。” 谭九河露出惨淡的笑容,二百年的阅历。让他有自信在桂堂东的拷问下抵抗许久。但是,当桂堂东撸起袖子,攀附手臂的金色丝线剥离,从他的眼眶,鼻孔,嘴巴和耳朵钻入的时候,被侵入的异样让他发出惨叫。 谭九河可能应对从外至内的攻击,但如果攻击一开始就来自内部,则超过了他的想象力,就像他把桂堂东的行动理解为大人物派杀手来他……人很难走出自己的思维定势。 一分钟之后,桂堂东就得到想要的情报,他撤离此地,等察觉到不对的白妞赶回谭府的时候,谭九河已经死了。 第十一章 庸医 上 桂堂东在虐菜局的表演,让大明湖剧团的班主白妞产生错误的判断,所以看到桂堂东杀向刚弼的方向后,她也瞄准刚弼行动。 刚弼则确认了两份情报:第一份,是他的同僚张宫保被神秘人物袭击,被张宫保诱骗过去的反对派头领全都逃了出去; 第二份,是他麾下约五成的雇佣散修已经阵亡,谭家修士阵亡两成,被击晕两成,而凡人士兵则已经崩溃,他们描述了黑色的、戴着银色面具的死神如何当着他们的面,秒杀强大的(其实只是筑基境)的仙长。 显然,有一个强大的团体加入了战场。在刚弼看来,这并非谭九河的反对者们雇佣的佣兵,相反,那个团体是觊觎谭国的外部派来,用以控制反对者们为己所用的。 刚弼调动手边的预备队,准备尽快攻下七星坊,并拿出通讯符箓准备联络谭九河。这时,一根弩箭飞来,贯穿符箓,将其钉在附近的墙壁上。 刚弼抬头,先是看到丢弃的手弩,然后是闪闪发亮的圆镡护手剑,戴着银面具的黑色幽灵飘出。他举剑,橙色的光芒扫射前方街道,刚弼和他绝大部分在街道上的部属都被橙色光芒束缚。 刚弼大叫道:“金乌七光?!你和日升渡是什么关系?!” 桂堂东理也不理,他要带走刚弼,而刚弼留在两旁屋顶的修士进行最后的抵抗,但被桂堂东无视了,因为他们的攻击甚至不能破防他的护盾。 桂堂东走到刚弼面前,正在狼狈挣扎的刚弼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动《狮吼功》,震碎自己和部属身上的束缚,给桂堂东来个突然袭击,但在吼出来之前,桂堂东就掐住他的脖颈,把他施法的媒介堵在喉咙里。 刚弼自然不止这一招,他立刻爆衣,产生的冲击波震碎束缚,衣服的残片脱离身体的瞬间,便化作一股白茫茫的烟雾包裹桂堂东的脸颊。 刚弼落地,他的筋肉鼓起,宽松的长袍遮掩的是他如同力士的体型。他挥拳砸向桂堂东的身体,拳头上带着暗青色的光,桂堂东一拳迎上,两个拳头怼在一起。 “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两人的抗击打能力却截然不同,桂堂东只觉得刚弼这一拳轻飘飘的,而刚弼捂着手臂,自觉他的手臂已经骨折。 桂堂东正欲击晕刚弼,将其抓住带回七星坊,却忽然停手,迷幻黄光施展,让他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白妞带着黑妞在内的七名大明湖剧团成员降下,白天,他们是以才艺取悦观众,以肉体取悦显贵的戏班,而在夜晚,他们的歌喉与身体全都化作致胜的条件。 黑妞环顾四周:“他走了吗?” “不清楚,所以……” 白妞清了清嗓子,她放声歌唱,声音所及之处,橙黄色的束缚被震碎,而她眼前的空间也发生不自然的扭曲,金色的圆镡与剑刃的寒光一起映入她的眼中。 “唱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唱了。” 桂堂东一剑刺向白妞的咽喉,白妞的护体功法仿佛不存在一样,一刺即破。她身体后仰,剑刃几乎贴着她的鼻尖穿过,她在如镜般的剑面上看到自己的脸颊。 同时,她用于平衡而抬起的腿踢向桂堂东的下巴,桂堂东用另一只手臂横架格挡。明明是个歌姬,但白妞的大腿满是筋肉,几乎撑破她的黑色过膝袜。 桂堂东岿然不动,而白妞的腿碰到桂堂东的瞬间,体验到那坚实触感后已然后悔。眼看桂堂东手臂舒展,要擒拿自己的小腿,她启动套在过膝袜边缘,充当固定袜子,以及伪装之用的腿环。 霎时间,白妞的大腿被红色的光芒覆盖,她的出力一下子提高三倍,让桂堂东的身体向右歪斜了一厘米。 黑妞把手中的梨花简甩出去,那梨花简在空中变做旋转的双头刀。桂堂东躲开白妞的腿技,穿过刀锋的虚影,一掌打在刀杆中间,将之一分为二。 它本就是两把单手刀的拼合,黑妞迎回自己的武器,改用另一种拼装方式,两把刀拼凑成弓形,刀背预留的缺口被黑妞接弦,她把手中的葱一样的碧玉法宝,当做弓箭发射。 桂堂东看到自己身体浮现的锁定标记,知道躲也无用,于是绿色的光芒充盈他的护盾,他硬吃了黑妞法宝的全力一击,而护盾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暴烈红光,束缚橙光,迷幻黄光,加护绿光,神速青光……《金乌七光》阁下已具其五,难道是日升渡来客?”白妞谨慎的问。 “我已手下留情。”桂堂东看向正在部下的搀扶下逃跑的刚弼,“为了他,你们有献身于此的觉悟吗?” “我承认,我们单独一人不是阁下的对手,但修士的战斗从来不是比单打独斗。我们为难不了阁下,但稍微阻挡阁下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桂堂东举起手里的武器投掷出去,他摆臂的幅度很小,但投掷出的武器却快若疾风,穿过黑妞的护盾,从黑妞双马尾的内弯里穿过,发饰被撕碎,洋洋洒洒的青色发丝坠落,但那不过是开胃菜,因为转眼之间,它就抵达刚弼面前。 为刚弼效力的亲随们同时转身伸手,八只手掌叠在一起,誓要用血肉之躯拦下袭来之物。然而,一阵血光涌现,抢在痛楚涌出之前,他们看到一把剑贯穿自己的手掌,继续飞向刚弼。 他们没能拦下袭击,却也让飞剑减速。刚弼大喝一声,先以狮吼功震撼飞剑,然后举起仅存的一只手臂,企图空手入白刃……他抓住了,但飞剑上的力道仍然推着他滑动。 地上出现两道拖痕,一直把刚弼推到墙边才停止,而这时,满手是血的刚弼再也维持不住与飞剑的角力,他手掌一松,圆镡护手剑顿时扎进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墙上。 破损的圆镡从剑柄上掉落,紧接着是碎裂的剑柄,只余下露出细小裂痕的剑条插在刚弼的肩膀里。看全那一幕的人都知道,这武器的碎裂,只可能因为承受不住使用者赋予其的力量。 黑妞摸了摸她被削去不少发丝的一侧马尾,如果刚才桂堂东的剑不是瞄准刚弼,而是瞄准她的话…… “元婴境散修,或者八大门派外门核心弟子?”白妞问。 “哦,即便你在这两种猜测的前提下,仍没有退让的打算,看来,你们是有能力应付这类级别的。只是,值得吗?” 桂堂东的表演让大明湖剧团的八位修士有一瞬间的分神,因为刚才桂堂东并没有秀出什么技巧,而只是可怕的蛮力。 趁此机会,桂堂东向前发射一束暴烈红光,挡在他前方的人被吓了一跳,反射似的躲开,他启动神速青光,杀出包围网,抓住刚弼,黄色的光芒在他和刚弼身上涌现。 白妞追了上去,她那满是筋肉的大腿踏在桂堂东的后背,触感却如同踏中空气。转眼间,桂堂东与刚弼的身影像镜子般破碎。 “姐姐?”黑妞追上来问。 “汇报给谭道友吧。”白妞说。 任三郎带着张宫保先一步返回,而桂堂东挟着刚弼出现的时候,脑袋肿成猪头的任三郎也把张宫保打成猪头。 刚弼被桂堂东丢在地上,任三郎当即跪在地上,正要行大礼,却被无形的力量抬起,而逸云亦想跪,被桂堂东拦住。 “恩公,我知你这装束是不想暴露身份,我们也不问,但你救下我的夫君,却一定要受逸云一拜!” 桂堂东仍不让逸云跪拜,转而问道:“师太已经还俗?” “不,仍是修行人。” “修行却破除戒律?” “男人身上动,菩萨留心中。修行是我人生的信念,三郎亦是我的所爱。为了他,我愿意犯戒。”逸云说。 逸云的法华八叶属于散修中的顶级宗门之一,最独特的一点便是以铁一般的戒律压制修士的欲望,而让修士专注于修炼。曾有一法华八叶修士,修得七十二种绝技,这是修道界至今无人可破的记录。 但他们又是入世的,以普度众的名义,他们积极参与世俗事务,对世人可谓友善……只是,他们对破除戒律的犯戒者极为残酷,犯戒者往往要经历从肉体到精神上的极度折磨,悔改之后才能重新加入他们的行列。 不过,泰山斗姥宫属于法华八叶的主要分支——阳炎府分支里不显要的分支,排在其前边的还有神通寺、灵岩寺、宝相寺,定林寺和兴国寺。 所以,斗姥宫对逸云的追杀不会来的那么快,逸云或许已经逃出他们的手掌,或许只是她的结局未至。 任三郎说道:“抱歉,恩公,虽然很想和你把酒言欢,但现在外面还有贼人攻击。我必须组织壮丁……” “不必,那些人暂且退却了。因为我抓了负责今晚行动的主事者,你们的任务是看好他们,防止他们自杀。” 桂堂东说的轻描淡写,但更详细的情报从外围的坊传来的时候,任三郎与逸云面面相觑,因为谭家的武装力量的退却,是因为他们的指挥官遭到了精准狙杀,指挥系统崩溃,各支失去指挥官的小队才在恐惧里撤退。 今晚的空气本该飘满血的味道,但在力量为底层规则运转的世界,力量便是最大的破局之力。从七星坊出发过去十五分钟后,桂堂东已经坐在谭府谭老九河私人书房的对面。 1001年的最后一秒走过,1002年到来了,桂堂东送上一句“元旦快乐”,他身上没有染血,谭九河却嗅到银面具黑袍人身上刚杀过人不久鲜血淋漓的样子。 “阁下是……” “毫无意义的试探,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桂堂东回答。 “反过来说,阁下为何有让我死的理由?” “因为你和你那些被誉为清官们的部下,是城市患上的奇病。有人以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聘请我来,为这座城市治病。” “治病?治病?” 谭九河干笑两声:“如果阁下是一位高明的医生,定能察觉,杀死我并不是病情的结束,城市会被暂时治愈,三五年之后,第二个谭九河,第二个谭氏会在城中崛起。 如果城市的确得了病,我充其量只是感染后病变的部分,谁又是感染源呢?是谁让我的城市,我的封国变成这幅样子? 无论阁下是谁,你都对抗不了感染源……那是天上之物,那是秩序,那是伟力,那是修道界的天命,而我只是它一个身不由己的臣仆,我只能臣服于它,并听从于它的命令,以此换取自己和家族的繁荣。” “你在为谁做事?”桂堂东问。 “有意义吗?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诅咒我,但我知道也能装作不知道;阁下也是如此,你就算知道什么在我背后,难道你有勇气面对那根源? 仅仅剜去血肉是没用的,因为重新长出来的肉,还会再度腐败。我们这样的散修,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而是那些把我们推到位置上的人的态度。 所以在我的位置上,我必须残忍,必须专制,必须压制一切反对声音,我命定如此,为我自己,为家族,还有主人谋福祉。 你的主人是谁?派你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看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在你主人的心里也不甚重要……尽管,你比我强的多就是了。” 谭九河露出惨淡的笑容,二百年的阅历。让他有自信在桂堂东的拷问下抵抗许久。但是,当桂堂东撸起袖子,攀附手臂的金色丝线剥离,从他的眼眶,鼻孔,嘴巴和耳朵钻入的时候,被侵入的异样让他发出惨叫。 谭九河可能应对从外至内的攻击,但如果攻击一开始就来自内部,则超过了他的想象力,就像他把桂堂东的行动理解为大人物派杀手来他……人很难走出自己的思维定势。 一分钟之后,桂堂东就得到想要的情报,他撤离此地,等察觉到不对的白妞赶回谭府的时候,谭九河已经死了。 第十二章 庸医 下 桂堂东给传统派和改革派的人都捎去一份讯息,然后回到明月楼号上。云晓镜一直等着他,她把力量回收后,顺带咀嚼了谭九河的记忆。 “好难吃的东西,”她呸呸呸的吐了出来,“白西幽要好吃一万倍。” “我没有慰劳你的意思。” “所以简单来说,谭氏能够复国,是因为地梁宗的某个人物和四时宫那边的人做见不得人的生意,而历城就是他们交易的地点。 谭家因走私而兴起,谭国因走私而成立,然而时间长了,走私未免会露出马脚,被人怀疑,所以谭家就要用其他事,让人们从走私的关注上转移。”云晓镜说。 桂堂东接话:“于是,他挑起了本地人与外来移民的矛盾,挑起了男修和女修的矛盾,挑起了不同行业的矛盾。 用矛盾转移注意力是统治者常见的战术,然而,其中的界限却难以把握,一旦做过头,就容易引发群体的撕裂,而撕裂往往难以弥合,甚至会在那些并不需要你死我活的问题上,撕裂的双方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 同时,谭九河需要定期清洗肮脏的事业留下的肮脏证据,所以,他需要张宫保,需要刚弼,需要玉佐臣这样的‘清官’为他服务。 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是因为走私,除非打掉地梁宗与四时宫的利益集团,不然,谁在历城,最后都要走谭家的老路……八大门派也不会允许一个散修家族安逸的统治一块地盘。 争斗并不总是能提高自己,兵甲门的争斗属于一种,而散修们的被迫争斗属于另一种。历城并不孤独,这世间有无数个历城,散修们在无止境的内耗里永无天日。 更悲惨的则是凡人,因为散修的悲惨,至少还可以留下只言片语,而凡人,例如今晚牺牲的凡人,散修不会记得他们,而在八大门派的概念里,对凡人的保护是一个整体性的概念,若非那些涉及凡人整体灭绝的事件,他们同样冰冷无情。” “尽管如此,你还是杀了谭九河,解除了谭九河亲族的战斗力,把他们打回凡籍。”云晓镜说。 “因为谭氏下台后,传统派与改革派填补空缺,地梁宗不会让他们立刻残杀,而是引导他们联合起来稳定历城的秩序,然后谨慎的观察,从中挑出新的代理人,然后接手走私生意,再休养生息几年才开始新一轮的搏杀。 地梁宗在历城的暗桩默许了我的行动,由我这样身份不明的外人,来解决谭九河再好不过——谭九河所受的诅咒,就是他的幕后之人渐渐厌弃他的证明。 我的能力不足以让我治本,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正义,只是,如果一桩我有能力改变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我却无动于衷,事后我会非常悔恨……所以我宁愿加入其中,成为别人的一把刀。 我救下了一些人,他们不必在今晚死去,最近几年里,也不会有刚弼,张宫保或者玉佐臣这样的官员去折磨他们……我这样的庸医,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江纤尘一觉醒来,得知谭九河死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欢呼雀跃,终于不用装作名医给谭九河解除诅咒,但桂堂东还是拖着她去医馆义诊,因为昨晚产生了不少伤者。 出乎意料的是,大明湖剧团仍在此处,他们已经从被迫zheng变接管权力,并联手的传统派与改革派那里拿到新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历城新的主事者们为了避免树敌过多,同意支付谭氏引入的外来修士的雇佣费用,并把他们尽快遣散出城。 “呃,我和家师是直接治疗谭九河的人,之前谈好的条件恐怕不太好兑现吧。”桂堂东说。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黑妞摸了摸桂堂东的脑袋,她的指缝夹杂着隐秘的功法波动,桂堂东察觉,而现在的人设要求他一无所知,但是……就这样让黑妞夹杂着功法的手直接覆盖他的皮套吗?他可以信任云晓镜为他进化的皮套吗? “喂,小屁孩学什么男人,和别的女人随便调情!” 江纤尘扮演的沉睡名医老残大叫道:“华生,没看这里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吗?” 桂堂东朝黑妞歉意的笑笑,躲开黑妞的手掌转身向江纤尘的方向跑去。黑妞遗憾的叹了口气,回去找班主,彼时,白妞正在发呆,一只粉色的小章鱼在她脚边爬来爬去。 见黑妞只是一个人回来,白妞问道:“怎么,你放弃了?” “老残防我太深,而他那个徒弟,也有说不出的古怪,姐姐,我想……” “不,你不想。”白妞断然拒绝,“在我们这行,搞钱第一,真相并不重要。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我知道你有一个猜想,老残便是昨晚那位银面具怪人……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去想,因为我们犯不着去揭开那样强大的人的秘密,又没人给我们开赏金。” “姐姐教训的是。” 黑妞回头看了看桂堂东一眼,摸了摸自己被迫扎起的单马尾。 桂堂东白天义诊,晚上则用另一个皮套潜入城中,每一次,黑妞都会跟踪他,然后因为个人能力不足丢失目标。看来,她还在自己-1的马尾耿耿于怀。 桂堂东前往的地方是谭府,现在则是接管城市的咨政会的总部,脑袋肿成猪头的任三郎与他的爱人云逸,正和传统派的领头人物激烈争吵,而为他们做仲裁的则是地梁宗修士。 地梁宗修士出现的信号,让桂堂东彻底安心下来,至少,他不用担心取代谭氏统治的人会立刻变成下一个谭九河,不然地梁宗修士不会光明正大现身,而是暗地里进行联络。 他心满意足的回去,看到江纤尘把补给送进仓库里,持续到3日的义诊结束后,咨政会送上谭九河曾经承诺的物资。 “辛苦你了,江道友。”桂堂东说。 “最忙的不是你吗,桂道友?我可不敢贪功。” 江纤尘的表情和声音可可爱爱,或许会让人误会她在和桂堂东亲昵,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桂堂东无奈道:“难道你帮助弱小,施予救济的时候,就没有自我陶醉式的喜悦吗?” “那又是什么东西,我为何要帮助别人?” “你和冬白雪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江纤尘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不哦,要说做朋友的话,我喜欢桂道友这样的朋友。” 你刚才还是要狠狠爆我金币的眼神! 即便在反复无常的人眼里,江纤尘也太过反复无常,令桂堂东想起另一个若即若离的角色——阴山盟的前真传勒花天,他的道侣(因为他夺走了她身体的贞操),他的义女(基于南轻絮)。 一束月光在桂堂东眼前爆开,桂堂东抬头,看到江纤尘露出恶作剧的微笑,随后,她正色道:“桂道友可真是花花公子,我随便说句话,都能让你回想起九个和你不清不楚的女人。” 桂堂东断然否认:“不,我刚在想一件事:你想和我做朋友,是为了蹭吃蹭喝蹭蹭资源蹭我太太的家政服务……下一步,你不会要蹭我的衣服吧。喂,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心虚?” 江纤尘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我看到一个熟人。” “谁?” “逸云,一个秃头女人。” “人家不能算秃头女人,她是尼姑,必须要剃度,还俗之后头发还能长出来。所以,你为什么认识她?” “因为很有趣啊,我也是游遍五岳名山的。她所在的那个什么斗姥宫里孤零零的,尼姑们既不种地,也没有把土地包给佃户,她们却有钱搞出细粮和上等斋菜,这些都要花不少钱,而有些珍贵的食材用钱搞不定。 我悄悄的进去,花了一天搞明白了,她们那个地方的物资来自香客,通过与香客春宵一度,她们从香客那里获得所需的物资。” 桂堂东皱眉:“原来斗姥宫是如此淫邪的地方吗?” “我认为那不是淫邪,因为秃头女人们并不是随意和香客们交媾,他们是固定的,只有被她们选中的香客才能与她们行房,而有时候,香客们带来物资并不与她们行房,而是叙话。 这些人都是恋人,世俗的压力让香客们不能聘娶尼姑,而戒律禁止尼姑们去爱。为此,斗姥宫成为躲避世俗压力与清规戒律的幽闭之所,为此,尼姑们自我堕落为chang妓,这样,香客们不必聘娶,而尼姑们不必去爱,情侣们的故事被一种你觉得肮脏的行径覆盖。 逸云的香客就是任三郎。当时,任三郎已有妻妾,他是个花心的人,逸云愿意献身给他。然后,他不甚暴露给自己的妻妾,而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被尼姑夺走的、充满嫉妒心的女人,选择向任三郎的上司举报他。 然后,我就稍微帮了下忙,因为那样更有趣。我想知道,爱情在担心追兵,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里会消散吗,还是变得更加紧密。 今天我又遇到他们,他们用身体告诉我答案,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了。” “那么,任三郎抛弃的妻妾呢?”桂堂东问。 “她们瓜分了任三郎的财产,各自改嫁,任三郎的老母哭瞎了眼,又中风倒在床上,直到她尸体发臭了才被街坊邻居发现,大家伙儿一起料理丧事……这是我编的,我才不关心凡人死活。” 桂堂东看向窗外,玉佐臣的尸体从曹州加急运来,他的尸体已经被生石灰腌制。在城中,他的尸体先经历了愤怒的居民第一波洗礼,而后,挂满菜叶的他被丢进站笼里,用刑具固定。 他的旁边,是谭九河、张宫保与刚弼等人,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换来咨政会仁慈的判罚,至少,他们死的时候只承受了几秒钟的痛苦,而那些被丢进站笼的凡人,要承受一到三天的折磨才能死去。 历城的事告一段落,加满补给的明月楼号重新出发,桂堂东坐在驾驶舱里,把他制作的地图扫描后接入舰船的资料库,等待了五分钟,更新的3D投影在地板上铺开。 “堂东,我们具体要在南疆哪座城市落脚?”南轻絮问。 “是日升渡的大泽城,因旁边有一湖泊而得名,那是我们的盟友掌控力最强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 “啊,被包围了。”江纤尘说。 地图上清晰可见,围绕湖泊而建立的据点共有四个,除日升渡的外,还有地梁宗、四时宫和一处散修势力据点,但那散修势力据点已被桂堂东标识为阴山盟常活动之所。 “月华苑的修士也在日升渡的据点活动。”江纤尘补充道。 “也就是说,我们遇到老熟人的概率很高?”云晓镜说。 桂堂东望着地图,慢慢点点头。 此时,一艘外形如同山石的飞行法宝正在前往南疆,那是少廪君的新座舰,它以赶山鞭驱动,而内部凿空装修,以供人员居住,设备容纳与物资储备。 少廪君与历晴川坐在里边,和几个地梁宗修士打牌,历晴川输多赢少,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修士的再会常以年计,你不过与你师弟分开一个月,就变成如此模样。”少廪君慢悠悠的说道,“说不定,桂道友会有新的邂逅,新的艳遇,正在逍遥快活呢。”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曾向我许下承诺,而他言出必行。”历晴川回答。 少廪君自嘲的指了指自己:“言出必行?人设罢了。我也曾是言出必行的人,如今却变成这幅样子。” 你不是自找的吗?原来是兄弟,如今却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历晴川想了想,把话吞回去,因为她自己没资格说少廪君。 “我们的目的地是地梁宗在湖泊北面建立的据点,然后我从中抽调部分人手,跨过河岸向三十六方国所在的区域进发,完成地质勘探任务,顺带寻找桂道友。” “你为何会确定他在哪里?”历晴川问。 “我不确定,但总比你我都呆在门派里强,就算找不到,出来玩玩,见识见识这偏僻之地的独特风情也是好的。” 历晴川赞同这句话的前半部分,而对后半句持保留看法,少廪君正色道:“这只是我一个猜想,根据你我拼凑的时间线,桂道友离开的时间和月华苑战舰离港的时间是重叠的,或许他与月华苑有关,而月华苑的确有能力遮掩他的行动轨迹。” “月华苑……月华苑能有什么事?” “江纤尘,后续月华苑长老通报她回总部修养,修养,就意味着她做错了事,或者……真的受伤。” 少廪君神秘的笑了笑:“之前,我那百人后宫里有和月华苑有些牵扯的人物,据她所说,月华苑女修受伤后,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恢复,所以……” “可是,这与堂东有什么关系?” “他先天元阳丰沛,看起来不很像一味补药吗?而且,这次你们和日升渡闹得那么僵,那么他去卖个月华苑的人情,和月华苑联手针对一下日升渡,也是合情合理的。” 历晴川想了想,月华苑女修虽然貌美,好的却是日升渡那口,所以桂堂东即便在那里,她也可以安心。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离港时间重叠只是一个巧合,那么桂道友的神隐只能让我想到另一件事:他境界晋升将近。” 历晴川摇摇头:“我知道他的心魔,如果为了晋升,他不必非去南疆不可。” “他去过我的后宫,从她们的描述来看,我多少能猜到他突破心魔的条件……很离奇,但涉及到桂道友,似乎一切神奇都是合理的。 我们能接受,不dai表世人能接受,暴露的话甚至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所以桂道友前往南疆,那里的修士弱小,道德观念相对淡薄,桂道友能更快的凑出足够的牺牲品,完成自己的晋升。 我说,那位与你关系甚深的元长老,真的就一点都没说?” 历晴川点点头,她和元静仪同在临淄,直接见面的次数与时间却不多,元静仪每天花五分钟处理业务,其他时间多半在清修,若有事会通过通讯符箓交代。 尽管接近闭关,但元静仪的胃口比以往更好,历晴川注意到,新鲜水果、蔬菜与肉类被源源不断的送进寒鸦号,而元静仪以往不吃的动物肝脏与偏酸口味的水果也被拓展到新食谱里。 历晴川查了一下,查完之后笑了笑,因为元静仪的食谱完美契合了怀孕女修前三个月的食谱……但怎么可能,元静仪都二百岁了,她怎么可能还有生孩子的念头,又有哪个男人能如此幸运,做元静仪的入幕之宾。 历晴川觉得自己会想歪,全赖桂堂东对她的影响。两人一开始交往的时候,是她红着脸讨论这些事的频率比较高,但两人熟识之后,就是桂堂东在教她比较多,每每历晴川都在感叹,桂堂东年纪比她小,怎么比她还懂。 所以,她变得污污的,妄想元长老怀孕这件事,全赖桂堂东。 她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的位置,那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的索情咒的所在,而在千里之外,冬白雪时隔半个月睁开眼睛,她已经修养好身体,但十二时炉与她掌握的异域之神的根须暂时无法使用。 而且,桂堂东留给她的索情咒仍在。 她已经平静如水的心产生小小的波动,波动让她无法继续清修,于是风雪推开门窗,冬白雪如同素白的幽灵飘向甲板。 桂堂东的座驾寒鸦号是真传当中唯一一艘风帆战列舰,因此,其他真传飞行法宝的光辉便被寒鸦号夺走,其他真传也极少在八大门派集会的场合驾驶自己的飞行法宝露面。 如今为了赶路,冬白雪出动了自己的座驾,并将其设定为自动驾驶,便进入船中清修。她走的四时宫的专有航路,因此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旅途中挪开。 这艘船没有名字,仅有的特征便是四分之一甲板上的雪花图案。因为冬白雪没有为稀疏平常的器物命名的习惯,但在她登船之时,有一样东西拥有了名字,那就是她床前的小踏垫,它被命名为桂堂东,每一次,冬白雪素白而肤质细腻滑嫩的脚掌踏在上面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心情愉快。 冬白雪站在甲板上踱步,如果可能,她想在南疆完成晋升元婴境,同时解除索情咒,一想到改变了她意志的东西寄宿在她的胸口,她就感觉不愉快。 这时,燥热的风从后方吹来,冬白雪回头,一艘漆成红色的船高速接近,在两船即将相撞之时,那船停下,保持当前距离,而冬白雪的通讯符箓响起。 冬白雪接通,夏奇峰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我在你后面。” “……” “从你出港开始,我一直在你后面,但我几次联络你,你都没理我。师妹,时刻修行的勤奋值得赞美,但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何事?”冬白雪问。 “是四宫长老的一致决定,他们把总部的事务委派给春停云师兄,派我来保护协助你,而秋已夕,则去保障门派的海外贸易线路,若是他能杀掉几个魔修,被桂道友打掉的声望就回来了。” “多谢。” 夏奇峰爽快回答:“不用谢,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所以能请师妹来我船上吗?门派里有公事交给我们两个。” 四时宫长老的决议是冬白雪无法违抗的,纵有千般不愿,冬白雪划过一道白色的轨迹,她来到夏奇峰的船上,发现对方带着十六人——四时宫总部编队里,一个标准的修士小队所具有的规模。 这些人皆是金丹境修士,有些已经在内门待了几十年,地位虽不及真传,却也能和真传斗上一些回合——这也是桂堂东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称号里,强调“年轻”的原因。 夏奇峰递过来一块水晶西瓜,她因修炼夏坛功法而体态丰腴,但并非肥胖。不过她有一项和胖子的共同点,那就是怯热,总是想吃点清凉的东西。一来二去,她喜欢上水晶西瓜,而见人送瓜,也就顺理成章的演变成她与人来往的习惯。 夏奇峰圈了南疆,与地梁宗据点隔湖相望的四时宫据点:“我们有一次武装行动,具体作战到那里在说,在此之前,我们就在路上作伴吧,师妹。” 第十三章 金书 上 1月17日,明月楼号穿越四时宫的领地,抵达一处名为大涡漩的交通枢纽,正如其名,它是一个巨大的、联通天地的涡旋,形成的原因是它处于两块次板块的夹缝里,而地质运动让板块相互靠近,碰撞挤压,恰好让两边的地表浅灵脉碰撞在一起。 于是,冲突的灵力击穿地表,形成巨大的涡旋。在远古时期,古人在岩壁上勾画了这样的伟力,并将之具象化为神明加以崇拜祭祀。 后来,修士逆天而行,他们将篡夺自然的权柄,塑造自身视为伟大天命加以执行。在这一指导思想下,大涡旋亦被塑造,从边缘开始,建筑分期施工,花费两百年的时间,属于八大门派共有的诸侯级法宝就落成了。 “哇。” 南轻絮趴在窗前,好奇的看着不断接近的巨型建筑,用她自己的话说,它看上去就像桂堂东自己做的冰淇淋甜筒。桂堂东在她身后,保持着和她连接的状态,解释道:“大漩涡的边缘修筑有航道,我们的船进入航道里,借助风力可以完成自身的加速,大大缩短抵达南疆的时间。 但是,这需要我们的船体护盾保持强度,而江道友抵达错误的地点后,经过沿途消耗,我们的船没法保持护盾强度,若是进入大漩涡便会在移动中受损,所以非得在历城补给一次不可。 然后……” 通过检查站,进入航道的瞬间,黑暗降临,南轻絮被填满,被占有,以及观赏新奇风景的喜悦被痛苦取代,玻璃上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她吐出的气息,她无意识间游动的手指,在玻璃上描绘内心的感受。 “大漩涡内部的灵力环境异常,低阶的修士容易发生灵力沉寂,也就是自身体内灵力变得不活跃,犹如体验被打回凡籍。所以,由我来主导,用你喜欢的方式让你的灵力活跃起来,减少你的痛苦。” 在门缝里,月牙状的眼瞳正注视房间发生的一切,直到一只手滑入她的股间,恶寒的感觉传来。江纤尘站起来,反手一巴掌甩向云晓镜的脸颊,被云晓镜抓住。 云晓镜另一只手舒展,在灯下,她的指尖闪光。 “你不是第一次偷窥了吧。” 云晓镜以密音说道:“在临淄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人无时不刻的在偷窥,不过那时候我太过弱小,抓不住偷窥者。 这么喜欢,为何不加入他们呢?还是说,你的兴奋点在于偷窥本身?” 即便被戳破xp,江纤尘仍然镇定:“南道友很奇怪,当桂道友冲击她的时候,却是两团气息分享同一种喜悦的战栗,而你更为奇怪,如果桂道友冲击你,会是一千团气息分享同一种感受吗?” “异民的直觉?想来你能感受到,距离南疆越近,那血脉的召唤越是明显,异民血统带给你的天赋也在增强。” 云晓镜的手想要包住江纤尘的脸颊,在一阵光尘里,江纤尘身形崩塌,在远处重现,云晓镜摊开手掌,一根小小的羽毛落在她的掌心,被金色丝线缠绕包裹,进化,变成一件法宝。 云晓镜手腕一抖,江纤尘接住,前者说道:“如果你需要,这东西可以抑制你朝异民转变的速度。” “为什么?” “因为那样更有乐子。” “我是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江纤尘问。 “虽然你很自由,但你仍是人类,而人类,就是会陷入危机里,以至于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不确定风险的事物上。” 几分钟的黑暗后,明月楼上重见蓝天,而船体的速度大大加快,碧蓝的天空将窗外的景色占据,阳光涌入,走廊上的灯光依次熄灭,这宣告云晓镜密谋的结束,她转身离开,独留下江纤尘对着手中的金色羽毛发呆。 1月21日,明月楼号抵达南疆的边界,而在船内,包括南轻絮所在的三人全都换上新的皮套:江纤尘自称唐小山,父亲去南疆考察失踪后,她离家出走,决定来这里寻找父亲。 南轻絮与云晓镜是她的女伴,桂堂东则扮演护卫者,他也从正太变成蓄胡,一脸沧桑的大叔,腰间佩戴两把黑白二色的直刃刀作为防身武器。 他们四个人皮套的颜值全都做了最大众化的处理,若非有心人,见过他们后便会迅速遗忘。 结果,打算低调行事的他们却在这里经历了一次小小的事件:因为操作失误,后方一艘戊级风帆巡航船撞上了正停泊等待检查的明月楼号,当即触发了明月楼号的防御程序,又吃了一排炮弹。 那船只在空中解体,向着下方坠落,桂堂东拽着一脸不情愿的江纤尘下去救人,把四个惊魂未定的散修救上来。 那四位散修皆为女性,容貌上乘,着衣风格与中原之地不同,虽会说官话,但口音极重。四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位女修气度却最不凡,她一开口,其他三人便听她的支使,犹如她的臣仆。 她从储物戒里掏出蜡封的陶罐,每个人轮流喝了一口,桂堂东嗅到酒精和药材的味道。他后退几步,看这些女子脸颊变得红艳艳的,脸上的胆怯与惊恐得以平复,被自信取代。 “刚才是我等唐突冒犯,又得道友相助,实在感激不尽。我叫阴若花,是女儿国的储君,如今因邦国政变,而被迫和家臣流落在外。 这三位分别是枝兰音,黎红薇,卢紫萱,是和我共患难的要好姐妹。” 枝兰音是一位有着病弱气质的白皙少女,从面相来看比阴若花年长些,却躲在阴若花身后,怯生生的看着陌生人,而黎红薇与卢紫萱则皮肤黝黑,眉毛与嘴唇却是鲜艳的红色。 桂堂东密音江纤尘,让她不许感叹“卧槽,猩猩”之类的话,枝兰音他不晓得,但黎红薇与卢紫萱必定是来自南疆的黑齿国,人往往会讨厌戳中自己痛点的东西,而黑齿国的人就非常讨厌自己被形容为猩猩。 虽然嘲讽了也不会怎么样,江纤尘的武力摆在那里,但没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不然江纤尘开的嘲讽,收拾烂摊子的却是桂堂东。 不过,桂堂东永远猜不到江纤尘在想些什么,听到那位在四人团体里担任首领的女子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江纤尘奇道:“按照传统剧情,你不该编个假名假身世,对我们隐瞒真相,等信任我们或者被其他人揭穿后才袒露吗?” 阴若花回答:“这说不定就是我新编的假身世呢。” “你说的是真话。”江纤尘说。 “实不相瞒,我们原本是打算前往中原之地,见识那里的风光,并自食其力的活下去,但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又返回这里。” “坦诚告诉我们这些人好吗?” 阴若花眼中出现一丝促狭,显露出少年人的活泼,在后方,一束光芒投射下来,桂堂东认出那功法,是四时宫夏坛真传夏奇峰的功法《繁结》。 凭借此功法,夏奇峰可以和自身年龄数字相等数量的人签订“盟约”,且签订者境界不能高于自己,并至多激活其中十六个。 夏奇峰主动运转此功法,就可以在两个主动效果中选择一个:把处于激活状态,距离不超过3公里的盟友回收到身边,或者带着方圆20米内的处于激活状态的盟友一起前往某个激活状态的盟友身边。 这门功法分为九层,每层需要一年的时间修炼,在匹配金丹境的功法里属于公认的高难项目,而放心缔结“盟约”的可靠盟友更是难得。夏奇峰练到第四层就后悔了,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至于这功法,于她个人战力无甚收益,让她被比自己晚出道的冬白雪压一头,师妹在齐地冠军联赛大出风头的时候,夏奇峰只能在台下啃西瓜, 世人多喜欢论武,而论武绝大部分内容都和修士之间的单挑有关,所以每每谈及四时宫真传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冬白雪来了全杀了,秋已夕尽力了,夏奇峰,夏奇峰在干什么?! 但是,在单挑之外的舞台,这类能携带一定数量在小范围里瞬移的功法具备上乘的战术价值,非常适合特种作战。而随着夏奇峰年龄的增长,这门功法的战术价值将变得越来越大。 桂堂东自己进化后的皮套能够经受住真传级别人物的考验吗? 他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因而在心底,以坏结果为前提模拟他和夏奇峰的交涉,但幸好,夏奇峰没有亲自登船的意思,在猩红的光芒里,红色的绳索扣住阴若花,还有她带来三名随从的手腕,眨眼之间,她们就消失了。 “夏奇峰……” 江纤尘也认出那是夏奇峰的功法,面色阴沉:“那个见面就塞人家水晶西瓜的可恶胖女人,我吃她那瓜拉了一天肚子,之后我被同门的人笑了好久!” 看江纤尘的表情,这事多半是真的,桂堂东一时也被带偏思路,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筑基的时候。” 筑基境的修士还有这些世俗的烦恼,但像江纤尘这样,承认自己在筑基境做过喷射战士的人挺罕见的。 “以我对夏道友的了解,她应该不至于送来坏瓜。”桂堂东谨慎的评价道。 “她送来的西瓜没事,我对西瓜过敏而已。”江纤尘回答。 “这确实……挺罕见的。”桂堂东拍拍脸颊,“女儿国发生政变,王储去而复返,然后是夏道友的现身,我有种预感,四时宫想在南疆搞个新闻。” 桂堂东与江纤尘同时露出担忧的神色,云晓镜奇道:“你们两个竟然还有表情同步的时候……你们在担心什么?” “若是南疆动乱,我担心会妨碍我们寻找药丸需要的那位仙草。”桂堂东说。 “那我们想的不一样,”江纤尘为此感到高兴,“我想的是,百花花蕊的搜集会遇到障碍。” “一百种花的花蕊听起来很多,对修士,尤其是真传之位的修士却不难。” 南轻絮突然加入对话,桂堂东有些诧异,而江纤尘嗅了嗅空气,轻声嘟囔道:“老年臭增加了。” 云晓镜乐了:“这里有老年人吗?哦,只有桂道友算‘大’的,但他这个大棱倾姩,似乎不臭啊。” 姩在方言里用以称呼父母的姐妹,“南轻絮”看了云晓镜一眼,桂堂东则在看江纤尘,这也难怪……江纤尘正在他面前脱衣服。 “够了!” “南轻絮”护食的声音与桂堂东的行动同时抵达,桂堂东摁住江纤尘,他的阴影和责难的视线落在江纤尘脸上,江纤尘吐出一口血来,在他衣服上晕开腥甜的污渍。 江纤尘伸手手指,触碰桂堂东衣服上的血液,却没有反抗桂堂东:“别误会啦,我并不是发疯或者想要勾引你,我也是有自尊的。只是,桂道友陪我来这里,我认为有义务告诉你某些真相。” 桂堂东放松力道:“如果是褪衣才能告知的真相,现场还有两位女士,我听她们转达就可以了。” “比起她们,我宁愿被你看,或者被你们一起看。” 他们四人转移到房间里,封闭门窗,展开结界,黑暗里只余下衣服摩擦江纤尘柔嫩的肌肤,以及衣袍坠地的声音。 江纤尘坦然的接受桂堂东的审视,这具像是雕塑家所勾勒的,从艺术和美学的角度臻至完美的躯体,却令桂堂东产生一丝寒意。 江纤尘是完美的,但一些黑色的东西正在她体表游走,当它们游走的时候,江纤尘的痛苦与它们的速度成正比。过了一会儿,当这些奇怪的东西停下来的时候,江纤尘的痛苦也消失了。 “得罪了。” 桂堂东双眼被火焰点亮,江纤尘的痛苦消失之后,她原本分散的注意力回来了,桂堂东的注视让她产生显而易见的变化,她不好意思的遮住胸口,但看桂堂东毫无邪念的眼神,她又慢慢垂下手臂。 桂堂东细查江纤尘身躯的曼妙之处,也看清那些破坏了江纤尘美丽的黑色东西……是名字,他数了数,整整有一百位之多,而其中四个正在发亮。 第十四章 金书 下 被点亮的那几个名字,分别是“女中魁”阴若花,“小太史”卢紫萱,“女学士”黎红薇与“离乡草”枝兰音……这些赫然刚刚遇到过的那四个少女。 “这是诅咒吗?”桂堂东问。 “或许是吧,但我和桂道友已相处近两月,你都没有发现,就算是,恐怕也没法通过火焰功法解咒。” 江纤尘用脚挑起衣衫,用手抓住披在身上,遮住要害。桂堂东目光挪开,江纤尘好好穿衣服的时候,他尊重她;江纤尘褪下衣服的时候,他欣赏她;江纤尘半穿不穿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她原来是个能勾起男人欲望的绝色美女。 他的注意力涣散了一两秒,然后回到江纤尘身上的黑色咒文,没注意到“南轻絮”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你先穿好衣服,把你能讲的部分说出来。” “能讲的部分很简单:临淄那一晚,我刚刚离开白道友的船昏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门派里,然后,身上多出了这些可憎的印记,害我没法穿能露出手臂、肩膀或者小腿的衣服。” 桂堂东安慰道:“我理解你爱美的情绪,毕竟,你也算某个领域的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不管那名誉含金量如何,当它被赋予你,而被周围的人重复,逐渐成为你一项标签的时候,虚荣会促使你维护它。” 江纤尘有些感动,于是她的好感在五分钟里两次下降,第一次是她被桂堂东凝视,胴体表现出一点紧张或者兴奋的时候,第二次则是现在。 江纤尘接着说:“然后,桂长老告诉我,说我身中名为‘金书’的术法,它是诅咒与祝福的混合物,如果能够按照正确的步骤解咒,那么术法就会变成我的祝福。 但是,解咒好麻烦。” “咖喱丸,其配置步骤对江道友的确称得上麻烦。不过,能细说一下‘金书’吗?我从未听说过这门功法。” “提功法桂道友可能不知,但提人物桂道友你一定知道:晁盖。” “竟是他!”桂堂东惊呼。 “托塔天王”晁盖是在修道界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但在修道界,大众修士对其的认知和诗歌界对张若虚的认识一样寡淡,而在八大门派中,也仅有内门弟子可能接触到与晁盖相关的历史事件。 晁盖是个英雄人物,但他却站在八大门派的对立面。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又三百年,散修们尚未完全驯服,尚存一丝反抗之心的时候,晁盖率领对八大门派统治不满的散修们发生的叛乱。 第一个十年,八大门派并未把各个世俗领地,中立地,发生的小股散修偷袭八大门派附庸或者分支机构的事件当做什么要紧大事对待,而仅仅是调动当地的力量去杀死这些恶徒; 第二个十年,八大门派觉得地方力量的运转效率正变得低下,也没当做什么要紧大事,而是狠狠给散修们加了一鞭子,让他们有工作的动力; 第三个十年到第五个十年,反抗此起彼伏,八大门派集合力量重拳出击,却因为兵力过于集中,导致他们低效率高成本的处理完一股反抗力量,而其他地方又重新冒出十股。 剿匪行动持续三十年,反叛的散修却越来越多,最终,叛乱的一百零八股散修头领,在一处名叫梁山的地方聚义,共同尊奉晁盖为头领。 但在下一个十年,在八大门派认真起来的军事行动里,晁盖被杀,他的部众宋江接替位置,又与八大门派进行数次交战。 彼时,八大门派已经有了分裂意向,不再能携手共进,而宋江也不愿意继续作战,有意投降。最后,宋江及其一百零七位头领皆被诏安,随后他们被八大门派有计划的清除,约有一半死在与魔修的战争里,而剩下的有的被毒杀,有的被害死,还有的跑到海外,自此一去不回。 晁盖的起义也是散修们最后一次有组织的反抗,其后,八大门派经营数百年,虚无了散修们的历史,分裂了散修们为数不多的共识,挑唆他们相互厮杀……而晁盖的事,则用于警示门生,如何在反抗者茁壮成长之前就将其消灭。 “晁盖从默默无闻的散修,变成散修共主,就是因为他被赋予了‘金书’。金书让他身上出现一百零八个好兄弟的名字,每征服一个好兄弟,他身上那个好兄弟对应的名字就会从黑色变成金色,并赋予他一项常驻的增益效果。 单个的增益效果微乎其微,但叠加一百零八份增益之后,晁盖对当时八大门派同境界修士已经具有相当大的优势,他甚至可以以一敌十。 被散修在个体质量上占据优势的屈辱,也是门派封锁真相的原因之一,这会打碎八大门派的骄傲,而骄傲是八大门派统治众生的一环,因为它在民间,便被人们自行转化为敬畏。”江纤尘说。 “换而言之,你要效仿晁盖之法,去征服你身上那些名字对应的女人?”桂堂东问。 “是采摘百花的花蕊。”江纤尘纠正道。 “呃,如何采摘?” 江纤尘比划了一下,桂堂东明白了,他脑补了一下,觉得怪怪的,因为江纤尘和女同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她也不像沉湎于欲情中的人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江纤尘正用炽热的眼光看着他。 “看看你的。”江纤尘说。 “?” “桂道友,你在装傻,好让美人羞着脸对你说瑟瑟的事?我知道你们男人中有些有这种癖好,越是美丽的女人,你们希望她们在自己的蛮力下变得放荡。” “不,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纤尘叹息道:“我是要采摘花蕊,可是我又没有作案工具,月华苑亦没有让人性转的功法,求助外门派……我也不放心。 我思来想去,只能弄一个角先生佩戴在我身上。虽是替代品,但我也想弄匹配我在修道界地位的极品角先生,最好能掏出来,就让我夺走现场所有人目光的那种。 这或许是虚荣,但别看我怕麻烦,我还挺喜欢全场聚焦于我身上的感觉。” 桂堂东捂住额头:“那种东西无论品质,当你掏出来的时候,大家的目光肯定会被你夺走,因为正常人不会那么做!” 江纤尘自顾自的说道:“买不如造,想要称心如意只能自己来弄。桂道友身负阳炎府功法,用粗俗点的话说,桂道友身体塑造的简直巨阳之纯,得到我的肯定。” 江纤尘给桂堂东点赞,一边说道:“所以,关于极品角先生的制作,我希望桂道友来当模特,所以,看看你的。” “我拒绝!”桂堂东秒回。 “其他两位都能见证,桂道友见过我的,那么礼尚往来,我看看你的,不是公正而合理的要求吗?”江纤尘说。 原来你在外面脱衣的时候就想到这一段了吗?! 桂堂东仍然拒绝,江纤尘露出遗憾的表情,前者为了驱散尴尬的气氛,说道:“如果咖喱丸的配置是为了治疗你的独特伤势,那么我……” “月华苑的功法以阴柔著称,待我恢复并变得强大之时,我能用自己的灵力抚平你体内过度的激情,让你重归平静。” 桂堂东一度想过让对方立誓来确保信守承诺,但他陪着江纤尘出来,首要目的是隐匿自己,那是桂长老承诺的事项,后来的治伤是江纤尘自己说的,不在一开始约定好的条件里。 所以,他选择相信江纤尘一次,尽管她看上去不像信守承诺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可是这种方法……”“南轻絮”开口,“江道友难道喜欢女孩子?” “我不喜欢,但晁盖也不是因为喜欢,便在兄弟们的后ting里搅动风云,如果为了治病,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用各种手段捕获了她们,获取了她们的……花蕊,那你会对她们负责吗?”桂堂东问。 “桂道友你在想什么?”江纤尘有些惊讶,“别说一百个人,我一个都不想负责。我只恨自己不是男人,这样提起裙子跑路之前,我至少真的能爽到,而不是忍着恶心,就看同性爽到的脸。 这就是我最不爽的点:她爽了,我没爽。” 呃,其实你们可以一起爽的。 桂堂东想了想,觉得他和江纤尘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他和对方科普小玩具的程度。 “冒昧的问一句,你还是处子对吧。这方面的事,如果有不懂的你可以向夫人请教一下,我就不方便参与了。”桂堂东说。 江纤尘突发奇想:“桂道友如果纠结负责这件事,不如我用桂道友的皮套,或者我们一起?到时候桂道友负起责任,就不用纠结那一百位女子的感情问题了,而我也摆脱麻烦。” “让我当接盘侠?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那些可怜姑娘会作何反应?而事情一旦流传出去,我们两个的名声定然会完蛋。 最后,我不想让身边的人伤心。” “桂道友,你是否过于在意你的人设了呢,那样活着不累吗?” 江纤尘摇了摇头,“为了你的人设,原本可以高效解决,不用烦恼的事情,都变得麻烦起来了。 而且,这病痛不在你身上,你自然可以践行你的原则,可是每天痛的人是我啊。人痛苦起来的时候,原则就会被打碎……何况我本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如果,我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去治病,我也不想去采摘女孩子的花蕊。但是我没有,所以我必须去采摘。” 只有桂堂东会纠结良心这种东西,当他看到其他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后,便叹息道:“我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但其他的,恕我不便参与其中。而且,请答应我,如果找到更好的方法,请一定更替方案,减少牺牲者。” “好,我答应你。” 桂堂东和江纤尘勉强达成共识,但他心里依然留了个疙瘩。正常来说,那一百个女修里,产生女同的概率极小,愿意和江纤尘一夜风流的更少,所以江纤尘最后非得用欺瞒或者暴力得偿所愿,而他,将扮演一个事实上的协助者的角色。 而且,除了同情那些预订的受害者,并为自己间接参与其中感到可耻以外,桂堂东的疙瘩还有一部分是,他并不想江纤尘和别人抱在一起,哪怕那人是女人。 “唉,我不喜欢她却在意她抱谁,可悲的占有欲啊。”他喃喃的说。 一双温暖的手抚摸桂堂东的脸颊,顺着他身体的线条向下,桂堂东睁开眼睛说道:“夫人,抱歉,暂时没那个心情。” “我知道,但我不是为了做这事。”南轻絮拿出凡士林、硅胶与石膏,“江道友是个不着调的,但她的提案令我心动。” 桂堂东一看她拿的东西便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又气又好笑的说道:“你也被她的不着调传染了?” 南轻絮认真的看着桂堂东:“不,我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堂东,一个人的时间与精力是有限的,你和我在一起,我们这次旅途还算愉快,但历道友就会受到冷落。 即便所有人都呆在一起,你也无法让所有人幸福,所以空虚与寂寞是呆在你身边的人必定要忍受的情绪。 我啊,这次旅途和你突破关系做到最后,我发现自己原来如此不知廉耻,每一天,我都想和你黏黏糊糊,妄想着和你连接在一起,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感觉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桂堂东想要开口,南轻絮用一根指头封住桂堂东的嘴唇:“但那是不行的,你的时间和精力不能单单给我一个,而你的时间和精力,也不能单单只给爱情。 比起在粉脂堆里厮混,有些事更让你快乐,尽管不爽但我必须尊重现实,那就是总有时候,你的时间与精力会不属于我,而我将度过没有你的日子。 所以,为了安慰自己,我想要你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在我身边……所以堂东,给我硬!” 第十五章 林之洋 南轻絮如愿以偿,桂堂东哭笑不得的看着努力制作模具的她,回想起自己前世小时候玩橡皮泥的样子,那么快乐,似乎可以用双手创造一个世界……这是他关于前世的回忆里,唯一一段关于10岁之前的记忆。 南轻絮离开房间,看到云晓镜的时候,快乐与天真从她脸上褪去,冰冷与骄傲塑造全新的她,与桂堂东说话时的温柔声调,也被老成渲染,变成平淡悠然的味道。 云晓镜开始锐评:“异民,月华苑,现在又是百花金书,如果江纤尘取回异民的力量,挑中一位强大的修士植入灵药并在六十年后收获,同时完成百花金书,那么她或许可能成为继桂堂东、冬白雪之后的第三强。” “只要她不打算把灵药植入堂东体内,其他与我无关。”“南轻絮”冷漠的回答。 “难道你就不好奇‘金书’是谁植入她体内的吗?” “为什么要好奇?结合时间线,凶手只有一个,那就是齐地最接近飞升者,那位镇守月宫的月华苑大乘境修士。” 云晓镜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衣家姐妹已经把她们的盟友出卖了吗?” “哼,我可没打算原谅那两个贱人。不过,就让我利用她们一下吧。” “另一桩事,关于四时宫真传夏奇峰在南疆现身的事。” “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四时宫对南疆胃口极大:矿物,染料,食材,还有人口,他们全都要,因此他们对三十六方国的渗透最为热切。 眼下,约摸是要对女儿国进行一次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把流落在外的王储送回去,把影响力在女儿国铺开。 至于女儿国的事,一个边陲地方的散修小国罢了,还不值得我关心。” “那有什么值得南‘长老’关心的事?”云晓镜打趣道。 “自然只有小晴,我找了一位替身,伪装成小晴仍在临淄的假象,好让她顺利跟随地梁宗的队伍来到南疆。这让我感到悲哀,因为师兄但凡多关心小晴一点,我的伎俩都会被识破。” “如果历道友来了,那么你的立场会变得尴尬哦。” “为什么会尴尬?”“南轻絮”双臂交错抱着自己的身体,“堂东的侍妾,用身体侍奉堂东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南轻絮”所猜不错,四时宫集合了夏奇峰的直属小队,外加临时增援的冬白雪,一起抵达四时宫在大泽附近的据点玄女城。 进入空港,阴若花就看到了巨大的雕像,最令她震撼的还是那雕像雌雄同体的性征。 窗户上映出一个丰腴的影子,夏奇峰穿着抹胸宫装,船内气温如晚春,正是一年最舒适的时候,但四时宫真传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已经微微渗出汗水,黑色的发丝黏在上面。随着她的靠近,一股让人愉悦的、夹杂着香味的湿润气息传来。 夏奇峰递来一片水晶西瓜,解说道:“这是玄女,建立此城的四时宫前辈,她眼中独特,挑中建城的位置位于南疆三条贸易路线的交汇处,让门派天然占据了优势。” 阴若花点点头:“的确,我国的紧俏货物几乎都打着四时宫的印记。” “我的国家也是。”枝兰音说。 枝兰音不开口时让人怜爱的病弱小姐,但开口的时候却变成了恐怖片:她的舌头是倒着长的,舌根在外,而舌尖则刺向嗓子里,所以她说话的时候,腮帮总会有功法施展的痕迹——这是为了方便别人听清她说什么。 枝兰音的独特舌头不是疾病,而是她出身的岐舌国普遍具备的异民特征,夏奇峰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便接着说道:“首先,我们会在外交上施加压力,让你的父君做出符合历史潮流的正确决定。 (女儿国虽女性掌权,但仍信奉男尊女卑,因而女性在该国被贯以男性称呼,反之亦然) 如果她不能识大体,我和冬师妹便会为你主持公道。” 阴若花偷偷看向冬白雪,女儿国教育阴若花以“男”为尊,而冬白雪是阴若花至今为止见过最尊贵的人,看着对方冰冷而强大,我行我素的作风,阴若花几乎化作对方的小迷妹。 夏奇峰看到这一幕,只觉莞尔,因为冬白雪注定会让迷妹伤心。不过,偶尔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正在清修的冬白雪睁开眼睛,她的残影还留在原地,而冰凉的手掌已经落在阴若花肩膀上。 阴若花涨红了脸,她发誓自己不是个“男”同,但冬白雪靠近的时候,那颗尚未品尝过情爱的心脏砰砰直跳。 “别动。” 冬白雪贴近她身上,她听到冬白雪轻轻吸气的声音,感觉自己已经在冬白雪的怀抱里融化。但冬白雪没有那个意思,重新拉开距离问道:“最近三个小时里,你见过谁?” “啊?” 阴若花迷迷糊糊的把她最近三个小时经历的事全都说了一遍,冬白雪轻皱眉毛,夏奇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她身体有股让人厌恶的熟人气息罢了。” 夏奇峰看起来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姐,但入城之后,随侍在身边的阴若花见识了她雷厉风行的一面:她迅速召见玄女城本地的外交,商业与防务三大部门的主管,了解与任务相关的情况,然后又马不停蹄亲自去视察验证。 阴若花跟着她走的晕头转向,密集的信息涌入几乎让她头脑爆炸,但夏奇峰却巧笑倩兮,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到了傍晚的时候,夏奇峰检阅城中修士与凡人军队,才算结束一天的行程。 晚上,本地主事设宴招待夏奇峰一行人,夏奇峰坐在主人的位置,对阴若花笑道:“妹子,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不知道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阴若花说。 “好消息是,女儿国内反对你的力量,也就是你父君宠爱的西宫王妃,并没有强力的外援,所以以我带来的力量,助你回国定是十拿九稳。” “坏消息呢?” “看上女儿国的不止是我们,地梁宗也行动起来。” 少廪君带着她的地质考察队抵达地梁宗在南疆的据点广德城,这个名字来源于地梁宗早期的著名修士“广德王”张渤,他发明并持续改进的功法,使得文明世界向南向东分别拓荒数百里,并在荒地上,张渤毕生都奉献在培植改良高产作物的事业上。 虽说如此,广德城却非田园牧歌的风光,密集的烟囱不时吐出火光,黑烟在空气里升腾,又被附近的阵法吸收,转化为无害的清洁空气排出城市。 整座城市便是一座巨大的综合性工厂,原材料从一段源源不断的输入,经过工人们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工作,又不断化作成品从另一段源源不断的吐出。 抵达城市一栋高层建筑后,少廪君的地质科考队领取补给,摇身一变,化作一支武装小队。 “你耍我?”历晴川说。 少廪君屏退左右,抱拳说道:“实在对不住,地梁宗在南疆有一次军事行动,目标是三十六方国之一的女儿国,那里的统治者答应把一座矿山的开采权转让给我们,却出尔反尔,又和魔修做起生意,长老指派我对女儿国发动一场惩戒战争。 明面上是这样的,但其实,这只是门派给我刷资历威望的行动罢了。我却不好在一开始说明。堂东我会找的,我甚至比你还急。” 历晴川知道为什么少廪君很急,因为她见过一次少廪君换下来的衣物,那衣服上深色的痕迹告诉历晴川,少廪君的身体已经为迎接桂堂东的籽种做好准备……甚至有些热情过头。 世人常说女人是水做的,但少廪君却比女人还要多汁。 想到可能要和这个性转变态分享师弟的籽种,历晴川心里一阵烦躁:“不管你做什么,我不会参与地梁宗的军事行动。” “这个自然,我在此城整备军队需要一些时间,我可以派人把历道友送回阳炎府的据点,历道友征召一队人手开始先期搜查。” “不,我不去。”历晴川说,“你把我送到那里,唯一的结局便是我被客气的请回门派总部。” “那你留在这里?” “不,我去这里。” 历晴川手指地图,少廪君看到是位于大泽北方的博丽城,不禁有些头疼:“在1001年,这座散修聚集的城市被评为南疆最烂的据点,主要原因呢,是高的吓人的犯罪率,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的贫困人口位居南疆第一。” “我听师弟说过,无可否认,确实如此,但去往那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据点总会给你一丝希望,谎言也好,幻觉也罢,但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让你舍生忘死……犹如一个被结界包裹的幻想乡。” “我已经为冒险做好准备。”历晴川说。 “我不那么想,历道友,很高兴你融入社会,但你的冒险经验太少,而博丽城并不是一个适合新手开始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你出了一丁点事情,不说你们门派给我的压力,桂道友也一定会把我折磨的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话,你该配合恐惧与紧张的表情,而不是兴奋的喘着粗气,仿佛要把那一身媚肉倒贴到他身上。”历晴川吐槽,“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我负责,不会连累你,另外,别小瞧我,我也是阳炎府真传。” “阴山盟呢,听说他们也在博丽城活动,你们闹得很不愉快,对吧。” “是师弟和阴山盟一个长老的私人恩怨,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给师弟帮帮忙,谁让我是他的师姐呢。” 广德城与博丽城之间没有传送阵,更没有官道相连,八大门派在南疆的据点相互连接,但从不把散修盘踞之地纳入体系。 尽管如此,历晴川心意已决,她抵达广德城一个小时后,便拿着补给徒步前往博丽城,说是徒步,但她健步如飞,一路上只留下她的残影。 晚上7时,她已经走完一半路途,路过一山,见到一只猛虎立于林中,那猛兽见到她之后身影迅速消失,而后树林摇曳,响动距离历晴川越来越近。 历晴川掏出长鞭,火焰攀附其上,她要给这不知死活的畜生一点教训。在猛虎从侧面跃出林地,扑向她的瞬间,一支箭从附近的山坡袭来,贴地飞行穿过落叶,却在猛虎面前徒然抬升,一箭正中猛虎面门。 那猛兽踉跄一下,想要逞凶,但它摇摇晃晃,四肢支撑不住向侧面跌倒,充满兽臭味的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吐出血来,不出一分钟就气绝而亡。 “惊人的射术,这畜生属于晚熟型,尽管没有开启灵智,但身体素质却相当于八大门派标准的筑基圆满修士,浑身皮毛覆盖,又有肌肉包裹,难以伤及要害。 它唯一的破绽便是双目,而射出此箭之人至少在700米外拉开手中法宝,把配置毒药的箭送进这畜生的眼睛里,猛烈的毒素不到一分钟就杀死了它。” 历晴川蘸了蘸猛兽吐出的血液,放进嘴里品尝:“唔,是见血封喉,但配置的药材与主流配方不尽相同,是加入剧毒蘑菇的提取物吗?” 这时,一位持弓的美貌女子接近,她身着白布箭衣,头上戴着渔婆巾,手臂上挎着一张雕弓,原本心思都是处理自己射倒的猎物,但看到历晴川品尝兽血的举动后,急忙说道:“啊,不能……” 历晴川看向对方,笑了笑:“没什么,我可以解毒,这箭是你所射?” “嗯,它是我的仇人。”女人恨恨的看向地上的猛兽尸体,“我的母亲生病在床不便行动,这畜生在山中日夜争斗,驱赶其他野兽四散奔逃,撞塌我家房屋,害得我母亲……” 她抹了抹眼角,拼命的想露出笑容:“十年了,我终于,终于为她报了仇。” 她蹲下去处理猛兽的尸体,不回头的说道:“我叫骆红蕖,不知这位道友叫什么?” “我叫林之洋。”历晴川毫不犹豫的撒谎,“如今,我为寻我妹夫而来到南疆。” 第十六章 招募人手 上 历晴川外表做过变装,又没有显露功法,她不是很担心被人识破。于是她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有一个妹夫唐敖,因屡考阳炎府公务员不中,又被怀疑与一起谋反案件有牵连,便自我流放来到南疆。 他妻子甚为挂念,然而本人已至境界圆满,准备突破,所以由她从徐国出发,代为寻找妹夫。 骆红蕖听完直言:“林道友这妹夫也忒薄情了些,虽是被迫离乡,但好歹也要联络家人,好让他们心安。” “你说的对,骆道友。” 这时候,骆红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道友竟是阳炎府出身?我家也是阳炎府的,在临淄。” 历晴川不由得看了骆红蕖一眼:“临淄?那不是阳炎府真传的领地?” “诶,是这样吗?我只知道阳炎府真传桂堂东是我老乡。不过……唉。” 骆红蕖的表情变得复杂:“家父原本是临淄医馆的主人,负责整个临淄的卫生健康,然而十年前,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临淄发生大瘟疫,偏偏死伤者集中于桂道友的家人。 我父亲难辞其咎,带着家人逃走,一直逃到这里,他误食这里的毒蘑菇病死了,而我娘腿脚不便,最后也遭了难。只剩下我一个,一边修行父母家传的功法,一边伺机报仇,每一天,我都在树上刻下印记提醒自己……整整十年啊。” 骆红蕖自顾自的感伤,没注意到历晴川悄然运转圣王熔心功,让后者大致断定前者没有说谎。 于是,历晴川问道:“骆道友了结恩怨后打算做什么?” 骆红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不知道,这十年我都在山里,已经与社会脱节了。就算重回修士社会,恐怕也会感觉格格不入吧。 所以,我想在此筑庐,依靠捕猎妖兽去兑换修炼资源……未来的事我还没想好。” 骆红蕖出奔临淄之前一心修炼,不谙世事,如今在山里过了十年,她心性并未成长多少,显得有些单纯和幼稚。因此,历晴川问了一个稍微深入些的问题:“你恨阳炎府或者桂堂东吗?” 骆红蕖摇摇头:“我不恨,毕竟是临淄出的事,而我父亲又负责那一块。如果说我有什么念想的话,那就是我希望得到真相:到底是我父亲的错,还是说他只是无辜的牺牲者。 如果是后者——” 骆红蕖握紧雕弓,胸口急剧起伏显示心绪不平。历晴川只觉得缘分妙不可言,如果带上骆红蕖,与师弟见面的时候就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样的话,骆道友不如随我一起。”历晴川发出邀请,“我在南疆寻完人后,便返回中原之地,我在那里也是有些关系的,能把你送回故地。 你在这里永远也查不出真相,咱们修士,生活但求念头通达,你窝在这里,永远只会被执念所困,而说不定,它会变成你的心魔,阻碍你的修炼。 喏,给你,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便是雇佣你的订金,你收拾一番和我同行,我的第一站是博丽城,去招募一些可靠的队友与我同行找人;若是信不过我,这是我赠送给你的礼物,你便继续在此营生,我们日后江湖有缘再相见。” 历晴川递给骆红蕖一袋银子,骆红蕖没着急接,而是说道:“历道友介意再带一个回中原吗?” “谁?” “我在巫咸国的好友薛衡香,她亦是临淄人士,十年前她的父亲薛伯伯负责临淄的安保工作,在大瘟疫发生后因为恐惧逃亡,我们曾在路上拜为姐妹,发誓如果一方能够回到中原,必须提携另一方。” “令人感动的友谊,试问一句,那位薛道友修为如何,又有什么所长?”历晴川问。 “衡香是筑基境修为,会一点医术与巫术,但她是生活修士,蚕织技术名扬当地,听她在信里说,本地人都向她争相请教。” “会养蚕和纺织技术吗?” 历晴川觉得这是师弟想要的技术型修士,于是一并答应下来,骆红蕖欢喜异常,拍着胸脯保证她会护得历晴川周全,历晴川笑了笑,并没有打击她的自信。 骆红蕖想念她的好朋友时,她的好朋友也在想念她。不过,两人的处境却有大大的不同,因为此刻,薛衡香被蒙着单向透明的黑布,戴着手铐脚铐,听商人对来到此处的客人介绍。 “客官,这小娘皮来自巫咸国,今年三十八岁,但因为修炼驻颜养生的功法,外表不过十六七上下,身段样貌是极好的……客官说这里不兴蓄奴,此言差矣。 这小娘皮是触犯了法律的罪人,她在巫咸国伙同一起子人兴风作浪,害得几万户人家失业,弄得附近民生凋敝。 大家气不过,便打破她家庄园,把她抓了送官,不知道是哪个人提前通风报信,一家人只抓住她一个。她还百般狡辩,企图打点官府与八大门派巡回法庭的上仙,搞个恶人先告状。 幸好老天开眼,上仙没让这小娘皮收买,而是公正的裁决她有罪,配没送到这里,她的家产再加她的卖身钱,全都折给当地的受害者。” 桂堂东听完之后看向江纤尘,以密音说道:“如果要找本地向导,何必来买奴隶?” 在桂堂东一行人抵达南疆,靠近而没有进入大泽城时,月光降下,一场精妙的伏击发生,被月光朦胧的女修分三队出现,两队从两个方向夹击明月楼号,而剩下一队则在船底安置炸弹。 她们卡着时间点,在衣家修士支援前夕撤退,并引爆炸弹。明月楼号坠毁在大泽城外,而桂堂东一行人无甚大碍,被出城的衣家修士接进城去。 从表面来看,这股半路杀出的伏击者大获成功,但云晓镜——伏击者们并未特意针对的弱者却成功把三缕丝线打入与她对战的三位修士体内,因而,她已经掌握三位伏击者的实时动态。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伏击者一击脱离后潜伏在城内,这引发了桂堂东他们小小的讨论:是立刻抓来这三个人审问,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无论哪个选项,他们都必须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目前武力不足。就像刚才的伏击,他们四个打两队金丹修士还隐隐占据上风,却顾不来在船底放炸弹的人。 所以,江纤尘打算扩充自己护卫的数量,但没打算一开始就在衣家修士里选,她说最美味的食物要留到最后品尝,所以精悍的衣家修士要最后纳入她的选择范围。 桂堂东有个更合理的解释:在大泽城外不到三公里被伏击,而袭击者的节奏极限衔接了衣家修士的支援速度这两件事,说明两种可能性—— 衣家修士能力不足,被伏击者完美算计;或者他们是故意的,毁掉明月楼而不伤害明月楼上的人,迫使桂堂东一行人入城修船,招募人手,尽可能延长在大泽城的时间,倚重衣家的力量,符合衣家姐妹的利益。 桂堂东倾向于后一种,衣家姐妹并不是那种甘愿被驱使的角色,相反,她们都是狠人,拿族人的血去喂饱黄金律,用自己的身体去和各种人士做交易,甚至连女儿都可以牺牲。 诚然,云晓镜会偏向他一些,但对方并不是被挟持的天子,桂堂东也不是曹贼,所以他和衣家姐妹的配合里,后者必然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危险,但不足以构成致命危险的地方,可靠与能力哪个重要?桂堂东在南疆的三次旅行告诉他,可靠更重要,所以他准备利用自己的好感度系统,与江纤尘惊人的直觉,打算去雇佣些可靠的同伴。 八大门派在南疆据点的核心力量不多,武力构成以一成高战力自己人+四成来自中原之地的散修+五成内附的本地土著为主,对散修的需求量大,散修的机会多——通过为八大门派效力,获得功法、法宝、丹药、优质补给品等资源的机会。 基于控制成本的打算,各个据点都不会长期雇佣散修,而是针对具体项目签订短期合同,所有散修公平竞争,犹如一潭活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充满机会……所以据点里总是不缺散修的。 有佣兵意向的散修经过审核后,在本地一座名为咨询大厅的建筑里,按照不同的评级坐在不同的区域,与评级相同的雇主自由洽谈合同,八大门派的执法修士作为第三方进行监督,并收取合同价值份额15%的费用,这笔钱谁出,可由雇主与受雇者自行商量。 违约者将被降低信用,并被执法团队重拳出击。如果八大门派认真想找一个人,没有谁能躲开他们的视线。 为了减少被抽取的额度,或许会有聪明人签订阴阳合同,但那样的合同不受八大门派保护,雇主与受雇主是否执行合同违约只看自己的本身与道德。 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大家宁愿多交点钱来保证合同的效力,尤其是那些实力低微的人,他们明白,规矩是对弱势群体的保护。 桂堂东三次旅行都雇佣过散修,每次相处都很愉快,能待在这里混口饭吃的,一方面都有自己的绝活,另一方面在性格上不会太糟。 他正打算为江纤尘引荐的时候,江纤尘却兴奋的说道:“我们去买奴隶吧!” “啊,容我提醒,你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成为真传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就是对奴隶制的批判。”桂堂东说。 江纤尘摆出严肃的表情,后退再接近,抓住桂堂东的手说道:“我也是奴隶制的反对者,导师,我们一起去解救奴隶吧!” 桂堂东摇摇头:“买卖只会导致贩奴贸易的猖獗,八大门派的废奴运动进行的很不彻底,中原之地已经不见奴隶,而在这种地方,以入乡随俗的名义,官奴与私奴仍然存在。” “那如果我承诺还他们自由身,然后再签订雇佣协议呢?” “你又为什么想要从奴隶中挑选护卫?” 江纤尘眼神里带着些许虚无:“因为我要让被雇佣者用守誓功法立誓,发誓不背叛你或者我,寻常佣兵不会答应这个条件,而身处困境中的奴隶则不同。 桂道友,被自己门派的人明目张胆的追杀,我应该是修道界第一个吧。有时候,我都觉得这种事很可笑。” “我不会笑你的……也罢,毕竟你是雇主。” 桂堂东与江纤尘各退一步,首先由江纤尘购买奴隶,然后桂堂东去雇佣人手,最后不足的部分则从衣家修士里挑选补充。 不过,奴隶商人有些误会他们的意思,还以为江纤尘是买使女的,便从顶漂亮的的开始介绍,祸乱巫咸国的薛衡香就成了他介绍的第一个。 薛衡香被迫坐在一张椅子上,虽被手铐脚镣束缚,但那些东西皆被幻化成金色细链,且缠绕在她身上,把宽容的衣服约束,强行勾勒其身体的线条,配合她单向透光黑色眼罩下,茫然无助的表情,容易激起人的兴趣与欲念,所以奴隶商人给其开发了很高的价码。 “我很好奇,她是用什么办法祸乱巫咸国,害得本地人好几万失业的?”江纤尘问。 “这个……据说是她养殖一种毒虫,肆意繁衍,织出的妖布拥有迷惑人心的光泽,偏偏又在外面卖出高价,这妖妇以利诱之,招募人手改行此道,害得本地以木兰纺絮的工人们失业。” 奴隶商人讲到这里讲不下去了,他嘿嘿笑起来:“小姐要买,又何必管什么背景故事,这妖妇已是奴隶之身,性格又柔和,买回去不难调教。” “可她战斗力很弱诶,是个生活修士。”江纤尘嘟囔道。 “小姐不是来买使女的吗?”奴隶商人拍了拍脑袋,“怪我妄自揣度小姐意思,我这就带小姐去看有战力的奴隶。” “且慢,”江纤尘看向桂堂东,眼神有一丝促狭,“我把你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第十七章 招募人手 下 桂堂东已从奴隶商人的介绍里,弄清薛衡香身上发生的事,简而言之,巫咸国本身的纺织产业较为落后,以木棉织絮生产出来的东西凑合用,但不上档次。 薛衡香引进中原之地的先进技术,并力图在当地推广,她可能本心是好的,因为丝绸档次要高的多,做这东西显然比守着木棉织絮更有钱途。 但她忘了两件事:第一,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的丝绸产业发展起来,会迅速摧垮已经形成稳固的利益集团的木棉纺织行业,而这些人也不是善男信女,如果有人想凭借技术弯道超车,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人和技术通通砸个稀巴烂; 第二,丝绸的评级与定价权完全掌握在四时宫手里,而四时宫最擅长通过丝绸与茶叶等作为攻坚先锋,杀进目标市场,形成垄断后再辐射其他产业,完成经济殖民后,再由经济辐射行政、军事、民生等方面。 人们是无法拒绝丝绸和茶叶的,所以为了抵抗四时宫的经济殖民,像巫咸国这样的方国干脆拒绝丝绸流入,也不让国民饮茶,只要人们没有穿过丝绸做的衣服,喝过茶叶泡的水,就能顺应巫咸王的心意,无形的抵制丝绸与茶叶。 一旦薛衡香开启她的致富经,过不了多久,巫咸国对丝绸的需求便不可逆转的暴涨,而她辛苦打开的市场就会为四时宫作嫁衣。 因此,巫咸国默许了木棉产业利益相关者污名薛衡香,并摧毁了她的产业。薛衡香有错也没错,她这个技术人才只是放错了位置。 桂堂东对人才是极其渴求的,所以眼神动摇了一下,被江纤尘看出。他看向江纤尘,江纤尘却和奴隶商人攀谈起来,说自己的护卫老大不小,想要买个貌美又温顺的给他做婆娘,她还问了薛衡香的身体状况。 薛衡香没有被封闭听觉,听到之后更是瑟瑟发抖,比起给大小姐当使女,去给粗糙而油腻,不懂情趣的中年大叔当生孩子的工具,可能还要和对方过好几十年,必然是更糟糕黑暗的选择。 桂堂东看到那可怜女人的反应,便知道江纤尘的恶作剧成了,他以密音说道:“这奴隶我会付钱的。” “听说某人反对奴隶制?” “是的,所以她会立刻获得自由,如果有条件,我会去巫咸国斩除这一条,把犯罪者当做奴隶输送到八大门派据点的路线。” “薛衡香得罪既得利益者,所以变得那么惨,难道你没有吸取其中的教训吗?” “薛衡香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的成果。我知道的,所以我一直在追求力量。”桂堂东回答。 江纤尘微微一笑,她心中的好感又降低了一点,她把银子递给奴隶商人,对方召来生活修士用功法鉴定银钱后,结束薛衡香的束缚。 “她是你的了。” 江纤尘把薛衡香推进桂堂东怀里,薛衡香蓦然撞进一个厚实的、充满雄性气息的怀抱,不觉头脑一片空白,但很快,寒冷的感觉在背脊扩散,让她颤抖着回过头去,看到南轻絮看着她,目光柔和,找不到一点冰冷的感觉。 奴隶商人这里售卖的奴隶战力不入江纤尘的眼,她遗憾的结束购物之旅。这也难怪,能打的人不会心甘情愿待在这里。 出来之后,他们分做两队,云晓镜带南轻絮与薛衡香回去,桂堂东特别嘱咐南轻絮不要和薛衡香多说话,不然很容易被套出情报,他自己则和江纤尘去咨询大厅。 南轻絮会乖乖听桂堂东的话,“南轻絮”却未必,抵达衣家修士为桂堂东一行人准备的四合院,她立刻好好询问了一番薛衡香的身世。 薛衡香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但她知道眼前的狐耳女人不可违抗,她坦诚自己的一切,甚至连14岁第一次做春梦时,那梦里男人的长相都竭尽所能的回想起来。 到了最后,她跪在地上,以无比卑微的态度请求几位大人能够拯救她下落不明的家人,包括她的母亲宣氏,她的弟弟薛选,还有她的表妹姚止馨,哪怕她们一家都成为同一人的家奴,都好过被巫咸国人抓住后卖给不同的主人,至此天各一方。 “庆幸吧,你真正要追随效忠的人很快会还你自由身,以雇佣的方式把你留在他的生活。如果你提出拯救亲人的要求,他大约是会帮你的,因为他就是这样的傻瓜。” 提到“他”的时候,“南轻絮”眼神温柔,她踱步来到薛衡香面前,捧起薛衡香的脸颊,她眼瞳里两团明亮的火焰闯入薛衡香的视野,进而闯进薛衡香的灵魂。 “啊!” 薛衡香痛的大叫起来,拼命挣扎,“南轻絮”将其牢牢钳住,直到对方痛昏过去,而胸口上一团火焰烙印已经成形。 一直旁观的云晓镜吐槽道:“至于吗?一个生活修士而已,掀不起风浪。” “小心使得万年船,堂东的自己人越多越好。” “是桂堂东的‘自己人’,还是你的‘自己人’?” 南轻絮把薛衡香拎起来,丢到卧榻上,转身说道:“有什么区别吗?就连他都是我的……我和小晴的,那么我的自己人就是他的自己人。” “你总是有道理,不过,你难道要对桂堂东招募的每个人都那么做吗?” 答案不言而喻,云晓镜笑道:“听起你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是许多修士的梦中情人,即便现在,还有别的门派长老对你念念不忘,那小子能上你,或者说被你上,是他可以夸耀的荣誉。 然而,被你这样的女人缠上,同样是他的不幸。因为你具有力量,具有欺骗性的外貌与性格,具备没有底线和贪婪至极的美德,所以,你比你的师兄还要可怕,那个人虽然具有力量,却被自己的原则约束着。” “南轻絮”露出不屑的笑,她玩弄着鬓角边的头发,随意说道:“师兄就这一点不好,所以,我不会让我的堂东成为那样无趣的人。”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忽然松开手,面庞和眼神都变得柔柔的,等桂堂东推门进来的时候,一切都犹如往常。 桂堂东和江纤尘背后跟了四人,首先是廉锦枫,三十六方国之一的君子国人士,她生的唇红齿白,有一副中性之美,面庞雌雄莫辨,而身材与骨架则告诉世人,她是可爱的女孩子。 她头上束着青绌bao皮皮头,外面裹一件银红色小袄,下边系着黑色长裙,她的法宝——一柄单手剑斜着挂在胸口,敞开的衣领里,可以看到黑色的连体泳衣,这是魔修文化对南疆影响的结果,与水打交道的女性,往往都会在里边穿上直到脚踝的连体泳衣。 廉锦枫是最近才开始出来做佣兵的,她原本是潜水绝活姐,凭借家传的水系功法,她单凭肉身能潜到极深的位置,并在水中得到移动速度、感知、功法威力、灵力恢复等四方面的加持。 她的正式工作是配合正道与魔修的科考队在南疆搞水文测定,这工作安全且收入颇丰,养活自己的母亲与弟弟绰绰有余,小日子可以说过的和和美美。 然而,散修家庭的和美是脆弱的,它经不起任何突发事件的打击,廉锦枫的母亲病倒了,其中一味药的药材来自海中,而南疆的位置决定,无论从魔修还是从正道控制区域运来的海产,其价格都是廉锦枫这类中等散修家庭难以承受的。 所以,廉锦枫只能出来做佣兵,而报酬要求则是雇主直接支付药材或者提供与药材等值的报酬,为此,她可以做任何事。 她觉得,江纤尘应该是听懂了她的暗示而把她雇下,江纤尘出了那15%的手续费,并且一直在看那其貌不扬的中年护卫。 为了救母,她当然可以牺牲自己,只是女孩子常对自己的第一次有浪漫的幻想,常对自身的地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有白马王子前来,幻想自己能在社会更进一步,值得更好。 现在,一个沧桑而油腻的中年大叔来了,他极有可能用他丑陋的身体为她刻下回忆,亲吻她的骄傲,把玩她的自尊,捅破她的幻想,然后注入冰冷无情的现实。 廉锦枫想哭,但她不能哭,在桂堂东看过来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对桂堂东露出谄媚的笑。 然后是尹红萸,犬封国人士,她个头矮小,已三十七岁,但身量不过相当于人类十岁幼女,面庞也是如此。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她头上的棕黄色犬耳与背后的犬尾。 她手中拿着一柄金光闪闪的权杖,抿着嘴唇谨慎的打量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她的耳朵与尾巴就会做出反应。 她是专攻陷阱的散修,尤其擅长织网类的陷阱,除此之外还学了一门分身术。不像廉锦枫,她出来当佣兵,只是因为想赚钱养活自己还有家人。 据她自己说,她的双亲并非修士,只有她身具天赋,拜了当地有名的散修学习功法,至今还欠着人家的学费,再加父母愈老,活越发做不动,弟弟长大后婚事又是一大笔花费,一家子生计全落到她头上。 虽已经成为修士,但尹红萸完全没有斩断尘缘的打算,相反,她非常自豪自己拥有养活凡人家人的能力,如果可以,她还想为他们延长寿命。 这两位皆是江纤尘雇佣的,江纤尘在咨询大厅里挑挑拣拣,以她自己的标准雇佣两人,桂堂东用圣王熔心功看过去,她们自述身世并无谎言的成分,便放下心来。 江纤尘自己不靠谱,但挑人眼光还不错,廉锦枫与尹红萸都是人品上佳的修士。 桂堂东自己雇来的修士则是魏家兄妹,二人都人高马大,皆修行家传枪法,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杆长枪,哥哥魏武背后还挂着一张雕弓,妹妹魏紫樱左肋下则悬挂一柄宝刀。 他们的父亲原是兵甲门元婴修士,后因在上次圣战里失职,贻误战机,战后受审被直接废去本门武功,逐出门去,迁回中原之地,心灰意冷蹉跎十数年,终于重振士气,于是重新修炼数十年,娶了本地散修家族的嫡女,生下魏武与魏紫樱。 魏武与魏紫樱从小受父亲教导,耳濡目染下,纷纷把振兴魏家,洗刷父亲的屈辱当做自己的责任。他们虽是散修,但行的仍然是兵甲门的锻炼手法,通过有意义的战斗去磨砺自己。 若论天下可以让低阶修士放手一战的地方,自然只有南疆,在八大门派的据点之外,正道修士、散修与不常见的魔修随时能享受自由的战斗,所以兄妹二人来到此处,他们骨子里的暴力基因在这里得到充分释放,竟不愿再返回中原之地。 桂堂东三次来南疆,三次都在当地据点碰到这对兄妹,已是十分相熟。今年6月分别的时候,他们还把桂堂东请到家里吃了顿便饭,感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那时候,桂堂东规划里,他十年之内都不会前往南疆,但世事无常,半年之后他就第四次雇佣了魏家兄妹,当然,他向他们揭示了自己的真容,并和他们另外签订保密协议。 衣家修士送来一桌酒菜为他们接风洗尘,薛衡香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只剩残羹冷炙,桂堂东把菏叶包的食物递过来:“吃吧,我给你准备一本书和一份合同,你吃完后可以看看。” 薛衡香知道自己应该讨好眼前这个成为她夫君的人,但她张开嘴,尊严却堵住她的声音。桂堂东看她尴尬,说道:“哦,你还在为唐道友(江纤尘的化名)玩笑话烦恼? 我们把你买来,并没有逼你做我小老婆的意思,不客气的讲,如果我为买小老婆,绝不会买你这样的,因为你的双手双脚皮肤粗糙,皮肤也不甚白…… 为什么要缩起手脚,这是劳动者的样子,你应该为自食其力感到骄傲,而我看中的就是你的劳动技术,这个我们回来再谈。” 桂堂东提起直刃剑离开房间:“在此之前,我先去抓几只小老鼠回来。” 第十八章 抓捕 桂堂东说的小老鼠,自然是被云晓镜标定的三个人,如今她们分散在三处。 江纤尘新入手了两个有一定战力的“玩具”,自然要试一试“玩具”的本事。于是,出动的六人分为两个小组,江纤尘、廉锦枫与尹红萸在前,而桂堂东与魏家兄妹在后。 廉锦枫与尹红萸已经意识到不对,她们是来赚钱赚药的,不是来卷入什么不得了的争斗的,但江纤尘冷漠的拿出合同,要求她们一切按合同办事:她给的钱多,相对的,违约金也是两位散修无法承受之痛。 “修道界是这样子,人与人的来往归根结底分为两个部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廉道友,令堂的病情还能拖延多长时间?你确定你在近期能找得到像我这样美丽又大方的雇主? 尹红萸你也是,你是陷阱师,没有正面战斗能力,又胆小,走到哪里都是受气包,你这种软弱又天真的样子,可是勾引人犯罪的欲望哦。 所以,你们想要实现愿望,我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为此,承受一些风险又算什么,是我给予你们恩惠,让你们能在低风险的行动里得偿所愿。” 江纤尘在月华苑总部的女人窝里耳濡目染,对付几个小地方来的散修不在话下,她压服了廉锦枫与尹红萸,而另一边,桂堂东也进行最后的劝诫。 “我已经警示过你们风险,这或许涉及到八大门派的内部争斗,我怎么作都不会死的,但你们却不一样。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今夜之后,你们就没有回头路了。”桂堂东以密音说道。 魏武与魏紫樱对视一眼,前者答道:“即便桂兄不来,我们也不打算在南疆待下去了,这里的尔虞我诈也变得多起来,几乎每隔两三个月,我都能听到熟识的佣兵死在任务里。 倒也不是针对他们的阴谋,他们哪有被针对的价值,他们只是被当做消耗品,消耗在了我尚且看不清的战场里……南疆正变得危险。 所以,我们俩商量了一下,等做完这一次任务,就北上去兵甲门那里,兵甲门真传胡玄冬被授命组建新的战团,来准备今年将要开始的战争。 我们这样的人,不会被派往一线的,但也有一定风险。不过,家父仍然壮年,这些年又陆续添置了弟弟妹妹,就算有个万一,魏家仍有后人。” “我本想招揽你们去我的领地工作,但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去看看吧,如果觉得不好,就来找我吧。” 魏家兄妹抱拳谢过,桂堂东那么一说,他们不大好开口,说出原本想求桂堂东办的事。 他们已经来到三个目标之一所在的大泽城赌场,一座只面向散修经营的赌场。 凡人的赌场,是以游戏的方式决定金钱的归属,而面向散修经营的赌场,玩法有些不同,因为修士可以用功法施展种种手段,争夺的东西也不相同,散修们渴望从赌场获得的是法宝,修炼资源,情报乃至于觐见大人物的机会……换而言之,修仙的资源成为这座赌场里人们抢夺之物。 “啊。” 江纤尘换上新的皮套,带着她的两个小跟班进入赌场,这里富丽堂皇,一瞬间就迷乱了尹红萸的眼睛,让其不禁思索自己要做多少个陷阱才能抵得上这里一夜的花销。 没见过世面的两位散修姑娘,一开始被那富贵所震慑,等她们深入一些,看到有人抱头痛哭,有的抱着工作人员的腿苦苦哀求,有人摇晃着身边人的肩膀欣喜若狂,无论欢喜还是痛苦,这些发癫的人表情痉挛,返祖似的情绪表达令人害怕。 就好像,就像聚集在这里的散修,和赌银钱的凡人没什么两样。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再玩一盘!我已经、已经在故乡一无所有了,呜呜呜!” 江纤尘侧身,让开赌场员工的道路,他们拖着一个神情颓废的中年男人离开房间。月华苑真传冷漠的点评道:“其实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是不是?都是渴望一夜暴富,然后梦碎在这里的可怜虫。” “但是,貌似有些人也很开心。”尹红萸小声说。 “嗯,接下来我们也要开开心心的。” 江纤尘漫不经心的来到先前被拖出去的男子所在的房间,一位女子斜着坐在轮盘桌的对面,手中把玩着一颗丹药,担任公证人兼荷官走过来检查赌场发放的凭证,在那女子看不到的地方,荷官的手套上有金色的日晷浮现,转瞬即逝。 江纤尘会意,让尹红萸去关门,自己坐在那女子对面,廉锦枫站在她身后,预先从储物袋里拿出的法宝已扣在手中——她斜插在胸前的剑虽然是法宝,但那不过是君子国修士的礼仪要求。 她之所以在外面还遵守礼仪,是因为这样做能迷惑他人,把注意力放在她那柄剑,而不是真正惯用的法宝上。 “这位道友,要玩点什么?”女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带来的两个婢女我挺喜欢,我押上一件好法宝,你也押上她们,如何?” “这可使不得,我就是好奇来这里随便玩玩,我留着她们还有用。” 女人有些意兴阑珊,她姿色尚可,但比之江纤尘等三人却是落了下乘,但那不重要,江纤尘与其随从脸上恰到好处的天真与紧张,暴露她们作为新手的事。 人常说,赌场里的新手运气都是极好的,但那不过是庄家与老手们人工养猪的结果,新手运气越好,越是相信自己,最后越是会一无所有。 自诩资深老手的女子又试探几句,确定这几人没有深厚的背景后就暗中下定决心,她要狠狠的爆杀这些涉世未深、来错地方的小妞,要她们用亏空的资源换来成长的阵痛。 于是,她选了叶子戏,一种新手上手简单,而老手作弊更简单的游戏,更让她兴奋的是,江纤尘连叶子戏是什么都不知道。 荷官确认两人的意向后,拿来纸牌与骰子,分别交给两边的人确认。这时,女人注意到尹红萸在门边待的太久了。 “该死!” 她警觉的站起来,尹红萸伸手在墙壁一拍,厚实的结网在封住大门,并向女人的方向伸展,女人向窗边逃窜,廉锦枫亦激活法宝,水流激射封住窗户。 那女人无可奈何的在眼瞳中绽放月白色的光芒,身影逐渐模糊,江纤尘伸手用力一握,那模糊的身影被迫转为实体,又被荷官摁在桌上。 “阁下是哪一条道上的?!”女人大叫道。 江纤尘被月白色的光芒模糊,在她变回进城前的形象之前,那女人楞了一下。当江纤尘抚摸其脸颊,撕开她皮套,露出下方的真容时,女人大叫道:“师姐,留手啊师姐,我不知道是你,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江纤尘有些嫌弃的后退一步“你好像是花再芳,我在外门见过你,有段时间你很是殷勤的奉承我,结果你不是我的单推人,而是无论谁都爱。” 后续的收尾自有衣家修士来做,江纤尘让他们打包好花再芳,送到她下榻的地方,然后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与桂堂东汇合。 “你有些慢了。”桂堂东说。 “因为我想拜见她们俩的本事,以及剩下两个人会不会受惊逃跑,引出些有意思的变故,所以我要留足时间让她们施展。好了,把剩下两人抓回来吧。” 云晓镜锁定的另外两人,一人在消愁馆,这里可能是大泽城药香最浓郁的地方,因为有许多散修在不同档次的包间里享用不同档次的丹药。 廉锦枫与尹红萸开了大眼,在君子国与犬封国,丹药被修士们当做救命用的东西,只在万不得已之时才会服下,而且不会连续服用,因为绝大部分丹药有成瘾性这一常识,在修道界犹如1+1=2般传播广泛。 结果,有些人反而利用丹药的成瘾性,开发出新的娱乐? 两位女散修看到,第一层的修士用小刀迫不及待的切开丹药,和水后囫囵吞下,然后,他们面庞极速涨红,身上热力升腾,脱掉衣服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或挥毫泼墨,或饮酒大笑,或作种种丑态,但无一论外,他们都停不下来,过分的压榨出体内的激情,仿佛拧紧发条的玩具; 第二层的修士安静一些,他们把丹药切碎,与烟草混合之后一同碾碎,再用纸包裹做成卷烟,从嘴巴里吸入,从鼻孔里喷出;或者直接把丹药点燃,然后直接吸入烟雾,病态的潮红同样涌上他们的脸颊,他们开始痴笑,开始胡乱叫喊,与不存在的人物说话,体验不存在的剧情,仿佛已经置身于异世界。 第三层的修士用注射器体验自己的极乐,他们的身体与灵魂产生了可怖的矛盾:当他们身体安静时,他们的灵魂半脱离躯壳,张开的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叫;当他们的灵魂安静时,他们面目狰狞,身躯用青筋突起,肢体快乐的痉挛着,就连心肺也稍微懈怠了一会儿,于是他们又痛苦的喘息起来,涎液不受控制的从张大的嘴巴滴落。 第四层的修士同样在吸食丹药,但他们的方法或许称得上优雅,他们用金银打造水瓶,镶嵌宝石与玉石彰显它的华贵,又镌刻阵法让它具备半透明的质感。 丹药被完整的置于瓶底,经过瓶中阵法萃化,其中的有效成分化作液体,流入另一个瓶室里,那里边已经事先添加了珍贵食材,水果,香料,乃至于另一种丹药的萃取液,然后经过热力的升腾,化作香甜的烟雾从壶嘴里喷出,在吸食者周围制造一片飘飘然的仙境。 “我不推荐你们采用任何一种方法吸食丹药。” 江纤尘用衣袖蒙住面庞,从仙境里拽出一个女人的头发,一路拖行到廉锦枫她们面前。光是看着,两位女散修都觉得头皮很痛,但被江纤尘拽来的人,却露出痴痴的笑容。 江纤尘踢了踢那女人问:“你叫什么,来自哪里?” “闵兰荪,新郑人,我现在为月华苑做事,嘻嘻,她们给钱好大方,能让我买极乐丹吸。” “从贫贱到富贵,丹药成瘾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这种傻瓜。”江纤尘叹了口气,“而且,老是吸食丹药,会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颜值一路下跌,身材也瘦的可怕,到时候不好找道侣过日子。”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廉锦枫与尹红萸对视一眼,被雇佣短短四个小时后,她们已经体会到了雇主的不靠谱……但如果不是有所求之物,谁愿意见污染三观的世面呢? 桂堂东一行人赶往最后一次地点,它名为养生堂,听起来是非常正常的设施,而里边也的确非常健康。 养生堂的一层是综合性娱乐设施,犹如城市里的勾栏百相,节目有俗有雅,还有人推着餐车,售卖新鲜出炉的吃食。 江纤尘买了几个用花瓣与糖做馅的甜烧饼,与她两个小跟班分享,她们听了一会儿南疆的民歌与曲艺,然后踱步走上二楼。 第二层是大卖场,各种商铺和手工艺绝活哥在此炫技,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正在举行的锻刀大赛。江纤尘互鼓掌叫好,又和廉锦枫、尹红萸一起挑挑拣拣,买了好些手工艺品,她倒也大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买单。 第三层是公共澡堂和种种养生项目,两位女散修稀里糊涂享受了高规格待遇,从浴场的装潢到灵气浓度恰到好处的池水对身体的温养。从女ji师激活体内灵力的按摩工作到摆在眼前,那些仅仅听说过的大补之物……享受完一切的她们有些发愣,感觉像做梦一样。 廉锦枫更有责任感,所以她更早从飘飘yu仙的享受里醒来,低声问道:“大人,我们不是来抓人的吗?” 江纤尘掏出日晷看了看:“嗯,差不多时间到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她带队登上养生堂的第四层,这里有许多隔断的临时洞府,有些洞府大门没有闭严,声音泄露出来,听觉灵敏的犬耳姑娘尹红萸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他们,他们怎么……”她结结巴巴的说,“这种事,在家里做不不不行吗?太奇怪了!” “这你们倒是误会了。” 桂堂东从另一边赶来,魏武和魏紫樱对那声音视若无睹,他们的激情已经奉献给武艺和振兴家族的愿望,生命里已经没有ai欲。 桂堂东解释道:“他们在此,行的是双修之法。双修之法来自于采补之法,能使男女双方共同修行,共同进步,但因为相比采补之法效率低下,所以世人多修行采补之法,掠夺他人修为为己用,是迅捷的单赢而不是缓慢的双赢。 因为双修之法小众,修行者少,很难做到固定的一对一配对,所以城中便有了这样的设施与环境,让修行双修功法的男女配对……对他们而言,总和一个人双修容易腻歪,而定时更换同伴则有利于保持新鲜感。 当然,这是大多数的情况,而背着自己的道侣出来偷情,或者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商品交易给对方,这些情况也是有的。” “诶~”江纤尘拖长尾音,“你怎么那么懂啊。” “没吃过妖兽肉,总见过妖兽跑。” 桂堂东打开洞府愣了一下,他原本设想的一男一女的场景里多了一匹马。江纤尘遭遇了今晚抓捕行动中最为激烈的抵抗,最后那位女修打的鼻青脸肿用绳索捆住。 那位叫毕全贞的女修以及其玩伴受到的是肉体伤害,而廉锦枫与尹红萸受到的精神伤害更深,心中对大城市修士生活的幻想破灭。 “辛苦了。” 桂堂东对协助配合的衣家修士点点头,江纤尘按照自己的标准挑挑拣拣,选中一对姐妹林书香和林墨香,以及她们的道侣林烈与阳衍,这四人皆是衣家核心附庸家族出身,虽是散修,却因为修炼黄金律的缘故,有接近于同修为的八大门派修士的战力。 桂堂东能感受到他们体内流动的力量,那是一种类似节拍的感觉,亲切而熟悉,四位衣家修士也一样,所以他们什么都没说,便沉默的跟在桂堂东后面,表明自己受他节制。 薛衡香和南轻絮以及云晓镜待在一起说话,她对昏倒前的场景有些模糊,又身处陌生环境而惶恐,亲切的南轻絮赢得了她不少好感,她们正在闲谈丝绸的时候,桂堂东一行人回来,把三个俘虏丢在地上。 被雇来的散修们自行去别院安置,江纤尘伸了个懒腰,对桂堂东说道:“我想立刻开始拷问。” “你终于有了干劲,这很好。” 江纤尘笑了笑,拿出角先生,桂堂东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头疼起来:“等等,你来真的?!” “我已经感受到,她们与我的金书相关。在我专心采摘花蕊的时候,护法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呃,他们在说什么?”薛衡香问。 “不,没什么,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南轻絮带着薛衡香离开,在薛衡香为桂堂东奉献其蚕丝技艺之前,她先成了南轻絮的使女。桂堂东大体上乐见其成,因为他在抱着南轻絮的时候,时常能感到她那分在欢喜的身体里,藏着一颗寂寞的心。 云晓镜也留下来,但被江纤尘赶出去。桂堂东拉上窗帘,房间昏暗,他听到背后褪下的声音,还有江纤尘痛苦的轻哼,金书在江纤尘身上的定时活跃,成为她每日的痛苦来源。 江纤尘语气轻浮:“桂道友,你好像在墙角罚站的小朋友,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吗?” “如果是护法,我这样也能做。江道友我再次提醒你,这三个是敌人,赋予了你报复的合法性,但我们皆是有身份的人,别做些没品的事。” “没品,你指什么呢?我有正事要你帮忙,她们的名字俱在背后,帮我确认一下。” 月光在桂堂东背后扩散,江纤尘赤裸的手臂从中析出,调皮的在桂堂东背后弹奏,他无奈的回头,看到江纤尘背对着他,解开的长发直抵脚踝。 “你的头发原来有那么长吗?”他有些吃惊。 “从我进入门派,我就没剪过头发,到了金丹境我能自由的控制各种毛发生长为止,它已经变得那么长了。” 江纤尘伸手把长发握成一束,向一侧拉开,犹如拉开一道淡金色的窗帘,露出黑色文字充斥的裸背,那些文字破坏了她背脊的美感,而在黑色的纹路里,有六个名字被点亮。 “?!” “怎么了?” “那三个人的名字都在你的后背上,而且,还有魏紫樱、薛衡香与尹红萸的名字。” “不止如此,我前面还有廉锦枫、林书香与林墨香。门派保存的古籍曾形容晁盖和他的一百零八位魔星,有种命运般的吸引力,他总能与特定的汉子们双向奔赴。 结合我自身的情况,这似乎不是夸张,算上走掉的阴若花与她两个小伙伴,一天之内我已经遇到九位百花金书上的女子。” “我会看着你。”桂堂东说。 “这是警告?哎呀,你看着我,你的侍妾会吃醋的。关于她,我原本想给一个提示的,但桂道友执意看着我的话,我就不说了。” 江纤尘披上外套,坐在床边,用脚踢了踢被捆绑的三个女人,桂堂东靠窗站着,圣王熔心攻运转,低头看着地板,听到江纤尘用了一些拷问手段,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人抽泣的声音,而江纤尘天真的话语穿插在其中,虽然可爱,但在这个场景下却让人觉得残忍。 闵兰荪与毕全贞顶不住,供出她们俩是被花再芳笼络的修士,花再芳答应引荐她们加入月华苑的外围组织“无忧居”,如果她们在“无忧居”中立下几件功劳,便可加入月华苑外门,成为八大门派自己人,剩下的她们一概不知,只是随着花再芳做事。 江纤尘用手指了指,月光封闭两人的五感,而花再芳的五感屏蔽被解除,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到江纤尘走到她身前,先是投下冷冽的视线,然后一脚踏在她的脑袋上,让她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血流如注。 “我讨厌自己的信任被辜负的感觉,现在我感觉好难怪啊在芳师妹,你要拿什么来补偿我呢?”江纤尘淡淡的问。 第十九章 欢迎来到博丽城 上 月光在花再芳周围凝结,江纤尘说道:“之前在一个叫历城的地方,我学到一个很有趣的刑罚方法叫站笼,它的原理是利用高低差让犯人的脖颈卡在牢笼上,身体悬空,可以勉强呼吸但很不舒服。 随后,犯人会一点一点因为窒息而死去,它比直接被绞死痛苦的多,因为你被迫要体验放缓许多倍的死亡。 历城的凡人可以在站笼里支撑半日,练气境的修士可以支撑三日,如果是师妹你的话,大约可以四个月。” 月光把花再芳抬起,转眼之间她已经身处站笼中,比起历城的刑具,江纤尘设计的型号矮了三分之一,使得受邢者必须张开双腿下腰,脖颈向前伸展,才能勉强挤在狭窄的牢笼里。 “从今天开始算,每一天,这座牢笼的边栏都会向内推进1厘米,这样,你受刑死掉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仁慈。” “我不能说,我立下了守誓功法。”花再芳惊恐的说道,“我说了会立刻死掉!” “关于守誓功法,要交给我解决吗?” 云晓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纤尘思考了一下,请求云晓镜的协助,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生气,因为她平常不和云晓镜来往。 守誓功法能约束修士,对人外之物却不是什么大事。江纤尘懂规矩,在云晓镜施展“功法”的时候她先离开房间,又被桂堂东按住肩膀。 “好好穿上衣服。”他说。 “一会儿还要脱掉,很麻烦。”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件大衣递给她,他自己穿都有些大的衣服,足以包裹江纤尘全身了。 “送我了?”江纤尘问。 “啊,你不嫌弃的话。” 江纤尘裹住对她来说过于臃肿的衣服,不知为何变得心情很好,她赤脚踏在木制地板上,静静欣赏窗外的月光。 云晓镜很轻松的解决了守誓功法的问题,不过,花再芳看起来像是被玩坏了一样,面部表情痉挛,身体也在不断颤抖着。 云晓镜解释道:“守誓功法牵扯到灵魂,我动用了些粗暴的手段,伤到她的灵魂。” “也好。” 接下来,不需要江纤尘使用刑罚,花再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关于门派上边的真传之争,她选择投机,和每位真传候补都结了善缘,结果上个月初,也就是江纤尘刚回来养伤的时间,她被一纸调令送到南疆。 其他门派把弟子送到边远地区,或许还有历练门下弟子的可能性,但月华苑没有世俗领地,这纸调令和变相流放差不多。 花再芳心灰意冷,以她的实力,是有机会进入内门的,所以才选择疯狂投机,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她猜测自己多头下注的行为惹怒了其中一位,才换得如此结果,不觉心灰意冷。 她来到南疆后,在各个城市之间旅行散心,其中在为博丽城妖怪之山区的巨型企业河童重工打短工的时候,认识了女儿国父君最宠爱的妃子西宫王妃。 女儿国关于两性的称呼是颠倒的,因而西宫王妃是一位优雅帅气,有着古典之美的美男人,每个月都有一两天,他背着女儿国的父君出来散心,希望能从美人,而不是一个身高150,重220斤的正宗大肥猪那里得到性的欢愉。 花再芳那时自暴自弃,她已经无法进入内门,也就意味着她没机会在满月之夜去日升渡寻找自己的爱人(植入灵药的受害者),那么自己的贞操,自己对日升渡那个他的期许,全都化作泡影。 所以,她接受了西宫王妃的求欢,西宫王妃让她体验到了女人的欢愉,又教给她市侩的娱乐——赌博,在西宫王妃离开后,她抱着消遣的念头去博丽城顶有名的赌场红魔馆,兑换了筹码玩耍……然后不小心沉迷其中。 红魔馆的赌博项目有上百种,而且可以赌的项目千奇百怪,下到指派红魔馆的女仆提供上men服务,上到和红魔馆的主人来一场真女人综合格斗,如果自身素质过硬,就有机会看到馆主表演抱头蹲防。 花再芳过了段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只可惜,她的钱包有些撑不住,但她有些拿大,抱着“我正道修士在你赌场玩两把怎么了”的心态赖在那里,被馆主召唤拳修门卫轰了出去。 那时候,花再芳才意识到,八大门派修士能随便拿捏同境界的散修,不代表对上高自己一个境界的散修也能随便打赢。她仓皇出奔博丽城,在大泽城打了份短工,在这月月初与西宫王妃再会。 听完她的遭遇,西宫王妃和她好好温存了一番,又拿出许多钱让她继续玩耍,并问她要不要接个能赚大钱的活,说他有个仇家亟待解决,彼时,刚刚在马娘地下拳击博彩里输个精光的花再芳,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她立刻就答应了。 为了她的安全,西宫王妃还给了她一味丹药,让她在开战之前服下,她服下之后,把江山握于手中的豪情,让她随着其他人一起冲上去,甚至没意识到在和谁交战。 等她意识回来之后,队伍已经解散,西宫王妃不见了,只留下承诺好的银钱,她顾不得许多,先去赌场里玩几把再说……江纤尘把她逮捕,露了一手月华苑功法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袭击的可能是自家真传。 至于另外两位散修,是她赌钱的时候认识的,西宫王妃说人手越多越好,花再芳便拉上同样缺钱的闵兰荪与毕全贞,她们一个制毒能手,但丹药成瘾,在吸食丹药上花费甚多;另一位则是修炼狂人,为了增长实力,她挥舞钞票不放弃和任何人合修,花再芳很容易就说服她们加入自己。 这与另外两人的供词对得上,桂堂东运转圣王熔心功后也表示没有问题,江纤尘把三个人全都关在站笼里,镇定的说道:“你们有两个选择,其中一条是死,我是月华苑真传江纤尘,这个身份代表,袭击我又被我抓住,你们的最高量刑是死刑。” 花再芳等人纷纷表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希望江纤尘宽宥自己,江纤尘掏出角先生,她用小猫报恩一样可爱的动作,粉嫩的舌尖在角先生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或者,让我们来耍一耍,如果你们能真心诚意的臣服于我,我就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 只有毕全贞没那么惊奇,因为她也和女人合修过,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她请求江纤尘让自己先来,她会令江纤尘满意。江纤尘看向桂堂东,桂堂东想了想,虽然江纤尘在搞胁迫,但对方是企图袭击谋杀她的人,所以江纤尘这么做勉强在合理的范围里,如果他不答应,那三个企图活命的女修反而要和他急。 “好吧,这次我勉强认可,但不许对其他人出手。”桂堂东做了个手势,“你……克制一下,我们还要尽快赶往女儿国,调查新的线索。” “你能留下来吗?我希望你用功法鉴定她们是否说的是实话。”江纤尘问。 “你究竟有多恨我,才让我留下来看辣眼睛的事?” “看到我是辣眼睛吗?” “她们是淤泥,而你则要成为开在淤泥里的花,我更希望你开在正常的地方。” 江纤尘的动作停顿一下:“如果我本来就在淤泥里呢?” “我会把你移植到一个风景宜人,阳光洒满之处,那里与你是相配的。” “只可惜,如果我是花的话,一定是不喜欢阳光的那种花。” 江纤尘把角先生佩戴在腰间,桂堂东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东西有点眼熟,大怒道:“喂,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纤尘丢来一个杯子,桂堂东接住,听她说道:“这是我的,一换一,这样你就不吃亏了。虽然修道界很多女修按我的模板整容,但这个,我保证全世界独此一份,每当你拿出此物时,就会回想起我美丽的样子,然后迅速发情,这就是所谓的睹物思情。” 虽然有些不尊重南轻絮,但有了她之后,桂堂东已经不需要任何器物了,但江纤尘强买强卖,非要和他一换一,他只能收下此物。不然,如果其他人被他们争执的声音吸引,企图进来劝架,看到如此糟糕一幕的话,他的风评就算是完蛋了。 同一时间,历晴川与骆红蕖已经抵达博丽城,博丽城虽是散修经营的城市,却像模像样的撑起两重大结界,在进入城市之时,她们周围的空间打开,一张关于城市的说明被投递过来。 按照可疑的说明,她们前往相对安全的人间之里,在路上观摩到一位主唱自称小碎骨的朋克乐队与鬼魂打扮的骚灵乐队的噪音对决,看到山童经贸与河童重工的飙车大赛,看到身具羽翼的移民们在城市里呼啸而过,看到不同的宗教势力为争夺信徒爆发的冲突。 这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争斗,任何事情都能成为争斗的理由,而此地修士酷爱为自己的功法增加光污染特效,于是他们互殴的时候,绚烂的光彩点亮半边夜空。 人间之里则是另一种景象,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凡人,由少量可靠,但缺乏经费的守卫者保护着,但博丽城的巨型企业们有无声的默契,他们的争斗绝不涉及这里。 “哦,这就是博丽城,我已经闻到它混乱的味道。” 白妞的大明湖剧团抵达博丽城,迅速转向人间之里,名义上,她们受雇于本地主人,要在庆祝活动上表演节目,等下榻客栈之后,白妞试图和自己的雇主取得联络。 因为城中散修们的混战导致灵力环境紊乱,白妞感觉自己的信号不是太好,她只能走出客栈,在黑妞的陪伴下来到僻静之处,联系上刘桃枝。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白妞说。 “支援你们的法宝已经放在命莲寺,而增援的人手则要晚两天抵达,他们预订降临在被称为迷途竹林的区域,因为命数出现了数次扰动,延误了他们的行程。” “命数扰动?” “嗯,修道界皆知阴山盟拥有卜算之能,但有三个门派的功法能在一定程度上扰动命数:天齐派的天命之力,他们会将概率事件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偏转; 兵甲门的看破命格,他们能以狡诈与野蛮的力量,一定程度改变对手的命运,让其向糟糕的方向发展; 以及最后的,月华苑隐匿命数的能力,她们似乎能把命数伪装成凡人,进而藏木于林,使得她们的命运变得难以观测。 桂堂东,大概是依靠她们躲开了我关于他命运的搜查。之前,通过种种手段,我算到他们会径直前往博丽城补给,然后再前往大泽城的未来。 结果,我等在此城的人马扑了个空,桂堂东一行人未能如期抵达,他们似乎绕了远路,而我的人以为他们已经通过博丽城,因而离开向南寻找。 不止是我们,就连大泽城也有两股神秘的力量离开城市转向其他方向,所有准备迎击他的人都愿望落空。” “如果他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被动的改变未来,进而避免那些早已等待好的对手的话,他还真是幸运。”白妞感叹道,“不愧是八大门派的真传,气运是一等一的。” “这或许不是气运,因为命数没那么好改变,很有可能,是他周围的人,用一起突兀而荒诞的事件强行改变了未来,延误他来到南疆的时间。” “?!还有比刘长老更强的卜算者?” “我和你的父亲是好友,私底下你像以前一样叫我叔叔就好。”刘长老有些无奈,“我是因为杀人的才能得以加入门派,本人并不擅长卜算之学。我是找一位元婴修士帮忙,这事不能让门派知道。” 白妞撒娇似的说道:“知道啦,要给婶婶争真传之位是不是?所以要找到桂堂东,送回阳炎府,再去找那个前任真传解决掉。” “嗯,是这样,在增援抵达之前,你去命莲寺取出那些宝贝后便好好玩玩吧,毕竟,这里是你的故乡,回到这里,你一定倍感亲切。” “从我抛弃自己的本名改叫白妞,接手大明湖剧团开始,我已经没有那种感情了,叔叔。” 白妞结束通讯,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一片怅然。她是博丽城的孩子,但那时,博丽城还不是城,没有结界,没有散修们缔结的所谓巨企,仅仅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而她,在此处修行了人生里第一本功法。 “姐姐,虽然这里没有人,但你也应该小心些。”黑妞说道,“刚才姐姐和人联络的时候,没运转功法加密,说到后来又有些激动,或许就连躲在那里的凡人也听得见。” 黑妞朝竹林处随便一指,她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竹林里真的窜出一个人来,那是个漂亮姑娘,红衫红裙,腰间斜挎的宝剑浸染如血般浓重的色彩。 “……”黑妞尬住了。 “诶,两位道友真是对不住。” 红衣女子也是满脸尴尬,“咱不是凡人,咱在附近逛了一天,吃吃喝喝,只想找个摘花的地方,不料这鬼地方竟连个厕所都没有,咱只好在这里将就一下。 本来咱已经完事了,但两位正好走来,咱不想让人看见咱不得体的一幕,就想着等两位聊完再走……哈哈,真是对不住,咱以这口家传宝剑发誓,咱什么也没看到,咱什么也没听到,两位道友还请宽宥则个。” 红衣女子持剑向白妞黑妞抱拳作揖,白妞与黑妞对视一眼,前者化作一道残影,而后者则投掷梨花简,在空中化为双头刀的形状。 红衣女子亦有准备,她的剑在剑鞘中蓄力,双头刀抵达之时拔出单手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赤红的灵力击飞双头长刀,也逼迫白妞现身躲开,用一记鞭腿荡平红衣女子的攻击。 双头刀回到黑妞手中,被她拼成长弓,她拉开弓弦,把手中的碧玉法宝发射出去,明明是葱的外形,却带着惊人的声势命中红衣女子的护盾,将其震碎,而余波也把红衣女子掀翻在地。 “遭了,咱这是遇到好手了!” 抱怨归抱怨,红衣女子思路清晰的双掌托住武器向上举起,格挡白妞砸下的一击鞭腿,剑刃弯曲,割伤红衣女子的手指。 白妞伪装成腿环的法宝与红衣女子饮血后的武器一起发亮,两种怪力同时激发,白妞被震退,而红衣女子则翻滚着,在地面起起落落,竹林劈啪作响,轰然倒下。 黑妞第二次引弓,翠绿的法宝径直命中红衣女子的身体,但在命中的瞬间,红衣女子身形崩塌,化作一摊流动的血液,向竹林深处逃去。 夜色已深,历晴川与骆红蕖在客栈歇息,前者清修,而后者保养自己的武器,用于中远距离交战的雕弓,一对护身用的短刀,解体猎物用的各色工具,金属护臂,妖兽皮做的帽子、手套与胸甲,甚至还有骆红蕖亲手削制的小木盾。 这些东西是十年前临淄守备队的标准装备,除却那只雕弓,其他都属于杂兵中的杂兵装备,如今桂堂东治下的临淄守备部队装备要比骆红蕖这一身高两个档次。 历晴川决定明天起来后武装她一下,首先买附着各类功法效果的箭矢;而后是减少她移动时气力消耗,并提高移动速度的低阶灵力鞋;然后是内置减重功法的半身甲,主要保护她的胸腹;最后,作为弓手的话,手套与护指更是必不可少。 历晴川有的是钱,她没意识到,自己是怀着打扮娃娃,而不是武装同伴的心情为骆红蕖筹划,她的虚荣心,让她在处于施舍者的立场时会变得十分幸福。 这是她的本性,只是和桂堂东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作为被施舍的一方,本性被压制。如今,当她单独行动,和远不如她的人组队的时候,那种本性又开始源源不断为她提供幸福感。 然后,她jing觉的抬起头来,慢了十秒钟,在同境界散修中堪称敏锐的骆红蕖才感觉到有一丝不对。这时,窗板被掀开一条缝隙,粘稠的血液沿着墙壁坠下,在地板上变成好大一滩。 骆红蕖当即跳到床上,抓起自己的双刀护在历晴川面前,历晴川的手背在身后,火焰在她掌心流淌。两边对峙了几秒钟,那滩血液向上升起,收敛为红衣女子的模样。 红衣女子刚一睁开眼睛,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啦,两位道友,咱慌不择路好像闯进你们这里,恕咱唐突,让二位受了惊吓。” 历晴川挑了挑眉毛:“异民?” “诶,对,咱家祖上是飞头蛮来着,不过咱是十成十的人类,不害人的。”红衣女子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所以,把武器放下行吗,咱只想躲一躲,等风头过去就走……啊对了,咱这里还有钱,给你们,请两位不要声张。” 历晴川哭笑不得看着红衣女子递来的二十五两银子,虽然寒酸(以历晴川的标准而言),但红衣女子的诚意却是足的,因为对方只给自己留下一锭绞开的五两银子,而把钱袋里剩下的钱都交出来。 “骆道友,把武器收起来,她气息不稳,灵力衰弱,还夹杂着异种灵力的骚动,显然是先前与人交战不敌,拼命奔逃时恶化伤势。所以,她不是个威胁。”历晴川说。 “我是担心万一她引来别人……” “那就听听事情原委,视情况而定再处置她。” 骆红蕖不放心那红衣女子,不甘的放下武器,对方从血液中升起的场景让她现在还有鸡皮疙瘩残余。她不害怕猛兽,因为猛兽符合常识,是已知;而红衣女子展现的,却打破了骆红蕖的常识。 红衣女子大大咧咧的坐下,讨了一碗水喝,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后问道:“咱叫颜紫绡,关内人,有一个哥哥在大泽城当差,甚是想念,特来探望,不想遇到一桩尴尬事,被人追杀。” “道理我都懂,这里是博丽城,大泽城在此城西南方向。”骆红蕖说。 颜紫绡呆住了,她手忙脚乱的打开地图,细细查看后顿时叫苦:“妈诶,被无良奸商卖的地图坑了,我就说有什么不对!” 第二十章 欢迎来到博丽城 下 历晴川和骆红蕖做了自我介绍,前者依然延续之前的说辞。骆红蕖问道:“可是,城市的正门有‘博丽城’三个大字,而且你入城的时候会发一份入城说明,上边也写了这里是博丽城。” 颜紫绡羞愧的低头,小声说道:“咱字认的不大好,看地图都是看图标。” “可是,你怎么学习功法的呢?” “武艺的部分,咱看别人比划一遍就能记得大概,而关于理论的部分,就要麻烦别人念给咱听,多念几遍。” 颜紫绡说着说着乐起来:“咱家的功法刻在一块石碑上,以前都是哥教咱,咱记不住,他就敲咱脑袋,明明是亲哥下手却不留情。” “闲话且说到这里,大的要来了。” 历晴川一掌拍在地上,她手中的粉色火焰覆盖房间,颜紫绡张开嘴巴,却惊恐的发现整个房间陷入静谧。 导致静谧的元凶穿过门窗,黑白双色的虚影手持镣铐枷锁,轻轻一抖,颜紫绡的视线一阵混沌,等她恢复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肉身躺在地上,而她的身体是一团半透明的轮廓。 “装神弄鬼!”历晴川说。 她一记火焰长鞭甩下,分断suo链,破坏枷锁,颜紫绡感觉自己的意识极速坠落,她猛的坐起来,拼命咳嗦,捂住胸口,感受心脏部位的猛烈跳动。 “你心脏停跳了好几秒。”骆红蕖说。 颜紫绡惊魂未定的说道:“咱的魂儿好像被人勾出去了。” “你还好吗?” “不妨事。” 骆红蕖抓起雕弓与短刀:“林道友追出去了,她是我的雇主,我也去看看情况。” “咱同你一起!” 颜紫绡抓住骆红蕖的手腕,借力站起来,却没有松开,她说道:“咱脚程快,带你一次。” 说罢,不待骆红蕖同意,颜紫绡就化作一团赤红的流动物质把对方包裹,骆红蕖的尖叫被堵在里边。 历晴川追出去,是因为刚才扮作黑白无常把颜紫绡的魂魄勾走的人,使得是阴山盟的功法,而阴山盟最近和桂堂东有些故事,所以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再一个,是她旺盛的好奇心。 她一直追进竹林,误入了好几个帮派的战斗,经历好几场混战,又和博丽城身着红白双色制服的城主直属卫队做了一场,但依然没有跟丢目标,要诀便是历晴川的功法烟波。 正所谓队友被抓,边笑边刷,当敌人集中于队友的时候,就代表自己有了从容发挥的空间,所以,在颜紫绡被勾魂的时候,历晴川先给窗外和房顶的敌人进行标记,再去解救颜紫绡……她和颜紫绡又不熟,颜紫绡会受什么伤害她无所谓。 现在,历晴川顽强的、持续数小时的追击抵达尽头,因为被她追逐的人已经力竭,被迫站定面对她。 “这位阳炎府的道友,我们无意冒犯,只想抓回一个得罪我们的人,何苦如此相逼?”黑妞说。 “很可惜我这个人,不管有理没理,只要我有优势,都喜欢骑在人脸上输出。”历晴川握紧手中的鞭子,“你们是阴山盟的修士吗?” “道友你误会了。” “不是?那更好,你们用了阴山盟的功法,却不是阴山盟的人,走,和我去见本地最近的执法修士,把你们怎么入手阴山盟功法的事交代清楚!” 数十团火球在历晴川周围凝结,当历晴川举鞭,火焰听从她的号令,向着对面两人所在的区域坠落,遮断她们后退的路。 “姐姐,我不想节外生枝,但是……” 黑妞看着白妞,白妞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迎上历晴川,黑妞也欢喜的拿出法宝,被人追了几个小时还要被骑脸嘲讽,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气。 “哦,用了阴山盟的功法,战斗方式却是体修?” 历晴川一鞭复一鞭的抽向白妞,每一鞭都令空气呼啸,都令灼人的火花在空中激射。白妞以敏捷的身手躲开历晴川的鞭笞,颈部的水蓝色宝石绽放光亮,吞噬了历晴川武器溅射的火焰伤害。 转眼之间,她来到历晴川眼前,历晴川最后一鞭砸向地面,爆炸推开白妞,也把自己送到半空,黑妞在此时射出一箭,也被历晴川挥鞭弹开。 历晴川把自己送上天空不是为了逃避,相反,反击才刚刚开始,一团又一团火球在她周围酝酿,然后随着她一路俯冲。 白妞颈部佩戴的水蓝色宝石吞噬了从天而降的火雨,而白妞本人转身,高抬腿,充满筋肉的大腿与历晴川降下的劈腿碰撞。 两人接触的第一秒不相上下,第二秒,白妞伪装成腿环的法宝启动,将她的腿染成一片赤红,而历晴川的火焰里,悄然有粉色灵力涌出。 历晴川被白妞爆发的力量扫开,横着飞了出去,她倒转的视野里看到远方一点青色的寒芒,黑妞朝她射出一箭,在半空,一支铁箭从旁边飞出,撞上黑妞的箭矢,虽不能将其拦截,却改变它的行进方向,让预订贯穿历晴川腰腹的箭矢从她腰身上方五厘米划过。 “虽然我的护盾扛得住攻击,但不得不说,射的好。” 历晴川落地,看向踩在附近制高点上的骆红蕖,后者脸色苍白,还残留着呕吐过的不雅痕迹,却在不佳的状态下表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 “就是她们!” 在骆红蕖旁边护法的颜紫绡指着白妞和黑妞说道:“咱在摘花后,不小心听了她们的对话,就被她们全力追杀。 咱自认是个正派人物,并没有和人说出你们的谈话内容,但如果无论我说不说都要被追杀的时候,咱就要把你们腌臜事说出去!” “那你更要非死不可了。” 冷酷的声音在树上响起,颜紫绡把骆红蕖推下去,自己拔出宝剑,对上现身的男人,那男人戴着如镜子般光滑的面具,两剑相交的瞬间,颜紫绡脸色大变。 “这武器我绝不可能认错,你为何会有咱家哥哥的宝剑?!” 那男人不为所动,手中施展要命的招数,树枝颤抖,心神大乱的颜紫绡被男人几秒钟就开了三道鲜血淋漓的口子,血珠飞溅。 “颜道友,快拉开距离,我这样我没法瞄准了!” 骆红蕖仗义,但远处的黑妞不打算观战,这次轮到她朝骆红蕖射箭压制,历晴川想替骆红蕖挡住,而白妞终于摆脱阴阳玄聘功的困扰,欺身而近,静时丰满,动时筋肉的大腿刮过一道罡风,拦住历晴川。 白妞笑道:“同为罕见的樱色长发,咱们两个可要好好亲近!” 更多的人影在远方浮现,历晴川一鞭抽向白妞,她这一鞭朴素而突兀,但凝聚二十年的功力,角度极为刁钻,即便对战的是桂堂东,也要夸奖她一句。 但是,那刁钻是以常理而言的,历晴川看到白妞背后一对羽翼舒展,后者浮空,躲开历晴川的攻击。 “又一个异民混血吗?” 不过,虽未能伤到对方,历晴川也成功与白妞拉开一点距离,她把烟波的标记点从白妞身上回收,转而挂到颜紫绡身上,开启烟波,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 “小心!她在隐形时移动很快!” 白妞的提醒晚了一些,神秘男人刺出贯穿颜紫绡心肺要害的一剑,但在刚刚刺入颜紫绡身体的时候,就被一只凭空出现的鞭子缠住手腕,历晴川现身,而后火焰从她脚底喷涌,无差别杀伤的爆炸覆盖以她为中心半径十五米的范围。 那神秘男人距离最近,首当其冲,他的面具被爆炸震碎,一张颜紫绡熟悉脸庞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不,哥哥,怎么会……” 爆炸同样不会放过颜紫绡,但因为颜紫绡似乎偷听到了什么,所以历晴川觉得她有被救的价值,因而她抱住对方,又用鞭子捆住骆红蕖一起撤退。 她们三人回到客栈,颜紫绡拜倒在地:“今日咱能得救,全赖两位道友相助。咱做文章做不利索,说不出那些好听的话,咱就说,咱要回报两位的恩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咱愿意为两位效劳。” 骆红蕖把颜紫绡扶起,历晴川把伤药丢过来,颜紫绡脱掉衣服处理伤势,露出一具匀称结实的身躯,和颜紫绡的脸庞一样,她的身躯也透着健康的红润。 历晴川目不转睛的看着,颜紫绡有些惊讶,但没有遮掩,大大方方让历晴川看,反倒把骆红蕖臊的不行。 “我回避一下?”骆红蕖说。 “都是女人,道友羞什么?” “对,没必要害羞,我观察颜道友,是观察她伤口的恢复速度。”历晴川解释说。 骆红蕖这才注意到,颜紫绡身上的伤口几乎痊愈,后者自嘲了笑了笑:“咱这异民血统挺有用的,伤口恢复的挺快,还能变成流动的团块,这时候咱没有要害这种东西,还能有各种应用——比如刚刚的赶路。” 一想到自己被粘稠且血腥的液体封闭住,且路途十分颠簸(颜紫绡包住骆红蕖后是以滚动的方式前进的)的地狱级赶路经历,骆红蕖感觉自己又要吐了。 “伤到你的人是你的兄长?”历晴川问。 颜紫绡原本还算欢喜的脸垮下来:“嗯,他寄给咱的信说自己在大泽城,结果怎么会在这里?和咱一样迷了路?又怎么和那些怪女人混在一起? 他见面认不出咱,对咱喊打喊杀的,这不正常,咱认识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下回看到他的时候,咱一定要问清楚。” “很抱歉问颜道友这个,因为按照人之常情,这时候颜道友应该很难过,但颜道友未见多少难过的情绪,让我觉得有些可疑。”历晴川说。 “是啊,咱的确难过,但在故乡的时候,和咱来往的人都叫咱大侠。咱心中的大侠,就该像一代大侠袁忠义那样。所以,我不能表现出难过,因为咱也是大侠,做事要处变不惊。” 颜紫绡的表情变得坚定:“而且啊,咱一度很担心,哥哥在南疆有没有好好修炼,他那要强的个性会不会害得他吃苦头,有没有给咱找个嫂子。 看到他好好的时候,咱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第二反应是担心,至于恨啊难过啊是有的,但咱觉得,事情尚未查明,那就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因为咱想要相信家人。” 已经变成孤家寡人的骆红蕖无从体会这种情绪,但看颜紫绡的样子,她本能的觉得羡慕。而历晴川则滋味复杂,因为家人于她是爱,也是伤害。 历晴川维持圣王熔心功的运转,她没发觉颜紫绡有说谎的成分,也不认为她有能力对抗圣王熔心功,所以她暂且信了对方,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颜紫绡把白妞的单方面对话讲了一遍,她记忆力的确像自己描述的一样惊人,仅仅听了一遍,她复述起来却分毫不差,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现编的。 历晴川很容易从里边拼凑出这样的故事:在临淄会议后,阴山盟的真传问题尚没有解决,并且因为刘桃枝的强硬姿态,使得桂堂东以强硬回应强硬,真的打算寻回勒花天杀回阴山盟。 所以,刘桃枝肯定要派遣队伍,要么抢先找到勒花天,要么抢先找到桂堂东,但因为这是他与桂堂东的私人矛盾,所以不能派遣本门弟子。 但是,刘桃枝在加入阴山盟之前做过许多年的杀手买卖,就算他是个孤儿性格,也该积累了一些人脉资源,现在就刘桃枝打出人脉牌,集结队伍来找桂堂东。 历晴川既然知道,就不能坐视不理,她打算和刘桃枝的队伍保持接触,以便通过他们增加自己找到师弟的概率,必要的时候,也要破坏他们的阴谋。 虽然不想承认,她是她母亲的丈夫的独生女一事,赋予她有限作死的底气,就算别人把她抓住,为了不得罪阳炎府的实权人物,也不敢随意杀害她。 为了和刘桃枝的队伍保持接触,颜紫绡她必须留住,这样自己才有找他们麻烦的理由,或者被他们找麻烦的理由。 “你握着他们的秘密,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麻烦,今晚我也知道了秘密,代表我也无法脱身了。 而且那个粉毛异民似乎还是本地人,那么博丽城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信任,谁知道那里边会不会有她乡里乡亲? 我原本是打算给骆道友更替装备,再招几个可靠的人同行,但明天清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前往大泽城,等补足人手后,我们再回来跟踪你兄长所在的队伍,或者等着他们找上我们。 无论如何,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和他们都很有缘就是了。” 历晴川伸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伴了。” 颜紫绡对历晴川一无所知,但感激让历晴川在她心里变得无比高大,她欢喜的笑了起来。 历晴川看向骆红蕖,伸出另一只手说:“骆道友倒是可以再考虑考虑,你可以全身而退,不必陪着我冒险。还记得你的初衷吗,你是打算寻找人生的方向。” 骆红蕖看着历晴川与颜紫绡握在一起的手,深呼吸,也抓住历晴川的手:“在我找到人生的方向之前,我会认真履行合同,危险算什么?我与山里的猛兽斗了十年,若是害怕,我就报不了仇了!” “再多考虑一下嘛,万一我是哄骗你们的坏人呢?” “我觉得林道友不像。”骆红蕖说。 颜紫绡附和:“咱同意骆道友的说法。” 历晴川松开她们的手,转过身去:“算你们走运,如果我是坏人,至少现在的我是相对不那么坏的一位。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我,你们大概要被好好捉弄一番了。” 太阳升qi点亮大泽城的天空时,桂堂东离开江纤尘的房间,江纤尘一边浣洗她的角先生,一边露出丰收的喜悦:“虽然她们没有其他袭击者的情报,但三份加持到手。我弄懂了一件事,原来采摘花蕊的本意是让她们屈服于我。” “所以,你以后不会再干那种辣眼睛的事了?毕竟,想让一个人屈服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如此下作。” 江纤尘伸出两根指头:“首先,乱搞男女关系,又把我看光光的桂道友没资格说下作。 第二,我会继续做啊,通过毕全贞的教导,通过我自己一晚的实践心得,我发现想要让她们屈服,最快的方法就是粉碎她们的尊严,展现自己的力量。 什么是足以粉碎她们自尊的力量,便是你骑在她们身上,把她们折腾的精疲力竭,当做耕田的畜生一样使唤,把她们贬低的毫无价值,把决定她们价值的权利从她们那里抢过来。 一开始你能感觉但她们的厌恶与反抗,等她们习惯了你的骑乘,你再稍微温柔一些,只要比其他的牲畜过的更好,她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因为她们需要你肯定她们的价值,因而为了你,她们什么都肯做,这就是屈服。 桂道友,你大概要说‘令人作呕’之类的话,我们要不要做个交易:我不想对这些人负责任,等完成金书后,你挑挑拣拣看哪些人用的上,我会让她们无条件的配合你,毕竟是主人的任务嘛。” “至少你已采摘过花蕊的三位,一个丹药成瘾,一个沉迷赌博,一个为了修炼不择手段,哪一个在我手下工作,对环境的破坏都大于建设。 不过,让我接收她们吧。通过她们,我来研究课题:如何帮助引导丹药成瘾、沉迷赌博或者修炼狂魔回到修士社会。 咱们八大门派本部对弟子管束甚严,可以避免门下弟子走上歪路,但在散修统治的世俗领地里,在边陲地带,那些飞升无望的人们,那些渴望投机的人们,那些生活枯燥乏味,需要病态的激情来润滑的人们……他们很容易走上歪路,而且会污染更多的人走上歪路。” “哦。” 江纤尘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两人分别,桂堂东用清洁符箓净化自己后,才去和薛衡香讨论合同的问题。 因为南轻絮在食物里的加料,薛衡香睡了个好觉,她能较为理智的思考自己的处境,等桂堂东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合同看完,并愿意成为桂堂东的雇员—— 在桂堂东顶着油腻中年大叔皮套人的前提下,成为他的雇员,总比成为他老婆强。 同时,薛衡香还希望拟定另一份合同,就是桂堂东帮其寻找家人的合同,她可以支付费用,现在她身无分文,所以费用从未来工资里扣,或者抵押自己的技术专利。 桂堂东从未想过他能在南疆一散修嘴里听到“技术专利”这个词,特别是四时宫的拳头产品丝绸相关领域的技术专利,看他意动却不贪婪的表情,薛衡香舒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捏着的这东西有吸引力,但她现在这个处境,桂堂东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就能0元购她的技术专利,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她现在相信了,桂堂东是个讲道理的人。 桂堂东承诺但不保证能寻回薛衡香的家人,薛衡香表示理解。放松下来的她,和桂堂东聊了自己的事情,当桂堂东知道她是因为临淄的事而变相自我流放的时候,不觉心情微妙。 这不是他的锅,事情却因他而起。如果薛衡香知道,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薛衡香随后透露了另一个自我流放者的后代骆红蕖,表示自己曾和对方立誓,无论谁能回到中原之地都要带上另一个。 桂堂东钦佩她们的友谊,但想到自己队伍里再增加一个“故人”,不免有些头疼。 于是,他以有事为名,离开去街上散心,顺带看看能不能钓到其他的伏击者。但大泽城的白天异常的祥和,他没有从旁边感受到任何敌意与窥探的视线。 于是,桂堂东转变目的,打算买些东西当做礼物,送给自己挂念的人。这时,淡淡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他抬头,看到撑伞的清纯女人从他身边路过,唤醒了他不好的回忆。 第二十一章 宫小路瑞穗 桂堂东看向那窈窕的背影,不动声色的跟上去,同时扣住和衣家修士的联络符箓,这里是日升渡的据点,算是他三分之一个主场。 那人的身法极为高明,桂堂东几次几乎跟丢目标,但等对方转入大泽城的公立博物馆后,他停止行动,因为在周围,他感觉到复数个不友善的气息。 如果这些气息同时发难的话,他就要使用阳炎府功法,而那猛烈的火焰必然会被人认出他的身份。一旦“阳炎府真传桂堂东莅临不欢迎他的南疆”这一消息流传出去,人们就很容易识破他的皮套找到他……他被研究的太多了。 所以,以“出名”后受到大量“粉丝”追捧为代价,换取抓住那个形迹可疑,身份已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的身份的人,是否值得? 桂堂东权衡一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撤退了,同时用通讯符箓联络他的盟友:“阳炎府的队伍已经抵达此地,他们来抓我了。为首的人是宫小路瑞穗,我和师姐的故人。” 回去后,他把情况告诉江纤尘、南轻絮与云晓境,江纤尘说道:“这个瑞穗是你老相好?” “不。你们知道,我刚加入门派的时候,阳炎府还只有一个真传,也就是我的师姐历晴川。师姐很厉害,但多少有些生不逢时——那时候四时宫的天才少女冬白雪横空出世。 冬白雪年龄其实比师姐大,但没料到四时宫藏了一手,他们一直等到冬白雪硬实力无懈可击,前途光明的时候,才把这个怪物释放出来。 我们门派对师姐的营销就是两百年一现的天才少女,已经投入许多资源,如果冬白雪压住师姐,那么我们门派所有的努力都是为对方做嫁衣。 冬白雪起势的时候,我们门派有了压力,而压力有一大半都落在师姐头上,师父评估形势后,决定以减压的名义,给师姐加压——他开始物色人手,或者说物色绝活哥/绝活姐,让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辅佐教导师姐。” “呃,我不是很懂,有人帮助不是好事吗?。”南轻絮抱着自己的尾巴说,“还是说,这伤到了历道友的自尊心?” “对,即便我开了西施美颜,可在我的滤镜之下,师姐都是很骄傲的人。师父这么做让她没面子,结果我刚加入外门没多久……好像才一两个月,我记不清了,她去我的临时洞府里大吐苦水。” 江纤尘一下子兴奋起来:“你们才认识一两个月,她就进你的房间说这些事,桂道友,原来你的猎yan天赋在那时候就觉醒了吗?” 你能不能给我关注重点?! 想打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江纤尘看到桂堂东的死亡凝视,识趣的闭嘴,但八卦乃是天性,就算人外之物亦是如此。 “你们都在洞府做了什么?”云晓镜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桂堂东面前:“给我编二十两的。” “你们又不是没在寒鸦号参观过,我和师姐第一次接吻都是我加入门派一年多后的事了!” 桂堂东双臂交叉:“重点是那个辅助团队的事。后来,我们门派多了一位真传,也就是我本人,但那时候冬白雪已经超越师姐,而我还没有完全展露头角。 当时的舆论认为,齐地年轻修士,我可能排进前三,而冬白雪必然是第一。门派也那么看,他们觉得我挑战冬白雪仍是不稳,所以那套原本用来强化师姐的设置,延顺到我身上。 最后,具体确定下来的团队人数为九人,宫小路瑞穗是其中的领头人物。 他来自门派海外辖地筑紫都护府,学习了伊贺忍者全套技术,后来又在门派展露头角,在外门的时候就被师父相中,他原是师姐的辅佐班子人选,后来转到我这里。 在外门上课的时候,我们俩是同桌,但我不怎么喜欢他,因为他是个取向混乱的男人,除了勾搭女孩子之外,还扮作女人勾搭男人。 他男女皆不放过的原因,是因为他要修炼忍者,或者说间谍的各种技术,他把同门当做任务目标,在他们身上练习自己的本事,而我认为,这是不道德的事。” “他有没有扮作女孩子诱惑你?”云晓镜问。 “……有。” “被他诱惑的时候,你硬过吗?”江纤尘问。 “有,但我生气了,因为他打扮成师姐的模样。不过,我不至于因为这个讨厌他那么多年,他曾是影子一般的人物,替我处理各种事情,包括我第一次在中原之地历练时闯下的祸事。 他教给我追踪技术,拷问与如何抵抗拷问,野外生存的技巧,如何训练自己的感应能力,师父代替我支付代价,瑞穗获得了让他足以晋升内门的资源。 我们的分道扬镳有两个契机,第一,我在上次齐地冠军联赛战胜冬白雪,门派对我的信任提升,那个九人辅助团不再是必须的,反过来说,他们是我的掣肘,是师父派来监视并控制我的刑具。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向师父汇报 拿到冠军之后,我便有机会给自己松绑,和他们体面的分手,而发生在第二次南疆之行的事,成为我和他们分开的第二个契机。 那是在君子国的事,君子国是那些飞升无望,又厌恶修士社会争强好胜风气的君子们汇聚之所,他们心态平和,不擅争斗,每天其乐融融,或讨论修道心得,或者聊世间万物,或齐xin协力打造法宝与符箓,按需分配。 难得的是,他们主张有教无类,并愿意和凡人们生活在一起,在那里,修士与凡人之分淡薄,大家是以自己的兴趣爱好与性格,来决定自己和哪些人结交。 除了他们实力比较弱,他们构建的可谓是一片理想社会。” 南轻絮听的心神向往,她喜欢这样平和安逸的环境,云晓镜推了她一把:“你别看他形容的那么好,根据我的观察,一个社会的整体道德水平,取决于其物质水平。 只有大家人人都过上好生活,整个社会层面的道德才会进步,达成他描述的那个社会。那么问题来了,君子国是因为什么而变得繁荣?” “熏华草,一种仅在君子国出产的名贵的草药,抵达君子国后,我才知道它一年仅开一次花,而在开花的那天朝生夕死,仅仅有十个小时的时间来采摘它的花朵,经过特殊工艺制成高档香料,它不愁销量,完完全全是卖方市场。 恰好,君子国的左右丞相吴之和,吴之详身体染恙,持续不断产生异种灵力折磨他们的身体,而阳炎府的火焰灵力能烧蚀异种灵力,我便被他们请去辅助治病。 瑞穗向我提议,应该趁着给他们治病的时机,不择手段的控制他们,借助他们对朝堂的影响力,从而让君子国的政策转向对门派有利的方向。 同时,做成如此功绩,掌握君子国这一资源,不仅能让我在门派内的评价提升,还能借助君子国的香料资源,和门派长老做一些交易。 我拒绝了,我并非第一个造访君子国的八大门派修士,但大家不约而同选择对和平的像是过家家的国度不做任何干涉。 君子国有武力保护自己吗?没有,他们还存在,完全是因为修士们的善念,每个人在踏上修道开始都有的善念,它被理智与经验隐藏,但从未泯灭,在合适的时机被激发出来。 君子国终究是要被人拿捏的,但我不想它的遗世独立终结在我手里。瑞穗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瑞穗,从南疆回来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所以,他的出现,代表阳炎府派出队伍来抓你了?”江纤尘问。 桂堂东点点头:“是的,他心虚了。不然他一定会停下和我攀谈,虽然是忍者,他却是爱说话的人。” “你有什么想法?” “请衣家修士好好调查一下,但也不可尽信他们。同时,等船一修好,我们就去女儿国,追查袭击我们的人的线索。 阳炎府只是我私人的麻烦,而袭击你的却是我们共同的麻烦,它的优先级比较高。” “无非是荷师妹或者林师妹派人做的。”江纤尘淡淡应道。 “但具体是谁做的,对我们很重要。会不会有后手,对我们更重要。” 宫小路瑞穗哼着歌,在博物馆门口与另一位女郎会和,她们好似姐妹淘般手挽手,一起参观各种动植物标本,典籍的手抄本,考古发现的各类文化,其中珍品已经被运回中原之地,留在这里的是1:1的等比例复制品。 博物馆在中原本地并不常见,因为八大门派将之设置在门派总部,只允许自己门下弟子,附庸中的高层与本部修士的凡俗家人参观。 而在南疆之地变成公立博物馆,则是因为八大门派当初那个重新整合南疆,进而攻击魔修本土的雄心勃勃的计划,以考察的名义,他们向万象河中部和西部派出大量队伍,对南疆进行细致的考察,大量动植物、矿石与黏土,活人乃至于死人墓葬被运回来,以便八大门派了解南疆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演化成了什么模样。 只是,考察队对自己的事业过于热忱,他们送来了大量的活样本,而由八大门派在南疆的基地转运到本土的时候,许多动植物病死,或者因为保存不到位,导致样本出现腐坏与损坏。 而且,大量样本必然会导致重复搜集的现象增加,所以那时候上面给了南疆基地的人指示:首先把样本加工,然后只挑本土需要或者没有的样本向总部运送。 于是,本地留下大量被制作好,又不需要送往本部的样本,而样本的制作与维护都需要成本,给基地带来财政压力,为了减轻压力,有人提出反正不是要划地方放置标本,为何不建设公众博物馆,收取门票,出售周边,能回收一点成本是一点呢? 于是,博物馆建成了,并招来了更多亏损,因为南疆本地人对此不感冒,而且考察队在搜集的时候与原住民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片,因而这些东西在南疆部分原住民看来,是侵略者炫耀战功的无耻行径,越发抵制。 不过,博物馆本就不是为南疆本地人设立的,首先是商人们开辟商路,然后他们雇佣更多中原之地的散修与凡人来此定居,有些人在此安家后,又把自己的亲朋招来。 然后,旅游业兴起,有闲钱又想安全的看看大好山河的日子人型散修,便把南疆的好奇局限于万象河右岸八大门派设立的据点里,博物馆扭亏为盈。 博物馆的门票很便宜,便宜到城中的普通凡人家庭,咬咬牙攒一个月的闲钱,都有机会来看看的程度(尽管他们不会那么做),但里边的周边售卖却很贵。 宫小路瑞穗一路买买买,不知不觉间已经花掉十两银子,她旁边的同伴冷着脸,陪她从博物馆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笑一笑嘛,慕容道友,我们现在是要好的姐妹。”宫小路瑞穗摇了摇异民风格的手铃,“猜猜我刚才遇到了谁?” “……” “是我们此行的目标,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一路跟踪,呵,关于这部分的技巧还是我教他的,没想到会被他用在我身上。” “你确定要在这里谈这些?” “你终于肯理我了。”宫小路瑞穗笑道,“不过,在其乐融融的博物馆里,冷着一张脸就很合适吗?” “那就换个地方说。” 宫小路瑞穗与慕容冲在外貌上皆是醒目的存在,她们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突兀的撑一把红伞,而另一位则黑衣黑裙,一头黑色长发被白色的头巾抱住,眼中流转的火焰,让其拥有一双妖异的红色眼瞳。 尽管如此,人们对其熟视无睹,她们小心的在博物馆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桂堂东已经离开后,才前往某个不起眼的小茶楼。 茶楼的生意极差,小二坐在大堂里打ke睡,掌柜的则在嗑瓜子,同时看着大泽城官方发行的邸报,它半月发行一次,记录半个月前发生的南疆大事,兼叙中原之地的“旧闻”。 所有的邸报都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在阅读之后绝不会让人产生对八大门派领导下的修道界秩序的质疑,因为阅读者的愤怒,会被导向那些更具体、琐碎而无害的话题。 宫小路瑞穗和掌柜的对了一番暗号,被放行之后,带着慕容冲进入特定的房间,走过夹壁,来到地下室,再从那里对了一遍口令,传送阵激活,恍惚间,他们来到一座充满脂粉味的房间里。 “这里是哪里?”慕容冲问。 “女儿国国王的寝宫。”宫小路瑞穗回答。 “别告诉我,我们两个扮作女人,就是来陪她睡的。” “一个方国的国君,元婴境后期的散修,还不值得我们出卖rou体。” 宫小路瑞穗给其余的队员发送坐标,下达在此集结的命令后,看到慕容冲不耐的解开头巾与脖颈间的丝巾,露出喉结。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贴着的仿真皮肤完美遮掩了他作为男儿的特征。 “我们具体要在这里做什么?”慕容冲问。 “最终目的,自然是把玩够了闹够了的桂道友迎回门派,而阶段目的嘛,是在这里充当女儿国国王的护卫。 他们国家最近比较倒霉,地梁宗与四时宫都毫不掩饰自己进行军事打击的意图,他们两派的真传已经在各自据点就位,而国内呢,她的宠妃西宫王妃又和神秘势力勾搭在一起,所以他只能慌张的去抱其他大腿。 她还不够资格让咱们门派保护他的国家,但她支付的代价足够把我们招来保护他的个人安全,如果可以,还要查一查她的‘老婆’到底勾搭了什么人。”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执行最终目的?” 宫小路瑞穗笑道:“慕容道友和你那位在兵甲门当长老的亲戚一样,都有颗军人的头脑。把桂道友迎回门派这事,历长老既要面子也要里子,所以我们没法大张旗鼓的做,且参与人手只有我们九个。 桂道友却是有盟友的,月华苑真传江纤尘,日升渡的衣家姐妹,这些想不到的组合全都化作他的保护伞,如果我们在大泽城动手,被抓的就是我们。 所以,我们只能等桂道友从大泽城出来再做决定,女儿国是南疆三十六方国里距离右岸地区最近的一个,桂道友和他的小伙伴们若是想深入南疆,女儿国就是他们的必经之途。 怎么说呢,我们过去都是桂道友的扈从,现在却被历长老派来阻截他,到时势必有一场交战,面对他,你有对他挥舞武器的觉悟吗?” 慕容冲淡淡的回答:“谈不上觉悟,我曾认为他值得追随,但后来发现他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改主意了,仅此而已。” “是吗?” “如果这是试探,那么队长你更可疑,我们都知道你的风流韵事,而你那为数不多的失败里,就涉及到桂堂东。你舍得对他出手吗?” 宫小路瑞穗柔柔的笑了:“我当然不愿意,但门派对我有大恩,我万死无以为报,所以我一定优先考虑门派利益。 好了,你可以先清修一下了,接下来,我会试着联络各方,看能不能坐下来谈谈。” 少廪君与夏奇峰先后接到宫小路瑞穗的联络,这位阳炎府修士“艳名”在外,民间不少桂堂东x少廪君的小本本里,都给他安排了败犬或者反派角色。 宫小路瑞穗试着调解女儿国的事,但他口气很松,所以均被少廪君与夏奇峰回绝。夏奇峰结束联络后,拿手帕擦了擦汗水。 在她原本看来,这次南疆之行就是拉上一波军队,打进女儿国,逼迫老国王退位,废掉西宫王妃,顺带签订一份自由贸易协定,等女儿国政局稳定后,她就撤出那里,回到门派交差。 但抵达据点后,她发现四时宫在据点的武装力量不足以支撑一次远征,所以临时招募散修,征发民夫,这些都耽搁了时间。 然后,她派出人员四处搜集情报,本意是搜集各个门派对四时宫采取军事行动的态度,却意外的发现从中原之地而来的阴山盟、月华苑、阳炎府、日升渡的力量存在的蛛丝马迹,再算上公开行动的地梁宗,八大门派中的六个在这里不同程度的投射自己的力量。 这是否是他们对四时宫的军事行动做出的反应?如果是巧合,那么他们又在筹谋些什么,又将会对她的队伍做出如何反应? 夏奇峰在这次事件里承担的责任,不允许她对这些事糊弄过去,但她的人都很忙,完全挤不出人手把外面的事情梳理干净。 所以,她只能从“她的人”以外寻找出城调查的人手,首先是阴若花的三位随从,枝兰音正在治病不考虑,黎红薇与卢紫萱不错,有学识,有见识,但武力差了一点。 夏奇峰又费劲抽调几个散修加强这只队伍,让他们的业务水平胜任任务,只是,仍然缺少兜底的武力保障。 说到武力保障,夏奇峰想起冬白雪。冬白雪随同她来到玄女城后便查无此人,不肯为门派做一点事情。 夏奇峰预先和总部联络,得到大义的名分后,她亲自去找冬白雪,冬白雪正在被分配的临时洞府里修炼,森冷的气息蔓延,夏奇峰不喜欢寒冷,因为在变冷的环境里,变冷的汗液挂在身上会更难受。 她运转夏坛功法驱散寒冷,也宣告自己的到来,冬白雪放她进来,听她以门派大义为前提的要求。 夏奇峰以为自己要磨一会儿嘴皮子,但冬白雪却爽快的答应了。当天下午,冬白雪就认领了调查队,率领他们出城。 你这亟不可待的样子,仿佛要出城见新郎官似的。夏奇峰暗想。 冬白雪不是去见新郎官,但有与之相似的急迫,她率领队伍径直前往大泽城,在中途,她遇到了历晴川。 第二十二章 互相帮助 历晴川在上午9时,博丽城的人们刚起的时间离开客栈,一般来说,中原之地与南疆大部分地方的起床时间以鸡鸣为信,也就是早上五六点钟,而博丽城起床如此晚的原因,自然因为他们夜生活丰富。 修士是消费主力群体,他们起的晚,为他们提供各种服务的凡人们起床时间推迟,连带着影响家属们,最后影响整个凡人聚落。 历晴川抓紧时间把事办好,仅用了一个小时,骆红蕖就改头换面,从炮灰变成高级杂兵,颜紫绡也获得了从灵兽体内抽取的新鲜血液。 “咱淬体的时候,平常的时候,吃的东西都和修士一样,唯独受伤之后需要血液。”颜紫绡有些无奈,“如果不摄入血液,咱的身体就会变凉,让周围的环境也变凉,怪不好意思的。” 此话不假,昨晚后半夜,颜紫绡体内灵力紊乱,大量阴寒的灵力从她体内产生,让窗户覆盖厚厚的冰花。如果是夏天,颜紫绡或许可以成为人形降温神器,但在冬天,她的变故令人生厌。 不得已,历晴川让骆红蕖去找客栈老板买了些食用血块回来,煮熟的牲畜血液不如新鲜血液效果好,但可以确保她安然度过此夜。 然后,历晴川收拾行头,和她的两个小跟班离开博丽城。 骆红蕖表达自己的担忧:“唐道友,你说我们再回到博丽城的时候,那些人会不会躲起来或者离开了?” “嗯,我有一些厉害的朋友,他们会帮我们的忙。不然,我怎么敢孤身一人行走南疆?” “也是哦。” 历晴川所说的厉害朋友就是少廪君,地梁宗因为频繁以地质研究的名义,派出考察队,因而在南疆建立了首屈一指的情报网络,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 早上历晴川和对方联络的时候,她就听到两条要紧的消息:第一,大泽城发生一次袭击,一艘所属不明的船只被击坠,而稍后,日升渡修士进行调动,似乎抓了几个人,两件事似乎存在因果关系; 第二,今天早上,冬白雪带着一支队伍离开玄女城,直奔湖对岸的大泽城而来。 历晴川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和日升渡或者冬白雪又不熟,她拜托少廪君注意博丽城疑似刘桃枝的队伍的情报调查,便向大泽城前进。 然后,她遇到了冬白雪。 历晴川的变装瞒不过冬白雪的眼睛,她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历晴川,问道:“你师弟呢?” 虽然在临淄就有过相处经历,但日常中的互动,对两人尚属第一次。历晴川好奇的打量着冬白雪,曾令她压力倍增,为她的悲剧加了一波压的天才女修……冬白雪应该是冰冷的,但此刻,冬白雪却有些焦急。 原来你也有急的时候。 历晴川心底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她嘴上说道:“就算知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冬白雪逼近,不想输了气势的历晴川抬头挺胸,一副“我倒要看看你做什么”的样子,冬白雪绕着她转了一圈,历晴川跟着她转动,始终保持正面面对冬白雪。 冬白雪摇了摇头:“你身上没有他的气息。” “你属狗的吗?!” “但最近,我在某位散修身上感知到他的气息……他就在南疆。” “那人是谁?!” “我有告诉你的义务吗?” 若是换成寻常对手,历晴川就祭出法宝来谈判了,但她清楚,她打不过冬白雪,所以她一边激活藏在衣服里贴身放置的符箓,一边压抑着怒气,说道:“那就来交换吧。” “换?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是拿你来换。” 冬白雪动手之时,历晴川拉开身位,温柔的春坛功法被冬白雪施展,一道惨绿色的雾气降临历晴川所在的区域, “笑话!” 历晴川挥舞长鞭,火焰在她周围席卷净化毒雾,变得清爽的视野里,一道猩红色的长枪从天而降,她一鞭抽中长枪,注入灵力将其约束,被投掷向冬白雪的方向。 冬白雪抬手升起灰色的盾牌,撞上长枪的瞬间,两者一同破碎,而夹在长枪里的粉色灵力无视了冬白雪的护体功法,直奔冬白雪的双目而来, 冬白雪躲闪,但《阴阳玄聘功》为她制造了一片粉色的迷雾,暂且隔断她的感知。趁此机会,历晴川长鞭甩在身后,爆炸把她推向前方,手中有一道弧形火焰正在酝酿,每一秒,那弧形火焰中的灵力越来越多,而它的威力不断攀升。 踏进射程之时,历晴川投掷手中之物,弧形火焰刮向冬白雪的身体,冬白雪伸手,掌心的苍白光芒夺走了历晴川的视野。 经历春、夏、秋坛功法之后,收尾的冬坛功法完成四季轮转,其威力得到最大化的应用。历晴川撤开交叉的双臂,发现周围已经被白茫茫的冰雪覆盖,而她投掷的弧形火焰,则被冻结在冬白雪身前,仿佛这是以冰雪雕刻的弧月。 冬白月扯下脸上的粉色“面纱”,骆红蕖张弓搭箭,颜紫绡用剑划破自己的手腕,吸收血液之后,她半出鞘的宝剑殷红如血。 历晴川警示自己两个老实跟班:“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最好别对她出手,也别说你们拖住让我跑的蠢话,她制裁你们不需要半分钟。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试着逃走,我在这里拖上她几分钟还是足够的。” 她转而对冬白雪说道:“一言不合就动手,我不记得你是那么暴躁的人啊。” “我想找到他,如果你在我手里,他会现身。毕竟,你是他珍视的道侣……” “谢谢。”历晴川喜滋滋的。 冬白雪补完后半句:“之一。” 历晴川的表情在一秒之内转化,她严肃的说道:“你以为我想跑,你能拦得住我吗?” “当然不能,但那个奇趣蛋(夏奇峰)硬是塞给我一支队伍,她的安排意外的派上用场。” 冬白雪摘下香囊,灰色的秋坛灵力褪去,历晴川这才感受到它的灵力波动,接着,一道又一道白光在周围降临……不,是解除伪装,黎红薇与卢紫萱各自带着半支队伍切断历晴川的两条退路。 “准备的挺充分……不巧的是,我也有准备。” 历晴川在交战之前就激活的符箓绽放耀眼的光芒,冬白雪以秋坛功法起手以做防御,但变化没有来自历晴川周围,相反……是在地下。 冬白雪离开自己所在的土地,秋坛功法为自己叠加护盾,冬坛功法压制历晴川,春坛功法让她在空中轻盈如燕,在地面隆起的瞬间,在四季轮转中收尾的夏坛功法降下猩红色的雨。 “英雄登场……卧槽!” 少廪君开着一辆前方是钻头的奇异车辆,她钻出地表的瞬间,立刻收到令她心跳加速的“礼物”,然后她清醒,自己开来的是钻地车属于诸侯级法宝,虽然技术相较总部的车辆落后一代半,但它足够结实,非金丹境修士所能撼动。 够硬的法宝让少廪君也硬气起来,她不客气的说道:“冬道友,何必要生出许多事端?我来为两位调解一下,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冬白雪对比双方战力,掏出符箓联络夏奇峰:“我们和地梁宗是敌对的,对吧。” “嗯?不是敌对,是竞争,我们都想对女儿国发动军事行动,谁先成功,另一个就不好再出手。” “我面前逮到了少廪君与历晴川,你过来支援一下。” 夏奇峰的身影抬高八度:“诶,你先等等,女儿国的问题,我和少廪君还在谈判阶段,你别给我搞事!” “你们谈来谈去,只是浪费时间,不如让力量迅速的裁定结果。” 尽管不爽,冬白雪保留不进不退的态度,少廪君孤身一人先行赶到,后续支援还在路上,也不是很怕。不过,当她的人手赶到的时候,夏奇峰也带着人手支援过来,丰腴的她衣服已经被自己的汗液浸染成深色。 “在我胯下还有一坨东西的时候,我曾追求过夏奇峰,因为她那丰腴的身材,还有爱出汗的体质特别对我胃口,我喜欢那种汗珠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滚来滚去的感觉。” 少廪君自嘲的笑了笑:“后来嘛,我移情别恋了,但现在与故人相见,心情还是有些微妙。” “仍然爱她?” “不,是一定阻止她与桂道友相见,因为桂道友爱身材有料的女人,以前我和他一起口嗨的时候,我们分享过自己的癖好。” 历晴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论身材有料,身为混血的她遗传了母亲的部分特征,远超齐地女修的平均水平,然而与身边的少廪君相比,她就吃了大亏——因为少廪君身高超过两米,即便罩杯相同,但绝对胸围带来的视觉张力是不同的。 夏奇峰也比她有料,尽管那是脂肪堆积的结果,使得对方的胸型或许要借助外物才能维持……但一般来说,如果单纯喜欢有料的人,往往已经默认了地心引力会让丰硕的果实下垂的事。 夏奇峰是丰腴的,而她的丰腴,在筑基境就普遍完成身材塑造与定型的修道界极不合理,和她那爱出汗的体质一说,据说这都是夏坛功法的后遗症,但历晴川不信。 夏奇峰走来,雍容华贵仿佛小说里的贵妃娘娘,历晴川细细打量对方,看她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圆圆的脸庞似乎时刻都在发笑——人畜无害,让人觉得滑稽的笑。 夏奇峰开口之后,她的话术让人产生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少廪君以密音说道:“你先别去大泽城,在我身边帮帮场子。两个真传对两个真传,我谈判起来才有底气。” “谈判?” “女儿国的事,我们想要矿产,她想要影响力和市场,虽做不到各取所求,但并非没得谈。” “懂了,你帮我,我帮你咯。” 历晴川把骆红蕖与颜紫绡叫过来,开诚布公道:“抱歉骗了你们,我不叫林之洋,而是阳炎府真传历晴川,为了寻找师弟,我来到南疆。” “诶?咱不是在做梦吧!” 颜紫绡高兴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疼痛告诉她身处现实后,她欢喜的说道:“所谓的师弟就是桂堂东桂道友吧,到时候,我能找他要个签名吗?从上次齐地冠军联赛开始,我就是他的粉丝!” 与之相对的,骆红蕖手一瞬间握紧,又慢慢松开,她苦笑着说道:“历道友,何必骗我?” “不然,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吵架吗?” 骆红蕖低头:“我没打算吵架,如果见到桂道友,我只是想弄明白真相。我有什么资格吵……我,只是个卑微如蝼蚁的人物。” “倒也不必如此自责,师弟是讲道理的人物,如果他认为自己对你们家的事负有责任,那么他会给你补偿,而不是恃强凌弱。” 历晴川所言不假,在同一时间,桂堂东和薛衡香手谈,他详细了解到她的身世后,立刻要求对方用守誓功法,发誓自己保密今天的谈话的前提下,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薛衡香更多的是惊讶,毕竟她父亲是主动逃亡而非被降罪,她在巫咸国过得又比临淄更舒服,对故乡淡忘,最后则是桂堂东几近救命的恩情,所以她很容易接受了事实,甚至没想过问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时候我沉浸于巨大的悲伤里,而没有注意到门派的动作,或许,门派流出出抓几个替罪羊让我出气的风声,所以那些可能被认为是替罪羊的人都带着家人跑路了。 这件事我没有错,我是受害者家属,这件事你们这些逃亡者也没错,那是你们无法阻止的灾厄,不是你们的失职,而真正的元凶已经被我处置掉了。” 薛衡香附和了一番,但只为讨桂堂东的欢心,桂堂东在她那里积累的人情债,让她总是以顺从桂堂东为优先去展开对话,乖巧又无趣。 “我认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就让恩怨都了结吧,我更看重现在的生活,担心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的表妹以及她的家人的下落。”她在落子时说道。 不过很快,一个好消息与坏消息,就因为一封匿名寄来的信传来:信中人自称掌握着薛衡香的表妹姚止馨,要她来巫咸国亲自赎人。 第二十三章 金书的设想 上 随信一起附赠的是姚止馨的影像符箓,在影像里,姚止馨被绑在椅子上,由老嬷嬷们手持剃刀进行除毛工作,她们把姚止馨的眉毛、头发和其他地方的毛发剃的干干净净,既是羞辱也是威胁—— 剃刀可以刮除体表的毛发,自然也可以刺进姚止馨的身体,制造更多痛苦。 看完之后薛衡香泪流不止,却没有开口央求桂堂东,因为从这里到巫咸国,需要经过女儿国、淑士国,大人国,君子国,犬封国,元股国,深目国,无启国。巫咸国几乎可以被视为南疆三十六方国的中心地带,其国名中的“巫”,即象征着其国拥有在中原之地已经消失的传统文化,即关于巫祝的文化。 也因为深入内陆,八大门派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巫咸国国王可以抵制丝绸与茶叶流入本国,而可怜的薛衡香以及其家人,就成了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外来之争的牺牲品。 南轻絮轻声安慰薛衡香,薛衡香扑进她怀里痛哭,旁边廉锦枫、尹红萸自然是希望桂堂东去救的,因为她们分别是君子国与犬封国人,可以直接顺道回家。 魏家兄妹无所谓,江纤尘已经征服的三位百花女修看向江纤尘,只等她的命令,而阳墨香,林书香以及她们的道侣,这四位支援而来的衣家修士,脸上却不大痛快。 为了衣家的利益,他们肯定不愿节外生枝,尽可能让桂堂东一行人留在城里。 这支队伍的三个话事人桂堂东、云晓镜与江纤尘,云晓镜最先表态:“看桂道友咯,他去哪里我去哪里,但我希望能出去走走,见识更多新鲜有趣的东西。” 桂堂东想了想:“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要主动深入南疆去寻找‘百花’,还有咖喱丸中最重要的、来自大騩之地的仙草,大騩在哪里,我们却是不知道。 它或许是南疆土著里关于某地的称呼,与其像无头苍蝇那样乱逛,不如我们沿着一条有目的性的路线先行探索再说,也不耽误追查西宫王妃的线索。 最后,人命关天。” 江纤尘回答:“我们当然可以出动,但等修好明月楼号,且本地盟友为我们搜集更多情报后再出发不好吗?” 她转向薛衡香:“为了救你的表妹,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我的意思是,来做点事情说服我去救你的亲戚。” 薛衡香第一反应是跪下磕头,然而桂堂东知道,江纤尘要的是“征服”,而且是走捷径的“征服”,所以他托住薛衡香不让她下跪,一边说道:“江道友,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江纤尘作幽怨状:“可我一日不集齐百花,身体一日就痛的不得了,桂道友自然可以做个好人,反正代价都是我来承受。” “这倒也不难,你每日疼痛吐血,和历城那个我忘了名字的散修一样,都是身体擅自产生异种灵力,又因为自我保护的机制,把异种灵力排出体内,吐血与疼痛皆是外相。” 云晓镜忽然插嘴,“我懂一门针灸之术,待你病发时,我给你针灸,而桂道友注入火焰灵力,将异种灵力焚烧殆尽,他再抽出火焰灵力,即可保你一天平安。” 江纤尘投来怀疑的目光,云晓镜回以微笑。江纤尘不好拒绝,因为她怀疑云晓镜不是人这件事,根本没法拿到明面上讲。 “那就先谢过云道友了。” 其他人掌握的信息不全,对他们三人的对话一头雾水,江纤尘对薛衡香说道:“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自然是我的家人!” “如果我能解救你的家人,能否换来你心悦诚服的认可?” 薛衡香为难的看了眼桂堂东,嗫喏道:“我已是他的人。” “别用这种令人误会的讲话方式,我们之间是老板与雇员的关系。”桂堂东叹息道,“我尊重作为劳动者的你,但从未把你当做我的什么人。” “从本心的角度,谁拯救我的家人,谁自然是我心中的太阳。”薛衡香补充道,“当然,桂道友已是我的大恩人,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段恩情,为他好好工作。” 桂堂东也十分感动,这世间被他搭救的女子,一个个总想着什么以身相许,肉身报恩,但他不需要那么多老婆,但缺少很多员工,现在薛衡香主动来补这个缺,简直是报恩界的清流。 “说好了,不许反悔,你要为我工作一辈子!”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话算数的桂道友,你不用那么盯着我……” 薛衡香害怕的后退一步:“我总觉得你的眼神有点可怕。” “不,你才可怕。”江纤尘吐槽。“你竟敢许下在这个工作狂手下工作一辈子的承诺。知道冬白雪吗?那个人已经被他烦到见桂堂东必反的程度。” 这事就那么说定,但他们仍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林书香、阳墨香等四人无奈但也只能去准备这次路线所需的情报,魏家兄妹与廉锦枫、尹红萸上街采购,江纤尘新收的三位女修则需要进一步的自我忏悔,以强化她们对江纤尘的忠诚,也闭门不出。 于是,院落顿时清净下来,人员组成回到他们刚出发时的模样。 桂堂东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努力从古籍里寻找大騩或者与仙草有关的踪迹,南轻絮坐在旁边大吃大喝,这是筑基境修士常见的风景,而在对面,江纤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噗,明明是她自己的事,结果却是你操心的厉害。她是你的私生女吗?”云晓镜说。 “是有那么点意思。” “不公平不公平,你的女儿在这里!” 云晓镜变回白西幽,她手臂压在桂堂东的后背上,桂堂东想推开她,但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让他侧过身子,摸了摸白西幽的脑袋。 “别那么摸我,桂道友,我心里又勃起了。”她说。 然而,那个在心里对他勃起的女孩,已经化作眼前这个非人之物的一部分,桂堂东随口问道:“你还能变成其他人吗?” “有点困难,人类的肉身方便你们认识我,但相对的,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我仍要要被人类的一些规则所束缚。” “白西幽”看着自己的手臂:“不过啊,我可以变做美少年,这是白西幽的愿望,比起她本来的、女孩子的身体,她更希望变成美少年来找你报恩。” “我没有搞同性的那种嗜好。” “所以咯,我现在变得是女孩子。” “白西幽”越过桂堂东,凝视江纤尘:“你真的要帮助她征服一百个女孩子?” “如果是她通过施加巨大的人情或者仁义换来对方的效忠,这种方式被我认可。 我需要盟友,需要在本门派有影响力却受到挑战,因而在外部必须依靠我的盟友,江纤尘是这样,勒花天是这样,夏奇峰是这样,如果我们彼此需要,那么我们的盟约就是牢固的。 相反,胡玄冬,楚清秋,少廪君,已在门派里一家独大,派系内的压力相对较少,和他们的盟友是不牢靠的,但他们三位其中之二,我都已经通过别的方式建立牢固的关系,而剩下一位……” “她对你有莫名的迷恋。”“白西幽”的嘴唇轻触桂堂东的耳垂,“你利用她的迷恋,也能达成牢固的关系,再加有我的关系,你在日升渡也能建立稳定的人脉,所以,我有个提议。” 桂堂东转头看向她:“燕国的地图未免太短了。” “这是她们转给你的交易,你需要日升渡的人脉,所以你需要衣家,衣家也需要你成长为我,或者她们派系的中坚力量。 虽然目前两边有合作,但只有我作中间人,你们又互相不信任,所以,不如你们做些能增强你们互信的事情,比如……要几个孩子。” “孩子就能确保双方互信吗?”桂堂东问。 “如果把你们信任满值比作100,那么你现在和衣家话事人的信任是0,且不会随着时间增长。如果有了孩子,你们的信任从0到1,并且以每年信任增长1点的速度提升你们的关系,这是很重要的一部。” “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不是象征生殖繁衍的异域之神,不然你总是居心叵测,要我和什么女人生孩子。” “白西幽”笑道:“这样,我不像是你的女儿,反而像是你妈了。” “你们好吵。” 江纤尘睁开眼睛,看到“白西幽”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揉了揉眼睛:“哦,原来发生在临淄的事,还没在临淄结束啊。” “白西幽”笑道:“正如你是南疆的孩子,但你的故事在南疆也没有结束。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足够我们更进一步,说些‘体己话’了。 江道友,自从回到南疆之后,你的身体是否蠢蠢欲动,熟悉而亲切,令你不知所措的感觉召唤着你,它呼唤你前往真正的故乡,寻回自我。 这可不是说玩笑话能逃避的场合,南疆的气氛正变得诡谲,入场的势力越来越多,我们需要一个清晰的答案,来确保队伍内部的稳定,这于你也有好处吧。” 桂堂东看向“白西幽”,“白西幽”的侧颜刻着认真的线条,从在月华苑总部开始,她就一直边缘OB,如今竟罕见的主动做起事情,于是他也看向江纤尘。 “我身具异民血统一事,大约是荷师妹或者林师妹告诉你们的?啧,真烦人!” 江纤尘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撕开自己的皮套,从手腕开启,一圈外蓝内粉的羽毛就包裹她的手臂。 桂堂东伸手摸了摸,江纤尘的羽毛非常奇异,她羽毛外侧,即蓝色的一面质地坚硬,表面光滑,犹如有人在金属薄片上涂蜡;而她内侧的一面质地柔软,呈绒毛状,摸上去暖烘烘的。 她皮毛之下的肌肤,则少量分泌一种油脂,桂堂东放在鼻下嗅了嗅,又伸出舌头,功法在舌尖运转,他品尝之后,发现它与市场上的避孕精油很像,只要涂在必要的部位并注入灵力,那精油就会在覆盖的部位变成薄膜。 他又取了一点,注入灵力,发现江纤尘皮肤表面的提取物结出的膜比市场上售卖的精油更有韧性……或许,是因为羽人为了防止自己的羽毛和翅膀被水淋湿,而进化出的一种机制。 油脂也好羽毛也罢,桂堂东的好奇心仅仅得到一小部分满足,但他懂得分寸,所以放开江纤尘的手掌,问道:“还有其他变化吗?” 他听到江纤尘脱鞋的声音,紧接着,硬硬的感觉在他膝盖扩散,他低头,看到江纤尘的鞋底贴在……并不是鞋底,她已经脱掉鞋袜,是她的脚底贴在他的膝盖上。 江纤尘的脚还是人形,但已经被蜡黄色的角质覆盖,而且角质层相当厚,以至于此刻江纤尘的脚掌比他的还要大。 “羽毛的话,在上个月满月的时候,脚掌的部分则在这个月满月后,我发觉脚腕以下失去知觉,才发现自身的变化。” “亏你能那么镇定。”桂堂东感叹。 “不过是异民血统作祟罢了,以前这东西没体现在体表,所以我不用藏,在被金书缠身之后,它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如果按照之前的规律,到了下个月满月的时候,我的身体大概会发生下次变异。” 江纤尘藏的理由,是异民血统会被中原之地主流修士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由排斥,而从主流的进化论的观点,羽民作为异民,是进化不完全的人类,是近亲也是失败者。 当她身份变高后,异民血统容易成为人们攻讦其的理由,最重要的是,羽民在这个时代数量稀少,任何羽民都可谓奇货可居,难免有人会打上江纤尘的主意。 桂堂东一个穿越者,至多众生平等的歧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土著,而不可能单独针对什么种族,所以他不关注羽民血统本身,而是提出一个新观点—— “金书……异民血统,你们觉得两者间会不会有联系?”他说。 第二十四章 金书的设想 这个问题很好验证,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台造型复杂的仪器,以及配套的抽血设备,介绍道:“血统分析仪,地梁宗的杰作,虽然并未普及,但我有幸弄到一台。” “少廪君。”南轻絮轻声说。 “没错,正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某一年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我们在和魔修们打游击,我随口提了一句,他当时没什么可送我的,便把这东西给我了。” “你和少廪君真的没一腿?”江纤尘有些怀疑。 “我们当时还是纯洁的兄弟情,虽然如今物是人非,但我不会篡改历史。” 桂堂东先做示范,他先消毒再抽血,然后把血液样本送进血统分析仪里,经过4014秒后,即1小时又7分钟后,血统分析仪3D投影一个抽烟男孩的形象,用不甚标准的通用语说道:“鉴定为,纯纯的人类。” 江纤尘呆住了:“我们等了一个小时,就为等这一句废话?” 桂堂东摇摇头:“首先,在这一个小时里,南道友写完了两页习题。我看完《南疆古事拾遗》这本书五分之一的内容,云道友在我腿上享受了一小时的亲情游戏,顺带帮助南道友一起解题……尽管我觉得她很碍事。 只有你,盯着那个机器浪费了一小时的时间。而且,我首先得证明这东西能发挥作用。南道友,能为我献出些血液吗?” “嗯。” 桂堂东给机器消毒,抽取南轻絮的血液鉴定,这次江纤尘吸取教训,她把南轻絮拉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似乎是江纤尘在向南轻絮请教什么。 南轻絮先是错愕,然后把江纤尘拉到偏房悄悄去说,桂堂东把“白西幽”从身上挪下来,“白西幽”把庭院变成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一个小时后,黑子白子已经堆满庭院。 “啊,桂道友在看书的时候,白……云道友在下棋。”南轻絮感叹道。 南轻絮的结果是“鉴定为人与妖shou的混血”,基于严谨,江纤尘也被拉去鉴定,答案则为“鉴定为人与异民的混血”。 虽然这台血统分析仪不能测定混血的血统比例,仅能测定受测者是否存在混血——显然,那种顶级仪器,少廪君不可能随身带在身边,更不可能作为礼物送出,但验证桂堂东的假设足够了。 于是,最先臣服江纤尘的三个散修被拉出来测试自己的血统,三个小时后,她们的结果全部出炉,那就是都有异民的血统。 为此,江纤尘又把她们扒光,仔仔细细认真检查她们哪里和人不一样,沉迷赌博的花再芳与丹药成瘾的闵兰荪都有些害羞,但因为屈服于江纤尘,她们不得不配合江纤尘的要求。 与之相对的,毕全贞却像发情的狗一样趴着,把屁股对准江纤尘,昨晚她被江纤尘通过角先生传递的澎湃灵力送上天堂,不止屈服拉满,她对江纤尘的忠诚与好感也在一夜之间拉满。 江纤尘的检查更多是为了羞辱她们,好巩固她们的屈服,因为屈服并非一次获得,便永远延续的状态,修士的叛逆比凡人更强烈。 结果,还真被江纤尘发现了一些东西,爱赌博的花再芳拥有把自己认真作画的工笔画变成花朵的能力,丹药成瘾的闵兰荪自己拥有免受毒蜂蛰咬的能力,因为蜂群,准确的是说膜翅目下属的蜂类会将她当做自己人。 毕全贞的能力最为奇特,她可以将自己当天亲历的事情,在纸上分毫不落的整理出来的能力。 它看起来很没用,但即便是一天之内的事,人往往也会忽略对自己没用的细节,比如桂堂东不会记得江纤尘这只小盯裆,在今天早上看他裆部看了几秒钟,而桂堂东如果有毕全贞的能力,发动之后详尽的列出今天他看到的事,就能捕捉到这个瞬间。 花再芳会成为很好的艺术家,闵兰荪会成为一个很好的采蜂人,毕全贞适合做秘书,但她们的能力不适合做修士,这是异民始终被认为是进化的中间阶段的理由。 他们身具天赋,但他们的天赋稀奇古怪,与飞升无关,也极少有能提升自己战斗力的天赋,如果开发天赋。只能做个平凡人中的优秀者,而不能成为修士。 修士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因为花里胡哨的天赋分了心,拉扯了精力,自己本来的修炼就会落后进度。所以,就算有异民在修士的道路上能够获得成功,也是遵从人类的习惯,像人一样修炼。 不管怎么说,三位女修的能力表现出她们身具异民血统,但大概是因为血脉稀薄或者呈现隐性,她们的身体倒没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这一下折腾到晚上,薛衡香刚露头就被江纤尘拉来测试血统,薛衡香有些莫名,她自己来自临淄,中原之地,又有什么可测的,但还是顺从的伸手。 结果令人大跌眼镜,薛衡香有异民血统,这让她有些受打击,中原之地的子民,大多对自己的身份有种自豪感,看四方之外的其他人是蛮夷,结果鄙视蛮夷半天,自己从血统的角度也是蛮夷,这就很搞笑了。 但她实在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于是坐在一边冥思苦想,恨不得把自己童年的事情都回忆一遍,最后她不确定的说道:“呃,我想到一件事,我的口水止血很快,这个算不算?” 江纤尘拿刀招呼花再芳她们过来,桂堂东夺过刀,给自己来了两下,薛衡香不好意思的将唾液涂抹在桂堂东的其中一处伤口,而桂堂东拿出日晷计时,确认她大约10ml唾液的份量,能让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增加15%左右。 然后,又通过十几次测定,确认她的唾液治疗效果和唾液的分泌量,受伤者的性别,所修功法,境界与伤口程度、位置都没有关系,仅仅是单纯增加15%的伤口愈合速度。 为此,薛衡香喝了两缸水,在场之人人人都多了两道伤口,大家都觉得“差不多得了”,但看桂堂东的认真劲,谁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桂堂东解释道:“在我看来,把自己的能力描述为能做到xxx是不够的,如果它可以被量化,那就应该把它量化,如果不能量化,就要细化,具体讲它能在什么情况大致做到什么程度,并引申对应的案例——最好是有一定样本容量的案例,而不是不具备统计意义的个例。” “可是,这样弱小的能力,就算测定详细又有什么用呢?”薛衡香小声说,“巫咸国的人说要杀我全家,毁我庄园的时候,我连自己的家人和产业都保护不了,最后我被卖出去的钱,还被那些加害者分了。” “因为我是你的雇主,我希望根据员工的能力,而把员工安排在合适的位置——当然,也要参考员工的意愿。 再说你的能力,你回忆说自己的唾液能让伤口很快愈合,但15%委实称不上很快……别低头,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人的记忆会说谎,数据也未必准确,但数据要比记忆更可靠。 另外,如果能搞清楚你那唾液加快愈合的原理,是否能进行量产,配置效果较差,但价格亲民的外用疗伤药呢?可能,它无法实现量产,可能无法压低成本,但不做这些尝试,我永远不知道答案。” 薛衡香苦笑,她尚未在桂堂东麾下效力,却已经感受到小老板(她比桂堂东年纪大)的压迫感,桂堂东折腾的这几个小时中间,他没有把时间浪费,而是投资在了学习上。 和南轻絮一样,桂堂东把筑基境淬体类功法《补蕴法》交给薛衡香,为了之后的旅行以及未来的工作,薛衡香必须拥有平均水准之上的体魄。 其他人也各有事做,关于薛衡香能力测试结束的三十分钟后,尹红萸和廉锦枫回来,她们俩不需要测试,前者的犬耳犬尾已经象征其异民血统,至多由本人来排除妖shou化形的可能性。 尹红萸的天赋是嗅觉灵敏,她一个散修筑基境圆满修士,其嗅觉能力却与领先其一个大境界的桂堂东相当,虽然很强,但这个天赋带来一个严重问题: 尹红萸的嗅觉增幅是常驻的,但维持需要消耗能量,她自己的基础功法不足以抵偿灵力消耗,所以只能进补外物,而蕴含灵力的食物,能够增加灵气摄入速度,再在体内转化为灵力的法宝都是巨大的开支,自身的阴阳平衡也很难做。 难做的阴阳平衡限制了尹红萸的正面交战能力,而巨大的开支,让自己吃了大头之后,尹红萸在家乡努力工作却仍然养活不了家人,只能出来当佣兵多赚些钱。 廉锦枫则羞涩的表示自己的异民特征体现在不好言说之处,后经过南轻絮陪伴验证,廉锦枫的味道……相当独特,原因是因为她比寻常女子多了一种腺体,腺体的开口又在令人误会的位置。 她的独特腺体能分泌一种液体,涂抹后能让她摄取水中的氧分,且能减少水中阻力。再配合她那自适应压力的连体泳衣和水系功法,这是廉锦枫成为潜水绝活姐的原因,但她靠这个吃饭,所以拒绝透露具体的数据。 她们能向雇主部分坦诚,自然是因为拿了要紧的好处,廉锦枫获得了母亲治病需要的药材……一半的分量,而尹红萸从江纤尘那里拿了一件增加灵气摄入并稳定阴阳平衡的低阶法宝,是江纤尘淘换下来的,但对尹红萸却宛若不得了的神器一般。 随后是回来的魏紫樱,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异民血统,是因为她的父亲与异民血统的修士战斗后,将对方的命格抢夺过来,使得自己身具异民血统,并以不定概率遗传给自己后代,比如魏紫樱的哥哥魏武就没有,但魏紫樱有。 魏紫樱的天赋是猎手本能,这让她在抓捕普通猎物时,能获得老猎户般惊人的洞察力,但这天赋对人类、妖shou或者异民皆不生效,所以于作为修士的她,这天赋无用。 所以,结论显而易见,江纤尘身上金书所昭示的百花,全都是具有异民血统的女性,林书香和阳墨香带着她们的伴侣回来,桂堂东正欲探究的时候,她俩带来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地梁宗与四时宫为他们有可能在南疆发生的争端寻求和平的解决方案,参与两边谈判的dai表是少廪君+历晴川vs夏奇峰+冬白雪,但历晴川并未以门派名义支持,且只做幕后工作,不抛头露面。 尽管如此,桂堂东还是头疼起来,为表公平,她们将谈判地点放在博丽城,而博丽城是距离大泽城最近的据点……师姐怎么会在那里? 桂堂东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如果他出轨的对象是其他人还好,偏偏是元静仪——历晴川十分信任之人,如果让历晴川知道真相,那对她来说,不吝于当初他夺走她真传之位带来的打击。 而且,如果师姐找到他,就dai表师父也能找到他,那个人会采取怎样的策略,桂堂东心里大致有数,所以桂堂东思考片刻后,决定不与历晴川相见。 南轻絮感知到自己伴侣的低落情绪,她抓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和你一起面对。” “也只有你会接受我找其他女人。” “因为我也有罪啊,桂道友,我们皆戴着罪孽,为何不能相互原谅呢?” “你又有什么罪呢?” “我罪孽深重。”南轻絮叹息道。 历晴川的出现,促使桂堂东又多了一个尽快离开大泽城的理由,在得知消息的三天之后,衣家修士在全城进行的搜索没有突破性的结果,桂堂东一行人离开那里,终点站是南疆深处的巫咸国,而第一站则是女儿国。 女儿国距离南疆右岸最近,但是行进三日后(配合队伍里脚力最弱的薛衡香的速度),他们望到壮阔的万象河,以及万象河两岸繁忙的口岸。 对接万象河口岸的有五道大桥,最中间的一道用于人员流通,而其余四道用于货物运输。醒目的“禁飞”、“限高”与“限重”标志到处可见,驱动单人飞行法宝的修士们被迫停下来,以徒步的方式通过口岸。 “为什么禁飞呢?”南轻絮问。 桂堂东回答:“因为口岸是一个创造收入的场所,所有人都要按照人头交税,以支付养路费。同时,口岸还是一道防波堤,用于筛查从右岸流入诸方国,以及诸方国流入右岸的物资。 八大门派不会允许dai表中原之地先进技术,并存在被仿造可能性的物品流入诸方国,也要提防诸方国,或者说魔修借助诸方国,朝右岸投放一些危险的货物—— 比如伪装成奴隶,进而混进据点搞秘密工作的魔修间谍,比如效力更强,一颗即能成瘾的丹药,比如符箓与法宝,用于煽动散修起身对抗八大门派。” “我们也要打开储物戒任人检查吗?”江纤尘问,“桂道友,你也不想自己身体数据的隐私暴露吧。” “我上面说的只是理想情况,口岸设立的第一个百年,它尚能按照理想模式进行运转,到了第二个百年,它就开始出现违法案例,绝大部分被处理,而剩下的就成为腐败的种子,深深扎根在这制度里。 第三个百年,腐败开始蔓延,而利益相关者们从中受益,他们阻挠任何对制度的调查与革新,然后,我们站在第三个百年与第四个百年的交界处,将以自身体验,这道防波堤已被蛀蚀到什么程度。” 桂堂东一行13人全部通过口岸检查只花了5分钟,仅仅需要50两银子的贿赂,一到口岸,检查人员就熟练的报出价码,一人快速通过检查是5两银子,而人数越多越优惠。 桂堂东爽快掏钱,口岸的检查人员就爽快的关掉检查仪器,装模作样的每个人身上扫了两下,发放通行证后然后放行。 当然,绝大部分旅客不愿意支付这笔费用,又问心无愧,于是检查人员摆正态度,以凶神恶煞的姿态按照流程详细检查。 “啊,他们的脸!”南轻絮惊奇道。 桂堂东看到,检查人员的脑袋前后两张面容,面对给钱的旅客,他们以笑容对人,态度温和,语气友善,而对于那些不给钱的旅客,他们把脑袋一转,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语气粗鲁。 “这是两面国人。”廉锦枫厌恶的说道,“他们有两幅面孔,随时在伪君子和真小人之间切换,令人厌恶。” “在三十六方国里,两面国算是较为坚定的支持的八大门派的方国,作为回报,八大门派便将这肥美的差事交给两面国,由他们派驻人员负责检查站,当然,其他方面还是八大门派的修士负责。”桂堂东说。 尹红萸怯生生的说道:“其实这么做,是为了让大家恨两面国修士吧。” 魏紫樱点点头:“的确,大家几乎都被勒索过,又不敢恨,也不太能躲在幕后的八大门派,于是这些两面人就成了仇恨的对象。” “被孤立之下,两面国只能更加依赖八大门派,充当他们对南疆施加影响力的桥头堡,造成南疆永远的分裂,仇杀与对立……一个聚而不散的世界,更有利于八大门派的统治。” 口岸对面便是女儿国的国境,但女儿国的武装力量不被允许在此处存在,距离口岸十公里之外,女儿国另外修筑了一座城市,充当女儿国真正的边境大门。 “哇。” 虽然大家已经听过大概的情况,但女儿国男女概念颠倒的奇景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仍有些令人……生理不适,特别是又黑又糙的大汉穿着粉色裙装,在城门口拿着手绢,踮着脚翘首以盼,看到行商归来的“老公”后梨花带雨扑进对方怀里的时候,大家的精神受到了很大伤害。 桂堂东受到的伤害最深,因为他分明看出,那糙汉穿的裙子与他买给师姐的是同一款。 桂堂东心有余悸的说道:“这就是女儿国的审美,她们概念里的‘男人’,也就是我们概念里的女人,眼睛够大,个高胸平,颧骨高,头发在短发与中短发之间徘徊……这样的人才是‘美男子’。 然后,她们喜欢的‘女人’,也就是我们概念里的男人,则要又高又黑又壮,性格要娇弱,最好会打奶嗝。” 江纤尘有些疑惑:“女儿国的主体是人类,而人类的审美大体是相通的,如果她们喜欢养小奶狗,不该喜欢那种肤白个高的男人吗?” “你觉得女儿国的女人很白吗?” 江纤尘再观察,发现边关附近行走的女儿国国民,无论男女都不白,区别在于,有些人是劳动经年风吹雨淋熬出的肤色。而有些人却是刻意晒黑的。 “女儿国的功法要求修炼者沐浴日光,以从太阳的光芒里吸取能量。你是不是觉得这理论很耳熟,与日升渡的很像? 没错,曾有一任女儿国的父君宣传如此,说日升渡的功法起源于女儿国,或者说,八大门派所有的的功法,乃至于飞升之术都来自于南疆,南疆才是修道界文明的摇篮。” “疯了?”南轻絮难以置信。 桂堂东解释:“她或许只是私下里和人口嗨,或许只是喝多了,但事情被人捅出去之后,八大门派就找了个借口,攻入她的王城,将其杀死在王座上,以正视听。 这件事开始了武装干涉南疆方国的先河。” 地梁宗与四时宫准备军事行动的消息也传递到这里,守城的士兵,归家的商人,过往的旅客皆在谈论此事。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人表情轻松,仿佛不是在讨论降临头上的祸事,而是什么大型烟火晚会。 “果然,比起国家的兴亡,黎民百姓们更在意自己眼前的生活。”江纤尘说。 桂堂东摇摇头:“不,他们只是明白,这场战争与他们无关罢了。 每一次惩戒战争,八大门派都会直接把军队运到王城,攻陷王城,对父君做出惩罚,如此反复,王权在女儿国早已经丧失权威,如今女儿国的王室,与其说是一国之主。不如说是境内五个城市和数十个乡村聚落的共主罢了。 这也是南疆的政治生态,所有的权威都被毫不留情的打碎,万象河中端分出三十六方国,三十六方国下又以城市与聚落划分为更小的实体统治单位。而在城市里,人们以坊为单位,将外地与本地,异民与人类,教徒与异教徒分隔,而在聚落里,还有姓氏的划分。 总之,我们踏入了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第二十五章 知心朋友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南疆有统一的国度和伟大的共识吗? 桂堂东不知道,他的资料来自阳炎府的图书馆,门派在南疆据点的博物馆,以及三次实地考察,但这些资料都有失偏颇,因为八大门派保护性的破坏了南疆的历史,使得南疆的历史笼罩在迷雾里。 而此时的南疆人,相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南疆仍是外来者,所以他们对于之前的历史同样模糊,于是便把自己祖先的历史嫁接到南疆的历史上,使得南疆的历史充满矛盾性的叙事,每一个方国的南疆史都可能截然不同。 至于他的实地考察,他个人考察能让他在南疆人面前娓娓道来南疆的人文,仿佛他才是南疆本地人,但除此之外,他考察时间和选材都有限,不足以断言南疆的情况。 边境的城市没有特别加强防备,桂堂东一行人未经过任何盘查就进入城里。城内也是一片祥和,女儿国城市布局,比之右岸的八大门派据点几乎是等比例缩小版:城市的围墙为抵御火炮做准备,高度相对较小,同时专门设计了炮位,并在炮位附近进行加固,以防止灵力大炮发射时震裂城墙。 穿过城墙,城正中心的方尖塔耸立,那是城市的护盾发生器,或者被称之为护城大阵的东西,从技术标准来说属于上一代产品,因为八大门派主要世俗领地的大城市,已经应用分布式护盾发生器,以多个叠加的护盾给予城市防护,一来提升强度,以增加城市防卫的冗余度,不会出现一座护盾发生器损坏,整座城市便失去防护的尴尬境地。 桂堂东治下的临淄和眼前的护盾发生器同代,与女儿国的边境城市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城市护盾保持开启状态,并以经济强度运转着,而女儿国的城市,其护盾发生器并不常开,于是这方尖塔更像是城市的地表建筑。 进入城市后,站在稍高一点的位置,很容易发现城市被三条环形大道切割成四部分,首先,在城墙和外环之间的第一部分,是外来人口与本地底层人口居住的地区,也是贸易市场和工坊所在; 外环与中环之间,则分布着一系列公共设施与娱乐设施:博物馆、酒楼、勾栏、梨园、奴隶寄存处,但公认的几个销金窟,和大泽城没什么两样,都是丹药、赌博与风月之所。 中环与内环之间,则是兵械库、粮仓、医馆、铸币场、府衙、兵营等一系列重要设施所在。而最内环,护城大阵的荫蔽下,理论上的最安全的场所,统治城市的阶级以及附庸居住在这里。 现在南疆城市的环形城市区划来自于八大门派在万象河右岸的据点,而据点的创意则来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八大门派世俗领地上的那些地主豪强,为自保修筑的环形堡垒,每一个堡垒都能容纳数百人到上千人不等,且储备足以维持数年的粮食与饮水。 这些堡垒击退了地面上的盗贼与乱军,却防不住真正的灾厄,彼时,修士们的功法威力、交战环境与目标都没有受到规则的限制,派遣精锐修士结成小队,潜入敌方世俗领地搞破坏,成为战争中期相持阶段的主流战法。 这时候,聚集人口的环形堡垒,使得修士们的屠杀效率急剧提升,他们只需要攻破护盾,守住大门,从天空为突兀显眼的堡垒降下灾厄,就能一次清空一个区域的凡人,连带着破坏敌对派系在这一地区的战争潜力。 或许是战争里摧毁了不少圈圈,以至于在战后,幸存的八大门派修士皆成了圈圈爱好者,他们对环形的热情蔓延到自己在南疆的据点,又通过据点蔓延到三十六方国,再通过方国传递到魔修的国度,于是修道界的城市规划全是圈圈。 所以桂堂东的临淄新城设计概念图拿出来的时候,才能吸引到地梁宗的土木修士,用十分热情的态度讨论修改。世人皆爱圈圈,土木修士是为数不多的圈圈受害者,任何圈圈以外的城市设计规划,都能换来他们的热情。 进城之后,桂堂东首先找到落脚的地方,为了安全考虑,他宁愿多掏一点钱,住进外环与中环之间区域的客栈,而不是直接住在外环与城墙之间的区域。 这是他上一次吸取的教训,第二次来南疆考察时,桂堂东为了方便调查民情,住进外环-城墙区,这里缺乏治安力量的保护,但大部分百姓都是日子人,或许并不善良,却也不会有害人的心思,但唯独一点——他们道德感很强。 这里特指他们对穿着上的道德感,桂堂东穿着男装四处调研的时候,不止一次,被他们指出自己穿男装和逛街是“不守妇道”。 如果桂堂东回答自己是外国人,他们的指责与批评会减轻许多,但仍劝谏他入乡随俗,不要穿着奇装异服在外面晃悠。 他们十分想把外国人同化,或者说,他们希望外国人遵从本地的风俗,这会令他们产生自豪感,这是他们艰难且乏味的生活里,为数不多能抬高自己的东西。 女儿国的国民自己也知道,他们的性别观与其他地方是相反的,少数将产生自卑,自卑导致压力,压力又会演变成认同感的渴求,所以他们才那么在乎外国人对他们性别观衍生出的独特社会文化的评价。 桂堂东轻车熟路的带人穿过外环,分断城市的环形只是有下水道与绿化植物覆盖的普通大道,然而,权力、金钱和随之衍生出的生活方式,却在不同区域间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 你可以踏进这里,你可以装作,或者梦想着自己属于这里,但那些格格不入的人,格格不入的生活,会逼得你自己把脚缩回去,转身回到你应有的生活环境里。 确定落脚点之后,队伍被拆成三部分,由桂堂东、云晓镜与江纤尘带·,承担不同的工作:桂堂东寻找本地的向导,云晓镜留在落脚点,而江纤尘则去置办货物。 寻找向导,是因为女儿国虽不排外,但独特的社会文化却让外人难以融入,且超过一半的居民不会说官话,而另一半官方则让人说的半懂不懂,必须找到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充当交流的桥梁。 置办货物,则是为了伪装成商队进京,这是剧本的一部分。而剧本是为了接近西宫王妃,找到袭击江纤尘的人下一步的线索。 至于把云晓镜留在落脚的旅舍,存粹是因为这个好奇宝宝,又不大受约束的“人”是个变数,鬼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好奇,把人家女儿国国民抓来研究,或者干惹怒人家的事。 桂堂东也有点担心江纤尘,所以把南轻絮派到对方身边,嘱咐南轻絮,江纤尘如果想作死,就一定要摁住她。 因此,留在旅舍的只有云晓镜和薛衡香,两个人不会发生什么故事,因为薛衡香太弱,云晓镜看她的兴趣都没有。 向导和商品和商队的行头很容易找到,桂堂东要找的是此地军营一个千户,姓坤,过去他领了她的赏金任务,去剿灭城外的一帮流寇。 女儿国的军队约摸是个笑话,因为女儿国经济太差,军队得到的拨款稀少,只靠少数修士以及豢养的精锐家丁支撑,他们守城勉强堪用,野战却是不足数的,所以只能指望本地守将便宜行事。 理论上,女儿国一个千户麾下编制有1120人,但坤千户手下只有500人,其中一半还是拘来的老弱病残,剩下250人,只有50副盔甲,100张弓,100杆枪,50把腰刀,所以坤千户只能指望雇佣往来的佣兵替她办事。 尽管如此,坤千户理论上已经掌握女儿国六分之一的军力,而他实际上掌握的人数也高达八分之一,可谓是军界不可忽视的大人物。 坤千户是女儿国父君王后的侄子,属于皇亲国戚,虽然坤王后已薨,但坤王后的妹妹,也就是她的母亲坤国舅在权力的核心层,专管经营外来贸易,并事实上负责女儿国对八大门派的外交工作。 虽然不知道坤国舅是为了什么把女儿放到边关,但桂堂东知道这层身份后,不和对方讨价还价,且任务完成的干净漂亮(当然,他已经确认过那货流寇团体的罪行),所以在坤千户这里结了善缘。 这时候,他留下的善缘发挥作用,坤千户听说他想进王都做点买卖,便很热心的指点了他一番,说女儿国卖的最红火的产品是脂粉。 “这都要怪四时宫,这帮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最早来我们国家推销丝绸和茶叶,被父君课以重税,再加限定配额,虽然这东西物价极高,反而没人买。 四时宫碰了一鼻子灰,不久后又想了个损招,他们派人宣传‘女人’一定要拔光自己的胡须腋毛,涂抹油脂,把自己的肌肤晒的黑黑的,要锻炼自己,把自己锻炼出棱角分明的肌肉块,要学会优雅的说话方式,要穿最好的吃最好的玩最好的,要自信。 他们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把‘消费’两个字扣在脑门上,诱导消费,除毛是美容业,增肌会涉及健身器材与食材的消耗,声乐课和后面那些娱乐一个比一个烧钱。 那起子傻子被四时宫的小人们哄的头脑发昏,被人牵着鼻子走,整天知道买买买,钱却不够花,最后找谁要呢,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结婚的人,还有去贷款满足自己的虚荣,然后反过来责怪不给她们花钱的人没用。 这种现象在王城尤甚,特别是西宫王妃那起子人shan风点火,现在的年轻人,个个张嘴都是这个国家性别压迫了几千年,你们要为过去的罪行赎罪,所以要优待我,对我退让,不然你就是性别压迫……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必须要对王城重拳出击!” 桂堂东表情变得严肃:“我只想找个向导,阁下的意思,是邀请我加入一场军事政变?” “桂小娘子,你在想什么?” 坤千户笑的胸都晃荡起来,“我虽是皇亲国戚,但世子(阴若花)出奔,西宫王妃的孩子已经被立为新世子,人家才是版本答案,我手下可战之兵不过三百,如何硬撼? 这种时候,当然是打不过就加速啊,你攒了些本钱要去王城做生意,正好,我也想往王城卖那些被消费主义洗脑的傻子们买买买的东西。 如果傻子天生就是要被骗去消费的,如果傻狗天生要给傻子贡献钱包的,为何不是我来收割傻狗们的钱包呢?我是皇亲国戚,这就是我比其他收割者们具备的优势。” “那么,为何你不去找资本更丰厚的生意伙伴呢?”桂堂东问。 “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看不上。”坤千户笑嘻嘻的抓住桂堂东的手,“还是桂小娘子合我心意啊。” 桂堂东抽手,在和坤千户交谈的时候,他以本来面目示人,他的长相并不合女儿国对“女人”的主流审美,但无奈,坤千户是女儿国里的重口味,他见过坤千户的“妻子”,是个高高瘦瘦,皮肤白净,眼睛很大的男孩子,仔细看还有点娘炮。 桂堂东抽手,他说道:“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自当协助。因为我已经让人去置办王城的畅销产品去了。” “如此再好不过。” 坤千户大喜,当即要拿来酒和桂堂东喝,被桂堂东冷冽的眼神劝阻。回来后他说明此事,江纤尘无甚反对意见,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攻略身边百花名单中的女修,想尽办法要知道对方的难处,施以恩义。 不过,若是只有他们两个相处的场合,江纤尘会倒在椅子上或者床上,仿佛被抽走骨头的软泥怪,懒懒散散的和桂堂东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坤千户筹备了有一段时间,所以桂堂东的商队支起架子后,她迅速注入资金、几个算账“先生”和一队“精锐”家丁,皆是拥有练气境修为的“强者”,显然她也不尽信桂堂东。 不过,坤千户能提供最好的还是特权,每到哨卡,她的家丁耀武扬威的拿出身份令牌,驻守的军官不仅不敢要过路费,还主动帮助商队指点道路上的匪帮,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虚张声势,哪些真的惹不起要躲着走。 “他们都是一伙的。” 桂堂东对南轻絮小声说,“原本,这些哨站为保护商路而设计,但官兵们发现了新的致富经,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渎职,就能收获匪徒们源源不断的孝敬。 而那些匪徒,和王城的贵人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人物们不能在王城做的事,便有这些人在野外来做。所以,他们对百姓是祸患,而对王城的某些人来说,则是有一定风险的工具。” 南轻絮回答:“这简直就像在……” “地梁宗的世俗领地凤凰城,你我相遇之地,没错,不管正常还是魔幻,世界总有许多相似之事。” 桂堂东净收益150两白银抵达王城,之所以还会有净收入,是因为中途有小商人来挂靠,比起设置重重哨卡抽血扒皮的军官们,挂靠权贵的商队付出会小一些。 这150两是单给桂堂东的分润,剩下的给正主,也就是坤千户的,坤千户很有格局的没有收取银子,而是让那些小商人以货物抵押,给出的换算价格还算公道,仅比王城的市场价低一成。 坤千户梦想着吃下尽可能多的份额,抢夺市场的话语权,再抬升价格,天下傻子那么多,总不缺人给她掏钱的,而有了钱,她就招募更多家丁,可以染指更高的权力。 她没有告诉桂堂东关于权力的野心,甚至本人都没有亲自出面,仅仅派来了人手与代理人,而桂堂东在坤千户派来人手的时候就称病,亦以代理人与对方的代理人交接。 因而入城之后,桂堂东现身,他的新皮套是对女儿国的“男人”特供的黑肤肌肉男,令街上的人为之瞩目。坤千户的代理人除了对“少爷的女人”表示艳羡之外,没有更多的心思,就算有,她的通讯符箓坏了(桂堂东暗中做的手脚),也联系不上坤千户。 桂堂东的皮套“风光无限”,背后是江纤尘和云晓镜的努力,光是让她们协作就废了桂堂东不少功夫,其中对江纤尘的让步,是他正式允许了江纤尘对他很熟悉的角先生的使用,为了确定绝无回旋余地,他还使用了江纤尘赠送给他的杯子。 “这样,我们也算汁芯朋友了”。江纤尘扭捏的说。 “……客观评价的话,它的确很棒,纹理与温度都模拟的很好,自带润滑效果尤其好评。有没有考虑过将其做成商品销售?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阳炎府的单身修士很需要这种东西,” 江纤尘抓着裙摆,罕见的害羞起来:“我就是随手为之,想试试感觉,太多我会死掉的……一个就够了。” 桂堂东就是随口一问,彼时,江纤尘正用工具为他的皮套人修饰最后的细节,她只是在接触他的皮套,但在桂堂东的视角,不开口说话便是绝世美人的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吐息将一股股暖香送来。 或许是错觉,他觉得江纤尘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往日的江纤尘是少女,而现在,却令他想起和南轻絮第一次交合后,在次日早晨,南轻絮的气质与看向他的眼神,有一丝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转变。 现在,相似的场景重现,一个女人而非女孩,正在触摸自己。 桂堂东死亡凝视毕全贞,以为这是男女通吃的堕落女修给江纤尘带来的转变,而毕全贞无辜的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江纤尘负责皮套的美型,而云晓镜伸手,金色的丝线缠绕在桂堂东身上,于是桂堂东的皮套进化出魔性的魅力,令女儿国的“男人”欲罢不能。 于是,他去坤国舅家之后,立刻被对方相中,和一堆搜罗来的珠宝,被送进女儿国父君的王庭。 在一间私人书房,女儿国的父君会见桂堂东,她看上去约摸三十岁上下,体型是正宗大肥猪,难怪她的妃子要出去偷情。 这位元婴后期修为(散修标准)的大佬上下打量桂堂东,没发现任何破绽,这是自然的,元婴后期的散修,还不大可能用简单的眼术开盒八大门派金丹圆满境的真传,得蒙超越常理的力量所进化的皮套。 她理所当然的姓阴,但没有名字,这是女儿国的一项传统,登上王位的人仅仅保留姓氏,而去掉自己作为世子时的名字,而让国民皆以父君称呼自己。 这是展示王的权威的一部分,女儿国的父君认为,如果自己的名字在全国流传,从达官显贵到乞丐皆能在私下里直呼自己或者书写自己的名字,于王权是不利的。 所以,父君们毁弃了自己的名字,而以父君——一个伦理与权力双重至尊的象征,把这个概念刻进国民心中,任何试图书写父君名字的行为都是一种僭越,因而父君无名,她却存在于每位国民心中。 女儿国父君也被桂堂东的皮套人征服,她舔了舔嘴唇,枕着自己的手背,另一只手提起一串手链递给桂堂东,桂堂东接过的瞬间,那手套发出一道绿光。 “是绿色,那就没事了。” 父君拍拍手,她的精锐卫士鱼贯而入,每一位都有筑基境后期(散修标准)的水平,而为首的一位更是金丹境中期。桂堂东表现出与筑基境散修shi配的战斗力,三下五除二,他就被五花大绑送进后宫里。 父君下了死命令,要让后宫里年长的“妇人”让桂堂东穿上女装,并心甘情愿的嫁给她。那些“妇人”带着桂堂东领命而去,这时,宫小路瑞穗与慕容冲在帷幕后现身。 第二十六章 潜入国舅府 慕容冲握住拳头,宫小路瑞穗以密音说道:“这让你触景生情,想起你和你的姐姐清河公主,被一同送进某人后宫的场景?我记得他叫苻坚,被认为会在未来继任兵甲门四大守护任一职位的中生代元婴修士。” 于是,慕容冲的愤怒转向宫小路瑞穗,他给了对方一拳,快到臆想着桂堂东魔性身姿的女儿国父君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她回头,看到宫小路瑞穗笑着掰开慕容冲的拳头,说道:“我俩闹着玩呢。” 父君哦了一声,继续托腮想着桂堂东,瑞穗擦擦溢血的嘴角说道:“消气了吗?如果没有消气我可以讲讲我家的故事,那比你家的要悲惨的多,所以我才会忠诚于阳炎府。” “那是你的悲惨,和我的悲惨无关。” 慕容冲终于按捺下去,低声问道:“她已经大难临头,还有心思睡男人?” “你让她怎么办?无论四时宫还是地梁宗来,她的王城能支撑超过两个小时就算成功,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利用身为父君的最后一点时间,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享受最后的乐趣,或者……免死。 如果在八大门派打来的时候,她能怀上孩子,那么无论少廪君还是夏奇峰,都有把女儿国的王室血脉纳入手中的兴趣:养两个人不费事,若是女儿国又有变故,还可以利用这女子的孩子进行武装干涉。” “但是,我的剑告诉我,被带走的那个人,不愿意和女儿国的父君生孩子。” “你的剑……好吧,你的剑直觉比我们俩个更准。另外,有个有趣的势力找到我们,称愿意协助我们把大师兄送回门派。” “谁?”慕容冲问。 “一个叫大明湖剧团的势力,他们接触了朝日师弟与才华师弟,根据他们的看法,这个剧团的领袖白妞,和阴山盟的长老刘桃枝曾使用过的暗杀技术有相似之处,或许他们就是刘桃枝的势力。” 慕容冲的手放在剑柄边:“你要勾结外人对付大师兄?那个男人的确背叛了我们的期待,但我不觉得,外人有资格伤害他。” 瑞穗摆摆手:“怎么可能?我上报历长老之后,历长老拒绝了。虽然我们主要目的是为了请回大师兄,但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优先执行对他的保护。 阴山盟是有可能害他的人,所以我不会同意。” “啊,被拒绝了。” 白妞接到阳炎府那位肤白貌美,名为才华的男修拒绝后,遗憾的离开接头地点。她必须小心谨慎,因为此刻到处都是红白双色制服的城主卫队在抓人。 博丽城真正的统治核心是位于城市东部边境一栋高楼,在楼顶,被冠以红白巫女的统治者俯瞰着这座城市。在她卓有成效的管理下,博丽城的散修们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片,每一晚都有炫技意味的绚丽战斗发生,成为南疆的独特风景。 博丽城并非一成不变,每次外来者抵达时,都会引发变异和骚动,令原住民兴奋不已并引来她们的干涉,帮助外来者迅速物理意义上的和原住民打成一片,然后融入分段。 但这一次,外来人们引发的骚动令原住民们感到无趣,据说他们八大门派的代表,共有四位真传,即便博丽城主再怎么懈怠,也不敢在这事上马虎,她出动手下的亲信,控制住全城,让他们强制进入休战状态。 感觉不爽的或许不是原住民,而是白妞,她已经取回寄放在命莲寺的包裹,但无法与援军汇合,因为不知怎么,历晴川成为谈判方之一,堂而皇之的要求博丽城主调查自己那晚遭遇的人。 博丽城主平常是个很懈怠的人,她能把自己的生活和城市都弄的一团糟,但她足够能打,所以这城市里各股势力都认她。 同时,她还是对钱财非常看重的人,虽不至于到十万两银子就卖身的程度,但如果来访者拿出足够的“诚意”,博丽城主也会爆发出足以把缝纫机踏板蹬出火星的热情。 “银子,永远滴神!” 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博丽城主喜笑颜开,然后开始锐评她的帮手们:“white莉(莉莉霍瓦特)稳一点,你回妖怪之山想怎么送怎么送;来点作用啊销夜;明(罗)在干嘛;吾紫是不可缺少的,明是可以替代的,吾紫不在弹幕射击里领先命中别人三十下算她被压;早苗这个幻想乡人我是认的;卧槽,比(那名居天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白妞被城内的搜查压的喘不过气来,这里看起来乱糟糟的,但绝活哥一点都不少,无奈之下,她率领剧团离开城市,这一点,被天狗用千里眼发现后转告给历晴川。 “这样就够了。”历晴川说。 少廪君一边整理文件一边问:“把那个剧团抓起来不是更好吗?” “我还需要他们帮我去找师弟……你的事呢?” “谈妥了,我和夏奇峰置换了利益,首先,我们门派保留女儿国矿产的所有权,但放弃对国政的干涉,相对的,四时宫则要保证女儿国境内,我们始终拥有通行权,并在其他地方,他们做出不会干涉的承诺。” “换而言之,夏奇峰她们很快就会出兵女儿国了,是吗?” “和我们一起,不过我们是去接手矿场,而她们会直扑王都,之后我们再找找桂道友是否在哪里……我有一种预感,他就在女儿国。”少廪君说。 历晴川看向窗外,骆红蕖与颜紫绡在和夏奇峰带来的阴若花等人说笑,那两个都是没心机,甚至称得上有些憨直的女修,而后者却是个聪慧而有心机的——这是褒义的评价,因为一国之主需要心机。 阴若花在为回归女儿国物色人手,她看上了骆红蕖与颜紫绡的战力,就算不能为己所用,也要结下善缘,把朋友搞的多多的。 等她俩手挽手,笑嘻嘻的回来后,历晴川问道:“你们两个有在女儿国做官的打算吗?这不是试探你们,或者我有什么意见,毕竟,你们最近表现的有些……不适,待在这里,会不会害了你们,反倒不美。” “啊,没有没有,咱觉得小花人不错,但咱还要寻找哥哥,还有报答历道友的救命之恩,哪里有走的道理。”颜紫绡说。 “如果能找到桂道友,我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真相,在此之前我也不准备离开。”骆红蕖说。 当天晚上,她们就登上地梁宗的战舰,跟在四时宫的舰队之后,从博丽城悄然出发,这是1002年1月30日的事。 而在当天晚上,女儿国的后宫里,桂堂东专攻女儿国xp的皮套已经被“宫娥”们收拾的越发充满魅力,或许是为了讨好未来的“王妃”大人,“宫娥”们的动作非常轻柔,对桂堂东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桂堂东迅速了解了女儿国后宫的生态,简单来说,就是西宫王妃赢者通吃,从坤皇后死了之后,他的权势开始增长,而逼得阴若花出走可谓标志性的事件,且宫里一直流传,西红王妃有些看不见的帮手,每当宫内有其他人崛起时,要么突然阳痿,要么突然被噶掉腰子,要么对女人失去兴趣…… 桂堂东道谢,记在心里,几分钟之后,远方一大圈人乌泱泱的走来,为首的黑肤大汉棱角分明,身高与体重令桂堂东想起少廪君,而对方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裤裆鼓囊囊的一坨,仿佛里边藏着一条蛇。 在女儿国的后宫里,男人都要穿紧身衣来彰显自己的身材,外面再罩上轻薄的衣裙,仿佛身上披着一件蚊帐(这也与王宫比较热有关),穿金戴银,涂脂抹粉,这样他们既可以妖娆,也可以妖娆又风骚,方便父君兴之所至的交合。 但为了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父君为生育而进行的交合日期是在御医的指导与记录下进行的,而其余的时候,父君则玩的相当变态,也只有西宫王妃能吃得住父君的全套花样,又因为生了个女孩,因而受宠。 西宫王妃为宫斗而来,桂堂东亦在打量关键人物,从他身体的灵力波动和法宝的波动判断,西宫王妃的综合战力,约摸相当于八大门派外门弟子中的资深者,在散修里,可谓十分优秀……不过,仅此而已。 西宫王妃身边还有两个略胜他一筹的护卫,桂堂东一同迎接他们审视的目光,又用言语交锋了几句,没看出桂堂东虚实,也没有从嘴巴上占到便宜的西宫王妃气呼呼的离开。 桂堂东赢得了宫娥们的赞誉,趁着自己刷出的临时声望,他为自己赢得了一项小小的特权,即一个人洗澡,不需要任何人服侍的权利。 在只有他在浴池里,桂堂东掏出江纤尘所谓“睹物思情”的信物,因为他预判,女儿国国王现在睡男人的动力是把自己搞怀孕,从而为自己赢得活下来的价值,而他如果不想被对方睡,就要暂时变得没有价值。 江纤尘所赠的,全修道界独此一份的礼物就在此时派上用场。尽管他未必需要这个,但一想到江纤尘拿着他眼熟无比的角先生到处捅人,他就觉得,自己消遣她片刻也是合理的。 他闭上眼睛,在被略显干涩的温暖包裹之时,他想象着师姐的模样。这东西带给他语无伦次的安心感,因为使用它,不会让他承受背叛师姐,背叛诺言的道德谴责。 “他该死!” 西宫王妃回去后砸了好多瓶瓶罐罐,然后进入密室,密室里有一个小巧的祭坛,西宫王妃把桂堂东的名字(自然是他的化名)写在特制的纸上,投入杯形的祭坛中,那祭坛腾的一下窜出股火焰,把纸片灼烧,西宫王妃知道这事已经成了,正如以往的时候,他总能凭借此法战胜宫内其他敌人。 消气之后,他又变回那个长袖善舞,妖艳异常的王妃,在自己的寝宫里,她招来自己的亲信,抱着自己的女儿,也是女儿国现任世子阴蕾,聆听他们的汇报。 这是她在后宫里的影子朝廷,这些年,他不断把陪侍而来的“侍女”们,结成一桩桩有价值的婚姻,从边关的军事将领到首都的官员,从后宫其他有姿色的王妃的“侍女”,到父君身边的侍卫,他的关系无孔不入。 因而,他握有充足的情报量,在父君去临幸其他妃子的时候,他自己出去也找正常的女人消遣。 “来说说今天的消息。”他说。 他的外交大臣说道:“地梁宗和四时宫就咱们国家的问题进行谈判,最好的结果是他们相互牵扯无法行动,最坏的结果……” 西宫王妃十分镇定:“他们打来的时候,投降就好了。按照以往的做派,如果父君怀孕,体内自带对女儿国的宣称,其价值倍增,能让其苟活。先入手父君的势力会将其带回中原之地幽禁,若这股势力是四时宫,我和我的孩子都会被杀死,他们扶持阴若花上位。 若是地梁宗,他们会保住父君,然后把我和我的孩子带回中原之地加以幽禁。所以,在父君怀孕的前提下,我和我的孩子都不能善终……父君不能怀孕,所有能让父君怀孕的人,都必须死。 父君今天绑来的那个‘美人’,已经有人准备送其上路,而其他的后宫里的人,则交给你们严加盯防。” 军事大臣陈述自己调动军队,防备非常之事,已经准备非常之事;行政大臣陈述自己已经和都城一些官员隐隐通过气,以便在某些悲伤的事发生时,西宫王妃凭借女儿能迅速接管政权。 间谍大臣则带来两个消息,其一,父君身边出现来历不明的神秘高手,所属未知,显然是父君为了未来考虑;其二,桂堂东今早进城,进入坤国舅的府上不久,就被坤国舅送到王宫,被父君看上。 “原来是坤国舅使得美人计,多半是坤千户在外地物色人手,然后送进王城,由坤国舅送到父君面前……呵,阴若花可能回来的事,又让坤国舅燃起争强好胜之心,要和我斗了吗? 也好,就让我断绝你们的希望吧。” 既然桂堂东是坤国舅的美人计,那么他本人就不再重要,而他所在的商队的情报,情报大臣手下的间谍网络还没有探明,西宫王妃亦无兴趣,这件事便被忽略过去。 西宫王妃返回密室,在另一张纸上,把阴若花的名字写上,丢进火焰杯里。如果父君不怀孕,且阴若花暴死,无论这个国家出现什么变故,他和孩子的未来都一片光明。 在城中商馆,坤国舅的家仆捎来讯息,听到自己同伴被充入后宫的江纤尘放声大哭,她的演技十分逼真,坤国舅的家仆又劝又吓她,最后把一箱银钱丢给她,叹息着离开。 等人家走后,江纤尘立刻破涕为笑:“好耶,靠桂道友的努力,我们又白嫖对方一笔。” 魏紫樱与魏武对视一眼,她轻咳一声,说道:“容在下确认一下,这个计划是由桂兄亲自去王宫打开视野,同时我们确保撤退路线,待地梁宗或者四时宫进攻王城之时,他会发出信号,由我们攻入王宫对西宫王妃进行武力抓捕,然后撤离城市。” “嗯,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坤国舅家,那样的达官显贵,肯定有离开城市的手段。”江纤尘回答,“我们的武力很充足,只要桂道友那边不出差池,整个计划就没差。” “我不担心堂东在里边受了委屈。”南轻絮有些忸怩,“只是,一想到他有可能要逢场作戏,陪那个父君睡觉,我就有些……嫉妒。” 江纤尘莫名向她笑道:“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和桂道友分析过(虽然只是她方面听桂堂东在说),怀孕对于父君是最优解,所以父君与男人交合的首要目的是怀孕,只要桂道友不能提供籽种,那么父君就会暂时对他失去兴趣。 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吧。” 江纤尘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南轻絮懂了,但感觉无所谓,因为勒花天离她而去,她想要一个孩子的念头不可遏制的扩散,她的身体和心灵,就迅速变得好色起来。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并不能享受与桂堂东交合的乐趣,但也算见多识广,江纤尘描绘的那些东西,在她看来相当纯情。 江纤尘的表情忽然怔了一下,喉咙似乎有一声shen吟酝酿,又被堵回自己的嗓子眼,手背无意识的碰了一下茶碗,然后,她绷紧的身体慢慢松弛,桌下的双腿微微张开,在桌下的另一只手与之相反,却握成拳头。 “唔。” 江纤尘发出慵懒而迷人的声音,那声音让毕全贞浮想联翩。月华苑真传趴在桌子上,转脸看着南轻絮,露出令后者迷惑的得意目光,仿佛在南轻絮那里占了莫大的便宜。 江纤尘充满媚态的眉眼,脸庞渐渐勾勒的红晕,让南轻絮有种既视感:当她手撑在墙壁上,在浴室雾气朦胧的镜中看着自己的既视感。 而后,在某个时段,江纤尘不再看她,而是埋首于自己的手臂中,身体轻轻颤抖着。南轻絮不禁担忧的问道:“江道友,你没事吧。” “嗯~南道友,好奇怪的问题……我当然没事,只是想趴在桌子上……抖腿。嘶哈~你不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来、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吗❤?” 江纤尘一边抖一边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并且声调总是在结尾处上扬……这很奇怪,但江纤尘一直奇奇怪怪,所以南轻絮没在意,而是拿出功课温xi。 云晓镜乐了,在周围的人看来,她乐的莫名其妙。 众人各自寻求消遣,一直捱到晚上更夫第三次打更(23时)的时候,江纤尘打开一道月光勾勒的门,众人尾随她进入她的洞府里。 她洞府一层的中央竖立一道巨大的铜镜,江纤尘轻触镜身,镜子表面有水纹扩散,归于平静后,赫然映出白天过来通告的坤国舅家仆的脸。 江纤尘再打开一道门,众人越门而出,来到狭小的、专供仆人居住的房间,看到那仆人歪在自己的床上,被月光晃醒,揉眼起来看怎么回事,锋利的刀锋已经抵在他的脖颈上。 “别动,”魏紫樱低声说,“仔细你的脑袋!” 另一边,尹红萸去拆除房间里的报jing器,南疆治安不好,大户人家几乎在每一间屋子里都装了这东西。 几分钟后,已经掌握国舅府概况的江纤尘施展功法,逼得那家仆带路。那仆人看到国舅府的守夜人从江纤尘等人面前走过却无动于衷的时候,也绝了出声jing示的念头。 坤国舅尚未休息,她以王城沦陷为前提,考虑如何在动荡里保住家族利益,所有的可能性被她提笔在纸上陈列。 突然,她桌前的灵力照明灯摇晃,房间里的光影变换,等照明稳定下来的时候,江纤尘、魏紫樱、魏武、尹红萸与阳衍(阳墨香的丈夫),五人站在椅子后,对她露出和善的表情。 坤国舅和房间里三名仆人被制服,江纤尘扫了眼坤国舅的仆人,指着一位外表温和老实的男仆说:“杀了他。” 魏紫樱不理解这命令的含义,但桂堂东交代他不在的时候,所有人服从江纤尘的命令,所以魏武与魏紫樱顿时走过去,前者卸下长枪刺出,后者则拔出宝刀,单手持握。 那男仆暴起,撞开阳衍,袖中短刀滑落,落入手中,他用刀柄磕开刺来的长枪,短刀在手中灵巧一舞,又用刀刃磕开魏紫樱的劈砍。 兄妹俩俱因那男仆的蛮力而乱了阵脚,趁此机会,男仆企图转身撞门离开,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之前为了装成普通人,他没有运转护体功法,现在急着跑路,护体功法的运转优先级排在身法之后。 于是,魏家兄妹从怀里掏出手铳,魏武扣下扳机,一声枪响,男仆应声倒地,他顾不得自己火辣辣疼的左腿,踉跄着想要推开房门,魏紫樱踩住他的手臂,对着他的后脑开了一枪,丢下手铳,用男仆的短刀刺进他的后心,又观察了一小会儿,确认他的死亡。 魏紫樱用清洁符箓清理现场后,转身问:“所以,为什么要我杀他?” 第二十七章 火焰杯 江纤尘解释:“因为他明明是修士,却装作凡人,一直盘算从这里跑出去通风报信,但奇怪的是,我没感觉到他对国舅的忠诚。” “那大人为什么不下令活捉他?” “因为这位更重要,我不想在次要目标那里浪费时间。”江纤尘看向坤国舅:“你也想脑袋开个洞吗?” 坤国舅脸色苍白,一来是因江纤尘的威胁,第二,是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打死的男仆身具修为,在她宠幸对方的时候,他表现的和其他柔弱的凡人男子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你今晚能给我们讲个好故事。”江纤尘说。 同一时间,两艘丁级风帆巡航舰与三艘戊级风帆巡航船组成的四时宫惩戒舰队,向着女儿国的王城驶去。 这五艘飞行法宝加起来不过3000吨出头,搭载了150名散修与700名凡人,这些战力在南疆也难称强大,但夏奇峰带来一整支全部由金丹修士组成的16人小队,使得这支舰队含金量十足。 去年发生在徐国,桂堂东以劣势兵力击败秋已夕的战例,被四时宫的军事修士反复研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论修士之间的交战,秋已夕甚至胜过桂堂东,因为前者的空中舰队摁着桂堂东的舰队打。 但是,桂堂东的凡人军队,尤其是核心的平卢军,凭借装备与战术优势击溃了四时宫的凡人军队,利用修士不能屠戮凡人的战争规则,在天空中四时宫修士的注视下,书写了自己的胜利。 四时宫不大可能为麾下的凡人军队烧钱换装,但一些经济的方案可以被借鉴参考,比如用飞行法宝运送凡人士兵一事,如果它表现出的经济性足够好,那么四时宫也可以适时的放弃些许尊严。 于是,夏奇峰对女儿国的惩戒战争,顺带着为门派做一部分实验。南疆是个魔幻的地方,哪怕她这么做,也不会有秉持修士天命论的保守势力出来指责她违背祖宗之法。 从夏奇峰到参与惩戒战争的凡人民兵,没人把女儿国放在眼里,大家心情都很放松,夏奇峰把自己的香槟杯斟满放在案头,考虑战后的事情,而她带来的小队,有一半已经被她派遣到王城,而另一半里分布在五艘船上,其中还有两人在后方地梁宗的船只上充当联络员。 夏奇峰坐镇的旗舰有自己和冬白雪,一名四时宫金丹,尽管出于节约目的,战舰都没有升起护盾,但阴若花与她的三个小伙伴觉得这是一个无比安全的环境……然而袭击却从夏奇峰的临时旗舰上开始。 月光大盛,船内响起警报声,夏奇峰站起来,手边的香槟杯坠地,泼洒的酒水被红毯吸收。 夏奇峰与冬白雪俱在船舱前端,而阴若花与她的小伙伴们俱在船舱后端,因而,当门在阴若花身后勾勒的时候,尽管两位真传反应迅速,但她们只救下黎红薇与卢紫萱,而阴若花与枝兰音已经被人劫走。 “月华苑,你们是不是有病!” 夏奇峰怒锤墙壁,这件事究其原因,是她傲慢轻敌,把诸金丹派遣出去,导致旗舰的防守人员不足,没有给予阴若花足够的保护,而且,她为了节省开支,没有开启护盾,导致月华苑修士直接偷家。 夏奇峰虽然恼怒,却也不是无计可施,她立刻运转自己的核心功法《繁结》,她和阴若花的盟约关系处于激活状态,赤红的线在她手中汇聚,阴若花凭空现身,一下子摔在地板上。 夏奇峰将其搀扶起来,阴若花惊魂未定,接过夏奇峰给她的西瓜胡乱啃了几口,这才说道:“兰音呢,她和我一起被掳走了!” “我是依靠自己的功法把你拉回我身边,劫掠你们的人移动速度太快,就连拉回你都有些惊险,但幸好还有你在。” 夏奇峰说道:“你的朋友我会帮你去找,但请你理解,现在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阴若花身体晃了一下,歪在旁边的椅子上,枝兰音已经成为她要好的朋友,在她即将回国夺回权力的幸福未来降临之前,她首先品尝到了担忧的滋味。 桂堂东睡在东宫中,据说这里以前是阴若花的居所,但桂堂东已难看到阴若花存在的痕迹。 夜里的时候,女儿国国王趁兴而来,却在感知他空空如也的身体后败兴而归,去宠爱其他妃子了。照顾桂堂东的人相当惋惜桂堂东错过的机会,但他自己相当平静,很早就睡了,但只是做做样子。 他保持清醒,因而当月光降临他的房间,在地板上勾勒大门,素白而陌生的修士们第一只脚踏入的时候,桂堂东一跃而起,伸手捏碎自己头顶的月相符号。 “?!” 来者吃了一惊,桂堂东利用这短暂的停滞冲向对方,但对方抛来一具人体,若任由那陌生人坠地,弄出的声响可能会惊动门外人,所以他只好伸手抱住飞来的身体,平稳落地之时,月光的门扉已经闭合,化作光粒在空气里消散。 “……” 桂堂东放下怀里的人,他认得对方,枝兰音,阴若花的随从之一,散发着病弱气息的文静美人,她此刻害怕的后退,桂堂东手指竖在唇前,她迟疑的点点头。 两人用手指蘸水,在地板上书写交谈。枝兰音写道:“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姓枝,名唤兰音,试问这里是哪里,阁下又是谁?” “我叫唐敖,这里是女儿国的后宫,我是被抢来的妃子,但尚未聘取。”桂堂东回答。 “?!” 枝兰音有些激动,她刚想说话,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接着写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桂堂东朴实的描绘了自己醒时看到的场景,枝兰音推测这必是月华苑所谓,然后写道:“先生也不必悲切,女儿国就要变tian了,那时先生就能恢复自由,不必忍受如此屈辱……我会报答先生你的。” 桂堂东的皮套人只对女儿国人特攻,其他地方审美正常的女修必然对他看不上眼,再加他现在的社会地位,所以报恩一定是正常的报恩。 “你打算怎么办?”他写道。 枝兰音眉毛皱起:“我修为低微,没法闯出去,女儿国大概会在两天之内变tian,所以我想躲一躲。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桂堂东递给对方一件能隐形的蓑衣法宝,这是江纤尘借给他的东西,以便在计划不顺,比如一开始就被人识破,或者宫外的人无法及时赶到时直接跑路。 如果阴若花回归女儿国,与她共患难的枝兰音在女儿国也会发达,而且,救援枝兰音也会拉近与阴若花的关系,所以桂堂东借出法宝,并承诺让枝兰音在这里躲到女儿国变天。 枝兰音自然感激不尽,她写着写着,便露出疲倦的表情,桂堂东让她去床上休息,两人改用手语交谈,之所以一开始要写字,是确保信息的准确性,手语多少有些连蒙带猜的意思。 两人都不聊自己的身份背景,由桂堂东叙述女儿国的见闻,而枝兰音则叙述自己的病情,根据她自己所说,她原本在故乡好好的,却突然被人下蛊,最严重的时候,她身体里全是虫子,每当虫子活跃的时候,她都会痛苦不堪,渴求灵力——只有这东西能让虫子勉强平静下来。 枝兰音被蛊虫折磨的面黄肌瘦,头发枯槁,有好几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故乡(舌歧国)没有医生解开她中的蛊,最后万般无奈,她的父亲托人把她带到外面的世界治病,后来治好了一些的时候,便遇到阴若花。 “蛊虫改变了我的人生。”枝兰音说道,“我原本是紫发紫瞳,却因蛊虫变成黑发黑瞳,而且,我在故乡有个喜欢的人,他叫卫四郎,是个剑修,最后我只能目睹他与我的姐姐走到一起……因为我拖着这副身体,哪里配和他在一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因自卑而望而却步,主动疏离了他,不敢向他表明你的心意,所以他会被你活泼而强势的姐姐吸引?” “中原有句话说,叫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想这种情感形容情侣也是合适的,如果我的病一日得不到治愈,和他在一起,他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折磨。 算了,关于感情的事我已经想开了,我现在只想治好自己的病。” 枝兰音越说越困,眼睛渐渐睁不开,桂堂东让她睡一会儿,她却仍然强打精神和桂堂东说话,从桂堂东的角度,这是对方不信任包括他在内陌生环境的表现。 于枝兰音来说,除了不信任陌生环境,她还有件难以启齿的事:那蛊虫发作的时候。除了灵力,阳气也能暂时满足它们的渴求,因而在它们发作的时候,枝兰音既痛苦,又对男人充满渴求。 她的家庭条件不错,良好的教育让她拒绝做人尽可夫的事情,但蛊虫发作的时候。如果距离男人太近,她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为逃避痛苦,她的身体会本能的做出一些反应。 所以,为了避免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枝兰音见男人就躲,阴若花充当了她无数次盾牌。现在,枝兰音暂时失去盾牌,她眼前又有一个温柔……但是很丑的男人,她当然要戒备他,或者说,戒备蛊虫发作时yin荡的自己。 蛊虫在深夜里发作,枝兰音的声音变得痛苦不堪,而在痛苦之中,甘甜的味道悄然混入喘息之中。枝兰音十分担心,如果眼前的男人真的有那种心思,她不会做出任何反抗,甚至会欢喜的迎合他。 不过,桂堂东全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枝兰音太瘦,身材线条平平,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整夜他都盯着外面,以防备非常之事发生。 黎明前夕,西宫王妃瘫坐在椅子上,火焰杯捎来讯息,她许下的两个愿望,杀死阴若花与杀死新加入后宫的那个人的愿望都没有成功,两张空白的纸条被归还。 西宫王妃并非女儿国人,而是日升渡的外门修士,他因为实力不济,先是从外门被劝退,来到地方分支任职,然后,又因为实力不济,从地方分支的管理岗位上再度被淘汰下来。 一个曾属于八大门派的修士落到这一步,无疑是极其可悲的,西宫王妃有了投靠魔修,从禁忌里获取力量的打算,但在抵达女儿国前,他淘到了一个名为火焰杯的法宝,卖家告诉他,火焰杯吐出火焰之时,会先向持有者提出要求,若持有者能满足它,那么持有者就会获得一张空白纸片。 这时候,如果持有者在纸片上写上自己的愿望,投入火焰杯而被接受的话,就代表自己的愿望会在近期实现。如果是火焰杯力所未及之事,它会退还纸片。 西宫王妃是不信的,他觉得这只是卖家为了把破杯子卖出去编造的一套说辞。但他卖了,自觉走投无路的人,即便是谎言,也一定当做救命稻草攥在手里。 这一次,西宫王妃或许赌对了,因为他拿到杯子的第一个夜晚,这东西就向他提出要求,而他满足对方的要求后,杯子吐出一张空白纸片。 他将信将疑的写上自己渴求修炼资源的愿望投入杯中,火焰杯承接他的愿望,不久之后,他就被女儿国的父君相中接入后宫,受宠爱的程度仅次于坤皇后……他的愿望被实现了。 之后,西宫王妃多次利用火焰杯铲除竞争对手,甚至在坤王后生病之后,利用火焰杯把对方向死亡的深渊狠狠推了一把,从而让自己成为女儿国的影子统治者。 他搞不懂火焰杯的原理,一开始他以为这东西是阳炎府的法宝,但他很快感觉到,阳炎府不会制造如此古怪的宝贝。 他当然怀疑火焰杯幕后有谁在操纵,但是,当他满足火焰杯的愿望后,火焰杯就会实现他的愿望……在火焰杯能实现的范围里——他曾经许下成为南疆之主或者晋升元婴境的愿望,结果均被退还。 就算火焰杯有问题,西宫王妃也无法离开如此便利的工具和它带来的权势,然而这一次,火焰杯没能实现他的愿望,让他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最后,他在被退还的纸条上写上“告诉我离开王城的办法”,投入火焰杯中,火焰升腾,被退还的纸条轻飘飘的飞到西宫王妃面前,在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第二十八章 火焰杯2 2月1日的早上9时,夏奇峰带来的惩戒舰队影子出现在地平线处,被王城的观察哨捕捉,急促的警报响起。 城中百姓听到警报声,急忙回家,因为有过多次被攻破王城的经验,所以家家户户都在自己房间地下挖了有一定换气能力与储备物资的地窖躲藏。 城市种的中等人家则把地窖扩展为地下厅室,净水符箓,金刚符箓与换气符箓等存在,让他们在地下过着和地上同样的生活。 王城最上层的人家自然都掌握着通向城市外的暗道。所以,听到警报声响起的时刻,女儿国父君找来宫小路瑞穗,说道:“现在,就是你们履行约定的时刻。” “好呀。”瑞穗有些意外,“不过一个国家,说放弃就能放弃,这等果决令在下钦佩。” “我早几个月就在为这一天准备了,中原人不可抵挡,所以我从一开始思考的就是如何保住我的利益……这座城市还能抵抗一点时间,所以我们还有时间来处理一些小问题。” “是要带走珠宝或者人吗?”瑞穗问。 “首先,请帮我杀了西宫王妃与‘她’的女儿,然后,帮我把昨天我纳入后宫的小商人找来,在逃亡的旅途上,我会吃药确保自己一定怀孕,并且怀的是女孩,这样我的价值就从亡国之君变成怀着宣称工具的女人。” “请外人杀死自己的妃子和孩子?” 父君的声音变得冷酷:“自古以来,帝王害死自己的后宫,后宫勾结外人害死自己的夫君的事还说吗?大家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与权力相比,感情一点都不重要。” 瑞穗转身看向慕容冲:“那就拜托师弟你去啦,我还要联络城外的负责接应我们的师弟。” 慕容冲不悦的皱起眉头,说道:“在事后,我会把这件事写进门派报告。” 瑞穗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容冲离开,他的脚踏入阳光之际,身上的女装,柔顺的长发,玉环与金钗如同烟尘般消融飘散。他身着黑色铠甲,猩红披风,头盔上两根束上红缨鲜艳夺目,被钢铁笼手包裹的左手温柔的扣在剑柄上。 城市的骚乱传到王宫时,人人都在为自己做考虑,有的打算去保卫父君,有的打算去西宫王妃那里做从龙之臣,有的则打算抢劫一笔翻墙跑路,离开是非之地。 自然,不可能有人去管刚刚来到后宫的桂堂东,桂堂东对枝兰音说道:“你说的变故来了,躲在这里,你的朋友归来之时,你也将成为女儿国的新晋红人。” “你知道我的朋友?”枝兰音吃了一惊。 “有缘再会,我相信这一天并不远。”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取出武器,枝兰音想问他,但他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桂堂东很容易就搞清楚西宫王妃所在的位置,他掏出符箓,联络江纤尘要她做好接应的准备,然后,他径直杀向西宫王妃的住处。 此时,宫内的亲信与一部分宫廷禁军已经聚集在西宫王妃身边,西宫王妃那被火焰杯抛弃的恐惧退散……只要他保护好自己和女儿,那么就算阴若花归来,他靠着女儿的关系,至少也能保住富贵。 嘈杂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杀进庭院里,西宫王妃看到来者是桂堂东的时候大吃一惊,更令他吃惊的,便是在桂堂东面前,无论禁军,他的亲信还是他豢养的打手都没有一合之敌。 桂堂东丢下手里碎裂的武器,转而拾起另一把,在沿途,他都使用不致命的攻击击退阻拦者,顺利抵达西宫王妃面前。 西宫王妃搂紧自己的女儿:“你究竟是谁?四时宫的修士吗?我是本国的王妃,我的孩子是本国的世子,无论你是谁,留下我们都对你有用。” “我不是四时宫的修士,他们正在努力破坏城市的护盾发生器,暂时顾不上这里。 不过你说的不错,你的确对我有用,至于你的孩子……也罢,跟我走吧,别打什么奇妙的主意,我不想杀人,但地上躺着的诸位是前车之鉴。” “你们哪里也不能去。” 桂堂东转身,看到身着黑色盔甲的俊美少女……不,是俊秀的青年修士堵在门口,他认得对方,慕容冲,师父曾留给他的九位辅佐者之一,而他的确向对方讨教过剑术。 “这里的国王让我带上你,而杀死另外一对父女。” 慕容冲没认出桂堂东的皮套。他拔剑说道:“国王把你当成后宫佳人,但你似乎有些本事,你为什么潜入这里?” “我要带走西宫王妃和他的孩子。” “先问过我的剑吧!” 慕容冲的武器放出火焰,但裂地碎石的蛮力,却令桂堂东想起兵甲门。他随手拨开慕容冲火焰,看到慕容冲像颗炮弹一样砸到他的面前,手中武器刺出,桂堂东挥刀格挡。 两柄武器碰撞的瞬间,桂堂东随手夺取的武器碎裂了,桂堂东向后跳步,躲开慕容冲因惯性而延续下去的劈砍。他物色下一把可以拿来用的武器,而慕容冲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佩剑,抬头看了眼桂堂东。 “你确定?”慕容冲对着佩剑问。 慕容冲的佩剑以震颤回应,剑刃上的青色纹路点亮。阳炎府修士无视了一旁的西宫王妃,直勾勾的盯着桂堂东,然后,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便由他施展,似要把桂堂东撕碎。 桂堂东捡起一把又一把武器,然后在不可避免的碰撞里碎裂。慕容冲似乎更倾向于创造用武器接触他武器的条件,两人兜兜转转在院落里转了一圈,被破坏了四十八把武器之后,桂堂东回到原地,而院中已经没有可以捡起的武器。 “大师兄,你在外面也玩够了吧。”慕容冲说。 “是我的皮套哪里出现差池了吗?” “是姐姐告诉我的。我挥舞着她砸向你的时候,就是她确认你身份的时刻,你被隐藏的很好,但经过四十八次碰撞后,她已经确定,眼前的人是你的伪装。” “清河公主吗……你终究还是把你的姐姐炼成剑灵,封存在你的武器里。” 慕容冲以及其姐姐清河公主,俱是兵甲门北境守护慕容恪的兄长所出,慕容恪是他们的叔叔。 然而,这个做叔叔的执掌的慕容家,却奉行实力主义,以此为前提,慕容恪创建了一所新概念学校,让家族子弟与亲信、附庸中的年轻英才进入学校就读。 在进校之时,学生们会被平等的派发一千点点数,之后学校的生活,便是围绕如何获得新的点数,与如何保住已有的点数不会失去展开,到了三年之后结业时,根据点数进行排名,慕容恪会为不同的排名者安排不同的未来。 慕容恪的姐姐被抹去名字,仅以慕容氏的名义,加封为清河公主,被慕容恪安排去与兵甲门的中生代修士符坚去做了侍妾,符坚有能力有威望,大家都很看好他的未来,但他有一个不算致命的缺点:好色。 正常人的好色,无非就是见一个漂亮姑娘爱一个,符坚却是男女通吃的,清河公主貌美,很得对方的欢心,所以他和慕容恪进行交易,要慕容恪把清河公主的姐妹送来一个,一同做他的侍妾。 清河公主没有姐妹,于是苻坚在清河公主的兄弟中挑选,他选中了慕容冲,恰好慕容冲在实力主义至上学校取得的点数不甚理想。于是慕容冲也被对方收进后宫。 这对慕容冲是极致的羞辱,后来,他图谋带着姐姐离开苻坚身边,并成功做到这一点,但追兵误伤了他的姐姐。 基于不明目的,历无咎招揽了慕容冲,桂堂东被派遣护送慕容冲回到门派,并对瘦骨嶙峋的慕容冲,背着将死之人的场景记忆尤甚。 桂堂东说道:“我们都见证了你姐姐的愿望,苻坚为了让她生育,对她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她早已失去生的尊严,所以她的愿望只有一死,死亡是对她尊严的维护与解脱。 你答应过她的,但你违背了誓言。” “她以最糟糕的方式活着,也胜过就此死去。我会让她一直伴随着我,不断变强不断变强,最后有杀死苻坚,为我们俩个一起报仇的那一天。 何况,死亡无法维护生者的尊严,只有生者才能维护尊严,只要把她变回美丽的模样,她就能拥有尊严。” 慕容冲澎湃的灵力注入剑身,已经化作剑灵的清河公主从剑中现身,虚幻的身体从背后搂抱着弟弟。尽管,这东西完美重现了清河公主生前的模样,但她已不是清河公主,而是拥有清河公主记忆与外形的器灵。 “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师兄你的事!” 慕容冲以比刚才更盛的气势冲向桂堂东,对方全力以赴,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掏出碧罂,两者碰撞,交错,然后返身刺向对方,剑尖碰撞,仿佛一组动作的镜像。 “我还记得我被派去辅佐你的日子,我们和其他兄弟相处的很好,我们畅游山河,指点江山,当你成长起来的时候,我们都为你感到自豪。 我曾以为你是个值得追随的人,因为你有梦想,及与之相配的行动力,不会专注于眼前一时的强弱,你的心里装着天下……但是,我万万想不到,你的愿望竟如此疯狂,你要摧毁我们赖以生存的修士社会!” 愤怒并不会让慕容冲更有力量,他的剑术技巧在桂堂东之上,但有时,可怕的蛮力就是至高的技巧。于是,他很快被桂堂东打倒在地。 “你不觉得,是修士社会里某些糟糕至极的规则,害了你姐姐,也害你有了痛苦的回忆。如果你们是被当做人,而不是物品被对待的,我想,差生至多受些嘲笑,但差生也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生活,自己幸福。” “这和社会无关,仅仅是我太过弱小!大师兄,在你臆想的社会里,你会允许我去私自复仇吗?” “在未来,连同我自己在内。以私仇为名的杀戮将不再被允许。”桂堂东回答。 “看来,我是永远不会前往你的新世界了。” 正因为理念不合,桂堂东才和他的辅佐者们分道扬镳,慕容冲的才能让他稍稍惋惜,但他尊重对方的选择,于是,他走向西宫王妃父女,准备带他们离开。 “等等,大师兄,你回归门派才是正事,嘶。” 慕容冲扶着自己的小腿,桂堂东给予那里猛烈的攻击,暂时夺走慕容冲的行动能力。在桂堂东触碰西宫王妃之时,一支手里剑转向桂堂东,慕容冲回头,看到瑞穗站在那里。 “才一会儿不见,冲酱你就那么狼狈了。”瑞穗转向桂堂东,“大师兄,好久不见。” “你好,瑞穗师弟,你身后跟的是紫苑师弟、觋夕摩师弟和土方令师弟?” 在瑞穗身后,又有三位修士现身,外表或妖艳,或娇柔,或英气,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曾经辅佐过自己的人,并通过女装的方式潜入这里。 “你是他们的队长,让自己的队员迎合你的兴趣换上女装,你可真是恶趣味。”桂堂东说。 “夕摩师弟明明很开心的。” 瑞穗辩解了一句,正色道:“大师兄,你的离家出走游戏结束了,我们一定要把你请回门派,这是我们的责任。 大师兄,你知道,我的队员不止这些,但我想和平的解决此事,所以听到慕容师弟的传讯后,亲自现身劝说。” “我会以为你会直接叫师父过来。” “那样的话,我们能分的功劳就很少了,所以除非逼不得已,我不会联系长老。所以,师兄不要用那种肉食者的眼神看着我,好吗?我害怕自己紧张之下,会酿成无法挽回的事故。” “你误会了,我每次看你的眼神都这样。”桂堂东说。 两边陷入短暂的沉默,桂堂东要带着西宫王妃,而这在五位平均金丹境中期的阳炎府修士面前绝非易事。 相对的,八大门派五个金丹境圆满能把桂堂东摁着打,但五个金丹境中期恐怕压不住桂堂东。 他们都有时间压力,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这时,一束火焰穿过墙壁和地板,涌入门庭,打破双方对峙的僵局。 第二十九章 火焰杯3 “火焰杯!”西宫王妃惊呼。 桂堂东伸掌,以手中的火焰抵挡涌来火焰,两股火焰对撞,从宫殿里涌出的火焰立刻褪去颜色,重新收敛为月光的形状。 火焰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它杯中盛敛的月光漫射,构成封闭的牢笼,一瞬间把空间里的所有人传送到别的地方,由春,江,花,月,夜五种景色勾勒的梦幻之地。 远方,有一队修士乘船赶来,为首的乃是荷流萤,她对桂堂东笑道:“欢迎来到……呃,江师妹呢,你身后那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又是谁?” 在乱入的月华苑前真传面前,阳炎府修士们搁置争议,全都站在桂堂东身后。荷流萤更是尴尬,因为她设想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江纤尘与桂堂东,至多加上南轻絮与云晓镜。 “他们都是我的师弟,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荷道友,是你在利用所谓的火焰杯控制西宫王妃,是也不是?”桂堂东问。 “……” “我们的船只比预订晚的抵达南疆,打乱你在此地的部署,所以你换了种方式:首先利用西宫王妃招募花再芳,让她加入伏击的队伍里,又在伏击后把她抛弃。 你策划的伏击摧毁我们的飞行法宝,逼得我们入城,入城找到花再芳——那个滥赌鬼会自己跳出来刷存在感,很容易引起我们的关注。 从花再芳那里得到西宫王妃的讯息,为了线索,我们大概率会追查下去,来到女儿国,找到西宫王妃的时候,他身边的火焰杯就能把你预订的四位成员,传送到你准备好的场地。 你应该为对付江道友做了很多准备,但是,江道友不在这里,你失算了。” 桂堂东的猜测与荷流萤视角里的事实有出入,最大的出入在于,她把火焰杯的传送启动条件设置成同时感知到桂堂东与江纤尘存在时才启动。 桂堂东的话表明他在传送时没和江纤尘在一起,但火焰杯却正常触发启动条件,莫非江纤尘有一部分在桂堂东身上? 她顿时觉得有些棘手,因为她带来的人,有一半都是为对付江纤尘准备的,江纤尘不在,她的特攻队员们战力大打折扣……说到底,为什么五个金丹境的阳炎府修士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女儿国的后宫里,在搞同学聚会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荷流萤做了许多准备,而桂堂东被诓来,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两边都有充分的交战理由。桂堂东把疗伤药丢给慕容冲,一边说道:“但愿你们还记得怎么和我配合。” 他们六个施展精妙的战术与配合,把荷流萤带来的人打的落花流水,缺乏战斗经验,正面交战能力羸弱的月华苑修士,对上战阵经验丰富,擅长正面交战的阳炎府修士,大概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桂堂东击败荷流萤,便以壁咚的方式把她困在一棵树下,要求战败的她,遵循他提出的要求: 1.结束在南疆对江纤尘和其队伍的直接敌对活动; 2.结束在南疆,利用本地土著,与江纤尘和其队伍的间接敌对活动; 荷流萤有一定轻度受虐的倾向,在桂堂东的壁咚下,她腿脚发软,躲开桂堂东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低头答应此事,把桂堂东一行人送回去。 这场荒唐闹剧落幕,而在没有被传送的西宫王妃那里,便是看到被月光封锁的庭院里,桂堂东一行人消失十几分钟后又重新出现。 这十几分钟对西宫王妃是痛苦的,因为他是弱者,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等待别人给他的命运做出裁决。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好过等待的煎熬。 “大师兄你觉得,那位月华苑修士会遵守盟约吗?”瑞穗问。 “她必然不会遵守盟约,但我的目的已经完成,那就是得到我一直探寻的某些真相,最近一段时间,想必她会积蓄力量,为下一次作战准备,所以我的队伍能收获一段难得的清净,这就足够了。” 瑞穗看了看自己的队伍,玩味的笑了笑:“清净?” 桂堂东回到宫殿之时,他和瑞穗他们短暂的同盟也结束了。他说道:“只有对我造成麻烦的,才算扰乱我队伍的清净,除此之外,不过是小插曲。” 瑞穗做了个手势,他们要预备使用某件法宝,桂堂东戒备的提剑,但这时,一束月光化作的巨剑从天空降下,打破火焰杯释放的结界。 江纤尘在月光里现身,她回收火焰杯,对桂堂东说道:“快走吧,四时宫马上就要攻进城里了。” 慕容冲正欲上前,瑞穗把他拦住,低声说:“别冲动,我们不可能同时敌得过那两人联手。” 慕容冲不甘的和瑞穗一起离开,桂堂东没有阻拦的意思。月光指引离开的方向,他把西宫王妃父女交给江纤尘看管,自己提剑在前方,看到卫兵们汹涌而入,不少女兵身上还运转着采补功法,于是他欢欣的提剑迎上去。 “咦,他怎么很快乐的样子?”江纤尘奇道。 桂堂东杀出重围,又杀进国舅府,通过那里的暗道离开城市,等他再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抵达女儿国的西部边境的农庄里,这个不起眼的农庄是坤国舅预备避难的备选之一,如今成了桂堂东一行人的临时营地。 四时宫惩戒舰队的到来之时,已经潜伏在城里的八位四时宫金丹修士便有计划的攻击王城的护盾发生器、空港等重要设施。 夏奇峰的舰队未发一炮,就穿过护城大阵消散的残影,在已经被夺取的空港停泊,卸下兵员,顺带肃清残余的守军——并非所有的女儿国人,面对强者的蹂躏时都能当做与自己无关的乐呵事。 他们的反抗为夏奇峰带来了一些乐趣,如果失败者躺平任嘲,那么胜利者也会丢失快乐的滋味。而且,有战斗她才好春秋笔法,把武装游行变成大捷,把一些不存在的器械损坏与人员损失,添列到事后的报告里,好让自己从战争里夺取更多利益。 因而,肃清空港的守军后,惩戒军直扑内环,夏奇峰和阴若花约好,她可以不劫掠女儿国的国库与王宫,相对的,王城内环的富贵人家就要被征收“犒军费”,如果有人反抗,惩戒军拥有动用一切手段,合法征收犒军费的权利。 不过,这一行动没有演变出流血冲突,或许是xi惯了自己的城市总被侵略者打破,富人们在听到风声的时候,要么准备逃离,要么提前为侵略者们预备了自己从灾难里抽身的费用。 八大门派每次惩戒战争都十分克制,对富人们遵守只劫财,不害命的原则。因为侵略者们知道自己不可竭泽而渔,如果保留这些富人,那么下次拜访王城的时候,他们又会送来丰厚的礼物。 如果把富人清洗掉,谁知道替代他们上位的人会不会配合侵略者的工作?如果没有他们的配合,侵略者们亲自动手,纵兵抢掠,在南疆的影响很坏。 因而,这种收保护费式的方式是双方考虑自身立场后的妥协。对于被侵略的一方来说,等侵略者们离开,他们还能鱼肉自己的国民,变本加厉的从他们身上收回自己的损失,甚至,借此和八大门派攀上关系。 因此,当惩戒军到来的时候,它在内环之外收获的是恐惧、冷漠、戒备与不配合,而在内环城区,他们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 和平征收“犒军费”的同时,夏奇峰抽人去进攻军营,女儿国的王城有两个千户各自领导的一支军队,总计2200人,接近满额,没有老弱病残,装备也齐整,但士气全无的他们象征性的抵抗了十五分钟,便宣告投降。 解除侧翼的威胁后,惩戒军转向王宫,按照以往的战争经验,王宫是抵抗最久的地方,但这一次,惩戒军看到门户大开的宫殿,有组织的抵抗不复存在。 大量伤者出现在西宫王妃居住的地方,以及从那里离开王宫的道路。惩戒军不得不实施人道主义救援,好清理出一条可以移动的道路。 听到在东宫找到枝兰音后,阴若花顾不得前线指挥官的警告,来到东宫与好朋友紧紧抱在一起,随后两人一起被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枝兰音身体虚弱,躺在床上向好朋友分享自己奇妙的一夜,在结尾处问道:“你要成为新的父君吗?” “嗯,我的‘父亲’、西宫王妃和他们的孩子都不知所踪,坤国舅也消失不见,大概是逃难去了。王城如今最重量级的几个人物不在,我登ji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你要留下来吗?不,我希望你留下来,和红红(黎红薇)、亭亭(卢紫萱)一起帮我治理这个国家,一直做到我被推翻为止。 在此之前,我会动用国家力量给你治病,而你也不必拖着病弱的身体颠簸流离。” 枝兰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对阴若花笑笑,阴若花也回以微笑。这时,凛冽的风闯入房间,一位不速之客到来。 阴若花看到冬白雪的瞬间,慌忙起身行礼,冬白雪无视对方,径直来到枝兰音面前,按住她的肩膀俯下身来,细嗅她的脖颈。 “唉,等等。” 枝兰音手足无措,冬白雪片刻之后起身:“他曾与你在近距离相处过,你昨晚都和谁待在一起?” 等枝兰音回忆完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沿着桂堂东离开时的路线,先至西宫,她找到西宫王妃藏匿火焰杯的密室,然后在庭院找到桂堂东以外许多杂乱的气息,其中最为显眼的一道,来自江纤尘,而江纤尘的味道同样杂乱。 夏奇峰忙着享受女儿国太上皇体验卡的效果,只要冬白雪做的不过分,她是不会管的。她不管,夏奇峰手下的那些人自然更不敢管,所以每个遇到冬白雪的人,都让开道路,对冬白雪鞠一躬后感觉走掉。 风雪在西宫酝酿,在王宫成势,涌入街道,覆盖国舅府,而在桂堂东暂留的农庄,猛烈的暴风雪降临了。 桂堂东刚抵达农庄,首先迎来南轻絮的亲密拥抱,南轻絮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又伸手检查他的银行储备,桂堂东小声说自己是手动提款后,她才露出安心的表情。 归来的阳炎府真传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把西宫王妃父女软禁起来,然后对江纤尘在房间密谈他经历的奇妙夜晚与第二个白天发生的事。 “荷师妹有够好笑的,她筹划那么久,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搞砸,功亏一篑。桂道友,你真该狠狠羞辱她。”江纤尘说。 桂堂东解释:“我没那么多时间,因为她的威胁解除之后,我和瑞穗师弟他们的临时盟约就自动终止了。” “荷师妹属于每次吃亏后都会老实一段时间的人,那么在最近,月华苑我只需要担心林师妹。” “你确定两个都动了手?” “我猜的。”江纤尘说,“你看小说里,我这种貌美如花,气运惊人的人生主角,无论哪里都自带嘲讽效果,荷师妹行动了,林师妹自然也会行动。” “……有这份警惕心也好。”桂堂东换了问题,“西宫王妃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对他毫无兴趣,但是,或许他可以成为攻略阴若花的道具,再加上桂道友在枝兰音那里留下一道善缘,总体来说,这次很赚。” 江纤尘赢,桂堂东觉得自己也赢了,因为他在女儿国刷了个爽,现在,他的进度已经来到521/2000,虽然距离任务截止日期仅有半年时间,但半年时间,在南疆刷够数据绰绰有余。 两人都赢的时候,冬白雪降临了。桂堂东多少有些吃惊,因为那风雪降临的瞬间,农庄里的其他人已经被异象吸引,离开房间,只有他和江纤尘还在这里,现在则多了第三个人。 江纤尘躲在桂堂东身后,歪头来瞧冬白雪,她的手轻轻抓着桂堂东的腰部。冬白雪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冬道友所为何事?”桂堂东说。 “别忘了去年你对我做过什么,我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江纤尘抓住桂堂东的肩膀,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她也是你的女人?” “显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对冬道友有那种心思。”桂堂东回答。 两人的一问一答,冬白雪都听到了,她的情绪产生微妙的变化,于是窗户上有美丽的冰花蔓延。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在这里以一敌二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桂堂东说。 “说不定是二对二。”江纤尘说。 桂堂东回头看她,江纤尘带着天真的语气说道:“你看,人设素以纯真、不问世事著称的冬道友,先是追到南疆,又追到这里,那么执着于你,在小说里只有一种可能性—— 她怀了你的孩子,追到这里逼你给个说法。如果她不打算当众打胎的话,那么就是她带着你的孩子和我们打。” 得益于江纤尘的胡说八道,冬白雪更生气了,她凛冽的杀气直奔江纤尘而来。桂堂东挡在盟友身前,冬白雪分明看到,躲在后面的江纤尘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当然不会以一敌二,但是,谁是一,谁是二,却并非永恒固定的答案。” 冬白雪的身影崩塌,化作一堆积雪消失不见,桂堂东与江纤尘对视一眼,后者自然而然离开他身边,不复刚才的亲密模样。 他们推开门,看到门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云晓镜已经堆起雪人,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惜了,我还想变成白西幽吓她一下。” “我想她不会害怕,而且也不会在意,因为她的注意力在别的事上。”桂堂东回答。 “被冬白雪惦记的感觉如何?修道界十分有名,又不可触碰的冰山美人反过来热切的追你,这种描述会让你感到虚荣吗?” “不,被她惦记上只会变得麻烦。”桂堂东说,“别玩了,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女儿国。冬道友是跟着夏道友一起来的,她现在回去,定是去摇人了。” 冬白雪睁开眼睛,她已经瞬移回到夏奇峰的飞行法宝上。原本,她没打算走的如此匆忙,但江纤尘让她感觉到一些危险的要素,再加桂堂东站在江纤尘那边,所以她立刻使用冬坛身法进行超远距离瞬移,很保险,但消耗了她大量灵力。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装乖的江纤尘躲在桂堂东身后,对她露出蔑视的笑的场景,一时间竟然胜过解除桂堂东下在她身上的刻印的欲望。 她从储物戒里掏出印有桂堂东名字的小地毯,放在脚下,用白嫩的脚掌轻轻蹂躏“桂堂东”,自言自语道:“把对你散发着恶意的人护在身后……就冲识人不明这一点,你也不可能实现你那可笑至极的愿望。” 或许是灵力损耗太大,又被江纤尘嘲讽,她越想越气,竟有了一个很俗气的念头,并立刻转化为实际行动—— 她联络历晴川,不仅提供桂堂东的位置,还将场景还原,告知江纤尘是如何与桂堂东亲密互动。历晴川、桂堂东和江纤尘她一个都不喜欢,正好让他们斗一斗。 历晴川接到冬白雪的讯息时,少廪君已经和平接收女儿国境内的矿山,她对冬白雪说的情况将信将疑:信的是,冬白雪不常说谎;疑的是,冬白雪是否在挑唆她去找师弟的麻烦,从中得利。 不管怎样,她需要去看一看,但她和少廪君的盟约开始运转不畅:少廪君肯定是要留在此地打理地梁宗的新资产,后者想以开采矿山为名,建立几个永久据点,成为事实上的国中之国,便于地梁宗更及时向女儿国的投射力量。 夏奇峰自然是不愿意的,再加女儿国已被拿下,两派的矛盾逐渐大过共同利益,脆弱的同盟崩坏,少廪君和夏奇峰还要在女儿国继续斗一段时间,她们有数个议题需要拉扯——比如阴若花的继位典礼邀请的客人名单,地梁宗修士的名字是否能位列其上。 历晴川的同伴又只剩下骆红蕖与颜紫绡,她需要新的同伴结成强力的队伍,以便在冬白月提供的信息是欺骗她的假消息时,她有自保之力。 宫小路瑞穗就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历晴川眼前,他微笑着说道:“见过师姐。” “啊,是你。”历晴川问道,“难道你有什么任务,寻求我的帮助?” “不,师姐,我是来寻求互帮互助的……我们也想找到大师兄。” “我拒绝!你们都是我母亲的老公豢养的狗,我找到他是为了了解真相,一起旅行,而你们却要把他带回我母亲的老公身边,我们不是同路人。” “但是,这样做就能把大师兄身边的奇怪女人全部排除,让他仅仅属于你。”瑞穗说。 历晴川语气讥讽:“哦,我母亲的老公还赋予你这种使命?” “不,师姐,这是我私人的一点点好意,毕竟我们认识挺长时间,我先被预定为你的辅佐者,又去实际辅佐大师兄,你们两个的感情经历我看在眼里,我当然支持你们,且只支持你们。 然而,随着大师兄实力增长,他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不免有人打他身体的主意——在女儿国的王城,桂道友只身潜入王宫,掠走要紧人物后,他的撤退路线却是由月华苑的江真传来操刀。 这本就说明他们有了一些信任基础,而后,我的人和大师兄卷入荷道友的袭击中,从对方的话里,我可以得知大师兄选择庇护江真传而与荷道友对抗。 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师姐或者我找到大师兄,大师兄至少可以得到安全保障,但那位月华苑的真传,如果这么继续深入大师兄的生活,我既担心她对大师兄造成伤害,也担心她对师姐你造成伤害。 为此,我已见过大师兄,却没有汇报给历长老,这是我行动的诚意……师姐,我们联手吧。” 第三十章 开运大纹 历晴川只是微笑着看着瑞穗,瑞穗等待着,时间流逝,他心中的期望极速冷却,变成失望。 “好吧,师姐,希望你考虑一下。”他无奈的说。 “我不会与你们合作,因为你的身上,散发着我母亲的丈夫一般令人作呕的味道。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你们,摆脱他的无形钳制,和你们扯上关系,我又要回到从前。” 历晴川摇摇头:“我已经不想回到从前。” 瑞穗脚下窜出一股烟雾,他在烟雾中消散,以防止他被历晴川追踪到自己的藏身处,不过,历晴川却没有追的心思,因为瑞穗带来的消息与冬白雪提供的信息相互印证,让她有些难受。 “南轻絮那个不中用的,连嘴边的食都护不住……也是,她一个筑基境修士,又能做什么?” 历晴川心中涌现对桂堂东的几分恨意,但恨意又与思念相互混杂,而后达成共识:无论怎样,她都想与桂堂东尽快见上一面,哪怕为此承担一些风险。 你伤了我的心,我再带给你一份“惊喜”,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她想。 历晴川立刻联络冬白雪,邀请对方加入自己的队伍,并以守誓功法约束双方盟约期间的行事。冬白雪思考了几秒钟就答应此事,并让她去女儿国的王城汇合,两人一起出发前往女儿国的西部边境。 “总觉得历道友变脸有点快。”骆红蕖小声说。 “这就是别人津津乐道的女大十八变吗?”颜紫绡有些兴奋,“女孩子长大了,想法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十八种变化。” “呃,我觉得我们所受的教育对这个词汇的解释有些分歧……不过,我感觉历道友挺难受的,我感觉这是桂道友害的……不掺杂个人情绪,桂道友的私生活,从品德上来说让人难以……恭维。” 像所有迷妹一样,颜紫绡听到偶像被侮辱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不开心,想要反驳对方的说法。 “又不是事事都能由他决定!就拿少廪君来说,正常男人听到自己的好兄弟变成女人,会有什么想法吗?咱是完全无法想象那种光景,但是为了门派利益,阳炎府就做出那种令人作呕的决定!” “天齐派的楚清秋呢?” 颜紫绡辩解道:“那个是女儿兼妹妹!” “四时宫的冬白雪呢?” “那个只是竞争对手!” “阴山盟的勒花天呢?” “那种魔怔粉丝,永远得不到咱的认可!” “兵甲门的胡玄冬呢?” “那个是宿敌兼友人,你不要把胡玄冬想成那种人!” 桂堂东没请你做公关经理,实在可惜。 这是骆红蕖的心里话,但她懂得搁置争议,所以不去聊这个让她和颜紫绡火气越来越大的话题,而是说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颜紫绡急忙摆手:“诶?可不能乱说,咱是尊敬。桂道友的竞技实力和竞技风貌都获得咱的认可,他在场上给予对手坚决而致命的打击,在场下却是温和而友善的,咱甚至听说他在齐地冠军联赛里安慰哭泣的楚清秋,教给她一些实用的小技巧。 咱认为,这才是修士应该有的风貌,咱们修炼是为了自己变强,不是为了随时随地踩别人一脚,而竞技呢,应该是切磋记忆的较量,仅此而已,但现在的竞技里掺杂太多肮脏的东西:金钱,药物,政治…… 啊,这个就不谈了,骆道友和桂道友算同乡的话,那你们以前认识吗?” “只见过一次,那是他15岁的时候,来临淄的历长老,不知怎么就相中他,按照流程,他先在临淄做体检,测试骨龄与资质,那时候是我父亲负责的。”骆红蕖回答。 “啊……” “至少那时候,我对他记忆不深,因为他只是个稍微……稍微有些不同的凡人罢了,虽然关于修仙的部分他很兴奋,但其他时候他有点老成,甚至带着轻蔑的味道,仿佛他经历过很多事。 你知道,凡人的数量庞大,因而任何小概率事件,从绝对数量上也变得不再稀,比如凡人遇到仙长,被发现有修仙天赋后带回门派这类事,我敢保证,修道界大概每年都有一千起类似的事,发生在八大门派能五十到一百起。 凡人被带进仙门无疑是个美好的故事,但这样的人后来怎么样呢?故事没说,但我还在临淄的时候听我父亲说起过,每年通过非正规方式进入修道门派的一千名新手修士,十年后有超过一半会被打回凡籍; 有三成会在各种各样的修炼事故里死掉;有一成半被门派压榨出最后一分价值,然后打法到角落里,成为凡人眼里的尊贵者,修士眼里的卑贱者,默默无闻的活着,过一段时间死去,然后再无人记得。 最后半成,他们的成就一般不会高,至多和我父亲一样,在外门晋升无望后便在阳炎府在世俗领地建立的分支机构任职。 我承认,我看人的眼光很庸俗,竟没有看出他在修道界的历史里将有一席之地,而他的伤痛也带来了我家的伤痛。” 看颜紫绡略显尴尬的表情,骆红蕖恍然:“啊,你是想知道他在临淄的事吧。他在凡人的时候我不知道,后来听人说是个童生,应该算有点本事的少年读书人吧。 加入门派之后,他几乎没来过临淄,书信与礼物倒是寄来不少,据说都是些寻常内容。” “等等,你们拆了人家的信和礼物?” “因为他十五岁才加入门派,对门派的忠诚与认同可疑,他又是历长老看中的人才,这样做不是很正常吗?但不是我父亲负责的,所以我不知道具体内容。 然后,据说有一次,他和一位打扮美艳的‘少女’悄悄回家看了一眼,但没进门,而那位‘美少女’,就是他的同窗宫小路瑞穗,即刚才出现在历道友面前的那个人。” 瑞穗回到自己的藏身处——博丽城的灼热di狱里,那里有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但阳炎府修士较为耐热,所以灼热di狱反而成为一处理想的休整点。 灼热di狱的管理者慷慨的允许这些外来者在此停留,因为留在那里的皆是博丽城不受欢迎的人物,所以对于任何新事物的涌入,他们都是紧张但充满好奇的。 瑞穗回到藏身点,慕容冲回来,他已从迷途竹林深处的永远亭那里治好伤势。并带来一堆瓶瓶罐罐回来。 “这是什么?”瑞穗问。 “永远亭的女医师自制的药物,性价比很高,剩下的则是化形的兔子妖兽推荐给我的东西,叫做开运大纹。据说在和我自身有关的概率事件出现时,它有概率发动,能让我有概率变得幸运。” “三个‘有概率’限定下的用途,我觉得它发动的概率不是很大。”瑞穗说。 “所以,我只当它是护身符。” 瑞穗的力量在博丽城得到增强,因为他的全部人手都已经汇聚:紫苑、土方令、慕容冲、觋夕摩、朝日、才华、彩加与葵苍空,从物色辅助人选的时候,历无咎就考虑过公众形象,所以他们从外形上都相当出色。 “大师兄离开王城后必然一路向西,从淑士国深入南疆,因为淑士国是南疆罕有的魔幻程度较低,没有摆烂,并且做到了在外交上平衡正道与魔道的国家,八大门派在那里的影响力远不如女儿国,而这对大师兄是有利的。 所以下一步,我们也要前往淑士国,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把我们在女儿国这里取得的战利品,送回阳炎府的据点玉革城。” 所谓的战利品自然是父君,父君为这次逃亡筹划了几个月,因而她离开的时候,女儿国内库里大部分珍藏都已经被她装进储物戒里,当做买命钱。 从王城潜逃出来后,瑞穗为父君捕捉了路过的、一个面相不错的散修,把他丢到父君那里造人。趁这功夫,他联络历长老,把事先准备的说辞讲了一遍。 历长老没有追问细节,而是给他下了新的命令,尽快脱离女儿国境内,把父君和父君携带的所有东西带回玉革城,这是分管外交的王长老提出的要求,王长老还请求了分管军事的张长老的协助。 瑞穗不知道女儿国的珍藏里有什么,竟然能让三位长老麾下的力量执行一次联合行动,但事关重大,他觉得独力押运未必保险——夏奇峰和她带来的四时宫力量是个威胁,所以他才去找历晴川。 如果成了,历晴川的加入将增强护卫力量,如果不成,历晴川大概率要去找少廪君或者冬白雪,势必会引起夏奇峰的关注,这样就能分散夏奇峰的注意力。 父君神清气爽的起身,看身下的耗材已经骨瘦如柴,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事先准备的药物已经生效,她将生育一个新的世子。 但瑞穗已经不关心这个了,他带父君前往博丽城,在那里汇合队伍所有的力量,做了一番伪装后立刻出发,但博丽城是个魔幻的城市,刚出发,瑞穗就卷入新的战斗中。 夏奇峰找到阳炎府在王城存在的痕迹,推断出他们带走了父君和内库里很大一部分珍藏,虽然具体名单还有待确认,但夏奇峰不想白白放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通过中介暗中开了地下悬赏,从提供线索到阻击队伍夺回珍藏,每个阶段都对应不同的报酬。 别的散修不说,博丽城的城主必然第一个响应,有了金钱的主观能动性,她迅速确认阳炎府的队伍就在自己的地盘,所以她把只能数到9的笨蛋丢到那里,再以寻找笨蛋的名义,率领队伍直接前往灼热di狱。 红白巫女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拉满。然而她的协力者们却十分散漫,缺乏时间观念——不然博丽城也不会那么混乱和自由。 红白巫女好不容易聚集队伍,却已经晚了两个小时,瑞穗他们已经动身,她气急败坏的追上来,把突袭战变成追击者,又需要把自己的队伍换装,不然事后无法解释博丽城主主动追击阳炎府的队伍的行径,平白给自己增加难度系数, 这场追击引起了博丽城内某些势力的误判,或者说,他们找到理由加入这场狂欢,一开始,瑞穗沉着冷静把人手分成三组轮转进行后卫作战,但打着打着,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对手所属的势力已经换了五次。 局势变得混乱,瑞穗的队伍遭遇了越来越多无理由的攻击,而有些攻击者兴高采烈,好似打招呼一般投掷手里的宝物与符箓,这打击了阳炎府修士的作战热情,他们是在作战,对方却当成一场狂欢。 黎明时分,瑞穗勉强撤离城市,却遭遇四时宫修士,红白巫女通知夏奇峰,夏奇峰派了八位金丹修士前来,但玩嗨的散修们无差别的攻击了四时宫修士,将他们卷入这场混战里。 瑞穗的队伍在乱战里分崩离析,他和慕容冲带着父君从混战里脱身,然后,慕容冲的开运大纹在此时发动,他们又遭遇了城外潜伏的白妞率领的大明湖剧团,父君被大明湖剧团夺走了。 “你确定那个兔子卖你的是开运大纹而不是霉运大纹?!”瑞穗有点破防,“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到处都是想干我们的人?!” 不过很快,瑞穗就知道了,兔子卖给慕容冲的是“开运”而不是“霉运”,因为暴风雪降临,随后化作冬白雪衣裙上的一道显眼装饰,夏奇峰的身影出现在冬白雪身后,“繁结”发动,夏奇峰方圆三公里之内的持有“盟约”的修士在猩红的闪光里,接连在夏奇峰身边现身。 夏奇峰主动走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片西瓜,亲切的问道:“两位帅气的阳炎府小哥,有见过女儿国的前父君吗?” 夏奇峰的眼神告诉瑞穗,狡辩是没有用的,他老实回答:“呃,曾见过,但在混战里我们和她走失了,一个名为白妞的散修与她的大明湖剧团带走了父君。” 夏奇峰带着她的队伍离开,瑞穗与慕容冲僵立在原地,许久之后对视一眼,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第三十一章 司徒蕙儿 冬白雪把夏奇峰送到后,便从那场乱仗里抽身,回到女儿国的王城。历晴川已在彼处等待,但在两人商谈之前,是阴若花先一步赶来,请求冬白雪的协助。 女儿国新任父君的第一个困扰便是她的好朋友枝兰音病情恶化,每一次动dang,女儿国的精英阶层总会流失一部分,然后缓慢的回归。 其中与医疗资源相关的从业者,往往是最早开溜的,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的技术在全天下通用,无论在什么地方,凭自己的实力过的都不会差。 现在,女儿国找不到顶级医师来治疗枝兰音的疾病,而阴若花尚未整合全国资源,也谈不上利用国家力量去帮助友人,所以她只好来见四时宫修士,企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老实说,阴若花看到冬白雪而不是夏奇峰在惩戒军总部出现时,心已经凉了半截,冬白雪外表冷冷的,行事也是冷冷的,怎么可能帮助枝兰音……奇怪的是,冬白雪自己拒绝,却把历晴川带到枝兰音的病床前。 “这是……火焰灵力烧蚀净化后的痕迹。”历晴川为枝兰音做了全身检查后说道:“如此精纯的火焰灵力,我只能想到……” “你的师弟既肯救她,又和她有过一番交谈,就代表他在这个人身上有所企图。” 看枝兰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冬白雪补充了一句:“不是从性的角度,你还不够资格,你只是一桩用途不明的‘奇货’。” 历晴川愣了一下:“这不应该是我说的台词吗?” “我们需要一个没有痴心念想,又对本地事务熟稔的向导,所以这个台词,谁来说都一样。”冬白雪说。 “的确,我没来过南疆方国,对南疆的理解仅限于师弟三次考察中写给我的信。好吧,她看起来性格软软的,像第二个南道友,就她了。” 历晴川看向阴若花:“我虽不能解决她的疾病,但我可以压制病情,让她渐渐恢复到正常修士的水准,这样,她才有机会熬到名医给她开出药到病除的药方。 可是,我没时间留在这里,同时需要一个向导,所以这是交易:她来当我们的向导,而我帮助她压制病情。” 阴若花不想与好朋友分开,但好朋友的身体更重要,所以她为难的说道:“我尊重兰音的决定。” “我不想走……我想回到我的故乡,最后再看一眼家里人。”枝兰音说道,“名医哪里有那么好找的,如果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还能麻烦别人一辈子,已经足够了。” 阴若花泪洒当场,她看的出来,枝兰音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她可以被攻击的弱点,而委婉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无论她怎么恳求,枝兰音都态度坚决。 如果是桂堂东在这里,要么是苦口婆心的劝一番,要么是尊重枝兰音的选择另做他想,但此刻,她面对的是历晴川,一个能代表八大门派修士平均道德水平的人。 历晴川给出的解法是悄悄注入《阴阳玄聘功》刺激蛊虫活动,枝兰音顿时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先是咬牙忍住,然后忍不住大喊大叫,涕泪横流,哭捱了一会儿反倒求历晴川救救她,再也不敢提寻死的死了。 历晴川以密音向冬白雪传授自己的心得:“一个没经历过痛苦的人,说自己无惧痛苦,坦然面对死亡总是很容易的,然而事实证明,绝大部分人都经不起痛苦的考验,都无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豪言壮语,不过是说说罢了。 从言语上和这类人交锋意义不大,因为他会把自己美化成自己臆想的人,你又怎么在他的臆想里战胜他呢?他可以给自己打无数个补丁,可以把自己无限强化,他无所不能,像个英雄。 所以,你得真的用痛苦与死亡狠狠的抽他,粉碎他的幻想,连带着碾碎他的尊严,叫他认清现实后,不是英雄,而是失意的凡人的他才肯听你的话。” “如果你能用这一招早点驯服你的师弟,修道界会少很多麻烦。”冬白雪说。 “那可是我的师弟,我的爱人,我怎么狠心如此对他呢?而且,如果他变成我的狗,我还会爱他吗?或者说,给予他像给予狗一样的爱,然后移情别恋?” 历晴川出手帮枝兰音稳定病情,枝兰音加入她和冬白雪的五人队伍,新结成的五人小队从女儿国的王城出发,向西而行。 此时,桂堂东的队伍已经在淑士国边关,他使用的身份仍然是和坤千户名下的商队,关于这一点已经得到坤千户的二度背书,因为她需要以此为条件换回自己被绑出城的母亲坤国舅。 桂堂东周围,俱是拖家带口的女儿国难民,从他们的穿zhuo与谈吐来看,都是有一定资产或者有一门绝活手艺的中上层人士,这是受惠于国家,却也最容易背叛国家的一群人。 他们表情放松,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通过检查,进入淑士国后,只要表现出对应的价值,就很快能成为淑士国人。 然而,通过淑士国边关的检查绝非易事。女儿国位于两条东西走向的山脉所成的盆地中,而西边出入盆地的隘口就是两国的边境。 女儿国在边境敷衍的修筑一座城池,全当保护国境安宁,顺带把对面的关隘衬托漫漫雄关……尽管,淑士国的东部边境建设水平,大约只有历城或者十年前的临淄城的程度。 淑士国配置在边境的人员职业素养更高,检查流程更为严格,就算有人行贿企图加快流程,那些铁面无私的执法人员也是棍棒齐下,把行贿者驱逐出队伍。 江纤尘满是不可思议:“真是奇了,南疆这种魔幻的地方,就连八大门派都在摆烂,而他们竟然兢兢业业的。 我的意思是,难道除了我们门派与兵甲门之外的六大门派,就没有像打击女儿国一样,来次漂亮的斩首行动吗?” 桂堂东代为解答:“首先,淑士国的外交平衡做的不错,正道八大门派,魔门七大选帝侯,他们都能说上话。 所以,正道进攻淑士国要面临魔门的制衡,正道任一门派进攻要面临其他门派的制衡,这使得任何门派想要发起进攻,都要被复杂的博弈牵扯诸多精力; 然后,是他们的军事力量建设,他们拥有南疆诸方国排名前一的修士数量,军队数量、训练度、装备也排在第一,使得觊觎他们的人们核算攻下他们的成本后,会把战意抵消。 并且,他们主动担负起来维持附近区域稳定但支离破碎的状态,他们是南疆的大国,但不是超级大国,符合八大门派的利益。 最后嘛……你们自己进入这个国家,感受他们的社会文化后就知道,他们为何在八大门派眼里不是威胁,不值得使用斩首战术肃正。” 桂堂东卖了个关子,然而,他们从早晨一直等到晚上才完成入关手续,进入淑士国的东方边境城市中庸关。 即便到了晚上,中庸关仍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里的国民人人都带着书卷气质,儒雅随和,就连街边卖水果的小商贩张口都是引经据典,逼得桂堂东想起自己作为童生时的记忆…… 而圣贤们所著的典籍里最经典部分里的最经典句子,被人刻在石匾上,被人书写在墙壁上,被人张贴在门楼上,好似凡人的读书们所能臆想的诗书礼乐之邦,仁义之国。 队伍里廉锦枫,尹红萸几个本地人,知道淑士国是什么样子,便引他们去一处饭堂就餐。吃饭是淑士国国人相当在乎的一件事,而在饭堂里,那些温文尔雅的君子突然变了脸,开始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攻击其他人。 他们吃饭也不斯文,兴之所至还会用手抓起肉菜,和大米拌到一起直接送进嘴里,而且吝啬至极,一帮人一起吃饭,临到尾声总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好让留在最后的笨蛋买单。 他们逃走的时候,甚至连牙签都不舍得丢弃,要带回家里反复利用。 “淑士国全都是一群伪君子,他们把精致利己开发到相当的水平,外国人移民来这里吃上几次亏之后,便会被本地人迅速同化,也变成精致利己的模样。 这样的国家,你觉得会成为威胁八大门派的存在吗?所以,八大门派也没有非必须不可动手的理由。” 这时,饭堂传来一叠声的哭泣,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娇小女子被带刀的武士推搡进来,周围的食客们纷纷停下碗筷,饶有兴趣的打量那位少女。 “这又是哪一出?”云晓镜有些好奇。 “淑士国的流刑,它分两种:第一种,若罪犯是凡人,因凡人的因素获罪,且罪犯无显要的地位身份,那么流刑就是冻结本国资产,流放出境; 第二种,若罪犯是凡人,因修士的因素获罪,且罪犯无十分显眼的地位身份,那么流刑就是修士将这个罪犯押解到最近的饭堂,在公开场合拍卖,以拍卖所得作为自己的补偿。” “那么修士犯罪呢?”南轻絮问。 “淑士国的修士不会犯罪,因为他们制订的法律管不到他们,而在淑士国修士群体内部,最有权势的几个人组成私人法庭,用于仲裁修士的罪。” 看那娇小的姑娘被推上桌子,拍卖她的是一位中年女修。她像抓鸡仔一样抓起那位少女,把她细嫩的手臂提起,上面满是青紫色的虐打痕迹。 饭堂里发出阵阵发出嘘声,显然,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女只会让潜在的买家倒胃口,然而那中年女修兴致勃勃的说道:“这小蹄子名叫司徒蕙儿,是驸马府培养出的上等礼物,你们看!” 中年女修拿出戒尺,当即在司徒蕙儿的手臂上狠狠抽了一下,司徒蕙儿身体颤抖,呜咽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无人关注这一点,因为随着中年女修的虐待,她的手臂竟然在迅速恢复。 “驸马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培育出一个他想要的母体,又花了五十年时间,他尝试让不同的雄性个体与母体交配,终于生出了她这样恢复能力惊人的凡人,每积累一定伤势,她就能迅速恢复。 这让修士与凡人欢好,乃至于生育子嗣成为可能。这样的礼物,驸马目前只有十二个,用来招待他最尊贵的客人。而这个小蹄子不识好歹,不去侍奉驸马指定的人物,害得驸马利益受损,故委托我带着她前来,把她卖身为奴。 她的起拍价是50两银子……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是50两,一个相当低的起拍价,驸马在价格上做出让步,相对的,他想看看拍下这小蹄子的人如何使用小蹄子,如果能记录下来储备在影音符箓里更好。” 听到如此要求,司徒蕙儿放声大哭,她哭的凄惨,反而激起几个潜在买家的施虐兴趣。南轻絮叹息一声,捂住脸不敢再看,其余人也默默低头,他们虽看不惯,却也不想因陌生人和本地人翻脸。 桂堂东在想换上新皮套,跟踪买主,在合适的时机出手救人,把司徒蕙儿送离是非之地的想法,这时候,江纤尘的脚从桌下伸来,用脚尖轻轻点了他的腿肚一样。 “司徒蕙儿应该也是百花。”她以密音说。 “应该?给个准确的说法。” “我要在这里脱衣服吗?好呀,如果是桂道友你想看的话。” 江纤尘伸向自己的腰带,桂堂东抓住她的手,以密音说道:“别在这里发癫!我相信你,所以等他们把司徒蕙儿拍卖带走后,你就协同我把对方救下。” “救下,你准备把她藏在哪里?送出城?送出国?太麻烦了,为何不入乡随俗,用一种简单的方法来得到她呢。” 江纤尘的密音还在收尾。她本人已经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椅子说道:“200两!” “……” 那中年女修没懂江纤尘为何要举起椅子说话,但有人抬价是好事,因为她的佣金是成交价的2%,而在淑士国,1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舒服的活上一个月。 江纤尘劝退了一些想要低价捡漏的人,她运气不错,此刻在饭堂里的人财力不佳,又有几人陆陆续续加价,最后江纤尘以350两银子拿下司徒蕙儿。 中年女修为江纤尘办理手续,把司徒蕙儿交给对方,嘱咐她尽快把玩弄司徒蕙儿的影像资料交到驸马府后就离开了。 江纤尘出了风头,但她已经无法待在这个饭堂,因为她得罪了这里一些伪君子们,敌意逐渐弥漫,于是他们一行人离开,投宿专为修士服务的客栈。 司徒蕙儿胆怯的看着桂堂东一行人,她为自己被女人拍下而稍感安心,又因为队伍里有男人感到紧张,一想到自己会被男人,女人或者男人+女人做些什么,眼泪就在她眼眶里打转。 来到临时洞府后,江纤尘先去更衣,确认自己身上有司徒蕙儿的名字,这次不需要桂堂东了,因为司徒蕙儿的名字在她肋侧点亮。 江纤尘出来后,细细打量司徒蕙儿,把队伍里最矮的尹红萸拉到司徒蕙儿身边,发觉司徒蕙儿比尹红萸还要矮一些,于是笑道:“恭喜,你终于不是队伍里最矮的了。” “哦。” 尹红萸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司徒蕙儿忐忑的看了江纤尘一眼,被江纤尘拽着走进内室,在那里桂堂东正在闭目养神。 “无视他吧,咱们两个说说话。” 江纤尘让司徒蕙儿坐下:“我现在算是你的主人,对吗?” “是,主人。”司徒蕙儿低声说。 “在淑士国,主人能对自己的奴婢做什么呢?” “……一切。” “这听起来很不错,那么我就来行使自己的权利,蕙儿,告诉我你的经历。” 据司徒蕙儿所述,淑士国是由来自中原之地的移民,征服本地土著后建立的奴隶制国家,其国家分为两个阶层:淑女/君子为代表的统治阶层,他们全都是中原移民的后代,亦被称作黑发贵人。 剩下的则是被统治阶层愚民,亦被称作杂毛鬼。愚民大部分都是本地土著后代,但也有淑女/君子阶层,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跌入这个阶层。 君子/淑女们具是些表面光鲜,内心阴险的伪君子,因而,他们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并不少见,又因为他们普遍不把奴隶当做人类,而是便利的道具,所以他们一直有拿奴隶去取悦客人,或者刺探客人的风俗。 大约一百二十年前的时候,一位来自中原之地的修士加入淑士国,为淑士国征战二十年后,在一百前,他迎娶国王唯一的女儿,成为驸马。 同一年,国王在元婴境后期受阻于心魔,闭关寻求答案,于是他的王后称制,代为执掌权柄,但实际的决策者是本国驸马,朝议在朝堂上进行,决策却在驸马府完成。 驸马实际上掌握了国家大权,他了解到淑士国的君子和淑女们普遍好色后,便想要研发一款能满足修士欲望的凡人奴婢,当做礼物送给值得结交的人物,让自己的统治更为稳固,于是,一场地梁宗式的严谨与魔修式的残忍相结合的实验开始了。 淑士国不缺贩卖自己的女儿,以此获得更好待遇的奴隶父母。在代号为牧场的研发基地里,被挑选而来的少女被迫与各种雄性生育混血后代,一般在生育十二次后被废弃,那些少女进来的时候光鲜亮丽,十年后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仿佛老了五十岁,在默默无闻的地方,这些受害者默默无闻的死去。 这些生育的孩子被分为三部分:优秀者继续送进牧场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中等者获得奴隶的身份,成为驸马的奴仆与亲军,而剩下的则会被拍卖,用以回笼资金,继续实验。 经过一百年的努力,牧场终于制造出能以凡人之躯,承受修士欲望的美少年与美少女们,并且这一特性能在后代稳定遗传,所以牧场很快就开始量产,而司徒蕙儿就是第一批量产的奴婢。 江纤尘回头看桂堂东,运转圣王熔心功的他示意自己没发现司徒蕙儿有说谎的地方,于是江纤尘问道:“这些事……你全都知道?” “嗯,驸马老爷的管事给我们上课的时候,就讲了我们的起源和使命。” “你们……就那么接受了这种命运?”桂堂东忍不住问。 司徒蕙儿瞪大眼睛,满是无辜和茫然,似乎不知道桂堂东表达的什么意思, “这种事,在淑士国常见吗?”江纤尘问。 司徒蕙儿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不知道,但奴婢是主人的礼物,所以主人对奴婢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为什么会受罚?” 司徒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说在两个月以前,驸马府收留了一位从中原之地来的修士,那位修士为驸马府提供经济方面的顾问建议。 驸马看重他的经济顾问,便派蕙儿去服侍对方,蕙儿平静的领受命令,然后用尽毕生所学去取悦经济顾问,然而那位修士却表现的十分冷淡。 昨天,驸马招待自己的幕僚,大家喝着从中原之地进口的烈酒,每人都醉醺醺的,驸马开玩笑的问他的经济顾问,蕙儿如何,要不要大家都把自己的侍女叫来,来一场共享大会,却被经济顾问告知,自己没碰过送来的侍女,而且也不需要人服侍,想把蕙儿退回来。 驸马当时只是大笑经济顾问的纯情,等第二天酒醒,他看到司徒蕙儿真的被退回来的时候,勃然大怒,便让人把司徒蕙儿拿出去贱卖,在他眼里,没有完成任务的司徒蕙儿就是垃圾,而垃圾就应该有垃圾的下场。 司徒蕙儿虽然哀伤,但没有怨恨,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主人就是能处置奴婢的人生。这亦是江纤尘所需要的,她掏出桂堂东眼熟的东西,对司徒蕙儿说道:“那么,就让我们来完成你前主人最后一个要求吧。” 第三十二章 营救 司徒蕙儿受过专业训练,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她有点疑惑的看着对方,江纤尘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道友,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桂堂东问。 “……麻烦。”江纤尘把角先生收回去,“你是发自内心的承认我是你的主人,臣服于我吗?” “主人将我买下,婢子自是要服侍主人的。” “说谎。”桂堂东说。 江纤尘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个人手段高明,拥有鉴别人说话真假的本事。你大可以继续撒谎,到时候,仔细你的皮。既然你不容易被弄死,有些手段就能对你用上了。” “婢子该死,婢子知错了,还请主人饶婢子一条贱命!” 司徒蕙儿慌忙给江纤尘跪下磕头,江纤尘用脚尖顶住她的额头说道:“那么,在你心里,真正的主人应该是谁?” “……” “不说的话,我就招来身后的男人,让你保持着这个姿势被玩坏哦。” “是驸马把我许给的那个经济顾问。”司徒蕙儿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不知怎的,一想到主人,我就想起他的面容。” “问个问题,我用什么条件能交换你的臣服?让你心底认可我对你的领导?” 司徒蕙儿茫然的眨眨眼睛,江纤尘责备的视线看向桂堂东,如果不是桂堂东的阻挠,她直接用暴力和技巧把对方弄的通透,打开对方的内芯,能省却不少麻烦,但桂堂东在这一点不会退让。 “那位经济顾问叫什么?”江纤尘问。 “他叫白西仁。” 桂堂东诧异的看向江纤尘,江纤尘有些困惑:“你为什么那么看我,这是我们俩共同的熟人吗?” “白西仁啊,你不记得去年11月的事了吗?” “我讨厌那个月,已经把相关的人和事忘光了。”江纤尘露出难受的表情,“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能过在门派总部睡觉睡到自然醒的舒坦日子,跑到这种地方受罪,还平白多了一个父亲似的角色,总是对我指手画脚。” “我不否认,因为你那惊人的个性,我不得不充当如此角色。”桂堂东说,“或许他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白西仁,所以我们必须去确认一下。” “你问一下蕙儿她心仪的男人长相不就好了。” “长相是会骗人的,你我自踏上旅程以来,换了多少次外表?” 司徒蕙儿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担心:“可是,我的……前主人住在驸马府,而驸马府戒备森严。” “但他的身份值得确认。” 南疆方国的戒备森严,难不倒八大门派的真传,桂堂东和江纤尘立刻动身,出门的时候,云晓镜变成白西幽的外表,加入这支队伍。 “你不觉得,我顶着这个身份去见白西仁,会很有效果吗?”她问。 “……也好。” 如同入侵国舅府一样,江纤尘带人直接传送到白天拍卖司徒蕙儿的中年女修那里,此刻她正搂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睡觉,月光抹过门窗,火焰短暂的点亮房间,而后金色的丝线没入他们的身躯深处。 桂堂东一行人得到情报,不幸的是,那中年女修身份低微,住在驸马府的附庸的附庸的住宅里,且距离驸马府有两条街的距离。 那位驸马在淑士国的一线部队征战十年,其安保工作完全是对标军队对主将大营的保护来做的,不止有数个警戒与防护用的阵法加持,不间断的巡逻队伍交替,还有驸马府四角修炼的箭楼,视野能无死角的覆盖附近区域,上面驻守的修士还持有夜视与感知增强的法宝。 最重要的是,驸马本人亦是元婴后期修士,按照战力的换算关系,他相当于八大门派的金丹后期修士,再加驸马府的布置,以江纤尘的力量,想要完全瞒过对方的感知有些困难。 这就是“白西幽”存在于此的意义,金色的丝线没入月光,常理下难以做到的事,在常理之外的扰乱下便能完成,三人带着司徒蕙儿顺利进入驸马府,找到白西仁的住所,却扑了个空。 江纤尘的手搭在司徒蕙儿的肩膀上,寒意在其背后扩散,这可怜的凡人少女差点再度跪倒在江纤尘面前,申诉自己绝无出卖新主人的意图。 不过,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为蕙儿洗白,驸马府的铁甲卫士押送着一人向远方走去,司徒蕙儿认出那是白西仁,而桂堂东也认出,尽管那家伙做了变装,但对方就是他认识的那个白西仁。 于桂堂东,临淄那事有个糟糕而急促的结尾,有些人的结局他尚不知晓,白西仁就属于一例。所以他无限好奇,白西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白西仁被押送到驸马府的私人监牢里,那里的防卫比驸马府周围严密十倍,即便有“白西幽”的加持,他们也不可能在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上,避开守卫前往牢狱深处救人。 这事暂且作罢,他们回去了,司徒蕙儿当即跪下,请求江纤尘救救白西仁,因为根据她之前的见闻,被关进那里的人,几乎可以代表驸马厌恨的态度。 淑士国驸马是个很惜才的人,但相对的,他讨厌那些不能为他而用的人,并且态度只可能由好向坏,反过来,他几乎没原谅过他厌恶的人,总是运用权力和武力加以排除。 所以,白西仁被关进私人监牢,结局多半是凉凉。 司徒蕙儿心里认了那个人,尽管白西仁对自己十分冷淡,她仍忠心的恳求江纤尘去救他,哪怕代价是把自己的忠心献给奇怪的女主人。 驸马府的侍女咬咬牙,拿出压箱底的手牌:“驸马设计我们的时候,为了调试各种各样的性格,满足不同客户的个性化需要与安全考虑,他设计了我们的特殊体质并配备相应的药物,只要我喝了药,就可以忘却上个主人的记忆,靠着身体本能全身心的忠诚于当前的主人。 江道友不知为何看重我的忠诚,婢子原本想装傻糊弄过去的……但为了他,婢子没什么不可以换的!” 江纤尘自然答应,并有些遗憾的想到自己用不到角先生了,而桂堂东也不可能阻挠,因为这是司徒蕙儿主动提出的交易,不存在胁迫。 “为什么要为一个拒绝你的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桂堂东问。 司徒蕙儿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因为婢子从小被教导是驸马的工具,以成为工具,被人使用为荣,但那个人告诉婢子,说婢子是人。他虽然冷淡,但是他好帅,那一刻,婢子就决心成为他,而不是驸马的工具。” “这是爱情啊,而且是一见钟情,陷于狂热的那种最感性的爱情。” 江纤尘锐评:“这样的爱情,如果延续到婚姻,大概没出几年,离婚的概率高达八成,但如果它在爱情的阶段就戛然而止,比如一个人决心为另一个人牺牲的时候,它就有了别样的凄美。 倒不如说,一见钟情式的爱情,必须得配上分离的凄美结局,故事才算圆满……你要为自己的故事写上凄美的结局吗?” “我不懂主人在说什么,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个人肯定会死,我不想他死,所以我必须竭尽所能。”司徒蕙儿回答。 桂堂东立刻召集队伍,以解救白西仁为前提进行集思广益,这方面魏家兄妹有发言权,他们本能的想到声东击西的战术。 这方法于桂堂东有可实践的价值,唯二的隐患在于保障撤退路线,以及白西仁的状态上,所以第二天白天,桂堂东以行商为名去勘探线路,而江纤尘找来毕全贞,照着司徒蕙儿为她打扮。 毕全贞不明所以,但看到江纤尘手里熟悉的物件时,她的身心兴奋起来,江纤尘的一切条件都能答应。于是,江纤尘掏出临时采买的二手符箓,记录了她如何玩弄“司徒蕙儿”。 录好影像后,她便有了去驸马府的理由,这是为了勘探驸马府的路线,最后,则是保障撤退路线最重要的一环,花再芳突然“暴死”,临时担任领队的南轻絮梨花带雨的去报官。 淑士国有着严格的身份管理制度,特别是未获得永久定居权的外国人,如果死在本国必须通报官府,由官府派人验尸后,把死者亲属接到一个专为丧葬服务的客栈,处理后事。 不久以后,南轻絮带着仵作回来,仵作细细的询问“死者”自入城以来的事,又检查尸体,最后得出“死于误食自身携带的毒蘑菇”的结论,然后,他们便用白布裹住“死者”,前往城西靠近郊外的客栈,很容易采买好白事所用的一切道具。 最重要的便是棺椁,南轻絮买了本地最好的棺椁,由隔绝灵气的材料打造,以防止地下灵脉给尸体带来变异——大部分时候,是尸体身体结构的变异或者加速腐朽,而少部分时候,则是将尸体活化,变成僵尸之类的邪物。 那么为了防止尸体活化,城市的墓园要选择远离灵脉的地方,而南疆的灵脉探测能力堪忧,所以他们经常把墓园建立在被他们忽略的灵脉上。 为此,此地演化出一种不同于中原之地的风俗,那就是南疆普遍在丧葬中用火化的方式处理死者,因为绝大部分人,都负担不起隔绝灵气的棺椁的费用。 江纤尘的驸马府之行取得大成功,一个女人调教另一个女人的录像,成为驸马助兴的道具,据说,驸马召见了十个侍妾,而后她们出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驸马仍未满足,他虚心的请教江纤尘,如何攀登情欲又一重高峰,江纤尘回答曰新鲜感,并且给他出了个坏主意:让他的手下从奴隶、俘虏、罪犯中挑选一百名美貌女性,让她们相互厮杀,直到决出最后一个人,解除奴隶身份,成为他的宠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或者,将一百名貌美女性投入圈禁的无人区,十二个小时后,驸马出发去寻找这些猎物,为期七天的周期里,他每抓住一只,都可以对猎物为所欲为,而七天之后,幸存者将获得丰厚的赏金。 最重要的是,江纤尘出的主意都具备可扩展性和社交性,适合驸马邀请宾客参与其中,共同享受新鲜而令人沸腾的欲望,因此,驸马当即出具文书,要把江纤尘聘为顾问。 “那个叫司空融的驸马是个很存粹的人——很存粹的被欲望驱使的人,差不多是专注权术与享乐的冬白雪,为了自己的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 江纤尘发表锐评:“并且,此子野心不小,我看他格外用心的搜集邻国的情报,可能想徐徐图之,在不打破现有外交平衡的前提下,扩张淑士国的势力。 他的府中有不少以散修水平来说,称得上高手的人物,而各个领域的幕僚顾问,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如果再给他一百年,或许他会成为南疆地区枭雄一样的人物。” “元婴境散修的话,怎么说也得有四百年阳寿,而他今年一百六十三岁,生命还有走完一半,看起来大有可为啊。”薛衡香感叹道。 “你们本地人又怎么看淑士国与驸马?”江纤尘问。 尹红萸回答:“一方面,我们很感激他的作为,他削减了八大门派与魔修对南疆其他方国的干涉,另一方面,我们也十分恐惧……恐惧他有征服我们的念头。” 廉锦枫摇了摇头:“我们君子国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些伪君子,有才无德,但不担心淑士国,因为他们都是些只顾着自己的人,断不可能为其他人枉送性命。” 桂堂东随后归来,他已经规划好行动路线,但为了万无一失,之后三天他又在不同时段亲自把路走了一遍,才决心行动起来。 南轻絮他们跪坐在灵堂的最后一天夜晚,桂堂东与江纤尘悄然起身,遁入夜色,很快,江纤尘在驸马府门口现身,宣称有要事相商,她的反常举动引来大部分守卫的关注,趁此机会,桂堂东从另一个方向进入驸马府中。 第三十三章 营救2 桂堂东顺利潜入驸马府,避开守卫来到驸马府的私人监牢前,在这里,潜行技术与伪装不再能发挥作用,所以他立刻现身,以剑柄攻击守卫的腹部,将其击晕,并入手了第一件非致命性武器。 他运转灵力的瞬间,驸马府里的警报响起,苍白的月光在驸马府正门方向点亮,那是江纤尘为他拖住守卫的信号。 理论上,他们两个不说荡平驸马府,杀个七进七出不在话下,江纤尘甚至提议过他来一发盖亚能量炮,把整个驸马府送上天。但被他拒绝了,因为那样做伤亡过大,影响恶劣,而且非常容易被人认出自己。 但是,他认为有必要对驸马府长期进行的非人实验施加惩戒手段。 驸马府的私人监牢看守皆是金丹境修为(散修),在今天之前,他们一向以自己0越狱的记录为豪,并享受人们提到这个私人监牢时的恐惧。但在今天,他们的抵抗与骄傲俱被带着灼热气息的蛮力击碎,入侵者单枪匹马,击倒牢房所有守卫,一直杀到牢房深处。 白西仁睁开眼睛,看到牢门被打破,一团漆黑的影踏入牢房,冷漠的说道:“杀我的?救我的?都无所谓了,驸马给我下了幽闭刺青,它不仅禁锢我,还让我免受其他人的伤害,直到他下定决心处决我,我都会待在这里。” 幽闭刺青是魔门的一门功法,它实际是由岐黄之术、阵法、缚灵术与法宝相结合的一门综合性功法。首先,使用者必须精通穴位与人体的气脉流动,然后按照穴位分布用特殊的笔与颜料勾画图案,然后使用特制的银针法宝在受害者身上刺青,最后再向刺青里注入被炼制的灵魂,以方便使用者控制受害者。 这便是魔修的特点,八大门派的教材里将之称为修为田:什么都会点,但什么都是菜。因为达成类似的效果,桂堂东只需要使用索情咒,既隐蔽又便捷。 桂堂东手中爆出一团火光,精纯的火焰灵力被他投射到牢房,整个房间的异种灵力都在熊熊燃烧,白西仁身上的幽闭刺青也在火焰的灼烧下消失无踪……尽管火焰也把他烧的痛苦不堪。 桂堂东收回自己的灵力,白西仁吃惊的看向对方,在他嘴里说出那三个字之前,穹顶破碎,一个壮汉裹挟着瓦砾的碎片从天而降。 “哪里来的孽障!” 司空融的狮吼功先至,加护绿光在桂堂东头顶升起,狮吼功的音波震撼了桂堂东的护盾,将其击碎,却没有伤害到护盾下方的人。 司空融半空坠下,与桂堂东对了一拳,桂堂东脚下的土地出现裂纹,而他亦被向后震退,翻转身体落在墙上稳定身形。 “阳炎府和日升渡的功法,你究竟是什么人?!”司空融厉声问道。 桂堂东随口回答:“哦,这个,我有启封的籍贯,在阳炎府我是阳炎府人,在日升渡我是日升渡人。你问我如何看待阳炎府与日升渡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的血腥会战,我只能说,左右为难。” “即便你是八大门派的人,在我的地盘也不能如此放肆!” 司空融拔剑砍来,桂堂东抬手便是一束暴烈红光,第一记光束击穿司空融的护盾,第二记光束被司空融用剑劈开,然而,桂堂东无间歇的发射了第三记和第四记光束,先是击碎了他伪装成衣服的法宝的防御,然后直接命中他的身体。 司空融被打的一个踉跄,身体上有岩土飞出,桂堂东认得那是地梁宗的功法《结岩护体功》,一门极吃资源、时间和修炼者耐心的功法,性价比不高,用少廪君的原话吐槽,这门功法在如今修道界输出过剩的版本“狗都不练”。 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无聊(或许是没得选)在比输出的版本把护体功法练成——比如司空融,还是能给桂堂东一些惊喜,但也仅止于惊喜。 在如此狭窄的地形,桂堂东火力全开,他用暴烈红光封锁司空融的走位,以自己的阳炎府功法杀伤司空融,司空融在南疆xi惯虐菜,突然遭遇桂堂东这等存在,一时间被打的有些蒙圈。 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牢房里被桂堂东当靶子打,所以他挥拳砸开墙壁来到外面,想在更广阔的空间躲闪桂堂东的攻击,但他忘了,他前往牢房,就是为了阻止桂堂东劫人的。 桂堂东抓起白西仁离开,其他地方赶来的卫士齐齐使用符箓放出火焰,企图把桂堂东烧死在牢房,接下来,他们看到桂堂东穿火而过,毫发无损,在半空躲开箭塔的压制,顺带朝驸马府的厕所投去一枚有穿透力的火球。 “快走!”他以密音对江纤尘说道,“这里即将变得臭不可闻!” 江纤尘和桂堂东汇合,驸马府的追兵一开始还有追击的意思,但忽然,一次爆炸在驸马府的角落升起,伴随着一场土黄色的雨,使得追兵楞在原地。 桂堂东和江纤尘把白西仁运回去,白西仁正要说些什么,桂堂东掰开他的嘴,塞进一颗丹药逼其吞下,白西仁挣扎两下,便进入假死状态。 “这里的‘白事’就交给你了。”桂堂东为江纤尘缠上白布,“我在黎明前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做白事离开这里。” “就算出城,我们又能去哪里?” “回女儿国,从另一条路深入南疆。” “这值得吗?” “我看见了,便不能不管,即便我无法斩草除根,但换来一时清净也是好的。驸马对淑士国的统治在于其权威,如果他的权威被动摇,那么以淑士国国民的小人本性,自会有人去找驸马的麻烦。” 若是别的时候,驸马府被袭击,暴怒的司空融定然会叫来城中捕快与军队,协助搜查犯人,但桂堂东临走之前的那颗火球,使得他不得不让人使用清洁符箓,把整个驸马府里里外外清洁三遍,确认不再有污垢和气味后,怀着心理上的厌恶,他去外面召集亲信,誓要捉拿此贼。 驸马府之所以没有设置在淑士国的王城而是在王国的东部边境,就是便于司空融掌握位于东部边境,占据全国总兵力一半的武威军,这支军队由他打造,也一直由他领导,从伍长到领头的三位将军全部都是他忠诚的追随者,而在女儿国的西部边境,他的一位故人之后时常给他带来些小麻烦,也不得不防。 有了武力,就有了权力,王城不再变得重要,而且,远离王城之后,驸马府的道德压力小了许多,他的牧场在民风险恶的边境不会招来太多非议,这里被魔修影响甚深。 同时,身处边境,方便驸马平衡魔修与正道在本国的影响力,如果魔修强势,那就在边关放宽八大门派关系者的流入,如果魔修弱势,就要收紧zheng策,并暗中给魔修一些便利。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八大门派的核心精英力量:门派真传、元婴级别的内门弟子及以上存在不会进入淑士国(桂堂东这种来过三次南疆考察的真传,放历史上都是十分罕见的),不然,一个元婴境的散修,哪里配在巨人间的斗争里做博弈呢? 所以,结合与桂堂东的短暂对抗,再加常识,让司空融判断桂堂东约摸是八大门派的外门弟子中名列前茅者,或者新晋内门弟子……因为那些资深者都是老成而狡诈的,不会来南疆,更不会平白得罪那些或许能引以为助力的人。 也只有初具力量,但尚未成熟的新晋者,会野心勃勃且迫不及待的想要挑战这个世界,梦想着凭靠一己之力让自己攀升到高位。 以此为前提,司空融虽然不能杀了桂堂东,但把他抓住痛打一顿,让其赔偿损失,以此弥补自己损失的权威却是可能的。 所以,司空融短时间思考后,决心动员本城的力量搜寻逮捕桂堂东,但因为桂堂东的那一炸,不想在手下面前失去尊严的他,不得不耽误时间,等下人清理干净,他才召唤三位将领,把武威军动员起来。 此刻,桂堂东已经杀到代号为牧场的设施,它的外表是一座学堂。桂堂东击倒守卫闯入,首先发现它的教育设施:在宽敞而明亮的教室里,圣人的画像庄严肃穆,凝视着下方的学子,墙壁着贴着名家书法,那些刚劲有力的字体描绘着千百年不变的至圣名言。 然而在学堂里,老师却教授着有辱斯文的内容,告诉学生们如何在“一切为了主人”的指导思想下,如何取悦不同类型的客人——正经的学问也有,但这是情趣的一部分,淑士国的“君子”和“淑女”们xp如同他们的性格一样扭曲,他们纵情声色,却在体验欢愉时一本正经的讨论学问。 桂堂东优先解救的不是这些人,至少现在不是,而是前往学堂后方,真正的牧场所在,在这里,人类被当做生育的机器。在优生学的指导和培养下,定期为司空融提供享乐和拉拢盟友的道具。 “你有什么愿望吗?” 等桂堂东击倒守卫后,把那些悲惨的生育机器和被迫充当种马的人一同解放的时候,发现他们大多已经神智错乱,而剩下少量保有理智的,则希望桂堂东能杀死他们,结束他们悲惨的人生。 司空融的邪恶实验之所以没有引起国民愤慨,便是因为他是抓来权益常常被忽视的社会边缘人,再加本地民风如此,所以大家隐约知道,却对被送进牧场的人漠不关心。 所以,这些人了无牵挂,缺乏关怀,又在长期的被虐历史里丧失反抗的勇气和复仇的念头,所以支撑他们唯一的念想便是死亡。 桂堂东答应了,但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所以他启动符箓,询问了那些理智尚存者的身世与经历,那些人泣不成声的拼凑出一副地狱般的光景,然后,他给了受害者们无痛苦的死亡,又一把火烧掉那里。 他纵火之后,终于惊动了牧场里的其他人员,牧场的主要负责人很快被他找到,在把他们丢进火里之前,他同样用符箓记录下对方提供的情报。 半个小时后,司空融抵达,阴晴不定的看着被烧毁的牧场,驸马在此地的亲信全部被杀死,而他五十年的成果在火焰里付之一炬,只剩下一些抢救价值不大的残渣,以及刚刚出栏,正在接受教育的实xi仆人们。 司空融立刻和袭击他住所的那位神秘修士联系在一起,他愤怒,却不让人看出来,反而装作平静的说道:“小家子气,以为毁掉几个玩物就能打击我,这无非是用火烧掉我几根胡须的程度罢了。 而他付出代价,呵,我要砍断他的一只手做成收藏。” “驸马爷。”司空融一位亲信有些担忧,“砍断行凶者的手好说,但如果收藏的话,是不是会被八大门派视为挑衅信号?毕竟,他们虽然号称正道,行事却和魔门一样极其护短。” “呵。” 司空融露出不屑的笑:“八大门派作为一个整体概念是令人恐惧的存在,我们理应为对这样的怪物保持尊敬。 然而,加入这个怪物,或者被这个怪物所奴役,不代表就能和这个怪物分享荣光,变得一样强大。因为这怪物站在全局角度思考的时候,是不吝于牺牲个体的利益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正如我只会把社会边缘人送进牧场,因为淑士国的概念里,边缘人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八大门派同理,只有内门中的资深者,真传与长老,这些有不同比例决策权的成员是不可牺牲的。 而其他的,从附庸到内门弟子中的新晋者,随时都是可以牺牲的对象。就算我抓住那凶手后把他砍成人棍,八大门派也不会为其报仇,那不值得。 从那人来救白西仁,以及身具日升渡功法来看,多半是白家的旧识。日升渡如今内部权力角逐正风起云涌,他们又有多少余裕向边陲之地投来目光? 八大门派听起来光鲜亮丽,然而大门派里的人,又有多少身不由己?” 桂堂东想要为受害者们做些什么,所以这一晚,他依仗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断在城中周旋,攻击司空融麾下落单的修士或者小股部队,他不杀人,而是将其打伤,因为活着的人和其伤势自然会贬低司空融的部属,进而贬低司空融本人的权威。 司空融有很多人可以和桂堂东玩捉迷藏,一开始,他甚至抱着狩猎或者手谈式的乐趣,和参军们研究如何调配兵力狩猎这只机智而强大的猎物,一步步压缩桂堂东的活动空间,消耗桂堂东的力量,布置陷阱,故意放出落单的修士或者让小股部队孤立,引诱桂堂东来攻。 大量的纸傀儡被派出,飞翔在天空上提供视野,技术修士为司空融架设一条专有的通讯线路,保障他与前线的即时沟通。照明和探测用的符箓、法宝也被不惜成本的投入,点亮黑暗,让桂堂东只能逃向尚未被照明的角落。 比我的平卢军要强。 桂堂东甚至还有余裕点评一下武威军的战斗素养,他随手击倒一名贸然冲过来的凡人兵卒,又把天空上飞行,通报他位置的修士击坠,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 “终于抓到了你,混账!” 司空融一身戎装,带着几十名同样组装到牙齿的亲卫把桂堂东堵在死角,这是一场狩猎,只是狩猎的损失超乎想象,一百余名凡人被击伤,其中三分之二是中下层军官,导致武威军的行动一度出现混乱,而修士们也有三十余名遭难,对付修士,桂堂东下了狠手,伤者的调养将漫长而花费巨大,后续会给司空融持续放血。 司空融自然可以赖账,把伤者踢出自己的势力从而回避后续巨额的医疗花费,但一个有所作为的领袖,绝不会在有条件的时候执行这个选项,因为人心与权威。是比救治伤员更昂贵的花费。 “这些是为了牧场那些受害者,为了那些被你随意玩弄,失去人格尊严的人。如果你再有类似的勾当,今日这一幕将会重现。”桂堂东说。 司空融与自己的部曲对视一眼,怒极反笑:“阁下可以找个好点的理由,是我的哪位国内zhenng敌或者国外的敌人,勾结八大门派来打击我?” “司空道友觉得我是在找借口吗?” “不然,你这样的实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空融动手,他要亲手讨伐桂堂东,来补回他失去的权威,桂堂东却不想和对方打,因为司空融有法宝运转,无声的吸取亲信的力量,让自己的实力节节攀升。 桂堂东不是打不过,只是双方全力以赴战斗,遭灾的将是这里的百姓。他是不喜欢淑士国的风气,但他没有理由屠戮普通人。 所以,他施展神速青光又拍下符箓二段加速,转眼就杀出重围,司空融在后面紧追不舍,但他敌不过桂堂东的速度,不久之后,桂堂东就摆脱追击,在无人处变换身份,回去与江纤尘汇合。 可怕的沉默笼罩司空融的队伍,周围的人皆畏缩不前,但司空融意外的没有发脾气,而是说道:“各位,也该现身了吧。” 身着黑袍,而在黑袍的衣扣勾勒星辰图案的七位修士出现,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星炬殿,魔门七大选帝侯之一,虽然目前在选帝侯里敬佩末座,但也多亏如此,星炬殿暂时不是八大门派的重点打击目标,甚至是八大门派的贸易合作伙伴,以此制衡那些更强的选帝侯们。 这批人在去年11月左右来到淑士国,不知和司空融达成什么协议,就此就在这里,司空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为他们送去一笔物资,而在司空融需要的时候,那七位修士也会立刻现身,听候司空融的指示。 “有个正道修士在我的地盘闹了一整个晚上,我想抓住他,给他个教训,告诉我他在哪里?” 七位星炬殿修士结成阵法,为首一人将一面镜子置于地上,约摸两分钟之后,镜子光芒大作,投射出一片场景:一群人披麻戴孝,扶着棺椁出殡的场景。 桂堂东与江纤尘汇合后,他立刻出殡,购置棺椁之后,他们给棺椁做了手脚,里边除了装着假死的花再芳之外,还捎带着假死的白西仁。 两位真传脸上都是一副为同伴难受的表情,密音里桂堂东却在一整夜的战斗,然后,桂堂东补充道:“这事还不算完,我不会以为打伤一些手下,烧毁他的设施,就能让司空融这样的改邪归正,在我离开之后,他一定会变本加厉的鱼肉百姓,从社会边缘人那里榨取愉悦。 所以,我会写一封信,附上我符箓记录的内容寄到玉革城,要求城主代我向巡回法庭起诉司空融,给他压力。 司空融是个玩弄平衡的高手,然而你我都知道,上一个喜欢玩弄平衡的人是什么下场。” “可白英华睡过自己的师父诶,衣家姐妹也称得上美艳的女修,他就算死了也不亏吧。”江纤尘说。 “和化神修士睡觉,只会是噩梦与不幸。” “桂道友,难道你经历过?” “……没有,只是看白英华的惨状有感而发。” 毫无理由的,江纤尘觉得桂堂东在说谎,而她的感性跳跃诸多搜集证据的环节,让她相信一种“事实”:桂堂东和元静仪睡过,并导致他逃离临淄,进入月华苑躲藏。 再结合气味,江纤尘觉得南轻絮是元静仪的代理人,因为有时候,南轻絮的味道会变得格外杂乱——有股老女人的味道,而她想和元静仪谈一谈。 于是,江纤尘偷偷去闻了闻南轻絮,南轻絮正在用力表演,没留意身后人的举动,几秒之后,江纤尘退回来,南轻絮的味道相当精纯,证明此刻,老女人没有附在江纤尘身上。 第三十四章 奖励自己 在红白事上,人们一般会给予格外的宽容,再加五十两银子打点,桂堂东的出殡队伍抬棺送往城外的墓园。 官家的乐手们在前方开路吹吹打打,职业气氛组有的撒纸钱,有的为不认识的“死者”失声痛哭,引得附近的居民来瞧,被人看着,他们的表演越发用力。 “有时候我在想,丧葬究竟是为了告慰死人,还是为了表演给活人观看?”江纤尘说。 “毫无疑问,是活人。因为死人无法感知到这些。” 桂堂东回答:“我父母去世的时候,第一晚我哭的很厉害,感觉天崩地裂,六神无主,凡事都是师姐在帮忙操持。我哭着哭着哭累了,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仍然悲伤,却没有那么悲伤,勉力挣扎起来去给他们料理后事。 到了丧事举办的当天,我仍然悲伤,却没有第一天那么悲伤,但我知道,我必须比第一天流下更多更多的眼泪,不然别人会在背后戳我脊梁骨,骂我不孝。 因而,这是一场给活人举行的表演,我必须表现出种种凄惨心痛,让围观者们满足,尽管他们也知道这是表演,但大家总是惯于互相欺骗。” 出殡的队伍抵达墓园,按照原本的计划,桂堂东的队伍应该在这时候溜掉,打破检查站,返身杀回女儿国境内。检查站的哨卡虽然防守严密,却一直处于开放状态,毕竟他们的职能是检查来往旅客之后放行。 桂堂东的队伍完成第一步,他们从棺材里拽出两人,喂下解药,两人迅速转醒,而后跟着队伍一起向边关高速移动。 这借助了云晓镜的帮助,她排在头部,金色的丝线在她脚下编织,向后延伸出一条道路,踏上道路就获得身体素质的加持,即便薛衡香这样的都健步如飞。 城上的卫兵再傻,看到这一幕也知道不对,尖厉的哨声响起,但那时云晓镜牌小火车全速运转,在一阵飞扬的尘土里抵达边境检查站。 “停下!” 在检查站执勤的修士立刻进行阻拦射击,魏武与魏紫樱执两杆长枪在前,突入阵中,林墨香、阳书香和她们的老公继续扩大缺口。 这场突袭让原本排队等在边关的难民与旅客乱了阵脚,他们无意识的冲击检查站的防卫力量,将其分隔的七零八落。 桂堂东的队伍在质量上占据优势,他们逐个击破了被分隔的守卫,就在他们一只脚已经迈入女儿国国境的时候,七位黑袍修士从天而降。 “小心!” 桂堂东抬手一道暴烈红光,旁边江纤尘的月光伴行,他们各自拦截下一一位修士,而剩下五人平稳落地,被划水的云晓镜牵制一位,被魏家兄妹拦下一位,阳墨香夫妇与林书香夫妇对视一眼,他们转入内圈作战,各自拦下一位。 四位四时宫金丹修士的缺,只能靠南轻絮等人来补,但他们要么不擅长正面交战,要么刚从假死状态摆脱又急行军,暂时没有气力战斗,在检查站守军的围攻下勉力支撑。 桂堂东与江纤尘对付三位黑袍修士,从他们纽扣上的繁星图案来看,这些人皆是星炬宫修士,实力不俗,配合娴熟,进退有度,又是有备而来,桂堂东使用日升渡或者阳炎府功法的时候,他们均用法宝与符箓将光消解,将火焰消退。 江纤尘面临同样的困扰,月华苑的功法需要先给敌人叠上各种标记,随后二度、三度施法,才具备一定杀伤力,这也是月华苑修士不擅正面交战的原因:大家又不是木靶子,没人会站着不动让你叠标记。 然而,江纤尘叠上标记,正欲动手之时,敌人却总能两两相对,把对方头顶的标记毁坏,不给江纤尘后续操作的机会。 “小心些,星炬殿的修士擅长巫术,尤其擅长诅咒,如果可以,尽量避免身体接触。”桂堂东叮嘱道。 “我在你眼里是如此轻浮的修士吗?”江纤尘问。 “如果你很正经,就没心思在这里反问了。” 桂堂东和江纤尘轻易压制了三位星炬殿修士,他们的活跃又带动队伍继续前进。然而,这些星炬殿修士极有自知之明,他们一次次被击退,却总能全身而退,指引检查站的守军猛扑桂堂东队伍里几个不擅正面交战的薄弱环节。 他们是在争取时间,不远处,全身俱甲的司空融带着上百名骑兵掩杀而至,他们骑乘的坐骑,令桂堂东想起胡玄冬那名为丹青麒麟的金属坐骑,但个头与声势要小得多,但也更合理,因为每匹金属坐骑的尾部,都附带有一个迷你功能简化版的护盾发生器,于是冲锋的骑兵们周遭闪耀着淡紫色的光芒。 “来的好!” 桂堂东在骑兵们升起一道焰墙,江纤尘配合的让月光散射,令骑兵们感官短暂陷入混乱,而后撞在焰墙上。 桂堂东引爆焰墙,金属坐骑腹部的阵法闪亮,帮助骑手们在爆炸中稳定身形,他们突入烟火,已经被削弱过的护盾又经过江纤尘月光的一轮齐射,变得支离破碎,而他们厚实的金属甲胄在桂堂东眼里脆弱如纸。 桂堂东手中有毁灭性的火焰力量,他保证只一击,便能让司空融倾尽资源打造的亲卫部队人间蒸发,连带着众人面前毁掉司空融藉由暴力带来的权威,因为他才是至臻的暴力。 但星炬殿那些接近金丹境圆满的修士们阴魂不散,他们找准机会接近,一击即退,不给桂堂东施展此等功法的机会,亦不给桂堂东杀伤他们的机会。 如此三个回合,桂堂东已经失去一举消灭司空融亲卫的机会,但那些骑兵被江纤尘的月光不断骚扰减速,也失去了对桂堂东的队伍发动冲锋的机会。 所以,那些骑手停下来,取下背后的机械弩具朝桂堂东的方向攒射,在桂堂东眼瞳里,黑色的雨骤至,却在触及他的身体之前变成一朵朵绽放的焰花,熔融的金属淅淅沥沥的坠地,铺就一条赤红的道路。 司空融的亲卫下马,卸下盾牌,彼此拼凑在一起,同时启动手中的法宝,淡紫色的光芒重叠在一起,变成厚实的盾牌,一个由一百人组成的阵法就此完成。 “我来争取一点时间。”江纤尘说,“不过,也别指望我支撑太久就是了。” 司空融带来的亲卫里没有加入阵法的还有三十五人,他们以散兵阵型侵入桂堂东的队伍,与他们纠缠在一起。林书香和阳墨香夫妇、和魏家兄妹这六人表现出可靠的战斗力,他们的个体实力优于司空融的亲卫,但无奈数量太少,而对方又精通战阵,懂得相互支援和掩护。 “你倒无所谓,但你的同伴要遭重了。撤退吗?还是说,要我赐予你逆转战局的力量?” 云晓镜优哉游哉的声音闯入桂堂东的耳朵,桂堂东抬头看了一眼,云晓镜站在一栋岗楼上,和一位星炬殿修士进行不分上下的战斗。 这时候,白西仁以密音相告桂堂东,桂堂东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对云晓镜说:“不,暂时不需要。” 大地震颤,司空融的坐骑踏着铁水而来,三百三十斤的雁翅鎏金镗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声势刺向桂堂东,桂堂东翻滚躲开。把碧罂扛在肩头,待司空融的坐骑从他身边穿过时,当即砍向马肚,破开护盾,在坐骑上留下火星四溅的斩痕。 “不错的法宝。”他赞道。 司空融调转马头,坐骑的前提跃起,两根闪着寒光的马蹄蹬向桂堂东的身体,桂堂东向后躲闪,但阴魂不散的星炬殿修士编织梦幻似星空的闪光罗网,封锁他的退路。 他碧罂横置,手心贴在剑面上,举起手臂脚掌蹬地,马蹄砸向的瞬间,一股巨力传来,让他头脑轰鸣,血珠从他被自家武器割开的掌心流出,滴落在地。 司空融在坐骑停下的瞬间,手中武器斜刺桂堂东的肋下,桂堂东拧身躲开,那雁翅鎏金镗只戳破他的护盾。 “飞吧!” 桂堂东的血液富含灵力,被他当做炸药引爆,猛烈的爆炸把司空融连人带马掀向半空,桂堂东踏步向前,星炬殿修士的封锁慢他一步,他跃向半空,越过星芒象征的封锁,抡圆手中武器,将司空融的坐骑砍出一道裂痕。 千钧一发之际,司空融蹬在坐骑的马背上,偏开桂堂东的斩击,才免得自己和坐骑落得同样的下场。 在司空融坠地之前,雁翅鎏金镗和碧罂朝对方挥舞三次,而在落地之后,他戳向尚在坠落的桂堂东,被后者单脚踏在枪尖,稳稳站住。 “现在的八大门派后生是不是强的有些离谱。”司空融面甲下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个新晋内门者,竟然能在与我的战斗里占据上风。” 桂堂东俯视着司空融:“你以为你统治这可笑的弹丸小国,便成为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吗?” “可笑吗?可笑的是你!我不管你对我出手的理由是什么,但你的队伍要葬身此地。你的队友,看上去可不像你一样强大啊!” 清脆的叶笛响起,忽然之间,有一支部队从女儿国的边关杀出,司空融变了脸色,大喊道:“列阵防御!” 司空融做出最谨慎的决定,他的亲卫表现出极高的战斗素养,那支百人队有序后退,任凭江纤尘骑脸输出,月光凝结的长矛一根接一根扎在他们的联合护盾上,也不向前追击。 另外三十五名散兵则迅速结成七个小组,交替掩护撤退,但他们谨慎过了头,桂堂东的队伍里,较弱的南轻絮等人几乎已经站不住,哪里有追击的余裕。 司空融和他的亲卫密集站在一起,搓一发盖亚能量炮的诱惑让桂堂东抬起手腕,但星炬殿的修士似乎了解到他的意图,他们七人留在司空融和其亲卫之前,为首的一人更是甩来一张名片。 桂堂东接住,发现正面写着《山鬼》与《东君》,而在背面则是陌生的地址,光是正面那两个名字,就在他心中掀起波澜。他看向星炬殿修士,后者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新来的援军护住桂堂东等人,为首的是一位女骑士,她掀开面甲,在一只妖兽坐骑上向白西仁致敬,司空融看到她以后变了脸色,不再管桂堂东,而是直接带领亲卫徐徐后退。那位女将亦护住众人前往女儿国的边关,两边就此脱离接触。 那女将自称徐丽蓉,多的没说,但江纤尘以密音告之,徐丽蓉亦在百花之列,让桂堂东不由得多瞧对方几眼,根据他和江纤尘的协议,百花以后都是他的雇员,而有统兵本事,能指挥修士列阵作战的修士,亦是他需要的人才。 众人来到女儿国的西部边关,被安排住进军营,白西仁和徐丽蓉离开,表明一会儿会给桂堂东一个交代。 桂堂东去关切队伍里的其他成员,战斗虽然激烈,但因为司空融的亲卫是依靠阵法、数量与战阵经验压制他的队伍,却因为缺乏单体质量优势,所以只是消耗他的队伍,而未来得及造成有效杀伤。 “你看,这就是我不怎么在意我那个单挑连胜记录的原因。”他握着南轻絮仍颤抖不已的手说,“在真正战斗的时候,没人想和我单挑,司空融运用自己的优势和我作战。” 魏紫樱抱着自己的长枪(她和她哥哥可能是今天最快乐的人)笑道:“可笑的是,他直到最后还把大人当做八大门派内门修士的新晋者。” 桂堂东解释道:“我给他的坐骑留下那记斩痕的时候,他对我的评估应该接近我在门派的真实地位,但他必须装作我是一个新晋者,因为向一个新晋者攻击,和向八大门派的真传攻击,性质截然不同。 在他的视角里,就算我把他送上法庭,或者阳炎府高层过问此事,他可以装糊涂,连称误会。 而我,自然也不会揭示自己的身份,不仅因为我现在的特殊处境,也因为我做的事情,于真传的立场考虑,是极其不合理的。” 桂堂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淡粉色的伤疤横亘掌心,他握成拳头说道:“但是,我很开心,被真传的立场压制自己的本心那么长时间,奖励自己一段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旅行,应该不算过分吧。” 第三十五章 圣子 2月的临淄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候,又一股寒潮经过城市,将整片区域笼罩在令人感官变得的迟缓,仿佛时间也随之冻结的寒冷里。 元静仪搜集降到寒鸦号上的积雪,堆积成桂堂东的形状,为此,她特意修改了寒鸦号上傀儡的清洁功能,让其执行扫除时避开甲板的区域。 塑造完寒鸦号的主人后。元静仪抚摸着雪人的脸庞,露出孩子气的笑容。虽然她孤身一人,但她并不孤独,因为她与桂堂东同在,以牺牲另一个人的方式,她也享受南疆的旅行。 不过,随着历无咎的降临,她的旅程中断了,历无咎带来宫小路瑞穗他们从女儿国王宫抢夺来的珍藏,它原本属于父君,但父君被大明湖剧团夺走后,瑞穗权衡一下,先把父君的储物戒指其中之一(另外两枚在父君自己手里)送回玉革城,由张长老与王长老派出的人手安全送到门派总部,再由历无咎转交给元静仪。 储物戒里的其他藏品,只能勉强说有收藏价值,于阳炎府并不罕见,历无咎唯一珍重之物是六卷古籍,它用数千年前,早已失传的文字写成。 “根据总部技术修士的测定,它是五千年到五千三百年前这个时间段的东西,是极为珍重的上古书籍,且系统的为我们展示一种失传的文字。门派希望你能将其破译,并根据内容做出不同的处置:公开,封存或者销毁。” 虽然是死文字,但破译却并非不可能,因为南疆后续的文字演化,已经被八大门派的学者破译的七七八八,现在,这六卷古籍的发现把南疆地区的文字史又向前推进一段时间,所以,藉由已经破译的文字,去逆推演化之前的文字,有一定可行性。 这方面的工作一直由元静仪来做,所以她暂时中断自己在南疆的旅行,而历无咎成为寒鸦号的常客,为的是防止元静仪插手南疆的事务。 历无咎坦诚道:“我已经找到他,随时可以把他回收,但张长老与王长老都在南疆开始投射自己的影响力,且已经注意到堂东的存在。 如果我在这时候回收名义上在为门派办事的他,将会引来那两位的怀疑,如果你再鲁莽的玩弄那小孩子把戏,惊天丑闻被那两人得知,你我,还有堂东那孩子,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反过来说,师兄你也无法行动了。” “目前这一阶段,南疆斗争的中心是女儿国,由地梁宗、四时宫、阴山盟和我们门派,怀着不同的诉求卷入其中,而我们门派的诉求,一开始就是女儿国的收藏。” 元静仪看向自己案头,已经做过防朽处理的古籍,说道:“你对其中内容已经有了猜测?” “曾有一任女儿国国王被阳炎府惩戒,因为她口出狂言,但门派惩戒她的理由,是因为她挑衅了门派的权威,还是她叙述的内容动摇了门派权威?”历无咎问。 “师兄,你该不会信了那种异端学说吧!” “那月华苑为何要把她们门派的真传江纤尘包装成人类?又默许了门派内部真传候补对其追杀? 答案很简单,她有被包装成人类的价值,而她死掉,对月华苑亦有价值。而且,经由师妹的双眼亲自确认,应该对月华苑如此矛盾的对她有了猜测。” “……” “即便如此,你也没有把堂东转移的意思,是相信堂东一定能处理涉及江纤尘的任何突发情况,还是认为我比江纤尘更危险?” 元静仪反问:“答案很重要吗,师兄? “很重要,这有助于我了解到,你疯到何等地步。这件事是我们的错,你天性是个爱玩的,但在你最爱玩的那些年,我们却没能物色足够优秀的男人,让你挺过那段时间,导致你对过去一直有遗憾,遗憾将导致欲念,而堂东成了你欲念的牺牲品。” 元静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知道,所以我说过,我肚子里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生父是谁!你一遍又一遍的试探我,不就是想要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以防止这桩丑闻发酵吗?” 历无咎见她情绪激动,便知道这段对话无法继续下去了。他选择告辞,临走之前,元静仪说道:“小晴是你的女儿,而她也在南疆。” “我知道,我会让瑞穗照看她。” 桂堂东决定奖励自己的时候,江纤尘看着司徒蕙儿,司徒蕙儿知道,她在等待自己兑现承诺。 “你可以和你的前主人好好道别,让他知道你的情愫,你的牺牲之类的,到时候,说不定他会向我请求,改用别的方式支付我们救他的代价,把你留在他身边。”江纤尘说。 “主人,如果那位大人向你请求,你会把我放回他身边吗?” “不,绝无可能。” “是了,那就不见了。” 司徒蕙儿从香囊里取出一粒丹药服下,片刻之后,她剧烈的呕吐起来,吐出的皆是她与白西仁的回忆,回忆在地上流淌,江纤尘看清她与白西仁相处的点滴,然后,它化作轻烟消散了。 吐出自己的记忆后,司徒蕙儿有些发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物。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察觉到怀中的异样感,然后她从中取出一张纸,看完之后,她递给江纤尘。 在纸上,司徒蕙儿对自己发动了岁月史书,书写她和江纤尘不存在的岁月。江纤尘放下纸来,看到司徒蕙儿拜倒在她的脚边,她把对方搀扶起来,看到司徒蕙儿的眼睛里盈满尊敬与爱意。 原来如此,把我等量替换成了白西仁吗? 江纤尘不介意做别人的替身,因为她能感觉到,又一丝力量融入她的身体,这dai表她已经收服司徒蕙儿,这就足够了。 桂堂东给队员里的成员检查伤势,包扎伤口后,看到像小媳妇一样跟在江纤尘身后的司徒蕙儿,愣了一下。 “她是我的了。”江纤尘说。 “我还以为她和白道友有个别离什么的。” “拥有正常人格的人大约是需要一场别离的,但司空融培养的仆人只是满足他需求的工具人,所以做出怎样奇怪的选择都很正常。” 不久之后,徐丽蓉来请桂堂东等人来主帐叙事,她卸下甲胄,换上葱绿色箭衣与紫色底裤,把一头黑发用垫在头盔里的蓝色包巾扎成马尾。她身材壮硕,走路时大地震颤,小麦色的肌肤像绸缎一样光滑,而在用力时,便可瞥见肌肉鼓胀的线条,充满力量感。 与之相比,旁边又矮又纤细的司徒蕙儿好似豆芽菜一样。 桂堂东和江纤尘自是要去的,然后变成白西幽的云晓镜也要跟在后面。白西仁坐在主帐,已经恢复本来面目。看到桂堂东的瞬间,他表情变得复杂,而看到白西幽从桂堂东身后探出,对他挥手时,他的表情退化为存粹的惊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白西幽先是笑着,然后秒变脸色,“我们是不是也该了结一下,未在临淄完结的恩怨?” 徐丽蓉的手放在储物戒上,桂堂东看了对方一眼,把“白西幽”轻轻拽向自己身后,对白西仁说:“看来,我们彼此都有很多事要沟通了解。” 根据白西仁的说法,八大门派新一轮的利益交换完成,为明年新一届齐地冠军联赛预热的热身赛打完后,白家,引发各方势力在临淄明争暗斗一个月的要素便迅速被人们遗忘,衣家姐妹默认获得了这个变得无关紧要的家族完全的处置权。 首先,白家对日升渡真传之位的垄断被终结,降级为内门家族的白家,成为衣家的附庸,替衣家打理一份产业。衣家姐妹的旧情人,白西仁的祖父白家康被提前释放,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修士已经锐气尽堕,小心翼翼的侍奉着新主人,维护自身还保有的财产,而在名义上,白家的族长是一个与白英实同名同姓的杂鱼。 随后,便是对白西仁与白西狩两兄弟的处置,前者被指控谋杀真传(桂堂东),后者被指控弑杀自己的父亲白英华,最终,白西仁被处以流刑,而白西狩则被驱逐到泰西,并被宣布永久禁止入境。 至于白西甚,变成炽天使的他已经保存在日升渡的珍奇博物馆里,作为珍奇被饲养,约摸是幸福与痛苦参半的度过余生。 以白家两兄弟的指控,他们最后的宣判结果可谓宽宏大量,衣家姐妹不是慈善家,她们要求白西仁前往南疆,为日升渡,或者说为衣家的利益服务。 “衣家的利益在淑士国?”桂堂东问。 “在司空融的领导下,淑士国对八大门派影响力较为成功的抵抗,使得更多南疆腹地的小国得到庇护,所以八大门派,特别是距离南疆很近的日升渡,一直想要砸碎这块绊脚石。” 桂堂东看向徐丽蓉:“这位道友呢?” 徐丽蓉说:“我和他有私仇,我的哥哥原本是淑士国的统兵大将,却被他夺取兵权,我全家被杀,只余下我自己跑出来,和哥哥忠心的部曲躲进女儿国的西境。 为了报仇,无论谁来我都欢迎。” 白西仁接话:“正因为如此,衣家老祖为我安排与徐道友接头,我惊讶于她竟然能在此地立足十五年,但还不够,我必须对司空融有深入的了解……为此,我前往司空融的身边,成为他的幕僚。 司空融并不信任我,对我施以种种手段,我小心防备,结果不小心触怒于他,被他关进大牢……得蒙桂道友不计前嫌相救,让在下苟全性命。” “你对于司空融的观察,结论是什么?”桂堂东问。 “至少现在,凭徐道友手头的武装力量,不足以撼动他。如果徐道友的队伍里掺杂过多外力,即便能杀掉司空融,也会让司空融成为失败的英雄,八大门派将在这里不得人心,谁都知道,只有八大门派的人有击杀司空融的理由。 再加上,今天他暴露出与星炬殿的合作,增加了更多变数。不知道桂道友能接受这个结论吗?” 白西仁误会桂堂东是携带同样的使命,所以才大闹驸马府,桂堂东自然是无所谓的,他给司空融制造麻烦,其中的意气居多,但谁会相信他意气用事呢?所以他每一步行事,都会被人思考背后的含义。 徐丽蓉砸了一下桌子,看的出来,她全靠复仇的信念支撑,如今被白西仁给出无法复仇的结论后,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 “倒也不必那么沮丧。” 江纤尘忽然开口:“司空融的权力合法性来自他的妻子,即本国公主,而公主的权力来自她的父母,她的父亲闭关,因而王后称制,王后没有执zheng能力,便由公主出面。 所以,公主,王后与淑士国的国王,这三个人在为司空融的权力背书,而一旦这三个人里有任意一个出现问题,他的权力从合法性上就会受到质疑。” 江纤尘那么热心,自然是因为徐丽蓉,如果她能助力徐丽蓉的梦想,那么为复仇而活的徐丽蓉被她征服的概率将大大提高。 所以,桂堂东也配合着说道:“淑士国人和双面国国民一样,人前人后两张脸,司空融的权力有了背书还不够,最后,他压服众人的是暴力。 从刚才的交手来看,淑士国没有第二股势力能拿出精锐程度堪比他亲卫的武装。” 徐丽蓉点点头:“虽然不想承认,此贼治军的才能,在南疆无出其右。我家曾试着调查此贼身世,然而前往中原之地的人却一无所获。” “如果像今天这样的事能多来几次,并由徐道友来完成,那么他的威信会快速贬值。” “两军对垒,我不是他的对手。”徐丽蓉爽快承认,“我指望的只是抓住机会,在他落单的时候杀掉他。” “那就更不可能了,即便桂道友如此羞辱司空融,那个人在进行追击的时候也是谨慎的。何况,他必须身败名裂死,不能这样令人惋惜的死去。”白西仁说。 “那位公主对自己夫君的感情如何?王室成员感情又如何?”江纤尘问。 徐丽蓉没好气的说道:“她们都是爱玩的大傻瓜,什么事都交给司空融去做,要么享乐,要么修炼,不然他司空融算什么东西!” “我有想过挑拨离间王室成员的感情,毁掉司空融执zheng的合法性,但不现实。” 白西仁的精力有些不集中,他不可避免的看向“白西幽”,但白西幽不说话,桂堂东亦不主动提及,他不好直接开口,便转而聊起其他话题——徐丽蓉的“发家史”。 十五年前,徐丽蓉还有幸福的家庭和光明的未来,他们一家从中原之地迁入,依靠军功起家,最荣耀的时候,她的父亲担任丞相,而她的哥哥担任王城的卫戍司令,她本人则留在徐家堡——司空融所占据的边关原本的名字,打理家族业务。 后来,权势膨胀的驸马与徐家决裂,残酷的zhenng治斗争让双方派系不少马仔人头落地,而在争斗的高chao部分,徐家两颗顶梁柱的脑袋,被率先拿到圣旨的司空融摆在城头。 他俩一死,剩下的人就树倒猢狲散,消息传到徐家堡的时候,司空融的使者带着大队人手一同赶到,为了保留徐家的香火,徐丽蓉哥哥的旧部们带着徐家家眷分三个方向突围,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徐丽蓉与十八位修士。 徐丽蓉遁入女儿国境内,一开始占山为王,随后,她不断兼并城寨,收留从淑士国潜逃的父兄旧部,打入女儿国的西部边境,几乎兵不血刃的占领这里,然后写信给女儿国的父君。 她和女儿国的父君达成协议,变成女儿国镇守西部边境,抵抗淑士国扩张(尽管司空融有意保留这块战略缓冲),并十二次攻入淑士国,每一次都完成一个小目标,劫掠自身发展需要的资源归来。 后来,驸马为了控制局势,干脆把驸马府搬到徐家堡,自那之后,徐丽蓉与淑士国军队交锋越发吃力,但此时,她已经拉起一只两千余名脱产凡人士兵和上百位修士组成的队伍。 桂堂东恭维一番,但他的心也不在这里,因为莫名出现的星炬殿修士莫名其妙交给他的名片,上面书写的内容本该是徐国事件经历者们的秘密……现代的星炬殿修士本不该知道《山鬼》与《东君》。 这些秘密他没有告诉同伴们,所以现在他亦无法述说。他出来散步,江纤尘跟出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又是直觉?” 江纤尘点点头,桂堂东把名片藏好:“抱歉,我不能说。” “哦,记得早点回来,我去攻略其他的百花了。” 现在队伍里,江纤尘尚未获得其承认的百花成员多达六人,再算上徐丽蓉,有的江纤尘忙活了。桂堂东悄悄离开军营,前往星炬殿修士指定的地点。 此刻,出动的星炬殿修士已经尽数返回,在城中最大的一口井边,淡蓝色的月亮映在井水中心,为首的人捧起井水,让其从指缝里坠落,化作正红、橙黄、湖蓝色,三种颜色交织,古老的巫术发动,一行七人顿时被传送到昏暗的离宫里。 灰色的半透明帷幕后,有人端坐在椅子上,见众人归来,轻柔的女声响起,令帷幕飘荡。 “可把事情办妥?” 为首的星炬殿修士恭敬的回答:“大人,您亲手书写的名片已经送达,但那个人没有表示,他与司空融的冲突,或许会让您与他会面的时间延后。” “不,”帷幕后的女修说道,“他来了。” 明亮的光环在地板铺开,灼热的气浪自背后袭来,星炬殿修士纷纷回头,看火焰的圆环撕裂空气,桂堂东踏入宫中,他手中扣着碧罂,绯红的火苗在他双目中欢欣的跳跃着。 “?!” “不必如此紧张,请放下武器。我邀请桂道友前来,是交涉而非战斗……咳。” 帷幕后的人发出沉重而痛苦的喘息,桂堂东掏出名片,手腕一抖,旋转的名片挑开帷幕,在朱红色的卧榻上,身着黑衣朱裳的女修侧卧其上,她枕着一面青铜盾牌,脚上盖着熊皮被,黄金四目的面具包裹头颅。 “阁下是哪位?唤我前来,却不肯以真面目识人。”桂堂东说。 “我不能摘下面具,不然寄宿在我体内的邪气,会立刻扩散到整个空间,大约半日,就能让外面的城市被死亡笼罩。 名字的话,印巧文,阁下或许有所耳闻。” 印巧文,桂堂东知道的人物,她是星炬殿的圣子(等同于八大门派的真传候补)之一,也是星炬殿圣子中最没有希望成为神子(对应八大门派真传)的人物。 自徐国之战后,门派里关于星炬殿的历史便对桂堂东开放,外加桂堂东对战冬白雪的时候被迫使用过一次《山鬼》,那其中贮存的知识部分流入他的脑海里,成为他常识的一部分。 星炬殿是个特别爱做团体操(结成阵法)的组织,因为他们持有的巫术非单人所能负担,所以,他们的神子只有一位,圣子却有八人,人数太多,难免会挤进些臭鱼烂虾。 印巧文就是“圣子”中的滥竽充数者,她能成为圣子,存粹是因为门派有实力做圣子的只有七人,但祖宗之法不可违,星炬殿的圣子必须是八人,所以她作为门派里形象最好的,就被塞进圣子的行列,以此凑足人数。 不管魔修、散修还是正道修士,听到有人仅仅因为颜值就能成为真传候补,享受门派资源加持,立场不同的修士们因这荒谬的事实,产生同一种情绪:嫉妒。 修道界大体还是讲究奋斗的,不少没有身份背景,但有天赋的修士,通过个人的努力外加运气,最终能取得不错的成果,但如果,一个人仅仅靠长得好看,就能比几十年、上百年辛苦打拼的自己站在更高处的时候,又有谁能服气? 第三十六章 印老八 因而,印巧文有了一些外号,风雅点的叫她“风月主”,意指别的圣子负责重振门派荣光,而她负责貌美如花;粗俗点的叫她印老八,讽刺她在圣子里排名倒数第一,只是一个凑数的。 好事不见吹她,但坏事她必背锅,这就是印巧文在星炬殿的定位,她先是星炬殿笑话,然后变成魔修笑话,之后被加工成南疆笑话,最终完成版在中原之地,变成正道修士笑话。 但是,桂堂东觉得知晓《山鬼》与《东君》存在的人,是个老八圣子的概率很小,所以他问道:“印道友,所为何事?” “正道修士与魔道修士的交往,无非是利益交换。我有希望桂道友做的事,也希望听听桂道友的要求—— 我被诅咒了,希望桂道友能用阳炎府的功法将我体内的异种能量焚烧。” “好,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桂堂东说。 “请讲。” “你为何会在这里?” “如果这是桂道友为我治病的要求……”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对淑士国影响到什么程度,方便我们来谈谈后续治病救人的条件……虽然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桂堂东说。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里的情况免费和桂道友说啊。”印巧文感叹道。 “你和司空融是盟友,从你部下和他的配合来看,你们至少有三个月以上协同作战的经历,然后,你的人对我发出突兀的邀请,上面写着奇奇怪怪的内容,把我叫来奇奇怪怪的地方,然后寻求和我交易,要我给你治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这样做,你能产生一丁点的信任吗?” 印巧文坐起来:“我相信桂道友,因为桂道友言出必行,又不好杀伐之事,虽然你我立场不同,但桂道友的人品值得信赖。” “谢谢,我还是想听些更能打动我的东西。” “我们对淑士国的掌控不深,因为我是来治病的,和司空道友合作,是因为他想要染指钦天监,目前淑士国王室保留的为数不多的权力机构,而我精通此道。”印巧文回答。 钦天监的职能是观测天象,推算节气,指定历法,在修道界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凡人的生产和日常生活需要历法和节气指导,而修士的修炼有时也需契合节气与天象。 对世俗领地的统治者们,天象往往和人事挂钩,所以观测天象,并给出对应的解释十分重要。司空融向钦天监伸手,便是向天象的解释权伸手,其野心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印道友掌握对天象的观测与解释权?” 印巧文摇摇头:“我和他的合作没到那一步,不然我不可能向桂道友出卖他。我和他的合作,更多体现在他给予我缓解病情的资源,而我出借武力给他。” 印巧文病情能拖住的时候尚能为盟友办事,一旦她意识到了到病情拖不住,并且一个似乎是更优解的人选进入视野后,就毫不犹豫的背叛盟友,转而和盟友的敌人谈合作……这点让桂堂东感叹不愧是魔门中人。 印巧文可以出卖司空融,自然也可以出卖他。桂堂东提醒自己牢记这一点,然后说道:“好,但是有一个前提:如果我们能达成交易,要把我们见面并履行交易的位置,放在我们都能安心的地点。” 印巧文点头:“这要求合情合理。” “好,接下来第二个前提是,我有给你治病的能力。虽然你是魔修,但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得知道你发生了些什么并进行简单的检查,然后上手,证明我有治病的能力后,我们的交易才能继续。” “……桂道友又免费拿到一段信息。” “因为你是希望得到救治的那一方,所以你比我更急。根据我的经验,被病痛持续折磨一段时间后,人愿意为自己恢复健康支付超乎想象的代价,哪怕是违背原则之事。”桂堂东说。 “就像与你同行的那位女修?” “她在这件事里是局外人,我们不必讨论她,或者将她的事变成我们讨价还价的筹码。”桂堂东说,“所以,你遭遇了什么?” “《礼魂》,我启动了那把失落武器,也因此被其中的诅咒缠身。” 这句话是印巧文以密音说的,随后她做了个手势,让她的手下离开。看的出来,她的手下对这个命令有些犹豫,因为桂堂东在同境界下的单挑能力无出其右,放任这样的正道修士和自己侍奉的主人待在一起,无疑十分危险。 但是,最后他们还是执行命令,陆续消失在离宫里。等他们走后,印巧文接着说道:“我没有追究那段历史的意思,就算有,我也打不过桂道友。 星炬殿的历史被人为的毁灭了,从废墟里建立的星炬殿那个已经与过去不同,但我们仍在努力把门派的两个时代连接起来,所以,上个时代的资产,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追寻。” “可以理解。”桂堂东回答。 “比起修炼,我一直对观星和寻回失落的遗产这类事感兴趣,幸运或者不幸的,命运以《礼魂》来回应我,它是星炬殿曾铸造的强力武器之一,也是最后一把被打造的武器,又因为阴差阳错的巧合,我卜算到桂道友和《山鬼》以及《东君》的相关情况。” 桂堂东知道《山鬼》等一系列武器,以及《东君》、《东皇太一》两本经文真正承载之物,印巧文探索的真相,如今已经被拘押在阳炎府门派总部。 但他不打算纠正印巧文的认知,而是说道:“我在徐国入手《山鬼》,但因为它很危险,所以我没有使用而是封印了它。” “封印它?绝对正确的选择。”印巧文摩挲着自己的四目黄金面具,“这东西就是《礼魂》,我以为我自己得到一件神器而迫不及待的使用它,但是,与知识一起涌来的是诅咒。” 印巧文摘下自己的黄金面具,一头奶白色的中短发垂下,点在肩膀上,再往上看,桂堂东脸色微变,因为他看到印巧文小小的脸庞上,眼睛几乎占据三分之一的空间,且眼距比常人大,消失的鼻梁、唇瓣和尖下巴共同塑造一张扁平的脸。 这幅构图可谓令人毛骨悚然,印巧文解释道:“我原本不长这样的,但激活《礼魂》之后,我就变成了这幅令人生理不适的模样。” 与异域之神,或者说,与域外生命相关的东西都很容易在本界土著身上导致畸变,桂堂东已经习惯了这个设定,所以他走向印巧文,印巧文有些害怕的用身上的熊皮盖住自己的脸。 桂堂东发现,除了黄金面具之外,她的穿着与道具,乃至于身下的胡床本身都是驱邪用的法宝,但对异域之神的污染并不奏效。 她伸出手臂,桂堂东搭在她的手腕处,感觉她体内的灵力十分紊乱,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争夺她身体的控制权,片刻之后,他松手说道:“用火焰焚烧净化你的灵力没用,你需要封印《礼魂》,才能在源头上遏制新的异种能力产生。” 印巧文惊喜起来:“桂道友有办法?” “我已封印《山鬼》,自然也有办法对付《礼魂》。” 桂堂东被长生所伤,那道不愈合的伤口先是被琪琪修补十分之一,又被元静仪封印,再被元静仪监守自盗,然后又被黄金律光顾……经历如此折腾后仍然坚挺,沉默的发挥着自己的功能。 以往封印山鬼的经历证明,承载“长生”容器之容器的经文与武器,不会违抗拥有长生伤口之人的命令,也不会试图污染或者侵害他,或许,这些东西已经把他误判成“长生”在世俗世界的触须,认为他是自己人吧。 所以,涉及“长生”的《礼魂》,于桂堂东却是十拿九稳。 想到这里,桂堂东伸手触碰四目黄金面具,注入自己的灵力,那黄金面具立刻做出反应,变做一张巨口咬向桂堂东的脑袋。 桂堂东不害怕被感染,因为他的伤口里还有元静仪的机能风炫光角先生,让他拥有直接召唤元静仪进场的保命绝技……尽管只能使用一次(因为之后必然会被抓回门派)。 桂堂东的伤口有些许温暖的感觉扩散,黄金面具停下来,它似乎有些困惑,绕着桂堂东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印巧文手里。 “不知刚才的那一幕,是否证实我有能力解决印道友的病情?”桂堂东问。 印巧文点点头:“请说要求。” “把《礼魂》给我。”桂堂东说。 “我持有《礼魂》的事,门派里人尽皆知,丢了此等宝贝,我的下场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还请桂道友换个要求吧。” “我想要扳倒司空融的统治,只要正道和魔修都点头,他在淑士国一百年的奋斗,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将其终结。” 印巧文有些为难:“更替淑士国的统治者是涉及门派战略层次的决策,何况,我们帝国一直认为,像淑士国这样的国家有助于抵抗你们伪道修士对此地的渗透,不会轻易将其更替。” 印巧文解释了一通,看到桂堂东淡定的神色,忽然意识到桂堂东提出的种种要求,也是他从她这里免费套取情报的一环,毕竟,她必须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用桂堂东提出的方式支付报酬,中间就必须透露许多信息,而在那双被火焰涂抹的双目注视下,她话语里的真假将被洞悉。 “桂道友,你可真是坏心眼啊。”她嘟囔道。 桂堂东不为所动:“那好,你知道大騩吗?” “大騩是我门圣地,桂道友意欲何为?”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桂堂东说,“我需要前往大騩,采集那里的仙草。” 印巧文盘算了一下,对桂堂东说:“仙草这东西,在大騩不算太稀罕,我能弄到一点。” “不,我要亲自前往大騩,我们的关系还没到我把你给的东西照单全收。” 印巧文有些生气:“那是我们的门派圣地!” “它能治你的病吗?如果你们门派那么在乎你,你何必求到我。或者,这是一场陷阱?” “不不不,我做。我想想,大騩一月开放一次,下个月,我以治病为借口前往大騩,桂道友届时可以伪装成我的随从。听起来是不是很有风险,但没办法。这是桂道友自己选的,你又不信我。” 桂堂东权衡之后回答:“一言为定。” 两人以守誓功法订立自己的盟约,印巧文舒了口气,说道:“我擅长卜算之学,桂道友要听我为我揭示命运走向吗?” “直接说结果吧,反正你已经卜算过了。” “小心你身边的女修。”印巧文说。 这句话约等于没说,不过世间的预言家,大抵喜欢用模棱两可的话,让受验者主动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代入预言。 桂堂东回到军营,江纤尘在溪边垂钓,她对桂堂东说道:“你身上有股怪讨厌的气息。” “正常,我和魔修做了笔交易,换取我们前往大騩之地采集仙草的机会,不过,具体的交易人,还有内容,都已经被守誓功法封锁,你就别问了。” “不仅仅因为是魔修,还有其他讨厌的味道,好似那人被怨气缠身。” 在桂堂东的理解里,所谓其他讨厌的味道,便是印巧文被《礼魂》污染而发生改变的部分。关于“长生”与星炬殿的秘密,他不便说,于是转变话题:“你的攻略呢?” “都不是好相与的,徐丽蓉这样的还好说,如果我能为她完成复仇,她大约什么都会听我的。但跟着你的林书香,阳墨香这类油盐不进,根本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所以我有点想……” “不,你不想。”桂堂东摁住江纤尘的手,“你要破坏人家的夫妻感情吗?” “你觉得他们像是有感情的样子吗?与他们相比,我们甚至更有夫妻相一点。” “这话可不要随便乱说,我们先从朋友开始做起。”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江纤尘天真的回答。 桂堂东看着江纤尘头顶的好感——0,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朋友关系的好感数字,心下了然。 第三十七章 本手 2月4日,桂堂东离开临淄之后,第一次主动联系门派,让门派派人来徐丽蓉这里领取记录牧场的受害者们,与司空融手下供述的影音符箓,以及他写的一封信。 维护正义打动不了了阳炎府修士,所以桂堂东列出了如何以此事打倒司空融,以及打倒司空融后附带的种种好处,最大的利益在于,没有司空融,阳炎府对淑士国的渗透就会畅通无阻,司空融是恶人,也是淑士国的守护神。 所以,正如司空融在不同的视角下会有不同的历史评价,桂堂东的行为在不同视角截然不同:对于淑士国的社会边缘人或者徐丽蓉来说,他大约是为他们复仇的正义使者;而对于淑士国的主体国民来说,他则是八大门派侵略的急先锋。 徐丽蓉原本已经绝望,但桂堂东告诉她事情或有转机,并讲出她如何与阳炎府的代表接洽谈判的时候,她露出喜悦的心情,尽管,这意味着她彻底投身八大门派,成为向淑士国渗透的工具人,但复仇心切的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趁热打铁,桂堂东提到了江纤尘在此事的作用,月华苑真传效仿桂堂东,也给门派以及阳炎府写了封信,呼吁八大门派里有实体力量存在于南疆的五派(兵甲门没有据点,月华苑与阴山盟没有官方据点)联合起来解决淑士国问题。 徐丽蓉自然也存了对江纤尘的感激,桂堂东机会已经为江纤尘创造出来,剩下的看江纤尘自己把握。江纤尘也知趣的给予他回报——从腿上摘下的,尚存着她余温的罗袜。 “你能不能送我点靠谱的礼物?”桂堂东怒道。 “男人不是很喜欢女人的贴身衣物吗?” “前提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最后,你的脚现在撑出的袜子有点抽象,一点都不美观。” 桂堂东摆摆手:“快收回去,被人看到就好了。” 这时,南轻絮恰好路过,她呆了一下。桂堂东正欲解释,江纤尘说道:“没关系,现在的她没事。南道友你来评评理,我想表达对桂道友的感激,他却嫌我的脚丑。” “说的好像你没有锐评过我一样!”桂堂东说。 江纤尘假哭躲进南轻絮的怀抱里,南轻絮只感觉有趣,前者说道:“还是南道友好,什么都不管,任由人家行事。” “?” 同时,借助和印巧文新发展的关系,桂堂东让印巧文也向魔修发出照会,促成一次正道与魔修间的会谈,印巧文自然是乐意的,因为她是星炬殿的老八圣子,比别的圣子更需要业绩证明自己。 2月6日,桂堂东的队伍东进前往女儿国的王城,这时,历晴川与冬白雪她们的队伍南下,两只队伍错开会面的机会。 这得益于印巧文提供的支援,桂堂东用一个小小的代价换来她卜算的机会,并借此验证她的能力,而印巧文证明自己,她成功的让桂堂东与历晴川避开碰面。 在王城,桂堂东秘密拜会阴若花,原本他想要通过枝兰音与阴若花牵线搭桥,但不巧的是,枝兰音已经随历晴川踏上寻找他的旅程。 幸好,刚到南疆的时候,他和阴若花她们还结了点善缘(尽管从那以后,他的皮套已经换过两次),利用这层关系,他写了封信,成功与阴若花见面。 阴若花当了女儿国的父君后还是很清闲的,因为国家的要紧事务全部被四时宫修士把持,而她负责操办的事务一切如常。 现在,吉祥物父君每天的生活,便是每天八点听大臣们无关紧要的奏报,做出无关紧要的批示,混到十二点后,她便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 除了国库之外,夏奇峰还补偿给阴若花一份津贴:一直到阴若花成为元婴境修士为止,她所有的修炼资源全部由四时宫供给。 阴若花对把女儿国卖到这种价码心满意足……至少四时宫修士面前是这样的,但在和桂堂东接触之后,她把本国的情况卖的干干净净,让桂堂东补充了一大批情报。 原来,大明湖剧团劫走父君后便一路向北,进入深目国境内,夏奇峰与阳炎府的队伍正在追击,三股可能会给桂堂东带来麻烦的力量暂时远离桂堂东。 而在女儿国,少廪君专心经营矿产,已经盖好工坊,正在向这里转移工人与修士,似乎要经营成永久定居点。 桂堂东则讨论淑士国与背后各方博弈,并带来徐丽蓉的承诺:若徐丽蓉能大仇得报,她愿意交还女儿国西境的土地。 这是展开更深度合作的一种试探,阴若花想了想,愿意和徐丽蓉互市,桂堂东便附上一封书信寄回去,那两人之后怎样,他便不管了。 和阴若花交换情报后,桂堂东发觉自己深入南疆的两条路线都有了不想见的人,是走君子国,还是从女儿国北方的白民国? 桂堂东之所以不愿走白民国,是因为白民国地形崎岖,且国中修士专注修炼和延寿,对民生毫无概念,因而这么多年来,即便摆烂到魔幻的女儿国,每隔二三十年总有维护修建公共设施,讨伐盗贼,但白民国和百年之前没什么区别,它的治安状况极为糟糕。 他召集所有人,把这个问题公开,听听各位有什么意见,毫无意外,几个生活在南疆方国的队员都支持走君子国,因为安全,而剩下的外来者则更看重效率,因而支持去白民国。 这个队伍里,本地人远少于外地人,所以通过民主投票,小队形成最终决定,但桂堂东也像廉锦枫等人承诺,他一定会安全的把她们送回家乡。 2月9日,印巧文再一次与桂堂东相会,这一次她为祛除疾病而来。桂堂东来到两人约定好的地点,印巧文递来一卦,桂堂东接过去,随口问道:“怎么说?” “不太顺利。” “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印巧文取下《礼魂》,桂堂东入手并注入灵力的时候,《礼魂》十分安静,但他正欲封印它的时候,它却突然产生剧烈的反应。 血泪从黄金面具的四目里渗出,而后,黑色雾气在面具背面扩散,转眼间,一个狰狞的形象就在黑雾里凝结,她发出一声尖啸,充满怨意的扑向印巧文。 印巧文没有坐以待毙,世面上驱邪用的道具被她一股脑的撒出来,那女鬼却未受影响。这时,桂堂东一剑斩来,碧罂上精纯的火焰灵力对女鬼杀伤力不大,只是消耗女鬼的灵力。 女鬼穿过印巧文的护盾,手指点在印巧文的眉心上,印巧文双眼流下血泪,让她那张怪异的脸更觉惊悚。 两者接触两秒之后,火焰灵力才把女鬼的异种灵力焚烧殆尽,那女鬼的注意力终于转向桂堂东,桂堂东戒备的提剑,但女鬼只是默默看着,最后身形消散,《礼魂》安静下来。 “啊,我这是……” 印巧文捂着手臂,面露痛苦之色,随后她撸起袖子,吃惊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臂上有黑色的七等分轮盘出现。 “诅咒?” 桂堂东以火焰包裹手掌,他握住印巧文的手臂,才发觉掌中之物是如此纤细,而印巧文的身体也是小巧玲珑,让人想起刚刚发育的花季少女,线条和气质都如此青涩……之前的时候,她那张过于抽象的脸,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无暇顾忌其他。 火焰触碰诅咒之时,印巧文的身体也变成一桩火炬,桂堂东急忙松手,火焰离开那诅咒图案,印巧文身体的火焰也消失了。 印巧文有些慌:“这是星炬殿的同命术,那东西把我和她的生命联系到一起,七天以后,诅咒扩散。她会钻出来把我也变成亡灵,实现‘同命’。” “那个女鬼是谁?” “我不知道,她或许是《礼魂》的器灵?” 把印巧文的脸变得抽象的是《礼魂》里的邪祟知识,现在试图杀死印巧文的,则是《礼魂》释放的黑雾产生的女鬼。在两个事实基础之上,印巧文的猜测很靠谱,但桂堂东需要验证。 所以,他张开嘴巴,在印巧文惊讶的目光里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印巧文感知到和手中面具同样的气息,不确定的说道:“《山鬼》?” 桂堂东轻轻一扯,《山鬼》表面有轻薄的、透明的布滑落,古老的凶器苏醒过来,闷闷的问道:“这是何年何月?” “1002年2月9日晚。”桂堂东说。 “哦,我们上次交谈是三个月前,很勤快的见面频率,你遵守了承诺。”山鬼的剑身震颤:“我怎么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山鬼》中器灵的感知能力宛若一个小聋瞎,桂堂东握住山鬼,用它戳了戳《礼魂》的表面,它才不确定的说道:“的确是我的同类。” 桂堂东把前因后果讲明,《山鬼》要求它与《礼魂》贴贴,桂堂东不信任它,威胁它如果胆敢背叛,重新祸乱人间,那么他逮住它之后会给它讲一个月的纯爱绿帽:表面是纯爱,实则绿帽的故事;前半段是纯爱,后半段是绿帽的故事;纯爱与绿帽并行,两条线交错发展的故事。 虽然不懂《山鬼》的器灵为何是纯爱战士(或许是某一任持有者的影响?),但无疑这是可以利用的弱点,去年桂堂东已经利用过两次,如今不过是凑成帽子戏法。 《山鬼》与同类贴贴,过了五分钟,它才说道:“那不是《礼魂》的器灵,根据我储存的知识,《礼魂》是所有兄弟姐妹里最后被打造的一把武器,目的是为了送别神灵——将神明送出知识的摇篮和盛敛知识摇篮的摇篮,使得其以肉身触碰世界,换而言之,这是一把用于让神灵诞生之剑。 诞生是欢愉与痛苦的结合,但我只感觉到疯狂、怨恨、孤独与悲伤,这不是《礼魂》,或许是鬼魂像寄居蟹一样占据《礼魂》,或许是《礼魂》已经堕落为如今模样。” “我该怎么停止《礼魂》对印道友的侵害?”桂堂东问。 “……摧毁《礼魂》里边的东西,我的知识库让我给出如此建议。” 山鬼主动停止和桂堂东的交流,桂堂东将其吞入腹中,然后把加工过的情报和印巧文说明。 “不管是恶灵还是堕落疯狂的器灵,这对你都是个好消息,因为你们魔修很擅长与这些阴冷邪恶的东西打交道。”桂堂东说。 印巧文反驳:“这是偏见,桂道友,至少我们星炬殿的学术研究,不与亡灵打交道,我们只研究活人而尊重死者,死者不可亵渎。”印巧文说。 死者不可亵渎,是因为你们在研究活人时,便将其亵渎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桂堂东想,而在表面上,他说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为何不找你的魔修朋友帮忙?” 印巧文吞吞吐吐的说:“因为……因为我没有朋友,我不需要朋友,星炬殿的功法又需要长期观测天象,所以我没有时间社交。” 印巧文越是解释越像个可怜虫,魔修社会崇拜强者,鄙视弱者,且两种情绪在社会上都是主流,这一点似乎与正道修士相似,但不同之处在于,正道修士追求的是强者和强者做朋友;弱者和弱者做朋友;强者提携弱者,弱者变成强者,和强者做做朋友。 总之,除了八大门派真传级别,自动享有顶级社交资源的天选之子们,评价其余修士们的能力时,其社交能力也是综合实力的一部分。 没有朋友;身为弱者,却和自己攀附不起的强者做朋友;强者识人不明,和没有天赋的弱者做朋友都属于眼严重扣分项目。 魔修的社会则更孤立,强者不仅不和弱者做朋友,和强者也同样缺乏情谊,弱者亦如此,这就造成帝国——魔修们名义上建立的国度,拥有7大选帝侯,大约300个附庸选帝侯的中型魔修门派,以及超过1400个附庸帝国的外围散修组织。 听起来这数字十分夸张,但这是因为魔修每个门派的修士都相对稀少,以及统计方法的不同,比如八大门派不承认练气境修士的说法,将之视为凡人,而在帝国那1400个附庸里,就有全员练气境修士组成的组织。 即便如此,被惊人的修道组织数量却切割的帝国,一定支离破碎的,只有帝国内部为了争夺选帝的权利或者与八大门派圣战的时候,碎裂的帝国才有可能联合起来。 所以,像出身七大选帝侯倒数第一位的星炬殿,又是老八圣子的印巧文,很难在她的帝国交到真心朋友,遇到个人问题的大事,如果她能说动正道修士帮忙,反而比拜托魔修安全一些。 正道修士会权衡背叛的得与失然后再动手,而魔修,是背叛再去想之后得与失。 “我一直在想,你身为贵门圣子中的末位,为何能抢在他人之前,发掘《礼魂》这类于贵派神圣意义的失落武器?” 桂堂东继续施加诛心之论:“或许,是其他人瞧出这里边有猫腻,或者有心人指引你去找到《礼魂》,从而借助里边的灾厄除掉你?” “……” “我打算遵守我们的誓约,但既然出现新的变故,你必须更详细的说明你在确取得《礼魂》前后的经历,以及你在门派里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其他七位圣子,以及有可能递补你圣子位置的人。” 桂堂东“空手套白狼”的意图已经写在脸上,印巧文并未立刻答应,因为桂堂东索要的情报量太多,且她似乎心存幻想,所以她犹豫一下,便宣称“好好想想”,消失在夜色中。 桂堂东看向身后:“出来吧。” 江纤尘与云晓镜现身,前者说道:“我担心桂道友背着人偷野花,很担心,所以来看看。” “你吃醋啦?” “不,我是担心桂道友的后宫得知真相后和桂道友打起来,你们血溅到我身上……这样也就算了,我怕她们知道我们的事后,我被打成肉酱。” 桂堂东有些无奈:“你害怕还要搞那些会让人误会的事吗?” “桂道友,你不懂,有人胆小却喜欢看恐怖题材小说,这是在寻求突破理智,把自己置于无法处理的场景里,把自己的状态逼至极限而产生的感觉。 一开始它是痛苦,而当时间把它稀释之后,它就变成快乐。” 桂堂东为其总结:“你大可以直接说,作死让你快乐。” 云晓镜笑个不停,桂堂东不知道他和江纤尘日常拌嘴的环节怎会她乐到这种程度,云晓镜说道:“我乐的是印巧文,她真可怜啊,无助的像个羔羊,只能无能狂怒,不知道谁能来帮她。” “我不觉得,看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悲惨境遇,能让自己乐到这种程度。” “我又不是人类。”云晓镜的标准十分灵活,“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帮江纤尘攻略百花吧,现在你却为百花之外的人耽误太久太久。” “百花只是一个阶段,我在印巧文那里所图的是大騩仙草,她有办法让我弄到……抱歉,我尊重我与她订立的誓言,不能说的太详细。” 云晓镜提议:“要不要把她交给我?我想尝试把她转化为信徒。” “这约等于我背叛誓言。” “可你是正道,她是魔修,你们立场本就不一。” “我既然答应,便不想违背誓言。不过我们确实耽误不得,先北上白民国吧。” 桂堂东从阴若花那里,得到另外两位阳炎府长老的人手存在于南疆的情报时,心下稍安,以师父的作风,在两位长老耳目的感知范围里,用不体面的手段把他强行接回门派是小概率事件。 因而,他分别给少廪君和历晴川写信,由女儿国的驿使负责邮递。在女儿国,通讯符箓不普及且技术落后,让女儿国修士们被迫苦一苦百姓,用公共预算修建比中原之地还要密集的驿站,雇佣大量驿使,宽敞平整的驿道联通每一座城市。 一日后,加急的书信就送到少廪君那里,少廪君欢喜异常,忍不住贴住信纸,试图去闻桂堂东的味道。可惜她什么都闻不到,这是她的幸运,不然她就能从信纸上感受到她伦理上的母亲,对着所爱的男人敞开怀抱时的味道。 在信里,桂堂东提议少廪君关注淑士国,那里或许是另一桩机遇,如果落实,那么在女儿国已有据点的她将占据先机……至少别让四时宫把好处全部吞并。 半日之后,类似的信送到历晴川那里,但在开头,桂堂东把自己的思念和愧疚化作肉麻的情话,历晴川当众表示肉麻死了,但私底下却翻来覆去的看。 除了哄师姐开心之外,桂堂东讲了徐丽蓉的事,希望她能在阳炎府在南疆的决策里发挥一点影响力。 怀着淡淡的嫉妒和好奇,历晴川去见了徐丽蓉,看到徐丽蓉的长相身材后松了口气,这不是师弟的菜,两人不可能有什么风流事。 恋爱中的历晴川被糊弄过去,但她的“好闺蜜”冬白雪不会放过任何给桂堂东找麻烦的机会,于是她装作关切的问桂堂东的情形。 徐丽蓉因历晴川的缘故,误认为冬白雪也是桂堂东的好朋友,再加桂堂东嘱咐的保密事项里不包括人际关系,所以爽直的回答冬白雪的问题。 这下,历晴川的脸色变了,冬白雪回到老僧入定的模式,只要历晴川的不安始终存在,那么对方就有无穷的动力去找桂堂东,而历晴川对桂堂东很重要,所以只要把握历晴川,就能抓住桂堂东。 淑士国已无桂堂东的影子,这里正在成为新的风暴汇聚区。桂堂东抛出击垮司空融,瓜分淑士国的议题,不管这事成与不成,人们总要讨论一番,当发起提议的当事人却已经不见。 他能去哪里呢?无非是玩暗度陈仓的把戏,从白民国深入南疆罢了。 想到这里,冬白雪主动联络夏奇峰。 第三十八章 俗手 “稀奇事,冬师妹竟会联络我?” 夏奇峰的言语里不无嘲讽,因为在她眼里,冬白雪在南疆除了吃门派红利,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所有的活都是她自己干的,这怎不让人恼怒。 冬白雪无视了夏奇峰的情绪,说道:“桂道友有可能去你们那里。” “那又怎样?” “你在和阳炎府的势力纠缠,如果他与阳炎府的势力合流,对你不利。所以,你帮我拦下他,我帮你控制他。” 夏奇峰有点想多了:“这是谁给你的指示?” “仅仅是私人恩怨。” 这么说夏奇峰反而放心,她答应此事——冬白雪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大明湖剧团派出信使,向夏奇峰提出交易: 用他们手头控制的父君,换取他们一起合作控制桂堂东的机会。 夏奇峰本能反应是“你们有什么大病”,她和桂堂东私人关系还行,去年桂堂东接连击败秋已夕与冬白雪,间接的抬升她的地位,哪怕傲慢如冬白雪,在外行动时名义上都归她节制(虽然冬白雪把她气的灵气紊乱,差点伤到身体)。 当然,这不是说她对桂堂东有什么忠诚,只要桂堂东还是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夏奇峰就会琢磨如何背叛并将之拉下神坛,但和一个阴山盟长老私人发展的外围组织合作去搞桂堂东,这不是夏奇峰的风格。 对方的实力不明,意义不明,能不能阴到桂堂东两说,就算成功,夏奇峰也要思索自己会不会成为背锅侠,毕竟表面上,大明湖剧团是散修组织,和八大门派没有一丝关系。 夏奇峰心里不大乐意,表面上却虚与委蛇,表示有点兴趣,如果对方上钩,她或许可以把父君抢过来,或许可以把对方出卖,在桂堂东那里换取一份回报……直到对方透露了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桂堂东有可能在今年晋升元婴境。 在此之前,外界对桂堂东的晋升元婴境的预计,多集中在桂堂东会在35岁到40岁之间晋升,虽然夸张,但人们是可接受的,因为冬白雪和胡玄冬也预计在那个时段晋升。 去年的热身赛结束后,冬白雪有说过桂堂东有可能明年晋升,但大家并没有认真对待,以为是冬白雪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现在,一种被同行者甩在身后的恐惧与压力占据夏奇峰的心灵。 31岁的元婴境修士,她31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哦,刚刚晋升金丹境,修炼那门该死的《繁结》。 这消息或许是阴山盟修士的占卜,或许是谎言,夏奇峰不敢专断立刻上报门派,四时宫的反应同样迅速,三个小时后,他们就回执夏奇峰,要求其创造一次和桂堂东接触的机会,判断桂堂东的虚实。 现在,冬白雪带来桂堂东前往白民国的讯息,令夏奇峰欢喜又懊恼,欢喜的自然是目标主动靠近,懊恼的是来的太快,有些氪金手段用不上。 无论哪个领域,夏奇峰都很喜欢氪金碾压对手,如果她早有打算,那么首先会雇佣散修,或者支援魔修,使之消耗桂堂东,然后她亲自出现。 桂堂东没识破,那她就是好战友开演,逼得桂堂东使出全力;桂堂东识破。那么她用繁结招来一堆猛男,群殴桂堂东逼得对方使出全力。 现在,她只能答应大明湖剧团的要求,亲自动身迎接桂堂东,同时告之冬白雪速来,如果冬白雪在的话,压制桂堂东的队伍便全无问题了……桂堂东再神通广大,队伍里也不可能有第二个真传。 桂堂东尚不知晓包围网正在组成,他的队伍在女儿国王城完成补给后重新出发,女儿国的父君阴若花变装来相送,等她消失在大家视野里的时候,江纤尘才说道:“她想睡你。” “?” “是我教的,她也是百花之一,所以我去找她说话,可我俩没有共同话题,便说起男人,女儿国的道德颠倒过来,女人可以大胆的对男人品头论足,所以我就掏出角先生给她看了看,她觉得形状很好……噫!” 桂堂东收回冒火的拳头,看江纤尘被他打的泪汪汪的,江纤尘嘟囔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因为那时候咱俩不熟,不好意思打你。”桂堂东弹走江纤尘脑袋上的火星,“现在可以了,你说了,我们是朋友。” 江纤尘露出讨好的笑容:“如果是朋友的话,能不能借桂堂东肉身一用,我觉得那样我会很快攻略阴若花。” 桂堂东又一拳挥出:“给我回炉重造!” 云晓镜先看看前方的“父女”,又看看南轻絮:“你最近似乎很忙。” 南轻絮淡然回答:“你在说什么,我不一直在队伍里吗?” “好吧。你喜欢这种把戏的话,我也会配合。只不过……那两个人关系正在变好,江纤尘知道自己胡闹会被桂堂东凶,但她还是贱兮兮的去撩拨他,桂堂东呢,简直比江纤尘的亲爹还要尽职尽责,你没有感受到危险吗?” “他们那个不是爱情。”南轻絮吐露老成的语气,“危险?危险或许存在,但我保证,我会在第一时间拧断那羽民混血的脖子。” “哇哦,所以在你眼里,她是个威胁。” 南轻絮斜睨一眼:“别拱火了,一会儿以你自己的名义暗示一下桂堂东,如果有可能,尽可能搜集有南疆本地有历史价值的书籍,若是碰上女儿国那位前父君,记得把她擒下,我需要储物戒里的古籍。” “原来你一直在做这个。”云晓镜伸手,“我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南轻絮”冷冷的说:“你还活着,像人类一样行走世间,就是我给你的好处。” 桂堂东原本在和江纤尘交谈,忽然之间,他感觉到熟悉且令他恐惧的气息,他回头,单纯的南轻絮,看乐子的云晓镜,她们身上皆没有他刚才感知到的气息。 江纤尘跟着回头,了然道:“桂道友,如果你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人人都有两张面孔,你所珍视的一切都是谎言,在谎言被揭示的时候,你曾拥有的幸福会变质吗?” “大约一小部分会变质,但我有信心保住剩下的。”桂堂东回答。 “你很有信心嘛。” 当然,桂堂东在心里回答,因为天才修士桂堂东的存在,本身就是开挂的穿越者对世人的欺骗。 江纤尘或许是结合自己的情况有感而发,于是桂堂东问道:“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呢,江道友?” “如果我意识到那是谎言的时候,我会装作自己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优哉游哉得过且过,只要别人不主动揭破谎言,让我装作不知道那是谎言的生活维持下去,我觉得我的生活也是幸福的……算啦,我这个人设不适合聊这个话题。” 江纤尘冲桂堂东笑了笑:“现在,我只想邂逅新的百花,并把她们纳为己有。” 桂堂东的队伍连走三天,抵达白民国与女儿国的边境,崇山峻岭出现众人眼中,最快的方法自然是用飞的,所以桂堂东联系一艘去白民国的商船,最后买到明天早上的票,因此队伍停在边境专营修士的旅馆休整一晚。 这天晚上,印巧文联系桂堂东,看来她已经尝试过所有办法,走投无路下,她只能反过来找最初的希望。 “我有守誓功法,有些东西我没法说。”她忸怩的说道,“桂道友问吧,剩下的部分我全部告诉你。” “你擅长卜算,却没卜算到你的祸事与这一天吗?”桂堂东问。 “不知桂道友是否见识过阴山盟修士的手段,我们和伪道预言类功法,都和楚地巫师有关,楚地巫师有条铁则,所有的卜算,皆是为看清别人的命途,卜者自身的命运则隐藏在迷雾种。” “为什么?” “我不知道,伪道的打击和后续的搜检,几乎把我们门派立派之处积累的知识摧毁殆尽,现在,我们藏经阁大部分有历史渊源的上古功法……” 印巧文被卡主了,但接下来的内容桂堂东知道,那是历无咎在徐国的事结束后对他透露的真相:星炬殿最初是魔门选帝侯之一,长生殿是楚地巫师追随“长生”建立的组织。 长生殿吞并星炬殿,“长生”吞噬星炬殿拥有的“本能”碎片之一,从而篡夺星炬殿在帝国的席位,成为新的“星炬殿”。两个门派的历史是分开的,而新的“星炬殿”不断篡改历史,企图将其重合。 而后,八大门派动用天子级法宝轰击“星炬殿”,让大部分历史和知情者被摧毁,间接的帮助幸存下来的“星炬殿”塑造正确的集体记忆。 就这样,长生殿和星炬殿变成一回事,所以他们的历史是空白的,所有有年代感的功法全都由后世修士托古书写,并成功把锅甩给八大门派,还煞有介事让门中修士使用守誓功法保密。 印巧文是失败者的门徒,所以她对真相一无所知,桂堂东是胜利者的门徒,所以他比魔修还懂星炬殿。 印巧文守誓功法的范围仅限于自家门派,所以她相当痛快的出卖其他门派的情报,桂堂东得知,在此地存在感最强的选帝侯是天演宫和烟雨楼。 前者对标地梁宗,走研究血脉让人飞升的路线,但地梁宗妄图塑造完美的人类,而天演宫的造物比较抽象,比如其经典之作六臂娜迦,娜迦至少上半身像人。而天演宫还有不少比娜迦更抽象的东西。 后者对标阴山盟,以隐秘,高效和冷血著称。而且,烟雨楼有一点非常特点,那就是荤素不忌,只要付足钱又在他们能力范围里,他们什么情报都肯卖,什么人都肯杀。 守誓功法涵盖的星炬殿,印巧文无法述说,所以桂堂东不免想了些办法,模糊的得出星炬殿的主要兴趣在于保住其选帝侯的地位。 帝国的七大选帝侯并非一成不变,星炬殿曾是选帝侯,长生殿篡夺星炬殿后继承选帝侯的席位,八大门派动用天子级法宝后,星炬殿失去选帝侯席位。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因为弱小反而没有受到太多打击的星炬殿,向南开拓,成功建立以僧伽罗为核心的大片控制区域,重回七大选帝侯的行列……尽管是老七选帝侯。 星炬殿在南疆的存在感只有大騩,大騩之所以不在守誓功法的封锁范围里,因为星炬殿本就允许自家圣子级及以上修士带着外人去,但这么规定的意义,印巧文不知。 至于印巧文本人,她是因为被同门排挤,孤立无援,偶然的情况下,她算到有场无主的大富贵和大灾厄在南疆……她生活已经够糟了,那大灾厄在她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大富贵却被她视为救命稻草和翻盘的希望。 她想要立下大功,改善自己的处境,偷偷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离开门派,那是去年5月的事。最后,在去年9月的时候,她在南疆国的无肠国发现《礼魂》,她以为自己遇到大富贵,不料《礼魂》给她的是大富贵也是大灾厄。 她戴上黄金面具,诅咒缠身,邪气入体,脸庞变得抽象,更不敢回到门派,因为门派中的神子或者比她强的圣子,有可能干出杀人夺宝的勾当。 印巧文借助和司空融的盟约,以帮助司空融抵御八大门派渗透的名义,延长留在外面的时间,同时寻找解决办法,然后,她算到解脱来自搅动淑士国的八大门派修士。 印巧文等待着,一直等到今年二月,她的情况恶化到她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伙人终于在淑士国搅动风云,凭借手下的报告,印巧文确定那是阳炎府真传桂堂东,只有这么一号人物,才能和司空融的精锐激战一整夜,却不杀一人,桂堂东的妇人之仁在魔修那里也是顶有名的——作为反面教材。 桂堂东辩解道:“其实我在牧场杀了一些人,那些人被我认为罪大恶极。当然,这不是正义,那仅仅是一场复仇。” “但是,这让我确定就是桂道友你。然后,我试着对桂堂东你的名字进行占卜,一道火焰骤至,喷射我的脸颊,那似乎是根据占卜者的修为激发对应强度火焰的功法,我在元婴境初期,所以那火焰是元婴境初期,但是八大门派的元婴境初期。” 一般的战力换算公式,认为八大门派领先散修一个大境界,而领先魔修两个小境界,因而元婴境初期的印巧文,战力约等于八大门派的金丹后期——或许略强一线,毕竟她是个老八圣子。 印巧文自己是遭不住那一击的,但她脸上带着黄金面具,黄金面具吸收了大部分火焰灵力,印巧文猜测,正是这份灵力唤醒《礼魂》中沉睡之物。 “你们阳炎府竟有如此厉害的反预言功法。”印巧文佩服的说道,“怪不得桂道友的先天元阳被如此多的人惦记,却仍敢在外面出风头。” 这防护功法不是桂堂东自己练的,桂堂东想起元静仪对他的保护与摧残,心情复杂,嘟囔道:“你也惦记我的先天元阳吗?” 印巧文坦诚道:“我……想。如果能炼化桂道友的先天元阳,我大概能和史幽探——我们门派圣子中排名第一的那个贱人争一争,但现在,我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桂堂东示意印巧文继续,印巧文想了想自己说到哪里,然后叙述《礼魂》挡下那攻击后,她自己清晰的瞧见桂堂东的命运,不是当下的,而是桂堂东将《山鬼》与《东君》封印的场景。 在《礼魂》不活跃的时间,印巧文也尝试占卜桂堂东,但每一次都只能看到桂堂东模糊的命运,所以印巧文推测,她能得知《山鬼》与《东君》与桂堂东,是《礼魂》里的东西指引她,而非她自己的占卜才能。 “所以,桂道友有什么思路?你认识那女鬼吗?”印巧文小心翼翼的问,“我不是推卸责任,但总觉得,那女鬼是冲着桂道友来的。” 桂堂东反问:“如果冲着我来,为何第一反应去给你下咒?” “因为给我下咒,把我也拖下水之后,桂道友不会对这件凶器不管,桂堂东亲自来处理它,变成它新一任持有者的时候,它就有机会对桂道友动手了。” “这解释太牵强了,也罢,就让我们问问你面具里的女鬼吧。” 印巧文摘下面具递给桂堂东,自己立刻躲到桂堂东触手可及的位置,好方便桂堂东一会儿救他。平行站位之后,桂堂东对印巧文的身高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她仅到自己手肘的高度,也就意味着,她至多只有140cm。 火焰灵力注入黄金面具,黑色雾气弥漫,怨恨的身影在世间重现,扑向印巧文。桂堂东拦在印巧文身前,那女鬼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把攻击转向桂堂东。 “你的力量在我见过的亡灵里可以排进前三,按道理,你应该有交流能力。我们来谈一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何要对你的持有者发动袭击?” “桂道友,小心!”印巧文在身后出声提醒。 桂堂东看到女鬼长袖中伸出的惨白双手沁满血珠,血一贯是诅咒发动的优秀媒介,他立刻后退,女鬼发出呜呜的声音,双爪拍在地上,企图勾画图案。 “当着我们的面使用阵法,你觉得我们都是看你完成招式而不懂打断的弱智?!” 有桂堂东在,印巧文突然变得硬气起来,她把驱邪用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女鬼身上砸,女鬼几乎试图在地上勾画图案,都被印巧文销毁,如此反复,女鬼不耐的发出一声低吼,然后冲向桂堂东。 “拒绝交流吗?” 桂堂东带着疑惑令周围升起火焰,火焰并不能直接威胁到女鬼的灵体,所以她穿越火线,拼尽全力向印巧文靠近,越来越慢,因为她持有的灵力正在被火焰消耗。 她变得虚幻的手掌穿过桂堂东的护盾,苍白的手指伸向桂堂东的胸口,印巧文邀功一样抓住手掌,用符箓将其粉碎。女鬼用肢体语言表达不甘心,而后消散。 “她……死了?”印巧文不确定的说。 “她本就是死的。”桂堂东检查黄金面具后,说道:“她还在。” 印巧文的脸垮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黑色轮盘:“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该怎么办?” “这诅咒是在期限到来后自动把你杀死吗?” “不是。”印巧文摇摇头,“七天之后,她现身来杀死我,但那时候她将别具优势,因为她可以使用我的灵力来对付我。” “如果你能反杀她呢?” “我觉得她大概会彻底消散,她那么凶,还有余裕给我下这类高级诅咒,都是消耗本源换来的短期战力。” 印巧文说道:“桂道友准备去哪里……别误会,我是觉得在那个期限到来之前,我与你同行比较好,这方便桂道友及时援护我。” 印巧文讨好的对桂堂东笑笑,只是她那张脸过于抽象,所以并不能起到她想要的作用。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戴上黄金面具。 “你在得寸进尺。”桂堂东说。 “我觉得、我对桂道友是有用的,因为我能帮桂道友占卜各种各样的事,我和我的部下也能暂时为桂道友所用。” “然后像出卖司空融一样,在合适的时机出卖我?” 印巧文有些委屈:“大家都知道结盟的结局是出卖盟友,但也不妨碍修士们都在缔结新的盟约。我相信以桂道友的才能,不会给我背叛的机会,桂道友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站在印巧文的角度,身为老八圣子,在门派里孤立无援,她有太多结交桂堂东的理由,桂堂东却没有太多结交印巧文的理由,他到现在都不信任对方。 但是,为了大騩仙草,桂堂东需要她的合作,所以他做了妥协,让印巧文伪装成路人队伍,和他的队伍保持些许距离,一起前往白民国。 第三十九章 妙手 第二天大家上船的时候,江纤尘遇到做过改装的印巧文,她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一秒,然后打量印巧文身后的四男三女。 “桂道友,那三个女也在百花之列。”她以密音说道。 桂堂东以为江纤尘认出印巧文的身份,一听江纤尘如此说,心下稍定,回答:“正如你说的,你与百花会相互吸引。” “但不包括领头的魔修。”江纤尘说。 “……” “原来那就是印巧文,很……独特,像我,同样都是躲在虚伪的皮套下,观察世界。” “你还真喜欢锐评别人啊。” “不是锐评,仅仅是阐述真相罢了。” 飞行法宝跑运输在哪里都是寻常风景,这玩意太贵,就算不开出去,平常放在船坞里维护也是一笔费用,所以很多散修都兼具跑商与空盗两种身份。 前者和后者的区别,就是前者有执照,由八大门派、散修与魔修联合运营的委员会下发的执照,因而在非官方场合,人们又叫前者私掠许可者。 桂堂东买票的这艘船属于丁级风帆船,它有一半可用空间改装成乘客的住所与小型娱乐设施,而另一半空间分配给货仓,但货仓里存放的不止是货物,还有奴隶。 他们的航线一端定于女儿国,从这里卸货走陆路抵达口岸,经过检查后送往南疆各大据点,这是因为去年魔修突袭日升渡的空港后,八大门派将万象河右岸地区空域变成一道防波堤。 通过加强管理,使得非八大门派的飞行法宝,出入南疆万象河右岸不再容易,减少魔修战舰通过南疆方国补给(因为路途遥远,他们想要发动袭击,必须补给一次),伪装突袭中原之地的可能性。 同时,这也使得中原之地与南疆的贸易完全为八大门派所垄断,来自中原之地的货物,只能在万象河右岸的据点卸货,由八大门派送往南疆,来自南疆的货物则要通过口岸送往据点,再由八大门派销往中原之地乃至于海外。 另一边,魔修也有同样的做法,遮断南疆直接与泰西做生意的可能性,两面通吃。 航线的另一端位于无肠国,无肠国出产一种听起来恶心的优质资源——粪肥,对农业生产助力极大,八大门派是无肠国这一资源最大的买主,不仅价格优惠,并且给出了收购量无上限的承诺。 哪怕是个傻子,也看到了致富经。所以无肠国的国王以法令的形式,确认暴食乃是一种美德——这是开源之策,而节流之策,则是无肠国放弃农业生产,除了王家农庄铺设昂贵的聚灵阵与灌溉系统保证王室成员的需求,而其他的都从外面进口。 当然,运送客人的飞行法宝不会带这东西,也不够资格,他们去无肠国是贩卖人口与紧俏货物,然后把无肠国不需要的人——饭量少的无用之人与无肠国本地的手工艺品运到万象河右岸贩卖。 在船上,船家雇佣的白民国船员们操着亲切温婉的语气,给船上的乘客们介绍白你民国的人文历史,自然风光。 白民国正如其名,其国人(修士)通体白皙,姿色上乘,温润如玉,靠近之后,可以看到其白皙的肌肤下微微透着粉色的身体轮廓,看起来颇为诱人。 俊美的白民国男修和女修看起来非常好上手的模样,实际上也非常好上手,如果长期单身,被其美色撩拨的修士伸手摸一把,搂一下,甚至亲亲嘴,这些白民国修士都不会介意。 但如果乘客有做到最后一步的想法,白民国修士就会立刻提出他们的要求——通常是资源,待乘客满足他们的要求后,他们会牵起乘客的手,前往他们的房间……或许是为了暗示乘客与船员做这门生意,这里的房间隔音性不是太好。 桂堂东有点后悔,他三次深入南疆都是走君子国那条路线,第一次买这条路线的船票,又为了安全包下一整个大通舱,整支队伍都在这里。他尴尬的看了看周围,没话找话的说道:“他们的社会风俗文化如此?” 廉锦枫解释道:“不,白民国的社会观念是长生至上,也不是真正的长生,仅仅是尽可能的延长寿命,他们把长生当做美德,活的越久越是有德之人。 为此,白民国的修士对底下的凡人不管不顾,一心搜集延寿功法和丹药所需的材料,不是所有修士都能靠正规渠道弄到这些东西,而那些弱小的、没有背景的修士想要延寿,就必须借助某些让人不齿的手段。 他们也有异民血统,让他们天生白皙,容貌端丽,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癖好,所以,他们把自己当做商品交易出去了。” 江纤尘举手:“他们的确富有魅力,又不吝啬投入自己的身体去交换资源的话,为何没发展出一条产业链,即白民国的大佬们培养一大批玩赏用的男修女修,然后把他们贩卖到中原之地或者魔修那里。” 廉锦枫呆住了,看了看其他的本地人,然后不确定的说道:“据我所知,好像没有这种产业。” 江纤尘兴奋的拍了拍桂堂东的肩膀:“我们来创业吧!首先我们在这里收买白民国的大佬,从他们这里进口白奴,前往万象河右岸换成原材料(中原之地名义上禁止蓄奴),然后载着原材料回到中原之地,加工成商品后再返销到白民国,换取更多白奴。 我们俩的情况,要特权有特权,要武力有武力,我相信我们能做一番大事!” “给我回炉重造!” 桂堂东断然拒绝,他看着窗外,飞行法宝又继续向白民国腹地飞了一段时间,在白民国的王城“乘黄”,终于看到了孤零零的空港。 之所以用“孤零零”来形容,是因为白民国的王城环绕着妖兽乘黄而建立,城市渺小而妖兽巨大,乘黄背上的一只角向上延伸,白民国的修士以乘黄之角为支撑,建立空港。 这幅奇妙的景象让众人挤在玻璃窗前俯瞰风景,就连老实的司徒蕙儿都瞪大眼睛。尹红萸的犬耳竖起来,有些兴奋的说道:“乘黄,守护南疆的传奇妖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本尊!” 关于这个说法,八大门派出身的修士可能不大乐意,乘黄的确称得上传奇,毕竟现在还活着的化神境妖兽屈指可数,但乘黄究竟守没守护南疆还是两说。 根据八大门派的研究,乘黄在第一次大战后进入南疆,并吞噬了南疆最初一批部族领袖而威慑其他,逼得他们每年都选出上好的苗子给乘黄享用。 为了保护自己的牧场,乘黄自然也吃了一些八大门派的修士,但它杀戮南疆居民的数量远高于八大门派。直到乘黄吃够了人,积攒的底蕴迸发,让其突破到化神境,却也因虚弱陷入长眠之后,它在南疆的风评竟然渐渐好转,变成了某些对中原人敢怒不敢言的南疆人的精神偶像。 八大门派没杀了这东西,是因为它已经被控制,桂堂东的层次还不知道它被哪个门派控制,但他猜测多半是阴山盟,因为他们可以梦中夺魂,制人于无形之中。 尹红萸讲述一个传说:“乘黄本身象征着长寿,因而受到白民国修士无限尊崇,传闻,如果一个人能骑在它的背上,就能获得两千年的寿元。” “真的吗,我想去试试。”江纤尘说。 “我劝你不要。” 桂堂东拉开窗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甜的气息,让人身心愉悦,仔细看去,在城外的环形护城河有烟雾升起,那烟雾扩散到空港的时候就变成香甜的味道。 桂堂东看向周围,其他人的表情十分放松,有人甚至露出幸福的傻笑,除了闵兰荪,她用不屑的语气说道:“这玩意还不如我抽的上品丹药带劲,也就偏偏入门的新手。” 桂堂东急忙关上窗户,释放火焰灵力,反而让场面进一步失控。闵兰荪捂住脑袋,她的丹药成瘾发作了,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火会助长这类迷幻剂的效果,得用水,给我丹药,我要吸丹药……阁下,打晕我!” 闵兰荪的语气变得狂躁,桂堂东满足她的愿望,她咕咚倒在地上,被他平放在角落。这时,净水符箓在空气里挥洒,还清醒的人根据闵兰荪的建议清除空气里的迷幻成分。 只是,这迷幻剂的效果过于强力,桂堂东队伍里金丹境以下的修士已经失去战斗力,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陷入美梦之中。 桂堂东对江纤尘示意,让其侦查一下,江纤尘打开月光凝结的大门,身影消失的瞬间,林书香、阳墨香和她们各自的老公跪在云晓镜面前,金色的丝线从云晓镜指尖出发,没入四人体内,最后一根丝线调皮的缠绕桂堂东的身子,在他鼻尖上戳了一下,才钻进他体内。 她舔舔嘴唇说:“我就留在这里,如果有人闯入这里,我就当大自然的恩赐了。” 所谓的恩赐,自然是成为云晓镜食粮的意思,她不食人血肉,而是吞噬灵力。但她不靠这种方式成长,而仅仅是尝尝味道。 看在桂堂东的面子上,她大部分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偶尔,比如桂堂东顾不过来的时候,她就有了放纵的机会……如果有倒霉蛋跑到她眼前的话。 桂堂东点点头,他戴上防毒面具,打开房门,江纤尘正和印巧文无声的对峙着,他的出现让她们同时以密音在桂堂东脑海宣告—— “桂道友,消灭她这个表里不一的魔修!” “桂道友,消灭这个正在变成怪物的东西!” 桂堂东断然拒绝:“不,这里我说的算。当务之急,是找出在护城河里释放迷幻剂,并引导流风,把挥发的迷幻剂灌进飞行法宝的人。” “除了他们,其他乘客和船员都被迷倒了,”江纤尘回到桂堂东身边,“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她配合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夹击我们?” “你对她的敌意很大。” “桂道友可以高兴一些,因为我在为你争风吃醋。”江纤尘淡淡的说。 显然,江纤尘只是说说罢了。桂堂东来到甲板上,看到护城河里钻出七个身影,脱掉身上的避水法宝,换上单人飞行法宝向这里飞来。 “你们有谁能入侵这艘船的操作系统,使用上面的火炮吗?”桂堂东问。 其他人默然,唯独江纤尘举起手:“我会!别忘了飞行法宝竞速里我拿过第二名!” 可那比赛只有三个人参加! 桂堂东做了个手势,让江纤尘去尝试一下,理论上,他和江纤尘联手能打出很厉害的连锁套路:首先由江纤尘标记,并把被标记的敌人瞬移到指定的位置,然后由桂堂东来一发贴脸盖亚能量炮,这几乎能瞬杀大多数金丹境修士; 或者江纤尘开门,把搓好盖亚能量炮的桂堂东送到敌人阵型的腹地;或者桂堂东冲锋,江纤尘撒下月光将桂堂东的当面之敌致盲。 但是,一来敌人不给江纤尘利用标记的机会,二来他和江纤尘配合很少,江纤尘的团队协作能力不佳……直白点说,江纤尘不会打团战,她的走位,她的意识,她功法的释放往往成为友军之灾。 所以,桂堂东提前处理“卧底”,对印巧文说:“我已经感知到,敌人预订在船舱和甲板出现,你选哪一个?” “船底。” “好,祝你好运。” “你也一样,桂道友,玩的开心些。” 印巧文转身离开,带着部众去堵船舱的敌人,她的语气让桂堂东有一瞬追忆,但回忆追不上危机感,而危机感促使桂堂东向前,碧罂具现手中,迎着向他飞来的、一团凝结的厚实灰雾劈出一剑。 火焰烧蚀灰雾,露出里边的人形轮廓,蛮力把桂堂东撞向甲板,碧罂与陌生武器咬合,咯咯作响,而持有武器的人的身影,则在桂堂东脸上降下一片阴影。 “找到你了,小子!”刘桃枝说。 第四十章 夏奇峰 1 火与阴影在刀剑触及的部位碰撞,先是阴影压制火焰,而火焰后来居上,撕碎阴影,顺带撕碎名为刘桃枝的伪装。 “作为惊喜,我可以给它10分,作为战术,我只能给它0分。”桂堂东说。 火焰冲击白妞的面庞,后者闪开,黑妞从她的阴影里现身,旋转的双头长刀充当她的临时盾牌,火焰在她面前分流。 大明湖剧团的七人与桂堂东队伍里的四人厮杀在一起,桂堂东清楚,衣家姐妹派来的四人可以利用,却不可以信任,她们永远表现的与对手五五开,最终目的是逼着他回头去和衣家姐妹做交易,换取更多武力。 白妞哼唱南疆山歌,灵力按照音律的节奏在空气里现身,好似波浪一样拍向桂堂东。桂堂东左手对准白妞,暴烈红光速射,与她发动的音波攻势对攻,右手挥舞碧罂,剑上火焰的暴涨,一瞬间火焰化作的剑锋已经杀到黑妞眼前。 “好快!” 黑妞以双头长刀格挡,从刀身上传来的力量让她一个踉跄。桂堂东右臂挪移,火焰从黑妞剑上刮过,横斩他左手边的白妞,他的左臂蜷缩,掌心对准黑妞,猩红的光束扑面而来。 白妞摸索出梨花简投掷,那东西变成两面盾牌,旋转着切入光束的弹道,将暴烈红光折射向其他方向。黑妞袖子里弹出钩索,勾住白妞的脚踝用力一扯,让白被动的躲开横扫而来的剑锋。 桂堂东松开手里的碧罂,左手舒展接住武器,右手的暴烈红光以一秒一发的速度朝黑妞的方向发射,白妞朝桅杆处投掷一枚飞刀,命中桅杆之时,她抱着黑妞短距传送到桅杆所在的位置。 桂堂东冲向桅杆,黑妞拆开她的双头长刀连续发射箭矢,被桂堂东以走位扭开,桂堂东踏上桅杆之时,黑妞掏出三枚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金属箭矢,扣在弦上,把弓弦拉到极限。 弓弦割裂黑妞的手指,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滴落到金属箭矢消失无踪,让箭矢表面浮动暗红色的花纹,一闪一闪,如同活物呼吸。 桂堂东伸掌对准上方,弧形火焰酝酿,黑妞松开弓弦的瞬间,火焰弹射,沿着桅杆的方向刮向黑妞的身体。 白妞正在歌唱,她的歌声暂时没有产生影响,桂堂东朝她投掷火球,以求暂时将其压制,他的注意力在自己正上方的黑妞。 他的弧形火焰把黑妞射出的箭矢没收,在火焰中,箭矢裂解,冰蓝色的光芒涌出,将弧形火焰变成月牙冰雕。 冰雕坠落,隐藏在箭杆里的符箓被激活,大量妖兽在闪光中被传送到这里,化作黑压压的乌云遮蔽桂堂东的视野。白妞的歌唱也在此时发威,她的歌曲化作密密麻麻的文字,文字又组成suo链,封锁桂堂东周围的空间。 桂堂东手持碧罂对准降下的乌云,火焰迸发又旋即熄灭,他看向白妞,白妞歌唱,黑妞伴奏,她们的音律联动全力妨碍他使用火焰灵力。 黑云吞噬桂堂东的身影,但妖兽们的哀嚎同步开始,几秒之后,冲天的血柱从最后一只妖兽的背后透出,兽血淅淅沥沥的撒向地面,降下一场猩红之雨,把护城河染成朱色。 桂堂东撒下一团火焰,既是为了净化妖兽的尸体和血液对乘黄城可能造成的污染,也是为了把他推向黑妞的方向。他来的极快,但黑妞也不慢,她使出钩索挪向其他地方。 阳炎府真传的剑斩中空气,他落在黑妞原本待的位置后,立刻追身发射暴烈红光,白妞施以援手,她先是接住黑妞,然后手中扣住飞刀。 桂堂东左手发射暴烈红光逼白妞瞬移,右掌摊开对准飞刀的所在刮去一道弧形火焰,紧接着,神速青光攀附他的双腿,他纵身一跃,调整角度一掌拍在甲板上,向后爆炸的火焰把他推向前方,而神速青光则让他的速度更上一层楼。 白妞与黑妞刚刚瞬移过去,就被弧形火焰刮个满满当当,爆炸把她们分开,而在她们落地之前,桂堂东像颗炮弹一样冲过来,他把其中一人撞向船尾,而擒住另一人的脖颈撞在甲板上,滑行二十余米后撞破船尾的护栏才勉强停下。 被桂堂东擒住的是白妞,她上半身悬空,粉色的马尾指向下方的大地,双手抓住桂堂东卡住她脖颈的手腕,双腿则别住桂堂东的脚踝,在悬空状态下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桂堂东以密音说道:“你该庆幸你是位体修,身体素质出众,如果换做你那个叫黑妞的同伴被我以全力压上拖行,大约要修养半年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现在,我们该谈谈,你们的身份背景,受谁指使,又想对我做什么?” “……” “放开她!” 黑妞从斜刺里杀出,刚才的爆炸与撞击破坏了她的法宝,把她的仪表变得狼狈不堪。她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根葱一样Y字形草叉,一叉叉向桂堂东的脖颈。 “你以为我是杰洛特吗?!” 桂堂东使用加护绿光和自利蓝光,两层叠加的护盾化解黑妞武器的力道,蓝色的光芒扫过草叉,净化上边的诅咒,然后他伸手抓住草叉,用力一扯,黑妞踉跄着奔向他的方向,被他用手肘猛的顶向横膈膜的位置。 黑妞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她弓着腰挂在桂堂东的手臂上,拼命想要抓住桂堂东的脑袋,却被桂堂东伸腿扫倒,一脚踏在她的后背上。 然后,桂堂东的任务完成数喜+2,即便到了这时候,两位顽强的女修仍试图用采补功法绝地翻盘。 他尊重她们的战斗意志,所以打算把她们打晕,等战斗结束后再细细盘问。这时候,白妞似是认命一般,她的手臂下垂,身体放松,但桂堂东脸色微变,因为他感知到白妞全身的穴位与关节都在错位,把她自身变成柔软无骨的存在。 白妞的双手像是面条一样缠绕在桂堂东的手臂上,把他的手臂与手掌固定,而后她的脖颈干瘪,从桂堂东的束缚里逃离。 桂堂东一剑劈下,白妞的腿和她的手臂一样,柔若无骨的缠住碧罂,包裹在她腿上的裤袜有隔绝火焰的效果,因而碧罂的火焰迅速熄灭。 桂堂东撤销碧罂,用一记爆炸把自己推开,白妞的变化唬了他几秒,而后他明白过来,只要拉开距离,从远处进行火力打击,白妞无论是人还是橡皮泥变做的精怪都无所谓了。 暴烈红光与弧形火焰被他交替发射,用人质威胁白妞并非桂堂东的本意,但从结果上,为了保护黑妞,白妞化作一道肉墙为黑妞挡住伤害,她先是变成一团蠕动的肉,然后变成一团流动的血。 “姐。”黑妞艰难的爬起来,“对不住,还要你保护我。” 白妞以密音对黑妞说道:“还记得我教过你的东西吗?” “记得。” “那就来吧。” 桂堂东对白妞狂轰滥炸,却不得不收敛,因为他若是搓出盖亚能量炮这类招式,有可能让飞行法宝从空港直接砸向大地,给船内的无辜乘客和城里的凡人带来巨大伤亡。 即便在这种考量下,白妞化作的血墙坚韧程度也难以想象,她竟然能顶住桂堂东单体技能的输出,答案很快揭晓:一张张符箓从血墙里吐出,变成一张张满是灵力耗尽的废纸。 全都是高级符箓,这得花多少钱啊。桂堂东忍不住腹诽。 而后,他看到黑妞进入血墙中,血墙收缩包裹住黑妞的身体,让黑妞的身形大了一号,与桂堂东旗鼓相当。 血墙剩余的部分化作衣裙和头花,黑妞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左粉右青,两柄弯刀被她握在手中。 “你们是什么东西,这不是侮辱你们,而是好奇你们生物学上的分类?”桂堂东好奇的问。 对于战意昂扬的一方,再没有比对方未尽全力,甚至有余裕关心些有的没的的问题更令人感到恼怒了。所以黑妞……或者说黑妞与白妞合体的东西,身体前倾双膝弯曲,像离弦之箭冲向桂堂东。 桂堂东立在原地,伸手架住一秒后抵达的攻势,他的脚后退半步,踩实之后把黑妞顶开,黑妞张开嘴巴,音律在她周围化作实体武器,攒射向桂堂东的脑袋。 桂堂东一剑粉碎飞来的武器,看到黑妞落地之后应和音律的节拍,翩翩起舞,一边躲避他的攻击,一边朝他发射实体武器。 桂堂东舞姿不行,却也被那幅优美的景象却吸引,他的节拍是狂暴的火焰,是可怕的蛮力,每一次,他的攻击都带着死亡,与黑妞擦肩而过。 黑妞手中的武器不停舞动,桂堂东的护盾在她精湛的切削手艺下变得脆弱,而他给黑妞制造的伤口,只能伤及黑妞的皮肉,在火焰灵力从伤口扩大杀伤之前,黑妞受伤的部位已经化作流动的血液,然后再度变成肌肤,于是那受创的部位恢复如初。 “这就是合体的意义吗?你的身体素质更好了,灵力更多了,伤口修复飞快……但还不够!”桂堂东说。 黑妞的弯刀扫过桂堂东的手臂,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而后,黑色的攻势从弯刀上闪电般弹出,不是指向桂堂东的肉体,而是指向桂堂东的灵魂。 “?!” 金色的光芒在桂堂东身躯表面浮现,抵御敌人对他灵魂发动的袭击。原本灵魂领域算是桂堂东的弱项,敌人瞄准他这一点发动攻击完全正确,但经过去年的事件后,先是元静仪,然后是未熟的黄金律,给予他灵魂牢靠的保护,消除了他的弱点。 黑妞以为必杀的一击甚至连水花都没翻起,让她的节奏错乱一秒,而后,桂堂东抓住机会,把自己从伤口流出的,蕴含火焰灵力的血液引爆。 爆炸打乱黑妞的架势,桂堂东一剑刺进黑妞的身体,碧罂从他手中消失,他把手掌刺进碧罂遗留的血洞里,灌注火焰灵力。 黑妞的皮肉仿佛融化的蜡油般从身上褪下,露出她的本体,白妞化作的怪物卷住黑妞的身体滚向远方,恢复人形的她刚刚扶起黑妞,桂堂东的影子就在她身上攀附。 “很奇妙的表演,但抛却那些浮夸的要素,你们所用的功法,去年我在阴山盟那位所谓的真传身上见过一次。” 桂堂东看着白妞:“刘桃枝是你们什么人?” “……” 桂堂东击晕黑妞,白妞借此拉开一点距离,桂堂东一边接近,一边说道:“毫无意义。” “不,是有意义的。” 白妞开口:“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赢。因为最稳妥的作战是我们剧团集体出动,以阵法封印你的灵力流动,然后伺机将你拘束,但你有了帮手,所以阵法无法发动。 纵然我和妹子拿着数量惊人的补给品和你打,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制造一个对你灵魂发动攻击的机会,即便那样也不可能赢,只是拼一个和你两败俱伤的机会。 但是……没想到我们得到的情报是过时的,你已经不害怕灵魂领域的攻击。” “既然不能赢,为什么还要打呢?”桂堂东问。 “其一,有人为你开出让我们无法拒绝的价码,我们这样的散修,想要拿到修炼的资源必须拼杀搏命; 其二,你太傲慢了,桂道友,我们的失败不代表行动的失败,你再强,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击败。 我们失败了,但我们的失败是为了通向成功。我们向盟友证明了自己的诚意,消耗了你的力量,分散了你的注意力……好吧,我不必拖延时间,她来了!” 猩红的suo链在白妞身上具现,suo链另一端刺进空气里,空气荡漾,一团红光坠落在白妞周围。 桂堂东谨慎的拉开距离,看到一道又一道的suo链具现,最后在一只红酥手中汇集。他心下了然,目光穿过人群,果然在其中看到夏奇峰的脸。 一块水晶西瓜飞到桂堂东手里,夏奇峰越众而出,笑道:“桂道友,好久不见。” 第四十一章 夏奇峰 2 背叛是修道界的主流,敌人与朋友可以随时转化,所以看到去年还交好的夏奇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桂堂东并不惊讶,好奇道:“没想到你会和她联手,你们不是在争夺父君吗?” “所以作为交换,她把父君让给我了。” “我不认为自己廉价到仅仅一个父君就能让你背叛我。” 夏奇峰笑容满面:“我们从来没缔结过有约束性的盟约,又何谈背叛?”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告诉我,你有可能在今年晋升元婴境,这让我慌的不得了。观看你和白妞的战斗后,我认为这传言是真的,你变得更强了。” 夏奇峰伸手:“让我们体面点结束争斗吧,桂道友,我带来的人皆是门派精英,他们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数量众多,你又被消耗过一番,与我们战斗实属不智。 所以,不如我们来谈一谈,你来这里做客一段时间,我好好招待你,尽到地主之谊……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籽种的代价,我会找几个条件上佳的女修,让她们为桂道友开枝散叶。” “地主之谊”后面那段话是夏奇峰以密音告诉桂堂东的,在桂堂东看来,夏奇峰关于他即将晋升元婴境因而发动的理由仅仅是借口(尽管他今年大概率晋升元婴),真实的情况是她想弄到他的籽种为未来考虑—— 在四时宫里,夏奇峰不是冬白雪的对手,纵然冬白雪存在许多缺陷,但冬白雪只要力量足够强,聪明能干的夏奇峰只能是冬白雪的洗脚婢。 夏奇峰自己眼看是不成了,所以她只能把目光放的长远些,想要入手拥有优秀素质的后代……桂堂东觉得自己就那么被盯上了。 无论打赢打不赢,气势是不能输的。所以桂堂东说道:“你要亲自来试试我的最大火力吗?” 夏奇峰掩嘴笑道:“因为功法的原因我体态丰腴,比寻常女修对道侣的硬件有更高的要求。我啊,不想桂道友在我的回忆里变得糟糕,变得难堪,所以我们保持这个距离就好。” 她看了眼白妞,以夏坛功法起手,象征繁荣的夏坛功法补足白妞亏空的身体,秋与冬坛功法对空释放,而后在四季轮转末尾,威力得到增幅的春坛功法把白妞的伤势修复。 “做的不错。”夏奇峰夸赞道,“如果是我单独对上桂堂东,狼狈程度必定和你相仿。” 白妞拱了拱手:“谢夏真传抬爱。” 夏奇峰重新转向桂堂东:“抱歉啦,我一度怀疑她别有用心,所以要她打头阵,让她证明自己的决心,我才给予她后续的支援。” 桂堂东从储物戒里取出药瓶,这是出发之前元静仪塞给南轻絮,南轻絮又塞给他的补给品,他喝了一小口,带着元长老独特风味的精纯火焰灵力在他体内化开,他顿时恢复满状态。 “?!” 桂堂东之所以被认为在同境界可以战胜,是因为他的灵力是有限的,但现在,桂堂东似乎要开启无限火力模式,这让到来的四时宫神色凛然。 夏奇峰拍拍白妞的肩膀:“别担心,他的队友全在船上,他不敢火力全开,那样在烧死我们之前,他会把自己的队友全烧死。 这里交给你们,把桂道友和他的帮手擒下,我去船舱找桂道友其他队友们,加快事情的解决速度。” “非要那么无情吗?”桂堂东问。“我还期待过我们的友谊变成盟约呢。” “我也曾期待和你要一个子嗣,但世事无常呢桂道友,人是如此善变的生物,就像你也和日升渡结成不可能的同盟。” 夏奇峰带来15人,8名四时宫修士,7名她临时雇佣的散修,她把8名四时宫修士留在这里对付桂堂东,而带着剩下7名修士走进船舱。 “我们当初不是这样约定的。”其中一名散修说。 夏奇峰冷冷的回答:“你们清风烟雨楼想干什么我清楚,你们想要杀死桂堂东或者桂堂东的日升渡帮手,这样就能引发八大门派的内讧。” “……不敢,我们楼收钱办事,凡事只照雇主的吩咐行动。” “这样就好。对了,大明湖剧团的另一批援手是什么来头,你们清楚吗?” “应该是阴山盟蓄养的外围组织,但是,我感知到同类的气息。” “同类……选帝侯魔门修士?” “是的道友,南疆的水很浑。或许你在中原之地,伪道大派里事事如意,如臂指使,让你完美实践各种计划。而在南疆,意外情况突发不断,事事不如意才是主流。” “谢谢你的忠告,但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你的经验多是用不上了。”夏奇峰回答。 夏奇峰和她雇佣的打手逐屋搜索,很苦逼找到桂堂东团队订购的房间。清风烟雨楼的专业团队谨慎的进行一番探测检查,确认没有陷阱后破门而入。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在沉睡,唯独中间一张椅子上,其貌不扬的女修坐在上边,手中捧着摊开的书。阳光从窗户涌入,在她的背后编织金色的披风。 “你们是谁?”她合上书本问。 “你是桂堂东桂道友的人?”夏奇峰问。 “反了,他是我的人。”云晓镜回答。 “呃,我无意探寻你们的私人关系,不过,为了我和桂道友的体面,可否请道友挪步,只要道友配合,我保证道友的安全。” “不,我自己就足以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了。” 云晓镜合上书本,门窗随之合拢。外面的阳光被阻挡,但房间里的金色却变得越发浓郁,那是来自云晓镜身上的光芒。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云晓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祈祷。金色的线从她脚下延展,把南轻絮等人包裹,变成一层厚实的茧壳。夏奇峰与她雇佣的打手们朝云晓镜发动攻击,但触及云晓镜的瞬间,那些蕴含灵力的攻势已经消失无踪。 云晓镜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欢欣,她舔舔嘴唇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印巧文带着手下进入货舱中,臭味传来,这臭味既是货物堆叠在不通风处发出的腐臭味,也是被关在船舱里的奴隶制造的生活垃圾与排泄物的味道。 印巧文丢出几张清洁符箓,净化污物的瞬间,一伙人从黑暗里袭来,相同的战术,相同的功法在两伙人之间同步展开,表明他们有共同的起源。 印巧文与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缠斗,经过充分的试探,印巧文率先发难,她以黄金面具充当护具,脸接敌人的技能,而后双指戳向敌人的脖颈。 她的对手偏头,印巧文的双指戳破对方的护盾,在其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连带着摧毁其佩戴的面具一角。 她的敌人一掌拍在墙壁上,五彩斑斓的色彩涂抹墙壁,凝固为五彩相宣,莹心耀目的织锦,密密麻麻的诗句藏在其中,从左至右,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由下而上乃至于斜回与头尾,皆成拼出上好的诗句。 每一句诗句都意味着惊喜,印巧文的敌人随手拆解下来,那些诗句在她手中化为符箓、丹药与法宝,带着强烈的随机性,给予印巧文的敌人各种各样的帮助。 “史幽探!”印巧文黄金面具下传来愤恨的声音,“你也来坏我的好事吗?!” 星炬殿圣子中排行第一的女修揭开破损的面具,微微一笑,她的鼻梁上夹着厚厚的眼镜,长长的额发像锅盖一样盖住额头,脸上未施粉黛,像极了人们刻板印象里的书呆子。 尽管如此,史幽探却是有道侣的,她和圣子中排行第二的哀萃芳皆是当代星炬殿当代神子的道侣,也是神子最重要的两位帮手。 史幽探说道:“看来《礼魂》把你的脑袋也变糊涂了,师妹,别忘了神子大人负责星炬殿的外交,而我是他的重要助手,结算下来,我才是能代表星炬殿官方态度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我在《礼魂》上动了手脚,让我能确定你的位置,我还不知道你擅自结交阳炎府真传桂堂东,所以,为了制止你的错误,我就找到四时宫的夏真传,加入她的团队,用一次美好的狩猎来维系我们的友谊。” “所以,你们是故意让我发现《礼魂》,想用里边的东西杀死我?”印巧文问。 “谋杀同门,这可是很严重的指责,印师妹。”史幽探用怪怪的语气说道,“不过,像是你这样de不配位,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门派耻辱,如果死了,大家会很开心的吃你的席吧。” “你希望我死?不,我偏要活的比任何人更好!你们说这是一场狩猎,是狩猎我,还是狩猎桂堂东?我已经见识过他的强大,他会反过来把你们通通击倒!” 史幽探发出一声叹息:“看吧,就连这种事你都指望别人帮你,你这样的弱者又如何在帝国立足?这样下去,你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早点解脱吧师妹,这也是对你自己的仁慈。” “如果我不想解脱呢?” “那么,我会把你的尸体带回去,并写出一篇与你匹配的叛门重罪报告。师妹,那样你身后的名声也保不住了。” “师姐……神子肯让你当他的道侣,就是因为你擅长写小作文吧。你为这才洋洋自得,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和我一样都de不配位:我不配待在圣子的位置,而你和哀萃芳不配成为神子的道侣。 我是个弱者,但我也知道,不管什么身份的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以他的地位,难道找不到年轻漂亮又能写小作文的吗?” 星炬殿的塑料姐妹互相伤害,而史幽探麾下的一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他们迅猛的杀死印巧文的一位下属,让空气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这不是星炬殿的功法……史幽探,你竟然勾结外人残害同门!” 史幽探冷冷的回答:“搞得我们好像真的有什么同门情谊一样,如果换做是你处于优势,你也会让桂堂东杀了我吧。” 印巧文想要后退回到甲板上,史幽探追击阻止,两边的人马配合主子的行动。在狭小的空间,惨烈的搏杀上演,双方都朝对手使出致命招数。 当印巧文最后一位手下倒下的时候,史幽探抹了把脸,发出一声欢呼。她有资格欢呼,加上自己,史幽探这边还剩5人,而印巧文只是孤身一人。 “好了,你最忠心的部下都死了,而你留在门派里的追随者,要么改换门庭,要么被我的人送上路。你在门派里的一切都会被我收走,监管,然后待我和神子的孩子出生之后,你的一切都将被转授给我们的孩子。”史幽探说。 印巧文的黄金面具轻微颤抖着,仿佛怨恨又仿佛哀鸣,而面具之下,印巧文的声音却相当轻佻—— “师姐,你太见外了,这等消息也不说,岂不是害我错过未来的喜面。为了不错过喜面,被人讲我是个不近人情,不通礼数的,所以我只好让你生不下来孩子,只要孩子不出生,我就不用担心喜面的问题。” “疯疯癫癫,一派胡言!” 史幽探做了个手势,她的四个手下扑过去,要把印巧文杀死。印巧文一手按住面具,另一只手臂的袖口滑落判官笔,被其握在手里。 “我没疯,师姐,只是你太愚蠢。”印巧文说。 在甲板下,魔修们的厮杀已然血流成河,而在甲板上,正道修士的厮杀尚且克制。四时宫修士们取出法宝向桂堂东致意,而桂堂东举起碧罂还礼,之后他们才开始接触与厮杀。 “无聊的礼节。”白妞说。 白妞很想报刚才的一箭之仇,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加入围攻桂堂东的行列,因为那八位四时宫修士有自己的节拍,两个循环的四季编织出密不透风的牢笼,把桂堂东包裹其中,消耗他的力量。 那是牢笼也是保护,任何踏足领域的人都有可能先被四时宫修士杀死。白妞心下明白,夏奇峰绝不允许桂堂东有意外情况发生,所以围攻桂堂东的时候动用本部人马,不让外人插足。 她是无所谓的,雇主只说控制桂堂东,没说谁来控制桂堂东。本质上,控制桂堂东只是完成任务的前半段,确保后半段的任务——寻找勒花天的任务能够完成。 她的雇主很清楚,桂堂东只有捆绑上勒花天,才能介入阴山盟的内部事务,所以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按住勒花天。 白妞先去把黑妞搀扶到一边,避开危险的战场。她回头看到,桂堂东虽然被压制,但他身形不乱,这场围攻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这时,她怀里有些发烫,取出一看,做过特殊改装,用以追踪勒花天的灵针罗盘发光发亮,难道勒花天就在附近?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一束月光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她转身,手中弯刀斩向江纤尘的脚踝,但江纤尘的月光更快,两束化作直刃刀的淡白光芒对准她和黑妞的咽喉。 “船已经弄好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打的乱七八糟。你能告诉我,入场的都有谁吗?”江纤尘问。 “很多。”白妞说。 “从最厉害的开始说。” “四时宫的夏真传。” 江纤尘开始锐评:“哦,那个讨厌的胖女人,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会是她的冰棍儿师妹来烦我们……还有呢?” “星炬殿的史圣子。”白妞回答。 “谁啊,不认识。” “还有清风烟雨楼的人。” “又是魔修吗?”江纤尘叹了口气,“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月华苑的道友?” “太好了,看来你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白妞听的冷汗直流,结合江纤尘的回答与表现出的战力。她推测自己遇到的是月华苑真传级别的人物,是江纤尘,荷流萤还是林采莲……不,重要的是,桂堂东竟找来月华苑真传做帮手?! 白妞感叹八大门派里复杂的内部斗争,这些利益动物总能建立不可能的同盟,或者执行不可能的背盟。之前她和夏奇峰协商的计划,都建立在桂堂东的队伍里只有一个真传人物的前提下,夏奇峰为此准备充裕的人手。 即便她们最近才得知印巧文的存在,但史幽探同时入场,表示由自己的队伍来清理门户,做成叛门的印巧文死于八大门派内部争斗的结果,刨去星炬殿的要素,夏奇峰的人手同样充裕。 但谁能想到,月华苑真传级别的人物就在此处,虽然对方只是一人,但真传级别的人物皆是能凭一己之力,在局部战场创造奇迹的存在。 白妞表面老实降服,内心则在思考战与逃。她虚与委蛇回答几个问题,在江纤尘抬头观察情况的瞬间,决定逃走。于是她向后投掷飞刀,自己抱着黑妞瞬移,掏出一枚符箓发射升空,绚丽的图案在空中展开。 大明湖剧团的修士懂得,这是撤退信号,他们立刻收手离开飞行法宝。日升渡的四位修士未加阻拦,他们转身和江纤尘一起加入桂堂东的战场,为他解围,压制了四时宫修士。 “你怎样?”江纤尘问。 “四时宫的内门弟子伺候我一个,感觉‘棒极了’。”桂堂东说道,“对了,麻烦你开道门,刚才夏奇峰带着手下进船舱了,我怀疑我们队伍其他人都成了她的人质。” “那就把眼前的四时宫修士全都抓住,然后人质交换。”江纤尘回答。 “这不失为一个解法,另外,我们另一路盟友那边的状态不明,麻烦你探查一下,我留下来抓人。” 江纤尘点点头:“可以理解,你被群殴了好一会儿,你嘴上说不在乎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的称呼,但心里却有着同等的骄傲,想来你心里有股无从发泄的火气。” “你确定要在这时候锐评我吗?” “我只是希望你别冲动,你可是我这次旅程的指望。” 江纤尘开门,在走向南轻絮她们所在的房间之前,她给自己叠了好几层防护,以防止自己被经典的开门杀搞定。她小心翼翼的开门,看到金色的树在房间伸展,每一根树枝上都悬挂着金色的茧,隐约可见人的轮廓。 云晓镜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似睡非睡,仿佛进餐之后与困意缠绵的人类。她的确用了餐,江纤尘注意到有有三个金茧里的修士已经被打回凡籍。 “她们都没事。”云晓镜说。 “夏奇峰也在里边?” “是的,她是最不老实的一个,所以我不得不用粗暴的办法堵住她的嘴,另外给予她一些羞辱。我发现,人类的地位越高,羞辱起来越是有意思。” “你会这样对我吗?”江纤尘问。 “如果我那样做,桂堂东会生气的,他把你当宝贝护着,真让人嫉妒。” “嗯,桂道友是个好人,虽然在他那个位置,还有闲心为别人劳心劳力,真的很奇怪。” 云晓镜换了个姿势:“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背叛他,不然你会被一个发狂的女人拧断脖子。” “如果你想讲恐怖故事,我这里有更合适的。” 江纤尘没把所谓的忠告当回事,离开房间,去看看桂堂东的魔修盟友的情况。云晓镜的视线放在南轻絮身上,后者睁开眼睛说道:“奇奇怪怪的人乱入让人心烦,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这类小打小闹也值得你亲临现场?”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啊,想起来了。” 云晓镜在包裹夏奇峰的金茧上划开一道口子,她拽出夏奇峰的手,把储物戒全部撸下来,不费出灰之力就打开储物戒,将里边的东西倒腾出来。 “南轻絮”只要女儿国珍藏的古籍,但为了迷惑夏奇峰,她让云晓镜收下剩下的部分,云晓镜知道该怎么把古籍送到临淄——找个桂堂东睡着的时间,拔出他伤口里维持现状的炫光角先生,通过伤口即能直达。 第四十二章 夏奇峰 3 江纤尘前往货仓,她看到货仓渗出的血液时后退一步,把几枚照明符箓弹进其中,光明扩散,江纤尘看到那里已经变成尸山血海。其中大多数都是凡人之血。 正道修士从修炼开始,就必须以守誓功法立下的誓言,即自己的行动不能造成区域凡人灭绝,否则会持续向天空激射灵力,引来执法修士给予其应有处罚的誓言……这道程序在魔修那里是没有的,魔修随时可以灭绝一片区域里的凡人,而不必担心自己受到任何处罚。 所以,魔修与魔修交战的时候,被卷入其中的凡人大多死的相当难看。即便幸存下来,徒然上升的灵气浓度下,凡人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畸变。一百种畸变里,大约会有一种对本人有利,而剩下的九十九种则让凡人在死之前承受更多苦难。 照明符点亮深处,江纤尘的目光随之深入,她看到魔修的尸体,有印巧文的部下,也有陌生的,这让她感觉难过,因为印巧文的部下里有三位女修在百花之列,如果她们死了,她的全图鉴成就会不会受到影响? 在最深处,她看到印巧文,印巧文的身上压着一具尸体。印巧文的手艰难的活动一下,说道:“帮帮忙。” 江纤尘手中扣住符箓,但那符箓的功能与救援无关,似乎是感受到月华苑真传散发的淡淡杀意,印巧文的手指蘸着血液,勾勒阵法图画的第一笔。 “江道友,情况怎样?” 桂堂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江纤尘把符箓送回储物戒,等桂堂东走来的时候,发现她手里拿着巨量的清洁符箓,再看看货仓里,发出一声叹息。 “小心些,”江纤尘扯了扯桂堂东的袖子,“血是发动诅咒的媒介。” “没事。” 桂堂东踏入货仓里,沿途检查尸体,确认身份,印巧文安静的等待着他的救援,在他把尸体挪开,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小声说道:“你刚才挪开的那具尸体是史幽探的。” “星炬殿圣子种排行第一的那位?” “是的,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不过,她还没有完全死去。” “怎么说?” “呃,门派机密我不能说,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灵魂与肉体是分开的,肉体的死亡不代表灵魂的死亡。我们门派的人死后,灵魂会回到……我不能说的地方。”印巧文说。 “原来是这样,你先别说话,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势。” 桂堂东抱着她向外走开,印巧文部下全部阵亡,且她本人身负重伤,已经履行自己的承诺,所以桂堂东也善待她,把她放到宽敞通风的地方,进行紧急医疗处理。 “呃!” 印巧文喉咙里滚出一声痛苦的shen吟,她无意识的抓住桂堂东的手,四肢不断的外翻曲张,无意识的寻找缓解自己痛苦的办法。 桂堂东最担心的,关于《礼魂》中寄宿的女鬼出来一事没有发生,处理完印巧文的伤势后,战场的打扫又花了一个小时时间,船中的乘客们陆续恢复正常,看到自己乘坐的飞行法宝已经变了模样,惊恐之中纷纷在白民国下船,也不管这里是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桂堂东找到船主,用缴获来的财物赔偿损失,船主挑挑拣拣,只收了散修的财物,八大门派与魔修的东西他是万不敢动的。 接下来,就是拷打袭击者,从他们那里榨取足够利益的时间,也是桂堂东在战斗后最喜欢的环节,但不巧的是,在天宇的边际,一艘悬挂着四时宫旗帜的丁级风帆巡航船赶来。 “这种时候,援军?!” 桂堂东不可思议,但他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一脸抱歉的把船主和船员们送进空港,把缴获的财物一股脑丢给他们,然后让已经夺取舰船控制权的江纤尘开船跑路。 江纤尘开心的原地跳起来,桂堂东只能祈祷她开船的技术比她本人更靠谱。然后,他返回通舱通知这一消息。 夏奇峰和她带来的十二人(被云晓镜打回凡籍的三人被桂堂东释放)都被五花大绑关在不同房间,夏奇峰本人单独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由云晓镜看管。云晓镜看她丰腴,又被抽取灵力后陷入虚弱,所以使坏给房间升温,因而桂堂东赶到的时候,看到对方大汗淋漓的模样。 “你的援军出现了,我想知道那是谁?”桂堂东问。 “你确定要来问我这个敌人?”夏奇峰有气无力的回答。 “现在你是俘虏,而俘虏最大的价值便是情报。抱歉,是你先打过来的,现在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动用些粗暴的手段。” 夏奇峰招了:“是冬师妹,是她让我拦下你。” “这时候祸水冬引是不是有些晚了,不过,我觉得这是冬道友会干出的事。”桂堂东看了夏奇峰一眼:“如果我推你出去当人质,冬道友会停手吗?” “不会,她会追的更加起劲。”夏奇峰有些无奈,“我们两个在门派里,本就不对付。” 桂堂东便待在这里,经过连番战斗,他灵力可以整补,精神状态却走向低落,他已经失去打赢冬白雪和她率领的四时宫修士的可能性(如果对方是满状态的话)。 如果冬白雪试图炮击或者追上来,桂堂东就把所有的俘虏全都推到后甲板,一个夏奇峰冬白雪可以狠心,但如果是夏奇峰+八个四时宫内门修士,那么冬白雪便不能等闲视之。 所幸,为了利润和走私,船主对自己的飞行法宝做了非法改装,它平常以经济航速跑的四平八稳,平平无奇,但江纤尘提速之后,它在令人不安的震颤里把悬挂四时宫旗帜的丁级风帆巡航船甩在身后,很快就追不上了。 “这是什么速度!” 在瞭望的历晴川目瞪口呆,冬白雪皱起眉头,桂堂东刻在她胸口的刻印正在冷却,这代表她曾有一刻接近桂堂东,现在却正在远离……毫无疑问,桂堂东就在前方的船上。 眼见追不上,她们抵达乘黄的空港后便不做追击,稍事休整。此刻,空港里乱作一团,因为桂堂东丢下财物作为补偿,却没来得及说出分配方案,船主、船员还有行程被耽误的旅客们全都眼热这笔财富,吵闹不修,乃至于要动刀子的程度。 冬白雪裹挟凛冽的气息降临,空港顿时安静下来,散修们的贪欲还未能压倒对强者的尊重,但冬白雪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她询问了那艘船上发生的事后,便回去重新扬帆起航。 “你的师弟被夏奇峰算计,但夏奇峰没料到他还有一个被素魄环绕的帮手,你能想到谁?”冬白雪说。 历晴川回答:“江纤尘。” “我和江纤尘有过几次交手,她给我的感觉城府极深,工于心计,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之前她陪伴桂堂东一起在南疆游历,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但人们只记得桂堂东在何地做了何事,而对她的印象,隐约只有她是桂堂东的帮手。” “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是害不了师弟的,师弟他是个矛盾的人,老成与稚嫩相结合的矛盾体。” 冬白雪微微摇头:“不管老成还是稚嫩,男人都有一点令人厌恶:好色,而且他们总喜欢年轻漂亮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在追上他之前,我们继续合作关系。”历晴川伸手,“合作愉快咯。” 冬白雪碰了碰历晴川的手,历晴川奇道:“你刚才笑了。” “是这样吗?”冬白雪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或许是吧,因为有人要倒大霉了。” 夏奇峰在椅子上打了个寒颤,除了亲自看押的云晓镜之外,现场多了江纤尘。 江纤尘一口气把船开的白民国的北边,那里是深目国的领土,而在边境线上,深目国没有设置任何哨站。 深目国是一个散装国家,一个形式上存在的南疆方国,整个国家穷的连周围的国家都不想当侵略者,因为侵略这没有资源,灵气匮乏的深山老林纯属赔钱。 因为大家都拒绝承认穷的令人发指的地方是自己的领土,周围几个国家一合计,便把各自地理上的贫困线连接起来,凑出了这么一个国家。 除了地理的原因之外,深目国的贫困也有人文因素:四时宫修士曾对自己治下的凡人聚落进行研究,并把自己的发现刊登在学术期刊上。 研究表明,在正常的年龄结构前提下,一个凡人聚落想要正常延续,避免出现近亲结合的场景,其聚落人口规模最小值是五千人。 显然,大山深处的深目国没有这样的条件,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全都带有异民血统,并因为封闭,所以不可避免的出现近亲交合,诞下从好的意义和更多坏的意义上的血统浓厚者。 因而,他们所有后代都出现这样的特征:他们的脑袋大致与人类相当,巨大的独眼竖瞳连接额头与鼻梁之间的空间,发色与瞳色皆为赤红。 同时,他们总是举着一只手臂,看起来像是打招呼,但其实是近亲结合后愈发严重的生理缺陷。 而另一个缺陷则是,深目国的异民全都是超级远视眼,他们拥有惊人的远视能力,但相反的,对距离较近的事物却无能为力,这给他们的生产生活带来无穷的困扰,贫穷仿佛成为血脉的缺陷,代代在此地流传。 即便如此,深目国也有自己的黄金时代,那是以风帆战列舰为主流的飞行法宝兴起后,修士们在飞行法宝上使用人力操纵和维护船体的时候,深目国人优秀的远视能力让他们在舰船上获得一席之地。 虽然在飞行法宝上服役是需要赌三个运气——雇主大方,同僚友善,船只安全,但总好过在深山老林世世代代穷下去,但十多年前,随之取消飞行法宝上凡人雇员的规定实施后,深目国的异民迎来下岗潮,后来的深目国人又恢复以往闭塞且世世代代穷下去的生活。 江纤尘用观测设备瞄了一会儿,找到一处深山老林,在那里降下飞行法宝,让其过热的综合灵力推进系统冷却。 正好,队伍里的俘虏过多,超过桂堂东队伍的看管能力,桂堂东又不可能杀掉他们,所以他准备把其中属于清风烟雨楼的俘虏释放,而在释放之前,他和那些人谈笔生意,即用情报换赎金的生意。 四位日升渡修士在执行警戒任务,南轻絮带着剩下的人处理船内的尸体,清洗污痕,修补船体,印巧文在别的房间睡大觉……除了她的使女司徒蕙儿,所有人都在忙。 司徒蕙儿乖巧可爱,手脚麻利,任劳任怨,但她不好玩,所以江纤尘略坐了坐,很快甩下对方,来到关押夏奇峰的房间。 在那场战斗里,江纤尘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飞行法宝的操作系统战斗,等她搞定的时候,就看见八个四时宫修士围着桂堂东打……桂堂东不喜欢别人说他,所以她后来只锐评了两句。 江纤尘很好奇战斗的过程,所以哪怕是云晓镜,她也怀着不耻下问般的心态,一边在心里说云晓镜坏话,一边在表面装乖问对方。 云晓镜通过分给桂堂东的力量,从而获得甲板上战场的视野,她答应讲故事,但在讲故事之前,她问江纤尘:“在货仓那里,你看到什么?” “尸山血海,还有奄奄一息的印巧文。”江纤尘回答。 “真的?” 江纤尘反问:“那么你期待什么答案?” 云晓镜笑道:“我还以为你和印巧文都想杀了对方来着。” “哪怕她是魔修,我为何要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修士?” “因为桂堂东只有一个,而你们同类相斥。”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和桂堂东说,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桂堂东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你要喂他加盐的胡萝卜粮草黑豆拌鸡蛋,哄他开心,让他变得越发健壮,也要准备好鞭子和铁椎,让他明白这血为何而流。 如此反复,他才能驯顺,而征服他会让我这具躯壳产生快感……好了,该把甲板上的事告诉你了。” 第四十三章 犯规的人 云晓镜以密音还原故事,江纤尘转而看向夏奇峰,夏奇峰轻咬舌尖,以痛觉提起精神,她以为眼前未报身份的月华苑修士,是dai表桂堂东来和她谈判的。 “你小瞧了桂道友。”江纤尘说。 夏奇峰坦然道:“从结果来看,你有资格那么说,我没料到他有真传级别的帮手,我没有料到他的防护已经臻至完美,我的盟友针对他灵魂的攻击竟能被他防下。 我就是因为低估了他的人际资源和个人战力而输掉的,这没什么好狡辩的。” 江纤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谁和你复盘这个了,我指的是桂道友要你试试他的最大火力,你却说他未必能满足你的需求。” “???” 夏奇峰脑袋有些懵圈,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因为那不过是正道修士开打之前的垃圾话环节,这一环节全靠即兴发挥,谁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人常言,实践出真知。”江纤尘从储物戒里掏出凶物,“就让我来试试,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等等!” 夏奇峰有点慌,她预想的战败场景,是与桂堂东竭力周旋,试探他的态度,评估他的心理预期,以减少自己的损失,如果再顺利一点,她可以探查桂堂东的情报以期下回赢回来。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输得起,她的地位,她的资源允许她输,并会支持她卷土重来……但江纤尘在讲什么,她无法想象,江纤尘究竟怎么在损人不利已的事里置换自己的利益。 “如果这是玩笑话,我认为要适可而止,它不好笑,如果你是认真的,有考虑过这件事引发的后果吗?”夏奇峰问。 “你认真考虑了,不也坐在这里?” “我是失误,而你是主动为之。我觉得桂道友不会让你那么做……你是江纤尘江道友吧,贵派修士都很有想法,令我印象深刻,你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一个。” 江纤尘点点头:“嗯嗯,谢谢夸奖。” 江纤尘手握凶器继续靠近,夏奇峰说道:“你难道不担心桂道友生气吗?” “他就是顾虑太多,所以总是轻饶他的敌人,他的敌人会为此而感激他吗?不,他们只会嘲笑他的软弱,然后卷土重来。 我啊,很享受桂道友对我妥协,但我不喜欢他对着别人妥协,尤其是你这样的,已经妨碍到我旅途的人。 你的身份有些麻烦,我不能真的杀你或者伤你,所以我打算给你留下一道精神创伤,或许你的未来光辉四射,或许你能成为长老,成为宗主,但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悔恨与羞辱的痛能够穿透你的记忆,在你现实的身体上刻下感觉。 恰好我在南疆,学会了女人如何给女人留下最深刻的心灵创伤。” 夏奇峰有些惊慌的看向云晓镜:“阁下也是桂道友的同伴,就不为桂道友的利益考虑吗?” “所以为何你们总是把我当做桂堂东的东西?”云晓镜有些无奈,“你们的恩怨别把我牵扯进来,我只想看戏。” 在别处,桂堂东与清风烟雨楼的人相谈甚欢,清风烟雨楼无意和桂堂东为敌,他们声明自己一般不接攻击八大门派真传的生意,但他们的中介人诓骗了他们。 桂堂东没细究这番解释的真假,他提出以情报换赎金要求,这帮人爽快的答应了……和谁做生意不是做呢,他们变相的卖出情报——尽管是以赎金的方式。 清风烟雨楼对八大门派临时进入南疆的力量不熟悉,但对相对固定、魔修在南疆的驻防却一清二楚,把自己门派之外的情报出卖的干干净净,但他们很有节操的拒绝出卖夏奇峰围绕桂堂东进行的战术布置。也不知道大明湖剧团的存在。 恰好,星炬殿的印巧文也有这样的美德,所以桂堂东已经切实掌握魔修一侧在南疆固定据点布置的情况。然后,他问起星炬殿的事。 根据清风烟雨楼所说,星炬殿世俗领土核心在僧伽罗,但他们门派内部普遍情系精神上的故乡中原之地,以中原人自居,奴役了本地土著。 但是,他们在中原的世俗领地狭小、零碎,因而门派修士主要来源于南疆——一个不是中原,但比僧伽罗更靠近中原的地方。 史幽探和印巧文来自同一国,但相互不认识,她们两个的共同点便是都是门派的笑话,前者理论无敌,实践零分,只会做题,后者只是个漂亮花瓶,各方面都很一般。 然后,史幽探与印巧文都被选入圣子的行列,前者迅速发迹,因为名为《璇玑图》的法宝解决史幽探理论无法转化为实践的难题,战力跃升的史幽探被门派长老钦定为圣子中的第一位。 后者则继续自己的花瓶生涯,无功也无过。印巧文沉迷星相之术,时常为观测星相而在南疆等地奔走,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有时甚至不带一人出门……她这么做,希望能像史幽探一样,找到能令自己战力突然提升的机会。 因而在清风烟雨楼的情报网里,印巧文的描述史幽探多,但大抵是些没价值的情报,所以清风烟雨楼凭手头的情报,并不能描绘印巧文是怎样一位女修。 “史幽探和印巧文正面交战,她们的结果大致是几几开呢?”桂堂东问。 清风烟雨楼的修士思索片刻,回答:“如果史幽探没有开出《璇玑图》,约摸是liu四开,如果史幽探开出《璇玑图》,,那么结果是九一开……不,是九成半对半成,《璇玑图》是一件极厉害的诸侯级法宝。” 魔修关于法宝的分级和八大门派相同,这不由得让桂堂东问道:“《璇玑图》又是什么?” “《璇玑图》传闻是南疆方国的某位国王记录收藏本国秘术与历史的道具,它使用特殊的方法编织,总共收录了超过两百句诗句,涵盖了所有的常用字。 因而,根据织法编纂暗号,再由受过训练的人根据秘钥翻译暗号,再根据织法,就能从《璇玑图》里得到对应的讯息。 后来,那位国王的库藏流落民间,在不同的持有者之间辗转,对《璇玑图》的织法进行解读,第一位持有者自己就从图中整理出一百个句子,但后面的解读越发艰难。 好几任持有者进行交接棒赛跑式的研究工作,而终于在史幽探这一代完成,她结合前人的研究,将《璇玑图》分为五大主体结构:功法、丹药、历史、命运与修士,我们从未得知后三部分的内容。 但史幽探进行的研究不是结束,因为在她之后,在门派共享研究的哀萃芳从《璇玑图》中分离出新的诗句,她认为《璇玑图》或许有超过三百句诗句,有六大结构。 《璇玑图》的本体应该在僧伽罗,但这件法宝妙就妙在每个研究者对法宝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后,都可以随时投影出《璇玑图》,即便是副本、临摹本,根据研究者的理解程度,威力也不同。 史幽探作为研究《璇玑图》的顶尖研究者,她和哀萃芳一样,都能以自己的临摹本发挥出接近原本的威力。” 但是,史幽探却是死了,尽管按照印巧文的说法,史幽探还未真正死去。桂堂东想。 最后,桂堂东让清风烟雨楼的几个俘虏以守誓功法立誓,让他们在十年之内不得接取参与协助与阳炎府敌对的任务;第二,他们一生都不能参与协助与他个人敌对的任务。 圣王熔心功确保他们这两个小时的对话没有谎言,即便这些人回清风烟雨楼后会反悔,那么他们折腾掉自己的守誓功法也需要时间。 桂堂东将他们释放后去探望印巧文,印巧文正在沉睡,他在房间的舷窗看到南轻絮他们把受害者搬运到山里进行焚化工作,出身君子国的廉锦枫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她招呼同伴发送死者,自己以身作则挑拣石块,使用工具削刻,为死者们立下一块墓碑。 薛衡香找来野花,尹红萸撒出纸钱(之前在淑士国cos出殡的时候有剩下),魏家兄妹倒酒,花再芳等人吹起唢呐,送陌生的死者一程。 桂堂东看到青烟升起,听到唢呐声里吹错的音节,就在他想应不应该过去看看的时候,旁边房间夏奇峰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受刑,又像是在…… 桂堂东摇摇头,夏奇峰是他的敌人,如今沦落他手,但他不可以把对方代入下流的场景,尊重自己的对手也是尊重自己。 他过去看看情况,开门的时候目瞪口呆,江纤尘正在使用对付毕全贞等人的方法对付夏奇峰,堂堂四时宫真传,却像狗一样跪在椅子上,手脚俱被固定。 听到动静,饶有兴趣正在用影音符箓记录的云晓镜回过头才,忙的不亦乐乎的江纤尘回过头来,夏奇峰眼神迷离的回过头来,见到桂堂东之后,即便她熟读表情管理学,还是露出羞愧与怨恨的神色。 桂堂东一声叹息,江纤尘做的坏事,夏奇峰连他也恨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桂堂东问。 “我只想知道,桂道友的最大火力能不能匹配她的需求,结论是,绰绰有余。不过,这解决也存在缺陷,毕竟我这个是没感觉的,而在又热又潮湿的环境里,桂道友说不定会变成银样镴枪头。” “如果你们想要表演白脸红脸,一个做坏事,另一个假装不知怒斥,然后温言细语安慰我的把戏就省省吧。” 夏奇峰冷冷的说,“哪怕你找男人淫辱我,令我受孕,都可以解释为利益所向,真传的子嗣是有价值的。然而,你却令女人淫辱我,你追求的不是利益,而是纯粹的羞辱,真是损人不利己的不智之举。 我沦落你手,是我技不如人,遭受如此羞辱,我会永远铭记你们给我的教训。” 八大门派真传之间打打杀杀充满利益算计,战斗的胜败只是一时的,而利益才是永恒的。因此,真传很少单纯羞辱对手,而是平和的提出有利于胜利者的利益交换,因为盟友与对手不断更替,大家都不想把人得罪太死,这是夏奇峰被俘后仍然镇定的依据。 不过,江纤尘无视潜规则,用一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来惩戒战败的真传,这会引发两种可能的后果:真传之间脆弱的共识被po坏,以后战败者都会受到随胜利者心情而来的惩罚;大家为了维护潜规则,一起惩戒出头鸟江纤尘,或许会连带着惩戒桂堂东。 桂堂东狠狠瞪了江纤尘一眼,做了个手势让她先离开此地,江纤尘离开的时候,桂堂东分明听到一声轻响,而后夏奇峰的脸色红润到极点,或许是怨恨,或许是…… 云晓镜也识趣的停止拍摄,她以密音对桂堂东说道:“也别太怨恨江纤尘,夏奇峰还藏了一手,她经验丰富,肯定私底下畜养男宠了……她甚至能隔空吸人灵力,如果以谈判为名,趁你不备,她或许能吸走你的灵力,立刻逃走。 江纤尘就差点被她阴到了,但江纤尘阴阳平衡重于阴,夏奇峰没那么好吸她。即便如此,夏奇峰差了一秒就逃走了。”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桂堂东有些怀疑。 “我们发现,在探索人类奥秘的领域,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江纤尘的出格和我是一样的,那就是以人类之外的视角,介入人类的行动,轻佻又荒诞,但我又不是人类,为何要遵守人类的规则行事?” 云晓镜也出去了,桂堂东以掌力震开夏奇峰的绳索,又把张清洁符箓打过去,然后转过身去,看到夏奇峰端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只是脸上的红晕与散乱的发丝充满不和谐感。 事已至此,桂堂东不准备辩解了,他开始和夏奇峰谈条件,夏奇峰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情绪和桂堂东“公事公办”,这方面两人都很专业,在语言的拉扯中探清对方的底线。 到了晚上,他们已经拟定好条款的主力框架,最重要的便是夏奇峰dai表四时宫在南疆的力量与桂堂东签订停战条约,关于停战条约的期限,两边拉扯的很厉害,桂堂东要半年,夏奇峰只肯给一个月,两人慢慢拉扯,最后停战有效期定在三个月。 三个月于两个人都有些暧昧,于桂堂东,他或许可期望在三个月内帮江纤尘完成她的工作,于夏奇峰,三个月也足以让她调来向江纤尘,捎带着向桂堂东复仇的力量。 当她被迫屈辱的迎合江纤尘时,江纤尘向她耳语了一个秘密,让夏奇峰不禁觉得,是桂堂东与江纤尘在背后一起欺辱她。 “如果,不是你指示江纤尘如此做的话,那么你可要小心这个人物,她会帮你把所有的人都变成世仇。” 夏奇峰说:“然后,当她从你身边抽身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举目皆敌,孤立无缘。” 桂堂东没说话,他还要把夏奇峰拘押几天,然后连同投降的四时宫修士分批释放,但有云晓镜拍下的影音符箓,他不必对夏奇峰使用索情咒。 江纤尘伏在案头打瞌睡,今日她虽未加入正面战场,但破解船只的操纵系统,连续使用功法传送,还要与如滚刀肉一般的夏奇峰斗智斗勇,把这只蜇人峰身上的毒刺拔走,然后将其狠狠羞辱。 这些事,尤其是最后一件尤费力气,夏奇峰经验丰富,想要让对方露出屈辱的表情,让江纤尘这只雏鸟耗费了偌大的力气,她现在相当疲惫。 然后,一道陌生的身影降临她的梦境,那女修其貌不扬,是那种会让在十几秒后遗忘的路人角色。 “你是谁?”江纤尘问。 “哀萃芳,星炬殿的圣子,奉神子之命来回收我的同僚兼竿姐妹史幽探的魂魄。” “那你来错地方了。” “不,我知道史幽探在哪里,但我不能去,不然我同样会被囚禁。” “那么,你是要合作咯?”江纤尘问。 “是的。”哀萃芳回答。 “那么突然?” 哀萃芳解释道:“不,其实我观察阁下很久了。你们还在中原之地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 “历城?” “我对阁下的医生造型记忆尤深……好吧,为了取信于阁下,我再透露一个秘密好了:我是大明湖剧团的人。” 若是寻常修士,早被哀萃芳抛出的新设定激起种种反应,江纤尘却感叹道:“你们星炬殿日子过得那么惨吗?连堂堂圣子,都要出去给人唱戏打零工,补贴家用。” “阁下你的角度……算了,人设需要,我懂。”哀萃芳笑道,“我觉得,我们都有彼此需要的理由。” “我需要你吗?如果你观察我那么久,自然知道我队伍里第一号打手是谁,那是个打架很厉害,做事责任心很强的人。” “我承认,从战力的角度,我远不及桂堂东,但我们星炬殿的修士,卜算也好,玄学也罢,在感性的领域,我们相比伪道八派也不遑多让。”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和桂堂东不和,尽管你们越来越亲密,但你们的三观有着巨大冲突……江道友这个话题就不要糊弄过去了,我用符合你人设理解力的话说:你有着游戏人间的皮套,孤苦无依的灵魂;桂堂东的皮套认真过着每一天,而他的灵魂比外表还要认真。” “说的好像你很懂我们一样。” “也罢,这类主观的评价江道友是不信的,那么请容许我做一个小小的预示:桂堂东在小事上可以迁就你,但在大事上,他永远会试图令你听从他的意见,服从他的决定,由他来决定然后分配团队的利益,你任何未经过他同意的行动,都会招来他的敌视与谴责—— 这个男人有着与成大事者匹配的病态控制欲,同时他认为,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只要有正确的结果,便能为别人带来幸福。不巧的是,你受够了控制,天生想要打破一切规则。 当你明白你们立场存在根本矛盾,只是被陌生带来的距离与共同利益强行捆绑到一起的时候,我会再次现身阁下的梦境,多种选择,多条门路总是好的。 桂堂东被个人的道德与伪道的规则所控制,又企图控制你,但我们帝国没有那么多顾虑。拥有力量的人为何要自我约束呢?就这一点来说,江道友与我们帝国修士的行事风格更为贴近。 当然,这不全赖桂堂东,他和他的同门师姐历晴川的关系,在整个修道界都是顶有名的,比起那位美艳动人,又陪伴了桂堂东修行路的女修,阁下在桂堂东的心里,不值得他委屈自己的三观去迁就你。” 江纤尘驱散了自己的梦境,这对月华苑修士来说不算困难。她未在梦中得到安宁,返回现实后疲惫重现。 哀萃芳的身影被抹去,但那些诛心之论却在江纤尘心里流淌,但江纤尘不在乎,正如她对桂堂东说过的,若是能维持得过且过的日子。她愿意装傻。 然后,桂堂东的脚步声与敲门声敲击江纤尘的思绪。阳炎府真传来到江纤尘新挑选的房间。 清空旅客之后,桂堂东团队里的人两两一间,获得了相对宽敞的私人空间。桂堂东自是和南轻絮住在一起的,而江纤尘毫无例外的选择司徒蕙儿。 或许是感受到桂堂东的不和谐的气息,司徒蕙儿起身迎接桂堂东,勇敢的挡在主人身前,江纤尘令她退下,在主人的安危与主人的命令,在自己的思考与主人的思考之间,司徒蕙儿认为主人的存在意义远大于自己,于是服从江纤尘的命令退下。 “关于夏奇峰的事,我需要一个解释。”桂堂东说。 江纤尘懒洋洋的回答:“如果你信任我,那么我不解释你也会继续相信;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么我解释再多你也认为我在撒谎。” 桂堂东表情严肃:“别用那种方式狡辩,所谓信任,就是双方不断做出能令对方信任的举动而累积的产物,每一次拒绝交流,你都在失去我的信任。 江道友,我可以迁就你小小的任性,小小的不谙世事,和你的那些奇思妙想。只是代价呢?代价是那些无形之物,包括信任。” 第四十四章 信任 桂堂东顿了顿,接着说:“我们目前算一条绳上的蚂蚱,在我的踪迹半公开,但门派没急着抓我后,我的处境已经大幅度好转,阳炎府有人用的上我,我的存在符合阳炎府在南疆的利益。 但是,你我合作仅仅刚击退了荷流萤,你的另一位竞争者林采莲仍未出招,进入南疆的势力越来越多,她随时可以和其中一股或者多股势力合作。 再加你的百花搜集,江道友,现在你对我的需求远高于我对你的需求,即便你讨厌我,也别用这种方式给我制造麻烦,那样对你也是不利的。 背叛与合作是真传交流常见的事,如果你在事成之后背叛,我会理解,但至少在仍需要报团的时间点,你的举动太不合理了,如果我闷在心里得不到答案,我们的信任大约便不足以维持盟友关系了。” 江纤尘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夏奇峰这种人,在你们的游戏规则里,她就算吃亏,也是割别人的肉来赔偿你的损失,反正她自己不痛,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如果由她自己来付出代价,那么被打疼的她就要蛰伏好一段时间重新出山。而且,不把她当做立威的靶子来点真实的,其他挑战者们会肆无忌惮的袭来。” “哪怕你这样做会和她结下死仇?” “死仇和敌人或者随时会叛变的盟友有何区别?我不想看到一张战败,却仍然镇定,乃至于洋洋自得进行利益交换的脸,那太让人感到恶心了。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这女人正常待在船上,她是会坏事的,我也不想看到桂道友天天和她置换利益的样子,我还是喜欢真性情的桂道友,让人很放松。 何况,如果桂道友战败,她会强行采集你的籽种,掌控你的血脉,那么根据对等的原则,她战败之后被如此对待,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我很高兴你在行动之前进行思考,尽管你的逻辑没有说服我。我之所以不能采取对等的报复,是因为我们两个在修道界的地位、人设与舆论环境是不同的。 你替我狠狠的教训夏奇峰,从感性的角度我应该谢谢你,但是这类行动并不能十分有效的拿捏夏奇峰,因为事情暴露之后,它对我的人设打击更大,而人设是我最重要的法宝。 人们愿意相信我,是因为我言出必行,敌人面对我抵抗意志较弱,是因为我优待俘虏,这些无形的、很不起眼的优势,让冬白雪无法超越我,哪怕她拥有和我同等的力量” 桂堂东叹息道:“而且,夏奇峰那样对我是我有收益的,而你的报复是没有收益的,真正的对待报复是采集她身体的分泌物、体液、毛发、皮肤切片进行研究,研究她异常的身材管理秘密。 你那样做恶心到了她,但于自己却没有收益。夏奇峰那种人,能够接受你有收益的报复,将之理解为游戏规则内的利益交换,但你没有收益的报复会被她理解为羞辱与蔑视,她的仇恨甚于你采集她的身体数据。 单纯这样也就算了,最令我痛苦的是,你为何不和我商量?” “那时候你在忙,我认为自己做选择就好。”江纤尘解释。 “可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人,你这样让我很心寒。” “我不能够做出决策吗?” “但是,你的决策往往偏离常理,大部分人,无论朋友或者敌人都不能理解你的决策,所以这部分便由我来,我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但我靠谱的时候更多。 何况,江道友你一开始就当甩手掌柜,把活都交给我,那么相应的权利也该给我。小事你任性一些,我会忍耐或者陪着你胡闹,但这类大事,你擅自做出离谱至极的决定只会把大家都害了。 如果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团队开始思考的话,我很乐意你有如此积极性,但人的积极性只有在正确的方向才能发挥作用,江道友,你今天的积极性就是在错误的方向发挥了有害无益的作用。” 桂堂东不知江纤尘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罕见的认真起来讨论问题,他们越聊越偏,不知不觉过去一整晚,飞行法宝已经冷却完毕,可以重新出发。 他们谁都没能说服谁,江纤尘认为运用规则外的手段打击规则内的玩家,其收益多过风险,而桂堂东持有相反的观点,如果进一步简化,他们的争论是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人是否应该被规则束缚,自由的边界又在哪里? 江纤尘的观点与冬白雪有相似之处,但又有本质不同,后者强调个体的自由仅仅在一人吃三路的时候,而对于赋予其一人吃三路的权利的规则,冬白雪是无比遵从的。 江纤尘讨厌任何规则,或者说,任何人类订下的规则。桂堂东惊讶的发现,比之刚认识江纤尘的时候,月华苑真传不止外表在向非人靠拢,其内心也是如此,仿佛一个没有力量的云晓镜,正变成似人而非人之物。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那样,只是他并不真正关心她,也不了解她,从而产生错误的判断? 江纤尘借口去开船,桂堂东也需要时间冷静下来,他回到房间里,南轻絮正对着镜子梳头,看他闷闷不乐,南轻絮放下手里的梳子,熟练的骑上来。 “你别动,交给我。”南轻絮亲了亲他的嘴唇,“你现在需要的是放松。” 桂堂东闭上眼睛,他很想说自己很累,没心情做那种事,但南轻絮却在技巧上进步很快,让他感叹随她的天赋如果能分给修炼会更好……所以,他的身体很诚实的领受欢愉的洗礼,然后放松下来。 南轻絮枕在他怀里,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你的角度,我和江道友的关系有没有变好?”桂堂东问。 “嗯,是这样。” 南轻絮的手抓住桂堂东的衣袖,她显然对他和江纤尘的关系有些警惕。桂堂东说道:“我也以为我和她关系正在变好,然后发现一件事:我和她在大事上或许合不来。” “啊,你们以前不是配合的挺好吗?” “首先,请你回忆一下,在战斗的时候,我和她有过一次像样的配合吗?然后,我们在其他时候配合好的时候,几乎都是江道友撒手不管,凡事由我专断,她要么是帮手,要么是看客。 那时候我们不熟,这么相处起来很融洽,但现在相处的久了,江纤尘决定不再袖手旁观,想为我做点什么,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好……然后我们产生观念冲突,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后退了。 我和她可以成为朋友,但仅仅是酒肉朋友,如果放空大脑一起玩乐的话,江纤尘带给我的快乐可能仅次于师姐,因为玩乐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江纤尘的奇思妙想是优点。” “你非要和她在所有领域都能成为朋友吗?仅仅当个酒肉朋友也不错。”南轻絮说。 “但我们在做事,如果都像她昨天那样,我们这个团队就维持不下去了。但是,如果团队的和睦是以她封闭内心,不再说出内心的想法,又浑浑噩噩的活着为代价……我总感觉,是我牺牲她的感受,来让自己称心如意。” “真的是那样吗?”南轻絮说,“我总觉得堂东你愧疚的点,是你从不信任她,江纤尘做了什么,你内心总是不由得把她坏处想。” “或许是这样,你今天敏锐的程度超乎想象。”桂堂东说。 “这是我们关系越来越要好的证明。” 南轻絮在桂堂东耳边哼唱,在奇妙的颤动里,他陷入沉睡,云晓镜在此时现身,把从夏奇峰那里入手的古籍通过桂堂东的伤口送到临淄。 桂堂东梦到勒花天,她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但月光忽然撒下,勒花天的声音连同人影一起消失,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睡了整整两天。 自南疆以来,他在几乎没有休整的情况下和各路敌人交手,疲劳持续累积。思考与情绪逐渐不稳定,他和江纤尘的争吵也有这个原因在里边。 现在,他饱睡后神清气爽,疲劳被一扫而空,带着积极和乐观的思考情绪前往夏奇峰被拘押的地方,两天半之后,夏奇峰也更为冷静,他们对着地图,尽量不掺杂私人感情的复盘了南疆种种。 这类复盘,是为了检查他们是否成为被第三方拽入棋盘的棋子,以及是否有第三方通过他们的争斗得利。很显然,桂堂东与夏奇峰斗,第一个受益者就是冬白雪。 不过冬白雪挑唆两方争斗的目的很单纯,很快被两人略过,然后他们排除了若干嫌疑人,比如涉及事件的清风烟雨楼、星炬殿等魔修,又排除了其他正道门派,他们都是事情发生后才卷入其中。 冬白雪之后嫌疑人自然是江纤尘,也是桂堂东和夏奇峰分歧最大的地方,桂堂东认为绝大部分事并非江纤尘主观推动,而夏奇峰的观点与之相反。 “我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在我三个月后赶来之前,既不要因为内斗,也不因外敌而落败,这样我才能亲手品尝复仇的滋味。”夏奇峰说。 “说是复仇,但明明是你先算计我的……也罢,人总是双标的。” 抵达元股国后,按照约定桂堂东释放了夏奇峰,夏奇峰与八名四时宫修士几乎被收缴了所有的符箓、丹药,仅仅保留移动用的法宝,损失巨大,而这些损失最后全都转移给夏奇峰,她是领头人,自然要为部下的损失负责。 这笔损失把夏奇峰在南疆赚到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而江纤尘留给夏奇峰的耻辱尤在其上,回想起那一幕的时候,痛苦和奇妙的欢愉就在她心底扩散。 夏奇峰向南,冬白雪向北,两边在一天半之后汇合,夏奇峰看到师妹的脸就心生厌恶,她故意指了一条错路,好让冬白雪追不上桂堂东。 夏奇峰只在冬白雪的船上待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不过,即便夏奇峰不使坏,冬白雪也无法追上桂堂东,因为很快,宫小路瑞穗带着阳炎府的人马从后方抵近。 “师姐。” 瑞穗朝历晴川拱了拱手,说道:“这是来自历长老的命令,你和我们一同返回玉革城。” 历晴川首先验证这命令的真实性,确认无误后,她问道:“原因呢?” 瑞穗以密音说道:“有两个:其一,是解决师兄抛出的淑士国的议题;其二,是历长老命令我们全力搜寻大明湖剧团的下来,女儿国的前父君尚有一枚戒指遗留在他们手中,历长老命令我们将其回收。” 历晴川母亲的丈夫的命令,历晴川虽然会听从——谁让他是门派长老呢,但她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或者进行到一半偷偷溜出来继续找师弟。 似是看出她这样想,瑞穗无奈补充道:“这是元长老的需求,不信你可以问她。” 历晴川将信将疑的用通讯符箓联络元静仪,因为担心她的联络被历无咎监听(她觉得自己母亲的丈夫能干出这类没品的事情),再加自己在南疆几乎等同于旅游,风土人情见识不少,但核心目的却没有达成,因而也极少联络元静仪。 “小晴?”元静仪说。 “姨,是我,我想问问古籍的事。” 元静仪解释道:“哦这件事啊,是我要求的。女儿国的库藏典籍有重大的研究价值和历史意义,所以我在门派里提了一下,长老们商议之后,决定提高这件事的优先级: 现在,门派决定在玉革城整合力量,并从本部增援更多人手,务必找到大明湖剧团,把古籍纳入手中。” “那堂东呢?” “他不在征召的行列。” “这样啊。” “别担心,堂东不是那样的人。我觉得他也在思念着你,渴望归来的那一天。” 历晴川把元静仪的话当成安慰,结束通讯,告别冬白雪,对瑞穗说道:“我们走吧。” 第四十五章 修士之家 上 从船上逃跑之后,害怕夏奇峰报复的白妞带着剧团避开四时宫直接掌控的地方,故意在博丽城露了脸,让那贪财且没节操的巫女看到,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君子国。 “情况有变。” 白妞向刘桃枝详尽的阐述当时的情况:“江纤尘一直藏匿在桂堂东的队伍里,桂堂东在灵魂上的防护强度高于预测,且他掌握金乌七光,熟练度不低,即便害怕伤害队友而无法动用全力,但暴烈红光保证他的单体技能输出的速度与强度。 我逃出来的时候,夏奇峰带着清风烟雨楼的杀手进入船舱一去不返,八名四时宫修士对上两位真传加上四名四时宫修士绝无获胜可能,而星炬殿的魔修……我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晚一点撤退,我的人都会交代在船上。” 白妞看了眼哀萃芳,接着说:“然后,我得知星炬殿的史幽探和我们的人全都被杀死,而夏奇峰以下全都投降或者被俘,桂堂东大获全胜……这怎么可能?就战力对比来说,桂堂东应该收获一场惨胜才对。” 刘桃枝解释道:“我并非有意交给你一份过时的情报,而是桂堂东身边的人,大概率是江纤尘背后的月华苑隐藏了桂堂东的秘密,除此之外,还有隐藏在桂堂东与江纤尘身后的第三方势力,之后我会派人调查他们。” 白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被她遗漏的细节:在跑路之前,她的特殊符箓感受到勒花天的存在。 “我已经知道勒花天在哪里了,辛苦你了,你们先回去整补一下。” 白妞结束通讯,看向史哀萃,说道:“你告诉刘长老的。” “刘长老慧眼如炬,我瞒不过他。” 黑妞有些急:“你能瞒过姐,所以你不和姐说?!” “我很尊敬祝道友的班主身份,但请请别忘了,不管在你们看来,大明湖剧团传承了多少历史,多少精神,多少种供人娱乐的曲艺,但于我们,不过是我们门派和阴山盟介入其他势力事务的一个马甲。 另外,秦道友,你不该露出这样不满的表情,也请让你的道侣颜道友把刀放下,我依稀记得二十五年前,刚见你们时的光景,那时候,大明湖剧团真的是一个戏班子,一个快要倒闭的戏班子,你们天天都要向你们的祖师爷夏雨荷祈祷,祈祷你们也能迎来有如她的奇迹。 然而,奇迹从来都不是免费的,也不不简单,相反,奇迹是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要素酝酿的结果。就拿夏雨荷来说,那位如流星一样划过历史的传奇女散修,在我们门派与阴山盟都有另一重身份:《璇玑图》的持有者兼研究者。 你们不必知道《璇玑图》是什么,夏雨荷受惠于璇玑图,也因璇玑图而毁灭,她的经历和世间绝大部分没有被历史遗忘的散修一样,背后要么是帝国七尊,要么是伪道八派的支持。 知道我们找上你们,提供各类支援让你们重新盘活剧团的原因吗?我们怀疑夏雨荷对《璇玑图》的研究藏在剧团里,而你们传承着夏雨荷的遗产,说不定能在你们这里找到新的思路。 如果是那样,你们本可以拥有更显眼的地位,但很可惜,夏雨荷除了充满谎言的艺术精神,没有留下任何《璇玑图》的线索,后来,我自己的研究也取得卓越成就,便不需要从剧团遗产里挖掘过去的线索。” 哀萃芳说到这里笑了笑:“我不得不用一种伤人的方式来说明我为何对你隐瞒,因为你们的地位本就是伤人的。 但基于我个人立场,我很敬佩祝道友与秦道友对艺术的追求,尤其是祝道友,你学的是杀人的功夫,梦想却是用艺术带给人们欢乐与和平。这很了不起,就是太天真,太不现实,最后你还是做回杀手的伙计,用沾满血的双手去演绎你的艺术。” 在一阵星光中,哀萃芳的身影变得虚幻,黑妞啐了一口:“狗仗人势的贱人!若不是背靠星炬殿,她今天就得把脑袋留在这里!” 颜崖回答:“你好像在骂自己,除了祝班主,剧团里其他人都不是哀萃芳的对手。” 黑妞有点急:“我是你道侣,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她和我说出部分真相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有一场内部的火并,但没想到,她顾忌我是刘长老旧人之后的身份,让我活了下来。” 白妞说:“我在剧团里可以绝对信任的只有你们两个,这件事我说出来你们不要声张:或许我们该找一个新靠山了。” “刘长老那里……” “我是旧人之后,不是旧人。何况,刘长老和我的父亲并非好兄弟,仅仅是在同一个团队里混饭吃,不过是那种程度罢了。后来我父亲大婚,刘长老竟以家里的狗生病,需要人看护为由,直接不去了。 他能照顾我到现在,那点昔日的友情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班主的临阵脱逃……战略转移,保住我们的性命,却也坏了夏奇峰对阴山盟的修士,让刘长老少了一股可以直接利用的势力。 ”颜崖说:“我和班主持有差不多的感想,以为刘长老嫌我们办事不利,抛弃了我们,哀萃芳把真相当做断头酒一样的东西给我们,然后送上我们上路。” “那去找谁?”黑妞问。 “能敌得过哀萃芳代表的势力,而我们能在那里彰显价值的地方:桂堂东,他需要我们的情报,我们也需要他的庇护。” “可我们才刚刚和他战斗过。” “比起夏奇峰与哀萃芳,他已经是最容易放过我们的一个,而以他本人的风评,投靠他是风险最小的选择。” 夏奇峰打了个喷嚏,她没有先回玄女城,而是在女儿国的王宫休养生息,确认阴若花的立场,打探少廪君的消息,再为接下来的淑士国议题做准备。 如果没有和桂堂东的战斗。她的运营节奏是完美的,所有桂堂东搅动的风云,她都是在背后获利的那一个。 现在她检讨了自己基于过时情报而犯下的错误,以及记恨,记恨挑唆自己争斗,自己却迟迟不来的冬白雪;记恨临阵脱逃的大明湖剧团,记恨信誓旦旦保证成功却不见踪影的史幽探,记恨并恐惧那个房间中其貌不扬,却用四时宫功法将他们控制的女修。 然后,这些记恨都抵不上江纤尘带给她的狂怒。失败者该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但江纤尘的行动,已经超过代价的,或者说八大门派修士内斗时的边界,事实上,即便是正魔两道修士交战,如果俘虏对方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也极少有这种方式作践俘虏。 桂堂东不亲自动手的原因,大抵是预先为事情曝光准备的。他哄骗江纤尘那个不着调的来做这事,让她仇恨江纤尘,自己假惺惺跳出来做好人,维持他在修道界守规矩的人设,而且若是事态严重,桂堂东还可以把锅全都推到江纤尘身上。 除了之外,大约是同性带来的性暴力更令受害者屈辱,以及……桂堂东嫌自己丑。 容貌焦虑一直存在于夏奇峰心里,她是真传中被起侮辱性外号最多的,现在,她的焦虑被引爆了,所以,她必须做一件无论如何都是亏本,往日绝不会做的事情:复仇。 她给门派总部发去讯息,描述了自己的败北,渲染了桂堂东的实力,然后以私人名义给春停云与秋已夕发去消息,提议暂时停止内斗,先寻求如何恢复诸真传实力之均衡。 结果,两位师弟回执之前,林采莲先至。 荷流萤捂着自己战败,被迫和桂堂东停战的消息一直持续到近日,林采莲得知后,原本在幕后观望形式的林采莲决定入场,不然她真的要屈居于江纤尘之下了。 她原本的结盟目标是大明湖剧团的人,但夏奇峰狼狈的回到女儿国王城后,看对方不似得胜归来的样子,林采莲便现身与对方讨论合作之事。 林采莲需要有人带她进场,而夏奇峰需要新的盟友,双方运起守誓功法,把各自掌握的情况向对方说明,夏奇峰得知了桂堂东和江纤尘组队的起因,而林采莲知道现状。 夏奇峰仍然维持着用资源换优势的的思维,倒不如说,这次战斗后,她不可能再去和桂堂东的队伍正面交战了。 她说道:“把桂堂东今年即将晋升元婴境的消息公布出去,尽可能扩散,这是我们这个联盟要做的第一件事:弱者将会向桂堂东靠拢,而强者则妒忌又jing惕。 只要桂堂东受了关注,江纤尘自然无所遁形,她也会跟着倒大霉。和你一样,我也期盼着她倒大霉的那一天。” 此刻,被两人心心念的江纤尘正注视着坐在床头的印巧文,印巧文佩戴着黄金面具,但她能感觉到,江纤尘的目光已然穿越面具,落在她的面庞上……或许连皮囊也已经穿过,落在她的灵魂上。 月光在江纤尘背后聚拢,化为一把利剑,印巧文笑道:“我一条贱命倒是无所谓的,但这样做,你和桂道友的关系就永远完蛋了,因为你解释不清为何要杀我,而他厌恶你的解释不清。 你那散漫而不着调的性格,让桂道友对你的信任一路走低,如今,你正承受这恶果:你自觉是为了他好,他却不领情。 说到底,我又威胁不到你,干嘛要为一个不信任你的人劳心劳力,背负骂名,你们像以前一样,仅止于表面朋友,从不交心,不也很开心吗?” “我需要他。”江纤尘回答。 “倒也没错,如今形形se色的人来到南疆,没他护卫你不好走动,但如果我能帮助你呢?” “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为何不帮帮你自己呢?” “帮助别人和帮助自己难度是不同的,先让我向江道友展示诚意。” 阴冷的气息在印巧文周围扩散,江纤尘戒备的后退,但很快,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又提升了一点点,这代表又有百花的名字在她身上点亮。 “江道友回去后可以看看自己身上,你应该会多出四个被点亮的名字,名字代表的四位女修已经臣服于你。” 印巧文的面具下语气轻快:“如果,想要点亮百花的条件是让对方臣服于自己的话,那么直接找到百花的灵魂,控制她,然后让其臣服是最便捷的手段。” “……” “你其实很想用类似的手段吧,不然你不会尝试去睡女人,但桂道友凭着自己的道德观阻止你,这是你们第一次产生正面矛盾的地方,不过,你退让了,他的道德观得到满足,而你收集百花却绕了远路。 每一天,百花的惩戒机制都会发作,用疼痛催促你去尽快搜集百花。尽管你点亮百花的名字后,这惩戒放缓,已经不会让自己吐血,但你依然承受与之前没有丝毫减少的痛苦。” “偷窥狂。”江纤尘说。 “哎呀,你在说什么。我是星炬殿修士,又擅长卜算,算出你们的种种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江道友,别着急拒绝我,多条门路总是没错的,桂道友的确很好用,如果掌控他,无论实际和虚荣的角度,都能获得莫大的快感,但他本身就不好掌控,反而会试图控制你的生活。 有些人愿意被控制,所以能和他处的极好,而有些人,比如你,比如冬白雪不愿意被控制,所以你们最初关系或许会不错,但越是了解对方,越是意识到,你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这番话,是为了把我赶走后,你的后续动作而铺垫的?我能感受到你的狂热,这狂热让我……不解。” 江纤尘撤掉背后酝酿的功法,她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又回头对印巧文说:“如果你想要接近他,最好换副身体,不然,你坐下去会很痛的。” 桂堂东和江纤尘的关系表面上又恢复如此,江纤尘不再擅作主张,并不时在桂堂东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撩拨他。 廉锦枫看着地上的元股国,发出一声叹息,她说自己科考队里当绝活姐之前,就是在元股国捕鱼。 “你不是君子国的人吗?”桂堂东问。 “元股国与君子国以河流为界。” “越界的话不会被元股国的人驱逐吗?我的印象里凡是两国以河为界,又有水利资源的,莫不是要打个头破血流,乃至于发动战争解决问题……这还是好的,有的国家,围绕渔业资源要争好几百年。” “我们两国并没有纠纷,至于为什么,桂道友看看河流沿岸的元股国聚落便知。”廉锦枫含笑回答。 在元股国的边境办理入境手续的时候,桂堂东动用船上的观测设备去看大河(南疆的地名多是非常随意的),他看到元股国的渔民无论男女大多赤裸上身,他们皮肤白皙,唯有一双脚黑如锅底。 江纤尘也凑过来看,好奇道:“他们皮肤也太白了吧,难道有先进的炸鱼设备,所以不需要冒着日晒捕鱼?” “不,并非如此,只是他们国家提倡勤劳,担任统治的修士阶层自谓凡人的教化者,他们通过法令,使得最勤奋的人会受到表彰,怠惰者会被鞭笞。”廉锦枫回答。 “这又有什么问题?”江纤尘问。 “问题出在怠惰者被鞭笞这一条,我想。修士们判断怠惰一定不看平均劳动强度,而是找到工作时长最少的那一个。”桂堂东说。 廉锦枫点点头:“桂道友所言不错,如此粗暴的执行标准让国内凡人人人自危,人们争相努力工作,不让自己成为落在后面被惩罚的那一个。 而在所有工作里,捕鱼是可以偷懒的工作之一,为了拖延时长,一些不以渔业维持生计的人也改扮成渔民,把一天的时光混过去。” “所以,元股国的人自顾不暇,君子国的人便可以在两国共有的水域随意捕捞。” 廉锦枫苦笑:“是啊,即便这样,捕鱼仍然只是勉强维持生计,一旦家里人害病,便觉得日子紧巴巴的。” “你有如此强的潜水技术,收获颇丰,根据我对南疆水产品市场的不完整调研,南疆的水产品价格不低……原来如此,你们没有运输和保存手段,所以被中间商压低了价格?” 廉锦枫恨恨的说:“嗯,采购商给我们开出的价格很低,然后拿到市场上卖出高价,我们尝试联合起来提高价格,但总有贼被采购商收买。破坏团结,不让事成。” “那么,有没有考虑过和阳炎府做生意?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和玉革城的商人谈这桩生意。” 廉锦枫大喜过望,她也保证回去后要把大家团结起来,不再出现被采购商以薄利引诱窝里斗的事。桂堂东适时的把江纤尘推出来:“让她跟着你,你的武力就有了保障。” 想起之前的争吵,桂堂东又补充的询问江纤尘的意见,江纤尘深深看了桂堂东一眼,轻声应下。 用类似的方法,桂堂东打发走其他人,南轻絮是主动要和江纤尘一起。半个小时后,船上余下他和印巧文。 两人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因为印巧文手臂的图案已经叠满,《礼魂》中的女鬼随时可能出来杀死印巧文。 印巧文为了履行盟约牺牲了所有的部下,自己也受了重伤,尽管她的牺牲看上去十分可疑,但桂堂东必须对损失惨重的盟友有所回应,所以他站在这里,而保密同样在他和印巧文的盟约里,所以他赶走了船内其他人。 正午,在阳光最浓烈,而鬼魂不常现形的时间,《礼魂》渗出大量的黑色雾气,在女鬼现身之前,它把船内的风景改造的犹如异世界一样,森林宛若黑色的雕像,散发着淡紫色星光的小径蜿蜒。 桂堂东的眼眸被火光点亮,他看到了这座森林中复杂的阵法结构,而在路径的尽头,富有魔修风格的圆顶别墅位于森林的中心,它的顶层是一座巨大的天文台,而衔接天文台的则是灵气之海包裹的星球的等比例微缩版。 “这是我最常使用的一个洞府,在这里,能观测到天空最多的星辰,但请恕我保密位置所在。”印巧文摸了摸黄金面具,“不管那女鬼是谁,我感谢她把我决战场地改造成如此模样,我讨厌陌生地方。” “但你却在研究星空。”桂堂东说。 “人总是双标的,研究陌生的星星让我快乐,待在陌生的地方让我不适……唔。” 印巧文咳出一口血来,桂堂东回头,看到女鬼苍白的手从印巧文胸口回收,留下血洞。 “不止灵力,连功法?!” 印巧文那张受诅咒的脸因为痛苦与震惊而变得更加抽象,桂堂东一掌拍在她的伤口上,用火焰为她紧急止血,然后抱起她离开此地。 “去我的洞府,如果她把一切都投影的话……那里,治疗。” 印巧文的话因堵在喉咙里的血而变得含混不清,她用储物戒里的符箓续命。桂堂东抱着她启动神速青光,但眼前的森林却开始变换。 “她连我洞府的阵法……” “比起震惊,我更想你给我一点有效的建议:比如在这里使用功法的话,会破坏现实里的船体吗?” “不会,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在现实里应该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这里是梦的世界,这里进行的战斗全都来自自己对自己的认知。” “如果我把自己想象成无敌,那么我在梦里就真的无敌咯?”桂堂东问。 “不,这里的认知更多是无意识的、本能的对自己的认知。举个例子,一个处男醒着的时候能把全世界的女人全都意淫一遍,然而在梦里,他和女人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往往会突然醒来——因为他没经历过这类事,所以他的脑袋没有相关素材,便无法制造相应的梦境。 所以,梦境中的战力,大致相当于现实记忆的反馈与梦中加工,骄傲而自负,性格富有攻击性的人在梦中变得比现实更强,而谦逊和善的人则会更弱……” 桂堂东的性格,决定他在梦中比现实更弱,但印巧文完全无法算到的前世要素,让他拥有了另一种强大。 第四十六章 修士之家 下 桂堂东暂且扣住底牌,而是以常规手段与女鬼交手,发觉她在梦中比现实里更强大,从双方第一波对波开始,桂堂东就处于下风。 桂堂东打过逆风局,但从交战的第一秒就开始逆风,属于他人生的新阅历。对了几波之后,他不得不承认,现在是那女鬼比较强,于是转身逃进树林,踏上满是星光的道路。 那小径是安全的,但小径之外的黑暗却充斥危险,逼得桂堂东只能一路把重重机关爆破,在身后留下狼藉的痕迹。 “你究竟在自己洞府附近布置了多少机关?”他忍不住吐槽。 印巧文辩解道:“我也不想的,但我不擅长和别人打架,为了自保,我只能……” 但是女鬼吸收了印巧文的知识与灵力后,却表现十分威猛,这或许代表,弱的不是星炬殿的功法,而是印巧文本人。 桂堂东一路轰开洞府大门,刚进去的瞬间就听到机关响起的声音,他向前纵身一跃,铡刀在他身后落下,深深的砸进地板。在空中,他踢飞、融化袭来的弩矢与暗器,落地的瞬间手掌朝下,用暴烈红光将地板下弹出的尖桩摧毁。 “防贼的。”印巧文尴尬的解释道。 桂堂东给自己套上加护绿光,顶着两层护盾冲向二楼,身后的女鬼也冲进洞府,所有的机关已经被桂堂东触发,因而女鬼避开了那些机关,距离越来越近。 不过,桂堂东也感知到那女鬼的气息正在衰减……尽管他现在对波仍然发虚,但时间对他有利的,只要熬到对方不行的时间,他就有机会一劳永逸的消灭对方。 “我们去顶楼……”印巧文虚弱的说,“或许在那里,观星台的力量仍能为我所用。” 桂堂东离开二楼的时候,他身上的两层护盾已经被机关消耗殆尽,第三楼,他用攻势抵消了机关的伤害,但背后被女鬼抓出一道伤痕,那伤痕的诅咒被火焰功法净化,而伤痕中的精神污染,桂堂东只听见前三个字,就被云晓镜遗留在他身体里的防护吞噬。 印巧文松了口气,小声说:“如果那个女鬼要说什么,不要听,那不过是……咳咳,她用来杀死我们的手段罢了。” “不过,我已经被她缠上了。” 桂堂东放下印巧文,他握住碧罂,梦中具现的武器与现实不同,它握起来非常干爽,而现实里的碧罂剑柄上。经常会多出一些黏糊糊的液体,他就此事咨询过胡玄冬,胡玄冬说是铸造时材料选择的问题。 他有些怀疑,因为他总觉得那东西在师姐,南轻絮或者元静仪那里见识过,他也试着提取液体分析,但它一与碧罂分离就消失无踪,而桂堂东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根本没空处理这桩小事。 观星台就在上方,它的地板,亦是桂堂东头顶的天花板由一块玉石整体切削打磨而成,上面绘制着人们对于宇宙的猜想:因为灵气之海对宇宙观测的妨碍,所以修士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整个宇宙是一个鸡蛋壳,灵气是蛋清,而他们的世界是蛋黄,且位于鸡蛋的最中心,周围有许许多多的星辰在蛋壳上围绕他们旋转。 按照这个理论,天上的星辰应该围绕此方世界在椭圆轨道上做同一方向的变速周期运动,尽管观测困难,但修士们还是成功观测到行星逆行现象,这挑战了最初的宇宙模型,为了解释它,修士们参考泰西学说,引入了本轮与均轮的概念,但不同于泰西的天文学家,修士们认为填充宇宙的并非固体,而是灵气。 这并非正确答案,却是当前人们得出的最正确的答案,桂堂东曾经写过否认此方世界位于宇宙中心,其他星球绕世界旋转的理论,但无人理会,因为他拿不出足够多的观测证据。 因而,观星台的平面投影是椭圆形,而在星辰周围,密密麻麻的均轮相互重叠,印巧文艰难的挪进观星台,观星台被启动,星辰点亮地板,在均轮与本轮上转动,却因玉石的遮掩变得暧昧,只有寥寥星辰的轨迹清晰可见……这便是隔着灵气之海,观测星辰的困难。 不过,桂堂东和他的对手都无心赞美天文学家们做出的贡献,阴冷对上火热,烦躁对上沉稳,女鬼把桂堂东打的节节后退,但她每一击都变得比上次更弱,桂堂东维持不变,被她衬托的越战越勇。 女鬼发出怒吼,她的迫切溢于言表,但桂堂东不会让她再前进一步。又过了数分钟,她的力量衰退到桂堂东完全与之持平的程度,这时候她忽然停下来,转而试图在墙壁上写字。 观星台聚敛的光芒在此时轰下,把女鬼炸成碎片,那凄厉的声音成为女鬼在世间最后的残余。一道娇小的影突入桂堂东前方领域,伸手捏住一块女鬼极速飞向桂堂东的碎片,用星光将其销蚀。 “结束了。”印巧文说。 黑雾崩塌,桂堂东回到现实里,在梦中消耗灵力并不会真的消耗灵力,但现实的疲劳感却在累积。 他看向印巧文,印巧文衣衫上没有血痕但捂着胸口,代表梦中的伤势并不会成为真正的伤势,但疼痛是一脉相承的。 印巧文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已经消失无踪,她那张抽象的脸也变成正常的人类轮廓,小巧可爱,天真稚嫩。她第一时间掏出镜子摩挲自己的脸,从平静到欢喜只用了一秒钟。 “太好了,桂道友!女鬼没了,《礼魂》的诅咒也解除了,我终于取回自己的本来面目!” 印巧文欣喜的踮起脚来,要和桂堂东击掌庆祝,桂堂东伸手但没有击掌,而是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把她提到身前,另一只手已经按住她的胸口,印巧文发出一声惨叫,炽热的感觉从她被接触的部位扩散。 桂堂东松手,看着新鲜出炉的索情咒出现在印巧文身上。他当下立刻发动索情咒,看印巧文身上的图案被点亮后,他问道:“你是谁,那女鬼又是谁?” “桂道友……” “我问过清风烟雨楼的人,史幽探开启《璇玑图》的时候,和你对阵是九一开,外加她带的人手又多,最后却是你惨胜。” “难道我死掉才算合理吗?” “可是,印巧文被人瞧不起,就是因为她空有美貌却没有实力的花瓶,星炬殿属于魔门,在实力主义至上的魔门隐藏实力无疑于自寻死路,你的表现超出你的战力。 然后,从那女鬼钻出才开始,你一直机敏的打断我与她非战斗形式的接触,最后则是最令我怀疑的一点,在梦中,你的洞府在攻击你,而女鬼对洞府的熟悉程度在你之上。 这些都不能当做证据来用,但足够触发怀疑,怀疑印巧文已经被人取代,怀疑那个女鬼才是印巧文,你借助我的力量消灭她,从而鸠占鹊巢。” “桂道友的想象力有些丰富。” “别样的经历赋予我丰富的想象力。”桂堂东说道,“你确定要继续转移话题,索情咒的伤害会随着时间加深。” 印巧文发出一声叹息,她揉了揉脸,用桂堂东熟悉的声调说道:“好久不见,桂道友。” “勒道友,这句话你应该对你的母亲说,在你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很伤心。” “然后迅速对你发情,想要生下新的宝宝?”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勒花天问:“因为事实如此,她是妖兽,虽然孩子活着的时候无比珍视,但如果死了,她比人类更快的走出悲伤的情绪,想要增添新的子嗣,她的身体也会产生如此变化。 人常说,君子之胶淡如水,看来我那位名不副实的母亲很努力的把你变成君子了……你只和她做吗?” “比起我和她的隐私,你首先要来说明白,你离开我们之后的事。” “距离那时候不过才过去五个月,能有多少可说?”勒花天指着自己的脸颊,“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桂堂东弯腰,勒花天抬起头来,但桂堂东降下的并非亲吻,而是脑瓜崩,她捂住自己的额头后退一步问:“这样对我?你生气我害人了,可是那几个魔修的罪行罄竹难书,按照桂堂东的道德观,你也会杀了他们才是。” “魔门出来的修士,每个都罪行累累,你杀了,我顶多质疑其中是否有超越底线的行为,比如虐待之类的,对于结果,我是赞同的,星炬殿圣子的死,不会引来大的动乱……前提是,她死了。” 桂堂东回答:“这记脑瓜崩,是因为你害你的母亲心碎,她不介意你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因为她爱你,也不像你想的那样迅速把你遗忘。 而你呢,你却装神弄鬼,若不是我对你用上极端手段,你还会装傻充愣继续隐瞒下去。 我本应该揍你更狠一点的,但你的母亲会伤心,所以我手下留情。” “桂道友现在已经把我当做继女了吗?可惜,我可不认你这个爸爸。” 桂堂东想起江纤尘的教训,觉得自己有时会把别人管的太过火,以致好心办坏事。所以他说道:“待会儿夫人回来,你自己和她交代,先谈正事吧。” “这点我可以确认,印巧文死了,但史幽探仅仅是被摧毁肉身。我不像你那位美丽但缺乏头脑的同伴,知道轻重:星炬殿可以死一个老八圣子,但不可以死掉《璇玑图》的顶尖研究者之一。” 勒花天借着这个话题叙述自己的经历:她离开徐国后前往南疆,因为阴山盟与星炬殿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而且她那未确定真假的记忆里,她有一段时间生活在合欢宗,想要一探真假。 结果,她无法越过魔修在南疆的南方边界设置的叹息之墙,这道以墙为中轴,在内外配置了许多地面堡垒、浮空要塞、空港的防御体系拥有复杂,而卓有成效的防护能力,勒花天一个“孤魂野鬼”入侵了三十米就被发现,然后被魔修撵了回去。 为此,勒花天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但战力不太强,最好身材娇小容貌端丽,熟人不多,喜欢独来独往的魔修当做自己新的肉身,层层条件筛选下来,她选中印巧文。 印巧文渴望复制史幽探那般的发迹,在隐秘的地点观测星空,而忽略了对周围的关注,且印巧文洞府的防护大多针对拥有实体的敌人。 于是,印巧文迷醉于星相之中的时候,勒花天悄无声息的侵入她的洞府,附在她随身携带的物品上。 因为不是直接附身印巧文,所以印巧文身上的防护措施没有触发,勒花天又花费了若干时间解除印巧文对灵体的防护措施,就此潜伏下来。 事情很快出现转机,印巧文卜算到了自己人生的转机,进而找到《礼魂》,在她最放松的那一刻,勒花天趁机取而代之,把印巧文赶到《礼魂》中,而印巧文最后的一击则把自己的脸庞变得抽象,以此警示同门。 勒花天刚刚占据印巧文的身体融合不够,再加顶着一张抽象的脸,很容易露出马脚,所以她找了个由头戴上《礼魂》,把自己隐藏到淑士国,几个月后,即便星炬殿的同门也分不清她和印巧文的区别。 “桂道友的现身让我起了消灭印巧文灵魂的心思,正好,你不管在哪里能搅动风云,我让部下带你进入我的隐秘居所,以印巧文的身份提出委托……重新见到你。我好高兴,你知道我多么努力才控制自己的表情。” “然后你一直瞒着我?”桂堂东问。 “你被盯的厉害,再加你若得知真相肯定会找我,万一我自己也忍不住,我们两个的事被部下看到,很容易让他们起疑心,所以他们和印巧文一样,必须尽快被处理掉。 借着夏奇峰袭来的是,我动手了,并打算继续瞒着身份……可惜史幽探以为自己握住大优势,非要和我搏命,我不得不摧毁她的肉体。” “听起来,阴山盟和星炬殿有很多相似之处。” “谁说不是呢,说不定我们都是楚地巫师的后裔,据说,星炬殿的璇玑图里,就蕴藏着南疆功法,乃至于修道界功法的起源。” 第四十七章 三人家庭 桂堂东从勒花天那里获得大量的新情报,他也分享自己的见闻,在中间,他穿插回忆了他和勒花天去年一起经历过的事,勒花天大部分记得,少部分忘却,而剩下的则额外补充了自己的视角。 桂堂东没看出有什么大问题,但他仍没有完全相信勒花天,因为她可以伪装成印巧文而让星炬殿的修士毫无察觉,自然也能伪装成他认识的人。 他们花了一下午把双方的信息导入地图,这艘飞行法宝的航图除了航线经过的地方标注还算正确,剩下的惨不忍睹……实际上,有能力制作南疆三十六方国精确地图(具体到村落的位置)只有八大门派和魔修七选帝侯,当知识意味着力量的时候,知识也就成了如同盔甲一般的管制品。 这时,南轻絮他们回来了,桂堂东等的就是这一幕,南轻絮对自己的子嗣有种惊人的感知力,如今,她的感知被桂堂东拿来当做参考指标。 南轻絮不认识印巧文,但看到对方的瞬间她愣住了,然后揩了揩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眼角有些干。” 看她的反应,桂堂东对勒花天的身份信了七分,越是接近元婴境,他的敌人越多,他也逐渐变得多疑。他十分清楚,这将是他迄今为止人生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夏奇峰绝对会把这消息广而告之,引来更多敌人。 桂堂东把勒花天的假身份告知众人接纳他为队伍的一员,而后,他又单独密音了南轻絮和江纤尘,谈及了勒花天的身份并要求对方保密。 南轻絮这下眼泪忍不住了,桂堂东带她回房间,又让勒花天陪她,然后对众人解释道:“夫人与印道友有旧。” 桂堂东的侍妾与魔修有旧,关于这消息众人怎么理解,桂堂东就不管了。廉锦枫今天显得异常高兴,她越众而出,向桂堂东一拜,桂堂东托住她的手臂。 “家母服药之后数个小时,病情已见好转,各位的大恩大德,在下愿结草衔环做个报答,追随大人效力!” 廉锦枫的母亲刚转好一些,廉锦枫就归队,一来她是君子国人,一诺千金,既已和江纤尘签订雇佣合同,便一定会履行; 第二,她的母亲病情好转,但后续调养身体又是一笔花费,她爹和弟弟轮流照顾她母亲,家里的田地与鱼塘渐渐顾不得,收入减少,最后还得她出来打工赚钱养家。 廉锦枫是个有眼力的,她对施以救命之药的江纤尘有发自内心的感激,江纤尘身上点亮她的名字,但廉锦枫认为桂堂东才是值得追随的人,不仅因为桂堂东画的大饼让她心动,还因为他拥有较高的道德素养,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 白天大家随着廉锦枫探亲的时候,廉锦枫偷听了南轻絮与江纤尘的对话,南轻絮为了缓和桂堂东和江纤尘的关系,说了自己许多往事,桂堂东同情并帮助弱小的态度让她暗暗点头。 这个晚上,桂堂东终于搞定各种手续,他回来的时候,江纤尘把花盆端到他的房间,说道:“这是熏华草,早上开花,晚上即枯萎凋零,连带着整株植物迅速死去。第二年,新的熏华草会从附近破土而出,用一年的时光等待开花的时刻。” “这很贵重吧。” “廉锦枫的父母送我的,如果桂道友去的话,大概会对君子国失望。君子国不争,是修士们不争,他们凭借力量拥有了一切,然后再令凡人不争,可是如果凡人不争,就会永远贫穷下去,种价格昂贵的熏华草,却连买药的渠道与银钱都没有。” 江纤尘坐在桂堂东对面:“来吧,一切等待它开花吧。” “好。” 桂堂东很乐意和江纤尘修复关系,而江纤尘别扭的挪动脚掌,桂堂东皱眉道:“你身体的异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不是异化,而是回归本来的样子。第一次是手臂,第二次是脚掌,再有三天,我就会迎来下一次变化,真期待啊。” “我倒没那么期待,我的处境很糟糕,你的更糟,主流的正道修士都无法接受异民做真传,如果我晋升元婴境,可以利用自己骤然爆炸的影响力,试着推动一个法案,即确保异民修士与人类修士享有同等权利的法案,为你提前铺路。” “可是那很困难。” “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不,还有另一种。”江纤尘幽幽的说,“那就是寻找一个适合南疆的孩子投奔的门派。” “投靠魔修?你疯了?!” 江纤尘低头看着自己指甲月牙上的痕迹:“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这并不好笑。” “我又为你惹了什么祸事?” 桂堂东摇头:“不,只是从私人感情上,难以接受你背叛正道,加入魔门的可能性。” “可是从理性的角度,我一点都不想正道,不是吗?之前我们还因为行事风格的不同爆发过矛盾。” “矛盾可以解决,行事风格可以转变。” “但孤独呢,难以忍受的束缚感呢,令人讨厌的规则与穿在身上脱不下来的皮套呢?”江纤尘抬起头来,“我美吗,桂道友?” “不得不说,你对我的定力事很大考验。” “那就是美咯,你对我的友善,宽容和尽责里,有多少是因为我的外表产生的?” “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外表。” “谢谢你的坦诚,所以我想问,如果我的美丽是我穿在身上的皮套,而真正的我则是不容于人类审美的异民,那么你还会对我友善,对我宽容,对我尽责吗?” 月光照进房间,抹去江纤尘的身影,只余下朦胧的轮廓。桂堂东穿过月光,来到椅子前,这样他重新看清江纤尘,回答道:“会的,就在去年的临淄,我遇到过一个有点类似的情况,我没能保下她,而我不想让类似的事重演。” “我讨厌束缚,而桂道友却不惜用束缚的方法,也要把我留下。” “我不知道你在正道这边幸不幸福,但你在魔修那边一定会不幸,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而什么都不做。” “桂道友,从我的视角来看,你我皆在火坑里,我们是向火坑里跳吗?不,是跳出火坑,可你连这样的希望也不肯给我。” 两人陷入一片沉默,江纤尘没有问勒花天的事,仿佛当那个人不存在一样。两人纷纷运功调息熬过夜晚,第一缕月光照进飞船之时,熏华草的花朵开放,芳香的味道顿时沁满房间。 “熏华草有两个瞬间值得见证:它开花瞬间,闭合凋零的时间,我愿意花一个白天见证它的结局,桂道友你呢?”江纤尘问。 “抱歉,我还有事做。飞船的驾驶怎么办?” “那艘船的操作系统被我修改之后。如今桂道友也可以开了。你总是把自己投身涡旋的那类人,和逃避与装傻的我不一样。” 桂堂东关门,把江纤尘和日落即逝的花关在门后,他找到南轻絮的房间,看到南轻絮拉着勒花天的手,枕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勒花天把南轻絮轻轻放下,然后跟着桂堂东出门,在驾驶室,云雾里的君子国正被快速掠过,而云雾则是君子们吸食的减毒的丹药,有点像泰西人抽的烟草。 “你和她和解了吗?”桂堂东问。 “嗯,姑且,我会承认自己是她的女儿,不会让她伤心。她问了我许多事,担心我吃没吃好饭,睡没睡好觉,有没有遇到坏人……多好笑,我不必吃饭睡觉,而且我自己就是坏人。” “天底下爱着自己孩子的父母,关爱总是相似的。” “嗯,妈妈受了很多苦,我看的出来。”勒花天说。 “我会对她好的,这点我可以承诺。” 勒花天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桂堂东:“不,桂道友不知道,妈妈至今仍在承受痛苦,并且你最好不知——因为知道也无用。” 桂堂东自然将之理解为生育的问题,南轻絮很想和他要个孩子,然而生物繁衍的天性受到了各种要素的制约,让给桂堂东生头胎的只能是八大门派真传级别的人物,而最稳妥的则是历晴川。 即便他真的把南轻絮搞怀孕,他面临的选择无非是让她流产,拒绝承认孩子,或者把孩子抱养给他的正牌道侣,总之,南轻絮暂时还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南轻絮为此而痛苦,桂堂东是知道的,不然她不会在闲暇时光看育儿书籍。 “接下来你怎么办?”桂堂东问。 “我想查清自己身世的真相,然后再杀回门派。” “我会全力支持你,因为我和你们门派的刘长老处的很糟糕。” “原来是陆令蕴接替我的,她是最坏的选择之一,因为她与刘长老一体,这意味着她继续做下去,很有可能出现长老与掌门一体的糟糕场景。” 勒花天问:“桂道友你呢?” “当前的任务是去巫咸国赎人,更长远的任务是帮助江道友凑齐百花和咖喱丸的配方。” 那时候,我的任务也差不多刷够,可以晋升元婴境了。但是,是否回门派要观望一下。桂堂东在心里说。 “如果我的事和江道友的事行程有冲突,桂道友会选哪一个?”勒花天问。 “江道友,因为我先答应她的。” “这答案真令人伤心,因为我自觉对桂道友比她更好,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甚至我的身体都被你夺走清白,已经和你的‘角先生’相处的相当融洽,结果……我还是不如她吗?” 桂堂东有些尴尬,从物质的角度,他的确是坏了勒花天本体的清白,勒花天抓着他的手,用指头挠他的手心:“别管江纤尘那个女人了,桂道友,她不能给你的东西,我能给你哦。” “你们两个,似乎对彼此都很有敌意的样子。” “我对桂道友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些敌意,因为她们全都是些从桂道友那里索求远大于回报的忘恩负义之人。” 勒花天的声音变得冷冽:“而江纤尘,是其中最忘恩负义的一个,桂道友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将之视为束缚,把忍受束缚当做对桂道友的回报。 这种人,还是早点消失比较好。” 勒花天给桂堂东的感觉,很像粉丝里把偶像当做老公的人,排斥桂堂东身边的异性,或许南轻絮除外,勒花天并不反感和母亲一起侍奉桂堂东,这点南轻絮甚至更有节操:南轻絮的要求,是如果桂堂东对勒花天出手,那么本人会避开自己的爱女,装作看不见此事。 桂堂东把船开到犬封国,犬封国属于异民血统较重的方国,从在空港外围执勤的士兵人均狗头人的模样就能瞧出一二,这些狗头人毛发呈现灰色,系着红领巾,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尤其是当尹红萸站在旁边的时候。 靠港的时候,犬封国的士兵对飞行法宝进行扫描检查,他们着重检查的目标是货仓,并询问桂堂东贩不贩卖人类男人,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们大失所望。 尹红萸红着脸解释道,犬封国的男性普遍长着狗的模样,而女性只有一对犬耳,其他地方与人类女性没什么区别。原本大家都生活在北方的高原、草原与大漠的时候,女子被当做男人的附属品,所以女子侍奉自己丑陋的狗头丈夫是理所应当的事。 然而,人类修士的崛起压缩了犬封人的生存空间,他们一部分向北迁徙,并在若干年后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修士们在北境制造的究极寒潮,而另一部分向南内附,给地梁宗当了若干年的附庸后,趁着第一次世界大战脱离地梁宗的控制向南迁徙,抵达南疆深处,建立自己的国度。 当附庸和迁徙的这些年,犬封人不断与人类接触,人类的文化侵蚀了犬封人,最致命的一点就是犬封人中的女性开始厌恶他们同族的雄性,而功法的普及又有了让她们拒绝与同族雄性交合的资本。 如果长久下去,犬封国必然面临亡国灭种的灾难,留下后代的道德压力,让犬封国雄性不得不对同族女性做出三个妥协:第一,他们必须以财物购买与同族女性的交配权与生育权;第二,他们必须照料履行了交配权与生育权的同族女性终生;第三,不许引进其他族群的女性替代本族女性。 即便如此,想要以人类雄性为美的犬封国女性接受与丈夫的交合,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为此,犬封国雄性又做出了另一种妥协:他们动用一切手段购买人类男性。 所以,犬封国女性一般有两个丈夫,一个是人类丈夫,人类丈夫几乎占据犬封女性生活的全部时间,夫妻感情与夫妻见的人见不得人的各类生活,也存在人类丈夫与犬封女性之间,是家庭关系的主体,但有一点,他们必须避孕,不能生下混血后代; 另外一个是犬封丈夫,犬封丈夫负责用钱包供养妻子与妻子的人类丈夫,承担家庭的所有开销与劳动,他仅仅在想要孩子的时候,才能够获得与妻子交配的机会。 而如果另外两人都同意的话,那么犬封丈夫会在合适的地点,目睹妻子的人类丈夫与妻子行房,他必须全程观看,并在妻子进入生育状态后,替代人类丈夫完成最后的工作。 “我是新时代的女性,不搞两个丈夫那一套。”尹红萸有些尴尬的补充道,“我只想好好赚钱,好好修炼,从没有想过结婚。” 江纤尘懂了,她立刻以巨量资源把尹红萸这新时代女性砸到臣服,所谓新时代女性,有些时候不过是抬高自己身价的说辞,在骨子里,尹红萸心里仍有一座天平,天平的一端是生育权与交配权,而另一端则是买主的出价。 江纤纤的出价已经打动她,基于犬封国的文化,尹红萸望向江纤尘的目光湿润了。 江纤尘以密音对桂堂东说道:“要我把她的交配权转让给你吗?同是娇小可爱,她可比你身边,试图勾住你的手的人单纯多了。” “不需要,我对这类可爱的女孩子一直抱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 桂堂东一行人的飞行法宝旅程到此为止,因为犬封国的前方就是巫咸国,南疆深处最为保守,或许也是最强大的几个方国之一,巫咸国禁止飞行法宝在其空域穿过,并霸道的把半个犬封国划分进禁飞领域。 因此,他们把飞行法宝暂且在空港寄存,等回来的时候再取回自己的飞行法宝,这是往来的行商们常有的做法,而犬封国借此又多赚了一笔钱……尽管他们自己不大乐意以受到侮辱为代价赚这笔钱。 巫咸国对犬封国渗透的厉害,尹红萸带桂堂东一行人回家看看的时候,就看到群身着黑袍,面具上绘制一只醒目独眼的修士在搜索些什么。 尹红萸不会密音,只好等黑袍修士们走远之后,才小声说道:“那些都是巫咸国的人,他们自称巫师。犬封国实际掌控在他们手里。” “他们在找什么?”桂堂东问。 “我不知道。” 尹红萸回家带来大包小包的礼物,她的存在,或许可以称得上荣归故里,让她的家庭充满奇怪的欢乐——欢乐是属于她的母亲,她母亲的人类丈夫,她的女性亲戚和她的妹妹们的(有些是表亲),而家庭里顶着狗头的雄性们蹲在门槛上,集体抽着旱烟,眼睛木然的看着这边。 尹红萸象征性的关怀自己父亲一下,给他一柄带着玉饰的新烟枪和几瓶酒,她的父亲和其他犬封男性欢喜起来,拎着酒瓶出门便要要去喝酒。 桂堂东很想说,比起烟酒,尹红萸或许能给她父亲捎来些更有益的礼物,但那是人家的家事,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尹红萸打探犬封国的事,女性在八卦领域的碾压式优势让她很快搞清楚一切,把桂堂东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是古籍,有关南疆的古籍。” “这又是为了什么?” 尹红萸摇摇头:“我家里的人没有做大官的,对上面的事不熟。她们说,大约是半个月前,巫咸国的修士突然大规模进入我国,通过行政命令和亲力亲为,搜掠古籍。 唉,我家比较穷,所以不过是每隔几天被上门检查几次,但一些认识的人就被祸害惨啦,他们只要查出一件,就要一直被搜检到巫咸国修士相信他们什么都没藏,这中间自然少不了勒索。” 桂堂东算了算时间,发现时间节点他唯一知道的南疆大事件,便是夏奇峰攻入女儿国,颠覆女儿国的政权,但若说两件事有关系有些牵强。 桂堂东给尹红萸开了三天假,让她和亲人共叙亲情,尽管他觉得她的家庭亲情有些奇怪:她对她母亲的人类丈夫,竟然比生父还亲切一些,隐约有把对方当做父亲的意思。 不止是她,尹红萸的亲戚们也是如此,那么,它便不是奇怪的家庭关系,而是代表本国风尚, 桂堂东塞给她一些符箓用于防身,和其他人在城里旅馆租赁一个大通铺洞府,这洞府专为行商设立,内里有数个隔间,还有存放货物的仓库与寄放赶路牲畜的窝棚,最妙的还是各类付费订制业务,比如可以付费启动洞府里的浴池,可以订购本地货物的价目表(每个月更新一次),了解本地新闻(半月更新一次)和介绍本地风土人情地理自然的官方百科(十年修订一次)。 至于后面那些不太正经的付费业务,桂堂东忽略了,他把所有正经的付费业务全部开通,不久之后,有人上门收取费用,确认数目后使用手中的符箓激活对应的项目。 他和队伍里的两位男修坐在房间里研究资料,而女修们先去浴池,尽管清洁工作用清洁符箓就能完成,但洗澡在修道界,特别是对女修还别具意义。 而在浴池里,勒花天游到南轻絮身边,她的母亲迟疑了一秒,才摸摸她的脑袋。勒花天抓住那只手,问道:“你是谁?” 第四十八章 神巫 此刻,浴池里交错着许多视线,未婚的关注已婚且已经有孩子的林书香与阳墨香,前者有妊娠纹且有色素沉淀留下的痕迹,后者也有妊娠纹,并有一道狭长的伤疤,但外表却仍显粉嫩。 林书香大方的解释道:“做母亲对女修来说一种牺牲,从怀孕开始就是如此。最迟炖的女修在最晚在怀孕第三周就能感知到自己的孕育状态,到了第十五周,她几乎能自检出自己所怀孩子的天赋。 duo胎对女修的身体伤害很大,所以女修一般会把孩子生下来——无论那孩子是凡人或者有天赋的预备修士。” “我听说如果没有天赋,那孩子会被抱走?”廉锦枫问。 林书香点点头:“嗯,大部分修士不会花费精力抚养注定会成为凡人的孩子。我一共生过三个孩子,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没有天赋,我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让人送走了。” “……” “觉得我很残忍?我与凡人孩子生活在一起才是残忍。他十岁的时候,四十岁的时候,七十岁的时候,我的模样不会变,而他却渐渐老去,最后被埋在黄土之下,对我们彼此,生命不同的流逝速度都是压力,所以不相见为好。” 林书香接着说:“如果怀的孩子是凡人,那么做母亲的还要费心控制自己身体灵力活跃程度,不然,过量的灵力冲击要么导致流产,要么让生下来的孩子变成畸形儿。 同理,生产之后修士母亲也不能给凡人婴儿哺乳,因为母乳蕴藏灵力,一定会杀死凡人婴儿。 即便这婴儿是有天赋的,在怀孕状态下母亲仍需小心翼翼,生下来后倒是可以自然哺乳,这对婴儿迈向修士之路很有好处,但代价是这个。” 林书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天赋的婴儿的口水里含有一种物质,会刺激母亲分泌更多的乳汁,以及根据婴儿自身的情况调整母乳里灵力的含量,而如果喂奶超过一年,那么你的颜色便会固定成这样—— 学过高级的采补功法,以及进入元婴境的女修除外。告诉你们一个不算秘密的消息吧,在进入元婴境的第一年,修士们在这段时间有机会进一步改造自己的肉体,使其变得更加契合自己。 这一年结束后,元婴境修士进行的第二项工作便是自我灵魂的塑造,从这一阶段开始,元婴境修士与金丹境修士将拉开质的差距……我是指同一门派的修士。” “那如果用剖腹产,并且不哺乳的话,会不会对形体的伤害少一些?”尹红萸问。 “剖腹产对产妇有好有坏,但不利于婴儿的成长,哺乳同理。如果是打算培养继承者,那么顺产和母乳喂养是必不可少的两步。”林书香说。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阳墨香说,“拥有阴寒属性灵力的女修,无论生育怎样的子嗣都不能顺产或者哺乳……我就是这样。” 经过两位女修的介绍,还未生育过的女修们对做母亲一事有了新的思考,原来做母亲除了爱与浪漫之外,更多的是牺牲与责任。 “而且啊,孩子不是小猫小狗,生出后他的人生规划,他的成长,他脆弱的婴儿期,令人烦躁的童年与伤心的叛逆期,都是考验父母抚养能力的时刻。 任何修士父母,如果自己飞升无望,都会把这愿望寄托在下一代,但如果自己的后代比自己还要糟糕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族衰落,任何父母的滋味都不会好受……正因为如此,修士们生育的时候顾虑重重,所以有一定规模的门派,生物都被视为义务和对门派的奉献。” 这话题越说越沉重,众人都不想再谈,她们的视线很快转向冬白雪,冬白雪泡在水里,她的形体,她的肤色,美的让人怀疑她修炼过最顶级的采补功法,与她相比,侍奉在旁边的司徒蕙儿就像丑小鸭一样。 “江道友,你修炼过采补功法吗?”薛衡香问。 “学过,但不过是防身用的大路货色,我只是多学了一门如何保养身体的功法,我已经教给南道友,你可以去问她。” 勒花天正在和名义上的母亲对视,“南轻絮”放在她脑袋上传来火热的感觉,但她渴望目睹占卜里那团寄宿在南轻絮身体里的火焰的真面目,只是,江纤尘那个屑女人把皮球踢过来,打断了她的提问。 她愤恨的看向江纤尘,后者让自己的身体滑入泳池,头发在身下铺开,犹如月光在水中编织。 “除了互相说对方的坏话,我们不应该妨碍对方的任何行动。”勒花天以密音说。 “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江纤尘很快上岸,清洁符箓把她清洁并烘干,而后月白色的裙装将她傲人的身材遮掩。她回来之后,看到桂堂东埋首于资料中,于是坐在他对面,淡淡的香气入侵对方的感官。 “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江纤尘问。 桂堂东头也不抬的回答:“我给那两人分别开了单间,他们和自己的道侣有事要做,所以我把资料分给他们了。 你的脚现在走路负担很大吧,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给你开一间。” “不需要。” “嗯,勒道友呢?” “她还在那边……桂道友,如果我和她都内急,需要你送清洁符箓,你会先给谁送?” “这问题有失水平哦,你以往总能问出离谱的想让我感叹几句的问题。”桂堂东回答。 “是勒花天吗?” “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另外你别误会,我叫她是有正事。” 桂堂东把一份资料推给江纤尘:“看完我用朱笔圈出的部分,你来做阅读理解题。” “巫咸国国名来自于历史上最伟大的巫师巫咸,号称神巫。巫咸手持青红二蛇,能够预言人的生死存亡,能够夺取敌人的力量,能够保佑风调雨顺。 他有两颗头颅,一面喷吐火焰,一面掌控雷电,他的力量可在血裔中流传,巫咸国的统治者,代代相传被称为神巫的伟大首领,皆是他的血裔。 他居于登葆山,连同天地之居所,可携众人拜谒天上的神仙。” 江纤尘放下书卷:“我发现,这些南疆土著吹牛皮的本事,一个赛一个强啊。” “好吧,我知道你惯例的抓不住重点。”桂堂东说:“首先,你忽略了巫咸的年代,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巫咸的历史早于我们已知的巫师,即楚国巫师的年代,而巫咸的传说位于同一时代的是天地坛——修道界最古老的修士组织。” “如果吹牛皮算数的话,我岂不是可以追加非常厉害的设定?”江纤尘问。 “我知道你想说这是后人编纂,不过后面的内容更有意思: 手持青红二蛇——象征夸父的形象,而夸父开创了日升渡的逐日飞升,虽然颜色对不上; 预言人的生死,令人想起阴山盟,而后面的则和其他八大门派有所对应……所以这存在两个可能性:第一,是巫咸国的后人吸收八大门派的信息,虚构祖上的荣光,编纂伪经; 第二,巫咸国记载的有真实之处,或许我们能找到修道界的起源……至少是起源之一。” “第一种只是无聊的装神弄鬼,第二种则会颠覆修道界。”江纤尘漫不经心的说道,“毕竟,八大门派宣称自己是正道的依据之一,就是自己要么是最古老的门派,要么是最古老的门派承认的正统修道门派。” “它不会颠覆修道界,门派会让它们成为秘密。”桂堂东说。 “但如果我们把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能成为一件有力的武器,比如摧毁束缚着我们,令我们无比痛苦的东西。” 桂堂东看着江纤尘:“你的眼神有些危险。” “我只是在发癫罢了,因为我设想第二种情况,而现实却可能是第一种。” 勒花天进来,她的笑容很得体,但看到房间里只有桂堂东和江纤尘的时候瞬间垮下来。她解下头带,让自己一头长发披散,她解开纽扣,敞开的衣领露出娇嫩的肌肤,那湿润的光泽已经能让脑补她散发的气息。 见勒花天想要坐到桂堂东身边,江纤尘起身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时候,“白西幽”忽然从座椅后弹出,从后面搂住桂堂东的脖颈说:“两位姐姐好啊。” “你是?”勒花天问。 “我不觉得我们有那么亲密。”江纤尘回答。 “我是亲女儿,勒花天你是继女,而桂道友对江纤尘就像父亲一样好,所以你是义女,如此,我们都算一家人啦。” 桂堂东放下文件:“按照这个标准,我的义女可太多了。” “那样不好吗?如果桂道友把自己的父爱锻炼到极致,照顾盟友如同照顾义女,说不定修道界未来会把成为桂道友的义女当做最大的荣幸,桂道友的愿望,就能借助你布女天下的手段实现了。” 桂堂东敲敲桌子:“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们认真一点!” 勒花天与江纤尘搬来椅子,一左一右把桂堂东夹住,而“白西幽”坐在桂堂东大腿上,她的特权来自于她给予桂堂东的力量,正是她的存在,才让夏奇峰筹划好的攻势功亏一篑。 “营救薛衡香的表妹是首要任务,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其次是探查巫咸国突然搜罗古籍的事;最后则是巫咸国传说背后的真相,它是我的念想,但不如以上两个,你们还有什么想在巫咸国做的事吗?”桂堂东问。 “只要有趣就够了。”“白西幽”说。 “我没有什么想做的。”江纤尘回答。 勒花天笑了笑:“我想做的事不在巫咸国,在此之前就等着咯。” 又过了一会儿,队伍里的女修已经洗漱完毕,通铺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桂堂东找到薛衡香,鼓励了她一下,薛衡香只是勉强笑笑,绑匪至今没有寄出第二封信,这让她十分担忧。 桂堂东思考如何进入巫咸国,从今日的阵势来看,巫咸国在阳炎府的教材里被定义为传统而落后,但其国力在淑士国之上,而对于桂堂东的队伍,这传统而落后的国度也蕴藏着风险。 尹红萸没有当大官的亲戚,她结交的修士能不能信任还是两说,但尽是些实力低微的角色,桂堂东找他们帮忙说不定是在害他们。 或许,可以借助云晓镜的力量,再和勒花天与江纤尘组队,三位真传的战力摆在那里,即便事不成,也能安全撤退。 就在这时,巫咸国修士造访客栈,用骄横的语气询问在此歇脚的客人们是否有隐匿古籍,并分散开来,进入每个房间搜索。 前来客栈的巫咸国修士良莠不齐,有的是专业人士,搜索显效率奇高,一双眼睛透着冷酷无情的光芒;有的中庸,一心一意完成任务,努力保持严肃,但不让人害怕;最后一种则开始勒索住客,见色起意甚至会上去过过瘾。 桂堂东遇到的是最后一种,桂堂东让勒花天和江纤尘做好准备,那几位巫咸国修士进入房间的瞬间,江纤尘抬手升起一道月光,标记同时出现在巫咸国修士头顶,巫咸国修士们立刻叫喊起来,但周围却寂静无声。 勒花天熄灭了他们的声音,江纤尘手掌握成拳头,那几个准备列阵的修士向内转身撞到一起,桂堂东冲过去,以蛮力将他们击倒,以火焰洞穿其中装备最好的修士的防御,方便勒花天施展摄魂类的功法。 “好了,现在你可以出声了。” 保险起见,桂堂东仍在那头领脖颈上架上碧罂,那头领立刻怂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是巫师,应该能感受到下在你身上的巫术的强度。现在我问你,你对神巫的忠诚和自己的性命哪个重要?”桂堂东问。 “神巫是我唯一效忠的王者!”巫咸国修士慷慨的说道,“但众所周知,人是情感丰富的生物,除了忠诚之外还有许多别的感情!” “证明一下。”桂堂东说。 那头领爬起来,装作没事人一样出去,说明他检查的房间没有古籍,但他需要一点时间……其他人露出“我懂”的表情,公事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勒索的时间了。 头领回到房间里,碧罂又回到他的脖颈上。桂堂东问道:“你们搜集古籍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九章 Bin 那头领在巫咸国身份低微,茫然无知,他自言自己仅仅是第八级。 巫咸国有三种等级分类方法,这三种分级方法是通用的,只是称谓不同。最早的称谓方法是以远古时代人们流通的货币珍贵程度把巫咸国的巫师们分为十等:货贝,骨贝,石贝,玉贝,铝贝,小铜贝,大铜贝,大包金贝,包金贝,大包银贝,金贝。 由下至上,货币等价的数值越高,那么对应身份的巫师等级越高。这套分级方法用了很多年,但巫咸国后来铸造银铜两级货币,这些原始货币被弃用,慢慢的,这些耳熟能详的名词对新生代的修士们变的抽象。 所以,第二种等级方法出现了,它的革新便是把称谓翻译。让新生代的修士能听懂,而其他的维持不变,所以第二种等级体系仍维持十等:多见,较多,少见,甚少,稀见,甚稀,罕见,极罕,大珍。 这些称谓通俗易懂,迅速在巫咸国修士里普及,又用了许多年,但八大门派开发南疆后,来自中原之地的文化涌入,又激起魔修的应激反应,也开始向南疆进行文化输出。 巫咸国抵制了大部分文化输出,但巫师们认为与中原之地或者魔修的等级划分相比,他们自己的等级划分称谓过于粗俗,可以采纳修道界的主流划分方式。 这一提案自然遭到保守者的反对,但改革势在必行,于是巫咸国决定将自己的等级体系再度翻译,保留通俗易懂的风格,但替换或许粗鄙的词汇,形成现代的数字等级制:从下到上一共分为十级,十级最低,而一级最高。 巫咸国巫师每两级对应修道界的一个境界,十级与九级对应练气境,八级和七级对应筑基境……以此类推,巫咸国的一级与二级皆是化神境修士,准确的来说,是一位一级巫师与九位二级巫师组成的十巫议会,这十位当代最伟大的巫师统治着巫咸国。 根据战力换算,巫咸国相当于拥有十个元婴境正道修士,在这中原之地的散修组织里可以排进前三十名,再加身处南疆腹地,正道门派干涉不便,这是巫咸国执行保守政策的本钱。 桂堂东听到这个数字,就知道自己在巫咸国绝不能与其官方力量发生大规模冲突,他在金丹境单挑无敌,如果对上实力相当于元婴境正道修士的人,也只有逃跑的份。 桂堂东抓获的八级小头领是巫咸国一个三级巫师的远方亲戚,仗着亲戚的关系,他被硬塞进来做这份辛苦但有油水可捞的差事,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 和犬封国类似的,巫咸国的女巫也会精心计算婚事带来的价值,二级女巫可以嫁给一级男巫,三级女巫可以嫁给二级男巫……错位配对之后,十级男巫便打了光棍。 错位配对是男女资源的平等交换,女巫出卖自己的交配权与生育权,换来与上级男巫组成家庭,享用其资源的权利。但有些男巫并不甘心娶比自己低一等的道侣,渴望与同等级的女巫结合,但相应的,他们必须支付更多财力来换取和同级女巫的交配权与生育权。 如果一个男巫的财力足够,他甚至有机会迎娶上一级的女巫——如果他不介意那位女巫各种各样的原因,在配对市场不受欢迎的话,这种婚事更多是为了男方的面子。 桂堂东抓住的这位八级男巫就是这种情况,他亲戚是三级男巫,他的父母分别是五级和六级,结果他是个老八……他家庭的虚荣容不得他的道侣同是老八甚至九级,所以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带着七级女巫道侣回家。 所以,他才来干这活,不想撞了枪口。 “这很简单,”勒花天说,“我们帮你找一个七级的道侣,但相对的,我们想要进入巫咸国。” 八级男巫不相信勒花天的承诺,他认定勒花天本人亦是巫师,有三级女巫的实力,而巫师的嘴骗人的鬼。他回答:“进入巫咸国不难,巫咸国有一座专门对外国人开放的口岸城市,你们以商队的名义办理完手续,就能获得十五天的暂住资格,期满之后重新报备。” “但我们要去的是这个地方。” 桂堂东报出绑匪指定他们去的地方,那位八级男巫大惊失色:“鼓城,我们国内仅次于王庭登葆山的重镇,所有四级以下的巫师都在鼓城修炼。” “我们要去那里。”桂堂东的头放在对方肩膀上,“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为了你的光明未来,我觉得你一定能想到让我们进去的方法。” “或者找到能帮我们进去的人。”勒花天补充道。 “有一个办法可以,那就是你们以外地散修的名义参加鼓城十年一度举行的斗神大会,以三人组队的形式参加预选赛,小组赛与淘汰赛,争夺最后的冠军。” 八级男巫说到这里吞吞吐吐:“只是,从淘汰赛开始,参加比赛的队伍,就要在交战之前指定对方的一名队员,如果赢下比赛,战败者的队员就会成为战胜者的战利品,这……很有风险的。” “那为什么还会有人参加?” “因为那是低等级巫师获得高等级巫师道侣的一种手段,而且比赛可以扬名立万,过往不乏有优秀者被纳为十巫直属部下,出人头地的事迹。 再一个,如果赢到最后,奖励也令人心动……据说是《璇玑图》。” 《璇玑图》?! 桂堂东与勒花天对视一眼,按照勒花天从印巧文那里窃取的资料,《璇玑图》的本体应该在星炬殿的首府僧伽罗才是,这里又为何冒出一副《璇玑图》? “这下子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勒花天含笑说道。 这事就那么决定,桂堂东的队伍要以行商的名义进入巫咸国的口岸,而桂堂东、勒花天与江纤尘组队前往鼓城报名,参加十年一度的斗神大会。 他们会伺机救出姚止馨,并探查《璇玑图》的真相、巫咸国的历史传说,然后两边汇合之后跑路。 桂堂东放归那名无名小卒,但他担心有大能为小卒解咒,从而获得他们这边的情报,因而防备了一整夜,但作为时间管理大师,他这一夜没有浪费,他以把《礼魂》交给她为代价,借用她的力量。 勒花天和江纤尘都会散修的功法,但桂堂东正常模式却是火焰功法绝活哥,如果有云晓镜普通程度的加持,又多了金乌七光的绝活,但在斗神大会里,使用正道功法,无疑于在巫咸国头上骑脸输出,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恰好,云晓镜有足够的基础,她诞生之初就拥有一千名修士的知识,在南疆她一路“吃吃喝喝”,现在她又吞噬《礼魂》中蕴藏的楚地巫师与异域之神“长生”相关方面的知识,她又迈出了成长的重要一步,而后,她从资料中编织功法,灌入桂堂东灵魂中。 《礼魂》对云晓镜成长的促进作用超乎桂堂东想象,现在这位未熟的异域之神开始用旧有的知识衍生出属于她的新知识,知识的增殖即象征着云晓镜实力的增长……在她获得肉身的三个月后,她就具备如此能力。 “但愿我不会因此被未来的历史学家定义为罪人。”桂堂东喃喃的说。 “我的成长难道对你不是好事吗?我的永世大牧首,圣王,皇帝,哲人王。为何你不肯承认,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成神之日亦是你统治凡世之时?” 云晓镜为桂堂东戴上金色的冠冕,那冠冕停留几秒后就消失无踪,知识轰入桂堂东的灵魂时,他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战栗,而眼前授予他知识的人则如将倾之山峦,带给他沉重的压迫感。 他应该单膝跪下,像一名信徒一样跪拜他的神明,而后等待庄严的神明对他张开赐福的怀抱,但他没有跪下,而是后退几步。 黄金律毕竟还不是真正的神明,他体会过更强的压迫感,云晓镜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抬手说到:“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功法吧。” 桂堂东闭上眼睛,感受脑海里翻涌的新知识,云晓镜为他打造的功法是他不断发射金色的能量飞弹,若是能命中对手并造成杀伤,使得其中蕴藏的能量钻进目标体内,桂堂东就获得一层印记,而消耗一层印记可在以下效果中选择一项,效果可以叠加: 向目标移动加速; 下一次对目标的伤害加深; 窃取目标的灵力; 扰乱目标的思维或者使其身体机能暂时下降 根据目标的灵力生成一个属性克制的护盾。 云晓镜解释道:“你给世人留下的印象是粗暴的火力投射,而获得碧罂之后,这大半年你威猛的近战能力也广为流传,所以为了避免人们想起你,你所使用的功法必须避开范围火力投射与近战。” 桂堂东沉思片刻:“你给我的这门功法生效的基础,是把能量送进敌人体内。但是,它没有描述具有破盾效果,也就是说,寻常的护体功法可以将其阻挡。” “因为它本质是把我借给你的力量,切割出一小部分弄到敌人身上,激活它们之间的联系,然后进行增强自己,削弱敌人的操作。 因而,它存在射击次数上限,你必须一边射击一边回收自己的力量,才能持续作战,这又考验你的走位技巧和输出技巧,你必须在技能中穿插普通攻击,类似于楚清秋那门羽刃的功法。” “十秒打架九秒走位?”桂堂东问。 “所以,你需要队友帮你打破敌人的护盾,限制敌人的位移,才方便你进行精准射击。以往的时候,是你冲锋在前,为队友创造进场条件,现在轮到队友为你创造输出的条件。 再加功法的特点,当你登场的时候,没人会想到这是桂堂东。” 桂堂东皱起眉头,总觉得云晓镜是在帮他……并找他的乐子。他不是那种不信任队友的人,若组队的是历晴川,少廪君或者胡玄冬,他可以安心的跟在她们后面输出,但勒花天或者江纤尘都不像开团手的角色。 如果他来当开团手,自然会给她们创造优秀的输出环境,但反过来呢,她们能创造让自己安心叠层数的环境吗? 这些知识直接打入灵魂,桂堂东花了一夜钻研,第二天天明时便掌握的七七八八,像是他许久之前学过,又被重新拿出来温xi一样。 只是,理解与操作是两回事。桂堂东拉来自己队伍里的金丹境修士打训练赛,然后喜迎十八连败,云晓镜塞给他的功法,让他无法成为孤胆英雄。 “桂道友,你变得这么菜是许多修士的梦想,我若是阳炎府的修士,看到这一幕要退货了。” 江纤尘又一次开启锐评,桂堂东耸耸肩,他表现差劲既是功法的问题也是作战xi惯的问题,吃队友先手,吃攻击命中,吃走位还必须时刻注意自己攻击次数的功法,他作为阳炎府修士一辈子都不会练这种东西。 他又模拟三对三的对局,江纤尘承担起开团手的工作,她使用的散修功法是释放灵力,形成一面攻防一体的巨大盾牌,指向盾牌的攻击,将由一半被盾牌抵消,而另外一半反弹回去。 月华苑修士“开门”进行短距跃迁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江纤尘学xi这个就是为了在开门的时候自保,但学会之后,她没怎么用的上,如今被她重新捡起来。 勒花天则使用羽刃,羽刃虽是楚清秋的绝活,却不太容易让人想起对方,因为楚清秋也是从她炮制的聚塔飞升的材料里学来了如何加工羽刃与如何投掷羽刃的技术,而在那些以杀手为职业的散修群体里,小巧,轻盈且静默的羽刃在诸多暗器里拥有第一等的性价比。 “我们要参加比赛,自然也要拥有新皮套,新名字。你们准备叫什么,我好提前熟悉一下。”勒花天问。 “我叫阿bin,因为门派考核成绩并不理想,所以自我放逐来到南疆,希望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桂堂东回答。 “我叫白洁。”江纤尘淡淡的应道。 勒花天想了想:“我嘛,我就叫石冰兰好了,梦想成为执法修士。说好了便不再改了,省的把名字记岔了。” 他们在2月14日终于获准进入巫咸国,进入口岸后,报名参加斗神大会的三人与队伍分别,南轻絮郑重的保证,她会替桂堂东带好队伍,桂堂东喜欢她的态度,但不觉得她有这个能力。 勒花天深深的看了南轻絮一眼,南轻絮张开怀抱,嘴角噙着笑。她不得不拥抱了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听对方在耳边低声说:“别做多余的事。” “知道了,妈妈。” 勒花天恭顺的后退,转身和桂堂东一起离开,云晓镜伸了个懒腰说:“哎呀,终于没有对我说教的人了,那么就让我随心所欲的……” “你给我过来!” “南轻絮”却不客气的拉开云晓镜,顺带把林书香一起捎来。衣家姐妹支援给桂堂东的四位金丹修士,其余三位都是打手,只有林书香是带脑子的。 林书香自然代表的是衣家姐妹,“南轻絮”抬手把下榻的临时洞府布置成一片隐秘之地,然后说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为了什么?”云晓镜问。 “巫咸国收集古籍的举动,一开始我以为是保存知识,但我错了,他们在销毁古籍,我已经听到知识的哀嚎。” “南轻絮”说:“他们在害怕什么?我想我必须搞清楚这一点。这于你们也是有好处的,我可以把其中的情报共享。” 云晓镜自然同意,林书香要和上边联络,她们等了一会儿,林书香答复:“我们将全力协助阁下。” “这就好。”“南轻絮”说。 她闭上眼睛,再回来的时候眼前是寒鸦号的尾部,在那个用来休憩和观赏风景的房间,开花植物与被其吸引的昆虫,鸣啼的小鸟与温暖的阳光,再加桌上画龙点睛的精油香薰,演绎了春天令人微醺的感觉。 她喜欢待在这里,因为这里会让她感觉异常温暖——尤其是在她整理了回收的女儿国王室私藏的古籍后,其中已经翻译的段落所传达的令人不安的内容,令她必须借助外部环境维持心神的安宁……这是为了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激活通讯符箓,联络历晴川说:“小晴?” “啊,姨,我这边有点不方便,你稍等。” 历晴川急匆匆结束联络,等她再次联络的时候,元静仪回到另一处适合欣赏夜景的房间,用膳完毕……这也是为了她的孩子。 心态平和的母亲生出优秀天赋的孩子的概率更大一点——尽管这种说法在修道界尚且没有依据,但怀孕的女修,特别是大龄孕妇都很信这个观点。 元静仪在怀孕之前是不信的,但现在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患得患失起来。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元静仪问。 历晴川的声音有些兴奋:“我们和阴山盟还有星炬殿的修士做了一场!” “是了,大明湖剧团和阴山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星炬殿又是怎样回事?” “大明湖剧团的班主白妞——她说她叫祝题花,率领自己的亲信来投,而察觉了她背叛的阴山盟派遣修士追杀,星炬殿涉及其中则是因为他们的圣子之一哀萃芳在大明湖剧团。 祝题花说如果我们能解开她的守誓功法,她就能告诉我们很多劲爆的消息,但作为交换,她要求获得庇护权,并把她和她的剧团归入师弟名下。” “堂东……我是说桂堂东?这又是为什么?” “她说她想专心经营剧团,探索艺术的道路,并用表演给人们带去快乐,同时希望能够提高这一行的地位,让他们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带给人们欢乐之后,再被人暗戳戳的骂。” “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大约只有桂堂东能容得下。” 元静仪说,“不过你也小心,就算她说的是实话,人的初心是会变的。你师弟再有几个月就将迎来他的巅峰期,看他骤然提升的力量与权势,凡事有点姿色又不甘于如今生活,又与他有交集的女修,或许会产生别的想法。” “我知道啦,不过姨现在在临淄,有你坐镇,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现在是这样,不过几个月后,我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你也不用担心寂寞,那时候你师弟大约能回来陪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说陪不陪的。”历晴川说道,“夏奇峰那个坏女人,故意给我和冬白雪指了条错路,幸好我没去,现在我已经推算出师弟的所在——巫咸国。 正好,我手头的任务完成了,要去巫咸国看了看。就算结婴事关重大,也不用瞒我三个月吧。” “小晴……对不起。”元静仪说。 “啊,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现在任务完成了,我决定去找他。” “我记得你两个跟班都不大厉害的样子,要不要从阳炎府修士里找几个愿意和你一起去的?你们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紫绡和红蕖两个人足够了,回到玉革城我亲自为她们挑选了丹药与法宝,每天的训练赛也不少,又经历过实战,进步很快,性格也很对我胃口。” 历晴川的声音冷下来:“哼,我认识的本门修士都是几个长老派来的人,人前叫我师姐怪恭敬,人后还不知怎么说我。比起实力,还是信任更重要。” “好吧,那你祝你好运。等你再和你师弟相见的时候,说不定能看到一个成熟的他。” 历晴川结束通讯,喃喃自语:“他不是一直很成熟吗?” 骆红蕖陪伴着她,而颜紫绡则在和自己的大哥颜崖说话…….虽然这大哥曾经砍了她一下,后来她唉声叹气的回来了。 骆红蕖忙问怎么回事,颜紫绡说道:“咱问了,他没被控制,也没被逼迫,他……就是重色轻妹,怕老婆的,他老婆让他打人,他就打人,就算妹妹他也打。 这个没良心的,亏咱还想着他。咱十年之内都不想看见他的脸了!” 第五十章 芙蓉剑 得亏颜紫绡乐天过头,所以被亲哥那么对待,她只是抱怨几句,然后通过玉革城的传送门,直接传送到巫咸国承接对外贸易的城市“口岸”。 巫咸国抵制八大门派对南疆的渗透,但他们也不傻,知道如果自己做的太过,八大门派动用收买国内反对派,派遣高手渗透等手段,更加隐秘和难防。为此,还不如直接开启一个己方随时能关闭的口袋,盯紧从传送门里出来的修士。 传送过来的乘客们受到检查,巫咸国修士对乘客们物品的检查远严格于人物,这也揭示了巫咸国抵制的重点是经济层面。 历晴川示意她们放松:“也不怪他们紧张兮兮的,当时四时宫为了开拓市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正常的货物卖不进去,他们就瞄准人性的弱点——我指的是修士与凡人,售卖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 为此,巫咸国爆发一场血腥的清洗,死了很多人才把所有被四时宫腐蚀的人全部杀光,为了扼杀苗头,他们建立口岸,过滤来自八大门派的有害物质,避免其毒害自己的国民。” “我不懂,不想着进取,靠限制外国货物流入,用愚昧民众的方式维持统治,又能撑多久呢?”骆红蕖问。 “对于当权者们来说,那个位置能坐一天是一天。正道和魔门修士还有飞升的念想,对于这些散修,剩下的只有满满的世俗欲望。” “咱不懂,既然输入货物有用,为什么八大门派不加大输入力度?巫咸国的修士难道还能杀了所有人?”颜紫绡问。 “输出巫咸国这种食古不化的僵尸足够了,但有人对八大门派输入的商品进行逆向工程。” 骆红蕖毕竟在阳炎府领地待过,立刻反应过来:“魔修?!” “没错,魔修,他们的技术哪里都不如正道修士,所以他们一边用非主流的点子企图弯道超车,一边投入资源从中原窃取技术。 一开始正道门派未加防范,为了推销商品,甚至附带了全套生产线,这些都被魔修抄去,生产出更低价的商品冲击正道门派的市场。 魔修们采取跟随战术,等正道门派在一地站稳脚跟,打开市场后,他们就迅速仿制低价商品,迅速占领市场,弄得正道门派给他人做嫁衣。 所以,最近三百年里正道和魔门的冲突,有许多是为经济利益,而非信念之争。” 颜紫绡没听明白,骆红蕖解释道:“八大门派没法和魔修打价格战,因为魔修根本不用付工人工资,质检马虎,生产成本很低。 高技术,极难仿制的东西八大门派不会卖,而那些肯拿出来售卖的商品又容易仿制,且无法打击盗版,那么八大门派最好的选择是走和本地上层合作的专营路线,这样的话,价格低廉就不会成为魔修商品的优势。” “难道贵的东西没法仿制吗?”颜紫绡问。 “贵的东西象征权势与财富,不止是生产商,就连消费者都要主动维护奢侈品,以及购买奢侈品的自身的格调,只要与本地有力的势力合作,那么减少盗版流入就很方便了。”骆红蕖说。 她们都做过变装,以散修的身份通过检查,有些茫然的看着正六边形广场,保守与开放,传统与时新,灰暗与鲜艳,神秘与常见等种种对立要素平分两片空间。 “这里的人比玉革城还要多。”颜紫绡吃惊的说。 “毕竟我们门派不怎么重视南疆现有据点的建设,我们的战略重心在东边。” “可是那么多人,去哪里找桂道友呢?”颜紫绡问。 历晴川也犯愁,她可以使用“烟波”指向师弟的位置,但每次使用几秒后都会被拉断,这dai表桂堂东身边有人屏蔽了她和桂堂东的联系。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烟波”变得无法使用,似乎桂堂东身边那股屏蔽他的力量变强了。 没有“烟波”,想要在茫茫人海里寻人简直像个笑话,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历晴川很快遇到同乡。 冬白雪同样穿起皮套,但她那股冰山气质却难以隐藏。在茶馆,她在雅间请历晴川的人饮茶,以密音说道:“走进这里的建筑后,你说话做事要格外小心,这里有许多监控设备,你做什么说什么,那些窥探者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谢谢提醒。以及,你身边的人是谁?” “宰玉蟾,易紫菱,她们来参加斗神大会,约好和我一起组队参赛。” 宰玉蟾被一身乌金色的重甲包裹,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身形面容。历晴川看出甲胄里藏有一些机关,不然不会把宰玉蟾变成身高超过两米四的巨人。 在盔甲表面,刻痕把历史上一些著名修士的形象描绘,而在其背后的猩红战袍上,眼尖的历晴川分明看到一条条黏着符箓的缎带垂下来。 易紫菱则用黑布蒙着双眼,一头银白长发束在身后,表面看不到任何缝隙的黑色连体胶衣勾勒出起伏的圆润线条。但是,比起她这身好似魔修一样的着装,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佩剑,芙蓉的纹路在剑格上蔓延,这是芙蓉剑,而被官方称为“纯钧”的名剑。 修道界提起宝剑,首先想到兵甲门,然而兵甲门的剑追求在战场的用途,所以打造的宝剑以一手半剑与双手剑为主,对使用者的腕力有一定要求,而且造型朴素,不太好看。 修士们行走天下的时候,需求的佩剑便于携带、适合单手挥舞,相对长度较短的单手剑,与兵甲门的武器需求不重合,而这一块的市场,就由四时宫的越王工坊来承担了。 越王工坊抓住潜在用户的需求,在外形与实用方面做了平衡,使得他们的剑兼具实用和收藏价值。 纯钧便是越王工坊传奇铸剑大师欧冶子设计并锻造的最后一型单手剑,这是欧冶子生涯里最具野心的作品,从设计外形到选取铸剑材料,集齐天时地利人和三重要素,在完美的时间开炉铸剑。 欧冶子完成了纯钧,但他却心力衰竭,在完成作品不久后死去。不巧的是,他还未来的及透露纯钧的完整制作流程。 同时,为了争夺工坊的新一任首席铸剑师的职务与荣誉,欧冶子手下八十余名弟子便仿制师父遗留的纯钧,以著名相剑师薛烛做裁判,评判谁的作品与纯钧更像——这意味着最像的那个人对欧冶子的技术领会最深,自然会成为下一任首席铸剑师。 这场锻剑大赛的热度不亚于齐地冠军联赛,欧冶子的弟子们锻造出八十余把宝剑,每一把流传到外面都能当做传家宝,而薛烛在其中挑选出最像纯钧的一把,它已经99%的还原了纯钧的风貌。 然后,修道界功法版本变动,新的功法架构大大增加了攻击类功法的破盾能力,昔日顶着护盾大战十天十夜的场景不复存在,同境界的修士,往往在几分钟之内就能摧毁对手的护盾。 版本变动之后,为了减少被敌人破盾的风险,为了发挥输出优势,几乎所有的攻击类功法都开始增加射程,追求中远距离将对手摧毁,相当多的修士放弃了近战。进而影响了近战武器的销量。 搭上一位传奇铸剑师的性命,寄托传奇铸剑师毕生心血的纯钧,本应该成为载入史册的畅销武器,却因生不逢时的戏剧性,以另一种方式载入史册。 这八十余把纯钧下落不明,据说阳炎府主管军事的张剑锋长老收藏了一把,历晴川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亲眼见到它。 再怎么说,纯钧剑也是有收藏价值与历史价值的法宝,易紫菱敢明目张胆的戴在身边,不做任何伪装,想来有相当的本事。 “斗神大会又是什么东西?”她问。 “巫咸国十年一次举行的赛事,你可以理解为南疆版的齐地冠军联赛,比我们的那个更凶险,但冠军奖励也丰厚的多。” 历晴川兴趣缺缺:“啊,抱歉,我没兴趣参加。正道修士在此地身份敏感,若是伪装成散修又很麻烦。” “桂道友在此地,你想找他?” “没错。” 冬白雪笃定的说:“那么斗神大会就是找到他的关键。” “你为何这样认为?” “他来到南疆,执行的本该是隐秘任务,但所有人都知道桂堂东在南疆,还能说出来他又在南疆做了那些事,只是他的帮手厉害,人们找不到他罢了。 桂堂东,被营销出的完美天才,但他的一大缺点就是他的行事刻板,循规蹈矩,不懂变通,不适合活动在隐秘战线,更不适合南疆—— 这里是一片魔幻之地,自由的修士很多,而循规蹈矩的人很少。如果他把南疆想象为一张围棋盘,但南疆的黑子白子们不仅在棋盘上活蹦乱跳,还随时改变颜色,或者跳到别的地方再捎带着什么回来,而他弈棋的本领,对事态毫无帮助。” 只要不必张口说话,维持冷酷的高手形象,冬白雪还是乐意分享她的看法的,尤其是有机会锐评桂堂东的时候。显然,她的锐评私货不少,历晴川未当做一回事,但在陌生的环境,她暂时需要冬白雪的帮助,所以答应对方的要求,两支队伍即刻出发。 桂堂东等三人已经先一步抵达鼓城,此刻官道上人满为患,其中三分之一是参赛者,而三分之二是观众,参赛选手里不乏具备明显异民特征的外国人,但斗神大会来者不拒,欢迎任何选手通过正规流程参加比赛。 斗神并不是一位异域之神,而是统治巫咸国的十巫中属于巫真的称号,十巫将自己比做神灵派到凡间的代理人,以莫测的力量统治世间,而所谓的正道与魔修,通通都是僭越者。 巫咸国的八级巫师将观光者与参赛者分开,观光者由九级和十级巫师负责指引,而六级与七级巫师们分流参赛选手们,引导他们去不同的大厅填写参赛申请,每个三人小队出一人填写即可。 桂堂东填写纸质资料,发现预选赛分为天、地、人三个赛区,询问三个赛区有何区别,又如何分配参赛选手,得到的答复是三个赛区主持考验的十巫不同。 天赛区主持是十巫之一的巫姑,她擅长转化物质与占卜的巫术;地赛区主持是巫真,擅长剥夺思考与语言能力的巫术;人赛区是巫罗,擅长强制目标行动的律令系巫术。 在这三位巫师中,巫姑最强而巫罗最弱,所以预选赛能分到巫真主持的人赛区最好,但桂堂东得知,预选赛赛区选手的分配由主办方抽签分配,且在预选赛阶段,选手们不以三人小队,而是以个体的形式接受考验。 桂堂东填写的资料很快变成三枚玉制的令牌送回他们手里,选手们参赛缴纳的手续费已经提前支付这一部分成本。令牌是选手们的参赛资质,失去令牌的人即失去比赛资格。 然后,他们以小队形式被传送到临时洞府休息,那里边从修炼到休闲一应俱全,勒花天甚至找到一些情qu用品,不禁吹了声口哨。 “要试试吗?”她对桂堂东说。 “别闹,做正事。这洞府有门禁吗?” “有,还有监听设备,所以我现在用密音和桂道友说话。”勒花天回答。 “稳妥起见,我们暂时不出去了,先观察形式再说。记住,我叫bin,你叫石冰兰,而江道友是白洁。” “知道啦,bin。” 三人轮流使用训练场熟悉自己在大赛里所用的功法,桂堂东的练习量最大,因为他的功法非常吃射击精度,而射击精度与熟练度挂钩。 到了晚上,玉牌传来震动,一行文字显形,说明预选赛开启的时间是后天。并且,小队里每一个人的预选场地都不同:勒花天在天赛区,江纤尘在地赛区,桂堂东幸运的分到人赛区。 “看来,我们在进入小组赛之前要各自为战了。”桂堂东说,“祝你们好运,也祝我好运。”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历晴川与冬白雪的令牌上,也显示她们被分配到人赛区。 第五十一章 克里姆希尔德 2月16日,在巫咸国修士的指引下,桂堂东来到人赛区的会场,在大型幻术的作用下,整个会场充满异域风格,或者说,古代泰西风格。 桂堂东打量周围的参赛者,立刻发现几个显眼的存在:首先是一位来自泰西的构装骑士,他身着重甲,甲胄正面绘制着家族纹章,而在其背后,六片“构装”像羽翼一样舒展,每一片构装都贮存不同属性的魔力,可以施展不同的魔法。 泰西人出现在南疆已经十分罕见,一个泰西西部的骑士家族成员来参加南疆深处一个方国举办的比赛,其稀奇程度可以堪比冬白雪扶老爱幼的场景了。 这位泰西骑士周围腾出好大一片空间,参赛者们对此议论纷纷,但还有几个显眼的存在替构装骑士分流了人们的视线。 然后是一名俏丽的女子,她双手交叠合于腹部,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才怪呢,她人面蛇身,巨大的棕色蛇尾盘旋,蛇尾竖起,轻轻摇晃时便能听到令人不安的响动。 “宋良箴怎么来到这里?” “敢问道友,宋良箴又是谁?” “宋良箴是南疆之光,她是第一大邦轩辕国少国主的长女,实力不俗,据说她作为外卡选手参加过上一届的齐地冠军联赛,可惜在小组赛里分到‘寒城将军’胡玄冬与‘及时雨’春停云所在的小组,所以没有出线。” 在旁人的议论里,桂堂东搞清楚对方是何许人物,但他对齐地冠军联赛的外卡选手印象不深,因为参加比赛的时候,阳炎府的专业团队陪他打训练赛,一起分析潜在对手的比赛录像,给他做大保jian保持状态,就算有闲暇时间,桂堂东能遇到的也是八大门派的真传选手。 不过,既然能进入小组赛,就dai表宋良箴有些本事。 可以在风情上与宋良箴一较高下的还有另外一位女郎,她白发胜雪,艳丽的红色罗裙反衬她皮肤的白皙,好似白民国的人物……但她脸上的两对好似红玛瑙一样的复眼,表明她出身别处。 桂堂东认出对方的起源——来自呕野之丝的蛛民,呕野之丝是人们对蛛民盘踞之地的称呼,蛛民维持着母系氏族,不是因为她们过于落后,而是蛛民只有雌性,每当她们要繁衍的时候,她们就会出动捕获雄性……最偏好的雄性是人类修士,因为他们不仅体力出众,而且怀孕以后吃掉他们能增加自己的修为。 当然,只有那些根基不好,修为短浅的蛛民想着吃人,而其他发育正常的蛛民,会把完成交配工作的雄性放回,因为她们顾忌整个族群的名声,如果随意吃人,等待她们的最终将是种族战争,而她们不可能战胜人类修士。 蛛民的武器是她们自己吐出的金刚丝的各种应用,因为金刚丝产量极少,除满足蛛民自己之用外,几乎没有向外界流通的余裕。其他势力核算成本之后,觉得奴役蛛民然后逼她们吐丝是亏本生意,也就无所谓放任她们在山野继续生存。 蛛民生性羞怯,不爱出现在南疆的文明社会的,如今出现在这里却是稀奇事。 构装骑士,蛇女,蜘蛛女郎之后,桂堂东看到银色面具,与血色云浪在黑袍上翻卷的图案,这位更是重量级,来自清风烟雨楼的杀手也现身此地,这下不止参赛者,就连维护现场秩序的巫咸国巫师们都紧张起来。 “呃,我是通过正常报名程序进来的,你们觉得我不合适,应该一开始把我筛选下来。”那位魔修无奈解释道,“清风楼和烟雨楼是执行两个不同任务的系统,清风楼负责杀戮,而我们烟雨楼爱好和平,毕竟,修士也不能只是打打杀杀,不是吗?” 那魔修头颅诡异的转动一周,在桂堂东的方向视线停留数秒,终于回到原来的位置。桂堂东十分坦然,相信参赛者不会因为魔修的视线而关注他,因为在他不远处,还有一位带着兜帽的三级巫师站在那里。 这一点非常好分辨,因为那位巫师袍子上就标识了等级。 因为一级加二级巫师拢共只有十人,所以三级巫师亦是巫咸国的核心,一位三级巫师现身参加比赛,会让人不由得担心比赛的公平性。 这时,十巫之一的巫罗在高台现身,他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面庞白净,一双充满冷意的眼睛扫过会场。在他的威压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巫罗的侍从宣布人赛区的考验:美丽的公主被邪恶的修士囚禁在高塔中。首先,找到守门的怪物,并从怪物那里获取复数个高塔的位置所在; 每位高塔都有一位公主,参赛者可以自由选择前往的高塔,通过有守卫把守的路径,来到塔顶见到公主; 满足公主的要求,参赛者带着公主按照原路返回,回到这里,经过裁判的确认后,即通过预选赛,进入小组赛阶段。 预选赛的比赛并不复杂,桂堂东预计比赛的重点将是参赛者之间的竞争。构装骑士,蛇女,蜘蛛女郎,魔修或者巫师,如果是阳炎府真传桂堂东,大约真的可以一打五,因为他们中最强的不过是相当于八大门派金丹境后期修为。 不过,现在散修桂堂东就必须见机行动,没有队友给他铺垫,他的功法很难直接奏效,所以预选赛阶段,最好避开这些好手。 巫罗的身影消失,他的侍从宣布比赛开始,桂堂东混在参赛者离开广场,前往外面去寻找怪物……根本不用寻找,一只狮身人面兽慵懒的坐在外面,许多人形的骸骨与发丝躺在它前方,翠绿的植物装饰期间。 “哦,又到了送餐时间吗?这一次的餐点……真不错啊。” 狮身人面兽以通用语与参赛者们交流,它的嘴角和爪子上有许多交错的伤痕,当它开口说话,一股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好吧,按照规矩办事,你们一个一个的来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对了我就告诉你们高塔的位置,而如果回答错误,我就把你们吃掉。”它说。 有人越众而出,狮身人面兽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好似在看主动送来的餐点。它张开嘴巴问出第一个问题:你通过杀害自己的家人举行血祭,做成的第一件法宝如今在何处? “……” 原本想要答题的参赛者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不知这狮子从何处知道隐秘。他自然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如果回答问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是弑亲禽兽,他和死了一次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不答,这鬼东西是要吃人的。 “你有十五秒来考虑回不回答,时间一到,我就开动了。”狮身人面兽说。 “答你X!” 敢来参加斗神大会的,多是悍勇之辈,被问急的那人决定掀桌子,他立刻运转功法,带来人群里的数人,他们配合无间,暗器、功法、符箓与法宝一时俱下,砸在狮身人面兽的身上。 “吼~” 狮身人面兽看着停在它眼前三十厘米距离的攻击,那些攻击俱被凭空浮现的红色文字约束,而攻击狮身人面兽的参赛者们受着同样的束缚,他们奋力挣扎,却连变化表情的权利都被剥夺,只剩一对眼珠透露惊恐。 “是律令巫术,那东西束缚了妖兽,也保护了它。”人群里低声说。 狮身人面兽耳朵很尖,它说道:“保护我?哼,若不是这鬼东西,进来多少人我吃多少,你们最终的结果都是变成我排出的粪便。” 狮身人面兽轻轻一吸,修士们的衣服崩坏,赤身裸体进入它的嘴巴里,它摇头晃脑享受着,血水不时从唇齿间渗出,滴落,仿佛它在吃上等的生牡蛎。 它咀嚼几下吞下,吐出一副完整的骨头,参赛选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人上前。 “喂,我这样是没法吃你们,但你们来这里是要从我这里得到高塔的位置吧。老实说,之前的时候想要越过我,自行去寻找高塔的点心不少,但最终的结果嘛。” 这时,来自泰西的构装骑士上前,狮身人面兽说道:“好,又来一个,我问你,你和多少个人妻发生过关系?” 全都是让人社死的问题?! 构装骑士沉默了,狮身人面兽舔舔嘴唇:“给个痛快话,你答还是不答,我还没吃过铁罐头!” “我只是有所疑问,非人类物种的又有过固定性伴侣的,算人妻吗?”构装骑士说。 “……你把我弄不会了,应该不算吧。”狮子有些困惑,“所谓人妻,意思是你睡的这个娘们,她首先得是个人吧。” “那没问题了,按照你的标准,我睡过37个人妻。”骑士回答。 狮身人面兽有些遗憾,几秒之后,骑士被就被传送到其他地方,这鼓舞了其他参赛者,他们又开始涌到狮身人面兽面前答题。 桂堂东关注了狮身人面兽的问题,发现这东西欺软怕硬,对于强势的参赛选手,净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它问蛇女喜欢什么女人,被暴露是个同性恋的蛇女无所谓的回答,是娇小可爱的,便被传送过去。 蜘蛛女郎的问题是吃过几个人,被答曰0人后也通过,魔修的问题相对困难一点,狮身人面兽让他做算术题,那并不难,但他很费劲才把题目解出,被传送走。 三级巫师垂手而立,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桂堂东看了看周围,原本挤满人的环境,只余下几十个人还站在此处,这些人大多在盘桓弃权。 桂堂东不可能和三级巫师耗在这里,他走向狮身人面兽,站在一片新成的骸骨地里。后者硕大的头颅俯瞰着他,而他毫无畏惧的抬头与之对视。 “1+1等于几?”狮身人面兽低声问。 “2。”桂堂东无奈回答。 狮身人面兽没有问劲爆的问题,但它问题之简单,如果注意到它提问规律,就一定会引起那位三级巫师的注意。 狮身人面兽告诉桂堂东六个高塔地点,这些高塔地点全都以数字编号,让人瞧不出有任何区别,所以桂堂东随意的选择3号,传送的光芒攀附他的身体。 在传送前的最后一秒,他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那视线如此专注,又有些肆无忌惮,让他不自觉的绷紧身体,果不其然,他被三级巫师注意到了。 3号高塔前的路径已经留下很多人的印记,有少数变成尸体,为后来者警示路径上的机关,桂堂东轻松的越过这些,看到担任守卫的修士与机关人偶与妖兽们奋力搏杀的痕迹。 更多的死者出现了,但这些死者不全是死于守卫之手,他们背部的致命伤昭示一场背叛。 他们甚至没能见到公主,就像杂草一般死在这里,毫无尊严,而他们的尸体,或许也会化作身下杂草的养分。 桂堂东踏上楼梯,不时有人从上面坠落,有些化作尸体,而有些则连滚带爬重新登上阶梯,并把前方的桂堂东当做敌人攻击,被桂堂东躲闪的同时练习自己的射击技术,确保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后就继续前进。 塔有十层之高,桂堂东来到塔顶前清理了所有的参赛选手而不杀一人,他推开门,看到之前已经进来的参赛者倒在红毯上。 “别误会,他们只是睡着了。” 桂堂东看向红毯的尽头,穿着泰西式曳地长裙的金发女郎坐在宝座上,一对如同浅冰一样的眸子透露无尽的哀愁,她说道:“我乃克里姆希尔德,最伟大的骑士构装家族勃艮第的掌上明珠,我的夫君齐格飞死于我家族家臣的谋杀,因而我远渡重洋,希望借助勇士们的力量复仇。 现在,我已经能感受到那些谋杀者遣来杀手,雇佣凶徒,要把我置于死地。阁下可否带我下塔,我会辨识出他们,并把他们一一杀死。” 克里姆希尔德在修道界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泰西人,在兵甲门向泰西扩张的最后一战,即白城之战,是她背叛了守军,向兵甲门的修士传信,指引他们利用城市防御的缺点攻陷此城。 兵甲门抱着千金买马骨的态度,问询她想要的封赏,而她的回答是她要屠尽此城的勃艮第骑士,那是她出身的家族,而死者不乏与她沾亲带故之人。 伴随着平常的爱情故事与不平常的复仇故事,曾经显赫一时的构装骑士家族嫡系在白城战役后覆灭,而其统治的世俗领地,在后世历史学家称为“裂颅”的事件里一分为二,并入周围的势力。 修道界不关心勃艮第骑士覆灭引起的泰西版图变化,而是在辩论一个问题:克里姆希尔德的丈夫被娘家人谋杀,那么她为丈夫复仇,谋杀娘家人是否符合道德? 在修道界的道德观里,修士为自己的道侣复仇是正义的,然而谋杀自己的亲族又是不义的,这就产生了矛盾,双方进行旷日持久的争论,然而克里姆希尔德却消失在历史中。 有人说她成了兵甲门某一位长老得宠的姬妾,安稳的度过余生;有人说她在谋杀亲族为丈夫复仇后立刻自杀,为悲剧画上句号;有人说兵甲门修士背信弃义,杀害了投靠他们的克里姆希尔德。 如果克里姆希尔德还活着,那么现在的她已经超过两百岁了,但坐在宝座上的女人只有人妻的气质,却没有两百年积累出的淡漠。 如今她自称克里姆希尔德,不过是因为这个泰西名字在修道界流传度较广,为预选赛选手们增加一点异国风情罢了。 桂堂东不信,却为了通过预选仍答应对方的要求。克里姆希尔德起身,她的王座在身后折叠,化作剑鞘,而后她从剑鞘中拔出闪闪发光的剑。 “让我先试试你的能力,勇士,我想知道你是否有资格与我同行。”克里姆希尔德说。 桂堂东谨慎的后退:“或许你可以考虑换身衣服,女士,你的吊带裙装做动作的时候很容易……走光。” “感谢你的提醒,但在女人之前,我首先是一名战士!” 克里姆希尔德曾是一位构装骑士,而现在,扮演她的角色尽职尽责的还原了构装骑士的剑术。可惜,桂堂东现在的身份无法通过剑术一较高下。 他双手被金色的光团覆盖,先是躲开克里姆希尔德敦实的长剑,拉开距离后即朝对方投掷金色的光弹,弹道十分耿直,不是被对方躲开,就是用手中的剑劈开。 桂堂东无奈,越发觉得云晓镜是在搞他,他继续辗转腾挪,拉开距离,寻找对手身法的破绽,手中捏住的光弹只在他认为把握较大时发射。 而从视觉效果上,就是一个穿吊带裙的金发女郎扛着剑把他追到世界跑,而他好不容易扭开的角度,发射光弹之后却总是在给对手刮痧。 不行,这功法必须打出对手的伤口后才能用! 桂堂东这么想着,他引诱女骑士离开房间,拉到外面更宽敞的地方去打,在兴头上的女骑士离开房间,顺着楼梯和他一路扭打到一层。 “吃我这一招!” 女骑士举起手中的剑,明亮的光芒充斥剑身,似乎不得了的招式正在酝酿。但在这时,她旁边的墙壁破碎,戴着银色面具的清风烟雨楼魔修突入,伸手拧断她的脖子,把她的脑袋扯下,扛在自己肩上。 那魔修之所以做出如此古怪的动作,是因为他其他可以放置物品的地方,已经被五颗相同的头颅占据。 “又是个假货,亏我听到克里姆希尔德的名字,还兴奋的想和这个泰西人妻睡一觉,结果六座高塔上的女骑士都是人假扮的。” 魔修转向桂堂东,自来熟的说道:“老兄你也是,和这种假货扭打在一起,实属浪费时间,你直接上手拖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下塔都算你完成任务的。” 他带着善意为桂堂东指点游戏的攻略流程,然而其分享的内容就是最大的恶意。 桂堂东没有杀死npc的爱好,他皱眉看向魔修,说道:“你抢了我的对手,而且在我界定她的行为是否需要我出手杀死她之前,你就把她谋杀。” “你为什么那么严肃?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那是生命。” “生命本就是一种游戏货币。所以,朋友,你为何也如此严肃?” 桂堂东回头,看到构装骑士走来,与他站在一起,对魔修说道:“纵然那是幻象,你却也亵渎了克里姆希尔德大人的名誉。” “她背叛了你们泰西人,害得白城沦陷,这也称得上名誉吗?” “克里姆希尔德大人从没背叛,只有白城失陷,并把这消息传递给天谴军团(兵甲门)那些三心二意的盟友们,他们才会背叛兵甲门,结束这场战争。” “很有趣的视角,然而割让领土真的能换来和平吗?我听说,兵甲门的新一轮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魔修说。 “……” 构装骑士沉默以对,他举剑要和魔修拼杀,桂堂东突然出声说道:“到此为止吧,现在打起来,你们一定不是最后的赢家。” 顺着他的目光,两人看到轩辕国的蛇女,呕丝之野的蜘蛛女郎,巫咸国的三级巫师站在附近,看的出来,他们多少对魔修用杀死npc的方式结束预选赛有些不满,但还不至于因此出手,他们更想让构装骑士与魔修打起来,试出这两人的实力。 他们彼此戒备返回广场,桂堂东给这自称清风烟雨楼出身的魔修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在合适的时机,他会制裁对方。 巫罗的侍从宣布预选赛结束,人赛区的六位选手晋级下一阶段的比赛,低阶巫师们进入赛场清理尸体,转移伤员,桂堂东看到六具无头女尸被单独盛敛,送进黑色的马车带走,而剩下的则就地埋葬在这里,成为孤魂野鬼。 桂堂东又看了那魔修一眼,离开赛场。 第五十二章 道歉 null 第五十三章 触须 冬白雪回到临时洞府,她一路碾压了其他小组里的参赛队伍,把碍事的全都干掉,而忽略了其他求饶的弱者,顺利出线。 “你们身手不凡,有正道修士的影子,是谁派来的?”冬白雪问。 她眼神冷冽,且已经摸清她些许脾气的两位女散修,知道她的耐心很有限,对于惹她心烦之人,她会将之化作冰雕,而不会给人太多辩白的机会。 宰玉蟾抱拳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奉胡玄冬将军之命,前来南疆探查。” “胡玄冬,她派人来这里做什么?”冬白雪皱眉问。 “南疆的局势让将军稍感不安,她想知道这些是因何而起,所以派遣我等深入南疆。” 胡玄冬盯了两人几秒钟,她什么都没做,却已经让身着厚实盔甲的宰玉蟾感受到如被锐器刺穿的痛处,而沉稳的盲眼剑士易紫菱的手也微微发颤。 “是了,多余的胡玄冬也不会告诉你们。那么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冬白雪问。 宰玉蟾有些委屈:“巫咸国的斗神大会云集诸多南疆的年轻好手,很难不让人联想。因而我等需要搞清,这是否dai表南疆将产生新的波澜。 冬真传伪装做的巧妙,我等还以为冬真传是有实力的散修,欲与之组队争取打进正赛的淘汰赛。 然后,我们慢慢意识到这是冬真传,但如果开口自报身份,难免冬真传会误会我家将军插手南疆事务。” 胡玄冬不会胡乱派她的人出去送死,她为部下准备了好几种保命方法,其中遇到别派正道修士的保命手法,便是特制的通讯符箓。 易紫菱取出符箓交给冬白雪,冬白雪先检查了一番,才激活符箓,里边传来胡玄冬疲惫的喘息声 “你好,你是?”胡玄冬问。 “冬白雪,你的人在我这里……需要我先证明一下我是冬白雪吗?” “不需要,我们很熟悉了,就像我不用证明我是胡玄冬。嗯,她们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冬白雪和胡玄冬对证,确定她们讨论的是同一组人马之后,冬白雪冷冷的说道:“你的手伸的实在太长了。” “我想,巫咸国也不是四时宫的势力范围,冬道友在此意欲何为?” “我在办自己的私事。” “我倒是在办公事,但我没有影响南疆局势的打算,这样,我们两不妨碍,冬道友就和我的部下组队比赛……或者你把她们踢了更换队友也无所谓,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请不要加害她们。”胡玄冬说。 “你以为我很喜欢杀人吗?” 冬白雪结束通讯,现在更换队友已经晚了,而且会令人生疑,主动把打上焦点位不是好主意,就像今天小组赛杀光同组对手的魔修,与不杀一人的神秘修士,在冬白雪看来,他们同样愚蠢。 尤其是后者,令冬白雪想到桂堂东,但那人的作战风格也桂堂东截然不同,也没使用火焰灵力,大概不是桂堂东,而是道德观比较奇特的散修。 天下之大,持有任何信念的修士都能找到知己,就算是桂堂东那样的人也未必孤独,而她自不必说,她知道很多人在舆论上黑她,但她同样清楚,那些人黑她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而是恨自己不是一人吃三路却对门派贡献甚少的冬白雪。 她想到桂堂东,胸口的烙印又开始升温,桂堂东没用索情咒折磨她,但胸口的烙印就是对她现在生活最大的讽刺,她的骄傲让她产生羞耻和愤怒,而羞耻和愤怒就会令人一个人红温。 她稍稍有些分神,宰玉蟾抱拳说道:“冬真传,末将有一事禀告。” “我不是你们的将军,你们不必把军中的尊卑套过来,”冬白雪说,“何事?” “我被人使用了功法标记,我感觉很模糊,甚至不确定它的存在,但我认为自己应该说出来。” 冬白雪对灵魂同样研究不多,所以她连为对方检查的意思都没有,说道:“你做的对,那么你认为,如果有人对你下手,应该是什么时机做的?” “我不知道。”宰玉蟾说。 易紫菱说道:“或许是我们离场的时候,在出口偶遇的那支不杀一人的队伍,那一男二女让我感觉很古怪,男的古怪最少,剩下两个女人古怪相当多。 我当时在看个子高的那位女修,她散发着异民的波动,却伪装成人类修士。在我的感知下。她断没有出手的可能,但另一个我没关注的女修却有可能。” 冬白雪抓住宰玉蟾,冰凉的感觉透过盔甲,在宰玉蟾身上扩散。宰玉蟾被冰冷与无助包裹,仿佛连时间也被冻结。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看到自己体内多了漂浮的雪花符号,而冬白雪已经漂浮在洞府里进行休憩兼恢复性训练。 修士们大多具备飞行能力,原理类似力大砖飞,相对的,将身体舒展躺平,不使用浮空功法与平衡功法,而是仅仅靠灵力外放维持三十到一百公分的浮空,一动不动,不曾有一毫米的上下浮动,犹如静物一般,不止考验修士对功法的运用,还有心性。 因而,从筑基境开始,正道修士就会定期进行浮空冥想,仅仅运转基础功法,以此磨砺自己肉身的平衡能力与定力。 “冬真传让我告诉,她给你施加了保护咒,如果你是被诅咒了,而那诅咒从内部蔓延伤害你的身体,保护咒就会触发,通过冻结你体内灵力运转的方式阻止诅咒蔓延。”易紫菱说。 宰玉蟾应该道谢,但看到冬白雪专注修炼的样子,她把话语吞下,决心用实际行动报答冬白雪的救护。 她误会冬白雪了,冬白雪正在和历晴川联络,历晴川的小队亦顺利通过小组赛,颜紫绡顶在最前方,用变成流动血团的能力吃掉敌方伤害,历晴川给骆红蕖各种加持,让猛的不像自己的骆红蕖一箭一个,收割战场。 骆红蕖也是个心善的,她尽量以不杀死敌人为目标,但在历晴川的加持下,她低估了自己的杀伤力,箭矢所至,死伤参半,令她有些难过。 颜紫绡心大,或者说,她于剑士一途的修炼始终伴随着战斗与死亡,因为有些剑士相信,赌上生死进行的战斗有利于提升自我。颜紫绡不信,但她被迫和拦下她进行如此战斗的剑士交手。 她安慰骆红蕖,历晴川在旁边闭目养神,回想今日的赛场里,是否与师弟类似的存在,最大的嫌疑便是不杀一人的那个小组,因为桂堂东同样不好杀人。 不过,那人与师弟所用的功法完全不同,实力低微,且身上没有火焰灵力,让历晴川觉得那人不是师弟……这时候,冬白雪联络,两人交换情报。 “你们两个马上自检一下。”历晴川的手放在她们身上,“我也会协助你们,看看你们身上有没有被人下咒。” “下咒?” 骆红蕖与颜紫绡有些莫名奇妙,但她们听从头领的意见,检查之后,她们自己没发现什么,但历晴川在她们的灵魂深处,发现了一根异常的触须。 同样的,在构装骑士的房间,构装骑士背后一翼的警报声响起,骑士拆下羽翼,发觉其构装已被紫色浸染; 在“南疆之光”宋良箴的房间,一块蛇鳞坠落,宋良箴吃痛的捡起,看到上面的血液正在组成一句警示,警示她的灵魂已经被外来的力量入侵; 来自呕野之丝的蛛女把临时洞府变成被白色蛛网分隔的空间,在白色的吊床上,她俯卧其上,八只毛茸茸的蛛腿微微蜷缩,吊床轻轻摇晃,蛛女的两对复眼逐渐迷离,这时,蛛网上不和谐的颤音通过蛛丝传递到她的腹部,她警觉的抬起头来; 巫咸国的三级巫师在房间冥想,数百颗被打磨成正方体的盐晶在空中悬浮,忽然之间,一枚玫红色的盐晶爆开,而把紫色的触须呈现在巫师眼前。 鼓城有数十起类似的现象发生,而绝大多数当事人无知无觉,而导致这一切的是桂堂东队伍的临时洞府里,江纤尘褪去衣裳,勒花天的手掌覆在她印满百花名字的身躯上,以名字为媒介,向尚未征服的百花灵魂探出自己的触须。 “你的本体可真是难看啊。”勒花天感叹道,“如果你用现在的皮套诱惑男人,在他与你结合之时,你把身上的皮套脱下,他大概会被你吓成阳痿。” 江纤尘反问:“所以在人前,我为何要脱掉皮套?当我自由之时,我才会回归自己的本来面目。” 勒花天笑笑不说话,大部分百花实力低微,她很容易就把触须伸进对方的灵魂,先潜伏起来,再一步步瓦解对方几乎不存在的灵魂防御,然后控制其灵魂的一部分,让其对未曾相识的主人臣服。 魔修或者阴山盟都常用类似的手段在世俗领地布置情报网,但区别在于,阴山盟更精细一点,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塑造受害者的人生,让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所以勒花天才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她分不清。 不过,这不妨碍她用类似的手段控制别人,百花之间会相互吸引,当作为“目录”的江纤尘在此处,百花们也聚拢到鼓城,方便她的索引。 然而,有几个人显得棘手,勒花天的布置已经被她们发现,进而斩断触须。勒花天气力已经不够,她就此脱离接触。遗憾的告之江纤尘这一点。 江纤尘无所谓的样子:“如果她们能察觉你的功法,这就dai表她们有实力的,如果是参赛选手,就dai表她们有很大概率打进淘汰赛,而淘汰赛的特殊规则就可以利用。” “你是指可以指定对手一名成员,战胜之后将之夺走的特殊规则?” 勒花天想了想,“的确,如果对方队伍里存在百花,至少能确保夺取一名,夺回来后就可以做这样那样的事,让她屈服。” “所以,只要赢下就好了,而我们的配置,只有小胜和大胜的区别。” “我们实力足够,只可惜我们在比赛里没法用自身的功法,你的举盾也好,我的羽刃也好,桂道友的精准射击也罢,这三个功法组合在一起,不具备绝对的统治力。” 江纤尘趴在桌子上,桂堂东这回在浴池待的有些久,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有点散架了,但她的思考能力还没散架。 她想起云晓镜,那个来路不明,被她讨厌的非人之物,她讨厌云晓镜的原因是嫉妒,嫉妒云晓镜的自由,嫉妒云晓镜可以改换自己的肉体,在平庸和美丽之间随意切换,而她更嫉妒云晓镜的力量……云晓镜拥有改变局势的能力,而她没有。 云晓镜打了个喷嚏,现在她顶着白西幽的外表,和“南轻絮”一起出来活动,倒不完全是恶趣味,而是行动需要。 “南轻絮”要抢救古籍,但现在她实力低微,不方便动手,打手的话只能交给云晓镜来做。所以,云晓镜换了外人不认得的面孔,杀进巫咸国修士的焚书地点。 巫咸国修士焚书的方式十分原始:他们在地上挖坑,倾倒油脂,把一批书丢进坑里点燃,等焚烧的差不多后再用烧火棍检查,看是否书页残余。 修道界的书籍,大多做过防火处理,因而这类方法焚烧起来十分缓慢。巫咸国的高级巫师们动动嘴,劳累的都是底下的低级巫师与凡人,他们日夜工作,还要处理呛人的浓烟,以难免惹得高级巫师不快。 守卫与工人已经十分疲惫,这里又是鼓城,巫咸国的第二重镇,如今有三位十巫成员在此坐镇,从常理考虑,没有人会在鼓城闹事。 然而,反常的家伙出现了,金色的影子像陀螺一样撞破大门,杀进庭院,不断迸射金色的丝线,它碰到火焰则熄灭火焰,它碰到生灵则野蛮的把生灵的灵魂从肉体里拽出,吸收,碰到法宝与机关则让它们流失颜色,失去功效。 “白西幽”脚尖点地,又转了几圈,越转越慢,当她静止下来的时候,巫咸国处理古籍的焚烧地已经笼罩在一层光茧中,纵横交错的金线切割空间,模糊了“白西幽”的身形。 “你最好快一点,在晚上,我的色彩事很引人注目的。”“白西幽”说。 “那你可以换种颜色。”“南轻絮”回答。 “才不要,我喜欢这个颜色,这是我不容妥协的骄傲。” “南轻絮”掠走了所有的书籍,等巫咸国修士赶到的时候,光芒熄灭,他们看到死寂的现场,燃油失去火焰,生灵失去生命,法宝失去色彩……最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书籍。 就算再愚蠢的人,也意识到入侵者为何而来,只是他们反应慢了一些。“白西幽”沿着烟柱升腾的方向找过去,从天空俯瞰,城市各处先后爆发炫目的光芒,而后逐渐黯淡。 从犬封国掠来的古籍,巫咸国修士已经处理五分之一,有五分之一部分损毁,而剩下五分之三是完好的……这些都便宜了“南轻絮”,她塞满了携带的所有储物戒。 “收获颇丰。” “白西幽”处理手尾,以防止敌人追踪到她的痕迹。回到临时洞府后,她变回云晓镜,问道:“问题在于,你准备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正常走传送阵是不成的,我很难解释自己储物戒的枚数与状态。” 云晓镜舔舔嘴唇:“其实你可以交给我。” “那时候,你会随便找个借口,吞噬里边所有的知识,加速你的成长。” 对“南轻絮”的不信任,云晓镜嫣然一笑,丝毫看不出恼怒的样子:“我知道啦,要利用桂堂东。” “没错,从门派的角度,这是桂堂东存在于南疆的价值。他是一个稳定而高效的快递员,通过他体内的那道通道,我可以把从南疆的战果快速转移到临淄。” “那从私人情感的角度呢?” “在他结婴,以及我生下孩子之前,我不想他回到门派或者自己的世俗领地。 实际上,其他长老对南疆事务的介入,已经对师兄形成事实上的掣肘,他派来捉拿堂东的宫小路瑞穗队伍,被隶属于其他长老的内门修士盯的很死。 大家不知道他派出队伍是要回收堂东的,看到历长老又是派遣座下大将桂堂东深入南疆,又是派遣自己掌控的金丹修士中最优秀者组成队伍随后赶到,最后干脆把女儿也派过去。 单纯从这一层考虑。你是门派里的长老,你觉得师兄想在南疆做什么?抓捕在逃真传桂堂东?还是师兄又想在南疆搞个大新闻,独吞好处? 这次,其他长老反应过激,跟进速度很快……这些都是有因果的,堂东的结婴,热身赛对冬白雪的又一次胜利,师兄在徐国捕获异域之神,不断刺激着同门的神经,最终化作师兄意想不到的掣肘。” “你们人类关系真是复杂,你对你的师兄没有太多负面情绪,但为了他的弟子,你要算计他。”云晓镜感叹,“你自己也是,一开始要守护历晴川的恋情,但最后,你伤她最深。” “你错了,人类的关系并不复杂。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大局观,由着自己性子胡作非为,愿意牺牲别人来让自己幸福的坏女人。”“南轻絮”说。 “南轻絮”对自己的评价十分中肯,巫咸国费尽力气入手的成果为她打工,到了清晨,他们初步厘清自己的损失后,十巫议会里有三名成员直接降临此地,当天口岸有超过十名官员因办事不力而人头落地。 亲自勘探完现场后,二级巫师判断入侵者只有两到四人,且清理现场的时间不超过三十秒,入侵者单体素质之强,只可能是正道修士。 结果,口岸里正经来旅游或者做生意的正道修士倒了大霉,能来这里而不执行秘密任务的,全都是在门派不受待见,在若干年后会被清退的边缘修士,他们受到自觉受辱的巫师们严厉的盘问,但门派不会为他们伸张正义。 除此之外,那些被怀疑亲正道修士,或者有可能向正道修士泄露情报的人,也被通通抓捕。传送阵被暂时封闭,在高强度的搜检与拷问里,几条正道修士布置的暗桩被挖出来,引发了更多的腥风血雨。 这些都是为“南轻絮”的大丰收支付的代价,而作为罪魁祸首,她倒是很轻易的通过巫师们的检查。仅靠巫师们使用符箓或者手持的小型法宝,根本扫不到她戒指所藏的位置。 远在鼓城的桂堂东也受了波及,原定的赛程向后推迟两天,用以对包括被淘汰的部分在内的参赛者进行安全资质登录……这是搜查的委婉说法。 为了安抚参赛选手,十巫之一的巫罗亲自现身,追加这次斗神大会的夺冠奖励,他招招手,他的随从很快把身着红裳的女郎推搡过来,那女郎本应生长头发与眉毛之处,俱被剃的光溜溜的,她底子不错,却因为没有毛发,显得长相怪异。 姚止馨! 桂堂东立刻认出他要救的人,身体绷紧,觉得这巫罗布置的陷阱,下一秒,巫罗就要拍手叫来五百个大汉……过了几秒,他又忽然想到,薛衡香也是穿着皮套进入巫咸国的,所以他、勒花天以及江纤尘的身份,还不会被巫罗定义为上钩的敌人。 大部分参赛选手都对这追加奖励表示不满,一个筑基境的女人而已,他们不来巫咸国也能搞到。这时,巫罗微微一笑,说道:“她实力低微,但异民血统赋予她身体神奇的功能,提升了她的价值,值得作为冠军的奖励,诸位请看。” 他的随从捧来锦盒,奉上有聚拢灵气效果的特制手套。巫罗戴上后将锦盒打开,取出一枚灰黑色的,如同高尔夫球大小的珠子说道:“她的身体能产生灵力珠。” 第五十四章 魔法的应用 在自然界,深埋在地下的固态灵力结构如同盐晶,俱是以不规则的立方体存在,但它比盐晶透明。 修道界运用固态灵力的时候,如果只是当做充电宝或者补给品使用,那么固态灵力被加工成趁手的模样即可,这部分用途的固态灵力拥有千奇百怪的形状:从发卡到角先生,从板砖到马桶,充分体现了持有者千奇百怪的兴趣。 固态灵力另一种运用,则是在复杂的灵力传动系统里充当介质以及优秀的备用动力,在甲级风帆战列舰使用的特种炮弹中的装药,诸侯级以及以上法宝,聚灵阵系统中也有广泛的运用。 在这些用途里,修士们更希望固态灵力成为球形,因为球形是灵力最均匀和稳定的形态,为此,修士们把固态灵力熔融,再掺入其他物质,将之塑造成球形。 根据掺入物质的不同,灵力珠有数百种不同的色泽和数十种属性,灰黑色在分类中属于重力,可以在重力有关的系统里发挥作用。 灵力珠很常见,善于营销的四时宫用一点点液态灵力再加大量便宜且无用的物质,制成晶莹剔透,在夜晚会微微发亮(但不是辐射)的灵力珠,谓之定情信物。 通过大量的俊男美女修士现身说法,投发大量资源宣传,硬生生的把道侣结合,要送对方亮晶晶的、好看但无用,性价比极低的东西当做道侣结合仪式的一部分,再赋予其浪漫的话术—— 无论怎样的质疑,商家都可以用浪漫来回应,浪漫就是买家不在乎性价比,不在乎其实用性,而心甘情愿的给商家送钱,商家口称浪漫,但赚钱赚到手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全是冰冷的算计。 不过,身体能产生灵力珠的修士十分罕见,市井间流传着魔修利用只练聚灵功法女修的身体,如养殖珍珠般植入异物,日日喂食滋补之物,让异物与腔体摩擦,迫使其分泌蕴含液态灵力的分泌物包裹异物,待那物品成长到一定大小后取出。 这约摸只是修士们的臆想,因为此法制作的灵力珠既不实用,也缺乏生产效率,更像是某种臆想的情趣……实力低微的女修缺乏足量的液态灵力,而实力强横的女修,断不会配合如此下作的手段。 巫罗名列十巫,他出名较晚,在十巫中算是年长的,更多的阅历让他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他的话是可信的。如果夺冠的奖品,是附加一个会下灵力珠的玩物,对于参赛选手们,尤其是男性修士还能接受。 “但是,我感觉到大家的反应并不热情。”江纤尘以密音说。 “因为对其他人,一个产灵力珠的玩物,也只是玩物罢了。”桂堂东回答,“对于我们,她却是必须入手的奖品。” 桂堂东第一战的对手便是那位构装骑士的队伍,放眼望去,那支队伍清一色俱是被盔甲包裹的大块头,身着构装,据说,构装骑士的实力与其背后的构装数量挂钩,因为东西方法则的不同,在泰西有炽天使之称的六翼构装骑士在东方仅有正道修士金丹境的实力。 在开战之前,他们相互指认对方队伍的一员为己方获得胜利后的战利品,桂堂东理所当然的指认了那位六翼构装骑士,而他的对手也理所当然的指认了他……毕竟他们在人赛区有过交集。 开战之时,场地的大型幻景启动,防护罩升起,巫罗在最好的位置,摇晃着酒杯,对旁边的巫姑和巫真说:“呵,口岸出的问题,却来找我们的过错。白白等了两天,不知道损失了多少钱。” 巫真回答:“从物色好苗子的角度,多等两天更妙。大部分参赛选手的实力,已经被我鉴定的清清楚楚。” “是啊,安全第一。”巫姑附和。 巫真治理鼓城,斗神大会本身就会彰显他的斗神之名,持续时间越长有利于他声明的传播; 巫姑的亲传弟子参加斗神大会,时间越是拖延,她亲传弟子的准备越充分,胜算越大。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但一次大型比赛的筹备却是由巫罗来负责的,而巫罗能在其中获得的利益,便是斗神大会总收入的比例分成。 所以,比赛拖的越久,对他的利益越是不利,但在别人面前,巫罗强作镇定讨论口岸的事情,发表了一番三分担忧,七分幸灾乐祸的感想。 巫姑显得忧心忡忡:“我做过简单的卜算,入侵者中有大凶之兆。有没有可能,是中原人发现了我们举动背后的意义。” “如果他们发现了,大约就不是洗劫口岸古籍的程度了。”巫罗回答,“他们大概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但觉得事情很反常,所以进行破坏性工作。” “幸好那些只是幌子,真正值得保密的东西都已经被转移到登葆山。”巫真说。 巫咸国所使用的大型幻术阵法比较落后,差不多加载了十五分钟,才终于满足淘汰赛所需的场地要求,而后,巫罗的侍从兼裁判从高处飞下,首先是掷硬币的环节,猜对面的队伍可以修改场内一部分地形,使之有利于自己的发挥。 在存粹靠运气的游戏里,桂堂东一直是个倒霉蛋,江纤尘表示自己运气也不行。所以掷硬币的重任放在勒花天头上。 “如果我猜对了,能奖励我一下吗?”勒花天问。 “有赏有罚才合规矩,如果猜错了,是不是也要惩罚?”江纤尘问。 “能被桂道友惩罚,只要不太痛,我也很开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桂堂东觉得那两个人的关系变好一些。勒花天掷赢了硬币,他们这边拿到部分修改场地地形的权利,回来问道:“你准备怎么办?什么都不做的公平竞技,还是做有利于自己的修改。” 为了得到姚止馨,桂堂东以赢为第一目标,所以他果断选择塑造有利于己方功法发挥的类型。 三位构装骑士卸下身后的构装,为首的六翼构装骑士将自己的构装拼装成剑与盾,剩下的一位拼成长枪,而另一位则拼成弓箭。 江纤尘手掌向前舒展,灵力在她面前汇聚成半透明的盾牌,她站在桂堂东所塑造的、仿佛堡垒一样的高地上,桂堂东站在他身后,手中金色的光弹蓄势待发。 勒花天没有和他们待在一起,她从高地上滑下去,体态轻盈犹如飞鸟,羽刃虽是暗器,但也对使用者的身法有所要求。 她的脚尖点在地上,流风在她触及之处扩散,赋予她前进的动力,让她在地上“滑”行,迅速把构装骑士三人组纳入攻击范围。 她的手腕抖动,一枚枚羽刃在行进的过程里激射,具现剑盾的六翼女骑士提起手中的盾牌,魔力向外扩散,阻挡了羽刃第一轮袭击,而后,第二轮羽刃袭来,这一次暗器上附着灵力,成功穿透护盾,撞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转眼之间,勒花天已经绕到六翼骑士盾牌防护的边缘地带,六翼骑士判断如果想要用盾牌阻挡羽刃的伤害,势必要把己方阵型的正面,即对准高地上的桂堂东的一面暴露出来。 六翼骑士吃不准桂堂东的攻击方式,谨慎起见,她让弓手防御勒花天。弓手领命,张弓搭箭,即便手上戴着钢铁笼手,其箭矢仍以惊人的精度,拦下每一发袭来的羽刃。 勒花天被激起好胜心,她投掷的羽刃翻倍再翻倍,一部分羽刃角度刁钻,而另一部分羽刃则附带灵力。 举盾的江纤尘密音桂堂东:“楚清秋的羽刃是功法里穿插普通攻击,而勒花天的羽刃是普通攻击里穿插功法,所以我想知道,单纯只是投掷羽刃,打人到底痛不痛?” “不知道,但我觉得可以试试。” 持盾的女骑士掩护持枪的同伴缓缓向前推进,而弓手与勒花天对抗,其护盾和拦截的箭已经被勒花天攻破,开始在她的金属甲胄上制造刺耳的噪音。 “啧,什么乌龟壳子!” 勒花天感觉自己至少二十次命中对手,其中一半注入灵力,而对方的盔甲上只留下十个清晰的白点与十条狭长的划痕,如果不注入灵力,羽刃命中盔甲的瞬间,就会被盔甲上的魔力分解。 据说,这类接触即分解的魔法没有没有首先应用于军事,而是在避孕上。泰西有许多道德沦丧之地,男男女女人人shou兽神神鬼鬼都爱玩,大家已经接受了脑袋带点绿的生活。 绿归绿,泰西,尤其是像构装骑士家族这样以家族为单位进行传承的组织,男人非常重视自己合法婚姻里的后代与自己的血缘关系,而女人,也希望管住丈夫,不会在若干年后冒出一个私生子回来和自己的儿子争夺财产。 所以,两者形成了奇妙的共识:即在婚前,男女双方都不能与异性进行可能致孕的交合;在结婚以后,生下三个继承人之前,夫妻双方都不能和自己合法配偶之外的人,进行有可能致孕的交合。 当已生育三个继承人,且最小的继承人年龄超过六岁后,做夫妻的就能把孩子交给专人抚养,而后去外边风流快活了。 自然,确保夫妻双方遵守协议的不是承诺或者道德,而是避孕魔法,根据男女双方使用的不同,这魔法在有效期里杀死男女双方体内致孕的有效成分,从而让他们纵享欢乐。 后来,这类功法应用于军事上,先是武器,然后是甲胄。它大大提升了骑士们的防御力,防止被身份低贱之人拽下马来,掀开盔甲乱棍捅死的惨剧。但作为代价,甲胄的重量大大提升,削弱穿戴者的机动性。 勒花天移动速度很快,她一边游走一边投掷,把对手当做沙包打,那弓手跟不上她的速度,索性不跟,再度张弓搭箭,但一次,庞大的魔力汇聚其上,一根又一根弓箭的影子迅速融入引而不发的箭上。 勒花天有所预感的刹车,她手臂下垂,一口气掏出所有的羽刃,两者同时发动,一边是在抛射后不断分裂的箭矢如重拳般坠落,另一边,数量惊人的羽刃组成鸦群,发出嘶鸣声,向弓手“流动”。 “雨水”与“鸦群”的交锋不相上下,弓手的盔甲上多出更多划痕,而一根箭矢也射穿了勒花天的发卡,碎裂的玛瑙坠地,把几根青丝压进泥土中。 弓手与勒花天杀的兴起,走位有一瞬间的不谨慎,桂堂东以密音通知勒花天后,勒花天不假思索,立刻引爆弓手附近所有坠地的羽刃。 这是一次成本甚高的爆炸,但效果良好,爆炸产生的气浪吹飞弓手的两名同伴,并在其手肘两片甲胄的拼合处制造缝隙,以及缝隙之下鲜血淋漓的皮肉伤。 对于桂堂东来说,这个破绽已经足够,他立刻发射光弹,精准的命中女骑士的伤口,叠加印记然后将其消耗,执行扰乱其思维的效果。 构装骑士也有类似密音的手段,弓手判断自己正在变成白痴后,立刻沟通执行B战术,无视正要补刀的勒花天,拼命转身朝自己同伴射出一箭。 六翼骑士吃了友军攻击,脚下浮现时间,从60变成59再变成58,赫然是一分钟倒数计时。在数字变成57的时候,她像离弦之前高速杀向桂堂东。 忠实于人设的桂堂东自然是要后退的,江纤尘提盾上前,用超过三米高的灵力护盾把桂堂东挡的结结实实。这时候,六翼骑士持枪的同伴投掷出手里的长枪,裹挟着魔力后发而先至,撞在江纤尘的盾牌上。 江纤尘的盾牌反击一半伤害,承受一半伤害,因而她的盾牌出现几分裂痕,而那把长枪沿着原路反弹回去,但六翼骑士已经不在那条弹道上。 这时六翼骑士已至,手中盾牌和江纤尘的盾牌撞在一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六翼骑士的盾牌质量更胜一筹。短时间内,江纤尘的盾牌连续承受两次魔力冲击,她的盾牌碎裂,再把一半分量的反击回馈到女骑士的盾牌上。 六翼骑士摇晃一下,用盾牌顶开江纤尘,持盾护住自己身体正面,向桂堂东发起冲锋,桂堂东连续发射三枚光弹,效果却像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擦过六翼骑士的残影未能命中一发。 见此场景,桂堂东转身就跑。 第五十五章 骑士的血脉 两人在高地上开始滑稽的转圈圈,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六翼骑士正要一剑劈下的时候,劲风袭来,撞在六翼持剑的手腕处,火星四射。 “?!” 六翼骑士看到熟悉的箭矢坠落在地,那箭矢箭头变形,未能完全击穿护甲,却也令其手腕与护臂的结合处出现破绽,以及破绽之下沁出血珠的细小伤口。 但对于桂堂东,敌人破皮出血的伤口就是好伤口,他抬手连续发射光弹,如此近的距离绝无射偏的可能,六翼骑士受伤的手腕连续被他命中。 就在他消耗印记准备给对方上嘴脸的时候,那骑士很光棍的把武器一扔,举手投降了。 “呃,你确定不再反抗一下?”桂堂东问。 六翼骑士盔甲下传来沉闷的声音:“我冲向你的时候,你朝我连续发射又错过的攻击其实并不是冲着我去的吧。 你命中了我的同伴,然后操纵她攻击我,再对我使用类似的手段,我不想伤害我的同伴,两人被控制的情况下,再和你的队伍打下去胜算不大,所以,我投降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是你的了,先生。”骑士回答。 六翼骑士的攻势和投降来的同样突然,桂堂东莫名赢下淘汰赛。这时候,裁判降下确认六翼骑士的投降意向,然后宣布比赛结果。 观众们的声音被屏蔽,从口型来看是一片嘘声。买票看比赛的人自然想看场中血流成河,但这场比赛一共耗时1分又37秒,观众们买的甜酒与肉馅饼都没吃喝几口,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场中的三个大铁桶是男是女。 桂堂东从弓手那里回收了黄金律的力量,但没有从六翼骑士那里回收,因为他觉得对方的冲阵和后续的投降很可疑。那六翼骑士戴上奴隶铜环,桂堂东滴血,使之成为自己的契约奴隶,这个过程里,六翼骑士非常镇定。 他的队伍离开之后,历晴川上场了,她运气不好,分在淘汰赛第二轮次,桂堂东在场上和对手交手的时候,她还在休息室里。 巫罗的随从通知她上场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前面队伍结束的如此之快,等她来到场地上,看着破破烂烂的场地,寒酸的设施与奇形怪状的异民混血观众们,心中产生一丝悔意……她一点都不喜欢在这种背景下战斗,仿佛自己是一个取悦别人的小丑,还是小丑中廉价的那一类。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对手,变装过的冬白雪站在对面,不禁暗骂一声自己的运气。 借着掷硬币的环节,她以密音对冬白雪说:“怎么说?诚信互刷奉献一场豪宴,把观众们恶心的饱饱的,还是我们一方放水失败加入另外一方的队伍,亦或者我们真刀真枪的做一场?” “你演一演来我们队吧,我们队有两个胡玄冬派来的修士,很有实力,比你的同伴强……你和胡玄冬的私人恩怨稍后再说,我以守誓功法立誓,会立刻帮你解除奴隶状态。” 历晴川对胡玄冬的私人恩怨,就是对方那个不要脸的惦记她师弟身子这件事,胡玄冬在桂堂东面前装的像个人,历晴川却清楚,一头饿了三天的狮子看到鲜肉的神情,才是胡玄冬看向桂堂东的真实写照……一个快六十岁的女人,对男人的念想憋到现在,有了具体的目标,其内心欲望之强烈,想法之激进可想而知。 以前桂堂东在的时候,历晴川甚至觉得胡玄冬赠送给桂堂东的剑上,都是那个女人恶心的发情味道,但理性考虑,历晴川觉得味道的感知只是自己对胡玄冬的偏见。 历晴川同意,以密音告知同伴这一点,经过共同的旅行经历,骆红蕖和颜紫绡在她心里的地位从陌生人到洗脚婢,再从洗脚婢到熟人,现在隐约向朋友进发,她也不愿意这两位为无所谓的争斗受伤。 “诶,咱不会演戏啊,咱就是个笨蛋。”颜紫绡有些慌。 骆红蕖有些失落,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战斗,即便落败也没有悔意,但想到历晴川考虑到她们的安全,她又感动又羞愧,羞愧的是自己实力不足。 双方谈妥之后,历晴川先是正常的和胡玄冬的队伍周旋一番,消耗大量灵力后装作失去理智,狂送不止,帮助冬白雪耗时八分钟整结束第二场比赛。 冬白雪遵守承诺,离场之后立刻解除历晴川的奴隶手环,再等一天,她会把队伍里的宰玉蟾转入替补,而让历晴川出现在队伍首发中。 斗神大会并没有禁止被夺取的奴隶加入新主人的队伍效力,大概在主办方看来,让战败的苦主在观众席上,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重要的同伴已经成为新主人的形状,一起夺取胜利的场景,似乎是增加比赛趣味的一部分。 桂堂东把六翼骑士带回自己的临时洞府,在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声:“先生,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就这样以密音说话吧。” “你会功法?” “因为我并非存粹的构装骑士,也并非修士,我兼修两种体系,但哪一样也不精通。 正如我用密音和你交谈,我不想让主办方看到我的长相,所以很抱歉,请允许我不摘掉盔甲,就这样和你交谈。” 老实说,这下显得六翼骑士更可疑了,但桂堂东有同伴在身边,又信任云晓镜与元静仪给予自己的防护,所以他同意了六翼骑士的请求,而在表面上,他拿出主人的做派,首先规训了新收的奴隶一番。 待各自歇息之时,他和六翼骑士以密音交谈,得知对方叫做邺芳春,乃是中原修士与泰西骑士的混血儿,今年芳龄九十一岁,有四十五年生活在白城,有四十五年生活在兵甲门领地,而最近一年则在南疆活动。 桂堂东未尽信对方的背景,但他愿意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就在他准备把bin的人设搬出来的时候,后者说道:“你是桂堂东,阳炎府真传。” “你在开玩笑。” “不,不然我不会向你认输,因为我相信你才能让我得偿所愿。” “原来如此。”桂堂东揉了揉脸,“就让我听听你的故事吧。” “在预选赛的时候,先生已经见闻过克里姆希尔德,那是我的祖母。” “……你是勃艮第骑士家族的幸存者?”桂堂东问。 “不,我的祖母在白城战役后嫁给兵甲门的西境守护邺长老,和他开枝散叶,重新繁衍全新的勃艮第骑士家族。”邺芳春回答。 “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么你祖母的后续竟与传闻其一对上。修士兼骑士,真是不得了的野心之作。” “并不是什么野心之作,我的祖母为她的第一任丈夫复仇,也是为了终结对泰西越来越不利的战争,她决定献祭白城,献祭她仇恨着的家族,让兵甲门占领此地却失去东方所有的盟友。 兵甲门不可能同时在两条战线开战,所以他们的脚步将会在白城止步。自然,我的祖母做这个决策的时候充满私欲,她总是被人们说,在势力对抗之间,她的个人仇恨应该暂时放下。 可是,为什么她要牺牲自己?为什么她要和仇人一起共事?她的仇人们在与天谴军团的战斗里不断被消耗,在她复仇之前,他们就以大英雄的身份死去,谋杀了她丈夫的人,在历史上会以有污点的大英雄的身份留存。 她不断忍耐,直到她怒火中烧,最终失去理智,把自己家族所有人都当做谋害丈夫的凶手,她做出了可能最具争议的决定…… 待复仇的长夜过去,她迎来新生活黎明的时候,通过翻阅文献、笔记与日记,寻访见证者,她发现错怪了其中一些人,其中她悔恨的是她的亲弟弟,那个人在事件里是完全无辜的。 我的祖母毁灭了自己的家族,她认为作为赎罪,她应该把家族重新建立。所以,在兵甲门问她需要什么封赏的时候,她在所有兵甲门的强者里,精挑细选中了邺长老,我的祖父。 我的祖父已有正式道侣,所以我的祖母在名义上是妾,但两人相处起来更像是盟友、知己与朋友,我的祖父把其治下一块靠近前线的领地封赏给祖母,祖母在领地上修建了漂亮的泰西式别墅,骑士学校,演武场与其他设施,还原她记忆里的风貌。 她就在这里,每隔几年和祖父生育一个孩子,直到他们生育的子嗣抵达其他长老们容忍的上限——一共是六男两女,然后,她就专心教导孩子们,为他们挑选侍从,物色合适的结婚人选,并招募泰西的流亡者,训练军队,建设领地,成为祖父的得力帮手。 到了现在,祖母重建的勃艮第家族已经恢复了原本兴盛时六七分模样。 祖父每隔两三个月来看祖母一次,他们像是年轻人一样骑着龙鹰与狮鹫在天空畅游,我觉得他们两个并不是爱情,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疑是快乐的。” 桂堂东对三百岁的邺长老和两百岁的克里姆希尔德的婚后生活兴趣不大,克里姆希尔德在兵甲门的地位,持有的武力与她的子嗣也不是他首要关心的问题,所以他问道:“那么,你为什么找上我?” “这关系到祖母托付给我的使命。”邺芳春回答。 邺芳春言邺长老和克里姆希尔德的婚姻,除了他的确对这又疯又俏的寡妇有些兴趣,还因为邺长老,或者说兵甲门不便展开的业务,需要假手于人。 所以,邺长老立誓,克里姆希尔德招募的军队,建立的家族永不投入对泰西的战事后,克里姆希尔德才利用她丈夫给的资源招募泰西流亡者。 兵甲门在南疆不便展开业务,所以组建外籍军团,从而规避兵甲门做出的承诺,这点桂堂东能理解,但桂堂东并没有看到与军团对应级别的干涉,甚至没见到过一个兵甲门修士。 “我是祖母最小的女儿那一支,祖母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告知她,在妈妈生下我,而我很小的时候又告知我,我们这字支的使命,是守护一个秘密,关乎兵甲门乃至于修道界的秘密。” “如果它如此重要,那么为何是女士你,而非克里姆希尔德女士打造的军团来到这里。” 女骑士回答:“其一,大规模的行动本就会暴露秘密;其二,兵甲门把一支由泰西人与混血儿组成的军团投送到南疆,先生觉得其他正道修士与魔修会怎么看? 现在,兵甲门由北境守护主导着对外极乐山开疆拓土的战争准备,门派将其优先级提为最高,相对的,兵甲门不希望在其他战线刺激魔修或者其他正道同门,所以,即便要守护秘密,门派不能向南疆派遣成规模的修士,派遣的修士境界也一定在元婴境以下。” “元婴境以下,数量又不足,你们又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呢?”桂堂东问。 “所以我才找到桂道友,目前局势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我只是想要确认秘密是否泄露……以及祈祷秘密没有泄露,因为在这一种情况下,兵甲门的利益与正道修士整体利益存在冲突。” “你想要我的帮助?”桂堂东问。 “我想,这是我从一开始就表达的意向。” “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展现增进我们信任的诚意。” 桂堂东能白嫖别人的情报时,态度往往六亲不认,誓要把人家的情报掏空。他问道:“第一个问题,你如何确定我的身份?” “因为我佩戴的法宝,再加我习得的魔法,能让我追踪兵甲门修士的造物。一开始,我是被桂道友持有的兵甲门造物的气味……” “气味?” “是气息,原谅我有一半泰西的血统,我的官话偶尔会不灵光。” 邺芳春急忙改口:“总之,我确定道友持有龙伯锻刃术打造的兵器,而在兵甲门里,会这门锻造技术的只有三四十人,而根据气息的分析,我确定是门派真传胡玄冬。 胡玄冬,她锻造的武器……这两个条件下,很容易让人想起桂道友被馈赠的碧罂,而通过预选赛与小组赛的观察,你不杀一人的风格让我确定你就是桂堂东桂道友。 请原谅,你不轻易杀害对手的风格,在兵甲门,还有我的祖母看来都很天真,所以他们把你的事例编成教材给我们上课……呃,希望我没冒犯到你。” 桂堂东佯装生气:“他们一定把我肖像也加入其中对不对?可恶,我没收到过一笔肖像权相关的费用!” 桂堂东不怎么生气,所以开个玩笑缓解气氛。在修道界,越是有名的人物,大家关起门来议论他的时候越是恶毒,那些口碑好,人缘好,不被人在背后嘲讽的只有人见人欺的弱者。 可以说,其他人编排桂堂东越厉害,桂堂东越是高兴,因为这代表他的实力和影响力,以另一种形式被大家认可。 “总之,我对桂道友的行事作风很熟悉,再加其他条件,我就是这样确认桂道友。但我觉得桂道友不必担心本地散修察觉你身份的问题,因为桂道友本身的身份隐藏是完美的,我不过是另辟蹊径。”邺芳春说。 “第二个问题,你要确认的秘密是什么?”桂堂东问。 “我不知道,我没有被告知具体的情报,但我知道那个秘密关乎的物品——《璇玑图》。” “哦,又是《璇玑图》?” “桂道友听说过它?” 桂堂东说出部分实话:“它是星炬殿持有的秘宝,我对它有皮毛程度的了解。而在这里,巫咸国又掏出一副《璇玑图》来,这令我感到好奇,所以我来参加比赛。” “我不知道星炬殿的是怎么回事,但我被告知,关乎正道修士秘密的是巫咸国的。 我和四名队员,包括我祖母训练的两位构装骑士与两位胡玄冬胡道友的捧剑女仆……” 桂堂东打断邺芳春:“等等,胡道友?” 邺芳春回答:“是的,胡道友派人,大概是协助并监视的意思,她害怕我们这些西境守护的人在南疆搞个大新闻,坏了门派进军外极乐山大业。” 如果胡玄冬只是牵扯如此程度,桂堂东不必在意她了。实际上,他觉得南疆现在够混乱了,仿佛他和江纤尘是血腥的鱼饵,引来一大帮肉食鱼来到这片池塘搅水。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你要选择向我坦诚如此多的秘密,甚至不惜打假赛成为我的奴隶,只为求得我的帮助?我的确有些虚名,但我还没自大到,认为我凭借虚名就能兑换如此多的情报。” 邺芳春有问必答,颇有些军人的耿直:“最初,我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斗神大会的冠军,然后亲自确认《璇玑图》的情况,但我修炼的功法与魔法告诉我,我夺得冠军的概率约等于0。 所以,我转而寻求桂道友的帮助,以奴隶的身份加入桂道友的队伍,安全的传达我们合作的基础情报,希望我们联手拿下冠军,确认《璇玑图》的情况。 桂道友的人品,让我觉得做你的奴隶,只要好好说明原委,那么我和我的人都是安全的……即便你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也无所谓,作为骑士,我忠诚于自己的使命,作为祖母的孙女,我会以自己的生命为家族增添荣光。” “目前来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觉得告知我这些事后,我不会转告我派长老,使之成为勒索兵甲门的材料?” “因为祖母告诉我,如果事情走到那一步,兵甲门将展示材料——足以让阳炎府沉默的材料,那是天齐派与地梁宗也知道的秘密,我信任祖母,所以我把我知道的情况告诉桂道友,希望我们携手共进。” “知道了。”桂堂东转而密音江纤尘,“我想试试六翼骑士的实力,她或许会是我们的帮手。” “好耶,提前下班了。” 江纤尘先是欢喜,然后问道:“她?她漂亮吗?” “我不知道,因为没必要让她摘下头盔。抱歉,我隐瞒了一些她的情报,相对的,我也不会告诉她关于你的事。” “喜欢脚踏两只船,嗯?那么你会告诉勒花天吗?” “视情况而定,但我承诺,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我也一定会告诉你的。老实说,那位女骑士透露给我的东西我将信将疑。” 江纤尘答应替补后,桂堂东与邺芳春的同盟暂时建立了,但他需要在赛场上验货,确认对方是个有能力的同伴,能助他拿下冠军。 然后,他密音勒花天,希望对方确认女骑士的来路,勒花天却把手一摊,表示自己必须小心行事,因为鼓城整座城市的戒备等级提高了好几倍,且她隐隐能感觉到巫姑——十巫中擅长卜算与物质变换巫师伸出的触须。 如果勒花天使用占卜功法,将承受被巫姑发现的风险,而巫姑为什么要窥探他们的隐私,勒花天认为这是在为那位三级巫师做铺垫……换而言之,是场下作弊。 “我不介意桂道友瞒我事情。”勒花天的手在桂堂东手背上滑动,“毕竟,桂道友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会为你奉献一切。” “你懂的拆解《璇玑图》吗?” “如果你需要,我会去物色懂得璇玑图的女修,抢夺她的身体,从而拥有相应的知识,但史幽探或者哀萃芳,都不如我眼前所用的印巧文的身子好看,那两个人又是有道侣的,如果我换掉,桂道友不会嫌弃我吧。” 桂堂东郑重回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自然不会嫌弃你。以及,不要再夺取别人的身体了。你换的身份越多,你的自我认知越是混乱。” “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我自然关心你,因为你是我夫人的女儿,以及,我夺走了你身体的清白,这是我欠你的。” 勒花天开玩笑的问要不要再夺走一次她的清白,感受魔修与正道女修的区别,被桂堂东拒绝,于是她以嘴唇轻啄桂堂东的脸颊,去一边打坐回复状态。 桂堂东也就此歇息,半夜时分,江纤尘的气息逼近,桂堂东睁开一只眼睛,看江纤尘跪坐下来,上半身靠在他胸口,然后用毛毯把两人包裹。 “抱紧我……”江纤尘小声说,“别让任何人看到。” 第五十六章 凤卵 靠在桂堂东身上的身躯传来痛苦的颤抖,让桂堂东确定江纤尘寻求的并非欢愉。 “又到了一月中月亮最圆的时刻,我的身体特征……异民。” 她伸出手臂,延揽桂堂东的脖颈,把唇亲昵的凑到他耳边:“我不想被外人看到这一幕,所以,配合我演一下吧,桂道友。” 江纤尘话语里的“外人”,既是指有可能监控房间的巫咸国巫师,也有指勒花天与邺芳春,所以,她企图用她和桂堂东亲昵的虚假场景,来遮盖她向异民靠拢中产生的喘息与颤抖。 在此之前,江纤尘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但这一次,她的体温开始升高,甚至比桂堂东还要火热,心跳穿过她与桂堂东的皮套,把真实的颤抖传递给他。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热流扫过桂堂东的脖颈,桂堂东低头,能看到她的脸已经红温,嘟起可爱的嘴巴,为了缓解自己的痛苦,她无意识的啃咬自己的手指,被桂堂东急忙拦住。 “唔。” 江纤尘手脚乱动而桂堂东希望把她固定,所以他屁股滑动,从半躺变成躺下,顺带把江纤尘固定在自己身上,然后翻滚一圈,毯子把他们紧紧包裹,而他用好似传教士体位一般的姿势压住对方。 江纤尘膝盖蹭着他的胯部,她的手掌紧紧抓住桂堂东的手肘,为了不发出声音以及咬伤自己,她自己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物塞进嘴巴里,横着狠狠咬下,让桂堂东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被咬的不是他,但桂堂东依然产生幻痛,看到他蛋疼的表情,江纤尘似乎笑了一下,她松开嘴巴,调整方向,把口中之物送进自己嘴巴深处。 你真实的模样究竟如何? 江纤尘三番五次暗示自己本体丑的不能见人,桂堂东由此产生好奇心,而现在,江纤尘的身体状况让她的皮套变得不稳定,如果他有那个意思,现在他就能知晓江纤尘的真面目。 只是,他将江纤尘视为同伴,一路上与她产生的友谊与暧昧,究竟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外表还是她的性格?在这三个要素历,外表占据多少分量?如果江纤尘在美丽的皮套下有一个丑陋的外表,他对她的感情是否会变质。 桂堂东很想说不变,但他的内心已经诚实的做出回答,所以他伸向江纤尘皮套的手顿住了,慢慢回收,维持江纤尘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哪怕这形象是虚拟的。 或许,这也是西正教会的信徒对他们尊奉的女神琪琪的感情。 江纤尘努力睁大眼睛,她的手虚弱无力的抓住桂堂东的手说:“其实,我不介意的。我现在不想撒谎了……我撒了无数的谎,谎言塑造了现在的我,人人都觉得我超美丽,女人想要成为我,男人则在心里意淫我。 可我并不快乐啊……因为我渐渐明白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越是明白,我越觉得我穿的这身皮囊是讽刺,是痛苦,是工作,虚假的我,虚假的真传,我只能装作稀里糊涂,得过一天且算一天。 但是我好累啊,如果脱掉这身皮套,我是否能变得更轻松呢?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必再承受这些东西。可是穿了那么久,我已经失去脱掉的勇气,仿佛它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桂道友,你能帮我脱掉它吗?” 江纤尘把责任转嫁给桂堂东,但桂堂东不想承担起这份责任,因为他有所预感,江纤尘的这身皮囊不止是美丽,是虚荣,是责任,还是身份……如果她抛弃她的皮套,就代表她抛弃作为江纤尘的一切,然后自由的逃向其他地方。 他要帮助令她痛苦的生活吗?如果她脱下皮套,远遁到其他地方,会比现在更幸福吗? 从理性的角度,桂堂东是为了在月华苑寻找盟友而卖力气帮助江纤尘,江纤尘对他最大的价值便是月华苑真传的身份;于感性的角度桂堂东无法承担月华苑真传在自己手上失踪的责任,也无法承担替他人的重要人生十字路口做决定的责任。 只要江纤尘不主动脱下皮套,一切就会维持现在的模样,她依然拥有美丽的令人赏心悦目的外表,她依然是月华苑真传,他未来事业里的有力盟友,他不甚靠谱,但令人轻松愉快的酒肉朋友。 牺牲自己,成全江纤尘;牺牲江纤尘,成全自己……两种思路在桂堂东脑海里翻涌,而这段时间,江纤尘的体温慢慢下降,心跳放缓,痛苦退潮,吐出深入口腔之物,只余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裳记得她刚刚的遭遇。 “结束了。” 江纤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回头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桂堂东,轻声说道:“还会有下一次,对吗?你希望我留在你的生活里。” “我只是觉得,我不该为你的人生做决定。” “你啊,在占我便宜,说教我的时候像个父亲一样,现在轮到这种事你却不想当我的父亲了。” 江纤尘挥挥手:“我先去洗澡了,要一起来吗?” 桂堂东拒绝了,两人的互动被邺芳春理所当然的认为在偷情——谁都知道历晴川几乎预订了桂堂东正牌道侣的位置,所以她以密音说道:“桂道友,这种事还是节制为好。” 这话轮得到睡过三十七个人妻的你来说?! 似乎是感觉到桂堂东的意思,邺芳春辩解道:“不同的性别对我祖母过往的接受程度不一,相对来说,男人讨厌我祖母比接受的多,而女性则反过来。 所以,肯流亡到我母亲领地上的人以女性居多,其中多半又有和祖母类似的经历, 因为坏名声,男人不大肯去那里,也不肯聘娶那里的女骑士,未经人事的姑娘还好,已经知道男人滋味的阿姨与太太们就饱受煎熬。 我……很同情那些阿姨和姐姐们,而有一段时间,我剪短头发,用布裹住胸口后有点像美少年,受到了她们的喜爱,这让我感觉有些困扰,而骑士精神让我无法放下她们。 所以,我就在私底下扮演丈夫或者儿子的角色,自然,也就做了那种事。我本人对这类事毫无欲望,我的人生已经奉献给家族,奉献给使命,已经容不下爱情。” 在桂堂东看来,克里姆希尔德吸取自己的教训,在重建骑士家族时着重强化了忠诚教育,以防止自己的后代里行自己故事。 桂堂东被江纤尘搞得有些郁闷,为了转换心情,他和邺芳春继续聊下去,说道:“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知道对方的作战方式。” 他先做出表率,把自己叠叠乐的功法分享,邺芳春表示刚好,基于同样遮掩身份的需求,在比赛里她全程都会使用泰西魔法。 根据她的介绍,她一共带来十八个构装,其中包括三个功能构装,三个功能构装备份,以及六个能源储备构装。在登场的时候,她的六翼常规配置是三个功能构装加三个能源储备构装。 而她携带的三个功能构装分别是以自己为中心,在5米区域里形成球形护盾的防御构装;十五秒内以自己为中心,在5米区域里提升所有人移动速度的辅助构装;治疗5米范围内的友军外伤,对其伤口消毒,加速外伤愈合的治疗构装。 邺芳春的定位就是团队型绿叶,再上南疆执行的任务不需要她做的轰轰烈烈,所以她选择相信队友,为队友创造环境,把输出重任交给她们。 同时,邺芳春知道,不装配一个输出构装,意味着她在落单面对敌人的围攻时,非常容易变成人肉沙包。对此,邺芳春十分淡定的表示,她体内藏有极端措施,在必要的时刻,她会用来守护自己的贞洁、秘密与荣誉。 第二天上午,桂堂东向主办方申报了自己队伍首发名单的更替,下午和晚上他们进行训练,邺芳春良好的团队协助精神,帮助她迅速融入团队。 而且,除了顶盾的工作,她的群体加速和群体治疗对团队的帮助也很大,而前后期的输出工作由勒花天与桂堂东分别负责,压力也不是很大。 “你来之前我们团队能赢,你走之后我们团队还能赢。” 江纤尘手臂环着膝盖,坐在一边静静观看,在训练之余,勒花天不忘朝她甩出一句嘲讽,江纤尘自然是要还嘴的,两个人便如同小孩子一样吵上几句。 桂堂东原本觉得放江纤尘在一边不好,但看到勒花天在和江纤尘说话,他放下心来,回头和邺芳春继续讲配合的事。 2月21日,他们迎来下一场的对手,是“南疆之光”宋良箴率领的队伍,两男一女,三人俱是人首蛇身。 邺芳春已经在南疆活动超过一年,她比桂堂东知道的多些,以密音说道:“宋良箴参加比赛的目的可能是最单纯的,她想要巩固‘南疆之光’的称呼,所以需要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如果是他们打不赢的对手呢?” “那就用战斗之外的手段打赢。” 在双方指定战利品的环节,宋良箴指定了邺芳春,而桂堂东也指定了宋良箴队伍里的一人,他不想把宋良箴带回去,因为对方参加过齐地冠军联赛,有可能从他们的举止里猜出他们的身份。 在猜硬币的环节,桂堂东看到人首蛇身的女郎游弋而来,鼓囊囊的胸口摇晃着,她脸上含笑,既是装饰又是法宝的首饰,描绘出她的富贵。 宋良箴以密音说道:“道友,我需要这场胜利来证明自己,而你实力强大,无论我们哪个晋级,消耗势必都很大,只会便宜下一轮的对手。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你放弃这场比赛,我来帮助你实现托付给冠军的愿望,如果我没法实现愿望,那么我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桂堂东回答:“为什么不是反过来,由我来支付代价劝退你呢?” “因为道友参加比赛,追求的无非是荣誉、财富、法宝、功法、前途与道侣六者,而这六样东西,身为轩辕国少国主之女的我都可以给你。 反过来说,这六样东西你可以给我吗?” 桂堂东笑了,宋良箴所提到的东西,他不仅能给,而且能给的比宋良箴还要多,而宋良箴把他笑容里的轻蔑当做无奈,所以趁热打铁的说道:“除此之外,我可以给你凤卵。” 凤卵,南疆最具价值的食材兼药材,从字面意义上这似乎是凤鸟——传说中的百鸟之王的后代。 在很久之前,化作人形的智慧妖兽,决心用人类的卑鄙对付卑鄙的人类,所以他们缔结组织百鸟,其首领雄性称为凤,而雌性首领被称为凰。他们用人类的身份兴风作浪,挑唆各大组织的争斗,加快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启的进度条。 他们迎来了如愿以偿的战争,但在战争不久,就被地梁宗覆灭。讽刺的是,地梁宗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当是一个未表明立场又有一定实力的散修组织。 在战争的年代,人们最先表明的就是立场,立场不明与立场不对都会招致灭亡。立场不明的百鸟就这样覆灭了,地梁宗修士在后续的搜检里发现他们的计划,然后记录进调查笔记里。 毕竟,谁都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启是必然的,区别在于它开启于什么偶然性的事件。有妖兽在其中推波助澜,然后死于自己引发的战争,算是有始有终的小故事,仅比而已。 百鸟覆灭,百鸟之王凤与百鸟之王凰的头衔却传承下来,由其血裔代代继承,但已经失去与名号相配的权势。 开化智慧的妖兽们遁入南疆,然后被遁入南疆的异民与人类所征服,轩辕国把凤民——曾经凤王的直系血裔族群拘束,以秘密之法饲养,据说配合轩辕国的功法,可让人增加寿命。 自然,这东西是很珍贵的。轩辕国只会赠予正魔两道有权有势的人物,如今却被宋良箴拿出来贿赂对手,这让桂堂东难以相信对方的承诺。 他jing惕的回答:“我听闻凤卵非常珍贵。” 宋良箴解释道:“珍贵的是纯血受精凤卵,那是连我无法触及的稀世之物,无精凤卵次一等;第三等是混血受精凤卵,可让任何服食者延长三十年寿命……我许诺的就是这一等。 道友能站在我面前,证明于你的修为,对于我们这个层次的修士,三十年寿命是珍贵,但可以被拿来交易的东西,我认为它与我追求的这一阶段的胜利等价。 而且,我们能借此机会成为朋友。我对朋友向来不薄。” 对桂堂东来说,拿冠军是他救回姚止馨,收入那可疑的星炬图,顺带帮助邺芳春完成任务。邺芳春本身透露的情报是一方面,桂堂东希望通过邺芳春,与那位克里姆希尔德建立友好关系。 与之相比,宋良箴虽然可以代表轩辕国人脉的拓展,但与桂堂东目前背负的东西相比,一个南疆方国就不够看了。 他委婉的拒绝宋良箴,宋良箴有一秒不快,但她隐藏的很好,马上换上笑脸,亲切的表示人各有志可以理解,希望接下来奉献一场精彩的战斗云云。 修士可以为别人的拒绝勃然大怒,撂下很多狠话,但轩辕国的王室成员行走在外,能不结仇绝不结仇,反而要和有实力的人广结善缘,这是身处这个位置上的他们的最优解。 所以在修道界,许多位高权重之人风度翩翩,待人友善,反而是地位低微者快意恩仇,杀伐果断,逍遥自在。 桂堂东觉得从宋良箴身上看到自己些许影子,他的地位,也决定他在外人面前必须大度,必须风度翩翩。收敛起些许思绪,他回到队伍里,拍拍邺芳春的甲胄说:“我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了。” “我以名誉起誓。”邺芳春郑重回答。 观众席上,一些下了重注,买了桂堂东的队伍能拿下冠军的观众屏气凝神,开始验货,毕竟,打进淘汰赛的队伍追求稳定,在目前还留在场上的十六支队伍里,只有两支更换了首发队员。 勒花天在掷硬币里输掉,所以由蛇女的队伍修改场上的地形,在修改的时间,赛场里开始插播广告,热情的商贩们也推着小车,向观众推销各类消遣。 “传闻,十巫之一的巫真原本只是一个低级巫师,加入斗技场,通过胜利-赢得修炼资源-下一次胜利-更多的修炼资源,在一次次生死格斗里练出惊人的本事,连续击败了一百名对手,成为三级巫师,后是加入十巫的行列。” 邺芳春叹息道:“因而,他在坊间的称号是斗神,我原本以为这代表他像兵甲门一样,追求从战斗中升华自己的道路,结果……他让神圣的战斗充满铜臭味。” “可是,举办这样的大会耗财甚多,如果不进行商业活动来赚取利润,如何ping衡收支呢?” “自然是提前征税,筹足比赛举行的预算。” “据我所知,泰西的骑士家族,有不少经营不善被哥布林高利贷商人……” “所以我讨厌哥布林。”邺芳春说,“无论在哪里,人们似乎都喜欢把骑士尤其是女骑士与哥布林放在一起,让那些高利贷商人折磨高洁的女骑士们,让他们在自己的矿场打工还钱。”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宋良箴已经把地形修改完毕,桂堂东看到场地中央已经被改造成一片沙漠,狂风奔涌,卷起大量沙尘,形成黑色的迷雾。 “原来如此,降低环境的能见度,从而削弱石道友和我的射击精度。”桂堂东说。 “不止如此。” 邺芳春用手中构装拼成剑盾,稳稳挡下奔向桂堂东的一块岩石,仿佛一个信号,更多的岩石从沙尘中飞出。 “我去找找破绽。” 勒花天看女骑士防的稳当,便避开岩石射击的扇形区域,轻巧的滑动到沙漠风力薄弱处,试着切入其中。 这时候,危机感从脚下传来,大量流沙涌动,她急忙跃起,滞空,撒出大量羽刃封锁脚下流沙活动的区域。 下一秒,一条巨大的蠕虫从地底钻出,它喷射电流与毒液,在勒花天的护盾上烧蚀密密麻麻的孔洞,它身躯同步竖起,张开嘴巴瞄准勒花天的方向。 血盆大口占据勒花天全部视野的瞬间,她看准时机一脚蹬在那怪兽的上颌,拉开一丁点距离,免于被吞噬的命运。一枚金色光弹从她身边飞过,命中怪兽的眼睛,但怪兽反应也很快,它眼睑闭合,厚实表皮挡住光弹,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邺芳春给了一个群体加速,带着桂堂东移动,把勒花天接进阵中。勒花天双手交叉,在他们约定好的信号里代表没有受伤。 桂堂东放下心来,看向矗立在沙漠边缘的怪兽,那怪物似蛇似虫,身体有明显的环节特征,斑纹与移动方式却让人想起蛇类。 它张开嘴巴,吐出舌头,里边裹着宋良箴,她的蛇尾与怪物的舌头融合成一体,仿佛她是怪物的第二根舌头。 “有点恶心,我不太能应付这种似虫似蛇,口水又多的东西。” 勒花天表达看法后,又对桂堂东补充道:“当然,为了bin,我会努力变湿润的。” “谢谢,我更希望你能专注思考如何对付眼前的敌人上。”桂堂东说。 “两位,我希望你们能快点做出决策,沙漠里石块袭击正变得猛烈,大的要来了。”邺芳春说。 勒花天建议:“万变不离其宗,不管这东西是什么鬼,它嘴巴一定是很软的,而和它嘴巴合体的宋良箴也是我们一定要打击的目标。 骑士,把我们送到怪物身上,我们攻击它的嘴巴和里边的宋良箴,给她来个中心开花。” “我同意她的意见,开车吧,邺道友。” “我知道了。” 邺芳春把剑收起,她的辅助构装喷射出一股魔力洪流,包裹以她为中心5米的区域,而更多的洪流则出现在邺芳春的脚下。 勒花天从背后搂住邺芳春,桂堂东则搂住勒花天,看到他们准备开车,宋良箴操纵怪物,以巨大的尾巴沿着地面横扫而来,却正中桂堂东队伍的下怀,在尾巴袭来的一瞬间,他们顺利攀登到怪物身上,向着头部进发, 第五十七章 皮套 从启动到抵达头部,邺芳春耗尽了辅助构装启动一次后持续的时间,桂堂东已经能感受到她构装上的灼热气浪,那是装置过热,正在冷却期中。 宋良箴操纵的怪物晃动头颅,企图把入侵者甩下去,邺芳春把剑捅进怪物外壳,紧紧抓住剑柄固定自己。桂堂东把勒花天护在身下,从储物戒里拿出道具钉进怪物的厚皮里,同时试着发射光弹。 光弹钻进它的皮肤中,却无法叠加层数,大约是因为它的厚实表皮是无机制的东西。 那怪物甩了几秒,见甩不掉身上的人,便闭合嘴巴向地底钻去。邺芳春看准时机,第一个跳进怪物的嘴巴里,用盾撑起一片安全的登陆场。 电流夹杂着毒液,宋良箴用早已准备好的攻击把邺芳春打的节节败退,她护盾被击破的速度高于她修复的速度,但她也为桂堂东争取时间。 赶在怪物嘴巴合拢前的最后一秒,桂堂东用绳索荡进怪物嘴巴里,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他把勒花天朝宋良箴的方向投掷过去,自己稳稳落在邺芳春的身后,怪物的舌头上,仿佛踩在倒满浆糊又放了九天九夜的床垫上。 “确实有点恶心。”他嘟囔道。 空气里不时有锐器破空的声音,火光骤现,让桂堂东看清勒花天与宋良箴交战的一瞬。 宋良箴不愧是打进过齐地冠军联赛正赛的选手,在勒花天不能动用阴山盟与星炬殿功法的前提下,她在交手几秒后就压制了勒花天。 勒花天投射的羽刃击破宋良箴的护盾,在其衣衫上戳出许多细小的窟窿,却无法伤及宋良箴的肌体,宋良箴身上的软甲法宝以及体表的鳞片,都有效的减少锐器造成的伤害。 勒花天转而试图破坏怪物的口腔内壁,给桂堂东创造叠层数的条件,但宋良箴操纵怪兽脑袋疯狂摇晃,让勒花天站立不稳,失去发力的空间。 “我们也上。”桂堂东说。 邺芳春的攻击手段只有用剑进行普通攻击,但她遵从桂堂东的指令,提起剑盾撞向怪物的舌根。宋良箴急忙拦截,她用怪物的舌头拦下女骑士,自己对付勒花天,终于没工夫关照桂堂东了……之前的时候,那怪物的舌头始终提防着桂堂东的位置。 “用这个!” 勒花天丢来一把剑,桂堂东接住刺进怪物的口腔,充满腐败气息的紫色血液喷出,把他的护盾溶解大半。 伤口已经出现,桂堂东拉开距离,躲开怪物舌头恼羞成怒的袭击,手掌发射光弹命中伤口处。趁怪物舌头不再防卫自己,邺芳春提剑灌注魔力,用朴实无华的普通攻击在怪物的舌根处制造细小的伤口,然后用防御构装升起的护盾顶住回卷的怪物舌头,不让其遮住伤口。 桂堂东朝第二个伤口发射一枚光弹,宋良箴有点急,她显然知道让桂堂东叠起层数意味着什么,所以超重的感觉突然降临,那是怪物从地底向上攀升的信号。 果不其然,几秒之后怪物的嘴巴打开,桂堂东等人向下坠落,宋良箴冷冷的看着他们,卸下耳坠捏碎,紫色的光芒在手里酝酿。 邺芳春飞到桂堂东面前,桂堂东又伸手抓住勒花天,看球形护盾把他们笼罩,然后紫色的洪流从怪物嘴巴倾泻,拍打在护盾上。 护盾帮助他们抵消直接伤害,但紧接着怪物尾巴扫来,打破护盾的同时分隔三人。 邺芳春向下坠落,桂堂东与勒花天则重新攀附上蛇尾,向着头颅进发。或许是因为宋良箴想要解决落单的女骑士,所以她操纵的怪物之躯并没有疯狂的扭动甩掉身上的人,桂堂东与勒花天继续向前进发。 勒花天甩出一些羽刃奔向怪物的眼睛,怪物例行的闭上眼睛,而当它闭上眼睛的时候,动作会出现一瞬的停滞,世间的动物不能看到东西的时刻,大抵会本能的静止。 利用这一点,勒花天裹挟着流风带来桂堂东再度进场,宋良箴笑道:“正合我意,你以为你们少了一个同伴,还能复刻上一轮攻势吗?” “我们自然会用些新招数。”勒花天回答。 “不巧的是,我也有新招数在等待你们!” 怪物的嘴巴闭合,在宋良箴身后,她两位部属的身影浮现,和宋良箴一样,他们把自己的蛇身融合进怪物的舌根,让自己变成怪物的一条舌头。 勒花天嘲讽道:“轩辕国的贵胄,躲在这种怪物黏黏糊糊充满臭味的口腔里,不觉得有损自身形象吗?南疆之光,嗯?” “然而,赢的人才会受到尊重,只要赢下来,人们皆会把你当做他们的光。” 宋良箴摘下另一边的耳坠捏碎,怪物的口腔正变得厚实,坚韧,她笑道:“我看过你们的战斗,你们的策略便是让bin通过攻击敌人的伤口,成功的次数越多,他越厉害。 很有趣的功法,但针对起来也相当容易,只要把那些容易被攻击的脆弱部位变得厚实坚韧就可以了。 反过来,我可以利用这类环境设置诱饵,让你们成功一两次,以为往常的战术可以奏效,再适当给你们一些压迫,逼得你们主动回到这里……然后,便是陷阱发动之时。” 宋良箴敲了敲怪物变得厚实的口腔内壁:“我所用的法宝,能在一个小时内把它变得坚韧而难以伤害,同时,它隔绝所有的场外干涉,无论那是探测是远程支援还是其他什么,这里发生的一切,于场外都是秘密,这里便是一片漆黑的牢笼。 除非你们想拖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但那纯属天方夜谭,所以请你们体面的投降吧,如果你们肯在赛后接受采访的时候赞美我一番,我会支付你们报酬的。” 在宋良箴看来,自己提出了非常友善的建议,她的敌人失败是没钱拿的,爽快认输,然后吹捧她一下,还能从她这里得到一笔收入,也算不虚此行,但谁知道,她的两个敌人竟然相视一笑。 然后,宋良箴输了。 观众们只看到怪物把桂堂东与勒花天吞噬,怪物嘴巴里的情况是无法看到的,等它再度张开嘴巴的时候,宋良箴宣布认输,她衣衫平整,脸上带着亲切温婉的笑容,看起来不像经过激烈战斗的样子。 但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她双腿发软,汗水沿着大腿滚落,浸湿她双脚之间的土地。这既是因为战斗,也是因为她隐约猜出对手身份而产生的精神压力。 赛后采访的环节,记者dai表观众向宋良箴提问,宋良箴风度翩翩却不回答任何问题,迅速离开场地。而后,桂堂东接受采访的时候宣告“真相”: “宋道友曾占据绝对优势,但为了接下来的比赛考虑,她不想继续打下去消耗灵力,所以她给我很体面的选择:让我投降。 我很感谢宋道友的好意,但我想要拿下比赛冠军,所以,我假装投降,在她放松的那一刻偷袭她,将其制服。宋道友有点惊讶我的背叛,但她很有风度的认输,并祝我接下来的比赛好运。 不愧是‘南疆之光’,我认为她可以昂首离开赛场。我是靠偷袭获得的胜利,所以我不会收下宋道友的队友做战利品。” 桂堂东的说辞给了宋良箴台阶下,人们也普遍接受他这个说法,毕竟“南疆之光”可是夺冠的大热门,又在比赛里占据明显优势,莫名输掉,且身上没有激烈交战的痕迹,只可能是桂堂东行偷袭之举。 作为对宋良箴名声最大程度保护的交换,桂堂东收到宋良箴所知道的巫咸国与《璇玑图》相关的情报,更重要的是,他与宋良箴搭上线,两人都愿意和对方加深友谊。 所以,宋良箴离场时的从容与风度,有七成是本性流露,她虽然在此失败了,却收获了未来可期的东西。 于桂堂东,宋良箴这等地方上的年轻俊杰也是他极力拉拢的对象,相对来说,年轻人被修道界规训的不够,更容易接受新思想,新事物。 “先是用闪电战结束比赛,然后又有卑鄙的偷袭,让人见人爱的南疆之光遭受失败,不用想,观众们对我们的仇恨变得更深了,而主办方不傻,就会在舆论上把我们变成大反派,炒热气氛。”勒花天说。 “我们现在只是散修,名声对我们无所谓。”桂堂东回答。 “的确,失去名声的束缚后,桂道友会变得更强大。” 桂堂东转向邺芳春:“今天你做的不错。” “还不够。”邺芳春回答。 “我明白你有使命在身,但别让压力压垮你。” 这时候,勒花天以密音说道:“忘了告诉你,你眼前的女骑士,离场的宋良箴都在百花之列。” “你不早点和我说。” 勒花天吐吐舌头,试图蒙混过关:“我忘了。” “这忘的时机真巧妙啊。” 勒花天又看了江纤尘一眼,说道:“我们还需要她,如果太早帮她凑齐百花进度,她会不会结束和桂道友的同盟,自由的去往什么地方? 桂道友,其实不想放她离开吧。” 勒花天眼珠转动,狡黠的盯着桂堂东,露出邀功似的笑容,像极了艺术作品里的弄臣。 “我自然不会放她离开,但你不是你想的原因。”桂堂东说。 “桂道友,承认自己因那美丽的皮套而产生感情并不丢人哦。乍听起来,人对皮套发情很蠢,但如果你那人穿美丽的皮套一辈子,并时刻占有她,那么这虚妄的美丽就书写了真实的人生。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傻的吗?他没有得到那穿着美丽皮套的机会,却仍然擅自对穿着美丽皮套的人发情,投入感情、时间、金钱这三者自以为最珍视的东西,最后却目睹自己喜欢的皮套被脱下,脱下皮套的人去和别人过另一种生活的时候,那才是愚蠢至极。” 勒花天抓住桂堂东的手,在自己的锁骨窝游走,她说道:“我换了一具又一具肉身,等同于换了一个又一个皮套。我的外表总是变换,真心实意关心着我的桂道友却没有因此感到不安。 因为桂道友清楚,无论我换哪个皮套,我都会追随你,就算擅自消失,也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因为桂道友清楚,无论我换哪个皮套,你都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是你的东西。 但江纤尘不一样,她没有一定要属于你的理由,你觉得战略或者门派利益这种东西她会思考吗?不,她只想脱掉皮套,然后离开有江纤尘存在的世界。 这时候,你对她的皮套擅自发情就很蠢了,你渴望占有一个幻影,一个不存在的人。无论从你在修道界的人设和名声,还是你无比骄傲的内心,桂道友,你都无法容许如此愚蠢的事,出现在你身上。 所以,你必须留住江纤尘——至少是留下作为正道修士的她,保证你们有日后相见的时机,然后再为留下她的考虑赋予各种各样看起来还合理的理由。 然而,人的心思最初产生都是单纯而冲动的,就像我把自己托付给桂道友,最初也是一个冲动,在之后反复的思考里,才把自己的心思和现实利益挂钩。” 勒花天大而饱满的眼睛投射出足以剖开人心肝的锐利视线,桂堂东想要扼住她纤细的脖颈,阻止她涂红的樱桃小嘴里吐出的话语,但他没有做,而是说道:“你简直像是说,我是一个被欲望支配的禽兽一样。” “因为你就是啊,桂道友,你穿着道德与规则的皮套,扮演人类的样子,然而,你却和我们这个世界定义的每一种人类都不同—— 因为在你的目光里,时常流露出对人类的冰冷,尤其是女性,仿佛人类在你眼里是可以被拼装和拆解的物品,你可以制造或者摧毁人类,犹如制造或者摧毁一件商品,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观点?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你的内心就是如此。 但是,我相信你,相信桂道友会把这层皮套穿到人生尽头,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你的人生一定是一段高于修道界平均道德水平的人生,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我那可怜的母亲依附。 最后来说点我私人的愿望:在你和历道友结合生出第一个孩子后,也请给我的母亲一个孩子吧。” 第五十八章 乐赏心 然而转头,勒花天以密音与江纤尘交流的时候,却换上另一副面孔,她淡淡说道:“你想要自由,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桂道友,他不可能让你从江纤尘的身份里解脱。” “我知道,之前的时候,我请求他的帮助,被他拒绝了。” “你认为你可以战胜他吗?”勒花天问。 “待百花集齐,药丸配置,我服食之后臻至新的境界时,我就可以稳稳的吃掉他。”江纤尘回答。 “随着你进度的深入,你以为你为晋升元婴境所做的准备还能隐瞒多久?” “……” “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想要让他不妨碍你,你可要想些别的主意才行。别误会,桂道友身边的人越少,我越是重要,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有共同利益。” “如果被他知道你的真面目,难道他不会赶走你吗?”江纤尘问。 “并不会,我的兄长就是一个例子,你不必知道他是谁。桂道友的仇恨是有理智的,他或许会打我屁股,或许会把我当做某种道具使用,可能会让我痛苦,但他不会让我永远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他这个人很念旧,一开始很生气,但慢慢的就没那么生气。顺带,你别误会了,我喜欢他,但从来没想过他喜欢我,我更希望我们成为没有感情基础,而互相向对方发泄欲望的关系,这样的话,另外一个女人就不会尴尬。 所以,我必须讨桂道友喜欢的时候,顺带着惹他生气,对他太好,他真的可能会产生眷恋,那样就令人头疼了。” “我也有过类似的考虑,我很努力的去讨厌他了。” “结果呢?” “他喜欢的是美丽的月华苑真传江纤尘,但不是我,所以……我大概在吃醋吧。” 桂堂东的“间谍总管”正在密谋的时候,桂堂东和邺芳春聊对兵甲门即将到来的战事,对此,邺芳春直言不讳这将是兵甲门的完胜。 “这和白城那时候不一样,白城是泰西之钥,所以各大组织肯出人出钱援助,而外极乐山地区只涉及泰西几个组织的利益。” 邺芳春说:“这么说或许很卑鄙,但这场战争兵甲门获胜,将壮大我们家族和祖母的势力,比起东方修士,被征服之地的泰西人更愿意投奔我的祖母,尽管她名声不好。” “如果兵甲门战事顺利,待他们完成战略目标后,对南疆这里事关修道界的秘密,会不会增加干涉呢?”桂堂东问。 “我不知道,桂道友不必试探我。我和我的同伴使命只有检查巫咸国的《璇玑图》,然后回去复命。” “我很抱歉,但我在这里同样有要达成的目标,必须小心翼翼。” 不出所料,桂堂东下一轮的对手是自称来自清风烟雨楼的魔修,他们能分在一起,小概率是公平抽签,而更大的概率是主办方暗箱操作。 对于运营斗神大会的主办方来说,从商业性的角度要迎合观众的期待,以及争议话题,桂堂东的比赛却与之相反,尽管他淘汰宋良箴的确引来争议,但这争议并不能为比赛带来正面效应。 宋良箴的粉丝们怀疑这里边有黑幕,是巫咸国不想让外国人踩着本国精英夺冠而使用卑鄙的手段,这让斗神大会在巫咸国以外的口碑开始下跌。 所以,桂堂东有自觉,自己的队伍在主办方那里一定是不招人待见的,主办方想来已经对队伍的背景进行调查,但他们在短时间内很难抓到他的破绽,那名帮他们引入巫咸国的低级巫师,已经被勒花天处理掉了,而剩下的人皆在口岸做合法生意,又有云晓镜照看更不可能出事。 清风烟雨楼的魔修队伍同理,斗神大会亦有为十巫物色青年才俊的意思,并非只有冠军才是一切,相反,有许多后来成为十巫部属的参赛选手只是挺进到了淘汰赛阶段。 结果,那魔修每一场必把人杀的干干净净,如果让那魔修一路赢下去,那么可以被收入麾下的青年才俊就会少很多人……所以,主办方把两个刺头安排在一起,也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2月23日,桂堂东对上魔修队伍,这一次清风烟雨楼的魔修指定勒花天,勒花天去掷硬币的时候,听到魔修以密音说道:“印巧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勒花天吃了一惊,她的伪装竟被人识破。根据音色,她从印巧文的交际圈里对上一人,试着说道:“乐赏心,你出现在这里才让人吃惊。” “啊,我有一件法宝需要战斗炼化,正巧这里可以随便杀人,我就来咯。” 乐赏心说:“嘿嘿,你一直对我不假辞色,觉得你的皮囊值得更好的道侣,但你中意的那些魔修,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只有我是爱你的,当然,这爱有可能致人疼痛,但爱情是伟大的,你可以忍受疼痛。” “别在这里发癫。” 魔修歪头瞧了瞧桂堂东:“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的新相好?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我会把除你以外的人全杀光。” 乐赏心掷赢了骰子,而勒花天也把对手的死亡宣告带回。桂堂东不甚清楚清风烟雨楼的事,勒花天说道:“印巧文知道的也不多,她知道那个魔门宗派分在清风楼与烟雨楼,清风楼主杀,烟雨楼主抢。 魔修和咱们正道修士不一样,咱们正道修士的功法具备传承性,从天地坛到现代,各派功法的知识脉络清晰可见,而魔修的功法几乎不具备传承性,他们只有几个基础理论,然后由修士自己创造或者魔改他人的功法,使之匹配自己。 就像同为星炬殿修士,印巧文、史幽探、哀萃芳差异大的像是三个门派的人。这样的魔改,即便诞生超越八大门派知识体系的杰作,也在创造者死亡后就迅速烟消云散。 不过,这样亦有好处,就是增加魔修的对手们情报搜集难度。就像此刻,我们对乐赏心具体持有的功法一无所知。 乐赏心是烟雨楼新一代的高手,一直在追求印巧文,此人杀心极重,却不是反社会人格,他的残忍行径,是一种恐怖的利己行为。 印巧文怀疑他可以通过杀戮增强实力,所以一直在躲避这个危险人物。而他呢,则孜孜不倦追求着印巧文,仿佛孩童追求漂亮的蝴蝶,但不知道这魔修是要养着她,还是想把她做成标本。 桂道友,我是你的女人,你要好好保护我哦。” “只有道德绑架的时候,你才想起你是‘我的女人’吗?” 桂堂东看向对面的魔修,想起他在人赛区的所作所为,说道:“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清风烟雨楼的魔修利用掷赢硬币的权利,把场地局部改造成森林,组成森林的是被削尖的长矛,而在长矛之上穿刺着发黑的身躯,破碎的衣裳被腥臭味的风拂过,像是挂在上边的风筝。 “‘穿刺大公’弗拉德三世的招牌魔法处刑尖桩。”女骑士说。 “魔修也会泰西的鲜血魔法?”勒花天问。 “不,仔细看他的手,他是用魔法书来施法,而能量来源……来自灵魂!怪不得他要杀人,在东方法则下,魔法所需的魔力无法自然生成。所以他通过杀人,窃取人的魂魄来给他的魔法书充能,不可饶恕!” 女骑士激动起来,她的构装像是呼吸灯一样散发炫光特效,在泰西人的世界观里,死者的灵魂安息比死者的肉体安息更重要,玩弄死者的灵魂,属于泰西三大不可饶恕领域之一。 “我们当然要在这里把他打倒,但请你冷静一些,他的功法未明,以前都是放出血雾,然后在雾气里杀死对手,今天他更换了套路,我们更要小心为止。”桂堂东劝诫。 桂堂东的队伍很快见识到魔修更换套路的成效,勒花天惯例的“滑”出队伍,绕到侧面进行骚扰射击,羽刃却受到一根根矗立的尖桩妨碍。 即便有少数羽刃能飞到魔修面前,魔修那两名手握大盾的队友也能轻松“关门”,在魔修面前拼凑出一道厚实可靠的城墙。 “嘁。” 勒花天的羽刃经过之前的消耗,虽然后面有补充(自己制作+赛事方提供的成本价补给),但数量已然不足,她放弃了撒出羽刃将其引爆的计划。 勒花天没法做骚扰牵制,桂堂东的叠叠乐也就无从谈起,桂堂东说道:“一般,这类防御类的阵法不便移动,消耗甚多,我以不变应万变……好吧,当我没说。” 桂堂东看到乐赏心自信又从容的大步前进,随着他的移动,他周围的尖桩也跟着移动,仿佛他们脚下的不是土地,而是流动的鲜血。 这时,邺芳春说道:“或许,我可以把所有魔力都投入到防御构装增强它的防御能力,然后用它碾过尖桩,在尖桩无法投入使用的中心地带与其交战。” “那么你自己呢?” “桂道友的队伍还有一人,我受伤乃至死亡,桂道友的队伍仍可前进。” “你不担心,你死了之后我不履行承诺。” “因为我相信你是个有道德的人。” “‘相信’,对有道德的人来说是可怕的道德绑架,而对没有道德的人,则意味着你的相信,会让你支付可怕的代价。” 桂堂东说道:“庆幸吧,今天你不必牺牲,也不必承担‘相信’带来的代价。” 桂堂东继续让勒花天继续牵制,但注意羽刃发射的数量,只为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而他让女骑士切换成辅助构装,利用群体加速的效果带着他机动。 桂堂东发射光弹,但瞄准的不是魔修,而是魔修移动的尖桩区域边缘。他的举动让魔修最初有些紧张,但一发又一发的光弹命中尖桩区域边缘地带却毫无影响的时候,魔修松了口气,但很快,乐赏心僵住了。 因为他的处刑尖桩无法移动了,就像被人用胶水黏住边缘地带,魔法内部区域在翻涌,而边缘地带却静止不动,于是,位于内部的尖桩自己开始挤压变形,折损大半。 桂堂东灵活运用了云晓镜托付给自己的力量,既然云晓镜教给他的功法,是把她的力量投射到对方身体上从而达成干涉,那么,攻击魔修的处刑尖桩,把云晓镜的力量打入魔法阵地内部,应该能起到同样的干涉效果。 并且,把云晓镜的力量打入魔法阵地内部,比打入魔修身体轻松的多:魔修的身体有护体功法,有法宝有符箓,有队友,说不定还有魔法,但一般来说,没人会在阵地魔法上投入那么多防护手段。 桂堂东成功停滞了乐赏心的阵地魔法,当对方的魔法不能移动的时候,等待就有了意义,他完全可以拉开距离,与对方慢慢耗着,把对方的魔力耗干,阵地消失,但他投入的云晓镜的力量却不会消失,也无法被对方吸收。 如果对方能吸收的话,桂堂东反而要感激对方,那相当于他把层数叠到理论极限的效果。 果然,发现自己阵地被黏住,而自己短时间内既不能找到原因,又无法破解后,乐赏心果断终止魔法的释放,魔力回流,而余下似金子般的力量坠地。 没有尖桩的妨碍,勒花天立刻甩出羽刃骚扰,而女骑士先是用加速帮助桂堂东回收力量,而后切换成防护构装……这一切被乐赏心看的清清楚楚,他意识到,之前桂堂东叠叠乐也好,如今他的阵法被封印克制也好,对方应该运用的是同一种原理, 想通这一点,魔修的手心出现血色纹路在他两个队友身上各拍一下,那两个人一声闷哼,单膝跪地,持盾的手上举。 乐赏心的双手触碰盾牌边缘,长红短白的双剑从盾牌的边缘被拔出,冷冽的气场萦绕白色短剑,而血色在红色长剑上奔涌。 “小心!” 勒花天出声警示,同时朝乐赏心的方向甩出一大把羽刃,乐赏心无视勒花天的骚扰,他左手短剑甩出一道寒气,白茫茫的冰雪化作激流撞上女骑士防御构装的护盾,将其冻结。 乐赏心飞驰而来,撞破护盾,右手一剑刺在女骑士的盾牌上,赤红如血的气流击穿护盾,击穿女骑士的肩甲,在其肩膀上开出一道血洞,并直奔身后的人而去。 乐赏心这一剑凝聚了他在残酷而冷漠的帝国,八十年所磨砺出的智慧与力量。 在帝国,修士之间的战斗非常频繁,魔修可以因为任何原因去战斗,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不需要繁文缛节,当某人对自己发动攻击,或者自己对某人发动攻击时,战斗就打响了。 大部分战斗都会在相遇五秒之后开始,所以对于魔修,战斗的要诀就是快、准、狠,用最快的速度,精准的瞄准敌人的要害灌输最多的力量。 乐赏心在启动之前观察了一下。女骑士肩膀后面,对应着桂堂东的心脏位置,因而,他穿透女骑士肩膀的澎湃力量,也将穿透桂堂东的心脏。 但是,他只看到女骑士飞溅的鲜血,而桂堂东已经不见踪影。 下一秒,他的心口传来刺痛,他低头,看到一把泰西款式的单手剑,顺着剑刃看过去,乐赏心发现桂堂东手持同伴的武器,半蹲下来搂着同伴的腰肢,姿势不太雅观,但贴合着女骑士肋部出发的剑却命中他的胸口。 “我的护盾什么时候破的……”乐赏心喃喃的说。 桂堂东知道答案,乐赏心的护盾先被勒花天消耗一轮,已经非常残破,而后突破女骑士被冻结的护盾时,乐赏心的护盾已经脆弱如纸。 桂堂东和邺芳春都判断出乐赏心的攻击方向,如果选择躲避,那么乐赏心就能利用两人躲避速度的不同,插入两人的空隙,利用其剑上萦绕的力量去攻击其中一人的腿,让其失去移动能力,成为事实上的人质。 所以,邺芳春提出自己扛下这一剑,而桂堂东利用她创造出的魔修一瞬间的僵直,直接攻击魔修的要害。 桂堂东成功又没有成功,因为他命中魔修,却没有刺穿对方的心脏。 乐赏心心有余悸的躲开后面勒花天投射的羽刃,低头看向自己被刺中的部位。而在他身后,他其中一位队友胸口忽然涌出血迹,然后向前扑倒,肢体抽搐不已。 “刚才那一招有点危险啊,幸好准备了替死道具。”乐赏心笑了笑,“不过,我可不会被类似的战术击中两次。” 邺芳春切换成治疗构装,在魔力的滋润下,她的伤口被清洁,被轰掉的骨头、神经、血管与血肉重新生长,并加快愈合速度……但也没那么快,邺芳春表示自己十分钟以内,自己的左手都使不出任何力气。 勒花天冲向乐赏心另一名队友,决定先干掉对方的“复活甲”再说,乐赏心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他左手白色短剑挥舞,凭空制造一睹冰墙封堵勒花天的线路,而后在自己制造的冰墙上滑行,转瞬之间就出现在勒花天头顶正上方,右手红色长剑当头劈下。 勒花天避开了武器,但红色长剑上附带的气流却没有完全躲开,乐赏心切开她的护盾,切开她的丝绦,却发现一把软剑盘在勒花天腰上,而充当腰带作用的丝绦不过是伪装。 勒花天抽下软剑,一剑甩向乐赏心,剑上有淡粉色的灵力浮现,桂堂东惊奇的发现,勒花天偷师历晴川,两人的招式在这一瞬间重叠。 不过,勒花天的采补功法远不如历晴川高明,乐赏心激活储物戒,倒出一张符箓,符箓在软剑的线路上飘过,被一分为二,但其中的功法也激活,火焰倾xie,净化了勒花天软剑上的淡粉色灵力。 而后,他才用左手的短剑格挡,软剑缠住短剑的剑柄,他顺势向前一拽,勒花天一个趔趄,被拽向他的方向,失去丝绦的外衣鼓胀,裙摆荡漾。 把勒花天拽到射程里后,乐赏心右手长剑刺向勒花天小腹,猩红的剑光穿过勒花天的外衣……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勒花天已经脱掉外衣,同时松开软剑后退,在她鼓胀的、令人遐想的外衣里,密密麻麻贴满了符箓。 勒花天引爆符箓与软剑,乐赏心另外一名队友突然爆炸,这代表乐赏心又用掉一次复活的机会。 “不枉我多穿了一层衣服。” 勒花天解开衣服上的绑带,被束缚的衣裙坠落,为了不让对手看出她多穿了一层衣服,勒花天着实下了些心思。 桂堂东趁机用符箓输出乐赏心,但乐赏心现在本体无碍,所以烟雾里传出几道猩红剑光,将烟雾与符箓一起四分五裂。 “星炬殿的功法,你们这些能预见未来的人,可真是作弊的让人恼怒。”魔修说。 “我没用过星炬殿的功法。你认错人了。我们能占据优势,只因为我们更强。”勒花天淡淡的回答,“你还有几次复活的机会,一次,两次?” “答案是,一次也没有!我的替死功法,一次只能和两个人签订契约。”乐赏心说。 “嗯哼,这对你可是大大不利。” “三对一,这代表我又有新的人选可以签订替死契约。出来吧,处刑尖桩!” 乐赏心掏出魔法书,一口气用光里边的魔力,血液从乐赏心的影子里涌出,向桂堂东与邺芳春的方向扩散,在把两人纳入射程后,那血液里迅速钻出尖桩,斜着刺向两人的身体。 尖桩上流动着黑色的咒文,约摸是魔修的替死契约,邺芳春自己右手举盾,自己拆下构装朝桂堂东前方投掷,希冀为他挡下攻击。 她成功保全了自己,也为桂堂东拦下攻击,代价是,她的两片构装遭受了无法修复的损伤,被戳的破破烂烂,但这时候,人命更重要,所以邺芳春松了口气。 “还没结束呢。”乐赏心冷冷说道。 乐赏心应付着勒花天的骚扰,自己没有前来补刀的机会,但是,一团血液从桂堂东身后涌现,阴险的穿过女骑士的防线,塑型成一根尖桩刺进桂堂东的脚踝。 第五十九章 乐赏心 2 看到那一幕,乐赏心脸上涌现异常的的绯红色,喃喃说道:“弗氏刺穿敌人,是为了布下恐惧与震慑,而我刺穿敌人,则享受着如同侵犯圣女般的喜悦!” 魔修的喜悦很快凝固,因为桂堂东站在那里,神色如常。这让乐赏心有些失态的大叫道:“你竟然挡下了这一击?!” “不,没挡下,这破玩意扎人还挺疼的。” 桂堂东抬脚拔出尖桩,随手丢在一边。上边的血迹告诉乐赏心,尖桩的确扎入桂堂东的血肉。 然后,桂堂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到:“不过,是什么让你有信心,用这下三滥的诅咒来对付我?” 通常来说,在同境界里,一个修士想要诅咒另一个修士并获得明显成效,大约需要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因为诅咒本身就是需要时间累积,反复强化才有效果的功法。 若被诅咒的是八大门派修士,那么诅咒生效的时间还要再延长一个月,如果是八大门派中的阳炎府,则需要三个月生效。 勒花天夺取印巧文的身体后被印巧文诅咒七日生效属于特例中的特例,因为印巧文本就是在主场作战,驱赶外来入侵者,且魔修的不严谨不科学的锻炼方法让他们的身体犹如一把神经刀:有些方面很强,而另一些方面格外弱。 即便被诅咒直接命中,乐赏心想要立刻发挥出替死的效果,实属想的有些多,但这时候,乐赏心突然变成笑脸。 “命中了啊,那就没事了,我本就没有指望它现在生效。伪道修士将诅咒功法在阴谋的领域运用,这就是伪道修士虚伪以及可笑之处:他们只是拘束于自己构建的理论体系里,缺乏变通,仿佛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可笑。 大概许多伪道修士,还有被伪道修士影响的散修是不知道的,诅咒功法只要变动几个地方,就能转变成侦测功法。” 桂堂东已经用净化符箓解除自己伤口的诅咒,他对魔修的说法不以为意,因为魔修的创新充满风险,而风险被他们转嫁给弱者……他们是拿比他们弱小的生物来测试魔改功法的效果,在弱者的苦难里完善自己的功法。 这时,桂堂东听到对方说:“咦,你的淬体方式有点古怪……啊哈,怪不得印巧文肯给你当姘头,原来你有不得了的来头。 来吧,让我揭开你的真面目!” 乐赏心兴奋起来,更多的猩红液体从他阴影里喷射,流向桂堂东,把其纳入射程后立刻化为固体尖桩冒出,上面流动着黑色的咒文。 如果是把阵地魔法在一小块地区展开,那么乐赏心维持处刑尖桩的时间能大大延长,且增加桂堂东将其固定的成本,但桂堂东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不想自己更多情报流入对手那里。 女骑士切换辅助构装,带领桂堂东加速移动,在她的掩护下,桂堂东可以从容瞄准向自己袭来的尖桩射击,将其固定在原地。 于是,场上渐渐升起一片赤红的丛林,而丛林表面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圣洁之物在把血腥镇压。 同时,勒花天也没闲着,她用符箓攻击被桂堂东固定的尖桩,解放桂堂东分离出的力量,让桂堂东伺机回收。有时,桂堂东与乐赏心处于危险的距离,而女骑士用盾牌把危险阻挡在外。 这漫长的……不,只有五分钟,但显得格外漫长的攻防战,桂堂东终于耗干了乐赏心为处刑尖桩而储备的魔力,那些血液凭空消失,而桂堂东外放的力量化作光点坠地。 在桂堂东回收力量之前,乐赏心手持双剑加速,女骑士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来得及用盾牌挡在风声袭来的方向。 女骑士的肉体被魔力修复,但她的护盾,她身上的盔甲却无法被魔力修补,于是乐赏心的攻击再度洞穿她的肩膀,又用另外一支剑挡住桂堂东的攻击。 “我说过。同样的招式不会击倒我第二次!” 乐赏心用力一挑,女骑士的手臂飞向天空,后者头盔里传来一声闷哼,但仍以惊人的毅力,用盾牌狠狠的拍在乐赏心的胸口,将其扑倒在地,而后被猩红色的气浪掀翻,她在地上翻滚,在地上流下喷溅的血迹。 “即便你们听不到声音,从观众的口型也能得知,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的血流成河,然后为这一幕感到欢喜。” 乐赏心陶醉的闭上眼睛,桂堂东的射击,勒花天的羽刃被他随手拦下……他的力量在增强,以桂堂东不知道的方式增强。 “束手束脚的感觉很糟糕吧,你们明明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却不得不伪装成弱者来和我战斗,这可真让人发笑: 如果不用本来的力量,你们会在这里被我杀死;如果使用本来的力量,你们杀掉我,也会被警觉的主办方抓住,无论你们在冠军托付什么愿望,都无法达成。” “那可未必!” 星辰的光芒在勒花天手中流转,这是之前桂堂东和勒花天商议好的,如果他们遭遇强劲的对手(以人设的实力来衡量),万不得已要使用更接近他们本来面目的力量时,优先使用勒花天所持有的印巧文的力量。 或许是印巧文的力量足够独特,在勒花天起手几秒,勾勒出功法的轮廓后,场内就有观众认出,并迅速把老八圣子印巧文的情报传递。 “星炬殿的印巧文?” 观战的三位十巫成员不觉皱起眉头,他们主要提防正道修士混入比赛,但没想到先是清风烟雨楼,然后是星炬殿,帝国七尊里已至其二,这是否代表魔修察觉了他们的秘密? “今天晚上我来查一查。”巫姑说。 “不过,他们有一方注定在今天死去,这减轻了你的负担。”巫真说。 巫罗有些紧张:“不管是哪一方死在我们地头,恐怕都不好交代。” “怕什么,他们是在演武场上死的。无论魔修,中原修士还是其他散修,大家都认这个道理:演武场上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巫真冷哼一声,“不过,那清风烟雨楼的小子玩的真脏。” “此话怎讲?” “他在登场之时便运转着两个阵地,一个是肉眼可见的阵地魔法,他的杀戮从明面上是为了补充阵地魔法所需要的魔力,但其实是为了隐藏另一个阵法的存在。 那应该是清风烟雨楼的魔修自行琢磨出的功法,他扩张了一个稀薄的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结界,然后以他自己的表演刺激场内对手与场外观众的情绪,让其灵力加速散逸到空气里,被他的结界捕捉,缓慢到汇总到他的身体。 对手与观众情绪越激烈,他们散逸的灵力越多,而清风烟雨楼的魔修能够吸收的灵力越多,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做个坏小子,挑动对手与观众的情绪,而如果对手与观众的情绪一旦被挑动起来,是很难察觉自己的身体所产生的精细变化。 这个魔修,比起修士,更像是伶人,而且是世间绝无仅有,以惹对手生气,令观众狂热为目的的伶人。” 如果乐赏心能够听到巫真的发言,约摸是要反驳几句的,因为他的功法能吸收的只有灵力,桂堂东队伍里女骑士的魔力和桂堂东使用的那股神秘金色力量他无法吸收。 尤其是后者,桂堂东可以用那金色的力量干涉他,但他却无法干涉那金色的力量,这代表那金色力量已经超越他的知识范围。 他已判断出桂堂东是一位伪道修士,而金色力量的存在,让范围进一步锁定伪道八派真传级别的人物,但究竟是谁呢? 最负盛名的桂堂东?不,不可能,桂堂东的火焰功法是其招牌,招式大开大合,且从不使用外派功法,而眼前的人没有一点像桂堂东的地方,太弱了……如果桂堂东有那么弱,帝国或者伪道修士要狠狠的开香槟庆祝了; 冬白雪基于同样的道理被排除,第三顺位的胡玄冬更不可能,然后历晴川,夏奇峰、少廪君、楚清秋这些真传被他一一排除。 魔修怀疑来者是四时宫春秋两坛或者日升渡的真传,无论是哪个,与伪道真传级别的人物对峙斗让人压力很大。 幸好,他们忌惮巫咸国那些神经病的态度,不敢在这里使出真本事,让人认出队伍里有伪道修士,所以乐赏心自认还有几分取胜的可能。 “投降吧,印巧文——老八圣子,就算你肯褪下伪装用真本事,又有什么用?” 乐赏心把剑扛在肩上:“你们那位铁皮人已经失去战斗力,剩下你们两个给我刮痧都不够看。正好,我的队友都死完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组队拿冠军? 我已猜出你们的身份,如果我现在不用密音,而是用所有人都能听懂的官话说出来,你们面临何等下场就不用说了吧。” 他转向勒花天:“尤其是你,咱们帝国修士勾结伪道修士是家常便饭,但被人戳破就是另外一回事,你想好怎么对你们门派,特别是史道友和哀道友交代了吗? 你们不敢杀我,我杀了你们也难办,虽然很想为观众奉献一场高质量的处刑秀,但没办法,人总有考虑现实的嘛。” 勒花天笑了笑:“乐道友,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啊,现在我相信你们清风烟雨楼真的是分成清风楼与烟雨楼两个互不干涉的组织了。” 乐赏心的威胁让勒花天动了杀心,她决定稍微冒险一下,把乐赏心在赛场干掉,不给对方吐露情报的机会,至于杀害烟雨楼修士的后果,她“印巧文”十分同意烟雨楼去找星炬殿算账。 勒花天不是印巧文……这条基础情报的缺失,让乐赏心对桂堂东队伍的决策预测产生重大偏差,在他想要自己体面胜利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在研究如何杀掉他。 桂堂东现在的身份是散修,就算再进一步,也是星炬殿修士印巧文雇来的打手,这让他在想要杀死乐赏心这个滥杀的魔修时,不必考虑门派利益或者大局之类东西,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散修,而散修就可以快意恩仇。 “我会把我持有的力量注入‘山鬼’里。”桂堂东说,“给我创造一个使用近战武器,运转阳炎府功法与之交战的机会,我会迅速结果他。” “我尽力,同时,我也需要邺道友的帮忙。” 邺芳春同意了,她的一条腿骨折,一只手臂断裂,医疗构装已经被摧毁,丧失了战斗能力,如今正在很尴尬的位置观看队友的战斗,一听说有机会干掉杀人狂魔修,她马上就同意了……尽管这意味着他们承受暴露后,来自巫咸国十巫的怒火。 “哦,你们还是拒绝交流吗?”乐赏心挠了挠头,“也罢,我先把印巧文打个半死,之后再来谈谈吧。放心,印道友我不会打你重要部位的,你还要给我生孩子呢。” “抱歉,我已经变成bin的形状了。”勒花天淡淡的回答。 “开什么玩笑,你这散发着处女味道的童贞小姐!” 乐赏心左手抬起,冰墙骤现涌向勒花天,他自身亦借助冰墙高速移动,勒花天主动触碰冰墙,以她为中心,有着梦幻色泽的星空向四周扩散。 “哈,这种时候用幻术?!” 乐赏心甚至不需要运转什么功法或者使用符箓与法宝,他自身的意志就足以抵抗“印巧文”释放的幻术。“印巧文”匆忙投掷羽刃,被他用身法躲开,被他用剑劈开,被他用护盾抵挡。 他的移动速度之快,把触发即爆炸的羽刃制造的火光甩在身后,于是冰墙一次次被点亮,像是映出被密集释放的烟花。 乐赏心已杀到勒花天眼前,他当头劈下一剑,勒花天向后躲闪,躲开他的剑锋,却躲不开从剑身上延展的猩红气浪,勒花天的护盾变得支离破碎。 这时,灰色的轮廓闯入乐赏心的轮廓,他不得不回收追击勒花天位置的攻击,转而应付新的威胁——一片构装,他将其一分为二,重新转向勒花天,发现勒花天的双手已经出现球形的3D投影,赫然是她施展的结界。 第六十章 求子访客 上 乐赏心稍微打量了一下:“很漂亮的幻术结界,蕴藏了你对星空的理解。我想,即便是十巫那样的修士,从外面看破蕴藏你几十年的观星人生的幻术结界,恐怕也需要两分钟……哦,现在只剩一百一十秒了。” “一百一十秒,足够了。” 桂堂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乐赏心一直提防着这位正道修士,所以桂堂东出声的瞬间,他立刻把凝结在剑上的猩红气浪戳过去,然后自己冲向“印巧文”,这是所有能取胜的方法里最稳妥的一种—— 他自然看的出来,“印巧文”撑开幻术结界的目的是隔绝外面的目光,让她的队友拿出真本事把他灭口。 但是,正道修士受限于自己的伪装,在大赛里没有绝对的压制力。想要夺取冠军,都需要募集强力的队友,而赛程进行到现在,如果己方人员出现损失,正道修士只能从对手中招募队友。 这意味着,乐赏心只要废掉“印巧文”,正道修士为了保证队伍的战斗力,就会捏着鼻子和他谈判 然而,一股灼热的气浪迅速靠近,乐赏心仍在鸡贼的运转、未被识破的功法感受到身后追击者的愤怒情绪,从而捕捉到游离在空气里的火焰灵力,贪婪的将其吞噬,于是乐赏心感觉自己也燃烧起来。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正道修士的正体了。 魔修距离勒花天越来越近,而身后的火焰距离他也越来越近,他被迫回头,用左手短剑架住袭向自己的剑。寒冷的气流与火焰碰撞,白色的水蒸气模糊对手的身形,而雾气中,一把漆黑的剑现形。 “不是碧罂,而是一把……失落武器。”他震惊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在下只是被印圣子雇佣的一介散修,怎么可能持有碧罂,也不懂什么叫失落武器。” 桂堂东的语气平静,但他手中的山鬼却有金色的纹路点亮,它撕裂雾气,凶猛的撞向乐赏心手中的武器。 乐赏心左支右挡,连连后退,看桂堂东攻势如潮,每一次碰撞都在空中留下金边黑底的武器残影,残影重叠,逐渐侵占乐赏心的视野,于是他的世界变成一片漆黑的幕布,而金色的线在幕布上纵横交错。 乐赏心退了一百七十七步,而桂堂东穿胸的一剑阻止他继续后退,云晓镜的声音忽然在桂堂东耳畔响起:“咦,这个灵魂挺美味的,就像你给我做过的魔鬼辣椒酱配炸鸡。” “你可以吃,但你不许吃山鬼的器灵,同时,要把这人所知的情况告诉我。” “好。” 山鬼上的金色丝线钻进乐赏心的身体里,魔修凌乱起来,眼珠游移不定,手掌与脖颈青筋暴起,张开的嘴巴有血雾喷出……转眼之间,他重归平静,因为金色的丝线在他眼珠、血管与嘴巴里蔓延开来,像是寄生虫,又像是植物根须的金色丝线控制他的全身,把他从内部掏出一具空壳。 “桂道友,你究竟在和什么东西合作?”勒花天以密音问。 “你没有卜算过吗?” “我看不清,有些东西我看不清,像这种存在,这种可以把修士当做食粮的存在。 它似异域之神的幼体,可异域之神亦不能如此轻松的大快朵颐……所以,在齐地八神离开这个世界五千年后,一位本土新神诞生了,对吗?” 勒花天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罕见的颤音,桂堂东握住她的手说:“至少现在,我们还不必敬畏。” 勒花天点点头,她和桂堂东一起向不能动弹的行尸走肉乐赏心撒下大量符箓,犹如撒下纸钱,当饱食的黄金律心满意足的回到桂堂东体内,勒花天撤去幻术,同时引爆符箓。 观众们只看到有着梦幻色泽的星空结界阻挡他们的视线,而当结界消散,他们看到一团火光,最先从火光里脱身的是桂堂东和勒花天,而后,乐赏心跪在地上的姿态被发现。 “已经结束了。”桂堂东对裁判说,“我们杀死了对手。” 赛场一片哗然,不止因为突兀到来的结局,还因为位列十巫的巫姑从观赛席离场。她踏下空气,灵力在她脚下凝聚为实体台阶,每走二十二个台阶,都有一项仪器在她附近具现。 从观赛席到乐赏心的尸体,巫姑走过二百个台阶,十具仪器把乐赏心的尸体抓起,影音符箓开始记录现场影像。 “死者乃是清风烟雨楼的烟雨楼内门弟子乐赏心,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想卷入帝国内部纷争,来自星炬殿的印道友,请你和你的队友稍做等待。” 巫姑语气很客气,但她举起手臂,招来效命于她,实力等同于正道修士金丹境修为的三级巫师把赛场团团包围的时候,就dai表这陈述是一句命令。 巫姑的仪器在检查,她的视线,或者说她戴着的黑色假面却对准勒花天:“你的人受伤了,需要帮忙治疗吗?” “不必了,我们回去会慢慢修养。” “我的同僚都很看好乐赏心,但他死于你手,这证明了你们的实力,恭喜,从今天开始,你的队伍是夺冠的最大热门,没有之一。”巫姑说。 勒花天平静的回答:“大人谬赞,在我看来,现在停留在比赛里的,至少还有三支实力强大的队伍。” 巫姑没在说话,她来势汹汹,却只耽误了桂堂东他们五分钟的时间,她放走了桂堂东他们,并把乐赏心身上的所有可用的法宝、符箓都给予他们,而自己仅仅回收了乐赏心的遗体。 “乐赏心周围存在诸多杂驳的灵力,但这些只是障眼法,他最终的死因来自胸口一处剑伤,伤势本身不致命,但从伤口用钻进他体内的东西,却啃食了他的灵魂与经脉,吃法相当精致,乐赏心内里已经被掏空,他的肉体还活着,但和死了差不多。” 这是巫姑最终对同伴介绍的结论,她把乐赏心的尸体交给巫真保管,让巫罗头疼如何和清风烟雨楼的魔修交涉,而她自己背着同僚,悄悄预备了一手。 回到临时洞府后,桂堂东在邺芳春的指导下为邺芳春缝合手臂,这下,邺芳春不得不脱掉身上的铠甲。 和想象里的不太一样,她一头红色短发,皮肤白皙,但细腻的程度堪比东方养在闺房里的大小姐,她的颧骨高而额头饱满,眉毛浓烈,这让她面部的线条十分硬朗,这或许是她曾在女人窝里被当做男人的原因。 这时,在旁协助的勒花天突然怔了一下,而后说道:“宾,有人使用功法标记了我,今晚我们会有客人了。” “巫姑?” “我想是的,毕竟她稍微一检查,就会发现乐赏心的灵魂没了,然后合理怀疑是我把乐赏心的灵魂藏起来,准备做坏事——你知道的,修道界之所以禁止把活人做成器灵,就是因为修士灵魂有诸多妙用。” “你能应付她吗?” “她应该不至于把我杀了,但总要从我这里带点秘密回去,我要为招待访客做准备了。” 江纤尘接替勒花天的工作,她和桂堂东帮助邺芳春缝合好伤口,邺芳春便使用治疗构装,终于接回自己的手臂。 “今天我被打坏了三具构装,铠甲与盾牌也已经破损……这些都好说,我队伍那里还有备份,我拿来替换便是,但唯独我的伤势一定赶不上下一场。” 邺芳春老老实实的说:“桂道友,我现在不需要照顾,请你把时间用在和白道友的合练上。” 桂堂东点点头,他看向江纤尘,江纤尘自然是无所谓的,而在下午的训练里,他欣喜的发现江纤尘正在变强,而她对他的好感也变成正值,并且提升极快。 桂堂东很少去看好感,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好感度系统显示是人们对桂堂东的私人好感,也就是说,只有对方表明真身,以及他表明真身的基础上,这好感度系统才显示真实的好感。 不然的话,这好感有可能是对方对桂堂东皮套的好感,或者对方穿着的皮套对桂堂东皮套的好感……伪装身份与人设的存在,让这好感度充满变数。 越是深入南疆,他假身份用的越多,遇到的皮套人越多和陌生人越多,充满变数的好感越多。 就像江纤尘对他的好感,是江纤尘的皮套对他的好感?是江纤尘的皮套对他的皮套的好感?是江纤尘对他的好感?还是江纤尘对他皮套的好感? 他分不清,他的外挂很厉害,但外挂本身没有那么智能。 但是,根据几个个例,桂堂东得出几个不精准的好感区间: 好感度(0到20]:刚认识不久的; [21到40]:熟人; [41到60]:朋友 [61到80]: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81到100):恋人 在这个数值体系里,0是一个极不稳定的数字,桂堂东稍微说几句话,对方就会从0上下浮动,而100,从目前来看是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数字,哪怕南轻絮已经决心为他奉献一切,她的好感数字仍然没有抵达满值。 而且,即便有些人数值很高,即对他的私人感情很好,也不dai表其在事业上可以信任——比如勒花天,此人在揭示身份后的好感是79,一个相当友善的数值,但桂堂东却未曾与勒花天交心,也不十分信任他。 对私人好感的判断,会影响自己与人来往时的态度,他会更倾向于和数值高的人交流,而排斥数值低的人,或者攻略的态度,把数值低的人好感刷上来,好像他在玩修道版era……可是他所处的位置,决定有一半时间,他不能完全凭着私人感情选择来往的对象。 尽管如此,桂堂东却为那分不清情况的好感上升而感到欢喜。 “你好像很乐的样子,桂道友,你是那种看坚强的女人疼到哭泣,露出软弱表情会兴奋起来的男人吗?”江纤尘问。 “不,是因为你,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一度下降的厉害,现在我们一点点回暖,并超越了原本的关系。” 江纤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息道:“你糊涂呀,桂道友。” 桂堂东直视对方的眼睛:“我想和你成为朋友,难道是很奢侈的愿望?” 江纤尘躲开了:“不,现在的我很重视你的感受,我想,或许我们已经是朋友,但谁知道未来的事呢? 修士可是善变的,而我则是嬗变的修士里最善变的,或许,当我嬗变之后,我们会换一种全新的关系呢。” 桂堂东更进一步:“一开始,你说话总是轻飘飘的,话语更是天马行空,让人摸不准头脑。 现在,你说话的底气渐渐足了,话语变得现实了,我们能够理解互相的意思了……我觉得之前你那样,是因为我们不熟,所以你防着我,而现在我们熟了,所以你肯和我好好交流了。 我喜欢现在的氛围,所以我不希望改变。我们的关系可以不继续推进,但我难以忍受它后退。” “谢谢你的坦诚,那么桂道友,我也说一句良心话好了:我的力量与日俱增,终有我摆脱牢笼而为所欲为之时,桂道友,那时我将处于食物链的上游,对你张开血盆大口……吃掉你。” 江纤尘双手握成爪状,张开嘴巴“嘎嗷”一声,适时的修改自己衣裙的颜色,使之色彩斑斓如同猛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桂道友看到扮老虎的江纤尘想到的事情吧。”勒花天冷不丁的吐槽道。 桂堂东没理勒花天,而是在江纤尘头顶摸了摸,江纤尘抓住他的手张嘴咬下,桂堂东抽手,另一只手从储物戒里取出爆浆长棍点心,塞进江纤尘嘴里。 “我也要。” 勒花天一溜小跑来到桂堂东面前,桂堂东拿出点心的时候却看她蹲下,仰头张开嘴巴,见他迟疑,她说道:“我们不都玩过更过分的吗?” 正在闭目养神的女骑士睁开眼睛,神色尴尬:“呃,请允许我回避一下。” “显然,她们是在故意污我清白。”桂堂东耸耸肩,“不过,我被各种各样的人脑补出千奇百怪的人设,已经习惯了。” 他们的欢乐时光终结于夜晚到来时的一位访客,不是梦姑,而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他带来一面镜子,而镜中映出来自呕野之丝的蜘蛛女郎。 第六十一章 求子访客 中 蜘蛛女郎作为一个整体来看的时候,因为其相对人类怪奇的身体结构,所以她的面庞因不够怪奇而被人忽视,因而从审美的角度可以接受。 但是,当在特定的环境下,比如镜中,她的面庞没有怪奇的身体结构衬托的时候,她占据额头到鼻梁位置的两对复眼就显得格外突兀。 因此,桂堂东看到蜘蛛女郎的时候露出戒备的神情,并且,他又知道了如果和镜中人面对面,却非实质面对面交流的时候,他的好感度系统干脆直接罢工。 “我叫陈淑媛,如你们所见,我来自呕野之丝,首先请让我祝贺贵方晋级到下一轮。” 难能可贵的,陈淑媛顶着如此多的不利buff(出身、种族、教育)却把通用语说的十分标准,没有一点口音,如果放在八大门派考核,至少是个一乙。 不过,她似乎学过头,竟然在客套的地方拽一段骈文,桂堂东还是凡人的时候,那时候散文已经彻底压倒骈文,私塾里的夫子说骈文华而不实,堆砌辞藻,引用典故繁杂又晦涩,很难讨得阅卷者心喜。 夫子是从应试的角度批判骈文,而桂堂东则是从学xi的角度感受骈文的晦涩,于是,当蜘蛛女郎念出骈文的时候,桂堂东从那朗朗上口的骈文里感受到超越死亡的恐惧。 他急忙给对方刹车:“我们的时间都有很有限,道友大可敞亮说话。” “贵队下一轮的对手是我。”陈淑媛说,“现在,我来礼节性的打招呼,以及提出一个我们双赢的交易。” “请说。” “我可以配合贵方打一场假赛,保送贵方晋级,而贵方则要满足我方提出的条件。” 陈淑媛说:“我参加这个比赛,本来就不是为了夺冠而来,所以,我不介意拿晋级的机会换取好处。” “那么代价呢?” “你的籽种。” 桂堂东皱眉:“这是玩笑,还是诈骗手法?” “都不是,我要你的籽种。”陈淑媛说,“因为你是个极品小人。” “……” 桂堂东深吸一口气,他故作平静的问道:“你知道‘小人’是什么意思吗?” 陈淑媛点点头:“中原天齐派著名的养生修士庄子,其本人以及门徒共著的,《庄子》‘山木’篇中有云:君子之胶淡如水,小人之胶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也就是受欢迎的风流男人,因为周旋于各色女人之间,所以其籽种颜色浅淡稀薄如水;而小人——也就是不受欢迎的独身男人,因为没人爱,所以其籽种非常浓郁,像是甜酒一样粘稠。 寻常女子觉得君子亲切,是因为君子因为受欢迎,审美正常,在别处发泄过欲望,籽种稀薄,不会随便对女子出手; 小人不受欢迎,单身很久,常产生奇怪的性癖和念头,长期积攒的欲望可能会驱使他们在某个时刻袭击女性,因此要和独身男性切断关系。 因为他们总是无缘无故把某个女性当做老婆,想要接近并进行交合,并会在满足欲望后无故离开,寻找下一个老婆,几乎三月一换。” 还有这种版本的理解吗? 桂堂东目瞪口呆,天齐派的著作《庄子》精华全在内七篇,被门派保密封锁,而剩下的外篇和杂篇早已流传开来,《山林》正是外篇中的一部,而他读过原文。 “而宾,你就是我们需要的极品小人:没有女朋友,不受欢迎,籽种气息浓郁,性癖奇特……如果感到冒犯我道歉,但蛛丝告诉我,你是这样子的,”陈淑媛说。 “道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断绝我们双赢的可能性。”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宾,单身对人们人类可能是被斥之如小人的缺陷,但于我们,你的每一个特征都充满优点,我觉得,采集你一次的分量,足够满足十名姐妹的需求。” “宾才不浓郁,他是真正的君子。”江纤尘突然出声。 勒花天持同样意见:“是的,从气味来考虑,宾有开导的xi惯,所以不会积攒太多。而且,为什么你觉得宾不受欢迎呢?很多人都喜欢他。” “蛛网告诉我,这是个很孤单的雄性。”蜘蛛女郎说。 “你的蛛网大约是某种占卜类功法或者法宝,然而我不觉得你的蛛网有如此精度,恰恰相反,你得出的结论尽是错误,宾的性癖一点都不奇怪,他很正常的喜欢个高胸大长发的女性。”勒花天说。 “够了,都给我回炉重造!” 桂堂东说:“抱歉,我拒绝这个交易,人有所不为,我不想做鸭获得胜利。” “做鸭……我懂人类的这个比喻,可是我没让你做鸭啊。” 蜘蛛女郎顺带科普了一下蛛民如何生育:蛛民是一种卵生但哺乳的异民,首先,她们在生育需求出现后捕获心仪的雄性,不直接寻求交配,而是采集其籽种导入法宝中,混入草药、灵力与其他秘密配方,用注射器把结胎液注入自己腹部的生育器官。 在那里,蛛民将孕育1到3个卵,周期是11个月,之后排出体外,孵化,幼儿由大家共同照看,从出壳到成熟,又需要十年——以人类来说,算是必然引来执法修士的年龄,十岁的蜘蛛妈妈又开始准备生育新一代子嗣。 这么看上去,蛛民以智慧生命的平均周期来衡量,其繁衍速度将非常恐怖,但理论上可做妈妈的十岁蜘蛛,战斗力比五岁开始修道,累积修道五年的练气境小姑娘没高到哪里去,这样的战斗力,捕捉不到雄性。 然后,蛛民生育第一蛋的年龄就延长到百岁之后,其中有一半蛛民活不到那个时候,另外的一半,又有一半会在捕捉雄性时被雄性反杀。 只有四分之一的蛛民能顺利产下后代,所以呕野之丝的蛛民总是维持着既不会灭绝,也难以发展壮大的、不上不下的程度。 桂堂东纯属杞人忧天,蛛民并不把交配视为享乐而是延续种族的神圣义务,更不会有让雄性做鸭的需求,关于生殖,她们是严肃且自豪的,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和外人讨论有关生殖的话题。 誓言已经破灭,桂堂东的第一次已经不属于师姐,尽管如此,桂堂东不想自己多一堆私生女,还是一群蜘蛛模样的私生女(尽管蛛民没有父亲的概念),而想和师姐一起孕育人生里第一个孩子,留下第一次做父母的共同回忆。 “我不懂你为何拒绝。” 蜘蛛女郎如石榴籽般的两对复眼透露着困惑:“你的人血战险胜,如今几乎人人带伤,符箓法宝消耗严重,就算你能击败我挺进四强,但那时消耗更甚的你很难取胜。 我研究过赛程,不知道你得罪了主办方里的哪位,你的赛程是所有参赛队伍里最不利的……难道是因为来自星炬殿的印道友?” “好的,好的,我背锅。”勒花天说。 “所以在我看来,这是双赢的交换,我方履行延续后代的神圣使命,而你方又能多两天休息时间,更好的备战下一轮。”蜘蛛女郎说。 “如果这交易仅限于字面意义上,那不如捐了?”江纤尘说,“宾,你知不知道,把钱存在银行里是最浪费的做法,聪明人都会提款,投资他们看好的项目。 就算你留着存定期,最后为了生活,还是要在定期结束后一部分一部分的取回来,还不如拿去投资,正好人家项目缺乏资金主动上门。” 勒花天亦劝道:“是的,而且你也不必担心这种行为会为自身招来风险,只有当你和某人进行交合的时候,她才能借助直接的接触对你施加诅咒,更不可能通过孩子诅咒父母,或者通过你的籽种害你之类的。 我明白,这会给你带来尊严上的些许屈辱,但比起我们最终的目标,这点程度是可以忍受的,不是吗?” 勒花天又以密音说道:“为了将来考虑,你必须预备自己的亲兵。桂道友,呕野之丝的蛛民不就是你最好的亲兵备选吗? 首先她们不忠于八大门派,相对独立;第二,你对她们有吸引力,有让她们为你做事的动力;第三,如果给她们换个良好的环境,她们十年即成熟的生长周期,能让她们的成长规模迅速扩张。” 桂堂东笑笑:“我能吸引她们?别的男人就不行吗?她们不忠于八大门派,亦不可能忠于我,她们只为了自己的族群发展考虑。” “想要解决她们的忠诚问题有很多办法,而桂道友你恰好就有这样的能力,别忘了,你背后站着一位正在成长的神,只要把这位神包装为生殖之神,展现她的力量,将之引入蛛民的信仰,你就获得一支可以培养为亲卫的力量。” “虽然有些自恋,但我想问一句,你喜欢我吗,勒道友。” “喜欢啊。”勒花天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是,喜欢一个人,会把他的籽种视为鱼子酱那般的商品吗?” “因为我知道桂道友内心最深处的渴慕,它远胜于男女之欲。为了达成愿望,某些私人的情感便可以被牺牲。 将来,我是说将来有一天,如果桂道友面临用政治婚姻交换盟友与资源的抉择时,我的回答依然是:快去结婚。” “你不像个修道者,而是个权力动物。”桂堂东说。 “权力动物?新鲜的说法,但在力量约等于权力的世界里,追逐力量的修士就是在追逐权力,所以有志向的修士,人人都是权力动物。” 桂堂东知道,勒花天在这一点并不执行双重标准,不然,她也不会有那么一段糟糕而扭曲的人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以密音对蜘蛛女郎说道:“你们有对抗精神类功法的手段吗?” “有,我们结网以感受,并在必要时吸收灵力的震颤,只要那灵力的分量没有超过我们织网的承受上限,便能有效克制任何功法。”蜘蛛女郎夸耀道,“只要我们提前预备好织网,任何敌人击败我们都要消耗甚多。” “那我能求得一网吗,我的同伴今晚用的上。”桂堂东说。 “我的临时洞府里有一张。” 蜘蛛女郎似乎很中意桂堂东的籽种,双方就此订立合约,除了原本配合打假赛的交换外,她还同意额外借蛛网,帮助勒花天对抗今晚有可能“来访”的巫姑。 邺芳春说分兵是大忌,但她自己拖着受伤之躯,真有非常之事发生存粹是拖累,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去和另外两位构装骑士汇合。 剩下桂堂东三人,随着蜘蛛女郎遣来的特使来到蜘蛛女郎的洞府,在蜘蛛女郎的见证下,桂堂东要给出一部分订金。 勒花天盯紧对方,确保陈淑媛不会使用采补功法偷袭桂堂东,而江纤尘做了个帮忙的手势,被桂堂东拒绝了。 于是,江纤尘在房间降下月光,屏蔽有可能的窥探,桂堂东深吸一口气,在别人面前这样实属生平第一次,道德让他抗拒,而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则让他的身体强行进入状态。 蜘蛛女郎满意的点点头,她递来一条蛛腿,准确来说,是一条被改造的蛛腿,它的上半部分满是黑漆漆的绒毛,而下半部分已经替换成了法宝——粉色的、外表好似胶头滴管一样的法宝。 “我给自己的腿做了改造,这样我能在采集后直接加工,贮存我族繁衍所需的籽种,在需要的时候便用这条腿给姐妹们播种。” 陈淑媛的蛛腿在桂堂东眼前晃了晃,桂堂东抓住,上边满是冰凉的金属触感,这或许是他这门加农炮射击目标最古怪的一次,他闭上眼睛,回想起师姐的模样,那时他们还年轻,并肩躺在被阳光温暖的稻草堆上,以为自己能够拥有整个世界。 师姐是主宰世界的君王,而他是她能干的宰辅,或许也是弄臣,没人比他更懂她的任性,她的孤独,她的天真,她的美……而后,他们的美好全都留在这段回忆里,桂堂东不喜欢回忆,但他也只能回忆。 历晴川睁开眼睛,她有种什么宝贵的东西又被人夺走的感觉,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从去年临淄的热身赛结束到现在,她已经有过好几次类似的体验。 她醒来之后,看到盲眼剑士易紫菱在擦拭自己的武器,看到浑身俱甲,犹如活体金属的宰玉蟾在联络沟通。 此二人皆是胡玄冬的捧剑侍女——名为侍女,实则是她的亲卫、心腹与特务,一共十七位,即便去年胡玄冬与桂堂东交战时,都没舍得招来这些宝贝协助她,可如今却派来两位。 自然的,冬白雪很不信任她们,之前比赛的时候都是让这两位轮番上阵,考验并观察她们,而她们亦展现出相应的水平,一位拥有强大的防御力,而另一位则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宰玉蟾坦诚,兵甲门派来南疆的人手不止这一路,且已经知会过天齐派与地梁宗,因而这几乎可以被视为三派的一致决议,为了分散风险,其他的兵甲门修士混入其他参赛者的队伍。 历晴川觉得那位古怪战败的泰西构装骑士是兵甲门的人,但宰玉蟾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关于其他人的信息都是保密的。 历晴川同样不信任冬白雪,因为冬白雪找到桂堂东的目的一定是要害他,这是历晴川不容许的行径。历晴川自己也要考虑,到时候冬白雪把自己挟为人质做事的可能性。 为了制衡冬白雪,历晴川给夏奇峰写了封信,把这里的事相告一二,在她看来,哪怕刚被师弟击败,理智的夏奇峰一定会做冬白雪的刹车片; 第二封信则寄给少廪君,谈谈少廪君的口风,看兵甲门的行动是否是三个门派在暗地里勾结的结果; 第三封信她写好了但没有寄,信的内容是通知宫小路瑞穗和他的队伍进入巫咸国,以预备非常之事。 历晴川觉得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便只寄了前两封信,投靠桂堂东但还没有得到他本人接纳的大明湖剧团负责充当信使。他们先把第二封信送到女儿国矿场,然后第一封信送到女儿国王都,在那里得知夏奇峰已经去解决淑士国的问题。 然后,白妞又带人来到淑士国与女儿国的边境,司空融的特使还在做最后努力,但到场的五大门派都赞同,司空融操控淑士国王室,谋杀同僚的行为是不义的,他们支持余丽蓉清君侧,诛杀国贼司空融的正义行为。 受邀来到现场的还有南疆诸方国成员,三十六个方国里二十九个方国派人出席,其中又有二十位国王亲至,他们都很紧张,因为原本八大门派对南疆诸国的军事干涉仅限于女儿国,现在淑士国却即将遭殃。 最后则是不曾受邀但是突兀前来的,白妞以历晴川信使的身份,通过层层检查进入军营的时候,看到一排被钉死的人,死者的牌子上写着他们的罪行,其中多与替魔修打探情况有关。 白妞入帐,自觉坐进阳炎府的席位,免不得向其中的要紧人物低声问候。获得八大门派的庇护令人安心,但其中规矩繁多,却让过惯散修生活的白妞非常不自在。 这帐篷是一件法宝,外表看上去不过覆盖了六十平米左右的土地,但进去之后别有洞天,这法宝的主人竟把滁州城附近的景象复制过来。 大家就那么席地而坐,毫无疑问,今天的主角是夏奇峰,她时而亲切可人,时而慷慨激昂,面对不同的人变换不同的面容,南疆方国诸国王与他们派来的信使被她一人说的哑口无言,更不消说分化瓦解,二桃三士等诸多手段。 “乖乖,这女的舌头是用什么做的。”黑妞咋舌不已,“我生平就没见过那么会说的人。” “正因为如此,她是真传,而我们是带话的。别乱看,安心做自己的事。”白妞轻声说。 黑妞低头坐了一会儿,看他们讨论淑士国的问题感觉无趣,她偷偷看了看四周,说道:“姐,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有人还在钓鱼和吃喝啊?” 白妞顺着黑妞目光所示的地方看去,在山林之中,溪流边缘,有人用不加鱼饵的鱼竿在溪中钓鱼;有人采摘野果菜蔬,以指为刀,把它们均匀切成小份。 “这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幻象罢了。”黑妞嘟囔道。 “他们才是帐篷里真正的大佬,只是他们不把与会者与议题当回事,所以自顾自的享受山水之乐,别管他们。” 中途,不断有人来送参茶,这是南疆上层流行的一种饮料,黑妞好奇的要了一钟,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后来她悄悄形容,那是把瓦罐汤加入大量蜂蜜与海产品搅拌均匀,再和上等灵萃人参熬煮四个半小时后产生的古怪口味。 夏奇峰进行了一场完美的表演,而白妞和黑妞被迫坐在那里听了三十八个小时,头昏脑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见证历史,夏奇峰用这三十八个小时让所有人都接受了未来必定发生的事实:八大门派的军事干涉,将越过女儿国向更深处进发,但至少在最近一百年内,他们承诺不会直接进行军事干涉。 百年于金丹境修士不过四分之一的人生时光,而百年于一个修道门派更是微不足道的时光,时代已经改变。 白妞拜见夏奇峰,南疆二月气温徘徊在冰点,而夏奇峰在私人洞府,把华美的宫装脱下时,热气在升腾,仿佛她刚从酷暑中归来。 空气里满是她潮湿的香气,水晶西瓜被她赠予白妞与黑妞,两人不敢不吃,等她们啃完瓜后,夏奇峰已经换好衣服,说道:“历道友有何见教?” “俱在信中。” 白妞递来亲笔信。夏奇峰拆开,含着笑读下去,她虽然笑着,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她扣下信纸,说道:“历道友需要搞清楚巫咸国发生的事?好说,这个忙我会帮的,不过我事务繁忙,就由我来引荐一位人物,让她们随你去吧。” 夏奇峰摇铃,月光降下,一位身着丧服的女修转出屏风,与两人相见。 第六十二章 求子访客 下 历晴川不知道夏奇峰在战败后所受的侮辱,正常人不会想到尊贵的八大门派真传经历那些弱小修士才会经历的事,但夏奇峰经历了,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不知情的她引入夏奇峰作为制衡冬白雪的要素,夏奇峰自然乐的答应,限于停战条约,她为历晴川的信使介绍林采莲,另一个坚定不移会对付桂堂东的人。 阴山盟里刘桃枝能掌控的部分也会为林采莲的行动提供帮助,通过白妞,夏奇峰得知桂堂东应该在巫咸国参加斗神大会后,便召集了她的复仇者联盟。 除了前述势力,星炬殿的哀萃芳与清风烟雨楼中属于烟雨楼的派系也加入其中,烟雨楼的魔修带来更精准的消息:他们被派遣前往巫咸国,确认《璇玑图》的内门弟子乐赏心被杀,乐赏心死前,传回的最后讯息是这或许是八大门派真传所为。 接下来,只要整合门内情报再做排除法,清风烟雨楼跟容易推断出,这有可能是桂堂东做的,清风楼与桂堂东有约所以按兵不动,但烟雨楼却要为自己的门下弟子复仇……也只是说说罢了,魔修们缺乏同袍情谊,能说动他们出动的只有利益。 他们顺带拽上合欢宗,合欢宗在中原的分支遭受重创,这件事虽然是勒花天干的,但勒花天曾帮助过桂堂东,所以也被算到桂堂东身上,成为她们觊觎桂堂东的借口。 夏奇峰暗中结交了他们,并且无意间透露更劲爆的消息:桂堂东今年结婴,这也就意味着,复仇者们如果不能快点动手,让桂堂东拖到境界提升,他反过来就能把复仇者们挨个按着锤。 夏奇峰没有说,但魔修们领会到意思,这消息传回魔修本土,甚至让七大选帝侯在半月一次的咨政会议后讨论这个名字十几分钟,感叹后生可畏。 显然,得到立场敌对者的关注是灾难,但现在桂堂东还不必承受这一点,他甚至有些因祸得福。 为了早点解决掉这一麻烦,阴山盟的协助者在白妞出现的这一晚发动奇袭,因为根据乐赏心临死前传回门派的情报,桂堂东的队伍遭受重创,又没有防备,现在正是奇袭最好的时机。 于是,阴山盟的协助者架设一条连同现实与梦境的桥梁,把复仇者们送进梦里,具体的导航由哀萃芳来负责,烟雨楼与合欢宗修士担任战斗主力。 至于林采莲,她跟着白妞,以做麻痹桂堂东可能的协助者历晴川之用。 夏奇峰提供了外界难以查证的帮助,挑动桂堂东与魔修相斗,无论谁赢谁输,她都有下一步棋可走,可以从中攫取利益,这才是真传们之间的游戏,而江纤尘…… 夏奇峰想起那日的屈辱,她的呼吸沉重一分,如果有机会抓住江纤尘,她一定会好好了解对方,然后回报以同样屈辱之事。 蜘蛛女郎确认桂堂东支付过的定金后,满意的点点头,桂堂东问道:“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目标吗?” “有,但被你的人给杀死了,在参赛的雄性里,他有仅次于你的美味程度。” “你没和他谈过条件吗?” “谈过,但他死了,所以变得毫无意义。”蜘蛛女郎说。 陈淑媛遵守承诺,教会勒花天如何使用蛛网,勒花天趴在最中心处,手指与脚趾俱体现在蛛网的丝线上,以感受有可能来到的震颤。 江纤尘摸了摸蛛网:“很有韧性,但不太粘。” “蜘蛛是我们的远亲,但我们的习性不一样。” 陈淑媛打量着江纤尘:“你似乎是……” “是什么?”江纤尘问。 “你为什么要和人类混在一起?” “我本来就是人类。” 蜘蛛女郎有些困惑,这时,房内的照明灯抖动一下,封闭的洞府里有阴冷的风回旋,蛛丝在颤抖,这一切都在昭示不速之客到来的征兆。 “害怕吗?”江纤尘问。 “我若不害怕,我就是个傻子,如果在自己最拿手的领域被人家打败,传扬出去我就没脸见人了。”勒花天说。 阴冷的感觉在逐渐增强,桂堂东与江纤尘都各自运转功法,忽然之间,那股阴冷的气息为之一滞,而后多出许多杂乱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桂堂东问。 勒花天同样困惑:“我不知道,但好像……那位来拜访我的客人撞上其他敌人,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勒花天猜的不错,阴山盟的协力者打通现实与梦的通道,以自己为qi点,而潜伏在巫咸国鼓城的阴山盟修士为终点,把复仇者联盟直接送到巫咸国。 他们的计划是抵达鼓城后,立刻搞清桂堂东的位置,然后发动突然袭击,桂堂东的队伍白天和乐赏心激战,如今正在养伤和休整,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即便杀不掉桂堂东,也要杀死他的帮手,让他无法在斗神大会里取胜……大家觉得,桂堂东如此热切的参加南疆深处一个小方国举办的竞技大赛,估计和自己晋升元婴境有关。 前边进行的很顺利,但坏就坏在最后一步,他们遇到了擅作主张,准备从勒花天这里劫掠情报的巫姑。巫姑待在鼓城,自然有义务保护这座城市,于是和入侵者们战起来。 打了五分钟,复仇者联盟差不多已经认出巫姑的身份,但他们不可能明说他们是来找桂堂东复仇的,因为一旦桂堂东的身份暴露,巫咸国最多只是逼对方吐出些秘密与赔偿,然后驱逐桂堂东,护送桂堂东从口岸的传送门回到玉革城,复仇者联盟毫无下手的机会。 反过来说,为了避免魔修们袭杀阳炎府真传的可怕事实落在自己国土上,巫咸国反而会保护桂堂东的性命。 复仇者联盟声势浩大,绝非桂堂东一人能够招架,然而他们对上十巫成员却格外吃力,半个小时后,本就互不信任的团队崩塌,各自落荒而逃,巫姑也不深追,巫罗与巫真赶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巫罗问。 “有魔修入侵者,他们来势汹汹,多半是为了乐赏心的死来复仇。” “还是变成第二糟糕的情况了。”巫罗叹了一口气,“你们觉得怎么办?” “通知其他十巫成员,加紧对口岸的管控,不管魔修做何反应,我们都要把斗神大会做完——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我们必须做的圆满。”巫真说。 呵,谈收益的时候可没见你那么着急啊。巫罗心中腹诽。 “我和刚才那伙人的激战,或许力量的余波越过梦境,在现实里扩散了。为了观众和选手们的精神考虑,我需要两位的帮忙。” “怎么做?”巫罗问。 “降临一场好梦。” 集合三位十巫之力,鼓城的生灵们坠入美好的梦境,桂堂东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蛛网上,勒花天蜷缩在他怀里,而江纤尘从背后抱着他。女骑士与蜘蛛女郎各自睡在蛛网的一角。 他醒来的时候,发觉勒花天已经醒了,不过她在装睡,好赖在他怀里。桂堂东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偶尔会掠过她的肩膀与背脊。 他毫无情欲,因为在梦里,他梦到了温馨的家庭,而勒花天是他的女儿,江纤尘和白西幽亦是。 但是,勒花天却不是那么想的,她把桂堂东的好意向错误的方向理解,于是她的手不自觉的抱紧桂堂东,身体轻轻蹭着他的身体,把他们之间的温暖研磨成暧昧,似乎在邀请,似乎在表达某种诉求。 “醒了就别装睡了。” 感觉到不对的桂堂东把勒花天捞起,看对方满脸绯红,她抓住桂堂东的手,桂堂东抽开,返身去叫江纤尘,他听到背后发出一声叹息。 江纤尘醒来的满是怅然,桂堂东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我梦到自己在天空中飞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桂堂东忧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叫醒剩下两人,他们琢磨了一会儿,能让他们同时陷入沉睡的,只有十巫成员一起发力。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偷走重要的东西。”勒花天有些困惑。 四人告别蜘蛛女郎,来到鼓城的街道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白天好好的领略鼓城的风光。 鼓城正如其名,它被特意营造为大鼓的形状,而且城市只翻修不扩张,站在高处,可以看到鼓城周围正在修建的卫星城市。 同时,鼓城是一座学园都市,路上到处是稚气未脱的年轻巫师们结伴同行,而城市的大多数设施都围绕他们建设,或许是因为少年人很多,所以整座城市充满别样的活力。 他们赶的很巧,今天正是鼓城半年一次的考核放榜的时候,综合考核前七名的选手会被特别标注出来,他们将获得与之匹配的地位、资源和特权,煽动其他考生的竞争心。 “这让我想起在外门的时候,每当成绩公布,我都会第一时间去看。”桂堂东说。 “因为你考的好罢了,像我这样名字从榜单倒着找比较快的,从来都等别人不看了再去看。”江纤尘说。 “那你能成为真传也很励志了,我想问一下你是提升自己的成绩?” 江纤尘笑了笑:“作弊,雇佣枪手,打击排在我前边的人。” “……” “骗你的,因为我们门派根本不在乎成绩考核,只要实力足够,理论成绩门派会帮你解决…… 至于那么惊讶吗?哪怕在真传里,我知道造假的就有好几个,夏奇峰真的每一门都能考到满分吗?冬白雪真的能在社会实践环节拿及格吗?还有你的师姐每年发表的论文,有好几篇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形状,就像你把她的身体变成你的形状一样。” “少胡扯,师姐尚是处子之身。”桂堂东说。 “我似乎冒犯到了你,但我的本意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江纤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你为什么如此严肃?修道界不一直是这个样子。” 桂堂东叹息一声,极目远望,他的视线延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南轻絮”看向鼓城的方向,然后收回目光。 “怎么,想孩子的父亲了?”云晓镜问。 “我这是第二次做母亲了,凡事我可以自己来,不需要男人帮忙。”“南轻絮”回答。 她们正在完成桂堂东托付给队伍的工作,即像个商人一样把他们带来的货物推销出去,可惜这项工作进行的不太顺利,因为最近鼓城骚动颇多,影响了口岸的生意,巫师们对外来者的盘查非常严格。 “不愧是值得你睡的男人,走到哪里都能搅动风云。”云晓镜密音说道,“多亏了他在鼓城闹腾,我们这边的事没人关注。” “嗯,从我们这几天对掠来的书籍检查结果看,在口岸集中焚毁的书籍没有太多价值,多是凡人的留笔,内容庸俗又无聊。” 南轻絮摇摇头:“我不相信他们大张旗鼓的行动,就是为了焚烧这些无聊的东西——虽然我赞赏他们对待垃圾的态度,但我觉得,在口岸焚烧这些东西大约是个诱饵,把外来的调查者视线转移到上边。” “也就是说,真正有价值的古籍被他们藏在别的地方用别的方式利用……所以,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云晓镜问。 “物色一个本地人,控制他,替我们做事,搞清楚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有目标了?” “嗯,有一个五级巫师,他的儿子一个八级巫师下落不明,他很心急除了借助同僚的力量外,他还积极的向外人求助……他是个不错的人选,因为他有一个三级巫师的远亲。” 这事进行的很顺利,“南轻絮”轻易把控制那位焦虑的父亲,让他带队去找他的三级巫师远亲。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五级巫师寻亲寻到鼓城,来到参赛选手暂留的区域,拜谒了他的远亲,也是参加比赛的巫师选手,巫姑的亲传弟子章兰英。 而在这时,金色的丝线从五级巫师体内暴起,袭向章兰英。 第六十三章 皂罗袍 巫姑没有再袭来,桂堂东的队伍安然度过一天,2月23日,他对上邺芳春,蜘蛛女郎遵守承诺,和桂堂东的队伍在演武场上狂飙演技,让观众们直呼过瘾,奉献了斗神大会开赛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外行人掌声雷动,位列十巫的三个内行人却看出他们在打假赛,巫罗笑道:“你看,我说过的吧,别看观众们整天指指点点,但其实他们连自己想要看什么都不知道。 真实和虚假他们想要哪个呢?自然是真实,精彩的打斗与粗陋的打斗他们喜欢哪个呢?自然是精彩的打斗,那么精彩但虚假的打斗和真实但粗陋的打斗,他们喜欢哪个呢? 他们会回答,两个都不要,他们想要看的是真实又精彩的打斗,可是,他们花着廉价的门票,来到我们这里观看这类级别的比赛,心里就该对比赛的质量有所预期。 齐地冠军联赛真实又精彩,为什么这些人不去看齐地冠军联赛?因为穷,没有钱去中原,可能连票价和住宿费也付不起。而他们这些可鄙之人选择性的遗忘了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硬要在廉价品里寻求质量,真是穷的可笑。 而且,他们的审美水平足以支撑他们观看高质量的比赛吗?不,他们甚至连正常比赛和假赛都分不清,只会傻乎乎的跟着看起来精彩的比赛傻乐。 所以,反正办比赛也是赚他们钱的,为什么不多弄些今天这样的表演赛,满足这些人的需求再刮空他们的钱包?只要我们说这是真实的比赛,他们就会信以为真。” 巫罗借题发挥,他一直推动斗神大会的竞技需求与娱乐需求分离,利用竞技比赛招募人才,利用娱乐比赛收集资金,建立人脉,总好过现在两个要素缝合在一起,既竞技又娱乐……而结果就是,斗神大会既不够竞技,也不够娱乐。 巫姑和巫真装作没听见,巫姑说道:“他们的结果怎么算,假赛驱逐离场?” “前边还好说,现在已经是四分之一决赛,公布假赛只会打击赛事自己的威信,何况,规则没有禁止收买对手让其放水。” 巫真解释道:“说穿了,我并不反感人们作弊,因为作弊是一种不正确的才能,所以,我会搜罗这样的人,把他们放到正确的位置上,为我,也为我们国家做事。” “那么,这个叫宾的修士是你需求的人才咯?”巫罗问。 “是呀,他有实力,有头脑,不择手段,并且懂得克制,我非常欣赏他,想把他纳为我的亲传弟子,只可惜……” “只可惜他是印巧文的人。”巫姑说。 巫罗寻思:“印巧文一个老八圣子,她哪里寻来这个宝贝,难道是星炬殿的神子?” “我见过那位神子,眼前的这个散修绝不可能是那位神子冒充……不管他是谁,如果他能一路劈关斩将夺取冠军,来到我们面前暴露他的诉求,那么他的真实身份便不难猜了。” 在三人默认的情况下,桂堂东打进四强,因为四分之一决赛在一天里结束,所以桂堂东和队友们干脆去观众席,看剩下三场比赛,与女骑士的队伍坐在一起。 邺芳春和她的队友们充当技术团队,搜集并分析其他参赛选手的情报,而桂堂东则在旁边应付签名和粉丝的热情,南疆这地方少了许多虚饰的礼仪,人们慕强都是赤裸裸的,他打进四强,还不算成功人士,但周围的人从把他视为赢了不该赢的人的大反派,转化到夺冠的热门人选。 这些可能昨天还在骂自己是畜生的人,今天却凑到自己面前要签名。桂堂东为南疆淳朴又恐怖的慕强风气咋舌不已,一边小心翼翼的签名,以防止自己不经意间露出和桂堂东一样的笔迹。 他的小心是正确的,因为不仅十巫,就连历晴川都收买了观众取得他的签名,一个小时后,签名被送到历晴川手里,她看了两眼就丢出去。 “是他吗?”冬白雪问。 “不像。”历晴川回答。 冬白雪闭目养神,她胸口烙印的感觉告诉她,桂堂东就在场中。 第二场是那名三级巫师的比赛,她摧枯拉朽的终结对手,第三场则是一场无聊的战斗,两个幸运的鱼腩队奉献一场乏味的战斗,令人昏昏欲睡。 “到我们了。”历晴川说。 保险起见,她们今天上的宰玉蟾,宰玉蟾穿上被称为终结者战甲的法宝后是如此高大,光是望着她的背景就感觉无比安心。 她们出场时,历晴川的目光随意的看向观众席,她没有特别去看谁,但当她的目光扫过桂堂东所在的区域时,桂堂东僵住了。 他和历晴川都没有看穿对方的皮套,但索情咒告诉桂堂东,眼下出场的人是历晴川。 女骑士错误领会了桂堂东的意思,以为桂堂东是在戒备强敌,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关注历晴川、冬白雪她们……何况其中还有同门的宰玉蟾。 宰玉蟾押宝了一支不错的队伍,她们干净利索的解决对手,而此时,江纤尘和勒花天正无聊的打牌,桂堂东的双腿成为她们的桌面。 “啊,我们的对手就是最后出场的这支队。”女骑士说。 桂堂东的腿颤抖一下,在他腿上打牌的女人同时猜到那队散修的身份。勒花天能猜到,是因为她长期观察过桂堂东;江纤尘知道,是因为她偷窥过桂堂东,因而她们有一种共识:当桂堂东自觉对不起历晴川的时候,他的腿会发抖。 “来者可是历晴川?”江纤尘以密音问。 “是的。” “突然感觉很兴奋。”江纤尘的手摁在桂堂东手背上,“她就在那里,但现在,是我们的手叠在一起。” “给我回炉重造!” 桂堂东抽手,江纤尘遗憾的看着自己的手心:“我还以为,这副比你师姐更美丽的皮囊能让你爱的更深。” “我爱她,不止因为她有好看的皮囊。”桂堂东郑重回答。 “嗯,你说的没错。” 江纤尘闷闷的回答了一句,快乐从她的世界里流逝了,现在她只剩下苦闷,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苦闷。 勒花天则嘲讽道:“我们可爱、可怜又可敬的女主人回来了,她不喜欢我,如果你们相认,她大概会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吧。” “我不会说让你们和平相处这种鬼话,不过,我会试着调合你们的关系。”桂堂东回答。 勒花天摇摇手指:“你现在就是在说鬼话哟,桂道友,你心里一直偏心你的师姐,觉得对不起她,所以肯定要用我这样的弱女子的利益去满足她。 我愿意给你当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无论是母亲或者姐姐我都能双手奉上,我甚至不需要你的承认和名分……即便我做到这种程度,你现在也不肯把目光从你师姐身体挪开,看我几秒吗?” 桂堂东听到这番醋意十足的话,只好看向勒花天,勒花天揽住他的脖颈就要亲吻,她几乎成功了,但在她的嘴唇和桂堂东的嘴唇之间,桂堂东伸进来的手指挡住了她的侵略。 “我应该对你负责,所以你在我的家庭里有一席之地,但我很抱歉,今年是我和师姐认识的第十六年,她见证和陪伴了作为修士的桂堂东的全部人生,她在我心里不可动摇,无论如何。” 勒花天伸手捏住桂堂东的无名指:“傻瓜,这种时候你该说‘你也是我的翅膀’,把我哄的开开心心加入你的后宫才是。” “我如果有那种情圣的本事,大约也不会为感情问题烦恼了。” “是啊,”勒花天说,“我对别人说过,我可以不要你的感情的,但是,谁心甘情愿把自己想要睡的男人的感情拱手让人呢?” 感叹归感叹,桂堂东不会把私情代入接下来的战斗里,他依然以击败对手作为目标。相对的,历晴川看完四强的对手后,也十分笃定她的对手就是桂堂东,但她没有说,而是准备背刺冬白雪。 不巧的是,冬白雪有同样的主意,而且她接到夏奇峰的联络,夏奇峰出卖历晴川,冬白雪得知历晴川的主意,现在又因为发烫的索情咒,猜出桂堂东就在她要对抗的队伍里后,不禁感叹缘分。 要说心态最平和的,大约是两支队伍里的兵甲门修士了,她们无论谁赢,都能保送一支队伍进入决赛,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胜利者的损耗。 “失恋”的勒花天与苦闷的江纤尘也有了别的心思,勒花天密音江纤尘:“你认为历晴川为人如何?” “她不容人。” 勒花天说道:“是的,她不容人,且目中无人,除了她和桂道友,其他人她谁也不在乎。桂道友承诺要帮你搜集百花,配置丹药,也承诺我帮我进入魔修领地,寻找自我,而历晴川想做的事找到桂道友,把他带回阳炎府。 为了我们自己,我们绝不能让这两个人相认。” “怎么说?” “在战斗前,我们指名她队伍里不是历晴川的路人,在战斗里,我们想尽办法隔断她与桂道友的交流,而在赛后,我们想办法做成某些既定事实,这样她来了,桂堂东也会继续履行承诺。” 江纤尘对那个“既定事实”有些兴趣,但过了十几秒,她意兴阑珊的说道:“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历晴川这么到来是好事,我和桂道友就到此为止吧。” “你……” “这样结束,我们之间还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继续下去,我和他必有一战,那时,将是异民江纤尘与正道修士桂堂东的一战,我渴望飞走,而他渴望我停留,所以我们必有一战。 你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在我和桂道友两边提供助力,加速我们战斗的过程,好让我离开桂道友身边。如果我所猜不错,林师妹或者荷师妹,其中一个是你盟友,你更希望你的盟友与桂道友结盟。 而且,尽快排除掉我的话,你就能和他进行帝国双人游……只不过,半路杀出历晴川,你的计划要变遭,所以你又急急忙忙联合我来对付历晴川。” 江纤尘轻蔑的笑笑:“我啊,得过且过,乐的装作什么都不懂,那样和你们玩挺开心的,但别把我当做傻瓜。” 勒花天颔首,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一些:“你有什么打算?” “离开他,和你一起搜集百花,配置药丸,抵达外极乐山,在那里治好伤势,完成自己的晋升,而在中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魔修领土,帮你寻回什么自我。 你比我还要可怜,我知道自己的皮套和本体是什么,而你,皮套穿太多,已经把自己的本体遗忘……有个问题。” “什么?” “如果,你真的能找到自己的过去,发现自己真正的模样,而真正的自我,大概率是不如你现在的模样美丽,也不如你现在的身份高贵,亦没有你现在持有的力量。 丑陋、卑微与弱小的真正自我,与美丽、尊贵与强大的虚假自我,你更愿意选择成为哪个呢?” 江纤尘的问题让勒花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你的问题吧。” “现在,它也是你的了。”江纤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桂堂东和冬白雪都不知道自己队伍里的心思,所以当25日他们正式交战的时候,一场豪宴在演武场开演。 桂堂东自然指定了历晴川,而冬白雪则指定了桂堂东。勒花天赢得选边,在改造好的地形上,江纤尘对上宰玉蟾,前者开小差,不专注不时用功法牵制历晴川,而后者也有意识的保留体力。 宰玉蟾和邺芳春讨论后,认为桂堂东这一队的胜算比较大,为了兵甲门的利益和她们自身的使命,她们一致决定把桂堂东送进决赛。 勒花天的羽刃一刻不离历晴川,阻止后者接近桂堂东与之相认,这里边全都是私人恩怨,穿过那两人,冬白雪来到高地上,看到身边毫无保护的桂堂东,两个人无言对视,都感觉到队友的不靠谱。 同时,桂堂东感知到冬白雪身上的刻印,属于他的印记。虽然同属索情咒,但具体镌刻在肉体上却有十种不同的图案:基础、羽化、改造、开花、寄生、浸食、堕落、隶属、封入与圣翼。 历晴川被下的图案是在心形的图案中,绳结贯穿内外,而底部有蛇钻进心中的“寄生”图案,强调当事人无知觉的隐秘,因为桂堂东并不希望师姐发现她被下咒的事; 少廪君被下的图案锁链环绕心脏的图案,而在心脏之中,撑开脚爪的蜘蛛蓄势待发,这是“隶属”图案,因为他希望背叛他的友人用余生为他服务,所以强化了控制力; 南轻絮的图案是“开花”,正如字面意义上,繁茂的花与叶包裹茎杆与根须,这是一个保护和祝福性的刻印; 胡玄冬的图案是“改造”,在宛如公羊正面的简笔画上,齿轮、杠杆与滑轮填充羊角内外的空间,胡玄冬刚刚摆脱遗失武器里邪恶的知识不久,此图案既是控制,又是塑造; 冬白雪的图案是“封入”,再宛如子宫一样的结构里,关键的连线被切断,而子宫之口则被一颗小球堵塞,这是强化刻印隐蔽性的图案,不止是外人,就连作为施术者的桂堂东,都要在5米的范围里才能感知到他下的印记。 在感知到的瞬间,他就明白对方是胡玄冬。 对于冬白雪来说,一个好消息与坏消息同时眷顾她,好消息是:她直面桂堂东,且桂堂东无法使用阳炎府功法;坏消息是,她自己亦无法以拿手的功法对敌。 桂堂东忠于自己的人设,他立刻拉开距离,冬白雪亦遵从人设,她掏出以固态灵石充当能源的火枪,朝桂堂东射击。 火枪——这是桂堂东前世对这类武器的通俗叫法,而在这个世界,以固态灵石在底座充能,通过枪管内雕刻的阵法塑造灵力,然后发射出去的武器被视为法宝。 自然,还有一种奢侈的玩法,就是自行订制掺入固态灵力碎片的弹药发射,然而那样只适用于阔佬,但对于阔佬来说,他们又看不上这样的呲水枪。 这类法宝没有推广,因为比起剑、矛、弓这类武器,它的维护要麻烦的多,且弹道耿直,永远是一条直线,所以不受修士们喜爱,变成了一件小众武器。 但今天,冬白雪为南疆土著们展示一种新玩法,她以手中缎带系紧火枪,通过灵力的传输控制火枪发射的时机,再把火枪并列,以密集的射击拓宽覆盖面积,改善其射击易于被躲藏的缺陷。 火枪每一次发射都需要再填装,以及短暂的冷却时间,这让它的射速极慢,但通过数量,冬白雪达到了与桂堂东攻速持平。 金色与虹色的光亮交错,他们打的热闹,却在互相刮痧,几分钟后就连护盾都没有刮破。桂堂东打的库存告罄,冬白雪所有的枪支热的发烫,诚信互刷告一段落。 两人眼神相遇,桂堂东双掌撑开,冬白雪神色一凛,以为桂堂东要搓出什么不得了的大招,但下一秒,她听到桂堂东开始唱《牡丹亭》中的名曲《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冬白雪愣了一下,单向透出声音的结界,也把桂堂东的声音传递到观众席。桂堂东的戏腔全是感情,没有技巧,像是火山洪流横扫现场。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随着桂堂东的死亡颂唱,他的手中有白红二光在左右手具现,约束为剑的轮廓,赫然是乐赏心的法宝。 乐赏心死了之后,他一身法宝尽归桂堂东小队,桂堂东拿了乐赏心的红白对剑“杜丽娘”与“柳梦梅”,此对剑以修道界一对著名的散修情侣炼化而成,制剑者恶趣味的把他们的名字赋予在剑格上,设置了只有对剑以这对情侣的名字称呼时,才能发挥机能的设定。 深藏幽闺,等待心爱之人的杜丽娘泣血,于是用她打造的红剑血痕斑斑,犹如女子流下的血泪;柳梦梅晚来一步,在葬下爱人的梅花观徘徊,于是他的悔恨化作冰霜,深藏于白剑的剑刃中。 自然,桂堂东一开始是不知道这武器来历的,因为它和乐赏心绑定,犹如一位贞洁的人妻,哪怕落入桂堂东手中,它对桂堂东也不理不睬。 如果桂堂东运转阳炎府功法,以粗暴的手段把自己灼热的灵力灌入法宝中,那么它会被迫屈服,变成他的形状,但桂堂东不必如此,因为兵甲门修士就在他身旁,对于那些“人妻”,兵甲门修士是最顶级的曹贼。 邺芳春略看了看,就让桂堂东使用碧罂,碧罂由胡玄冬亲自打造,用料和锻造水平都是一流的,寄存着胡玄冬打造兵器时对兵甲门功法的理解,因而对想要使用别人法宝的曹贼们来说,碧罂便是一件顶级的作案工具。 邺芳春叫来自己的队友,三个铁罐头用肉身挡在洞府里有可能存在的窥探,然后桂堂东拔出碧罂,不需要运转任何功法,碧罂颤抖起来,靠近“杜丽娘与柳梦梅”,后者想要逃离,但它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在四个人类修士的注视下,它被改变了,对已逝之人的忠贞破灭了,桂堂东如愿入手了魔修的武器。 不过,乐赏心自己亦在剑上留下禁制,那就是除自己以外的人使用这对剑时,都要使用特别口令——也就是唱《皂罗袍》才能真正启动它。 乐赏心的初衷大约是防止武器落入他人手中,增强他人的实力,毕竟正常人谁也想不到,启动他的武器要唱《皂罗袍》。 但他没料到自己的法宝沦陷的那么快,那么深,把最核心的机密都托付给新主人。 多给桂堂东几天,桂堂东就能洗去乐赏心的禁制,但现在,他只能在冬白雪鄙夷的目光里,把《皂罗袍》唱完。 第六十四章 恩怨局 新的法宝出现在桂堂东手中的瞬间,冬白雪也从冷却期的火枪中抽出一把,把短矛cha进枪管里,她拨动枪身侧面的按钮,法宝里的灵力被导入矛尖,把短矛染成殷红。 关于“杜丽娘与柳梦梅”该如何使用,乐赏心已经做过充分演示,所以桂堂东举剑,先是左手短剑挥舞,一道冰墙在苍白的运动轨迹上渐次升起,撞向冬白雪。 在他的预判里,冬白雪会向一边躲闪,避开冰墙的冲撞,而他就在冰墙上滑行,高速机动到冬白雪头顶的位置,右手举剑打出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光炮。 然而现实里,冬白雪给出的解法是她迎着冰墙袭来的方向,举枪一戳,矛尖撞上冰墙的瞬间,火焰灵力灌注在冰墙上,在猛烈的爆炸里,冰墙前进的势头停止,它前端五分之一被摧毁,飞舞的碎片在两人之间下起晶莹的雨。 两人等不及雨落,身影便在一片闪光中撞上,但一切都反过来了,桂堂东企图冻结冬白雪,而冬白雪企图用猛烈的爆炸掀翻桂堂东。 “给我抹掉刻印!”冬白雪以密音说。 “只有这种时候,我喜欢冬道友你的性格:你不擅密谋,幕后可能做了很多,但最后一定会朴实无华的告诉我。”桂堂东回答。 火焰与寒冰相互抵消,桂堂东在自己脚下制造一片寒冰,他向后滑动的同时把右手的剑对准冬白雪,猩红的光束骤然发射,鼓胀的空气压迫附近修士的耳膜。 冬白雪抖动手中缎带,她为每一把火枪都插入短矛,每一把短矛被不同属性的灵力注入,红白黑黄四种色彩在空中排列成菱形,旋转着撞上桂堂东的光炮。 猩红的光束在冬白雪面前分流,在大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冬白雪露出一丝笑容,她知道桂堂东这生猛的一击来自剑中储备的能量,而她的回击亦是。 单纯比拼灵力储备的战斗,一定是她的胜利,所以她带着红白黑黄四色冲向桂堂东,逼他和自己打消耗战。 桂堂东的回应是徒劳的,一发又一发猩红的光束看起来声势惊人,但在冬白雪眼里,那代表桂堂东的“电量”一格又一格的下降。 连发七次光炮后,来自桂堂东右手长剑的攻击已经不再令人畏惧,冬白雪丢弃了四把已经损坏的武器,从储物戒里掏出新的。 “我说,兵甲门的人应该也找到你了,她们的任务似乎关系到修道界。拥有如此大义,我们正道修士是否应该团结起来,先协助她们把目标完成?”桂堂东问。 “我不关心,从去年十二月,我的目标只有你。”冬白雪回答,“真可悲啊桂堂东,你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仍是孤身一人,你所谓的恋人、朋友和盟友全都是居心叵测之辈,我能听到欲望在你们血管里奔流的声音……令人作呕。” “看起来,你也觉得如今的修道界需要改变……尽管你希望的改变只为了你自己。” 桂堂东神色严肃的说道:“所以,在你理解什么叫做社会责任之前,我永远不会去掉你身上的刻印。” “不需要,只要战胜你,我就能在你身上画圈圈。” 四色短矛环绕桂堂东的身体,冬白雪攻势如潮,桂堂东看上去落于下风,这一幕被历晴川看到眼里,她十分清楚如果师弟战败,冬白雪会对桂堂东做些什么。 她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桂堂东的名字被绣在冬白雪修行之所的圆毯与坐垫上,冬白雪要么用脚踩住桂堂东的名字,用自己的脚心轻蹭,要么直接坐在上面,轻轻晃动身体。 无论哪种摩擦里,冬白雪的眼神都逐渐迷离,她仇恨着,并且从中汲取别样的快乐,历晴川懂那种感觉,她最恨师弟的时候,仍然对他怀有欲望。 既然欲望的极致是痛苦,那么痛苦降级之后就成为欲望,因而,可以消弭的仇恨,往往是和ai欲混在一起的。 历晴川因为修行采补功法,所以她想象里,爱与仇恨混在一起的惩罚是让桂堂东死在她的肚皮上,而冬白雪修行的功夫象征凋零与衰亡,那样的功法会赋予冬白雪什么想象力呢? 历晴川不敢想,她只想把她的宝贝师弟捞出来,然而,理论上此刻应给和她联手的、桂堂东的队友,却戴着狐狸面具笑嘻嘻的拦在她面前。 “给我滚开!” 历晴川一拳砸向勒花天,拳上带着刚猛的气息,那是白妞的体修功法,历晴川学了两周,掌握了个别套路的运劲技巧,而八大门派真传级别的身体素质,则保证她能完美发挥技艺。 然而,勒花天像只小鸟(在灵巧和聒噪的意义上),不断躲闪她的攻击,若即若离,然后又不时丢出几句嘲讽搞她心态。 历晴川不想和眼前的无赖纠缠,她深吸一口气,紫色雷电从她手掌出发,电光扫荡路径上的一切,然后雷声与物品被烧灼时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 “雷法?勒花天问。 历晴川轻蔑的反问:“几个月练会一门新功法很难吗?” 这并不难,但听起来很嘲讽,于是勒花天甩出羽刃,泛着金属光芒的暴雨席卷历晴川,但历晴川身形一矮,消失在原地,羽刃穿过空气。徒劳无功的扎在地上。 “土遁之法?!” 这下勒花天真的惊讶了,满打满算,她从寒鸦号离开到现在不过四个月,历晴川学功法的速度未免太快。 她转身,根据地下灵力窜动的方位甩出预判的羽刃,历晴川破土而出,厚若墙壁的泥块为其挡住羽刃,但修士发明的第一件超音速法宝袭来,一鞭抽裂泥块,顺带抽裂历晴川的护盾。 “原来你的土遁之术用的是道具,吓我一跳。”勒花天松了口气,“不过,此路不通,你休想过去。” “蠢货,谁会和你纠缠。” 历晴川使用压箱底的绝活“烟波”,这绝活就连同门修士都对其所知甚少,所以可以放心大胆的在此刻使用。 桂堂东身边的信号被屏蔽,历晴川无法锚定师弟为终点,建立通道进行不可见的高速移动,但她锚定了与师弟交战的冬白雪,效果是一样的。 “烟波”把历晴川眼中的风景变成暧昧,唯有脚下一条荧绿色的清晰路径通向冬白雪。历晴川踏上道路,她在世人眼中立刻消失无踪,而她自己则在清晰的道路上,距离冬白雪越来越近。 冬白雪把所有欲望——战斗,仇恨,热情全都倾泻给桂堂东,格外专注的四时宫真传没留心到来自友军的背刺。 只差一步,历晴川就能在冬白雪身后现身,她的刚猛一击破盾的同时,还能暂时瘫痪冬白雪,从而帮助桂堂东夺取胜利。 历晴川研究过斗神大会的规则,规则里并没有禁止选手背刺队友,唯一的麻烦只有她和冬白雪订立的誓言,但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过背叛,所以誓言的内容很模糊,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 所以她放心大胆的对冬白雪重拳出击,但是,她的身形正要回到现实的时候,勒花天率先击破她的路径,闯入她的世界,手腕抖动,鞭子控制历晴川的肘部,让她蓄势的拳头留在原地。 “其实我是兵甲门的人。”勒花天笑眯眯的说,“能不能请这位道友在此留步呢?” “你是勒花天!” 历晴川在密音里点出对手的身份,她并未证据链,只是觉得她的“烟波”只可能被胡玄冬或者勒花天击破,胡玄冬不可能在这里,那么答案只剩下后者。 被点破身份的勒花天也不反驳,继续说道:“历道友,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你之后有很长时间和桂道友相处,现在就把他让给其他可怜的女人吧。” “师弟看人的眼光真差,竟然会选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女人当队友。” “我反复无常,却陪着他旅行,为他出力也让他为我出力,而你却像个局外人。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定他已经被别的女人改变了。” “他会被改变,但必然不是你!” 历晴川手掌奔雷汇聚,勒花天施展幻术,瑰丽的星辰在历晴川眼前展开,而勒花天,以及正在交战的桂堂东与冬白雪的身形被隔开,历晴川的感知里失去他们的气息,她蓄势待发的攻势扣住,以免浪费灵力,转而寻求解开勒花天布下的幻术。 “历道友不务正业,这些偏门功法学的蛮多,我的幻术至多维持五分钟,就要被她解开了。” 勒花天看向冬白雪与桂堂东:“你们两位快点解决自己的恩怨啦。” “这又是为了什么?”桂堂东问。 勒花天解释道:“因为我讨厌历晴川,我不觉得她配得上你,因为她胜过你的只有容貌与出身,而对你的未来毫无帮助。 考虑到她父亲,她甚至是你的障碍,桂道友当初就是担心她被历长老监控,充当他的眼位,所以才选择瞒着她出行,不是吗? 与她在一起,我的秘密也有暴露给历长老的风险。所以她加入你的阵营,我就要离开,这是一道选择题,而我清楚桂道友不会选我。 所以,现在这些都是私人恩怨,你就当充满醋意的女人胡乱报复好了。桂道友,如果你选我的话,我也可以扮作你喜欢的师姐哦。” “男女之情,太蠢了。”冬白雪说,“不过,多亏如此,我能把去年的事还回来。” “你没有机会的,勒道友你也是。无论你怎么想,师姐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的。”桂堂东说。 口岸的警戒级别已经提升到最高,因为又有一具五级巫师的尸体被发现,巫师们嗅到风云欲来的气息,因而加强戒备,准备迎接可能存在的敌人。 “敌人”已至,而巫师们毫无察觉,身着白色连衣裙,金发翠眸的泰西“少女”大摇大摆的进入这座城市,而那些被认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对她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 “历长老,我已经抵达巫咸国,这里就是所谓的鼓城吧,我已经看到城市中象征财富与权势的黄金雕像……不是?可是,你那宝贝徒弟的气息的确到此为止,是被人切断了吗?那他身边一定有精通预言能力的人,不然他不可能预见到我的到来而切断他的气息,防止我追踪而去。 这里是口岸,那么从口岸到鼓城怎么走呢?地图,你们东方的城市和文字在我眼里全都长一个样,我完全分不清,你说我少偷懒……” 被拘束的琪琪分身叹了口气:“这三个月,我不是一直被你呼来喝去的吗?先是去日升渡调查衣家姐妹,可惜她们防的太死没给我机会,然后是去协助你师妹翻译古籍,可是我哪懂东方的文字,这里又不归我管。 接着,你又让我来南疆搞清楚《璇玑图》,拜托,我一向收钱办事,收钱在前,你什么都不给我,我的力量发挥起来也很不积极。 更何况,《璇玑图》我鉴定过了,它来自六千五百年的修士造物,不是异域之神,不是泰西,不是异民,不是妖兽,就是你们修士自己做的高阶魔方玩具,但里边蕴藏着高明的知识,估计是收藏了在我之前的其他异星访客遗留的东西。 而且我保证,现在修士们解读出来的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是最浅显的东西。如果你们是在盗墓,那么现在不过刚挖进大门而已。 如果是我,我会立刻让我的信徒发动一场圣战抢夺璇玑图,哪怕死一百万人,我也认为是值得的,而你,竟然把我派到这无聊地方最无聊的地方,把你叛逆期的徒弟抓回去这种无聊的事情,还要抱怨我偷懒!” 琪琪结束通讯,她的暴躁让她的隐形不再完美,附近的巫师感知到陌生的波动,但下一秒,他们无法理解的异形生物从阴影里钻出,把他们吞噬殆尽,不止肉体,琪琪的分身从概念上吞噬了这些巫师,世上再没人记得他们。 “哇,好久没吃过人了,人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吃,让我想起在萨法维战团最初的一段时间,我可爱又愚笨的信徒们屠杀异教徒,当做自己信仰虔诚的证明,然后把他们献给我,好像叼着死老鼠回来丢给主人的猫。 我那时还很单纯,吃掉了他们奉献给我的东西,他们很高兴,然后去屠杀更多的异教徒献给我,而我不喜欢,但还以为是人类的习惯,选择尊重他们…… 真是段愚蠢又好笑的回忆啊。” 琪琪自言自语向鼓城进发,但在中途就被拦下,云晓镜堵在她出城的道路上。 第六十五章 正确的历史 上 两位非人之物第一次相见,琪琪点点头:“原来在临淄,他们千辛万苦谋划的东西就是你呀。” “不是他们谋划了我,是我招募凡人导演了自己的诞生。” “虽然我很想和你喝杯下午茶,但现在我还有事,回见?” 琪琪迈出一步,云晓镜却分毫不让,她恍然道:“原来,那阳炎府老头叛逆期的弟子背后,有你在撑腰。” “谢谢,你是第一个正确阐述我们关系的存在,那些有眼无珠的凡人,个个都把我当作他的附庸。” “所以,能让一让?以人类的伦理来说,他应该是他师傅的东西。” “我们要遵守人类的伦理吗?” 琪琪这个老牌异域之神,比云晓镜这个发育周期差不多还有一千年的新神,无疑要强大的多,但在这里的只是琪琪的分身,又在东方,琪琪的力量投射受到法则的影响,真打起来还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琪琪没有为历无咎拼命的理由。 所以,她谨慎的选择后退,撤到安全处重新联络历无咎:“我遇到了同行,就是去年在临淄出生的那一个。” 历无咎回收桂堂东的行动被阻止,感知到远方的危险远去后,勒花天松了口气,这时,她的幻术撑不住了,历晴川一记鞭腿抽在结界的最薄弱处,从而引来结界结构性的崩塌。 “把师弟……还回来!” 历晴川的轰拳裹挟着奔雷而来,勒花天转身,躲开电光的同时让出道路,看历晴川通过没有阻止,因为她看到,桂堂东与冬白雪那边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缴获自魔修的对剑所贮存的能量,在频繁的技能交换里快速耗尽,变得黯淡无光,没有灵力,“杜丽娘与柳梦梅”不过是坚固些的兵器。 冬白雪还有储备,得益于一人吃三路的发育“美德”,她储物戒里的储备令任何修士都心生羡慕,所以她成功耗尽桂堂东法宝的灵力,而自己还有余裕。 于是,她向前交出自己的位移身法,红白黄黑四柄短矛伴随着她,前两柄击碎桂堂东的护盾,剩下两柄则给桂堂东的身体留下伤口。 “结束了,我要把屈辱还给你!”冬白雪说。 “相反,现在才刚刚开始。”桂堂东沉稳的回答。 冬白雪这才注意到,桂堂东是主动调整自己的身位,肉身接矛,她迅速拔矛,准备给桂堂东的身体再开几个口子,但她拔矛的瞬间,血液从伤口飞溅,金色的力量在血液里析出,化作锁链固定她的手臂与肩膀。 “这种把戏……”她说。 更多的金色从桂堂东伤口里涌出,滴在地上,把两人脚下站立的土地化作金色的淤泥,于是更多锁链从淤泥里伸出,缠绕冬白雪的脚踝,膝盖,小腹,手肘与脖颈。 冬白雪没有放弃抵抗,四色长矛被她如臂指使般精准的刺在锁链和脚下的土地上,冰霜把锁链冻结,爆炸把她从原地推开,在空中,她黑色的残影充当诱饵,吸引了追击而来的锁链,然后她转身,与历晴川对了一拳。 “你早该想到的。”历晴川说,“在师弟和你之间,我只会选择他。” “来的正好。” 冬白雪丢弃失去能量的四根短矛,伸手抓住历晴川,手上附带四时宫功法起手的征兆,这让历晴川大吃一惊,原来冬白雪竟想要自曝的方式,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然而,不管场上的正道修士们持有什么立场,冬白雪的举动都把她塑造成共同的敌人。 勒花天动了,幻术结界笼罩周边,远远观望的江纤尘起手标记冬白雪,将其送到桂堂东面前,桂堂东伸手摁住冬白雪的胸口,激活刻印,强行停止她发动四时宫功法。 等撤销结界的时候,冬白雪捂着胸口,双腿发抖,神色扭曲的向裁判宣布她的队伍投降。 做完这一切后,桂堂东火速带着人离开演武场,他能感觉到背后的凝视目光更胜一分,回到临时洞府后,江纤尘与勒花天把洞府里所有可能存在的机关屏蔽,然后,他们抛弃彼此之间未算清的账,一起凝视被五花大绑的冬白雪。 “除你我之外,参加比赛的正道修士有七人,除此之外还有师姐的两位队友,我留在口岸的队伍,以及我准备救的、被当做奖品的可怜姑娘……冬道友,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桂堂东环视一周,目光在勒花天与江纤尘那里略停留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我们来到这里参加比赛,都没有根本性的矛盾,相反,我们有共同利益在里边。 巫咸国的巫师们已经十分怀疑了,我们内部的纷争只会让他们抓到证据,有了证据,一切就不好办了。 不,就算没有证据,或许他们也有动用武力,把我们抓住然后勒索的打算。我们得联合起来才能对抗他们的武力威胁。 所以我提议我们暂时休战,把个人恩怨先抛在一边。等离开巫咸国再说,如何?” 桂堂东在同届修士里的实力与威望,足够他成为话题发起人,何况他以身作则,宽恕了冬白雪对他的伤害,也没有追究勒花天与江纤尘为何突然开演。 兵甲门的五位修士当即表明支持他,剩下的人更不可能反对,即便是冬白雪,也必须看清形势,默不作声的加入正道修士们暂时的联合里。 “只是我们聚在一起,不是相当于明说我们有问题吗?”邺芳春问。 桂堂东解释道:“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三个相当于正道元婴修士的巫师能够拿下我们所有人,那么代价呢? 鼓城里没有凡人,也就意味着,那些为了让凡人不至灭绝,约束我们投射大规模杀伤性功法的誓约在这片区域不再生效,他们就算想要动用武力,也必须筹谋一番,以雷霆之势拿下我们,而不至于让鼓城受难。 所以,我们状态越好,自身就越安全,说到这里……” 桂堂东指了指自己身上被冬白雪戳出的洞,说道:“有多余的魔力储备救我一下吗?” 诚如桂堂东所说,连续两场之后,在鼓城的三位十巫成员已经猜出正道修士混入斗神大会,可能不止一人,而星炬殿的“印巧文”竟和正道修士混在一起,大摇大摆离开的模样,很难不让人脑补这样的剧情:正道修士与魔修达成协议,借着参加比赛的名义合作来达成目的。 所以,为夺冠而来的“南疆之光”宋良箴才会莫名认输退出赛事;所以,呕野之丝的蛛民才会配合打假赛;所以,乐赏心的灵魂不见踪影。 那么,这支来者不善,一路表演的队伍为了什么而来呢? 巫师们自然想到,他们是冲着巫咸国的秘密而来,发生在口岸的袭击从侧面证明这一点,所以三位十巫通知其他成员的同时,也紧急磋商如何“料理”这些不速之客。 巫真为了自己斗神的尊严,自然是主张武力抓捕,然后视抓捕者的身份,向中原修士或者魔修提出交涉……最好是中原修士,因为他们在北边和泰西人扭打,自然不希望南疆动乱,让步的可能性比较大; 巫罗赞同,但他提出一个问题,要以什么名义来抓捕正魔两道修士,要知道,斗神大会不限制任何人参加,伪装身份亦不是罪过,难道要罗织罪名? 如果罪名和证据链不够充分,到时候就可以期待这些大势力反咬一口。他们的资源实在太多了,多到养着一群职业演说家,辩论家还有讼棍,硬实力不输打嘴仗也从来没输过。 何况,抓捕产生的附带损失也必须考虑在内,巫师们很清楚,他们与正魔两道修士的力量是不对等的,所有的交涉都必须围绕正魔两道的形势变化而变化, 既然是被有目的的派到这里,那么潜入者们的身家性命必然得到承诺与保障,所以,他们很难杀死这两方的修士,但反过来,正魔两道的修士搏命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做。 抓捕的理由和具体过程都需要时间,所以巫姑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修改赛程,把用战斗决出胜负的决赛,拆分出几个项目来争取时间。” “也顺带增加你徒弟获胜的概率,毕竟是正道修士,单纯打斗很有可能打不过。”巫罗说。 “没错,这是我的私心,但这私心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吗?这样,我们就能创造一个没有观众的封闭场地,阻止他们把观赛者绑架为人质。 如果我们的人能取胜,我们就公开他们的身份与罪行,再实施抓紧;如果我们的人落败,那么我们公开他们的身份而不实施抓紧,而是利用道德和舆论上的优势从正魔两道那里置换资源。” 巫姑说:“我知道这很屈辱,别人已经在我们的地盘搞事,我们却连人也不能杀,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必须忍耐,直到我们找出《璇玑图》里的秘密,那个足以颠覆修道界秩序的秘密。” “我来联络巫咸,我们的王。”巫真说,“巫罗负责筹备赛事,把决赛拆成三项比赛进行,然后巫姑你去和你弟子谈谈,在我们的计划里,她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巫姑闭上眼睛,下一秒,她出现在章兰英的洞府里,章兰英倒立,蕾丝布带蒙住眼睛,紫色的长发反重力的贴合在后背上,她被过膝袜包裹的脚掌撑在墙壁上,数十个小球悬浮在空中,颜色在紫、蓝、橙之间不断转换。 若论南疆的年轻修士,人们皆首推轩辕国的蛇女宋良箴,将其谓为南疆之光,然而,宋良箴不过是宣传手段打造的明星。 在南疆诸方国里,稍有野心,不甘受到正魔两道摆布的,都会集中资源培养当代最优秀的年轻人,并将其竭尽全力隐藏起来,以免被这两方势力除去。 章兰英就是被巫咸国被隐藏起来的年轻修士,今年不过七十八岁,修为却已大致相当于正道修士的金丹圆满境界,她比不过任何一个八大门派真传,毕竟真传里年纪最大的胡玄冬不过六十岁,但如果对比内门弟子,章兰英是佼佼者。 巫咸国每隔十年,都会遴选出一个值得举国之力培养的超级精英候侑补,然后通过内部筛选机制,决定资源接下来十年的分配比例,而遴选出超级精英候补的机制就是斗神大会。 章兰音已经守住擂主之位四十年,因而她获得了四十年巫咸国培养年轻俊杰资源的百分之五十,她的实力就这样硬生生堆起来,堆了四十年之后已经追上正道修士真传的修为(如果不看达成修为时的年龄的话)。 所以,这一次章兰音参赛,正是包括巫姑在内的十巫检验成果的时刻,结果还算满意,既是因为章兰音的实力,也是因为章兰音没有暴露真实实力,一切都在隐蔽中进行。 只可惜,巫咸下令搜集并整理古籍的举动是重大的战略误判,八大门派并没有与泰西的战事而放松对南疆的控制,相反,除兵甲门以外的组织都在南疆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光是真传级别的人物,公开露面的就有地梁宗的少廪君,阳炎府的历晴川,四时宫的夏奇峰与冬白雪,据说桂堂东也在南疆活动,淑士国的动荡就是他的手笔,而魔道修士也如应激反应一般,增加向南疆调遣的人手, 结果,巫咸国的反常举动吸引了正道与魔道的干涉,干涉其中之一的结果就是闯进决赛的队伍,而在之前,巫姑还和其他同伴击退了一次入侵,那些阴山盟、烟雨楼、星炬殿和合欢宗的修士,或许不是来复仇的,而是来增援的。 “老师?”章兰英小声问。 “你的决赛对手可能是星炬殿的印巧文,外带一名魔修+一名正道修士,或是她和两名正道修士组合。” “嗯,我能感觉到他们实力不凡。大家培养我那么多年,就是期待我和他们碰一碰吧。”章兰英回答。 “胜算几何?” “三成。” “那么决赛便不是你以实力公平竞技的舞台,我们尽可能要确保你的胜利。” 章兰英的头小幅度摆动一下,她答应了,巫姑很欣慰徒弟的乖巧,要知道,巫咸国这类把资源allin年轻俊杰的做法,在培养出能对抗正魔两道的修士之前,非常容易制造权力欲膨胀的怪物。 升米恩,斗米仇,这个朴素的道理同样适用于修士,一个出身微末,被巫师们提携的修士,在渐渐成长起来后,会把国家倾注的资源视为理所应当,有的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抢夺更多,而有些则在自己被更强的修士夺走资源时开始怨恨。 在章兰英之前,巫姑已经处理过好几个骤然发迹,然后冲昏头脑的年轻俊杰……或者说,年轻的叛徒。有了几个前车之鉴,乖巧的、安分守己的章兰英成为巫姑执行培养计划以来最大的幸福。 现在,她决定告诉自己老实的徒弟一些事情 “英子,在给你上通识课的时候,我总是和你说,不要因为自己出身南疆方国而感到自卑,我们也曾拥有悠久的历史。”巫姑说。 “嗯。” “但是,我们历史的厚重在正道修士之上。正道修士们宣称,最古老的修道门派天地坛,同时记录历史与功法知识的书籍《三坟》、《五典》、《八索》与《九丘》总计二十五部典籍,然后,根据这些古书,天地坛功法编写《尚书》确定历史谱系,阐述修道界的由来。 天地坛的修士们没有发明历史,他们在《尚书》中记录的历史事件,与出土文物、残留的上古法宝与影像,还有其他古籍可以相互印证。 只是。他们全都忽略了一句自己常常宣扬的主张: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 对那个时代的修士,数字具备神圣意义,而‘一’与‘九’最为神圣,‘一’是因为人们最初遇到的神祇之数为‘一’,而‘九’,则是因为人们相信,八位神祇会带领人类飞升成为第九位神祇。 因而,若是留下典籍,这典籍的数量必然不是‘三’,而是从‘一’开始,那个‘一’,就是璇玑图。” “……既然如此,大人们为何要把它拿出来当做奖励?”章兰英问。 “在天地坛之前,人类以氏族的形式游荡在大地的时候,八神与人类之间的沟通大多由代理人转接,久而久之,能与神祇沟通之人便会被天然视为氏族的首领兼祭祀,他便被称为巫。 八神存在于大地的时代是巫师们最辉煌的时代,神祇的无上权威保证了巫师们的权威,随着氏族的壮大,巫师们需要更多有力量的帮手帮助他们治理部落,抵御外敌与灾害,所以他们把神祇传递给他们的知识,二次加工后教授给仆从们,在后世,这些仆从便被称为修士。 后来,神祇的离开,让巫师们的权威跌落,而依靠神祇权威维持的秩序也崩溃了,巫师们个个自诩为神祇遗产的继承人,他们的内战耗尽力量,却给了数量更庞大,能力较弱但修炼速度更快的修士们机会。 内战从诸巫开始,但战争的结束却是巫师隐遁,而修士们成立的天地坛接收神祇遗留的知识,然后开始大规模的筛选历史,围绕‘天地坛是最古老的修道门派’,以及‘神祇的知识成就修士’这两点,天地坛开始塑造‘正确’的历史观念。 他们大约以为自己能万世一系,所以大规模销毁了诸多不利于他们的史料,但记录历史的东西太多太多,时不时在一两千年后,还能挖到记载远古时代咨询的文物。 而且,随着天地坛的分裂,先是变成天齐派与地梁宗,然后兵甲门与四时宫先后崛起,之后日升渡与月华苑犹如影子般纠缠在一起,三千三百年前,穆王西行发现火焰之秘,一段时间后阴山盟的成立塑造了当今修道界中原地区的秩序。 中原人的力量分裂再分裂,他们已然忘记他们塑造正确历史的使命,不然,我们这些巫师后裔手头的资料也不可能保存到今天。 你大概是有疑惑的:既然修士能塑造正确的历史,那么巫师也会塑造正确的历史吗? 是的,我们也在塑造正确的历史,比如修道界的文明疆域,最初走巫师与其作为助手与仆从的修士共同开拓一事,我们把修士的作用删去,把所有的功劳归于自己。 修士们天赋比巫师更低,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接纳神祇授予的知识,他们发挥了惊人的创造力与想象力,这这样东西是推动修道界功法变革的核心动力,而在巫师们的正确历史里,修士的才能被否定了” “不,老师,我在想,神祇为何要离开这个世界?”章兰英问。 “我不知道,关于他们的离开有好几种说法,但那都是神祇离开之后,诸巫师自行猜测和解释,可信度不高,而其中最富有善意的说法是:神祇认为自己的存在限制了凡人的发展,因而他们主动离开,希望凡人能够打碎自己的束缚,从人,升华为超越人类的新生命。 为了让凡人踏上升华自我的旅程,所以神祇离开了这个世界。但这种说法提出之后,很快就被其他巫师烧死了。” “因为否定了巫师的权威?” “是的,巫师的权威与统治世间的法理全都来自神祇的权威,如果采信那种说法,修士才是神祇希望凡人成长的形态,如果修士是正确的,那么巫师就是错误的,而在正确的历史里,巫师必须是正确。” 巫姑说:“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我们最多打击,而无法摧毁修士塑造的修道界秩序,因为他们足够强,拳头硬的人走遍天下都不怕。 《璇玑图》之所以如此重要,就是因为当初渴望万世一系的天地坛,为了保证门派传承的完整,把详实的资料录入其中,自入手以来,我们一直在解读,直到我们触及到某个惊人的秘密。” 第六十六章 正确的历史 下 “璇玑图有很多份吗?”章兰英问。 “璇玑图隐藏的秘密很多,但如果不解其意,而是以织法加以还原却很容易。 先祖们是在天地坛分裂,天齐派与地梁宗攻伐不休的时候入手这件法宝,彼时,它在民间有一个响亮的称号:传国玉玺。 先祖们最初以为自己得到是象征意义大于实用价值的玩物,一直携带身边,,直到某个倒霉蛋兼历史上最大的幸运儿不慎将玉玺摔碎一角,他招来工匠修补,而工匠们谨慎研究后,却得出里边别用洞天,收纳机要之物的结论。 只是,天地坛的传国玉玺打造手法十分巧妙,先祖们担心自己的暴力会损失其中之物,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求助于工匠们。 彼时,高明的工匠全都为地梁宗垄断,巫师们想出了无数办法,招募,培养,拉拢,引诱工匠,甚至有一任巫姑前辈献上自己的身体,先祖们才在接下来的百年里陆陆续续凑够研究团队。 花了一百年,工匠们讨论出取出里边机要之物的方案;又花了一百年,工匠们取出此物,一副以特别织法编织的图画,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旋即和其他不太重要的知情者被全部灭口。 这是必要的残忍,一旦消息走漏,天齐派与地梁宗会因传国玉玺的下落,注意到大地上还有巫师余孽,必然会全力绞杀。 然后,先祖们对璇玑图的研究开始了,用了很多年,他们研究出了璇玑图的织法,并做到复制璇玑图,但依然不解其中织法蕴藏的含义。 又用了很多年,璇玑图里用以组成语句,承载信息的单字被发现,其他对单字的拼装手法被逐一排除,根据织法排列单字组成语句,成为解读璇玑图正确且唯一的方式。 在修道界社会秩序的压制下,潜伏起来的先祖们除了保证自己的传承之外,有大把的时间研究其他东西,因而对璇玑图的研究大多徒劳无功,各个世代却不乏终其一生都在研究璇玑图的巫师。 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谁都能感受到八大门派之间将有一场厮杀,大部分先祖都对修士内战抱有期待,认为这是重塑世界秩序的时机。 然而富有远见者们却能看到,修士们的暴力在把彼此毁灭之前,首先会把弱小的觊觎者们消灭,那是一场灭绝性的战争,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理由,不佮需要分辨,大规模杀伤性功法与法宝,会把一整个区域一扫而空。 因而,在战争前夕,远见者们就开始寻找避难所,最后他们搬到南疆,历史证明他们眼光不差,南疆成为少数未被第一次世界大战战火波及的地方,巫师们反而壮大了,拥有自己独立的国度,安全的隐藏在建立起的三十六方国之中。 先祖们对璇玑图的研究恢复,然而令人沮丧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巫师不断没落,如今已经失去独立研究璇玑图的能力,因此,先祖们,就是我的前一任的世代做出一个决定,联合其他的力量研究璇玑图。 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间,璇玑图的复制品已经流落到正道与魔修手中,星炬殿和阴山盟,不知是谁先,他们利用我国与轩辕国曾进行的一场战争,潜入我国偷取璇玑图,又塑造正确的历史,说是从外面所得。 幸好,他们并非天齐派、地梁宗与兵甲门这三家,即便解读璇玑图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既然璇玑图已经无法回收,不如让我等利用他们的力量,推进璇玑图的研究进度。 时至今日,璇玑图的内容已经拆解出六分之五,而最后一部分,也是最晦涩的一部分,其实巫师先祖们已经破解。 毕竟,八大门派在历次动乱里逐渐离最初的模样渐行渐远,很多知识和记录都已经遗失,而我们巫师却还保留有较为完整的记录,所以对修士们最晦涩的部分,对我们反倒简单。” 巫姑舒了一口气:“背负这些秘密让我有些压力,我认为你值得信任,所以把秘密分享给你。英子,希望它不会成为你的负担,至少下一场比赛结束之前,你只需专注自我就好。” 章兰英点点头,巫姑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自己宝贝徒弟的眼罩下,有金色的丝线流转。 于是,巫姑对章兰英说的话,经过云晓镜谨慎的处理后,被有代价的转告给“南轻絮”,而代价是“南轻絮”准许并为行动背书,当桂堂东和他的小伙伴们与巫咸国巫师发生直接冲突并被威胁到性命时,云晓镜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来帮助桂堂东。 “一切手段”,意味着巫咸国在那时将成为云晓镜的餐盘,掠夺巫师的知识将加速黄金律的成长。 桂堂东不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因为他对世界抱有傲慢而偏执的责任感,但“南轻絮”会,因为她对自己和门派之外事漠不关心。 正因为如此,“南轻絮”才把这消息扣在手里,寻求和师兄的交易。师兄大约是认为桂堂东在南疆的局势里无用了,又派出人手把他回收,幸好她这边有黄金律阻挡琪琪,挡下一次,师兄又会派谁来呢? 何况,历晴川已经和桂堂东身处一片区域,搞不好两人已经相见,“南轻絮”心情复杂的接受事实,然后联络历晴川。 彼时,历晴头发散乱,但心满意足的靠在桂堂东怀里,集体会议结束后,众人识趣的给两人留下叙旧的空间……冬白雪不大识趣,但被其他人拉走了。 历晴川本想给桂堂东一个嘴巴的,但看桂堂东没打算防守,看他身上被冬白雪捅出的洞刚刚愈合,她的心软了,于是和桂堂东变成厮打,然后躺在他怀里,交换见闻。 她清楚,桂堂东的说辞里有些可疑之处,她总觉得他,她母亲的丈夫还有元静仪瞒着她些什么,但这一刻,重逢的喜悦让她暂时不去深究。 尤其是当她知道勒花天与江纤尘的反常举动,是因为桂堂东在选择题中执意选择她而私人关系破裂的时候,更是心花怒放。 这时,元静仪传讯进来,删减前因后果,直接说出结论:“巫咸国的本地人有可能对你们不利,万一到了那时候,就让你师弟通知我——他知道怎么做,以及,用我留在你储物戒里的符箓直接传送到玉革城。” 历晴川因吃惊,放在桂堂东胸口的手不由得抓了一下,引来桂堂东的视线。她捏住桂堂东的下巴,让其转到另一边。她无法和元静仪交涉,因为那超过了密音的通话距离。 “不要告诉你师弟。” 元静仪补充道:“他太自负了,不管什么事都想操作一番,以最小的牺牲达成结果,不得不说,他有些过于心软。 小晴,我再重复一遍,一旦出事,不要管任何人,带着你和师弟跑回玉革城,我知道你能下这样的决断。” 历晴川有想了几秒颜紫绡和骆红蕖,然后在心里同意元静仪的说法。 “师姐?”桂堂东问。 历晴川为了转移话题,反问道:“我在想,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比如和姨一起隐瞒了什么。” “?!” 历晴川比起质问,更像是在引出叙述,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了留在临淄的元静仪诸多琐碎的生活细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桂堂东是“过来人”,他从元静仪的日常里发现了某种可怕的预兆。 “这回发呆的是你了,你在想其他女人?”历晴川问。 “如果是呢?” “我就把她杀了,装作原谅你,然后给你下药,把你变成女的,把我自己变成男的,然后好好治治你……噗。” 历晴川说着或者自己也笑起来,然后换了认真的面容:“师弟,修道界的家庭组成千奇百怪,全由当事人的力量和想法决定,而我,不想重蹈我母亲和她老公的覆辙,用短暂的欢愉,换来后续的冷漠。 但是,主流的修士心里都不愿和别人分享自己的道侣,而在这一点,我属于主流。因此,千万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如果做了,请瞒我一辈子,让我永远不知道,不然,我会重新恨你的。” 这番话把桂堂东说的身体忽冷忽热,他羞愧的抱紧师姐,枕着她的头顶说不出话来,历晴川补充道:“如果是为了公事,我允许你和她们适当的接触,只要不擦枪走火,你可以给她们一点点好处与念想,这就是我允许的极限。” 这下,桂堂东几乎要黏在历晴川身上了,而历晴川也相当满意,自己驯服了一头强大的“野兽”,这些手法都是元静仪教给她的,历晴川对此深深的感激,元静仪热心于她的幸福,甚至让她感觉热心过了头,因为还在临淄的时候,元静仪表示过可以亲自驯服桂堂东给她做示范。 历晴川回绝了,因为自己的长辈驯服自己的男人,而自己只是在一边看着……这幕场景有些荒诞和喧宾夺主了。 勒花天和江纤尘都有路过,而当她们路过的时候,历晴川的手也会抱紧桂堂东,勒花天笑嘻嘻的,而江纤尘面无表情。 “可惜这种时候不能喝酒,不然我一定要和你痛饮一海,庆祝我们共同的失恋。”勒花天说。 “一海就能灌醉修士吗?” “如果你想醉,喝杯白开水都行。”勒花天叹了口气,“历晴川容不下我们,而桂道友不可能为我们放弃历晴川,这是无解的,不过我会记得她今天的得意,化作我以后偷情的动力。” “偷情?” “不然呢,真的像个败犬一样逃出他们的生活,傻不傻?不过你嘛,完全没这个心思。等你配好药,晋升到下一境界,你就可以脱下皮套,去追逐你想要的自由了,我还会继续留在这里战斗。”勒花天说。 傍晚,斗神大会决赛延期的消息传来,桂堂东也从师姐的温柔乡里“醒来”,他一直醒着,但贪恋着师姐胸口柔软的触感,所以一直不醒。 “显然,这是巫咸国动手的信号。他们要用缓兵之计来争取时间,给我们罗织罪名,准备进攻方案,我们也得做好反制措施才是,另外,师姐你把你的人接来吧。”桂堂东说。 历晴川乐得如此,接来之后,她先向二人介绍了桂堂东,然后说道:“此二人一人是你的迷妹,另外一人……” “龟龟道友……不是,是桂道友!” 颜紫绡不待历晴川说完,已经跳到桂堂东面前,举起手中的纸笔:“咱仰慕您很久了,能给咱题个字,写首诗之类的吗?” 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历晴川摇摇头,示意颜紫绡没有那个意思:在修道界,一般女人让男人给自己题字写诗,是做好了和对方一夜风流的暗示,而颜紫绡看起来憨憨的,不像那种风流人物。 所以,桂堂东既没有题字也没有写诗,而是写了句鸡汤,然后说道;“抱歉,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我会补上自己的名字。” 颜紫绡拼命点头,桂堂东伸手和她握了握,她幸福的融化了——这是在描述客观事实,颜紫绡化为一团流动的血液,在地上荡来荡去。 桂堂东看向另一位,骆红蕖自报身份,她抿了抿嘴,对桂堂东说:“我希望得到往日的真相。” 桂堂东认为这是骆红蕖应得的,所以他以密音告知骆红蕖,是阴山盟和阳炎府某个计划产生的微小偏差,导致了临淄的灾难,而在事情发生后,他的心思全在处理后事上,没有要求门派惩处任何人。 令骆红蕖稍感安慰的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已经被惩罚,而且她一直挂念的薛衡香安全的离开巫咸国,未来也有了保障。 看骆红蕖露出一丝思念,桂堂东趁势邀请对方,等事情结束和他一起回中原,可以以雇员的形式在他或者师姐手下效力,骆红蕖想了想,答曰她想回到临淄,从那里重新开始。 第六十七章 出轨 上 历晴川虽未过多介绍其他人的身份,但能与桂堂东、历晴川平等来往的,必然都是些八大门派里的厉害人物,所以唯二的散修骆红蕖与颜紫绡不免报团取暖,和一众“大佬”组成团队令人压力很大。 桂堂东赢下冬白雪的队伍后,可选来打决赛的人选就很多了,比如从未在人前摘下头盔的邺芳春,她的两位构装骑士同伴换上她的盔甲后都能蒙混过关。 其他位置还有冬白雪,再加原本就是一队的勒花天与江纤尘,从纸面上,这支团队在南疆绝对算TOP5的级别,因为南疆方国只有四个国家,拥有正道修士标准下的元婴境修士。 唯一的问题是,肯听桂堂东话,又懂配合的队友硬实力不够,而硬实力够的又个个在叛逆期……好在决赛延期,桂堂东有足够的时间做排列组合。 冬白雪抱着手臂:“有什么意义?决赛于本地人,于我们都不过是争取时间的借口罢了。巫师们截断我们向外的通讯,大量的巫师手持侦测法宝封锁空域和街道,防止我们以奇门遁术逃跑。 他们吃定我们了,你不好好规划撤退计划,却还在想决赛?就算你能打赢,他们还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奖品颁给你不成?” 若不是师姐在这里,空间有限避不开大家耳目,桂堂东非要狠狠的调教冬白雪一番,而现在,他只得浪费时间解释道:“赢分两种,面子和里子。 现在,决赛涉及到的舆论胜利属于面子,而背后围绕我们人身安全的力量博弈属于里子。 面子与里子相互影响,巫咸国作为本地人,又在绝对力量胜于我们,所以他们面亶子与里子都想要,而我们正道修士,骄傲与威信不容许我们放弃胜利的机会。 我们也想要面子和里子,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要拿住面子,才不至于完全大败亏输。现在跑路,既没有面子也没有里子。” 冬白雪没再说话,但她的脸色告诉桂堂东,她没有接受,只是表面性的服从,桂堂东说道:“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蛮干,我们dai表的不止自己。 忍耐一下好吗,我知道你有自信,而我相信你的能力有发挥的时机………但不是现在。” “怎么感觉你像在哄小孩一样?”历晴川密音道。 “哄师姐哄出经验来了,师姐,我刚认识你那时候,你任性的程度不比冬道友低多少。”桂堂东回答。 历晴川挑挑眉毛:“我是你师姐,照顾你的人诶,那时候你又暗恋我,哄我不是天经地义?冬白雪给过你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哄她是几个意思?” 历晴川“精准”的吃了和桂堂东关系最清白之人的飞醋,桂堂东不禁感叹,他能做渣男,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师姐抓小三的逆天直觉。 不过桂堂东想想,他哄过历晴川,哄过楚清秋,哄过勒花天也哄过江纤尘,很少和叛逆期的她们正面冲突,而是把她们的毛捋顺再说话,大约是性格原因了。 兵甲门派遣来的五位修士看在眼里,支持桂堂东的心更坚定一份,没有桂堂东在其中居中调和,充满个性的真传们协调性差的令人发指。 在排列组合里,冬白雪因为团队协作能力第一个被淘汰了,但旋即,她成为整支团队的队医兼保健师,勒花天是她的助手,用自己叠满四季轮转buff的春坛功法处理团队里的伤病,再用冷热水浴法消除训练赛后的疲惫状态。 “对我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有帮助的冷热水浴,是大约-105℃,非直接接触身体的寒冰灵力自下而上冲洗身体五分钟,再转入冷水灵力池中,再转入热水灵力池中,然后是灵气蒸汽浴,最后涂抹精油,以按摩师持续在手掌汇聚雷电灵力,轻微的刺激穴位。” 桂堂东说:“在这里,我们没有类似的设施,但幸好我们有持有雷电灵力与寒冰灵力的人。” 兵甲门的成员继续充当技术人员,对桂堂东决赛的对手进行分析,而最后出场的人选则是桂堂东、历晴川与江纤尘。 这里边没有私人感情,江纤尘是有能力的真传里相对听话的一个,历晴川可以信任,与他配合默契,这两人会的又多,历晴川的鞭子和江纤尘的开门都有帮助桂堂东位移的技能,而桂堂东选自己上场,应该是最没有争议的一个。 随后,三人组队开始频繁的训练,增加默契程度,其他人也各自分组。冬白雪有一点是对的,万一巫咸国付诸武力,他们可能要靠自己的能力逃生,所以要提前增加一点默契。 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三级巫师们被调遣前往鼓城,而正道门派们也从真传们的联合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于是,在淑士国出尽风头的夏奇峰又有了一件风光差事,她要整合手头和相关门派在南疆的力量,以统帅的身份给予巫咸国军事压迫,但不准擅自攻入巫咸国境内,造成实质的军事干涉。 “真罕见啊,是阳炎府而不是阴山盟掌握了真传们在巫咸国的实时动态,哦对,桂堂东的队伍里有个怪物。” 夏奇峰把一股股势力写在纸牌上,她的牌实在太多了,而后她决定组建舰队,把余丽蓉的队伍空运到犬封国,进行“友好访问”,而具体的单体战力,则召集了她带到南疆的四时宫修士,宫小路瑞穗带队的阳炎府修士,少廪君带队的地梁宗修士。 宫小路瑞穗到来的时候捎来讯息:“我方的元婴修士已经抵达玉革城,但无必要,元婴修士不会在这次行动里出动,因为这个级别的战力投入行动太过明显。 我方有四位长老对南疆的事务表示关切,但他们主要防备的还是魔修,魔修也在调兵遣将,大约做好越过防线,支援南疆方国和正道修士对抗的打算。 现在正是兵甲门用兵之时,为了共同利益,我们切不可挑起战火……我想,这也是巫咸国敢于玩火的原因。” 在双方酝酿的时候,一场不起眼的冲突已经开始,柿子捡软的捏是全世界共通的道理,所以巫咸国的修士们自然注意到桂堂东遗留在口岸的队伍,进行调查之后,他们发现这支队伍战力有限,大约是潜入巫国的正魔两道修士用来泄欲的侍妾团与陪臣。 为了赢两次,巫师们策划了一场行动,由一位三级巫师亲自带队实施抓捕,他们不会伤及这些花瓶们的性命,因为花瓶们虽然华而不实,但总归有用来交换的价值。 行动很顺利,特遣队和兄弟部门合作,对花瓶们进行监视,待花瓶们全员都在的时机杀入洞府,却迎来一场早有预谋的狙击。 半个小时后,特遣队押送花瓶们出来,特遣队员们外表有些狼狈,个个抬不起头,大约是受到顽强的抵抗,且打的不是很好看,外面接应的人认出了薛衡香,说道:“这个卖丝绸的妖妇不是已经卖到中原人的据点去了吗?” “我合理怀疑,是这个jian货被正道修士买下后,挟私报复,鼓动中原人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我得审问她一番。” 那位三级巫师随口问道:“对了,她家属和表妹的家属在哪里?一并提来,有利于她招供。” 有知情者回答:“他们全都被抓去参加巫罗大人主持的改造,结果除了姚止馨,其他人全都没挺过改造阶段死了,姚止馨挺过来了,但是脑子也坏掉了,她竟然认为自己是一条狗,只要有主人的命令,她什么都会去做。 听说巫罗大人早就知道薛衡香重获自由的消息,以那位大人对薛衡香的痛恨,他非得再好好玩弄她的人生不可。 不过,好几个月没动静,大家还以为巫罗大人把她忘了,操心斗神大会的事,但没想到,巫罗大人是用了高明的手段,让她自己回来了。” “等我审完这娘们儿,我就把她献给巫罗大人。” “那老兄你可发达了。” 那位三级巫师又和人寒暄几句,带着队伍押送花瓶们去监狱,打入隐秘牢房进行秘密审问,待沉重的铁门落下,所有的探测法宝全都停止运作,那巫师和其手下突然瘫坐在地,口鼻溢出鲜血。 “没办法,我主要控制着章兰英,又借给桂堂东部分力量,一口气控制那么多人,只能用简单粗暴的办法。” 云晓镜先是辩解,又甩锅道:“还有你自己也是,干嘛下那么重的手,他们都坏掉了。” “我这具身体能力有限,只能借助外物,而外物,终究不如自己可靠。”“南轻絮”回答。 “下一步怎么办?” “当然是先把跟不上队的人送出城市,而我们去鼓城。” “唉,也只好再苦一苦这些人类了,他们的肉身大概还能撑四十分钟左右。” 两人以密音交流,而她们转身之后,南轻絮变回了桂堂东的侍妾与名义上的队伍统领,而云晓镜则是她的顾问与实际掌舵人,云晓镜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下一阶段的计划。 按照她的吩咐,不会参战的散修们紧急处理倒地巫师们溢出的鲜血,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擦拭,好似经历过拷打的样子。 而后,云晓镜强行唤起巫师们,招来监狱的守卫,让他们把次要的俘虏押送到空港口岸,那里会有船把他们转移到其他城市,而他们将亲自押送七个重要俘虏去拜见巫罗大人。 监狱的巫师富有责任心,坚持要请示上级,云晓镜操纵的三级巫师只得和巫罗取得通信,阐述自己分开关押俘虏的思考,巫罗估计在忙,有些敷衍的问他姓甚名谁后便叫他的人来鼓城。 这下,监狱的人无话可说,只得放心,于是队伍按照设想分离,廉锦枫等人被送到船上,四十分钟后,看守他们的巫师暴毙,而在其他人错愕的目光里,装的奄奄一息的廉锦枫等人拿出法宝,运转功法,迅速控制小船,然后飞向犬封国。 船上还有其他犯人,多是没有背景的中原修士,或者为正道修士做线人而被逮捕的巫咸国叛徒,这股生力军加入廉锦枫、尹红萸、魏家兄妹他们的暴动。 压制整条船后,部分人换上巫师的服装,装模作样的扬帆起航,进入犬封国境内,中间遇到两次巫咸国巡逻舰的询问,都被敷衍过去。 尹红萸在中途下船,飞奔回家找自己的家人,不由分说带着他们离开,而剩下的人已经回到停靠在犬封国的那艘风帆巡航船,激活并开启自动导航模式,目标的彼端设置在玉革城。 尹红萸物理意义上的拖家带口——她用她充当法宝的大网把一家人给网回来了,然后立刻松绑连连道歉,说自己有了祸事,不逃的话有性命之忧。 尹红萸的家人有些破防,他们祖上五代都在那个地方,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也是,尹红萸这样离开,他们的日子就从紧巴巴降级为一无所有。 不过,尹红萸暗示自己下一份工作在中原的临淄城,虽然她也不知道临淄在哪里,但并不妨碍用她贫瘠的想象力,许诺家人一个美好未来,但背地里,她自己的泪珠也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家没了,那是个贫穷但无聊,却寄托着回忆与思念的地方,这次离开故乡,或许意味着她永远不会踏足这片土地。这片土地并没有给她美好的生活,但热爱与眷恋未必需要这些理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魏武小声对妹妹魏紫樱说, 魏紫樱有些生气,为自己分到撤退组而生气,她认为自己被小看了。廉锦枫和江纤尘收服的三个小跟班坐在一起,开始担心薛衡香,毕竟,薛衡香今天听到了惊天噩耗。 薛衡香正在被运往鼓城,因为她因为过于悲痛,已经昏过去了,而在她昏过去不久,押送他们的巫师气绝倒地,队伍偏离原来的路线,迅速躲进附近的山林。 “南轻絮”把薛衡香埋进山林里,做好标记,她把薛衡香埋的足够深,并留下法宝,里边有让对方足以维持半个月生存的空气在“墓穴”里缓慢释放。 换而言之,如果“南轻絮”半个月以内不回来,就dai表薛衡香被放弃了,而被深埋的她没法凭靠自己的力量脱身,将迎来悲惨的死亡。 也只有埋的如此深,才能躲开巫师们的搜索。 此刻,押送他们的巫师们已死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开来,云晓镜抓紧时间,物色一队与己方数量相等的巫师,袭击并吞噬领头者的记忆,然后化作对方的模样,剩下的人则改扮成巫师。 他们装模作样的巡逻,在中途物色新的、更有理由去鼓城的目标……在傍晚的时候,他们找到了,那是一队增援鼓城,用以监控桂堂东等人的巫师。 巫真急于召集力量而没有仔细甄别,等云晓镜等人入城之后,他得知空港那边发生的事情:特遣队全灭,正道或者魔道修士在口岸的队伍大约半数夺船逃亡,在犬封国的巡逻队有遇到他们,但后来再追已来不及; 另外一半被特遣队押送,然而,搜寻者们只找到特遣队队员的尸体,跟从脚步,搜寻者们找进山里,一无所获,然后接到附近一个哨所巡逻队未归的报告。 后半夜,搜寻者们找到巡逻队的尸体,和特遣队那时候一样,巫师们俱是被超乎巫咸国认知的力量杀死,线索中断了, 这一系列的谋杀,使得一位十巫成员带着可观的人手在野外搜寻,相应的,巫罗等人在加强对进出鼓城人员的甄别与检查,可惜这措施来的太晚,云晓镜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执行巡逻工作。 “怎么想,我们都该去巫咸国的首都,最有可能藏匿那批古籍的登葆山,那里的知识对我们更重要,而不是在这里玩角色扮演。”云晓镜说。 “知识是你成长的养分,所以你自然觉得那批古籍重要,而我在乎人命,所以我首先确保他们的性命。”“南轻絮”回答。 “凭你现在的羸弱之躯?” “必要的时候,我会解开封印,把我的本体,他的飞行法宝寒鸦号以及寒鸦号的随员,通过他的伤口传送到这里……这只是最后手段,而我的首要目的,是协助他们逃亡。” “你的师兄和那个被他使唤的泰西女人分身呢?” “就算师兄想把堂东带回,也是离开巫咸国以后的事,巫咸国开始动作后。他就不可能再动手了。像堂东这样的苗子,百年难求,现在是他指望我,用些和阳炎府绝无牵连的手段,把所有威胁堂东的要素杀的干干净净。”“南轻絮”说。 云晓镜调侃道:“哇哦,你戾气好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踹你了吗?” “纠正一点,人类的孩子,这时候还不会折腾自己的母亲。” 她们一边巡逻一边密音交谈,她们的路线距离桂堂东临时洞府最近处不过五百米,五百米,足够“南轻絮”感受到她留在桂堂东身上的刻印。 “不去看看她吗?”云晓镜在一边拱火,“你在那边劳心劳力的时候,他在和年轻姑娘们说笑呢。” “小晴在呢,她会守好他的。”“南轻絮回答。” “你确定她有这个能力?” “她是个好学生,在临淄的那一个月,我有教过她如何防范猎手们。” 云晓镜笑道:“但其中不包括你。” “当然,我和小晴是家人,家人为何要相互防备呢?” 训练赛结束后,像以往一样,江纤尘准备用轻飘飘的语气锐评一下桂堂东,或许还会有一些肢体动作,但这次,江纤尘准备那么做的时候,惹眼的粉色却横cha进来,历晴川含笑看着她。 “首先,感谢这一路来你对师弟的帮助;然后,我想你和那边的勒花天一样,既然选择分道扬镳,又何必留恋前尘往事?” 历晴川的态度咄咄逼人,但江纤尘似是没有感受到一般,说道:“在路上,我们就是那么相处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在这里。” “没有你,大家的气氛会更好,而现在,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江纤尘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而且你很清楚,哪怕你拥有令人赞美的外表,但师弟一定会选择我,我们相处了十六年,你才和他一起行动几个月?” “十六年?可是,我们对他的认知差不了多少,我有你不知道的事,你也有我不知道的事,你师弟的第一次已经不在了……你急了,别误会,我没有和你争的意思,不然我会在抢在你回归之前,强行和他做成既定事实。 某种意义上,你的到来对我是好事,因为他一直想要把我留下,桂道友的占有欲令人害怕,所以我必须要逃离他。”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术未免太低级了。”历晴川说。 “你大概觉得我是那种挑起你们矛盾,然后在背后偷偷乐的人?那是勒花天,不是我,而且就算信任别人,也是有度的,在修道界人人都穿着皮套,我是这样,你是这样,桂道友更是这样。 在我看来,桂道友的皮套比我们谁都要深,如果你真的爱他,不妨把他的皮套扒下来,看里边藏着什么。” 在历晴川印象里,江纤尘应该是一句人话不说的,但今天江纤尘和她说话的时候,意外的能让人感受到月华苑真传有认真考虑过,话里有着她自己的逻辑……尽管历晴川对江纤尘的皮套人理论不感兴趣。 历晴川在江纤尘面前很自信,但转而,她和桂堂东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若无其事的又提起桂堂东的旅行,问他如何看待江纤尘。 桂堂东有些奇怪,因为他已经说过了,但历晴川说道:“欢喜吧,我太爱你了,所以忍不住和江纤尘来了一次凡人式的正宫对峙小三的剧情。 她告诉我了一些事,和你的说辞有些区别,师弟,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我……” 历晴川抓住桂堂东的作案工具,说道:“请诚实的回答我,你和江纤尘做过吗?” 第六十八章 出轨 下 桂堂东松了一口气,立刻回答:“没有。” “勒花天?” 桂堂东辩解道:“我一直把她当女儿!而且,师姐你知道我的癖好,我对平板似的她不感兴趣。” “从触感来说,你说的是真的,从我们认识以来,师弟你的身体就一直很诚实,它无法拒绝我。” 历晴川妩媚的笑了笑,然而桂堂东却幻视蜘蛛盯上猎物。历晴川问道:“换个问法,你的存款都怎么使用过?” “你一定要我说出那些私密事吗?”桂堂东苦笑。 历晴川白了他一眼:“少来,除了最后的底线,我哪件事没为你做过?当初你舔着脸向我提出那些变态要求的时候,怎么就没害羞过?” 这下桂堂东无话可说,师姐三分之一的相关知识,都是他“手把手”的教会她的,而他有一些愧疚,因为若是把前世的年龄算上,这大约是油腻中年男人诱骗纯洁无知的少女,将其身心玷污的故事。 “我手动提取过存款,也用过玩具。”桂堂东说。 “什么玩具?” “你还记不记得我拿妖兽素材加工的那个,就是那种东西。” 历晴川想了好一会儿,恍然道:“哦,我记得那次好像玩过头,你最后都哭了。” “咳,这种有损我形象的回忆就不要提了。” “嗯,这种提自助款方式很正常,值得表扬。” 历晴川亲了桂堂东的鼻尖一下,问道:“还有呢?” “我把存款给了一位蛛女。” “看吧,如果我不问,你永远不会说,直到若干年后人家带着孩子上门要分家产,你先支支吾吾的认错,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劝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们都是尊贵的修士,不要闹的不体面……这种经典剧情,在修士的家庭里也不少见呢。” 历晴川笑着,但桂堂东感觉自己银行暴雷的风险正在增加,他急忙解释道:“呃,师姐没问我参加斗神大会之后的事,所以我没说;然后……” 他把事情讲出来之后,历晴川的表情缓和一些,毕竟,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桂堂东的籽种衍生出的子嗣对她未来必定孕育的孩子构不成威胁,而且师弟被提款的方法算不得出轨。 但是,一想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异民孕育师弟的血脉,历晴川就感觉一阵恶心,她也恨撺掇桂堂东如此的勒花天和江纤尘。 她自认为比桂堂东更懂那两个人的心思,那两个人全都是享乐主义分子,如果和桂堂东睡觉追求快感,她们冲的比谁都快,主意比谁都多,若是谈到家庭,她们的冲劲与机智就消失了。 那算是爱吗?历晴川不觉得,因为把师弟换成等比例的角先生,于她们得到的满足是一样的,所以,她们才不在乎桂堂东的籽种生出什么孩子,又不妨碍她们使用那根原生角先生。 历晴川爱桂堂东,所以她对孩子的事非常敏感,而师弟的选择,令她不悦的总结道;“她们果然应该滚出你的生活,你看看,跟着这种货色你能学些什么好?” 桂堂东小声说:“师姐,你现在的神情很像……” “像谁?” “很像……元长老。” 历晴川有些得意:“是吗,姨的确教了我一手,现在看来很有必要,因为你身边有太多给你带来糟糕影响的坏女人了,我只三个月不在你身边,你就如此堕落……师弟,果然你没有我就不行。” 桂堂东不认为师姐像元长老,刚才,他在师姐身上看到是师父的影子——旺盛的控制欲,认为自己无可取代的自我认知,说教的态度,历晴川与她的父亲一脉相承。 不过,这话题是颗地雷,历晴川最讨厌和她父亲扯上关系,她的叛逆让她表面上摆脱了父辈的阴影,但是,了解她的人都能看到她仍是历无咎的女儿,经过历无咎二十余年教育的女儿,她从未摆脱。 “师弟,还有呢?根据我对你的了解,当你抛出一个不够糟糕的消息时,就代表你还有更糟的消息等着我。”历晴川说。 既然历晴川能原谅他给蛛女提供籽种,桂堂东决定引爆一颗威力较小的地雷,试试师姐的反应:“我和轻絮……是我的错。” 桂堂东已经做好银行暴雷的准备,但历晴川反而松开手,他胆战心惊的看过去,发现师姐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飞快的转过身去,似是在揉自己的眼角。 “师姐……”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对吧。”历晴川的背影和声音一起颤抖,“我不能因为私情,毁了你,毁了这里所有人,有些人是无辜的……就像你说的,等离开巫咸国再说。” 少廪君面对他的心情,桂堂东如今体会到了,如果历晴川狠狠的爆他的金币,他虽然会痛,但一边运转功法让断肢重生的时候,心情也会好受些。 而且,这也让他恐惧起来,如果南轻絮这种已经被师姐半承认,在她心里有一定铺垫的人物,都会招来她如此反应,那么真正夺走他第一次的人呢? 元静仪在历晴川心里的分量远重于南轻絮,当桂堂东背叛师姐的时候,她还有元静仪作为支撑,而如果让她知道她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了她…… 这个秘密,一定要瞒一辈子。桂堂东下定了不道德的决心。 “关于章兰英作战习惯的分析报告……” 女骑士拿着一份报告过来,看到气氛不对,尴尬的后退一步:“或许我应该晚些过来?”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接下来的日子,桂堂东仿佛成了有责任心的冬白雪,舍弃私人感情投入工作中,他的肌体疲劳和灵力损耗在增加,因此,他与冬白雪相处的时间越多。 又一次训练赛结束后,江纤尘在背后说道:“是我讲给历道友的。” “……”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恨我,对我做任何事。”江纤尘说。 “恨你有什么意义,那些事是我做的,我没有地方可以赖账。”桂堂东回答 “我只想气气她,而且我觉得她的头脑,应该从桂道友那里问不出什么,但没想到桂道友选择和她坦诚。” 江纤尘摇了摇头:“我说过的吧,和我做朋友,只会给你带来不幸。所以,我们那个约定,我不会再……” “这件事,我们离开巫咸国再说。” 桂堂东的大bao健,自然是少不了冬白雪的,冬白雪从江纤尘身边路过的时候,看到对方的样子有些惊讶。 “你若真的游戏人间,又何必认真起来呢?结果,躲在皮套下的人和常人毫无区别,真令人失望。”她冷冷的说。 江纤尘抬头,露出标志性的迷之微笑,现在冬白雪知道了,江纤尘没有难过破防的表情,只是因为她的皮套没有这个功能罢了。 这番话冬白雪同样告诫自己,她不希望自己的道心因为桂堂东而失衡:桂堂东做个表面君子,把身体坦诚的交给她照顾,为了不输给他,她也要做表面淑女。 然而,她接触桂堂东肌肤的时候,用功侤法治愈他的时候,心里除了包括幸灾乐祸、诅咒、愤怒等情绪之外,她竟然还产生了欲望:把桂堂东踏在脚下,用脚心滑动,欣赏他屈辱又无力的表情的模样。 她认为,这种变化与桂堂东对她布下的刻印有关,因而越发痛恨桂堂东,在治好桂堂东之后,她忍不住说道:“我理解江纤尘那个家伙对你亲近的理由了。” “嗯?” “你和她是一类人,在旁人眼里扮演着别人期望的角色。当做自己的义务。穿久了之后,哪怕那人设快被人戳烂了,你们却还在维持着那皮套,无聊又虚伪。 她呢,比你强一些,因为她想通了,想要脱掉自己的皮套;而你呢,不仅穿的越发严实,还不让她脱下来。” 桂堂东的手放在冬白雪的胸口,冬白雪几乎以为他要发动刻印惩罚她,但桂堂东维持人设,并没有感情用事,这令冬白雪有些恼火。 “你以为维持这种冷静的人设,就代表别人看不出你不冷静吗?自欺欺人没有意思,是你说过,以大局为重,私人恩怨留到巫咸国外再说,你却带着私人恩怨假装自己大局为重,你这样的状态上场必然完蛋。 谁管你去死,可你之前道德绑架有一手,我们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逃跑,我只能跟着你一路走到底,你自己完蛋无所谓,能不能别连累我? 你这……自以为是的傻瓜,我从小就见过你这样的人,你以为你能给周围的人带来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只有一个用天真害死同伴的傻瓜能凭借运气活到最后。” 冬白雪的话让桂堂东握紧拳头,但冬白雪的痛苦不比他少分毫,她似乎想起了痛苦的往事,那时自己的幻影与现在重叠在一起,她扑向桂堂东,拳头击破自己的幻影,打到桂堂东身上,也打破了桂堂东的人设……暂时来说。 “我受够你了,冬白雪!”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桂堂东!” 他们像因春天到来而躁动不安的野狗一样厮打在一起,仇恨、暴力与欲望交织在其中。 他们足够吵闹,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勒花天屏蔽,她回头看向江纤尘,说道:“嗯,事情很顺利,不枉我向冷热水浴池和桂道友的精油里下了很多料,还用了幻术煽动情绪,渲染氛围。 桂道友现在需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调整情绪做接下来的事,他把情绪闷在心里,看似是委屈自己顾全大局,但其实只是给自己上压力,他并不是什么完美的人,压力会让他犯错,而犯错之后他会给自己更多压力。 所以,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他脱下皮套,把一个谁也不在乎的女人当做祭品,宣泄他的压力,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在哭呢?”江纤尘问。 勒花天抹抹眼泪:“因为我很想替代冬白雪的位置。” “那你为什么不做呢?” “因为桂道友会因为和我——他喜欢的女人(之一)的女儿发生乱伦关系,而变得压力更大。” 江纤尘偷窥着,并吞入了她一直爱不释手的角先生,在门缝之外,她暂时在精神上脱下自己的皮套,幻想自己穿上门缝之内的新皮套“冬白雪”,体会着桂堂东的激情与暴虐。 冬白雪不知道她被人设计了,不过她也不在乎,从被桂堂东刻上索情咒开始,某些屈辱就在她的设想里了。 最后,从脚缝到鬓角的发丝,“白雪”的痕迹散散落落的分布在冬白雪身上,但她嘴角翘起,认为自己暂时扳回一局,因为她欣赏到了桂堂东屈辱又无力的表情。 冬白雪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桂堂东,手指张开,她指缝里尚有未干涸的“蛛丝”,而在周围,他们被撕碎的衣服碎片相互叠在一起,正如他们在暴力中叠在一起。 她轻蔑的哼了一声,用清洁符箓把自己整理干净,踉跄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掏出第二张清洁符箓,把桂堂东身上的血迹——无论是她的还是桂堂东自己的,一并清理干净。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桂堂东问。 “听闻男人这种时候都会变成哲理家,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的表情好像你赢了一样。” “事实上,就是我赢了。别以为你夺走了我什么重要的东西,它什么都不是,如果修士乐意,她可以修补自己无数次,所以它什么都不是。 但是,你似乎不是那么看的,所以恭喜你,你又一次背叛了你的师姐,而且我很确定。现在的你没有之前让人担心你翻车的压力。 晚安,好色人渣,我终于剥下你的皮套,让你认清自己。” 冬白雪走路姿势别扭的离开,推开门的时候差点滑倒,她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脚边的液体,运转功法,逮住了撤退不及的勒花天,但并未把勒花天当做策划者,而是认定对方在偷窥。 “别在这里发电!” 冬白雪揪住勒花天,勒花天为这次策划消耗了大部分力量,现在还没有回转过来,所以她被冬白雪轻易制服,看那张面若冰霜的脸靠近。 “你那么喜欢他,我就把他给我的东西全都转赠给你吧。”四时宫真传如是说。 下一秒,勒花天瞪大眼睛,因为她被冬白雪强吻了。冬白雪把已经滑落胃袋,与液态灵力混合在一起的东西反刍给勒花天,寒冷的寒冰灵力让勒花天的感觉变得迟钝,等冬白雪离开好久,她的舌头恢复感觉的时候,她才在其中品尝到了桂堂东的味道 第六十九章 豪宴 1 度过糟糕的一晚后,桂堂东压力暂时消解,师姐的表情让他乱了心神,而他冷静下来,发现若想构筑他理想的家庭,非得让师姐接受其他道侣的存在不可,所以,师姐的痛苦面具是他迟早要写入回忆的场景。 而且,如果对方是冬白雪的话。他意外的没有愧疚或者负责任的想法……或许因为冬白雪揭开了他人渣的本来面目,或许是因为冬白雪比起欢爱更像是复仇的姿态。 冬白雪亦是如此,第二天,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对他输出冷暴力。不过她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刻意保持与桂堂东的距离。 南疆历法的2月31日,即中原正统历的3月1日,斗神大会的决赛在鼓城演武场举行,在决赛之前,主办方举行了一次小型预热环节,即随机抽取若干观众获得奖励,从高到低依次为获得一次指点功法的机会、获得调养身体的补蕴丹、获得若干银两,获得冠军的亲笔签名与合影。 观众们每人有一次免费十连的机会,而免费十连必出南疆著名美食家华扇推荐的赛场美食:热饮若鹭姬人鱼奶+夜雀碎骨烧烤+蛮奇飞天馒头。 巫师们的慷慨来自于广告商,博丽城赞助了决赛,而具体成本由博丽城中各方势力分摊:急于传播自己名声的美食作家华扇; 野心勃勃,想看血流成河的红魔馆(在馆主的示意下,门卫与女仆绑架了她们邻居人鱼并贴牌牛奶,以人鱼奶的噱头卖出去); 希望办成连锁店的夜雀深夜食堂; 捍卫美食荣光的人类移民居住区人类聚落,却稀里糊涂派出异民修士赤蛮奇。 观众们有吃有喝,被碳水与糖分与灵力轰炸之后,智商已经下线,这时候,巫师们趁火打劫,拿着钱箱与抽奖箱飞来飞去……原来那些奖励需要付费抽取,而观众们纷纷掏出钱包。 这是巫师们引入博丽城赞助的原因之一,趁火打劫这类事,博丽城是擅长的,毕竟那里年年都被评为南疆治安最差的地区。 “看起来,主办方很贪心啊,他们既想要拿捏我们,又想保证比赛的竞技水平,除此之外。他们还想把观众的钱包收割一空。” 历晴川张望之后对桂堂东说道:“而我们,在剧本里就是被正义执行的大反派。” “我演坏人比演好人有心得。”江纤尘举手问道,“桂道友,作为大反派,我们要把这里搅个地覆天翻吗?” “在全身而退的基础上,我希望给这些胆大包天,或许也是坐井观天的巫师们一个教训。不管他们如何自诩传承悠久,历史辉煌,但时代总是逼人向前看的。”桂堂东回答。 在演武场,桂堂东与他的对手见礼,章兰英今天戴着斗笠披着斗篷,紫色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既是她衣服与靴子的颜色,也是她斗笠边缘垂下来的珠链的颜色。 桂堂东和对方握手的时候,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亲切和怀念,可他从未见过章兰英,而章兰英默不作声与他身影交错,那股奇怪但熟悉的感觉消失了。 决赛没有掷硬币和指定对手做战利品的环节,取而代之,主持人宣布决赛将分三局进行,选手们在每一局比赛中取得点数,三局过后,点数相加最多的队伍即为冠军。 “他们果然要搞鬼。”历晴川嘀咕道。 历晴川万万没想到,决赛的首局比赛竟然是厨艺大赛,参赛的两队选手将被传送到博丽城,由天狗传媒集团一名名为喻丸文的记者监管并即时报道,而文文已经携带群鸦等在传送门处。 比赛将从9时开始,到18时之前,参赛选手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从博丽城收集食材,而从18到21时,参赛选手们构思并加工食材,做成成品,按照评委顺位依次呈上自己的作品,努力打动胃口刁钻的评委们。 评委们按照顺位依次是是白门楼的主人,虽然美丽而又可爱,却会唤来死亡,总是被称赞“但是幽幽子好帅啊”的吕布后裔骆幽子; 自称仙人,但其实是美食作家,口音有些奇怪,无论何时都有节目效果,而且一条手臂隐藏着秘密的姜华扇; 与华扇一同而来,人间之里著名饭店鲵吞亭的店花,因中二的个性,人生总是反复开始与结束,和其鲸鱼的造型而被称为海边少女的唐美宵; 经常被称为地缚灵,但其人巅峰期却异常可怕,居于太阳花田之中的异族修士向幽香; 经营红魔馆,并以此为构筑红魔控股,与河童重工,天狗传媒,蓬莱药局,天子地产,八云贸易并称,赔率到位,月球干碎的幻想乡首富黎蕾咪。 这五位异民修士将担任第一场比赛的评委,并以自己的名誉起誓,会根据自己的真实感受给出真心实意的分数。 “什么鬼?”历晴川嘟囔道,“我怎么知道这些散修想吃什么,何况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做,我练气境学的那点做饭手艺,早都忘干净了。” 江纤尘同样摊手。在三人之中,只有桂堂东会做些家常菜……难怪第一关会是制作美食,如果把正道或者魔修作为考量设计比赛形式,那么厨艺大约是这两类修士最不擅长的。 “我也只会些家常菜,最近两年平均一个月做上一两次,熟练度完全不够。”桂堂东说。 历晴川有些迟疑:“那我们岂不是输定了?第一场比赛就那么搞。后面不是……” “不,正因为是第一场,想要看血流成河的观众才勉强有耐心看些只会让食材血流成河的比赛,巫师们贪婪的什么都想要,他们一定会把观众哄的开开心心。 别担心,会有血流成河的时候,而且我们也未必会输。” 8时35分,比赛选手们被传送到博丽城城主府,红白巫女和她手脚不怎么干净的金发小伙伴招待选手们,桂堂东钓鱼执法,等那个金发女修偷了他重要的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他拿住对方,以不声张为交换,交换了她栖身的森林地区出产情报——那里产出蘑菇、橡果、松球果、胡桃、球栗、红豆杉、苹果、葡萄、石榴、柿子、梨、西瓜。 金发女小偷还好心的提醒,森林里的蘑菇只有一小部分可以食用,卖相很不好看,而大部分蘑菇都有致幻效果,光是吸收其散播的孢子就会让人得病。 而在森林之中,还有个性情古怪的修士经营一家进口小店,小店里出售从中原之地流传过来的各种二手物品,或许能起到效果。 有了线索,上午9时比赛开始之后,桂堂东的队伍离开赶向森林地区,至于向导,他已经用师姐的零食收买了监视他们的乌鸦,这些乌鸦是一种特别的傀儡之法,由文文召唤,却比寻常乌鸦或者量产傀儡更聪明。 江纤尘建议道:“这里是博丽城,距离大泽城不远,而我在大泽城住过的地方留了手笔,现在只要我运转功法,开一扇门,”我们立刻就能逃到那里。” “我们可以逃,但我们的同伴怎么办?”桂堂东说,“我们逃了,巫师们立刻可以公开我们的身份,一边谴责我们,一边抓住还留在巫咸国的人。我答应过他们,要把他们全都平安带回来,所以我不会临阵逃跑。” “这是你人设的要求吗?”江纤尘问。 “不,我发自内心那么想的。” 他们进入森林,口鼻以具备净化效果的丝巾覆盖,历晴川与江纤尘采集,而他前往金发女小偷说过的那家小店碰碰运气,这时,一阵风扫过,他身后的乌鸦替换成身具双翼的混血异民,赫然是主持监察工作的文文。 “我有什么逾越规矩的地方吗?”桂堂东问。 “并没有,只是我作为监察者之外,还是一位新闻工作者。所以,能容我采访你一下吗?” “可以,只要道友别妨碍我的比赛。” 文文爽朗的笑了:“没关系,作为新闻工作者,我有冒犯别人,也要弄到第一手资料的觉悟,哪怕这是条把我拽向死亡的钩子,但职业素养决定我会义无反顾的接钩。” 桂堂东看了文文一眼,说道:“如国对方不肯配合呢?” “我会贯彻自己的意志,但对于比较棘手的家伙,比如道友你,我则倾向于交换:用我掌握的信息,换取你知道的信息。” 桂堂东看向对方的后背,黑色的翅膀在文文背后舒展,他问道:“有多少混血异民有翅膀的特征?” “在南疆,光是我知道的至少有十种,统称为有翼者,不过我觉得道友想问的不是这个。”文文意有所指,“你的同伴是一个强大的有翼者,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装成人类。” “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告诉我你和同伴的真实身份,我就告诉你。”文文说,“人与人的信任从坦诚开始,对吧。而且,如果你糊弄我的话,说不定会失去得到情报的机会。我打不过你,但我跑的快。” “我的身份关系重大。” “正巧,我知道的东西也关系重大。” 桂堂东和历晴川商量了一下,和博丽城的散修以守誓功法立约,而后告知自己的真名,得知眼前之人是桂堂东后,文文兴奋的颤抖起来,那是记者面对新闻素材的兴奋。 她趁势索要了在博丽城,编撰并发行桂堂东个人传记的权利,说传记有些严肃,天狗传媒集团经营着数份报业,文文的报业品牌《文文、新闻》一直是博丽城消遣下午茶和厕纸救急的优秀材料,但最近,她同族操办的《花果子念报》在厕纸领域有追赶她的趋势。 而且,《花果子念报》的主编石棠果只带大节奏,无论谁都敢开,博丽城另一位著名巫女早苗就心有余悸的说过这报纸攻击性拉满,很怕自己登上《花果子念报》。 因此,当文文得知博丽城有了热闹事后,不仅不要工资,反而倒贴了红白巫女一大笔钱来做记者兼监管者,好在参赛选手里捞一条大鱼。 现在,她捞到了,“大鱼”充分满足她的要求,而且本人没有注意到,为了读者的阅读体验,她对“大鱼”的故事进行艺术加工,变成了和当事人讲述的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这些故事会在桂堂东离开南疆后分期连载在她的报纸上。 然后,轮到她来满足桂堂东的好奇心了。 “对于你们中原修士来说,最古老的书籍大约是《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而对于我们,最古老的书籍则是《三易》:《连山》、《归藏》与《周易》。” 桂堂东点点头:“我曾听闻此类书籍,《连山》号称是上古时代的巫师们修炼的强力功法; 《归藏》号称是巫师编撰的百科全书,万物皆藏于其中,它揭示万物的起源; 《周易》是巫师们的核心力量,即占卜技术的集大成者,所谓周易,便是易道周普,翻译成现在的话说,便是这门占卜技术无所不备,万物皆可在占卜中洞悉轮廓。” “我们这方面存在一些学术分歧,《三易》的内容绝不是号称,也并非抄袭《八索》。在《归藏》的‘启饺’篇中这样写道:金水之子,其名羽蒙,是生百鸟。' 羽蒙即羽民,乃是因为口音演化出的新称谓,而‘是生百鸟’这一句,是否让道友想到什么?” “已经陨落的百鸟之王凤,以及如今传承着百鸟之王的名号,却在轩辕国苟延残喘的凤民。” “没错,羽民和凤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再加有翼者,这三个概念在历史上无数次纠缠在一起,不同立场不同时代的记录者混用了这些称谓。 我请教了一位名为慧音的学识渊博者,又差不多花了六十年才厘清头绪: 有翼者的概念最为宽泛,身体特征有翅膀的即可称为有翼者; 在此之上,羽民是百鸟之王的追随者以及其血裔的称呼;在羽民之上,凤的直系血脉被称作凤民。 而在凤民里,血裔亦有亲疏,众所周知,我们的力量来自于血脉,那么为了保持血脉的纯洁,冒着产下畸形儿的风险进行近亲结合,就成为一部分人的选择。 不过,近亲结合的风险太大,不选择那么做的,血脉被稀释,添入杂质,变得庸常;冒险结合的近亲,畸形儿和不孕不育的概率很高,即便他们很努力,但他们的纯血后代数量逐渐稀少。 在我们这里,一本名为《千年孤独》的小说,讲述一个凤民家族花了一千年从开拓到消亡的故事,而这类故事在各处上演。 不过毫无疑问,这类纯洁的,接近元祖的凤民血脉,在力量外显之时,便会唤醒我等羽民后裔血脉里沉睡的契约。我们的先祖发誓追随百鸟之王时,许下了生生世世的沉重誓言。” “你会追随吗?”桂堂东问。 羽民笑了笑:“我不会,因为时代已经变了。百鸟之王和他的追随者们已经成为过往云烟,无论那缔结的关系被形容的多么牢固,但在后世者看来,誓言已经破灭。 所以,我只是感叹一下,能让我产生感觉的,在纯血凤民里应该算是强大的,或许她能成为百鸟之王……如果她甘愿脱掉身上的伪装的话。 嗯,我能不能去采访她一下?她放着百鸟之王不争,干嘛要扮成人类,给自己找罪受吗?” 桂堂东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可以问,但我们的交易不包括她的秘密,所以我不会强迫她仜来回答你,所以,能问出什么,全看道友的本事了。” 文文去纠缠江纤尘,桂堂东乐的清净,他找到金发女小偷说的那家名为香霖堂的小店,走进店中,桂堂东果然看到了其中陈列的中原造物,它与南疆的风格完全不同,让人一眼就能认出。 桂堂东则在一堆商品中,找到他需要的道具,阳炎府本部工坊出品的二代战地移动厨房系统,天知道它是怎么流落此处,而香霖堂主人的话说,这类东西都是漂流到森林里,被他捡到的。 它是为战争需求催生的道具,因为在战争里,大量的筑基境、练气境炮灰,都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能量,修养身体,因而及时让低阶修士吃到富有营养的饭菜,就成为后勤系统的一大任务。 桂堂东当即就要买下它,而香霖堂的主人却表示不收钱,而是请桂堂东讲解这些中原商品的原理,桂堂东有些为难,因为讲清楚香霖堂内外堆积的造物可能要花三天三夜,而对方看起来是个头脑顽固,并不容易接受解释的人。 所以,桂堂东向香霖堂主人讲解并演示了几个小玩意的用途,后者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因为他对它们的理解完全错了,比如被香霖堂主人当做蹴鞠的一个镂空铜球,其实是一个适用于60平米以下封闭空间的除湿器,最大能把空气相对湿度降低50%。 桂堂东又赠送给对方一些民用的小玩意,连同前面的阐述一起作为订金,剩下的尾款,他会在事了后回到博丽城支付。 森林资源的采集工作在午时完成,桂堂东返回博丽城的人类聚落,向商贩们打听各类信息,包括博丽城各个地方出产的食材,以及评委们的口味等等。 幽幽子喜欢有春天风味的食物,也就是用春天出产的食材做成,能令人联想到春天的食物,而在具体口味上,她偏好甜和酸,讨厌咸的,制作随便或者味道寡淡的食物; 华扇喜欢中原食物,口味是甜咸口,甜的、咸的或者两者混合在一起全都能接受,相对的,她讨厌酸的食物和不按食谱来做,全靠厨师自己发挥胡乱做的原创食物; 和华扇一样,美宵也是甜咸口,讨厌酸的食物和乳酪,同时因为在饭店打工的缘故,她讨厌那些价格便宜但卖相不好口味不假的食材,以及全靠厨师自己发挥胡乱做的原创食物; 幽香在人类聚落存在感不强,桂堂东费了一道功夫,才从梦幻馆的女仆那里打听到幽香的口味:喜欢咸和酸的,讨厌辣味,讨厌过于朴素的菜式,在食材上讨厌青蛙与虫肉,以及原创食物; 蕾咪是这五位评委里最难对付的:她喜欢泰西食物和甜的东西,讨厌制作简单随意糊弄的食物,讨厌寡淡无味的食物,讨厌像野餐一样制作粗放,对食材处理不讲究的食物,讨厌价格便宜但卖相不好的食材,讨厌青蛙、虫肉和过于朴素的菜式,吃不了辣,最不喜欢脱离食谱的原创食物。 由此,桂堂东敲定今晚用来打动评委的大致菜式:给幽幽子的甜点,华扇和美宵可以用同一款甜咸口的菜搞定,幽香一道菜,蕾咪是一道,而且是一道费功夫的菜。 他们有三个小时来做四道菜,时间不是很紧张,所以桂堂东的想法是评委的分我全都要,江纤尘问道:“有个关键的问题,厨艺的部分怎么办?” “那就靠创意和相性来凑,为此,我需要更多的情报,食材还有调味料,目前我们三个一起行动缺乏效率。” “但足够安全,一个人走的话,很容易被人打晕拐跑,卖到小山沟里当生育工具。”江纤尘说。 “如果到了那时候,你们大可以动用真正的力量来脱身。”桂堂东犹豫了一下,“江道友你去竹林地区,师姐去那片被雾气环绕的湖泊,而我去那座不定时喷射灵力矿脉的山上。” 历晴川没说话,而是摸了摸储物戒,元静仪的教导被她记在心里,如果事情不妙,她一定会带着桂堂东跑路,无论他本人愿不愿意。 “哦,开始了。” 装着撤退下来的魏家兄妹、薛衡香等诸散修的飞行法宝,如今已经被琪琪控制,她没有为难这些跟随过桂堂东的人,而是把他们当仆人支使,名义上是控制桂堂东的关系者,实际上是她偷懒摸鱼。 历无咎没再烦她,约摸是被他那位怀孕的师妹纠缠,琪琪的分身乐得清闲,她通过阳炎府的资源,窥探决赛,而窥探者不止是她,月华苑前真传林采莲,已经进入博丽城,坐在观众席上,那里的即时情况被她转给夏奇峰。 第七十章 豪宴 2 夏奇峰在自己的舰长室备下豪宴,而受邀者仅少廪君与宫小路瑞穗二人,他们一同观看斗神大会第一场的“现场转播”。 少廪君哑然失笑:“这些南疆异民倒是会折腾人,做饭?这种活我一次没做过,想来散修们风餐露宿,淬体又不完美,少不得把蕴含灵气的食材烹调,送进体内,借助这种低效率的方式补给。” 瑞穗点点头:“在练气境,我们门派会用烹饪课的形式锻炼弟子对火焰灵力的掌控,而在筑基境,与烹饪相关的则是淬体营养学。 外部的修炼环境,最匹配自己未来规划的功法,外加合理且足量的摄入食物,才能淬炼出接近完美的修士之躯。 不过,不管在哪个阶段,我们门派的烹调都不曾追求烹调这项工作最基础的目的——创造美味。” “不过堂东……咳,桂道友喜欢给亲近的人露一手,我就吃过他下的面。”少廪君兴致勃勃的说。 “但也只好爱好罢了,巫咸国既然肯用烹饪作为比赛形式。想来他们一定在这方面有信心。” “这么说来,今天会是一场豪宴咯。”夏奇峰说。 少廪君与瑞穗对视一眼,尽管夏奇峰这一路表现的很正常,但他们都不大信任对方会在这次联合行动里有多尽力,毕竟,桂堂东和冬白雪皆在巫咸国,对夏奇峰来说手心手背都是刺。 “桂道友的策略是以评委的情报为基础,尽量做评委喜欢的食物,先勾勒框架,再想具体做什么,然后是寻找对应的食材,以他业余爱好者的程度,这种思考量大约是全部了。” 瑞穗评论道:“我很希望,大师兄多研究研究比赛规则,那么他就会发现,比赛获胜还有其他玩法。” 桂堂东是知道的,博丽城对两方的态度十分中立,而民风“淳朴”的居民们对外来者十分好奇,所以可以利用这一点,使用朴素的大sa币手段暂时收买本地人,既可以用来获得情报,协助采集,获得素材,又可以狙击竞争对手。 正因为如此,他才乘坐索道来到山上,试图和河童或者天狗这两大异民集团谈谈合作事宜,现在是金发女小偷为他带路,因为她不甘心被抓,又偷了他一次,被他当场逮捕后就成了向导。 金发女小偷对这个展开没什么不满,她说在博丽城,人们想不明白的事会装傻放弃,最是害怕无聊,所以每当事件发生的时候,就到了她大显身手的时刻, 不久之后,桂堂东接到联络:“师弟,我在雾之湖和那里的人鱼原住民购买素材的时候,遭遇了袭击。” 桂堂东紧张起来:“没事吧?!” “没事,只是会玩冰的笨蛋,还有几个比她聪明点,但仍然是笨蛋的家伙,不过其中有三个嚷嚷着自己是和红白巫女住一起的,我倒不好动她们。” “没事就好。” 然后,轮到桂堂东自己来承受袭击了,在天狗的地盘,袭击他的自然是天狗,金发女小偷躲到一边,看天狗们纷纷使用狂风之力,突击到他面前,带来足以把人从地面吹起的大风。 在天空上,文文无视了同族与桂堂东的战斗,把这一幕拍摄而来,而赛事导播,则把画面给到桂堂东战斗的场景,因为是个观众都不会喜欢长达9个小时的食材采集过程,战斗场面将唤醒他们的热情,让他们不会感到特别无聊。 同时,导播也希望天狗们能把桂堂东逼到使用火焰功法的程度,那样他们就在后续的舆论战里占得先机。 桂堂东也懂,所以他用的都是以前用过的功法,而当天狗之中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物逼到眼前时,他才拔出充能完毕的“杜丽娘与柳梦梅”应战。 他站在缆车上,风潮把缆车吹向人类聚落的方向,而异民们张开漆黑双翼,听从首领的号令,在空中以惊人的协同性组成编队,完成一系列复杂的战术飞行动作。 她们自身就是黑色的浪潮,浪潮把桂堂东的护盾拍的千疮百孔,而在浪潮中,身着灰衣的桂堂东矗立如同顽石,他的对剑构筑绝对防御,舞的水泼不进,油泼不脏,与天狗的利爪、翅膀或者风暴对抗,擦出激情的火花,代替摇摇欲坠的护盾守护自身。 缆车带着同样的尖叫,在索道上舞出炫目的火花,而靠近人类聚落时,博丽城唯一的中立区域后,天狗们默契的停止攻击,纷纷坠在半空眺望,他们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阻止桂堂东进山采集食材。 跑的很快的记者降下:“异民们都很排外,地域意识很强,不幸的是,我的同族在异民里都算排外的,当初光是修筑一条连同山里与人类聚落的索道,他们都吵了好久。 我想问一句,宾选手,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桂堂东回答。 “山里你已经去不成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桂堂东从储物戒里取出银票,“请告诉我,博丽城还有哪些地方能采集到我名单上所列的食材。” 而在另一边,江纤尘凭着直觉在竹林里徘徊,竹林听起来是个雅致的清幽之所,但因为阵法的力量,所以即便本地人也经常在竹林迷路,久而久之,这竹林便有了迷途竹林的称呼。 然而,能迷惑一般修士的阵法,却挡不住江纤尘一双慧眼,竹林的迷惑,源于反常识生长的竹子对人的视觉妨碍,空气里的轻微迷幻成分,以及被作用下几条主要道路的小型传送阵。 三者结合,互为保险,构筑成让人兜兜转转一直绕圈迷路的阵型。然而阵法型的幻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能看清阵法灵力运转的规律,大致推测出阵法的布置,便能破局。 江纤尘观察了一会儿,在脑内完成了一番颇为复杂的计算,成功破开阵法闯入其中,先是看到竹笋与辰砂,然后又看到野蛮生长的药草。 “唔,我记得桂道友很需要这东西来着。” 这药草定是人工种植,但江纤尘没有打招呼或者叫来主人花钱买下的想法,而像个强盗一样准备劫掠一空,不巧,章兰英有同样的想法。 紫色的能量球袭向江纤尘,却忽然在江纤尘面前骤停,而后紫色的能量球化作扩张的孔洞,蓝色的能量球从中倾泻,仔细甄别,每一颗蓝色的能量球都环绕着一颗橙色的能量球。 章兰英想要利用节奏的变化,先用紫色能量炮骗出对手的防御功法/符箓/法宝,而后再以后续蓝与橙的进场打破对手防御之一点。 她成功了,江纤尘举起以灵力凝结的巨大盾牌,把蓝色能量球半是反弹,半是阻挡在外,但橙色能量球却在此时脱离,穿过她的盾牌,穿过她护体功法在体表附近凝结的护盾,径直钻进她的身体里。 “……” 章兰英的手握成拳头,江纤尘低头看了一眼,露出恬淡的笑容:“你在期待些什么?” “看来,正如我之前判断的,你的形象并非你的本体,而是你的皮套。”章兰英以密音说,“你身为异民,为何要为中原修士效力?” “我为我自己。” “不,如果你为了自己,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需要‘营养’与‘仪式’来配合你皮套下的演化。” 江纤尘摇摇头:“这鬼地方可真邪门,人人都穿着皮套,却又能看清别人皮套下的成色,莫非皮套人的功法,是你们原创的?” “就算你穿着两层皮套,装傻也毫无意义,如果我想,我立刻就能用功法摧毁你的散修皮套,露出皮套之下的皮套,你愿意以那副皮套示人吗?”章兰英问。 “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关心其他,我只想赢得比赛的胜利。道友,如果你能在比赛里展示足够的诚意,那么我保证,发生在我国的事和你无关,你可以以客人的身份离开这里。” “其实我不介意做逃犯的,因为我幻想过仗剑走天涯的场景,挺酷的。”江纤尘说。 “想要仗剑走天涯,你佯非得有一个被人认同的身份,要么在南疆以异民的身份,要么在中原以中原修士的身份,左右逢源,摇摆不定的结果,是中原和南疆都拒绝承认你,没有被大家认同的身份,又谈何仗剑走天涯?” “我拒绝。”江纤尘说,“我已经预定了美好的结局,所以在这场比赛里绝不背叛。” “是因为爱情吗?” “你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很熟悉的气息……啊。原来你也是有问题的,我在和谁对话?” “你的直觉真敏锐。”章兰英手竖在唇前,“不过,这是一个秘密。” 杀意从章兰英身上散发,像是一个信号,那些紫色的孔洞急剧收缩,重新化为能量球,这一次,它们不再担任传送提携之职,而是化作致命的能量洪流冲击江纤尘。 紫色的光芒席卷竹林,等它消散的时候,江纤尘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消散的紫色光芒像花瓣一样坠落,而在其中,一片银色的“花瓣”悄然落下,被章兰英用手掌接住。 月光在山上绽放,勾勒为门的形状,江纤尘跨越门扉来到山上。山上实力上乘的天狗们大多去追桂堂东,所以此地暂时防务空虚,只有下级天狗负责警戒,而且赛事方负责跟踪她的乌鸦,目光尚且聚集于泥迷途竹林,距离赶来还有一段时间。 这意味着江纤尘有一段宝贵的时光,无论队友、对手、赛事方与观众们都不会注意到她,而她也前往天狗的居所,目的则是为了弄清自己的起源。 二十分钟后,她若无其事的在乌鸦赶到之时,一边搜集山上的资源和桂堂东联络,告诉他自己被章兰英赶到这里。于桂堂东来说,这未必不是因祸得福,所以他继续吸引天狗们的注意力,让江纤尘狠狠的收割。 与此同时,历晴川已经和红魔馆的馆主达成协定,笨手笨脚的妖精女仆们暂时听从她的调遣。章兰英在迷途竹林击退江纤尘,又利用与天狗的同盟把桂堂东堵在人类聚落,但她的两个队友却倒了大霉,因为历晴川本身就是个爱恶作剧的,如今多了许多帮手,自然如鱼得水。 桂堂东站在缆车上和天狗们虚空对战,时间一长,天狗们发现不对劲,再加下级天狗发现自家菜园被掘个底朝天后,关于入侵者的警告姗姗来迟。 天狗们决定回防,而这并不算背叛与章兰英的同盟,因为他们把桂堂东堵到了日落时分。 历晴川与江纤尘归来,又和桂堂东一起去提取他们早先在人类聚落预订的各类上等货色的物资,遇到这样出手阔绰的外地佬,商人们一边说人类不坑人类,但宰起参赛选手却比谁都狠。 桂堂东不生气,但也没阻止历晴川给他们下诅咒,但他让历晴川把诅咒改了一下,也就是这些商人在一个月后将会做噩梦,如果他们能把昧着良心赚下的钱财用在慈善事业、公共服务或者教育事业等有利于社会大众的领域时,诅咒将自动解除,否则,噩梦会一直困扰他们。 17时55分,两队参赛选手在被凭清空的广场就位,59分,华扇最后抵达,操着奇怪的口音说“别吃,别吃”,但被旁人提醒现在还没到品鉴环节后。她尴尬一笑,在最边上的位置落座。 文文开始检查两方的食材,以防止他们把博丽城外的食材混入其中作弊。在检查桂堂东这边的时候,被收买的天狗小声说道:“华扇口味不如蕾咪挑剔,却是个难以取悦的人物,而且因为她作为美食作家人气很高,有一大批忠诚粉丝,如果你不能取悦她的味蕾,那么她的粉丝就要把你送上热搜了。 好自为之,我很看好你哦。” 她的语速极快,又在暗处,在场之人甚至没注意到她对桂堂东张嘴。18时整,月亮从博丽城的天幕登场之时,红白巫女宣布比赛开始了。 第七十一章 豪宴 3 文文动作极快且对时间的把控极为精准,18时整(自然是博丽城时间),她检查完成并宣告比赛正式开始,桂堂东从储物戒里掏出从香霖堂淘来的二手战地移动厨房系统,引来一阵好奇的目光与讨论。 它的外表不甚雅观,像一口被装上四轮与把手的棺材,桂堂东堵抚摸上面的阳炎府标志,注入灵力,棺材在原地发出低沉的颤音,而后这个折叠的立方体向四周平面展开,暴露里边并不复杂的折叠结构。 桂堂东上手帮助组装,只花了十分钟,他手中就多了通体银白,风格简约的一体式厨房,他取出食材与调味料、油脂,分门别类的放在移动厨房不同的位置。 “我们要做什么,主厨大人?”历晴川调侃道。 历晴川看起来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至少表面上,她又开始和桂堂东在私人层面上说笑,桂堂东无疑心里松了口气,回答:“炫技,用我们最拿手的功法来炫。” “这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桂堂东解释道:“我想明白一件事,我们顾虑的观众,其实没那个眼力看穿我们的功法,进而掌握我们的真实身份;隐约猜到我们真实身份的人,即便暴露给他们也无所谓。 所以,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特效,先一步在评委们心里铺垫分数。” “第一个要做什么?”江纤尘问。 “我们第一个要做的是甜品,因为这道用于取悦幽幽子的菜,凉掉之后才好吃。我在与天狗们对峙的时候,也在心里运用运筹学知识计算了一下,如何有效的利用时间。” 桂堂东取出纸笔,历晴川和江纤尘处理食材,然后,三张规划图分别贴在三人负责的位置,而每一个流程,桂堂东都留足冗余。 桂堂东取来鸡蛋,这些鸡蛋皆蕴藏灵气,价格不菲,只有人类聚落里比如盐家大院之类的土豪才吃的起。 他把这昂贵之物高高抛起,历晴川长鞭挥舞,鞭捎击碎蛋壳而不使其中的蛋白与蛋黄崩坏,蛋壳与剥开的鸡蛋一起坠落,这时,江纤尘手指一戳,青花瓷碗随着她的心意在空中飞舞,接住每一颗坠落的鸡蛋而不沾蛋壳。 历晴川用鞭子接碗,送到自己面前,另外取出较短的鞭子,开始搅拌蛋液,她的手腕抖动,在空气里留下残影,而蛋液被她搅拌的渐渐发泡。 历晴川搅拌的时候,桂堂东取出冰糖置于碗种,然后以灵力加热冰糖,一边加水轻轻搅拌,将其熬成糖稀,而江纤尘负责的工作较为简单:筛淀粉,这是一项枯燥的、毫无技术含量也缺乏观赏性的工作,但江纤尘以幻术覆盖面粉,于是观众们看到了一片片花瓣从筛网坠落,堆叠在案板上。 历晴川的工作首先完成,彼时,桂堂东向加热的糖稀中又放入柠檬汁、水和另外两种人类聚落能买到的糖粉,因为它们产自不同的作物,所以口味和颜色等有微妙的区别,而当它们混合在一起,第二度加热的时候,粉色便出现在碗中。 “原来如此”,历晴川恍然,“你加入不同颜色的糖粉和柠檬汁,原来是为了调色。” “毕竟我们要做春天风味的食品,所以我想从色泽上还原一些,包括加热的手段也是,我的厨艺一般,所以只能从这些方面入手,寻求加分。”桂堂东说。 粉色的糖液被注入发泡的蛋液中,筛完淀粉的江纤尘手腕一提,带骨头的大块牛肉向桂堂东飞去,桂堂东手持“杜丽娘与柳梦梅”,右手红色长剑分断筋肉骨头,而左手短剑把牛肉、筋络与骨头“冻结”,以贮存其中的寒冰灵力锁住食材中蕴藏的灵气。 牛肉在案板坠落,而筋络与骨头俯冲进汤锅中,桂堂东在汤锅加入盐和水,以掌力贴在锅底加热,为的是熬出其中的胶仄状物质……之所以没在一开始熬,是因为第二道菜和第三道菜被拆分,用到明胶的时间较晚,而他使用的这口汤锅熬制明胶时间很快。 “咦?” 场外的少廪君看的真切:“桂道友所用的牛是胭脂牛,修道门派培育的优良肉牛,产量有限,我们门派好些下层修士,一年也就吃个两三回。 我姑且不问这种丙类管制出口产品,是怎么在南疆散修控制的城市里随便买到,但用胭脂牛熬煮明胶至少得六个小时。” “但是战地移动厨房足以解决这个问题,”瑞穗笑眯眯的解释道,“它的本质乃是法宝,自带小型聚灵阵的法宝,它可以吸收空气里游离的灵气并加工成灵力储备起来。 在设计上,它采取了模块化的思路,可以根据特定的需求,而把需求符合的模块拼装起来,组成相应的战地移动厨房,大师兄使用的是通用型号,也是他最熟悉的型号,因为寒鸦号上的厨房,就是在通用型号上增加了几个模块。 这东西不算管制产品,但除了我们阳炎府之外,它在别处的销量不是很好,因为地梁宗和四时宫都有更先进便利的补给法宝,而且战地厨房对使用者的灵力操控有一定要求。 因此,大师兄能在博丽城淘到这东西,还是二手货,这的确让人感到……惊讶。” “真的惊讶吗?” 夏奇峰啃了口水晶西瓜,“我们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博丽城覆盖在阴山盟的阴影里,有传闻说,此城两重结界的构筑者皆是阴山盟修士。 其中一位以雷法退治妖兽与异民,获得人类的信赖,而另一位则拥有双重身份,以梦为边界,当博丽城的沉眠时,在阴山盟的便醒来活动;当阴山盟的闭关时,博丽城的便出来活动。 这其中有几分真实性呢?但考虑到这些,你们阳炎府或者我们四时宫的东西,能在这里找到并不奇怪。” 瑞穗并不想讨论阴山盟在博丽城的影响力,这些情报是有价值的,他不想在类似闲聊一样的氛围里平白交出,而是说道:“利用特制汤锅缩短熬煮时间,需要那么多分量的明胶……我大概知道大师兄想要做什么甜点了。” “梅片洁粉雪花糖?”少廪君说,“哦不对,从调色来看,这次他取悦的是那个喜好春天风味食物的幽幽子,那么应该是樱片洁粉柳絮糖?” 瑞穗有些惊讶:“你竟然知道?” “之前他和我一起的时候,曾经提过他费尽心思为师姐过生日……鬼知道他一个修士为什么在乎别人生日,而费尽心思做修道界还不存在的原创甜品。” 少廪君脸上写着“我很嫉妒”,不甘心的咬咬嘴唇:“历道友出生在红梅傲立白雪纷飞的时节,所以他想要体现这一点,用加糖的淀粉模拟雪景,还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呢。” 瑞穗摩挲下巴:“我曾吃过大师兄做的糕点一次,他自称没有把握符合师姐口味,所以请我们把把关。 我不喜欢酸和甜的东西,所以只觉得它……很用心。然而除了相爱之人,是个人先是在意食物色泽与造型,然后是口味。 就比如泰西西正教会发明过一种叫做杏仁小圆饼的东西,它外表精致,颜色搭配极佳,最初很是在修道界流行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就渐渐无人问津,因为它太甜了,且口味受到环境与面点师手艺的影响较大,导致这种点心十个里有九个口味是地雷。 师兄面对那群每个品鉴美食的年龄都远超他人生年岁的老……资深评委,他的创意在她们眼里是否也如同杏仁小圆饼一般?我很担心。” 关心则乱,少廪君与瑞穗都如临大敌,只有夏奇峰冷静的分析道:“现在是模拟春天的话,就要把淀粉用蔬菜汁或者水果汁染成绿色,来模拟复苏的植物?嗯,或许得考虑造型的变化?” 她所猜不错,桂堂东的确是这样想的,幽幽子喜欢甜和酸,又能接纳原创作品,那么他的原创甜品配她再合适不过。不过。需要严肃的指出,他没有平白创作一项菜品的才能,不管梅片洁粉雪花糖还是樱片洁粉柳絮糖,原型都是他在前世书籍中见过,以及现实中那买过的蘸糖霜的方块软糖。 历晴川和江纤尘处理下一道菜所需的食材,桂堂东继续以掌力熬煮筋骨,尽管战地厨房系统能把熬煮的时间缩短到八分之一,让他大约一小时就能得到可使用的明胶,不过,他缺乏可靠的固态灵力供给,只能以掌力替代,另一只手则处理第一道甜品加工好的部分,顺带指导两个厨房新手。 “……” 与桂堂东这边相反,章兰英在队伍里打下手,只负责食材处理中的力气活与简单工序,因为巫姑给她找来两个在战力与厨艺达成平衡的巫师来混入她的队伍,反正从一开始,她的队伍全程全员扮演神秘兜帽人,只要寻找体型相似的,替换之后便天衣无缝——主办方全是她的人,她作弊又如何呢? 不过,巫师们不敢做的太过分,他们是在三级巫师中寻找厨艺最好,体型合适的人替换,而没有直接把国宴大厨直接塞进章兰英的队伍里……那样太明显了。 现在,章兰英看到对面的桂堂东怔了一下,因为对方又是炫技又是加特效,而且其制作的不似已知的菜品,让她产生了好奇,而通过她领口的翡翠胸针,掌控现场实时情况的巫姑安慰道:“别担心,我们提前雇佣天狗,已经扰乱他的食材采集,让他的食材品质先落入下风。 然后,我们又出重金搜集了人类聚落相关店铺的食材,只给他留了一点点上等货色,压缩他的食材储量。 最后,告诉他几位评委情报的也是我们收买的人,他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只是有偏差,五位评委的口味爱好远比我们故意透露给他的广泛,我们故意缩小了这方面的情报,增加他菜品选择的难度。 他张扬的处理食材的方式,还有运转幻术施加的特效的确很有观赏性,但在重重封锁下,他食物的味道上限可想而知,而美食评比,终究是口味占了大头。” “但是,他那个运用厨房的方式,对火焰与温度的精准掌控,看起来就像是……” 巫姑回答:“阳炎府真传桂堂东,我们也怀疑是他,使鞭的是他同门师姐历晴川,玩弄幻术的是月华苑真传江纤尘或者星炬殿圣子印巧文,除了这个人选不确定,其他两位应该是可以下定论。 不必紧张,这是一场厨艺的战斗,纵然他们是中原修士的天骄……不,正因为他们是天之骄子,所以才不会涉猎厨艺之道,他们全都是些养尊处优的角色,怎么可能有我们懂得生活?” 虽然从情感上,上位者的后代是无能之辈,而出身贫寒的俊杰以下克上,将其击败取而代之是一种故事正确,热血少年作为主角的故事往往描述了这一晋升。 然而许多事并不是按照理论上的正确来运转的,越是理解生活,越是觉得生活与绝对正确远离,它是不太正确的错误与不太错误的正确交织,所以热血的少年与理想主义者寻不到他们想要的正确,总是在其中撞的头破血流。 巫姑活了许多年,她曾有热血的少年时代,偶尔也会变回少年,但长期的修炼已经把她的少年感消磨殆尽。 她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在呈上菜品的时候,我们会安排你的菜品先上,让你的菜品口味拉高评委们的期待……如果,对方菜品的质量足以击穿我们谋划的一切,那么我们愿赌服输,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比赛还有两场。 如果,我们大比分击败对方,到时候就要狠狠的落井下石。中原修士全是些嘴上仁义,骨子里却畏威不畏德的货色,所以他们并不会介意胜利者落井下石。” “嗯。” 章兰英还有时间听恩师煲心灵鸡汤,桂堂东压力开始累积,他自己和汤锅对线对的好好的,却发现队友不行了,历晴川还好一些,她练气境的时候上过手,后来在寒鸦号上偶尔帮倒忙,桂堂东已经习惯她给的压力。 江纤尘却从无经验,只能做最简单的工作,而且为了求稳,她动作极慢,导致食材的处理达到桂堂东的要求,却超过桂堂东预留的冗余时间。 所以,桂堂东只能执行第二计划,他把掌火之职让渡给师姐,而自己腾出手来和江纤尘一起工作,为了让对方尽快上手,他干脆抓着对方的手,犹如操作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摆弄她。 “对不起。”江纤尘小声说。 “没什么,换谁来都一样,敌人就是瞄准这一点才搞美食比赛。” 历晴川的眼皮跳了一下,她看到师弟与江纤尘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为了发力,桂堂东还弯腰前压,江纤尘配合的降低重心,承受他给的压力。 或许是她心脏,她脑补了一些不得了的场景,而后又联想到,已经收下桂堂东的处男之身(至少她认为桂堂东的第一次属于南轻絮)的南轻絮,那个女人得手之后,会不会食髓知味的解锁更多场景和姿势,而厨房,就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地方。 但历晴川自己说过,私人的事等大家离开巫咸国再说。所以,她忍了。 在参赛选手们忙着做饭的时候,远在鼓城的导播把投射给观众的场景一分为四:两队参赛选手各占一部分,坐在那里等待的评委们各类锐评与讨论占一部分,最后一部分则给到广告,而且是巫咸国本地美食的连番轰炸。 修士们在观众席要么盘腿打坐,要么交换物品,要么结交朋友,还有人激情论武,讨论明年的齐地冠军联赛。白天的时候,既是为了避免观众无聊,又是在舆论上先行铺垫,鼓城的导播播放了巫咸国自制的齐地冠军联赛前瞻节目,巫罗、巫真与巫姑出席,一本正经的讨论最终能够晋级正牌的比赛选手,可能的分组,十六强,八强……直至最后的冠军人选。 关于这一点,三位巫师没有分歧,一致认为桂堂东将蝉联冠军,这是个攻击远大于防守的时代,而代表金丹境修士火力输出上限的桂堂东就是版本之子。 不过,也不排除一种极端情况,那就是在八强和四强比赛中,桂堂东连续遇到少廪君和冬白雪,最能消耗桂堂东灵力与仅次于桂堂东战力的选手,那么先被严重消耗再遭遇强敌的桂堂东是可以被击败的。 然后,导播适时的插入小型纪录片,播放桂堂东的生平大事,又分屏显示桂堂东在博丽城展开的实时行动……通过这种方式,原本枯燥的资源搜集行动吸引了部分观众目光,因为过往与现状的对比,本身就有足够的戏剧性。 为了在舆论上铺垫,巫咸国修士也不尽是说桂堂东的好话,巫罗有意无意之间提起了自己所了解的,桂堂东在南疆三次历练的二三事,尤其是正在进行的一次,淑士国被颠覆,而桂堂东在其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观众们来自南疆不同方国,平常的时候吵闹不休,但在提到正道修士的干涉时,却有同一种恐惧和怨恨,这两种情绪往往会让他们变得歇斯底里的敌视。 舆论已经铺垫完成,而巫师们等待着己方的得胜与桂堂东的落败,甚至说,如果决赛的第一场是己方大比分碾压,那么巫罗不需要等待后续两场的结果,直接揭示桂堂东的身份,拿出配套的证据链,暗示他从事颠覆巫咸国的工作,那么在舆论里已经埋好的手笔瞬间就会化为炸弹。 另外,夏奇峰秘密联络了巫咸国,她设法让他们知道,八大门派不会让南疆的方国羞辱正道修士的尊严,但目前年轻修士里排行第一,而且甩第二名越来越远的桂堂东在南疆吃瘪,却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 所以,如果巫咸国制造一起外交事件,必然不会面临团结的正道修士qi心协力发动的报复行动,相反,他们或许会帮助巫咸国,牵制阳炎府一番。 中原门派的援助,在南疆收割的声望全都是巫咸国需要的,而代价是,他们会得罪桂堂东,而桂堂东站稳根基后会不会回来报仇呢? 被一名天才修士惦记上无疑令人寝食难安,所以夏奇峰另外给了一些暗示,即巫咸国若是发现桂堂东周围有非常之事发生的征兆,请保持一无所知的中立立场。 另外,魔修那边也给了有限的保证,至少现在,这些因力量与刻板印象而变得傲慢的权力者们,并没有发现巫师们真正的计划,而自以为隐秘的巫师们想不到,超越常理的力量潜伏在他们的国度,巫师们看着博丽城正在发生的豪宴,而新的神祇也把巫咸国当做一桌菜。 桂堂东正在做第二道菜的时候,“南轻絮”与云晓镜已经混入其首都登葆山,城市依山而建,下层是为伟大的巫师巫咸服务的仆人们的居住区,中层是鼓城毕业的巫师进修之所,而上层则是巫咸国唯一的一级巫师,有接近正道化神修士实力的巫咸居住之所。 巫咸的洞府(以巫师的说法,又被称为诸名大祠)遍布盐晶,在不透明的纯白“海洋”里,一条通向登葆山山顶的漆黑山路在盐晶中铺开,巫咸坐镇山道上,他白发童颜,身着红衣,在他身前,7位面相约摸70岁的修士环绕高约7尺(1.6米)的祭坛,竖起7面绘制着7尺赤发魔神的祭旗,备7张弩。 当两位不速之客拾阶而上的时候,7具弩机瞄准她们前方的阶梯发射,每一具弩机发射7次,总计7²之数的弩箭落在“南轻絮”与云晓镜前方,每1发弩箭上都有7行铭文,每1行铭文又有7字组成。 于是,7重结界在弩箭的共振中激发,瞬间覆盖她们。 第七十二章 豪宴 4 当化神修士不再追求飞升,而是从生活里找补的时候,他们无疑是修道界欲望最深的凶兽。 “南轻絮”怀着炽热的欲望,她不仅想要保护和桂堂东以及历晴川的三人生活,还把贪婪的目光看向登葆山,巫咸国最珍贵的古籍存放之处,所以她把四位日升渡修士丢在鼓城,自己拽上云晓镜来到登葆山。 云晓镜以为“南轻絮”必有些高明的潜入技术,但“南轻絮”却选择大喇喇的直接登山,而本地主人竟然放任两人来到山中,直到近前才释放古怪的阵法。 “哇,好古怪的阵法,与我见识和理解的阵法从原理上就不同。” 云晓镜敲敲七重结界内部边缘,白色的激流朝她喷射,而她眼前,金色丝线编织盾牌,挡住激流喷射,把它禁锢在原地。 “这是什么?”云晓镜问。 “《墨子》第十五卷中的篇章“迎敌祠第六十八”记载了墨门,一个最终被地梁宗吞并吸收的顶流散修门派在进行阵法战时所进行的一系列仪式。 墨家是防御战专家,他们最早提出了构筑要塞级城市的构想,并认为防御战分为两个部分:建筑的防御与人的防御。 如你所见,这位巫师展示的就是人的防御。在墨家的阵法里,面对敌人从不同方向的进攻,需要举行不同的仪式,我们自南方来,他们便以迎击南方敌人的阵法攻击我们。” “攻击?” “南轻絮”解释道:“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御,但这阵法不会直接攻击我们,而是防守反击,并切断我们所在区域的灵气补给……地脉的灵力,都是自上而下流动,他在上游截流,人为的在下游暂时创造一片灵气稀薄的地区。” 她们旁若无人的交谈,全然没把山上的人放在眼里,巫咸的随从怒发冲冠,要为尊敬的王歼灭眼前的敌人,巫咸做了个手势,他的随从们心有不甘,却回到阴影之中。 同时,他解释道:“她们其中一位身体羸弱,却有恐怖的阴影傍身,而另一位……从原理上就透露着异常,那不是你们能相与的。” “令行禁止,不错。”“南轻絮”傲慢的点评道,“在南疆能做到这一点,你已经算是优秀水平了。” “如果你把我们放在和其他异族同等的水平对比,那么你们反而让我失望了。” 巫咸的声音从结界四面八方传来:“两位,所为何事?” “我要登上登葆山的山顶,根据巫师的传说,那里是人类与神祇距离最近之处。” “神祇已经远离,山顶是一片漆黑的夜幕,登顶变得毫无意义。”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能在上边寻到一些灵感。”“南轻絮”说。 “你们正道修士不是有自己的飞升大道吗?”巫咸问。 “恰好,我不打算寻求常理的飞升,而打算踏上别的道路。山顶,你们珍藏的古籍或者璇玑图之类的玩意,或许能给我一些灵感。” “这是威胁?” “不,这是交易。我用你们无法拒绝的东西,换取你们珍藏之物与你们的效力。” 巫咸皱起眉头,看“南轻絮”把云晓镜推出,他最初只是觉得云晓镜不合常理,但当云晓镜以违反现实常识的形态,穿过七重结界,在他面前重新拼接的时候,他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而当云晓镜展示巫咸前所未见的新巫术时,汗水时隔五十六年从他的额头流下,那是惊喜,是恐惧,是战栗,巫术是神祇留下的神之智慧,从远古到现代,巫师们一直致力于传承神之智慧。 因而,巫师们关于本体力量的知识框架,这些年来都不曾变化,因为没有凡人比肩神的智慧,创造新的知识,而在一代代的传承里,巫师们对神之智慧的理解逐渐后退,以至于现在的一级巫师巫咸,也不过是接近正道标准下的化神境修士。 至于修士……在巫师们看来他们是走歪了路的逆子,修士们看似拥有力量,能够用手中的知识衍生出新的知识,但他们的目标,他们追求的创新犹如空中阁楼,始终是个可悲的笑话。 但在眼前,经由云晓镜之手,新的知识正扎扎实实的被创造,而能够创造知识的只有与神祇比肩的人物。 “巫师的权威、知识、力量、传承与文化,全都来自于神祇……至少你们如此宣称,那么神祇于你们,就是无法拒绝的绝对正确。”“南轻絮”说。 “不,我们坚守的是那八位遗留给我们的教诲!” “我尊敬这八位人类的启蒙者,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不再返回。而且,你们似乎也不像泰西人那样,对神祇有狂热的信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们大概也在想办法填补神祇离开的空缺吧。 你们在南疆搅动风云,扮演推手的行为,基于我个人利益,我不甚反对。我应该是修士中对你们理解最深的人,我的同僚对你们的态度远比我傲慢和冷漠,你当然可以拒绝,但拒绝的代价你们要好好考量。” 时间已至,桂堂东装盘,历晴川装饰,江纤尘则赋予做出的四道菜应有的特效。桂堂东抬头看了章兰英一眼,发现她也在看自己这边,而她的队友把菜品放进食盒里,也准备完成。 “快呈上来吧。” 骆幽子已经迫不及待,按照顺序,章兰英手提食盒上前,她打开食盒,被翠绿树叶装扮的樱色点心陈列其中,犹如一朵花朵绽放。 骆幽子摇摇头:“樱饼……虽然的确是符合春天风味的食物,但我平常已经吃过很多了,就让我看看,你能带给我什么期待。” 她捏起樱饼,以优雅的姿态轻咬一口,把自家的半妖护卫看的直翻白眼,自家小姐平常什么德行,护卫再清楚不过,但骆幽子若是装起乖来,却能骗到陌生人。 “咦,这是……” 骆幽子咬了一口,看它的馅料:“它竟然是荤的?” 章兰英看了眼预备好的底稿,回答:“没错,这是从雾之湖钓上来的鲈鱼,整块取出,以灵力强化充当面皮,而馅料则来自山中湖泊的水产,先以鬼杀酒去腥,再加入拌入花瓣的果酱调味,以浆糊封住樱饼边缘。” “虽然是荤的,但吃起来却像是豆沙馅一样。” “正如鱼香肉丝,调味品的特定组合,再注入特定的灵力能让荤馅散发豆沙的味道,喏,这里还有一杯佐餐的青梅酒,略显酸涩的酒足以祛除你口中的甜腻味道。” 桂堂东看到这一幕便知道不好,章兰英的佐餐酒自然是修士特供的青梅蒸馏酒,它远比凡人饮用的青梅酒劲大,幽幽子那个境界是喝不醉的,但足以影响她的味觉。 师姐与江纤尘在她们不擅长的领域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如果告诉她们,甜品这一关她们还没呈上就已经注定比对方分数低,似乎太过残酷。 所以,桂堂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自信端盘上菜,并煞有介事的用盖子扣住。 他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打开,内里的幻术被释放,骆幽子忽然坐在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温暖的春风吹过,开在枝头的花瓣纷纷坠落,顺着花瓣坠落的方向,她看到树叶编织成餐盘的形状,木棍被削成树枝,而花瓣似的糕点按在枝头,她伸手一碰,糕点表面的糖霜像是柳絮一样坠落。 她把糕点放进嘴巴里,满怀期待的表情慢慢归于平静。桂堂东心中一叹,便知道事不成了, “两个甜品都很好的抓住我的喜好,围绕春天主题进行制作,宾道友队的创意更佳,而章道友队的口味更佳,所以十分制的话,宾道友队的甜品我给8分,而章道友队我给9分。” 桂堂东以为自己的作品得分会更低,但只比对方少一分乃是意外之喜,骆幽子补充道:“我不讨厌在运用先发优势压制对手的做法,但我的味觉仍保持相当的灵敏,因为博丽城别的不多。酒宴是一定少不了的。 我只所以给那道软糖扣两分,是因为我从中品味到了制作者的用心……开玩笑的,只是我在观察你们的时候,便知道这软糖不是为我,而是宾道友你为那位使鞭的队友做的。 这可不行呀,现在是美食比赛,你要把评委当做女友来取悦,而不是用取悦女友的那一套来取悦评委,不然,饱含着对别人爱意的食物,会让我的嘴巴发酸。” 骆幽子手指在唇前交叉,桂堂东哑然失笑,但只好拱拱手接受结果。 姜华扇与唐美宵有着相似的口味与喜好,所以两队都选择对两位评委上同一份菜,同时接受他们的打分。 章兰英依然优先,她先是在两位评委面前摆放两个餐盘,然后同时揭开,两股水流在餐盘激射,在空中相遇融合,组成一道拱桥形状的水流,又像是拱门。 而在水流中,两条身披霞衣的鱼逆流而上,越过拱门交换地盘,当它们坠入餐盘时,水流坠落,与鱼嘴里吐出的调料混合在一起,变成汤汁。 华扇用奇怪的口音点评道:“哦,‘跃龙门’,这可是中原的一道名菜。传闻最高明的厨师,能让汤汁变成无色透明状,而已经被处理完毕的鲤鱼或者鲔鱼,浑然不觉的热汤汁里游动,即便被食客取下身上的肉,仍无知无觉。 这道菜的关键,就是让鱼处于既非生,也非死的叠加状态,从而最大程度的加工食材的同时,还能保住鱼的鲜味……不过,看起来你没有做到这种程度啊。” 华扇也只是说说,让生灵处于非死非生的状态,是修炼极偏门冷僻功法,且境界已至正道标准的元婴境修士才能办到的事,她不会拿这个标准为难眼前的参赛选手,只是夸耀自己的见闻,好让人们对她这个美食作家信服。 华扇夹起一块肉,令人诧异的是,餐盘里的鱼重新活跃起来,无论在现场,还是看着屏幕的观众一阵惊呼,难道章兰英队选手厨艺已经臻至如此境界? “哦,你倒是做了个巧宗。” 美宵率先发现了其中的秘诀:“这些罩在鱼身上,以蔬菜与佐料编织的彩衣不止是为了好看,它其实是一件临时法宝,能让一条鱼像真正的鱼那般摆动的法宝。” 章兰英点点头:“驱动彩衣的灵力来自于鱼目,我把可食用珍珠注入灵力,又在去鳞的鱼肉表面微雕阵法纹路,让灵力沿着纹路导入彩衣中,激活彩衣,以外力激活鱼的身体。” “创意不错,但‘跃龙门’这道菜的关键是味道。” 姜华扇把鱼肉放进筷子里细细咀嚼,她先是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瞪的像铜铃,仿佛经历了一场死过七次的战斗。 “我品到了,这肉的滋味不似鱼肉,是的,章道友你已经掌握到这道菜的精髓,‘跃龙门’,即是把食材所用的鱼肉口味进行升华,使之入嘴之后变成龙肉。” “龙肉,鲤鱼变龙肉?”历晴川满脸不可思议,“我严重怀疑要么这评委收钱在演,要么是她加了药。” “至少不是幻术,”江纤尘说,“她的团队既然能在鱼的表面雕刻阵法,自然也能把阵法刻在鱼的身体里,骨髓里,内脏里,再配合烹调手法,把鱼肉的材质与口感升级。”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当华扇用筷子把一块又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鱼骨头也显露出来,果不其然,鱼的内部同样镌刻功法,且在功法的作用下,鱼骨表面硬朗,内里却充满透明的胶状物。 华扇却见怪不怪,她取出鱼骨,用筷子摁住一端挤压,黑白色的双龙从鱼脊骨中挤出,在龙吟声中,化作一团龙形的胶状物摆在餐盘上。 两位评委把鱼肉吃了一半,而鱼胶则吃的干干净净,她们的表情里满是赞赏,唐美宵说道:“相当完美的作品,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又开始了。” “是的,章道友的跃龙门几近完美,唯一的缺点是,跃龙门并不是一道甜咸口的菜,尽管你往这个方向去做,有画蛇添足之感,让菜品反而不美。” 华扇看向桂堂东:“希望你们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这是自然之理。” 桂堂东托盘走上前来,揭开锅盖,这一道菜没有任何特效,平平无奇的胭脂色菜汤中,平平无奇切成方块状的肉整整齐齐堆砌。 “这是我做的胭脂鹅脯,请两位品尝。”他说。 第七十三章 豪宴 5 不说特效与技法拉满的“跃龙门”,就是与桂堂东自己前道甜品相比,这道炖菜都在视觉上落了下乘。 桂堂东操刀,把堆叠的鹅脯一分为二,分装到两个餐盘里,再各自浇上一半汤汁,退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评委动筷,探测餐盘中的灵力流动,发现几乎全部集中在肉中,这就代表胭脂色菜汤没有特殊惊喜。 “全都在肉上吗?”华扇说。 她轻咬一小口,细细咀嚼,先是皱起眉头,然后变成困惑,进而产生了恼怒的情绪:“只有甜味,这本就是一道平平无奇的mi汁鹅脯!” “我吃的是咸味,而且其肉质也非鹅肉……”美宵说。 两位评委对视一眼,然后又咬下一口,这次她们的口味交换了,华扇感受到咸味与非鹅脯的肉质,她又吃了一口,在第三口,甜味与咸味,神秘的肉类与鹅脯味道混合在一起。 “这是如此的……和谐。”华扇说,“甜味与咸味各司其职,在唇齿间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却不冲突,它们相处起来是如此和谐,像这样的好兄弟,再也不会有了。” 华扇开始胡言乱语,这是她转型美食作家后人气快速飙升的原因,在业界有好几千个美食作家或严肃,或专业,或正经的口吻为受众测评各地美食,而其感想也非常克制,以尽量减少主观情绪……尽管口味本就是十分主观的。 不过,华扇却不一样,她的胡言乱语,她丰富的肢体动作却让她的测评环节充满节目效果,比起严肃,观众们更喜欢看会整活的美食作家。 美宵发起病来也不遑多让:“不是甜味,不是咸味,不是鹅肉;是甜味,是咸味,是鹅肉!从来就没有两种肉类,多么可怕的技巧和心思,你像个渣男一样,把我们的味觉玩弄于股掌之中。” “哦,最后一句倒没说错。”历晴川小声附和。 她的目光一直“刺”着桂堂东的背脊,桂堂东看了眼别处,说道:“万物皆可体现生活理念,而做菜亦是如此,我的理念便是调合,它是黑与白的调合,正统与异端的调合,强与弱的调合。多与少的调合……而这些调合,是为了构筑一个相谐的社会, 所有人,无论你是甜的还是咸的,都能骄傲的宣称自己的口味,都能包容别人的口味,都能在社会在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或许,你在进入社会是一块鹅脯,而在社会中变成其他的肉质,但在我理想的社会里,已经改变的仍能变回,静静地躺在一个餐盘里,所有的鹅脯仍是鹅脯。” “我现在觉得,师弟大概是在鹅脯里加药了,不然怎么两个评委听了他的话更是手舞足蹈。”历晴川说。 “那么桂道友也没少嗑。”江纤尘附和,“他明显是劲最大的一个。” 和桂堂东的两个队友一样,大部分观众都被尬住了,然而为食物赋予生活理念的说法,却让食物超越了本身的意义,其价值上限无限拔高,这对从事美食评论行业的人却是有利的。 所以,尽管她们也觉得很尬,但为了自己从事行业的未来,也不免与桂堂东唱和一番,而最终的打分结果,桂堂东与章兰英平分,他被扣的一分,主要是鹅脯这道菜本身太过普通。 幽香正在等待,比起其他博丽城的老资格,她的名声最为不显,异民们偶尔能见到她在一片追逐着太阳的花田里漫步。偶尔见到她来到集市,采买和售出的东西和她本人一样低调,也忘了她曾是梦幻馆的馆主。 蕾咪已经有些不耐,而幽香正在喝茶,如同老树盘根一样钉在椅子上,除了现在这杯水,她整整三个小时一动不动,托腮看着忙活的选手们,眼神呆滞似是走神,也难怪年轻的、未知她名号的新移民嘲笑她是地缚灵。 其他评委的点评工作都很认真,唯独她似是摸鱼一般,敷衍的吃了两口章兰英呈上的以竹笋为杆,以鱿鱼丝为毛制成的毛笔,再配鸡汤与海鲜炖煮的墨汁而成的“文房菜”,也敷衍的吃了两口桂堂东呈上的以素食做成整鸭,又在鸭肚里做成较小的鸭子,又在较小的鸭肚子里套娃的酸萝卜老鸭汤,然后敷衍的给出平分。 你这么摆烂真让人看不过去啊! 不止桂堂东这么想,就连主办方也是,他们后悔请了这尊已经退休养老的大神,急忙请来骚灵乐队吹起欢喜的唢呐,抢救已经冷掉的场面。 桂堂东却隐约觉得,评委席上有人看了他一眼,他扫过去,骆幽子一如既往的帅,华扇配合骚灵乐队的节拍在搞节目效果,唐美宵以似乎在赎罪的态度认真工作,幽香气定神闲,蕾咪的行动则神鬼莫测,难以预料,这几个人中,是谁向他投射目光? 现在桂堂东处于债多不愁的阶段,看他的人太多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他看向最后一道菜,为口味最难搞定的蕾咪准备的一道菜,在等待的过程里,历晴川一直以掌心将其温热,注意到桂堂东的目光,她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无聊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我倒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又和师姐说上话。” 历晴川冷笑,同时以密音说道:“呵,别以为我是原谅你了。你这种人最喜欢得寸进尺,如果我同意这一次,下一次你就会把南轻絮丢在我床上,然后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如果我再退让,你是不是告诉我还有其他女子,帽子戏法,大四喜,五子登科? 我们现在不过是为了公事交流罢了,不然我和冬白雪有什么区别?” 她和你的区别,就是她和我睡过,而且留下了对我们彼此而言都足够疼痛的回忆,仿佛一块半融化的人形冰淇淋在侵犯我。桂堂东在心里说。 一想到这里,他更愧疚了,毫无疑问,和冬白雪的关系也必须是隐瞒之事,那件事发生的时间点太过微妙,会刺激师姐的自尊心。 临时增加的救场节目结束后,终于到了蕾咪的环节,而当章兰英端来餐盘的时候,她自己急不可待的掀开盖子,抓起刀叉然后愣了一下,因为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碗汤。 那碗汤被盛放在不规则的容器里,组成一副地图,牛肚是隆起的山脉,芹菜等蔬菜是平原,而胡萝卜铺就河流的脉络,隔开汤汁,加入B型血加热的红茶在其中流动。 “虽然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但它果然还是我熟悉的食物,Ciorbădeburtă(牛肚汤)。” 蕾咪冒出一句家乡话,她托腮怀念道:“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罗马人之国(ЦѣраРȣмѫнѣскъ)的国王换来换去,总是家破人亡,当地自然民不聊生,有什么吃什么,除了肉一样,肠子、胃……所有能吃饭的部分都不放过。 因而,它十分朴素,于我却不是一道造型简单的菜,它是我弱小的时代能品尝到的最好的食物,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外表年幼的泰西异族发表一番老气的感慨,唯有这一刻,蕾咪的面目才有一丝和蔼可亲。 章兰英自然不可能真把泰西口味的牛肚汤还原出来,毕竟500年后,已然富贵的黎蕾咪喝一口原本的牛肚汤只会吐出来,因为事前就知道评委人员的缘故,所以巫师们有时间搜集蕾咪的生平,并研究改良口味的回忆杀美食。 蕾咪入口之处,原本的怀念变成惊喜,和桂堂东一样,章兰英的团队在这道菜是最用心的,他们要征服口味最挑剔的红魔馆之主的胃,或许……征服她的不止是精心烹调的菜品,还有最近通过不同渠道汇入红魔馆的钱财。 博丽城还有其他更专业和存粹的赌场,比如山中对天狗与河童开放的异民赌坊,但红魔馆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它是一桩连接白与黑的产业,用通俗的话讲,这是可以用来洗钱的赌场。 黎蕾咪收钱办事,一边喝红茶清口,一边向其他评委与观众解释食材,烹饪技艺,营养搭配,对她家乡风格的致敬与本土化改良,最后,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永远鲜红的红魔馆之主,给出今晚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满分的评价……因为她不可能给桂堂东满分。 在博丽城首富心里,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而她无聊的时候,就想看血流成河。她那涉及命运的能力似乎回应了她的心愿:桂堂东在无聊的吸血鬼面前揭开锅盖,以食材搭建的红魔馆模型纳入她眼中,菜品的热力在红魔馆上空升腾为红雾,而讨伐蕾咪,解决异变的人族修士也掠过雾之湖,杀向红魔馆。 蕾咪自然能看到,食材们捏成的小人之所以能动,是因为其镂空的结构里封存明胶,而明胶在食材里又有较为优秀的灵力贮存功能,因而提前在食材上微雕阵法,再以贮存灵力的明胶充能,配合幻术,一道血流成河的菜品就产生了。 尽管在菜品描绘的故事里,“蕾咪”最后被击败,红雾消散,红魔馆又回到阳光的检阅下,但孩子气的蕾咪不吝的送上孩子气的掌声,然后拿起刀叉将“红魔馆”破坏殆尽,将一个个映射了现实熟人的食材小人送进嘴里,嚼的汤汁飞溅。 “老实说,你创意还行,虽然烹饪技术比不过我家女仆,但血流成河我给主观加成,但你似乎做的……是一道完全原创的菜?” 原创菜品是蕾咪的雷点,桂堂东自然要否认:“不,它关乎一个故事。那是发生在白城战役后的故事,白城以南的土地被兵甲门占据,兵甲门允许他们保留当地语言。却废除西正教会的信仰。 接到通知后,当地的神父把所有12岁以下的小男孩聚拢在教会里,最后一次布道,宣扬其尊奉之神琪琪的伟大,此即他们分享的最后一顿圣餐,神父先生希望用足够印象深刻的晚餐让孩子们记住,兵甲门修士是侵略者。” “后来呢?”蕾咪问。 “后来孩子们回家,家乡们发现他们走路姿势不大对劲,检查之后才发现孩子们的屁股遭了难,向新来的兵甲门修士举报,不过,神父已经跑路了。他们最后也没有抓住神父。” 蕾咪揉了揉眼角:“啊,好无聊的故事,我还以为会更加残忍和血腥。 “血腥和残忍这两种情绪,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聆听别人的故事,不过是隔岸观火罢了,虽然安全,却没有完美的体验。”桂堂东回答。 “这话不错。” 蕾咪给了桂堂东九分,虽然的确比章兰英低,但第一轮五位评委的分数累加之后,桂堂东仅仅比对方少两分,这完全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章兰英的脸色不大好看,两人离开评委台到回到各自的队伍之前,有一段同行的时光,桂堂东以密音说道:“还有什么招数吗?你们瞄准我可能的弱点,收买当地人,溢价收菜食材,操作比赛程序,我甚至怀疑你们收买了评委,那个小个子异族给你满分的理由是后来找补的…… 场内场外,你们用尽一切手段,但只拉开了两分的差距,不知道你作何感想,不知道你背后为你操办一切的人做何感想?” “于我是无所谓的,桂道友可能不信,但我渴望一场公平的战斗,至于我背后的人,他们大概会急吧,但我不关心。” 章兰英看向自己的手掌:“我们都在扮演不同的身份,现在我是敌人,但你的敌人不止是我,要小心一些哦。” 她挥挥手离开了,桂堂东还有些问题,但紫色的能量球封住桂堂东的走位,只让桂堂东看到黑色长袍包裹的背影。 “……本台记者喻丸文为您报道。” 桂堂东回头,看到跑得快的记者文文已经在采访江纤尘,他看了江纤尘一眼,担心文文把关于凤民的情报告知江纤尘,这自然也引来历晴川的不悦,她抓住桂堂东的手腕。 “别的女人就那么好看吗?”她问。 “我只是担心某些真相会搞江道友的心态,她和我们不同,师姐。” “我知道啊。” “你知道,用的什么功法?”桂堂东问。 “修道者的直觉,别那么看我,直觉是修道者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师弟你作为优秀修道者代表,却显得很呆。” 因为我是个开挂的,不是正经修道者啊。桂堂东在心里说。 桂堂东注视江纤尘的时候,一道目光也更隐秘的看向他,然后遁入黑暗中。在迷途竹林深处,太阳花田之里,现实的边界在此变得薄弱,梦幻馆位于梦与现实之间的夹缝里,随着主人的心情在现实中隐遁或重现。 幽香打着哈欠回去,一道波动刺进馆中,已经戴上睡帽的她问道:“有事?” 刘桃枝的声音传来:“桂堂东就在此城。” “我见过,是个大步流星迈向自我毁灭的可爱孩子,放着不管也不会出什么事,不过是一瞬追忆罢了。” “此人极度危险。” “那你想怎么样,总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或是变成废人,他的保护者很多,而其中一人的身份令我意想不到……剧本差不多已经写好,我不想参加其中当演员,所以只好赶紧退场。 看戏,还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最舒服。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睡了。” 比赛结束后,桂堂东一行人被传送回鼓城,在保护他们的三级巫师里,有一位不和谐的杂音,十巫之一的巫彭被调遣前来。他虽未动,但他的巫术浩如星光,把三人扫过一遍。目送他们回到临时洞府里。 “这些中原人倒是讲义气,或许是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还没那么坏。”他和身处彭城的三位同僚联络,“不行,他们做的很干净,找不到任何纰漏。” “中原修士是这个样子的,不管里边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的外表都很像人,所以才自诩正道,迷惑人们相信他们的说辞。” 巫罗结束通讯,问剩下的两位同伴:“怎么说?” “按照我们的计算,今天英子应该拉开五分左右的差距,至多有一个评委给他们平分,而剩下的都应该给疑似桂堂东的正道修士更低分数。” 巫罗有些烦恼:“关键就在于那个红魔馆小不点的九分,这太离谱了,我们给了她那么多钱,她竟然给桂堂东打九分,必须严查!她是不是买了两人第一轮结束后差两分,所以按赔率最赚的玩法来,精准控分。 还有红白巫女怎么把向幽香请来的?这个知名地缚灵还没退休吗?她非得来坏我们的事,等比赛结束,非得在天狗的媒体买热搜,就叫#幽香状态!” 看巫罗抓狂的模样,巫姑与巫真怀疑巫罗也买了,但不同于既吃贿赂又吃菠菜的黎蕾咪,巫罗看样子赔进去不少。 巫真说道:“无论如何,第三轮都必须安排战斗,而我想,如果以桂堂东做对手,我们安排做太少不足以战胜对方,而做的太多则会被观众看穿,反而让我们在道义上陷入被动。 道义是我们抓捕这些人的武器,失去道义就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所以得在不被桂堂东抓到证据的情况下做手脚。” “那么,这意味着我们很难在第三场做能帮助我们的手脚,只剩下第二轮寄希望于可以和桂堂东拉开分数。” 巫罗琢磨道:“虽说第二轮已经做好手笔,但从第一轮的表现来看,桂堂东不可小觑,他能被捧为中原修士年轻俊杰中的第一人,大约不是他擅长的比别人更多,而是不擅长的比别人更少。” “如果是他,那么第二场比赛未必能十拿九稳……因为炼丹需求的火候,恰好是阳炎府修士的优势啊。” 晚上11时,主办方派人通知第二场比赛在明天下午5时开始,而比赛的主题是炼丹,主办方将随机抽取二十人组成评委团,其中十名是现场观众抽取,条件是之前一天有进行过斗神大会抽奖;另外十名则来自巫咸国收容的十名重度丹药成瘾者,换而言之,他们都是资深的丹药测评师。 两队参赛选手各自进行团队合作,在5个小时内炼制两味丹药,一味给幸运观众,在保证药性的基础上,以观众主观更想再尝试的为佳; 另一味给重度丹药成瘾者,在保证药性的基础上,以带给他们更多刺激的为佳。 “唔,微妙的主题。”勒花天说,“我们之中有擅长炼丹的吗?” 现场无人回应,正道修士相对不缺战斗手段,所以透支人体极限和上限,换取短暂力量,且后遗症包括但不限于成瘾,灵力紊乱,躁郁等等情况,所以正道门派的预算和资源分配里,丹药领域常处于落后位置。 桂堂东在成为外门弟子的资深者后才学xi丹药的理论知识,而第一次上手炼制丹药,是筑基境后期的事。他炼制丹药的时候全程有专人监督,害怕他因为好奇吃下丹药,而在炼制完成后,所有的材料、成品和失败品都会被收走。 来到金丹境后,他才被配发丹药,并被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能嗑药,在金丹境圆满之前,他每一次嗑药回来后都要接受门派的预防治疗,以确定他不会丹药成瘾。 服食的管控尚且如此严苛,上手炼制更不可能。阳炎府的炼丹师来自地方附庸,那些修士家族会向门派定期缴纳“血税”,即把家族中次一等的弟子送往门派总部,再由门派定向培养成各种毫无飞升可能,但门派需要的职业。 炼丹师炼制的丹药,有九成会被门派投放到市场上,但不允许本门弟子以及门派倚重的散修附庸购买,丹药价格公道,质量上乘,碾压了无数土作坊垄断市场……如此定价,是阳炎府控制地方次要散修的一种手段, 其他门派对丹药的管制差不多,因而在丹药一途,正道修士个个都是理论的巨人,实践的矮子。 第七十四章 乞巧 1 南疆的情况自不必说,光是桂堂东在大泽城的见闻,就足以说明丹药在这片地区多么受欢迎。 不过,他们仍有希望。 勒花天抢夺印巧文的身体,继承对方的记忆,而印巧文就有炼制丹药的实践经验,难能可贵的是,印巧文还有加工丹药的经历:比如把丹药萃取液注射进受害者的身体,让其在灵魂半脱离躯壳的情况下,观测星空,从而寻找不一样的答案的实践。 “那么,我们第二场的主将便是你了。”桂堂东说。 “桂道友信得过我吗?”勒花天含笑反问。 “我相信。” “在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在我决定离开你之后,在我不断更替身体,已经忘了自己本来面目的情况下?” “我想,这就是你执着于我的理由吧,你需要一个信念,把不同的你经历的不同人生串联起来。如果是为了这个目标,我很愿意为你指引方向,你做错了事我会修理你,然后把你原谅。”桂堂东说。 勒花天吐了吐舌头:“信任我这种人,会害死你哦。” “信任一个坏女人会把自己害死,信任一群坏女人,在害死我之前,你们会相互打起来,这样我就安全了。 勒道友,虽然疯疯癫癫神鬼莫测是你的人设,但你没必要每时每刻都远离主流,以本来面目享受与人来往的乐趣如何?” 勒花天摆摆手:“这话你才没资格讲,桂道友。” 旋即,她摆出认真的架势,为明天的第二关组队,除了她自己之外,桂堂东和冬白雪加入其中,因为加热和冷却都是决定丹药品质的关键要素之一。 勒花天看向冬白雪:“桂道友我倒是不担心,他肯听专业人士的话,那么你呢?” “只要你是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做事,我会配合你。”冬白雪冷冰冰的回答。 勒花天朝桂堂东摊手:“回答很暧昧,我是不是为了团队做事全靠她自己判断,万一我们沟通不及时,产生失误……”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桂堂东承诺。 别人以为桂堂东的承诺是因为他武力上的优势,能让他充当冬白雪的刹车片,但冬白雪却知道桂堂东真正的倚仗,刻在她胸口的索情咒,这阴邪的东西会让她向桂堂东擅自发情,做出种种违背她意愿的事。 那天晚上,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离开,等冷静下来之后,不知廉耻的记忆便啃咬她,让她羞愧难耐……她竟是那么主动,那么激烈,那么放荡,这只可能来自索情咒的影响。 所以,等散会后,她以密音对桂堂东说道:“给我解除索情咒。” 桂堂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补充道:“不然我就把我们俩做过的事告诉你师姐。” “她不会相信我们俩有故事,如果不是某人那样,我也很难相信我们俩有故事。” “那不是你给我刻下的肮脏诅咒带来的影响?” “原来你把我想成那种人啊。” 桂堂东一声叹息,运转功法,冬白雪立刻感受到胸口烙印发烫,然后听到桂堂东说道:“被索情咒控制的冬白雪啊,谨以你的新主人桂堂东之名命令你,对我发情!” 你在念什么鬼东西?! 冬白雪有些错愕,当她理解桂堂东话语里的含义后,立刻愤恨看向他,后者摊手说道:“你可有一分一毫的欲望?” 冬白雪仔细检查之后,回答:“……没有。” “我给你下的索情咒不具备那种功能,正如它的字面意义,索情,索要情报,它是我为了强制获取别人的情报而改良的功法,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对你下有关情欲的咒。” 看冬白雪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桂堂东笑笑不再说话,明天的比赛还用的上她,所以他不会说出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同时,他也不免有些庸俗的自得—— 谁不想和我在一起修行呢?冬白雪那么冷冰冰的人,都无法拒绝我的魅力。 而在另一边,勒花天装作闭目养神,却潜入梦境,又从梦境之中找到她早已经标定好的人物哀萃芳。 “我需要你的帮助。”勒花天开门见山的说。 “喂,我正和神子造小孩呢!”哀萃芳回答。 “你们的复仇者联盟吗?” “早散伙了,大家各有各的打算,谁都不想给夏奇峰那女人当耗材。” “我这里也是要紧事。” 哀萃芳的灵魂沉寂了一会儿,勒花天触摸对方的灵魂,临时加强哀萃芳的感官刺激,很快的,哀萃芳的意识回到她眼前,怒气冲冲的问:“好了,我完事了,究竟是什么事!” “《璇玑图》涉及丹药的部分,我可否借阅学习?” “丹药?你们正道修士还缺这玩意?” “不,是比赛要用的,巫咸国的比赛。我想,‘印巧文’出风头的话,对你和星炬殿不是坏处。”勒花天回答。 哀萃芳有些不屑:“别玩道德绑架,且不论我有没有道德,当初我们的交易是这样的:我给你一个获得肉身的机会,你给我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我帮你找到印巧文,把她引诱到失落武器的埋藏处,制造了你上身的条件;你帮我在合适的时机处理掉史幽探,让我更进一步,成为第一圣子和神子的唯一道侣。 我们都完成对彼此的承诺,已经两清,现在你竟然觊觎对《璇玑图》的知识?我问你,如果我索要桂堂东,你会给我吗?” “如果这事对桂道友有利,那么我真的会把他给你,他不想开的香槟,我帮他开,然后狠狠的喷射你。” “……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这边吗?” “我拒绝,因为我作为正道修士的价值更高。”勒花天说。 哀萃芳的语气缓和下来:“说说看吧,我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巫咸国有一副璇玑图,我本能的感觉到,虽然世人对他们的目光集中在斗神大会上,但璇玑图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我们能赢,这璇玑图有我一份,我和你共享研究成果如何?” 哀萃芳拒绝:“这份承诺不确定性太高,首先,你们得能赢下。鬼都看得出来,巫咸国举办这次大赛的意义就是捧出下一位南疆之光,而你们这些伪道修士竟主动去送脸给人家打。” 勒花天的语气变得诱惑:“那你还有想要干掉的人,或者想要入手的情报吗?某些真传的我可以给你。” “来点江纤尘的。” “江纤尘的可以给,但我得知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她是百鸟之王的血裔里,最接近先祖的个体。这样的个体,留在正道做什么无趣的真传,还是月华苑的太可惜了。帮我牵线搭桥,我会说服她留在南疆,重建百鸟组织。 南疆诸方国曾是帝国与你们伪道之间的防波堤,但时间流逝,这道堤坝已经被侵蚀的千疮百孔,你们伪道的桂堂东竟然敢抛出干涉淑士国的议题,而后得到确切回应。 旧的堤坝已经不管用了,那就筑起新的堤坝把我们隔开,这些都是为了和平。” 勒花天带着嘲讽的口吻重复一句:“为了和平?这种宏观叙事,是你我有资格做出的决策?” “别妄自菲薄,我们未来皆是有资格宏观叙事的上位者,所以我需要的和平,给我和平的时光,我能安心研究璇玑图。这是我的进身之阶,我干嘛不追求和平?” “说到底,你也是为了你自己罢了。” 两人初步达成协定,通过梦境,哀萃芳把自己研究里的次要部分,即古法丹方分享给勒花天。 丹方即丹药的配方,也包括如何炼制丹药的说明书,现代丹方会详细的说明丹药的成分,具体是哪一部分的成分发挥作用,用药禁忌和不良反应,而古法丹方,虽然也会标明成分,但配料表里全都是某某草药,某某物,不会说明草药里具体哪种成分发挥作用。 同时,古法丹药的用药禁忌描述模糊,而不良反应更是约等于无——当然,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古法丹药就像盲盒,有什么不良反应不会说明,全靠服药者自觉开盒体验。 因而,很多丹药成瘾的修士会自我欺骗,说古法丹药没有不良反应,所以他们会放心大胆的购买,并大剂量服用。而且,这东西往往绑定历史、传承、文化这些占据道德高地的东西。 而在背后,则是八大门派的推波助澜,因为其中有利可图。根据阳炎府的统计,古法丹药的售价比现代丹药低一些,但因为成本低廉且销售量惊人,所以利润也是惊人的高,而且,如果能用丹药削弱散修势力,减少领地上的负资产,那么古法丹药不止要保留下来,而且要大力推广,最好让领地里的负资产人人都吃上。 因而,古法丹药可能没什么研究价值,却解决了勒花天的需求……之一,毕竟,不怎么嗑丹药的观众,用古法丹药,又有历史底蕴和文化加持,药效不佳还能享受盲盒副作用的乐趣。 但是,对于那些已经重度成瘾的人,这点刺激就不够了,他们需要劲更大的,就像养女儿养多了,偶尔也希望有一只没有脸皮,血肉模糊浑身触手的狗狗,对自己甜甜的叫爹爹。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人已经是重度丹药成瘾,又怎么让他们体验到劲更大的东西?” 勒花天又把大家找来,集思广益,兵甲门修士提出卡几种他们知道的劲大的丹药,那些丹药化开水之后,注入低阶修士和凡人体内,能让这些炮灰处于极度兴奋、无视疼痛的状态,从注入稀释液开始,他们就要在战死或者战后因身体衰竭而死选一个了。 不过,勒花天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据她对重度丹药成瘾者的了解,兵甲门那些东西,在他们眼里大约算养生。 “如果增加成瘾成分的剂量呢?”历晴川问。 “那他们大概率会更乐,但他们很有可能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极乐,在脑袋上开个洞,直接乐死了。” 江纤尘开始发挥脑洞:“那么在丹药内部雕刻致幻功法,不让他们吞服还是含在嘴里,或者直接利用入梦类的功法作用于他们的灵魂……” 勒花天摊手:“没想到唯一靠谱的建议竟出自你口?” “武力威胁,让他们假装极乐,不然就把他们百般凌虐之后杀死。为了生存,这些人会用尽全部才华表演的。”冬白雪冷冷的说。 “停一停,停一停,我听不下去了,刚才我差点以为是在参加魔道修士们的聚会。” 桂堂东叫停了讨论,痛心疾首的说道:“难道为了赢,你们连做人的底线也放弃了吗?” “首先,那底线是你擅自设立的,人不人也是你擅自定义的,不代表大家都认同你的底线和定义;第二,比起毫无意义的道德批判,我更希望你给出些实际的建议。”冬白雪冷冷回答。 桂堂东自然是有备而来,他说道:“既然重度成瘾者体验的极乐,已经濒临他们身体的极限,不如反向思考,制作一颗屏蔽他们极乐,减少他们的快乐,让他们回到丹药成瘾之前,拥有正常判断力和感情的时刻。” 勒花天解释道:“丹药成瘾的人,有很多是因为生活空域或者苦闷,所以才走上这条道路,酒可以让修士装醉,而丹药可以让修士真的陷入迷离,体验短暂的飞升成仙,那种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生活。 我们可以通过修炼安稳的追求飞升,所以丹药对我们的诱惑不是很大,而对于那些没有希望飞升,又没有优秀能力和理想的修士,漫长的寿命只是浑浑噩噩的时间延长,对他们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们会选丹药一点都不让人奇怪,如果桂道友给他们丹药却断掉他们飞升的幻想……等一下,主办方要求带给那些重度成瘾者更多的刺激,却没有要求必须是极乐,说不定能成!” 桂堂东的提议被勒花天认可,他对冬白雪摊手上嘴脸,冬白雪头偏向一边,装作不去理他,眼角却时刻观察他的动向,然后,历晴川插入两人之间,用身体挡住冬白雪的目光。 冬白雪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历晴川遇到桂堂东前后对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让她恶心。 她暗暗想到,等历晴川结婚的那天,如果道侣是桂堂东,那么她一定要带给历晴川劲爆的影音符箓,让历晴川看清桂堂东被她骑的表演。 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好姐妹,修道界不会再有了。 第七十五章 乞巧 2 南疆的3月1日,巫咸国与中原历法的3月2日,桂堂东他们迎来第二场比赛。 之所以存在1天的差距,是因为南疆异族混血建立的国度,将自己体内力量完成一个小循环的时间定为1日,而完成一个大循环的时间定为1月。 巫咸国与中原历法皆是通过观星设备修订历法,虽然大多数时候,以星体观测和计算构筑的星历系统,与感知力量循环构筑的念历系统是同步的,但2月,5月,8月和11月这4个月,星历系统会比念历系统各多出1天,而12月,念历又会比星历系统多4天,从而使得两种历法体系天数相等。 星体运动轨迹并非绝对的圆形,以及异族修士在1年的结尾处于力量的低谷期,导致了两种历法体系时间上的出入。另外,异族修士的力量也呈现季风性气候地区的特点,大约是气流也影响了不同地区灵气浓度的缘故。 下午3点,决赛第二场已经开始预热,首先是5分钟的广告时间,然后是主办方制作的第一场比赛的精华镜头,既有选手的,也有评委的,接着又是5分钟的广告,回来之后,现场解说和特邀评论员开始侃大山,插播5分钟的广告之后,开始回顾上一届的情况,然后是宣传片与赛前预测,支持两队的粉丝采访…… 这些东西把时间推进到4时20分,赛事方在此之前已经把号码发到愿意参与,并通过资格审查的观众手里,然后由特邀嘉宾采取公平抽签的方式,先抽出二十名幸运观众。然后将他们抽到两边。 他们分两边坐定,有些好奇也害怕的看着旁边的加固钢笼,笼里关押着死去气沉沉的犯人们,那些重度丹药成瘾者即便在不嗑丹药的时候,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旁人交流,时而两眼放光,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露出痴傻的微笑,仿佛他们正在浏览什么东西,从虚拟的光景里获得快乐。 与这些人待在一起,幸运儿们突然觉得自己不幸运了,然而全副武装的巫师们用眼神告诉他们,他们最好配合的完成比赛流程,所以他们的屁股都老实贴在板凳上。 4点40分,两队选手出现,迎来现场观众的山呼海啸,主办方介绍完他们后,在他们的见证下,兑现付费奖池里的承诺。 下午4时50分,两队选手抵达自己的位置,检查设备,而桂堂东则拿出纸和笔,询问他们这边负责的20人喜欢什么丹药……自然,只有10人回答,而其中1人甚至没有吸食丹药的经验,完全是脑子一热,觉得抽中不来白瞎了这份幸运,于是上来试试。 桂堂东还能说什么呢,民风淳朴的南疆,服食丹药并不是让人谈之色变的爱好,想要尝试很正常,至于尝试后后不后悔,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下午5时,两队选手确认无误后比赛开始,解说们把目光聚焦在他们选取的材料上,顺带给不懂丹药的观众稍微讲解丹药如何制作—— “宾队的选手掏出了大量辰砂,这是古法丹药构筑君药的材料之一,其他可用来构筑君药还有曾青,白矾,雄黄与慈石。 古法丹药的核心理论是君臣相佐:君药,即丹药中主要用料或者主要发挥功能的材料;臣药,即丹药中的辅料,用于减少君药的副作用,从而使君药应用在正确方向的材料。 在所有的古法丹药中,以辰砂担任君药的情况最多,所以宾队追求了一个非常稳妥的起手,由于以辰砂担任君药的情况太多,我们还有根据臣药的情况,来具体判断宾队具体要配置哪种丹药。 哦,辰砂之后,宾队掏出了薄荷叶与樟脑,这是准备做古法清风通窍丹?古法清风通窍丹用于辅助修士突破瓶颈,以及在修士练功走火入魔时服食的丹药之一,也可以用于提神,其适用性很广,成瘾风险较低。 根据历史记载,有人为了验证清风通窍丹,三天吃一颗清风通窍丹,连续吃了三十年,身上都没有产生成瘾的反应,但在旁人眼里,他已经丹药成瘾了……开个玩笑。 毫无疑问,这是为我们的幸运观众准备的药,在老手们眼里,清风通窍丹约等于薄荷糖,但对于新手们,它还是能带给他们一些新奇的刺激,却不至于让他们成瘾,这就是传统丹药的魅力,它没有不良反应。 而考虑到这一点的宾选手真的好贴心,好温柔,他真的……我哭死。” 解说们自然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开赛之初,他们还不好带桂堂东的节奏,所以先尬吹一番,为“半场开香槟”、“反击从现在开始”、“放屁,xx会八强十六强?”等名场面做铺垫。 为了表达自己的公正立场,他们也调侃了同样配置古法丹药的章兰英队,调侃章兰英配置的乌金健体丹是乌鸡胖人丹,因为在古法丹药里,追求让人气血活跃,配合锻炼手段,从而得到强身健体效果(虽然会有盲盒后遗症)的乌金健体丹拥有首屈一指的热量,服食者不想气血紊乱变成废人,只能被迫锻炼,气血是平稳了,但块头也变大了。 只消改变其中一味药材,就能让其丹药变成阳起雄风丹,这是男修们采买量最大的丹药之一,当修道界的女修们因为容貌焦虑和自身防卫需求,普遍修炼采补功法以增加颜值时,欲望也在增加,对道侣的需求增加变相对男修的战斗力增加。 不是每个男修都有相关的功法可以修炼,所以很多男修退而求其次,用法宝或者丹药来应对道侣增长的需求。 阳起雄风丹从口碑到效果,无疑爆杀乌金健体丹和清风通窍到,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让金鸡独立的场景上演,所以章兰英也稳了一手。 开场解说十五分钟后,解说把两边的丹药配置、流程与作用解说完毕,然后开始分析两种丹药炼制出来后能有几成效果。 这就是古法丹药的魅力之处,古法丹药虽然丹方定型,但实际炼制的时候,炼丹师即兴对丹方的调整,火力的掌控,使得同一种丹药有千百种变种,这些带有浓厚个人色彩的丹药无法系统归类,所以最后评价古法丹药的标准就是药效,而对比参照的是基础版本。 很少有炼丹师会老老实实的炼制基础版本的丹药,而喜欢加入自己的理解,为丹药打入独特的烙印,从利益的角度,这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商品具备独特的辨识度,如果不能整点活,善变而健忘的顾客们很快会忘记炼丹师。 所以,观摩炼丹的乐趣之一,就是看炼丹师如何加入自己的理解,换而言之,看炼丹师如何整活。 “宾选手已经取出清风通窍丹基础版本的材料,接下来,我们会拭目以待,他们会给出怎样惊喜的个人理解……嗯,没有新材料,导播,请把镜头对准操作台帮助我们确认,是的,没有新材料,这意味着我们将看到基础版本的清风通窍丹。 天啊,宾队真是稳的让人感觉……恶心,大家看人炼丹,就是来看炼丹师整活的,不整活的炼丹师毫无乐趣,但我能理解,因为这是决赛,关系到十年一度的斗神大会冠军归属的决赛,这或许会关系到人生前途。 多做可能会带来丰厚的收益,那么也可能承担对应的风险,所以保守一点,少做少错的抉择无可厚非。而章队……天啊,我们心心念念的整活来了,而且第一次就是整了大活,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从博丽城请来了知名毒物魔药·玉玉(MedicineMelancholy)。” 两队比赛的环境是隔音的,但不是静音,解说的声音桂堂东听得到,他抬起头来,看到被绑在床上,戴着眼罩塞着口球,身披拘束装置,好似活人偶一样的小姑娘时,心想怎么看都不是请来的。 解说有了新的话题,开始介绍活人偶的生平,活人偶是泰西的炼金师罗真制造的神器蔷薇少女系列的一个失败品,但和其他失败品不一样,几经辗转,魔药,或许也可以按照发音称之为梅蒂欣小姐,被最后一任收藏家遗弃在博丽城的无名之丘。 无名之丘是博丽城附近灵气充裕但相当危险的地方,因为那里开满剧毒的灵植灵草,而剧毒因缘巧合之下,补足梅蒂欣的缺陷,让她拥有自我意志并能够操纵她的人偶身体, 并且,她拥有了操作毒程度的能力,毒的种类繁多,每一次因她而中毒都相当于开一次盲盒,充满新奇但致命的惊喜,现在,梅蒂欣小姐把她的天赋带到比赛现场,她的盲盒之毒将被用于盲盒一般的古法丹药上。 如果章兰英能够平稳的制成乌金健体丹变种,那么她的分数一定会领先桂堂东这边的清风通窍丹,但桂堂东和勒花天讨论之后,选择制作相对简单的清风通窍丹,又选择了最保守的基础版,就是为了尽可能节约时间,为炼制另一炉丹药做准备。 桂堂东手掌插进炉底,单手把炼丹炉举起,从手掌出发的火焰灵力不均匀的加热炼丹炉的不同部分,让各个部分的温度不尽相同。 而后,他让丹炉在他掌心起舞,仿佛他托着的不是重约一百公斤的丹炉,而是手帕之类的轻盈之物。 勒花天以拂尘搭在他的肩膀上,于是桂堂东的火焰里,又多出一片如梦似幻的星光,尽管桂堂东最为显眼,但她才是炼丹师,是团队里的决策者。 冬白雪暂时无事,准备第二味丹药的材料。 “宾队的选手们给我们展示了一种有趣的炼丹形式,他以掌力加热丹炉,让其不均匀的受热。其中作为君药的辰砂受热最多,并部分化为液体。黏连附近的物质,组成更大的核。 宾选手让丹炉旋转,无疑加速了君药为核吸取其他臣药的速度,同时,旋转将让这颗自发结成的丹药越来越趋近于球体。 道理很简单,但这类方法对使用者的掌力、温度的敏感程度与身体素质提出很高要求,没有这种自信,那么我建议大家购买巫咸国博望工坊出产的一体式多功能炼金炉三式,这是博望工坊的第三代产品……” 桂堂东在杂耍,解说们在加入广告。被拽上的台的幸运观众们等的望眼欲穿,而成瘾者们不时发出低吼声,其表情从文明人越来越趋近于野兽。 下午6时,日落时分,收到勒花天的指使,桂堂东把炉放下。勒花天的拂尘抽在丹炉上,检查丹药的状态,并为炉内环境做最后的调试。 5分钟后,她开炉取药,3层总计21颗清风通窍丹被摆进餐盘里,总计约有半公斤重,而桂堂东记得,他们添加到炉内的材料超过三公斤,剩下的有的变成药渣,有的已经烟雾从烟囱中排出。 勒花天又取出一套专业工具鉴定自己炼制的丹药,专业工具上,星炬殿的门派标志与印巧文的个人纹章,俱被勒花天用猫咪图案贴住。 然后,勒花天从21颗丹药里筛选出10颗品质最好的,预备招待分配给他们的幸运观众,由冬白雪装盘送到。 冬白雪的皮套仍然维持着清冷的人设,她带着托盘抵达观众们面前,还未品尝丹药,观众们已经品尝到清凉的气息,很快,他们看到分发给自己的丹药表面,凝结着一层白霜。 “吃吧。”她一脸嫌弃的说。 有人因为她的表情而产生冷意,但也有人兴奋的颤抖起来。他们品尝清风通窍丹,几秒之后,爽到倒抽凉气的声音传来。 丹药丹药,最初修士们发明丹药的时候,没想过用它取悦自己的感官,而切实的怀着治病的态度去配药,只是,当有人打破底线获取好处而不被惩罚时,旁人的跟风,底线的沦丧就注定了。 因此,这清风通窍丹确实发挥了药效,但给观众们的感官刺激却不够,他们打出分数,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之后进行平均,他们给出了7分。 第七十六章 乞巧 3 23分钟后,章兰英那边的乌金健体丹出炉,被幸运观众们给出了9分的均分评价,原本就预设立场的解说们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欢欣。 “从制丹的手法来看,宾队的道友们或许技艺不如章队纯熟,但如果他们用更加耐心的态度配置更好的丹药,那么评分或许会再涨一分。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选择清风通窍丹只是为了节约时间,现在,他们领先了章队二十三分钟的时间,我们拭目以待,他们会利用领先的时间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另一位解说说道:“或许他们一开始也准备在清风通窍丹的特别版本,这种丹药能玩出的花样非常多,但是梅蒂欣把她的天赋带到章队之后,或许促使宾队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但我认为,比起口味挑剔的丹药成瘾评委,还是幸运观众们手中的分数更好拿,所以放弃幸运观众而去取悦丹药成瘾者,勇气可嘉,但我认为是不智的。” 解说们在引导下,观众们,特别是那些买了菠菜的观众们,已经开始给宾队的选手开畜牧场,而原本隔岸观火的人,也被情绪感染加入行列。 富有经验的解说们先让舆论发酵几分钟,然后出来做好人,解释道:“但是,能够走到决赛,宾队的实力不容小觑,想来他们一定预先想好了这种可能性。 证据便是,他们炼制的第二味丹药是现代丹药,并且准备的材料与我们所认知的任何一种现代丹药药方都不尽相同。” 不像古法丹药,现代丹药的配方有着严苛的规定,制药的每一步都以量化标识,虽然未免机械呆板,却为丹药的下限兜底……毕竟,炼丹师大部分的整活,都是向下限而而非上限突破。 所以,在炼制现代丹药的前提下,一旦掏出新材料,那么必然不是在开发原有丹药的魔改版本,而是一味解说们没有见过的新药。 新药?这种时候? 现代丹药的研发,已经淘汰小作坊式的模式,修道界正道的八极天峰,散修的九朵金花与魔修的帝国七尊这二十四家将人才、资源与市场整合,打通材料供应,研发,实验,生产到销售的一整套环节。 他们容不下其他更弱小的组织吃下市场哪怕0.1%的份额,而更弱小的组织,即便有能力,亦不敢挑战这二十四家。 坊间说书人描述的商战,是多智近妖的管理者们的商业头脑,配合三十六计,剧情反转反转再反转,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鹿死谁手。 而修道界的商战,只有约十分之一会出现说书人描述的剧情,而剩下的时候,全副武装的修士直接空降到敌方核心建筑,用功法手段“说服”对手的场景更常见些。 因而久而久之,大家便默认,没有背靠这二十四家,研发现代丹药约摸是作死的行为,失败了还好,如果成功了,直到交出全套专利之前,发明家将遭受无尽的噩梦。 解说们愣了一下,然后合理分析宾队敢于掏出新的现代丹药配方,究竟是不知死活,还是背靠修道界那二十四家中的哪一家。 二十四家每家盘点一遍,中间穿插解说对于选手操作的评价,成功把时间混过去……其实只有一小部分观众在听解说的话,而剩下的全神贯注观看两队修士制药。 像是回应桂堂东,章兰英也展示了全新的现代丹方,这让比赛变得难以预测,而大部分观众们则试图偷师两手,虽然不能拿出来贩卖,但偷偷学会之后当做保命道具还是蛮香的。 虽说桂堂东那边领先了二十多分钟,但第二味丹药却是擦着时间结束的哨音堪堪完成。 另一边,章兰英炼制的第二味丹药已经交给丹药重度成瘾的评委们,他们光是闻到味道,就大叫着“大罗摩阳衍丹”,像是饿了许久的动物,把牢笼摇晃的地动山摇,眼珠凸起,口水滴落在地。 紫色的能量球钻进牢笼,每一颗能量球都化作涡旋,金红相间的丹药从涡旋里滚出,被评委们手忙脚乱的接住,囫囵吞下,几秒之后,药力发作,评委们的肌体表面发红发烫,他们的鼻孔和嘴巴里喷出些许火星,仿佛身体已经从内部被点着。 解说们开始科普:“大罗摩阳衍丹是13年前的帝国修士开始研发,并于2年前制成雏形,如今已经经历过三轮大规模测试,于今年秋天正式开始售卖。因而现在拿出来,算是为新丹药打广告。 根据我们有限的情报,这是一种补药,而效果如你们所见,它甚至让服食丹药的人自燃,但请放心,这种自燃带来的损耗是轻微的,而它能够焚尽体内杂乱的灵力,有限的清除病灶以及寄生物,与之相比,服食者不过是忍受小小的疼痛,十分合算。 章兰英章道友参与了其中一些环节,因而她能合法的将新丹药拿出,至于制作丹药的配方和手法泄露问题……各位,你们学会了吗?” 除了嘴硬到极点的人,现场的观众们纷纷摇头,从仪器、材料到手法,他们看的一清二楚,但仪器的成本,材料的获取和炼丹师本人的修为……这些人为的门槛把修士们挡在外面。 喷了十几口火星,戴了几分钟的痛苦面具之后,资深丹药鉴定师们的表情先是舒缓,然后转变为愉悦,最后变得放浪形骸,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放浪形骸的时候却维持着正常的理智,用一堆堆他们圈子里普及的专业名词描述此种丹药的药效、品质与感受,观众和解说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的分数是实打实的,去掉最高和最低分后,他们给罗摩阳衍丹8分的均分评价。 然后,他们闭上眼睛,尽情享受仿佛坐在火山口被喷发的岩浆连续推到天空,又快速坠落的感觉,这火热致人疼痛,却有种无法拒绝的畅快。 这种状态约摸还会持续两个小时,毕竟是比赛,所以章兰英酌情减了丹药的重量,缩短他们可以极乐的时间。 考虑到这是口味刁钻的重度丹药成瘾者给出的评价,章兰英队的丹药可谓取得相当不错的分数,这样,他们的这一轮的总分数是17分,领先桂堂东10分。 压力来到桂堂东这边,不过他靠在炼丹炉上,用身体汲取炼丹炉残存的灵力,一边和勒花天聊天,一片轻松的模样,而冰冷冷的冬白雪带去冷冰冰的荧绿色药丸。 “这是、这是什么?”笼子里的一名评委带着口吃问。 “自己尝。”冬白雪。 丹药成瘾者们纷纷拿起丹药,经验丰富的他们很快发觉这是一种新丹药,先用五成力量扭一扭,看丹药的坚固程度如何,如果在这等力量下,丹药表面出现裂痕但整体不崩,那么丹药的成色越好。 过于坚硬和过于脆弱的丹药都是不合格的,因为这与丹药发挥药效的时间有关,前者被吞服后需要发挥药效的时间过长,容易耽误事情,而后者则反过来,过于猛烈的药性将把救人的药变成杀人的药。 哪怕有些人嗑丹药只为享受,但他们也不能承受这种程度的刺激。 通过第一轮测试后,评委们舔一舔丹药表面,他们的舌头在其他时候很迟钝,哪怕是泰西名吃,巨臭无比的腌小鲨鱼,在他们吃来都食之无味。 然而,他们面对丹药的时候却超级的敏感,超级不平淡,能够分析分析出丹药里每一种成分并猜到大致的占重百分比……经过这一步,他们确定品尝的是一味新药。 然后,他们纷纷从储物戒里掏出自制的杯子,把丹药放入泡一泡,杯子里的液体很快变成青色。 根据丹药光谱,以阴阳调和的绿色为边界,在鉴定液中颜色越偏紫越趋近于阴,而越偏红越趋近于阳。而在药效上,越是偏向两极药效越强。 所以,看到这颜色,评委们嗤之以鼻。在主办方的安排下,桂堂东的小队承受了重度成瘾中也称得上重度成瘾的修士们的检视,而他们的三步检测法只是严苛标准的开始。 “其实我想用我们门派一味偏门的丹药来着,但桂道友的道德感不允许我那么做。”勒花天以密音说道,“如果输掉的……” “我负全责。”桂堂东回答。 “不,我的意思是第三战如何对敌?那是一场战斗,是依靠战斗翻盘,还是说在战斗之前就跑出去?” “你这么说,代表增援我们的力量已经到了,” 勒花天比了个“✓“的手势,桂堂东意味深长的看向她:“你虽离开阴山盟,情报网络却还是不赖嘛。” “和桂道友一样,看好我,而选择风险投资的人很多,所以除了桂道友以外,我还有其他盟友……但是,桂道友最重要。” 勒花天的手指扣在胸口比心,不过被桂堂东无视了,他说道:“接着说正事吧。” 勒花天一秒变脸:“嗯,差不多和之前来解决我们的是同一批人,所以也别指望他们有多心诚,特别担任统帅的还是夏奇峰。 好消息是,你们门派的人和少廪君带领的地梁宗修士在里边,也有元婴修士入驻玉革城,形成无形威慑,但貌似不是你们派系的人。” 桂堂东回答:“是啊,师姐告诉我,如今玉革城的阳炎府多是王建宁王长老,张剑锋张长老的人。 王长老出身十二氏族之一的中央氏,目前是十二氏族派系的首领;张剑锋张长老和我师父是同一个派系,但两人也有矛盾:张长老掌握着本门武装领域一半的修士与全部的世俗力量,拥有仅次于掌门的指挥权。 拥有如此权势,张长老本该是我们派系的大哥,但……由我自己来说有些自吹的嫌疑,我的师父因为掌握我这个潜力资源,而超越张长老,成为派系的主心骨。 王长老自不必说,肯定满世界挖我黑料;张长老的人呢,对我可能是两种态度:基于同一个派系的共同利益保我,基于派系内部矛盾搞我,保我和搞我并不矛盾,这点于王长老也一样。” 桂堂东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能引来这两位,倒真是天大的误会:他们看到我秘密来到南疆,师父又派人来,还以为我要在南疆搞大新闻,为自己,为师父扩张利益,所以也急匆匆来了。 谁能想到,我和师父在这件事里不是合作关系呢。” “乐观点想,巫咸国也不知道你们阳炎府的温和内斗,他们牵扯了巫咸国不少高手,所以巫师们才不敢动我们。”勒花天说。 “我留在鼓城的人有消息了吗?” “据说已经跑路了,但他们只给玉革城发过一个信号就再没有声音,不知是躲在哪里,还是说……” “云道友在船上,问题不大。” 勒花天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的夫人也在船上呢。” 桂堂东不以为意:“轻絮的话,我只希望她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是呀,我也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两人聊天的功夫,丹药已经在服食者体内产生效力,让服食者们坠向同一个幻觉:在一个不存在灵力,没有修道者,人类依赖外物让社会运转的世界,他们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少女。 一次偶然的机会,少女的母亲带少女去美容院,经过专业人士的修饰,少女那不差的底子被弄得漂漂亮亮,她也因此变得引人注目。 然而,不幸很快降临了,少女吸引了人渣的关注,被其下药qianng暴,而在人渣的胡萝卜加大棒的手腕下,少女糊涂的将其当做男朋友。 在人渣的诱骗下,少女逐渐变得爱慕虚荣,花钱大手大脚,为了钱,她出去援交,却被同学拍到成为他们的泄欲工具。 在她毕业后,人渣已经玩腻少女,在他的引诱和逼迫下,染上毒瘾的少女被迫出去接客,她想要找母亲倾诉,却被因为被父亲动手动脚并倒打一耙,让母亲误会,把她赶出家门。 过去的朋友们抛弃她,父母与她断绝关系,少女走投无路只能去人渣男朋友家,也逐渐展现对药的依赖性。为了金钱,为了麻痹自己,她沉溺在无尽肉欲和du品带来的快感中。 这样糜烂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怀孕为止,她清醒过来,决定为了孩子好好生活下去。然而,社会只保护那些在正常轨道运行的弱者,而弱者一旦踏入歧途,她就不再受规则保护。 于是,她被曾经的同学抢劫,她被踢到流产,在流产的痛苦和希望破灭的绝望里,她拿出了一包药,一包把自己前路断送的药。 她仍然残留着去美容院之前,那个朴素,普通,不起眼而生活庸常的自己,如今已经大不同,并且无法回去。然后,她服下了药,那让她极乐也堕落的药,在幻想里,她看自己重回社会正轨,和女儿一起生活,度过美好时光的场景,而在现实里,她则孤身一人慢慢死去,从温热到冰冷,无人记得。 在幻觉里,从生到死的这段时光被拉长,服食丹药的修士们产生强烈的不适反应,成为修士之后,他们即使面临死亡,也往往会因为死的飞快,而感受不到太多痛苦。但在幻觉里,凡人似的,冰冷、痛苦、虚弱又无助的死亡萦绕他们,而他们被困在柔弱的凡人之躯中无法反抗。 幻觉里的痛苦让他们现实里的身体开始抽搐,而当死亡逼近,他们的痛苦也抵达顶点,于是观众们看到,那些服食丹药的修士们醒来,开始鬼哭狼嚎大吐特吐,似乎遭受了不得了的委屈。 然后,触觉和理智一点点回来,现实告诉他们,他们不是梦中的那个无力的凡人女孩,而是拥有力量的修士,他们还活着,光是活着本身就令人喜悦。 “我不要再嗑丹药了……我不想变成那样,去他x的丹药!” 那些本该在丹药带来的美妙梦境里畅游的重度成瘾者们,却在清醒的时刻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以及对给予他们“戒毒”丹药的桂堂东等人的感激。 所以,他们齐刷刷的打了满分,现场一时沉寂,然后观众们欢呼起来,他们倒是不介意戒丹药不戒丹药的,而是因为满分意味着,桂堂东在第二轮与章兰英打成平手,比赛悬念仍在。 “噫吁嚱!” 观战台上的巫罗愤怒的爆了句粗口,从解说到材料到丹炉到打分的二十人,他已经尽可能的偏袒和照顾自己人,第一颗丹药炼制出来的时候,他也一度有了大比分获胜的希望,因为他们甚至拿出了今年秋季投入销售的拳头产品。 如果,桂堂东那一方是拿出正道门派研发的极品丹药,那么输了巫罗可以理解,也可以心服口服,而现在,他无法理解桂堂东的原创丹药,究竟用了什么方式,能让服食者产生如此戏剧性的效果。 “派人去检查。”巫真说。 然而,这只是亡羊补牢的措施,因为桂堂东的队伍已经昂首离开,在赛后采访时,他把首功推给勒花天,说全靠她的操作才能炼制出丹药,然后也感谢了冬白雪,因为冬白雪对温度惊人的控制,大大缩短了丹药的冷却时间,减少灵气损耗。 “我需要你感谢?”冬白雪在密音里问。 “现在我们一条船上,那么我夸奖你一定是真心实意,没有阴阳你的意思。” “你自然没有阴阳我的意思,但你用我用的顺手,企图说两句好话让我继续给你干活,也是不争的事实。”冬白雪冷冷的说。 桂堂东耸耸肩,冬白雪的个性让人心累和腰疼,但克服这些后,她还蛮好用的,所以他不介意对方的冒犯,冷静回答:“我可没见过哪个员工,强迫老板发生关系。要我帮你回忆细节吗?我说了许多遍你要珍惜你自己,你却选择用我们两个都痛的方式,我感觉自己像两块冰夹住上下研磨。 得亏我的经历不同凡响,不然这一次之后,我只能和你做姐妹了。” 冬白雪呆住了,她想要用些高明的言辞来反击,但玫红色占据她的耳廓,她只得用袖口捂住自己的双耳快步离开,与两人拉开距离。 勒花天在心里嫉妒的变成流泪猫猫头,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以密音问道:“这颗所谓的丹药,其实是丹药的外壳包裹住幻术,我很好奇,桂道友在放置了怎样的梦?” “一个柔软的凡人沾上成瘾性药物,最后悲惨死去的故事。” “所以成瘾者们醒来后将心比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痛哭流涕痛改前非?” 桂堂东奇怪的看了勒花天一眼:“你在讲什么童话故事,他们既是修士又是重度成瘾者,怎么可能体验个凡人的悲惨故事就断绝嗑丹药的念头?” “?” 桂堂东解释道:“实际上,真正有用的是我在那幻觉背后藏了很多并不会直接呈现画面的信息,当服食者们体验少女一生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接受这些信息,直到最后,少女的死亡被拉长的片段,他们接收信息爆炸式增长。 这刺激了他们的大脑,带给他们极大的生理性不适,迫使他们醒来,而他们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身体难受是因为不忍直视那凡人姑娘的悲惨遭遇造成的。 而在这个基础上,由濒死到苏生,人生的大起大落往往会刺激一个人对过去做出逆反……哪怕只是暂时的,有判断错误的悲伤情绪助阵,那么他们对过去的逆反自然是对嗑丹药的逆反。 这样的心理大约能维持一周左右,而意志不坚定者会重新触碰丹药,我不是神医,没有用一颗丹药就能让他们戒除丹药成瘾的本事,正如我给他们的幻景里那位女孩的结局—— 我只是用丹药制造一个他们可以革新面目的幻觉,幻觉里的少女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去,而现实里的他们,依然摆脱不了对丹药的依赖。” 第七十七章 仙缘 1 夏奇峰带来的舰队已经抵达犬封国的边界,在此驻扎,她品着凉茶,看巫咸国来的使者与她的人交涉。 从使者那里,她得知第二场比赛后,桂堂东与拥有主场之利的土著队伍比赛胶着,总分仅仅落后两分,而且第三场比赛还是他最擅长的战斗,很有可能反超并获得胜利。 她以密音对少廪君说:“这就是他的打算了,他追求于他最体面的胜利:无事发生,他装作路人队伍获得胜利,带着其他人离开巫咸国,没有胜利作为铺垫,巫咸国的巫师们也不好动手。” “从我们抵达犬封国边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失去动手的可能性。”少廪君回答。 “没错,所以我们静观其变:如果桂道友最后一场获胜,那么我们只需要迎接他归来即可;如果他不胜,那么就需要一次快速突袭,把他和其他人解救出来。” 少廪君表面附和,背地里却和宫小路瑞穗单独接洽:“夏奇峰这个人……感觉这次不可信。” “我完全同意你的感觉,如果到了那一步,只能由我们单独来做。”瑞穗回答。 “对我来说,你也不怎么可信,你们阳炎府的人陷在那里,来的人却只有那么一点。” “我们门派……还是有内部博弈的,师兄的事不方便被别的派系知道。” “我需要你,因为我察觉了阴山盟和月华苑存在的痕迹,而我们地梁宗不擅长应付他们。”少廪君说。 “至少现在,那两个门派不是主要威胁,我收到消息,秋已夕已经准备出动了。” 少廪君头疼起来:“怎么,真要发展到真传在南疆大乱斗吗?” “这种时候,可以考虑从大师兄的私人感情那里寻求援军,胡玄冬……” “她不可能来的。”少廪君回答。 “楚清秋……” “她来了反而是在帮倒忙,何况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如果能把大师兄领地的寒鸦号开过来,情况都能逆转……好吧,我说了些无聊的话题,这么远的距离,寒鸦号怎么可能飞到巫咸国,。”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一艘民用风帆巡航船在附近梭巡不前,在夏奇峰带来的舰队附近,有很多这样的船在空域徘徊。 在南疆活动的散修,只有投机精神和投机嗅觉在修道界名列前茅,如果有人家失火,他们绝不会想着帮忙救火,而是盘算自己运转避火诀进去抢点什么。 现在,巫咸国和夏奇峰的舰队,在他们看来就是随时会失火的房子,哪一边失火,他们立刻会加入另一边……至于怕得罪正道修士或者巫咸国巫师?这些人害怕,但他们对贫穷的恐惧,对变强的渴望超越死亡。 而且,在看清形势之前。他们都是纯良的路人,哪边都不好动他们,也只能将他们驱离出一片范围,何况就算正道修士什么都不做,那么散修自己也会打起来。 “琪琪”用来度假的那艘船就击退过几次“同行”的进攻,船上的散修们对此观感复杂,一方面,“琪琪”扣留他们,直言不讳他们都是用来拿捏桂堂东的人质;另一方面,在散修们贪婪的注视下,“琪琪”成了这艘船安全的保障。 “是的是的,一切正常,大家都很安分,没搞出什么让大家产生战略误判的小动作……除了你师妹。” “琪琪”和历无咎例行联络:“有那么一瞬间,我在登葆山方向感受到了那个东西存在的气息,而你师妹与那个东西一起行动的概率很大,猜猜看,她要做什么。” “停泊在临沂空港的寒鸦号已经整补完毕,师妹的门生们驻扎在那艘船上。在必要的时候,她会想办法把那艘船带到巫咸国空域。”历无咎回答。 “你很清楚你师妹要做什么嘛。” “我有我要做的事,她有她要做的。当前,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是主要矛盾。” “的确,但是她去登葆山,硬说是为了救你徒弟也很牵强。她只是从古籍中产生了疑问,登葆山或许有她想要的答案—— 你其实知道那个答案,对不对?” 经过一番交涉,巫咸为不速之客们让开道路,他们拾阶而上,目测高度不过三千米的山峰,走起来却花了她一天时间。 “登葆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众神在择定巫师所用的考验之一,考验人的坚韧意志,无论何种境界,想要登上山顶都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且感受到的疲惫与凡人登山相似。” 巫咸已经气喘吁吁,而他的随从们已经瘫倒在后面的山路,但在旁边,身体萦绕着金色光晕的云晓镜不受影响,而肌肤表面浮现金色纹路的“南轻絮”只感觉些许疲惫。 他们还剩最后一段路,但他们已经看到登葆山的山顶,正如巫咸所说,漆黑的夜幕笼罩山顶,越是向上,环境越是黑暗,而且超过了功法所能提供的夜视效果,所以登山者们放出符箓,数百张符箓点亮周遭的环境,山林中的植物、动物乃至于倒在台阶上的人类全都维持着静止。 “这些……都是古人。”学识渊博“的南轻絮”通过服饰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他们就那么留在这里?” “从这里开始直到山顶,死在这里的人尸体将成为长阶的一部分,既无法挪动,又无法处理,而植物与动物们也是如此。” “那么静滞立场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呢?”云晓镜问。 “在众神离开之时,我们带着长梯四处迁徙,无论我们在何处立起长梯,它的顶部一定笼罩在立场之中。” “我试试。” 云晓镜怀着好奇且挑战的心态,让金色的丝线从她指尖弹出,她的手指转圈,引导丝线旋转化作钻头,猛的顶向前方。 空气出现“凹陷”的痕迹。仿佛那里有一层透明且坚韧的薄膜存在,云晓镜向前挪动脚步,推着钻头向前,她的一根发丝无声息的暴涨,悄悄缠住“南轻絮”的手指,旋即,她的声音在“南轻絮”脑海里响起—— “这层膜可真坚固啊,我可以突破它,但那意味着我必须要全力以赴,放弃对鼓城那边的控制。” “做吧。”“南轻絮”说。 章兰英的双腿抽搐了一下,她睁开眼睛,金色的幻觉从眼中消退。第二轮比赛结束后,她急忙回到洞府休息,为十六个小时后的决赛第三场做准备。 她知道,表面上这个舞台属于她和桂堂东,但内里巫师和正道修士们各自都有打算,多重因素下推动了比赛进行。但是,两队的战斗是有意义的,她要向中原的年轻俊杰证明自己,而桂堂东为了压制巫咸国修士的发难,也必须赢下战斗。 几分钟后,她的导师巫姑造访,在这段时间,原本已经有些疏离的师徒又重新变得火热……准确的说,是巫姑单方面对她的热切。 “明天将是你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天,”巫姑说,“别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比赛会在绝对有利的情况下展开战斗。” “……” 章兰英沉默了,因为之前巫姑也是那么说的,结果两轮下来,分数只拉开两分,最后一场偏偏还是对方擅长的战斗,就算桂堂东不会轻易使用阳炎府功法,但“绝对有利”的承诺并不靠谱。 而且,非常打击人,巫师们已经给她提供了足够多的场外帮助,她能占到的便宜也不多,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能。 “别有压力,你与中原修士中最杰出的青年团体对抗,处于下风才是常态。门派这样培养你,是期望你成为南疆之光,目前做到这种程度就好……其实你已经是了,难道给予场外帮助,宋良箴就能做的更好吗?” 巫姑抓住章兰英的手,章兰英说道:“我没有多想法,师尊让我做,我去做便是。” 巫姑叹道:“你能那么想……也好,你无法成为桂堂东,那么做第二个冬白雪也不错。” “好,师父这样说,我做第二个冬白雪就好。” 巫姑搂住自己的乖徒弟,先是愧疚……为了确保章兰英不会像之前的那几位年轻俊杰,喂饱之后变成白眼狼,她对章兰英,自己的亲女儿施加了巫术,她利用了女儿对母亲的信任,一点一点调节章兰英的精神状态,直至变成今日好学、沉默而温顺听话,且只听她的话的模样。 作为母亲,她对女儿施加控制手段,消磨她的个性,把她变成如此模样,显然是把章兰英这个人推入深渊之中;但作为巫师,十巫之间的争权夺势,巫师们共同的伟大计划,却让她主动把自己的孩子推入其中,让自己的孩子变成新的南疆之光,又促成了巫师章兰英的幸福。 渴望让其幸福的女儿,传承学术的弟子,争权夺利的工具,章兰英的这三个身份在巫姑哪个心里多一些呢? 巫姑没有足够冷酷到剖析自己的内心,只是,无论怎样的比例,她大概都会心怀愧疚,与日俱增的愧疚,选择把女儿培养成新的南疆之光, “等比赛结束,我会亲自为你颁奖,之后,我们就久违的以母女,而不是师徒或者上下级的身份消遣时光吧。那时你已经是南疆之光,我们的命运共同体,那时你再无背叛我们的可能,而施加你人格上的封印,我就有了其他巫师讨价还价的空间。 再等一等,再等十几个小时,一切就结束了。” 巫姑让章兰英平躺下,她取出一卷织画,用其裹住章兰英的身体,然后说道:“放轻松,不要抵抗,这是确保你明天获胜的手段,我会通过诅咒我自己,把我的御敌巫术(等同于修士的护体功法)替换给你。 自然,我不会让你展现二级巫师的护盾强度,我能做的是远程操纵你的护盾,护盾所有的消耗都由我来支付,同时,它会维持在观众不会轻易生疑的强度,而你就可以专心去发挥你的惩戒巫术与对手境界。” “我的队友们呢?”章兰英问。 “别担心,他们配得上你,配得上明天的决赛。” 章兰英默默点头,巫姑的动作让她产生倦意,她打了个哈欠,再度闭上眼睛。巫姑的身影从她视野里消失,而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前,金色的丝线重新进入她的感知里。 桂堂东看着自己的手臂,在灯下,金色的丝线游走在他的肌肤上,洞府里修士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他手臂上有怪奇的场景。 “第二场我尽力了,炼丹药很耗费心神,那些卖力气的活几乎都是我来做,所以第三场容我小躺一把。”勒花天说。 桂堂东应允了,他本就没打算带勒花天上场,他、师姐和江纤尘是登场比赛的选手,而剩下的则准备情况不妙时的战略转进。 兵甲门的修士不大同意这个计划,她们哪怕承受死亡的风险都要完成任务,并且承诺桂堂东可以不管她们自行跑路,所以桂堂东把江纤尘又替换成了邺芳春……只是名义上,内里则是以前胡玄冬队的宰玉蟾。 宰玉蟾比邺芳春高一些,她要扮演邺芳春,邺芳春的战甲就就必须做出适当的调整。剩下的兵甲门修士则在留守组,她们承诺会承担起最危险的任务,也就是断后之职。 对于自己被替换一事,江纤尘毫无反应,坐在一边神游在外,画风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历晴川可能是最轻松的,因为她背后有元静仪,根据元静仪的指示,她和师弟能安全的撤出这里,可能会狼狈些,但活着就有机会报仇嘛。 不过,她还是感觉有愧于她的两跟班,把她们叫来,叮嘱她们紧紧跟随大部队的同时,冬白雪,勒花天还有江纤尘不可全信,让她们自己见机行事。同时,她承诺若两人不幸被俘,她一定会赎回她们。 在战斗之前,桂堂东可能是最平静的,他知道急也无用,并坚信自己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另外,他的胜利也取决于巫咸国外,那些三心二意来支援他的正道修士们的所作所为。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空灵的状态,再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三场比赛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即3月3日的下午2时。 第七十八章 仙缘 2 在最重要的比赛开始之前,斗神大会进行缺乏想象力的预热活动,他们从死囚中挑出两批人,许诺胜者恢复自由而让他们相互厮杀。 台上之人以命相搏,空气里充满血腥的味道,而这也点燃了观众们的高亢情绪。于是,呐喊的观众们在桂堂东眼里异化为一个个妖魔鬼怪,让他产生点一把火,把这些东西全都烧干净的冲动。 “原来如此,血腥的角斗是为了掩盖挑动情绪的阵法的波动,和mi幻药剂在空中挥发的味道……一旦我出手攻击观众,比赛就结束了——恐怖分子,正道修士的侵略先锋,臭名昭著的杀人犯桂堂东将在这里堂堂出道。” 桂堂东预先把对手往下作里想,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所以感觉不大对劲的一瞬间,他就掏出符箓解除身上的影响。 符箓不可能消除阵法和致幻剂带来的持续影响,然而,一瞬间的清明已经验证桂堂东的猜想,所以他干脆掏出防毒面具,和历晴川一人一个,宰玉蟾的头盔自带净化效果……于是,桂堂东这一边三个无脸人登场了。 章兰英和她一男一女两位队友精心打扮一番,像极了坊间小说里的主角团体,欢呼声都是给予他们的,而到了桂堂东这一边,稀稀落落的掌声里夹杂着大量的嘘声。 毕竟整个斗神大会,在桂堂东身上破财的是因他得财的十倍,历晴川看了看周围,问道:“举世皆敌的感觉如何?” “小场面,”桂堂东回答,“在未来,我的敌人和朋友都会更多。” 双方队伍在演武场见礼,而在他们脚下的土地,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这时,解说们把重点放在比赛机制的解说上—— “如各位所见,比赛场地采用了平原地形,一条宽阔的河流把两边战场分开,而在战场之中,存在若干中立资源,比如存放灵力或者符箓、法宝的补给处,比如可以激活的防御设施,比如……援军。 没错,一批被巫咸国关押的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被送到比赛现场,参赛选手们可以解放他们,换来他们在比赛中的效劳……但也未必是效劳,谁知道这些罪人会想什么呢,永远不要把规矩和正常思维套在他们头上。 所以,这就需要参赛选手自己考量其中的风险与收益——当你奔向一个资源点的时候,你的对手必然在寻求其他资源点,是尽可能占据更多资源点,还是一边占据资源点一边妨碍对手的资源点……这里边有很多考量。” “这些小花样会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太容易注意到偏心的主办方所做的手脚。师弟,他们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了。”历晴川说。 “以我的立场,很难去反感对手作弊。但有些事最悲哀的地方在于,即便作弊,弱者也很难掀翻强者……这是个以力量为底层逻辑支撑运转的世界啊。” 在开赛的哨音响起之时,按照事先演练的战术,宰玉蟾蹲在地上,构装在身后点亮,她把盾牌扛在头顶,当历晴川轻巧的跳上盾牌时,立刻把对方推了出去。 历晴川在飞行的头一秒享受到魔法的加持,她的身体变得比以往更为轻盈,像是鸟儿一样飞跃河流,伸出一鞭缠绕桂堂东的手腕。她落在附近一颗石柱上,向前猛甩鞭子,让桂堂东像颗炮弹一样砸向章兰英的队伍。 “杜丽娘与柳梦梅”在桂堂东左右手中酝酿,于是他的对手头顶降下红白异色的十字闪光,先是冰冷的高墙从天而降,把章兰英与其队友分割,而后红色的冲击波覆盖章兰英身处的地面。 “?!” 所有人都想不到,开场5秒之后,桂堂东就通过一次朴素的团队协作,找到突袭章兰英的机会,但吃惊的人里包括桂堂东。 方圆5米之内的地面被冲击波砸的凹陷下去,但在中心,章兰英脚下的土地依然傲立,她正面吃了一发冲击波而毫发无损,护盾在堪堪破损的边缘,又迅速被灵力修补回去。 桂堂东判断,即便是拿出真本事,他护盾的强度和再整补速度不如章兰英,她已经有接近少廪君的水平。然而,进攻的节拍是不能中断的,所以桂堂东立刻提剑,冰墙被他水平方向推出,而后他立刻松开左手的白剑,以右手红剑对准为翻越冰墙而跳起的章兰英发射。 红色的冲击波从剑尖出发,趁着光污染笼罩自己周遭的时刻,桂堂东左手发射一束爆烈红光,而后他用脚挑起白剑,双腿被青色的纹路攀附。 见红色光束袭来,章兰英的袖中滑出冰镐,砸进冰墙中把自己固定,堪堪躲过两束间隔极短的能量洪流的袭击,但下一秒,章兰英就看到青色的影子贴墙而上。 紫色的能量珠在章兰英身体周围具现,扩张为漩涡并倾吐蓝色的能量珠……关于这套巫术,历晴川和桂堂东分享过,所以桂堂东当即撒出大量符箓,眨眼之间,数十个桂堂东的幻影出现在冰墙上。 让一个南疆散修在一秒之内分辨出桂堂东的本体,实在强人所难,所以章兰英的攻击绝大部分都输出了桂堂东的幻影,而本人用排除法得知桂堂东的真身时,后者已经杀到身前,用白剑捅在章兰英的护体功法上。 “果然,这不是你的护体功法。”桂堂东以笃定的态度说道,“扮演别人的提线人偶很好玩吗?你没有身为修士的尊严吗?” “我是巫师。”章兰英回答。 “都一样!” 在章兰英脚边,不起眼的符箓起爆,火焰无法伤害桂堂东,亦不能越过章兰英的护体功法,但在火焰之中,桂堂东得以运转阳炎府功法,积蓄火焰灵力的一掌配合爆炸,把章兰英拍向天空。 “巫师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说。 桂堂东的刚猛一击,让章兰英的护盾出现较大程度的裂痕,而他手中的红剑,与再度弃剑的左手酝酿的爆裂红光,则让远处操纵章兰英护盾的巫姑感到为难。 如果要用护盾硬顶桂堂东的攻击,即便观众是傻子,这时候也能从章兰英的护盾表现看出些许端倪,如果不用,她的宝贝徒弟自身就有可能遭遇风险。 关键时刻,章兰英两位队友赶到,他们一人摘下兜帽,面相纯真的青年向桂堂东秋波暗送,其中蕴藏着高明的魅惑功法,企图剥夺桂堂东的思考能力。 另一人则口吐箴言,其箴言在空中化为红色的文字,命中桂堂东的瞬间,桂堂东身上感觉自己多了一重束缚——无法攻击章兰英的束缚。 “魅惑系的巫术和律令系的巫术?” 桂堂东一瞬间判明两种攻击的来路,他朝地上丢出符箓,闪光包围了他,而后火光在闪光里析出。等章兰英两位队友下一轮的攻击齐至时,桂堂东伸手,远方历晴川甩出一鞭,缠住桂堂东的手腕带他离开。 “火焰功法对魅惑巫术与律令巫术都有效果,但净化符箓只能净化魅惑巫术。”他以密音和同伴分享情报,“另外,章兰英的两个队友移动速度都有限,速度差是切割他们阵型的关键。” 桂堂东回到历晴川立足之处,那是一座防御塔,历晴川已经将其激活,而后她挥出一鞭,又帮助兵甲门修士位移到自己身边。 从历晴川跳上盾牌又被弹射,再到历晴川把队友回收到身边,整个过程不过花了十三秒,又过了几秒钟,观众们才意识到两队已经完成一轮攻防,而解说们也马后炮一般,开始对着慢放的回放镜头解说。 “宾队利用团队合作,帮助宾进行超远距离位移,短短三秒之内,宾移动了一公里的距离,而在启动的第一秒,他手中的法宝就开始酝酿。 这代表他相信队友能把精准投射到敌人头顶,不然这会让他变成小丑,也代表队友相信他,能够与章队三人的缠斗里占据优势。 至于他分割战场之后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修士战斗动作的典范,许多修士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把战斗误认为是一个平面发生的事,但战斗是立体的,当你注视眼前的敌人挥舞的刀剑时,说不定脚下会有符箓起爆,把你送向天空,再施以中远距离、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 令人讶异的是,宾选手舍弃了之前的战斗风格,就连所用的功法都换了一遍,注意这里。” 解说让回放画面暂停,圈定桂堂东的手:“他释放的是爆裂红光,来自日升渡的功法《金乌七光》。” 另一位解说顺势接话:“这代表他与日升渡有关?” “不好说,因为《金乌七光》算不得什么高明的功法,修道界到处都有残本,而其中练成爆裂红光是最多的,因为爆裂红光对使用者的资质要求最低。 但是,在我见过的爆裂红光里,宾选手的表现力,再填充速度,射速,强度都是顶级的,所以他被怀疑为正道修士也不奇怪。” 解说们只遗憾桂堂东把火焰功法藏的太好,没法在闪光和火焰符箓存在的情况下,强行把镜头捕捉到的火光定性为阳炎府功法,进而揭示桂堂东的真实身份。 不过,参赛选手中有可能有正道修士的可能性,已经令观众们产生截然不同的三种反应:投注桂堂东赢的就差狠狠的开香槟庆祝自己的高明“投资”;投注章兰英的面色古怪,他们想骂,但又担心惹怒中原修士招来灾祸; 最后一种是中立的路人,他们不愿中原修士踩着南疆人,在南疆的赛事上夺冠,因而不管他们原本对巫咸国或者章兰英存着什么想法,现在都支持章兰英。 解说们根据回放解说的时候,章兰英的队伍在机动,刚才桂堂东的突然袭击让他们全都惊了一身冷汗,所以他们要抢占更多的资源点从长计议,相反的,清楚主办方绝不可能中立的桂堂东等人,则在后面穷追不舍。 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章兰英的队伍中擅长律令系巫术的人殿后,红色的文字被他布置在队伍的空域,桂堂东故技重施,却被红色的文字拦在外面,而在这个射程里,对方三人有充分的反应时间,不会被分割地形。 所以,桂堂东又开始使用中远距离的投射打乱对手移动的节拍,但投放在赛场上的中立资源节点发挥作用,章兰英借助寻找到的符箓,或是激活的防御设施,让桂堂东的投射徒劳无效。 “原来如此,我已经被研究透了,他们的布置大多针对我一个人,限制我的作战能力。”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师姐,给他们露一手吧。” 桂堂东的队伍变阵,先是宰玉蟾切换构装,开启群体加速,把章兰英的队伍追进一片有防御工事的区域。章兰英激活防御工事,战斗对她变得有利,但桂堂东却在这时挥剑,冰墙升起,把两方连接。 章兰英自然晓得,这次升起的冰墙不是分割战场之用,而是机动的通道。防御工事虽然在破坏冰墙,但它威力有限,而桂堂东和历晴川已经滑到冰墙上,准确的说,是桂堂东背着历晴川滑行。 这种姿势不太美观,但历晴川却很享受,眨眼之间,她的“座骑”已经滑入射程,她恋恋不舍的下来,这时有构装从身后追上,在他们眼前撑开,挡住来自章兰英的攻击。 “师姐,万事小心,别勉强自己。”桂堂东嘱咐道。 历晴川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谁?” 她朝身下甩出一鞭,爆炸把自己弹向天空,章兰英队的攻击理所当然的有一部分转移到历晴川身上,而历晴川在空中旋转,带火的长鞭把所有的攻势一扫而空,也让她变成一团旋转的火球。 桂堂东用同样的方式把自己弹射到历晴川周围,他的身体在空中充分舒展,双腿摆动,用倒钩射门的方式把历晴川凝结的火球踢出去。 在接触的那一下,他隐蔽的朝师姐所成的火球里注入大量火焰灵力,于是历晴川所凝结的火球越发紧实,仿佛又一枚盖亚能量炮。 也只有同门,且淬体仅次于桂堂东的历晴川能配合他的玩法,其他人无法承受他的热情,他的敌人亦是如此。历晴川撕裂巫师的律令与魅惑,坠地之时掀起一场撼天动地的爆炸。 尽管只是保护结界约束,幻术结界虚构的景象,但看到蘑菇状的云朵升起,而火球落地三公里半径内的建筑物全部被摧残殆尽的时候,观众们还是感到惊骇,就连解说都结结巴巴的。 “宾队两轮攻击的套路是一样的,即借助团队协助,把己方核心人物送到对手队伍核心身边。不同的是,第一次宾亲自出手,分割战场后企图精准狙击章选手,而这一次……则是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 这不是夸张,我很怀疑,金丹境(散修标准)以下的修士如果处在三公里的杀伤半径里,是否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哦,如果用遁地符箓的话,或许能避开毁灭的命运,因为它看起来对地下目标的杀伤力不佳,章选手的队伍亲自为我们示范了这一点。” 历晴川站在爆炸的最中央,她把附近的地形变成小小的盆地,她随手把耗光灵力的长鞭丢在一边,看到不远处破土而出的迹象,立刻朝那地方投掷雷法。 落雷劈中土包,打的泥土飞溅,然而那泥土经过高温后十分干燥,很难称得上导体,因而落雷的效果大减。 而破土而出的敌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立刻奔向历晴川,红色的律令把历晴川固定在原地,而另外两人一人魅惑,一人倾泻橙色的雨。 历晴川用意志抵抗了魅惑,在她看来,使用和采补类功法同原理的巫术对她动手脚实属可笑,然而她无暇处理那个放魅惑巫术的,因为律令巫术把她禁锢在极小的范围里,而橙色的能量珠无视她的护盾,企图钻进她的身体中。 关键时刻,宰玉蟾从斜刺里杀出。举盾激活防御构装,能够无视护体功法的橙色能量球,却被魔法护盾挡住。 “大概这橙色的鬼东西是针对护体功法开发的,所以它会被异域的防护措施挡在外面。”历晴川说,“我们阴差阳错倒是走了步好棋。” 历晴川之前和宰玉蟾是一队的,所以两人配合起来有一定默契,宰玉蟾撞向章兰英,宛如巨人一般的她启动的时候声势惊人。 施律令的巫师急忙以红字拦截,又操魅惑的巫师夹击女骑士,而章兰英也不吝手中的输出,把橙色的能量珠全都砸向宰玉蟾。 宰玉蟾要的就是这种尊重,历晴川趁此机会,立刻土遁,在章兰英脚下破土而出,先是一鞭抽破章兰英的护盾……在抽破的那一刻,历晴川偷袭成功的喜悦极速冷却,惊出一声冷汗。 桂堂东尚且不能快速攻破的护盾,被她一鞭抽破,怎么看都有问题,但她手中蓄力的雷法已经不可收回,粉色的闪电撕碎章兰英的……幻象,而本人的气息消失在历晴川的感知里。 怎么想,章兰英用金蝉脱壳之计,都是去找桂堂东麻烦去了,历晴川想用“烟波”锁定桂堂东,快速回到师弟身边支援,却发现自己感知不到他。 历晴川意识到问题所在:“该死,魅惑只是表象,那个狡猾的巫师真正妨碍的是我们的感知。” 现场的观众则能看到,大爆炸之后,历晴川尚在索敌的时间里,正打算与历晴川汇合的桂堂东,遭遇破土而出的章兰英的袭击,章兰英自身笼罩在灰色的领域里,而当她把桂堂东也纳入其中的时候,桂堂东发现自己被“隔离”了,外界的画面与声音全部消失,灰蒙蒙的世界里,只余下他和章兰英二人。 桂堂东掏出通讯符箓,却没有丝毫回应,章兰英说道:“这是我运用古老的巫术知识,把现实隔开,无中生有的创造出一片直径60米的异世界。” 桂堂东保持jing惕,巫师们在第二场的时候已经完全确认他是桂堂东,今天章兰英表现出的种种针对性战术已经体现这一点。 所以,把他关进所谓的异世界一对一单挑,自然不可能是章兰英犯了大病做出的非理性决策,那么,这意味着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章兰英在诈他,他如果信了对方的话,施展阳炎府功法,而把这一切暴露给场上的观众,恐怕比赛会终止,然后几十个与他修为相当的巫师们,拿着一系列伪装好的证据,冲过来把他逮捕; 第二,章兰英确实有单挑中击败他的手段,那么她所能依靠的只有特别的法宝……或者,召唤来一个能击败他的高手,比如十巫的成员。 想到这里,桂堂东的手按在胸口,如果要召集场外援军,他能叫来更厉害的,只是他与元静仪的尴尬关系,让他把对方放在最后的选项中。 “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会来妨碍我们。”章兰英说。 “你差不多已经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我很好奇,你要用什么来击败我?”桂堂东问。 “璇玑图。”章兰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现在,我自己就是记录着古老知识的传承之物。” 桂堂东一直分不太清巫术与功法的区别,而与巫师交手之后,他更觉得两者是同一种东西,但章兰英让他开了眼界,她施展了像是巫术又像是功法,但与两者都不同的东西。 他也顾不得对方是否在钓鱼执法,对于未知之物,最安全的处置是对其敬而远之,所以他运转阳炎府功法,以火焰灵力烧蚀那未知的东西,连同章兰英一起烧蚀。 章兰英维持着神秘力量的同时,又运转紫色的能量球,拼凑在一起变成顶在她前方的大门,把桂堂东投射的火焰尽皆吞噬。 近身之时她关闭紫色的门扉,桂堂东挥舞碧罂当头劈下,而她以手中的权杖回应,当两柄武器交击的瞬间,熟悉又亲切的波动传来,桂堂东手臂上的金色纹路点亮,而章兰英的手臂上亦有同样的光芒。 桂堂东有些吃惊:“你是……” “我说过,我们并非每时每刻都是敌人。桂道友,我有一个提议。”章兰英说。 第七十九章 仙缘 3 在观众们眼里,灰色领域里的章兰英和桂堂东打的有来有回,桂堂东为今天的战斗准备大量的火焰符箓,于是爆炸的火光每隔两秒就会占据灰色的领域,把对战的两人短暂的从视觉里抹除。 压力最大的当属远处为章兰英撑起护盾的巫姑,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桂堂东似乎发现了章兰英变得强大的秘密,所以他每次使用火焰符箓的时候,都会悄无声息的运转阳炎府功法,以精纯的火焰灵力,将章兰英的护盾引爆。 纵然巫姑援护下的护盾足够坚固,但如果桂堂东不以击穿盾牌,而是将盾牌构成的异种灵力当做火药引爆的话,即便他的攻击没有直接命中章兰英,但爆炸中,完美淬体的桂堂东免疫火焰伤害,而章兰英则要倒大霉。 在三级巫师的能力范围里去抵抗桂堂东的攻势,真是难为巫姑了,所以她不得不求助其他两位同僚。 巫罗轻哼一声:“早说了,你应该对你的弟子施加多个诅咒,确保你能随时上身代打,再不济也能完全控制住她,省的她被敌人套出自己的底牌。 现在好了,你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而她的敌人却在了解她……桂堂东,怪不得中原修士对救援他的事态度暧昧,换做是我,我也希望他倒个大霉,跌落到和大家同等水平。”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和巫罗加把劲,先把桂堂东的队友解决掉,然后再去帮你,在此之前就尽可能利用保命道具拖延时间,若事不成,解除领域先逃命吧。”巫真说。 “以正道修士的素质,他应该不会给第二次被关进领域里的机会……也只好如此。” 巫姑略显遗憾,如果被关进去的不是桂堂东,而是其他真传,或许她会尝试把自己的徒弟投入风险性的尝试里。眨眼之间,她就通过通讯道具指导章兰英。 “我能击败他。”章兰英忽然说。 “你在说什么?!” “他过于轻视我了,以为我是可以被他随意揉打的面团,但我是国家,是师尊你花费数十年培养出的精英,我不想……辜负你们。” 章兰英的声音里罕见的充满情绪:“师尊,你一直教导我,传承着神之智慧的巫师,是可以击败修士的,对吧。” 章兰英主动结束通讯,既然那护盾已经成为桂堂东隔山打牛的工具,她索性放弃自己安全的倚仗。 于是,观众们看到她反手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然后她被火光吞没。而在观众们看不到的地方,碧罂抢在她自己的护体功法凝结护盾之前将其贯穿,火焰灵力灌入她体内,让她发出惨叫。 灰色的领域崩塌破碎,被拘束的火焰像潮水一样四面散开,桂堂东让碧罂消失在原处,取而代之,红白双剑已经在他手中。 章兰英提出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交易,然而这交易对他太过有利,外加章兰英死战的态度,让他对章兰英不报信任。 “等一等。”云晓镜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这是你的手笔?”桂堂东问。 “和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要不要信我一回?” 不待桂堂东回答,章兰英伸手摁住自己的伤口,来自《璇玑图》记载中的古老知识被施展,墨黑色的图案先是出现在自己的伤口,进而出现在桂堂东的右手手指。 桂堂东反应很快,他先是用净化符箓试图解除诅咒,而后用火焰符箓掩护,再秒接阳炎府功法,然而,那调皮的黑色诅咒却从他的肌肤里钻出,避开火焰的净化,把他禁锢一秒钟。 一秒钟足够章兰英逆转形势了,璇玑图中的知识被运用,桂堂东周围浮现九星宿的图案,他先是试图用火焰或者物理手段将其摧毁,发现无果后又奋力想要逃出星宿的领域。 章兰英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桂堂东的逃生路线,他们三次交手,桂堂东大占上风,给章兰英留下三道伤口,却失去了逃出禁锢的机会。 璇玑图记载的知识或许已经过时,然而这些在正道修士的传承中遗失之物,在这一刻给正道修士带来麻烦。九道星宿化作九道墙壁,从不同方向向桂堂东挤压,在最后一刻,桂堂东铤而走险,投掷手里的红白双剑,企图击杀阵法的使用者来结束阵法的运作。 两颗紫色的能量珠挡在章兰英身前,化作紫色涡旋吞噬桂堂东投掷来的对剑,而后,被九道墙壁顶住的桂堂东再无动弹的空间,那东西妨碍他的灵力的流动,浇灭了热情的火焰。 权杖的尖端朴实无华的穿过桂堂东正在消失的护盾的残影,抵在他的胸口,桂堂东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而后举手投降。 裁判入场,确认了桂堂东的投降意愿,还在远方奋战的历晴川愣了一下,元静仪给予她新的指示,促使她飞快的拦住宰玉蟾:“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投降?” “事实上,我认为这是最优解。请相信他一回吧。就算不信他,也请相信我们的自私自利,我和他都是有光明未来的人,犯的着在这种破烂地方,为了一群无聊的土著葬送自己的信誉吗?” 历晴川没什么信誉,但桂堂东的信誉改变了宰玉蟾的态度,兵甲门修士将信将疑:“将军(胡玄冬)说中原水很深,我们这些武人脑袋把握不住……现在我信了,你们阳炎府究竟在搞什么?” 历晴川理解对方的心情,若不是元静仪传来讯息,她恐怕也想去找他,看看无敌的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是怎么倒下的。 巫师们同样不懂章兰英如何取胜,但他们总归是赢了没错,所以巫罗解除对章兰英队友的控制,将桂堂东等三名修士列为目标,在比赛场地一连降下十七条律令,以防止桂堂东和他的队友们采取非常手段。 巫真准备颁奖典礼,而他手下之前已经混入会场的三级巫师们高度戒备起来,而在赛场之外,更多的巫师按照行动预案部署就位。 巫姑则捏着桂堂东等中原修士对南疆诸国犯下的一系列罪行的“完美证据”,她准备在亲手为自己的徒弟颁发冠军纪念仪式剑后执行计划里的最终部分,即逮捕桂堂东等人,利用正道在进攻泰西势力的有利时间,做出有利于己方的外交交涉。 这份外交交涉的最终目的,是纠正己方大肆搜集古籍,令正道修士产生战略预判并引起的一系列事件;以及重新平衡南疆地区的魔修与正道修士力量对比,好给巫师们时间,研究如何利用已经完全破解的璇玑图记录的惊人秘密。 这一秘密足以颠覆修道界的基础,但如果在错误的时间使用,或许天子级法宝会再次轰鸣,把他们连同秘密一同抹去。 唯一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十巫的领袖,唯一的一级巫师巫咸在三天前失去联络,在这种要紧的,或许能在巫师的历史书写一笔的时刻,联系不上己方大佬令人不安。 光是封锁演武场,阻止旁人通过命运一途窥探情况,已经消耗巫姑八成的力量,她又在宝贝徒弟身上投资一成半,现在没有余裕去管别的事情。 章兰英和队友们假装热情的庆祝了五分钟,毕竟是把作弊条件拉满才取得的胜利,没什么好庆祝的,但他们仍然“一脸高兴”的绕场一周,观众们齐声喊出他们的名声,声音震颤大地。 南疆人一贯崇拜强者,且总是不掩饰这种倾向,比赛的胜利者将成为他们口中的神中神,而失败者则被给予无尽的羞辱。 因而,在比赛刚刚结束后的那段时间,巨大的声浪对胜利者是褒奖,而对于失败者则无比煎熬。好在巫师们心里还有大计划,所以比赛结束不到十分钟,颁奖典礼就开始了。 斗神大会的颁奖典礼按照流程进行,首先是亚军桂堂东,他和他的队伍首先走过,接受列队的冠军队伍鼓掌,从巫真那里接过亚军的纪念盾牌,由纯银打造,上边镶嵌着魔修领地出产的天然绿宝石; 然后,轮到桂堂东和冠军队伍列队,明显能看到,章兰英等人上台领奖的时候,主办方成员的脸色真诚而温柔,仿佛在看自家金榜题名的孩子。 “失败者的滋味如何,师弟?”历晴川打趣道。 桂堂东心态平和:“还蛮新鲜的体验,我赢别人太多,原来从失败者的角度看胜利者是这样的。” “希望事态能像阁下想的那样。”宰玉蟾有些不满。 已经坏掉的姚止馨被推搡到章兰英面前,和她附带的还有一副璇玑图,领着这两样东西,章兰英来到巫姑面,巫姑含笑看着自己的弟子,面有得意之色。 “她算是赌成功了。”巫罗嘟囔道,“等自己弟子成了南疆之光,她的地位恐怕要仅次于巫咸了。” 这时,桂堂东双手伸展,伸了个懒腰,原本就戒备着桂堂东发难的巫姑自然把注意力转向他,这时,紫色的涡旋在章兰英身边具现,红白对剑飞出,贯穿巫姑的身体,金色的丝线从剑身脱离,钻进巫姑体内。 这一变故超出现场之人的想象。受创的巫姑踉跄退了一步,她面色狰狞,不受控制的举起手,在阳光的照耀下,金色的纹路攀附她的手臂。 “拿下章兰英!” 巫真做出了判断,同时自己身先士卒,然而巫姑的下一个巫术已经出手,她自己,章兰英,姚止馨、桂堂东、历晴川与宰玉蟾身上被标记,然后瞬间消失。 这些原本是为了防止桂堂东狗急跳墙,直接在演武场大开杀戒而准备的转移巫术,却讽刺性的由亲手布置它的人施展,带着桂堂东跑路。 观众席的巫师们飞来,守在外面的巫师进场,不明所以的观众们发出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两位二级巫师短暂商议后,由巫真去联络其他十巫成员封锁国境,而巫真沿着转移巫术残留的气息追击,他很快发现,桂堂东他们转移到了鼓城的住宿区。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巫真不晓得章兰英为何会背叛,但他知道,哪怕巫姑加入桂堂东那一方作战,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向着临时洞府之地进发,汇聚在他身后的黑衣巫师们很快发展为覆盖街道的溪流。 出事的一瞬间,潜伏在鼓城的四位日升渡修士就得到云晓镜的指令,立刻袭杀附近的巫师,破坏道路,制造混乱,然后飞向临时洞府。 他们抵达的时候,桂堂东刚好传送回来,冬白雪看了看几位陌生人,抱着手臂问道:“外面好像很热闹,希望这火热不是奔你而来。” “这次不是我在兴风作浪,”桂堂东看向章兰英,“既然是投名状,为了你自己的未来考虑,不如再多做一些?” “不,接下来是我。” 历晴川忽然劈出一掌,撕碎桂堂东的上衣,在周围的惊呼还有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里,把手插进他胸口那永不愈合的伤口,拔出埋在里边的炫光角先生,解除元静仪施加其上的封印。 “师姐!”桂堂东的声音又惊又羞。 “师弟,你的伤口好紧啊,如果痛的话请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历晴川拔出自己的手掌,上面已经沾满桂堂东的鲜血,其他人尚且震惊于她的行为时,潮红之色攀附桂堂东的面庞,他的身体痉挛起来,伤口仿佛被饱涨之物强行撑开,而浪潮正在伤口里翻涌。 桂堂东的“感觉”攀上颠覆的那一刻,精纯的火焰灵力从他伤口里激射,犹如岩浆喷涌,赤红的火柱击穿临时洞府的厚实墙壁,蒸发在上面巡逻的巫师。 “什么?” 巫真停下来,他以为这是阳炎府某种大规模杀伤性功法发动的前兆,但是,火柱很快化作门扉,飞行法宝的轮廓从中显现。 透过破损的天花板,看到天空景象的桂堂东比任何人都要吃惊,尽管外表不同,但熟悉的感觉告诉他,那是他的飞行法宝寒鸦号,它被伪装成了其他战舰,以他的伤口作为门扉,出现在鼓城空域。 桂堂东看向历晴川,历晴川点点头,她挥舞长鞭把现场的每个人都捆到桂堂东身上,由桂堂东施展幻影移形,回到他的座驾之上。 第八十章 离魂 1 桂堂东的幻影移形带了十四个乘客,已经严重超载,所以刚回到甲板上就一个踉跄,被人从旁边伸手扶住。 他不认得对方,但毫无疑问,那是一位变装过的阳炎府修士,而对方递过来的属于元静仪的令牌说明这一点。 所以他换上新衣,回到舰长室,看着已经改装完成的座驾愣了一下,而后下达了全速离开巫咸国的命令。 寒鸦号掉头的时候,巫真和他的随从们攻击已至,然而寒鸦号拥有要塞级防护,巫真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光凭他一人无法撼动寒鸦号的护盾。 在训练有素的船员们的操纵下,寒鸦号的侧舷炮口的挡板挪开,做出炮击追兵,以及追兵身后的鼓城的姿态。 巫真不得不停下脚步,桂堂东的威胁恰好捏在他的软肋。鼓城是他统治的城市,他绝不会以牺牲鼓城为代价,把这一船人留下来。 “他们挟持了巫姑做人质,所有单位注意,不得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重复一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巫真突然觉醒了纯真的同僚之情,或者说,找到一个让战火远离鼓城的极好借口。他带人在后面远远跟着,打算离开鼓城,而鼓城的要塞防护强度提升到最大时再对这艘船出手。 寒鸦号大摇大摆的离开,巫咸国的飞行法宝在它的衬托下如此娇小,没有巫真的命令,周围人莫敢开火,像是护送寒鸦号一样与其一路同行。 桂堂东问他不熟悉的船员:“我们的队伍里,有一个相当于门派元婴修士的敌人需要处理,你们有谁能帮上忙吗?” 船员有三人转身去处理此事,然后他转向历晴川:“师姐,能请你发挥女主人的作用,先把大家部署到战斗岗位吗?” “可以,但你事后得把一切都告诉我。” 桂堂东同意了,历晴川引导众人离开,而后他看向章兰英:“为什么?” “巫师们是以防范你暴起伤人,以及武力抓捕你和你的同党为前提布置现场,他们对我毫无限制措施。 师尊她的力量消耗在这些措施里,而且她为了让我取得决赛胜利,用诅咒的方式把我和她连接在一起,这让她的危机感应、护盾强度和警戒心大幅度下降……仅限于是我的情况。 我以冠军之姿来到她身边,而桂道友的奇怪举动吸引她注意力的时刻,我就有机会动手,让桂堂东附在剑内的神圣力量注入她体内,强制操控她带我们离开现场,我的使命到此为止。” “我是说,我原以为你是被黄金律操控的傀儡,但那个神祇对我说,你是见识了她的力量后主动投靠了她……为什么?”桂堂东问。 “因为她能给我更强大的力量,而她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决定追随她。” “好吧,那是你和黄金律的事,等她来到之后,她会决定你的命运。”桂堂东说,“我受人之托想要解救姚止馨姚道友,就是当做冠军战利品奖励的那一位,可否忍痛割爱?” “好。” “我也受人之托,要确认璇玑图的状态……” “好。” 章兰英答应的十分爽快,她把姚止馨的奴隶契约书移交给桂堂东,又把冠军的战利品——璇玑图的一份复制品,以及她知道的璇玑图现状告知兵甲门修士。 她变相帮助桂堂东一下子完成两项承诺,桂堂东心下稍定,随后他询问对方的要求,章兰英的要求很简单:她想要加入阳炎府,成为内门弟子。 加入阳炎府对桂堂东不难,只消他写一封推荐信,负责人事的会给他一个面子,但成为内门弟子就不是他能办到的事了。 内门弟子是门派的骨干,参与门派核心事务的运作,知晓门派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所以一个外人想要一步登天成为内门弟子,都不是一个长老写推荐信能搞定的事情。 不过,满天要价,就地还钱是双方利益交换的基本流程,桂堂东提出折中:他保举对方成为外门弟子,如果她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外,那么他会想办法让对方花费十年左右的时间晋升内门弟子。 章兰英也更改方案,她放弃成为内门弟子,但希望获得等同于内门弟子的安全庇护与修炼资源支持……她打算放弃精进自己的巫术,转而追随伟大的神祇,修行黄金律授予自己的功法。她的背叛,她修炼之途的从头开始,需要安全与资源。 是个狠人啊。桂堂东想,遇到更强大的存在时,毫不犹豫舍弃在巫咸国的一切,背叛同门,并否定自己的道路从头开始,她和云晓镜相遇才几天就让她能下如此决断? 桂堂东佩服对方追求力量和当断则断的决心时,也不免暗暗提防章兰英,但想法不多,毕竟,章兰英现在为云晓镜打工,是云晓镜要提防手下马仔背叛。 何况,他也顾不得云晓镜的事了。 寒鸦号离开鼓城的射程后,巫真下达攻击指令,而另一位十巫成员巫彭也率众赶来,两者合力猛攻飞行法宝的局部区域,又有巫咸国的的飞行法宝以炮火支援,纵然寒鸦号有要塞级护盾支撑,但被攻击部位的强度却在不断下降。 巫罗和其律令巫术的加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红字律令让舰船护盾变得脆弱,而巫彭的蓄力一击,终于在寒鸦号的护盾上打出一个直径数米的大洞。 此时,寒鸦号已经飞抵口岸,匆忙集结的巫咸国的舰船,陆续以空港为轴,排布成封锁线阻止寒鸦号离开国境。 桂堂东通过舰内广播通知准备有可能进行的跳帮战,然后下达全速前进,不与敌人纠缠的指令,随后,在船体的震颤里,寒鸦号以大幅度降低机器使用寿命为代价,把速度提升到最大。 同时,船上的正道修士们升空,聚集在飞行法宝护盾的缺口附近,已经和靠近的巫师们展开第一轮交手,口岸空港的大口径要塞炮与舰队进行拦截射击,炮口升腾的烟雾是白色的防波堤坝,而炮弹像是浪潮,拍打在寒鸦号的正面护盾上。 炮弹不时砸在寒鸦号的护盾上,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护盾上扩散,散修的飞行法宝所使用的炮弹缺乏品控,也没有统一武器型号,减少后勤压力的意识,他们平常就在制造,以及尽可能搜集各类炮弹,在需要的时候给自己,也给敌人开盲盒。 这次盲盒桂堂东是受益者,因为在正面方向朝寒鸦号射击的巫咸国飞行法宝多是应召而来的巡逻船只,指挥官缺乏足够的意识,舰船没有太多穿盾弹药储备,而炮手们也没有使用三角射击法(在第一个弹着点水平移动10米,进行另外一次射击,而取两次弹着点连线之中点,向上或向下做垂直线,并沿着两条垂直线,但最好距离中点不要太远,任意一点进行第三次射击)破坏护盾结构的素养。 因而,舰队的射击声势惊人效果却难以令人恭维,而在桂堂东的命令下,寒鸦号的舷侧火炮保持静默,交战的嗅觉无疑属于围绕舰船护盾攻防的修士与巫师们。 五位兵甲门修士履行其断后的承诺,她们启动构装,举起护盾,以叠加的防御魔法与法宝堵在护盾的缺口。三级巫师们无法撼动她们组成的城墙,但二级巫师每一次出手,都犹如一记重拳砸在护盾上。 阳光与火炮点亮寒鸦号的轮廓,而二级巫师们攻击的区域最为明亮,不过数分钟,兵甲门修士的防御就被击破,她们被蛮力拍打在甲板上,令甲板出现凹痕与摩擦的痕迹。 三级巫师们鱼贯而入,他们实力与正道金丹境修士相当,即便飞入之后立刻遭到埋伏在暗处的正道修士的突袭,在最初几秒狼狈后,迅速接阵落地,掩护后续小组登舰。 船上陷入一片混乱,桂堂东带回来的正道修士们也不得不投入战斗,但不包括章兰英,如果这个叛徒露面,那么情绪被刺激的巫师们要不死不休了。 章兰英被赋予的使命是看管巫姑,桂堂东赋予历晴川的两个小跟班骆红蕖与颜紫绡的使命是监视章兰英,如果章兰英有玩苦肉计,再度反水配合登舰的巫师们内外夹击的迹象,就立刻通知他。 这个使命是在变相保护两位散修姑娘,其实真正起到监视之职的是隶属于元静仪的无名修士们,除此之外,脑袋坏掉,认为自己是条狗的姚止馨被强制拘束,省的行动无法预测的她,溜达到甲板上吃掉不明aoe而死掉。 现实里的交战,友军伤害是不得不品尝的一道菜,根据阳炎府自己统计的英烈录,自建立门派以来,为阳炎府的事业而在战斗中牺牲的修士们,有大约千分之七是死于友军伤害。 因此,和同门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很重要,除非能力杰出到冬白雪那种程度,不然性格不好的修士,很容易在战场上死于“事故”。 甲板之上每一处可以用来充当掩体之物,成为双方争夺的战场,所有的设施都在遭受巫术与功法与法宝与符箓的轰击,甲板、舰桥变得破破烂烂。 “可恶,我的船!”桂堂东盛怒不已。 真传们暂且抛弃成见,进行一番精妙的配合,首先由勒花天索敌,标定敌方队伍里的指挥官与威胁较大的巫师,冬白雪甩出叠满四季轮转的冬坛功法,将目标与友军分割。 江纤尘抬手标记重要角色,将其瞬移到己方面前,历晴川舞鞭欢迎,将目标束缚,而桂堂东则用蓄力的刚猛一击解除对方的战斗能力。 吃了全套真传限定组合技的倒霉蛋们,几乎是立刻失去战斗力,如果没有,桂堂东再补一下也就差不多了,然后把伤员踢回巫师的队伍里。 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出对方的武装行动有所克制,以解除正道修士的武装为第一目标,他也不想激化矛盾……现在他可以给对方尽情上嘴脸,但对方狗急跳墙把他的身份公布,背负散修屠杀者(尽管巫师们自称与修士不同,但大多数分类标准里,他们都被视为散修)的名号,以后他在南疆约摸是一号魔头了。 而且,把伤员踢回敌方的队伍,还能让对方陷入道义上的抉择,再怎么说,三级巫师是巫咸国的力量核心,如果无视他们,很容易让人(其他三、四巫师)寒心。 依靠定点秒杀战术,攻进来的巫师们指挥陷入混乱,凛冬不时在人群里降临,竖起的坚冰人为的分割战场,总是创造正道修士多打少的局面。 巫师们从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他们引以为傲,欺负其他弱小的南疆土著锻炼出的组织力,在可称得上半个全明星阵容的正道修士面前幼稚的宛若婴儿,登舰十五分钟后,最后一支巫师小队被击败在船首的斜桅杆上,在正道修士的嘲笑声里狼狈的逃离飞船。 然而,桂堂东等人的处境并没有变好,相反,趁着被撒出去的三、四级巫师们在甲板上鏖战的时间,三位二级巫师协力破坏了飞行法宝正面的护盾,在口岸空港阻拦寒鸦号的巫咸国战舰发射的炮弹,以碰运气的概率砸进船内,击穿玻璃窗进入一处房间,碰坏了若干瓶瓶罐罐。 历晴川满脸不可思议:“他们还没意识到吗?处于火力优势的是我们这一边,之前我们都保持克制,现在他们把炮弹砸进船内,威胁我们的生命,这事怎么说?” “南疆是这个样子的,我虽然想要尽可能减少牺牲的方式结束纷争,但为了和平,必须使用暴力,让敌人也产生减少牺牲的共识。”桂堂东回答。 配合战舰的炮火,三位巫咸国二级巫师降落到寒鸦号的甲板上,等同于三位正道元婴修士的气场铺开,其中蕴藏的威压令金丹修士们窒息。 “叛徒和巫姑在哪里?”巫真问。 第八十一章 离魂 2 巫真的语气随意,但高明的巫术早已蕴藏其中。他有“斗神”之名,但其核心巫术却是魅惑,两百年的修炼时光,魅惑已经融入他的生命,他自身便是魅惑巫术。 就像此刻,他平平无奇的询问里音节的颤抖,扰乱了与其对峙的正道修士们的思绪,桂堂东向前踏出一步,元静仪与云晓镜对他灵魂的防护使他免疫了无形的攻势。 他将火焰铺开,变成守护同伴的墙,透过火焰的净化,巫真在众人眼中便失去了那股魔性的魅力。 巫真挑了挑眉毛,巫彭有些不耐:“小鬼们,这可不是谈判,把叛徒和我们的同僚交出来,你还能少吃些苦头。” “诚然,我们加起来也不及你们,但你们不止是巫师,还是巫咸国的统治者,一举一动必须考虑组织利益,不是吗?”桂堂东说。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来先礼后兵。我并不是很想为你们浪费时间,但修士也好巫师也罢,就是要为了各种各样的事行动起来。趁着我还有耐心的时候,希望你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阳炎府的名号,难道不能让贵方做出明智的选择吗?” 巫真冷笑:“如果阳炎府天天为门人擦屁股,那他们可真是够忙的。何况,你是散修阿bin,关阳炎府什么事?莫非你想污蔑阳炎府派人潜入我国盗窃机密,制造混乱?” 巫真抱起手臂,等待桂堂东的选择,桂堂东有意拖延,发现他意图的巫彭径直冲向他,这位二级巫师手臂膨胀,转眼间已经超过三米,猛的甩向桂堂东。 江纤尘抬手,企图标记巫彭,巫罗打了个响指,巫彭头上的月光标记消失。她又打开月光凝结的门扉,巫罗不屑的笑笑,在清脆的响指声里,门扉关闭。 冬白雪和勒花天的功法尚在酝酿中就已经消失不见,不知不觉间,红色的箴言已经把船上的正道修士们包围,而在领域中,巫罗为所欲为,不断取消修士们任何企图帮助桂堂东的功法,独留桂堂东直面巫彭。 桂堂东纵身跳跃,堪堪躲过合拢的手掌,他的护盾只被巫彭手掌边缘轻轻蹭了一下,就已经接近破损。而在他跳起的同时,之前凹造型装高人的巫真斗篷一揭,掏出一把弩具瞄准桂堂东。 你的人设只凹一半吗?!桂堂东想。 弩箭从凹槽弹出,在空中,它的金属箭头张开箭杆分裂,眨眼之间,就变成一张铁网笼罩桂堂东的视野,桂堂东抬手,一道猩红的、有金色丝线在其中游走的光束击穿铁网。 巫彭的巨掌向上,一把把桂堂东拍进甲板里,但发现自己只是拍中了一片残影,而在更高的位置,桂堂东现出真身,金色的纹路藏在他的掌心里。 巫真与巫彭一起看向巫罗,巫罗摊手:“我无法取消他的功法……如果他使用的是功法的话,见鬼,中原修士哪里掏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原来如此,能在巫罗的领域里使用功法,齐地年轻修士中的至强者果然有两把刷子……但是,也不过是金丹境修士罢了。” 三位二级巫师联手,阵法启动,在桂堂东理解他们做了什么之前,彭湃的力量就清空了战舰前四分之一甲板,让其变得光秃秃的,鼓胀变形的甲板化作丛林,将正道修士的肢体禁锢和拘束,但避开了要害。 桂堂东幸免于难,也是巫师们刻意为之的结果,他们要留下来一个说话管用的话事人,施加压力,以及品尝他的恐惧,达成对己方有利的条款。 “为了一个叛徒,我们不至于拼到这种程度。桂道友,只要你们把叛徒和我们的同僚交出来,我们可以礼送你们处境,不然的话,我们只好用不体面的手段达成目的,这对你们在门派里的评价也不利。 所以,何不选择大家都体面的方法结束呢?” 巫真并没有指望用言语让桂堂东改变心意,而是打算给他一点苦头,再把桂堂东打上焦点位,把其他门派修士的仇恨转移给他。 谁知道,历晴川奋力挣扎,拔出手从储物戒里掏出一物掷出,而巫彭已经发动,转眼之间,敌人与师姐投掷的法宝化作两道光芒在桂堂东身前交汇。 一颗炮弹从桂堂东头顶飞过,消失在另一端,不知不觉间,寒鸦号已经杀到拦截线的眼前,撞开巫咸国的飞行法宝。 寒鸦号的船首结构变形,而被撞到的巫咸国战舰则在天空解体,口岸郊外栖息的动物遭受无妄之灾,被从天而降的残骸雨掩埋。 同时,寒鸦号的位置cha进两艘巫咸国战舰之间,它立刻遭受两面夹击,每一面都被十七门火炮射击,类型不一的炮弹以不整齐的顺序发射,或是落空,或是被残留的护盾抵挡,偶尔za在船体上留下痕迹。 到了寒鸦号的回合,舰船上的瞄准装置将指示射击图案标记在巫咸国战舰的护盾上,位于双层火炮甲板中下层的大口径重炮首先开火,穿盾炮弹跟随射击指示精准命中。 巫咸国舰船的护盾质量低下,只一轮射击护盾就被击穿,而那些大口径炮弹继续前进,穿过船体破坏了护盾发生器,让舰船外的护盾因失去能量供给而逐渐稀薄。 这时,寒鸦号上层甲板的轻型火炮开火,清洗甲板。飞行法宝上重型火炮比轻型火炮填装时间慢,但因为发射在前,所以第二轮射击的时候,三十七门火炮一齐喷吐烟雾与火光,普通装药的炮弹穿过几近于无的护盾,全部命中,瘫痪了敌舰。 “所以,就是这样。你们在搞定我以前,又要付出多少代价呢?”桂堂东说。 在他的面前,三位二级巫师的攻击被一道透明的护罩拦截,那是历晴川丢出的,由元静仪塞在她储物戒的保命道具。纵然三位巫师的攻击声势惊人,一时间却也奈何不得保护罩中的桂堂东等人。 冬白雪怒视历晴川:“在我们受伤之前,你干嘛不拿出来?” 历晴川辩解道:“它是一次性法宝,造价够我我买一百条量产鞭链软剑,我也没豪横到随便把这种道具浪费。” 那保护罩不仅保护桂堂东,还抵消了巫罗的领域,正道修士们得以施展功法,把自己从禁锢中弄下来。冬白雪双手各自施展四坛功法,以夏开始,以春结尾,双倍的、叠满四季轮转的治愈功法覆盖每位伤员。 寒鸦号的行动,无法攻破的屏障让巫师们冷静下来,他们刚才还是打算以暴力破局的黑帮大佬,眨眼之间,他们就变成珍爱和平,反对暴力的反战人士,用亲切的口吻和桂堂东交流起来。 船外炮火连天,巫姑的囚室却分外安静,“杜丽娘与柳梦梅”插在巫姑的身体,又被进一步补充能量,和其他法宝联动,变成拘束二级巫师的强力道具。 章兰英坐在她对面,捧着一本书安静阅读,既没有羞愧,也没有辩解或报复,她就这么坐着,仿佛和巫姑不熟,仿佛没有背叛自己的师尊兼母亲。 “为什么?”巫姑问。 章兰英放下书本,冰冷的看过去:“不管是什么性格,什么背景的人,当你们选择用资源把一个人堆砌起来的时候,他所处的那个位置都会让他渴求更多,但你们不会给。 所以我的前辈们最后都背叛了你们,拥有力量之后,没人喜欢老东西们对自己的颐指气使,对自己的限制,如果你们不给,我们可以用手中的力量去抢,这不符合道德,但在南疆谈道德本就十分可笑。 然后,你们在我身上下了很多功夫,我也曾认为我必须为十巫们奉献自己的人生……哪怕那南疆之光计划的结局,是你们泯灭我的人格,把完全解开的璇玑图装进我的身体,以完成我尚未知晓全部情况的计划。 然后,伟大的存在找上我,我沐浴在她金色的光辉里,见证她的伟力时,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大计划去死,而不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师——尊奉神祇,而后获得神祇的赐福? 所以,和前辈们一样,我背叛了你们,比起你们给我书写的结局,我还是对那个人的许诺更有兴趣:现有的修道界将被颠覆,实力、嗅觉与幸运兼具的人将在新秩序里找到一席之地。” “是谁告诉你关于南疆之光的后续?”巫姑问。 “你那么热爱占卜,应该自己来占卜看看。”章兰英说。 “别得意,叛徒在哪里都不会被重视,被信任,人们永远记得你的背叛。” 章兰英反问:“寻常的母亲会泯灭孩子的灵魂,把孩子的身体当做法宝的容器吗?在我背叛你之前,你已经背叛了身为母亲的职责。” “……你并不会被泯灭,你只是进化,进化成比现在更高级的形态。” “那时候,‘章兰英’仍是你的子嗣兼徒弟,至于‘我’,你认为可以替代和牺牲对吗?”章兰英问。 巫姑悲哀的看了对方一眼:“这并不是一种牺牲,如果可以,我甚至更想替代你执行计划的最后阶段……这是爱,但我的爱给了一个白眼狼。 呵,我已经感受到巫罗和巫真的力量了,你和这些逃出来的人都要倒霉了。” “你可以怨恨,愤怒,诅咒我不得好死,都无所谓。现在,我满心都想着她,想着她代表的,更为强大的力量。” 章兰英来到巫姑面前,单膝跪下捧起巫姑的手臂,她凝视手臂上的金色纹路,脸色绯红,眼神迷离,然后把嘴唇印上去,舌尖沿着金色的纹路滑动。 尊严和气度让巫姑想要保持镇静,但毫无疑问,她想要一巴掌把wei亵自己肌肤的混账女儿抽倒,但她做不到,所以干脆闭上眼睛,哀叹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或许是自己,也许是你对我的塑造与控制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多年,你一直为我塑造巫师优于修士,我们终将实现复兴,夺回失去的一切。可是在我亲眼看到那些我要与之竞争的正道修士时,我就觉得,巫师毫无未来。 这是一艘散发着腐朽味道的破船,只有你们以为古老是一种荣耀,你们想要它继续再开一万年,而我已经受够了它,想要把它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我的前任们也怀有同样的革新志向,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你们却能判断出他们的志向妨碍你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最后都消失了。 既然无法改变,那我就跳船好了。就算没有遇到那位伟大的存在,我也会想尽办法和正道修士搭上线……所以师尊,你意识到了吗? 你们和全体巫师的利益重合又矛盾,你们希望培养足以和中原修士匹敌的巫师,可那样的巫师为了全体巫师的利益,一定会损害你们的利益,在个人利益与全体巫师的利益之间,你们选择维护你们自己,这就是你们培养的南疆之光们总做叛徒的原因。 啊,你们意识到了,所以才要泯灭我的灵魂,把璇玑图封进我的身躯里,这是对你们十巫利益最大化的方案……不过无所谓了,我已经跳船了,往日的事便不细想了。” 章兰英看向远方,她感觉自己决心追随的神祇就在那里,而在登葆山上,云晓镜似有感觉,一边下山一边对“南轻絮”说道:“虽然是为了方便帮助桂堂东,扩充自己的势力,但我好像有了一个对我抱着奇怪感情的追随者。” “南轻絮”却不想说话,在登葆山的山顶,她的猜想,璇玑图所记录之事,巫咸国巫师倚仗之事,历无咎隐瞒之事,她已经得到这些事相通的答案。 哪怕她活了快两百年,也遭不住如此打击,倒不如说,正因为活了快两百年,所以打击才更多,无尽的愁苦与混乱居于她的心中,除了勉强振作起来,给予历晴川指导,她什么事都不想做。 “我想回去静静,闭关几个月再出来。”她嘟囔道。 “我可以等,你的门派可以等,但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能等那么久吗?” 云晓镜说,“依靠你给的东西,他暂时拖住那些巫师,但那些实力领先他一个大境界的巫师不会甘心和平谈判,他们在等待那阻挡他们的法宝结束的时间,这样他们就能靠暴力止损。” 桂堂东的事让元静仪振作了一些,即便在毁灭世界观的事面前,母爱仍有与之周旋的能力,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把我传送回……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就是桂堂东在南疆临时招募的散修那里,你说琪琪的分身待在上面。” 云晓镜有些惊讶:“不是去找桂堂东?” “小晴知道该怎么做,万一是最糟糕的那种展开,我也需要安全的地方回到自己本体中,才好支援他。” “南轻絮”从巫咸那里感受到视线,但没有理他。巫咸在个人的利益与集体的利益之间痛苦的思考着,最后遵从本心选择个人利益,他利用巫师传承维护的公共财产,从云晓镜这里交换了新的知识与承诺,且隐藏了这些事,不让其他十巫成员知道。 而到了他利用新知识突破,成为正道标准的化神修士,南疆第一强者时,那时即便其他人看出端倪,也必须尊重他的实力。 那时,他进可以协助云晓镜建立类似泰西西正教会的政教合一组织,并在其中担任要职;退,可以成为软性控制其他南疆方国,成为正魔两道修士的新藩篱。 任谁都看的出来,分裂的南疆诸方国已经不能担当此任,正道修士与魔门修士反而指望南疆一个有些本事的土著,重新让缓冲地带发挥效能。 统一是不可能统一的,于正魔两道修士而言,分裂的南疆是他们框架里底线一样的存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璇玑图的研究会停下,巫咸不介意自己领导下的巫师有更多选择,前提是在自己的领导下……十巫之首的位置是他的底线。 “既然我们的关系是秘密的话,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必要在大家面前做上一场,不然你这个领袖会被手下人的差评哦。” 云晓镜说:“反正,你内心也有疑惑吧,我也是,所以就让这场战斗成为我们彼此验货的环节。” 至于验货失败会发生什么,云晓镜没说,但巫咸懂,他点点头,看云晓镜带着“南轻絮”离开后,才召集人手,准备去支援口岸。 云晓镜送货上门,“南轻絮”降临的时候,琪琪已经自觉离开了,云晓镜留下“全凭‘南轻絮’指挥”后,又消失在原地。 获得指挥权的南轻絮迷茫的瞪大眼睛,气场从狼王退回小京巴,因为元静仪同步离开了,她有些畏缩的说道:“辛苦了,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等待下一步指示。” 在口岸晴朗的天空里,寒鸦号仿佛一头闻到血液的鲨鱼,在送上门来的“鱼群”中摆动,舷侧火炮每一次齐射,都能取得相应的战果。 桂堂东在赌,二级巫师们会因为承受不住飞行法宝的损失,而选择有利于他的妥协;二级巫师们在赌,在寒鸦号离开巫咸国国境之前,桂堂东那昂贵的保命道具时效结束,这样他们就能擒下桂堂东为首的正道修士。 双方内心归根结底都是要谈判的,也清楚对方的底线。因而以强硬对强硬,不断逼近底线而小心翼翼的不越过底线。 因而,桂堂东要用武力施压,轰击周围的巫咸国战舰,却不会轰击口岸,因为口岸也有正道修士的经济利益存在;因而,三位二级巫师不敢拿出压箱底的绝技,承受杀死而非俘虏正道修士的风险,所以他们把力量宣泄在了寒鸦号上,摧毁它的护盾,打击它的动力设备,让其航速下降。 桂堂东表面很镇定,但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着,攥的自己指甲发白,掌心chong血。 寒鸦号的速度下降,护盾消失,更多的炮弹命中它,把它的船体打的千疮百孔,而它的射击也不时令天空爆开“烟花”,下起一场火雨。 然而,正道飞行法宝优越的设计、材料品质与损管,让这艘船伤痕累累却坚定不移的击穿巫咸国舰船的拦截,向着国境线飞去。 它完全越过口岸,迫使口岸的战舰离开有要塞炮保护的空港,加入危险的尾行。 距离国境越近,巫师们的压力越大,这看起来对桂堂东有利,但如果对方狗急跳墙掀桌,凭借力量上的优势弄沉寒鸦号,强行把他们留在国境线里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 “你们还有什么厉害的保命道具,待会儿不要吝啬,全都拿出来。”桂堂东回头对其他人说,“想来你们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的判断或者敌人的理性。” 冬白雪皱眉说道:“最棘手的便是那个律令系的巫师,他的领域包裹着飞行法宝,就算在这里跑路,也会在离开防护罩的瞬间被取消效果。” “我会对你们负起责任,待会,我会在巫罗的领域里开个洞,足够让你们逃生了。”桂堂东承诺道。 “你傻不傻,”历晴川以密音说道,“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我肯定先拉着你跑路。” “我不跑,因为我为了同伴殿后而被俘虏,会损失一部分声望又回补一部分声望,两下相抵我损失有限;如果我跑路了,那么我会白白掉一大笔声望,而且很难洗白自己。” 历晴川有些震惊:”这种时候你还计算这些?” “不,师姐,正是这种时候,才要把各方面算的清清楚楚,我和巫师们在战斗,但我和巫师们进行的不是一场战争,而是谈判策略的延续。” “该死,你和那个讨厌的男人越来越像了。”历晴川咬牙切齿的说。 桂堂东没有回答,因为这一刻,巫咸和云晓镜同时降临在船上,落地的同一时间,就朝对方发起攻势。 第八十二章 离魂 3 双方大佬入场即开打,神秘的巫术与黄金律交相辉映,把天空渲染为妖艳的紫色。 在桂堂东和巫真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已经飞向天空,而这场乱入总体上对桂堂东是不利的,因为巫咸的入场给了巫真继续打的信心。 “散开!” 桂堂东按照承诺,在对方起手之时,他交出自己的身法,不是后退,而是向前,云晓镜的乱入已经在巫罗的领域里开了个洞,只要肯有人牵制巫罗争取时间,那么他的同伴都能跑掉。 巫罗有些惊讶,不明白桂堂东怎么敢滑到眼前,但二级巫师怀着感谢大自然恩赐的心情,伸手去抓桂堂东。 “你们压制其他人,我来抓住他。”巫罗说。 于是,巫真架起弩具,只一击就把宰玉蟾的盾牌与手臂一起射穿;巫彭双臂暴涨,化作一道高墙犁过甲板,众人各显神通躲避,却也无暇救助桂堂东。 “你想为她们争取时间,做个帅气的悲情英雄,但她们却选择来救你,于是你的行动变成小丑……她们和你是什么关系,竟值得你们前仆后继,总不可能都是你老婆吧。” 巫罗一边说,一边随意在指尖构筑红色的箴言,“无法使用具备位移效果的功法”这句话,化作巫罗手里的方天画戟,当头朝桂堂东劈下。 以文字塑造的兵器优雅美丽,只可惜桂堂东来不及欣赏,他一个翻滚,方天画戟劈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飞溅的木屑告诉桂堂东,那东西具备物理意义上的杀伤力。 而且,桂堂东好不容易恢复的护盾又裂开了,在二级巫师的攻击下,他的护盾只能在非直接命中的情况下被对方戳一下,比纸还要脆弱。 他拔出碧罂,注入云晓镜给予他的力量,大约是距离云晓镜的物理距离大幅度缩短,所以他感觉体内的黄金之力变得活跃起来。 “哦,就是这东西让你在我的领域里仍能发挥……小子,我最后一次劝降你,不抵抗就不会吃苦头。”巫罗说。 桂堂东立刻回答:“我拒绝。” “就是这样才对!” 巫罗巴不得桂堂东抵抗,这样他在拘束桂堂东后才有借口去挖掘桂堂东身具的神秘力量。 巫罗把手中的箴言兵器投掷出去,桂堂东扭开了,但它落到附近的时候,却让桂堂东感到自己“遗忘”了所有和位移效果有关的功法。 下一秒,桂堂东反应过来,他挥舞已经变成金色的碧罂,击碎那柄方天画戟,被“遗忘”的知识瞬间回来。 这并非结束,而是开始,巫真以箴言化为弓与箭,一连朝桂堂东射出九支箭,桂堂东当即释放一发光炮,但战果却仅仅摧毁了一支箭。 他交出身法,但那些箭的速度比他更快,第一支箭击中他脚踝的瞬间,那支箭朝化作锁链,一头将他的缠绕,而另一头则出现在巫罗手中。 巫罗轻轻一扯,桂堂东又一发光炮偏离方向,第二根与第三根箭命中他左右手臂,于是他左肩与右手手肘被锁链缠绕。 象征不同律令的锁链进一步削弱了桂堂东,而锁链在物理层次上限制了桂堂东的移动,最后,八根锁链被巫罗握在手中,而在另一端,桂堂东被八根锁链拘束。 “实力领先你一个大境界,打赢你倒也算不得什么光彩事。清醒过来了吗,小子,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你的地位,你的尊贵,你的荣誉不值一提,像我这样苦哈哈出身的巫师也有机会修理人生已经金光闪闪的中原修士。 这个烂透的修道界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不是吗?你有你的活法,南疆也有南疆的。” 巫罗一边说一边接近:“我被安排来抓住你,是因为我不会伤到而控制你的稳妥手段,我的同僚们可没有那么温柔,万一伤到你可爱的同伴们就不好了。 下令让她们投降,不然我只能从你身上弄出点好听的声音,劝她们改变心意。” 被缚的桂堂东眼神里满是怜悯:“折磨我?你要倒大霉了。” “呵,有谁……” 巫罗这时候注意到,拘束桂堂东的锁链正有鲜血滴落,而鲜血的源头来自桂堂东胸口,他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巫罗不记得自己弄伤桂堂东的胸口,二级巫师一抬手指,桂堂东的上衣又爆了。 “长生”留给桂堂东不治之伤,它是伤口亦是通道,在巫罗惊骇的目光里,一只玉臂从桂堂东伤口里伸出,纤细却有力,向上摸了摸桂堂东的脑袋,而桂堂东也像小狗一样贴住从他胸口伸出来的手臂。 “喂,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巫罗精心构筑的箴言锁链,被那只手一秒熔断,精纯的火焰灵力注入其中,把断裂的锁链加工成保龄球大小,然后轻轻投掷出去,击穿巫罗所有的防护,带着二级巫师的身体飞出寒鸦号,砸穿附近的巫咸国战舰。 那艘倒霉的战舰在三秒之后爆炸解体,而巫罗本人更是飞进口岸,一连撞破几栋民居才勉强停下,他耳畔传来巫真的声音:“没死吧?” “已经死了。”巫罗费劲的站起来,“收手吧,那阳炎府的小子怪不得那么狂,敢在我们的地盘兴风作浪。你不知道我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火焰聚拢为娇俏的影子,注视着巫罗,巫罗吞了口口水,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来不及反应就翻车了。” 绯炎的倩影比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巫罗相信,威胁自己的人有这份神通,那可是一位正道标准下的化神圆满修士,如果对方不讲武德执意护崽,杀他就像凡人杀一只鸡一样容易。 巫罗被逐,巫真却不甘心接受这个结果,他让巫彭挡住其他正道修士,自己返身扑向桂堂东,但这时,巫咸和云晓镜降落。 “首领!”巫真说。 “我们已经失败了。” “我还能打!” 巫咸指了指外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巫真看到寒鸦号的主体已经越过国境,来到犬封国境内,而在天宇的边际,夏奇峰带领的舰队显露轮廓。 “……” 巫咸看向桂堂东:“这是一场误会。” 桂堂东胸口的手已经消失在伤口里,他穿上新衣服遮掩血迹和秘密:“是的,这是一场误会,我为我们彼此造成的损失与悲剧感到遗憾。” 桂堂东让人解除巫姑的拘束,将其交还,辩称是刚刚发现,合理怀疑是章兰英把人放在船上,挑起两方争斗。 当基调定下的时候,借口已经不重要了,巫真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但他只能默默把巫姑接回去,随后和其他巫师撤离寒鸦号,而巫咸国的战舰也留在原地不再追击。 “别以为这是结束。”巫真说。 桂堂东长舒一口气,看向云晓镜,云晓镜摇摇头:“他们都很安全。” 随后,她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桂堂东知道她在笑什么:他一直想要摆脱她的影响,到头来,他却不得不依赖她的力量。 见敌人已退,元静仪的人手消失在原地,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出现这里。基于同样的理由,衣家姐妹增援给桂堂东的四位修士,以及完成任务的五位兵甲门修士也离开这艘船。 刚才还算热闹的船只顿时冷清下来,桂堂东立在船头,路过夏奇峰等人的船时拱手见礼,他现在是纯路人,不方便直接与正道修士的船只汇合。 冬白雪悄然离开,去找夏奇峰,桂堂东没有阻拦她,但当江纤尘眼神表达同样的意愿时,桂堂东的阴影落在她身上。 “我们先去玉革城修船,见了其他长老的人,我就说我们交流技艺顺带观光南疆,等船修好后,我们重新踏上旅程,帮你配置药物……光是点亮百花这一步,就要花很多时间,但别担心,在今年的齐地冠军联赛之前,我一定能帮你搞定。” 桂堂东伸手,江纤尘却后退,躲开他的控制范围:“我们该告别了,桂道友,我们的契约可以提前结束了。” “你不能走,巫咸国的公事已经了结,但你们——你和勒花天,和我还有些私事要说清楚。”桂堂东说。 “不是说过了吗?” “我觉得我们必须推心置腹的谈一谈,我认为你是个……” 桂堂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江纤尘的手掌插进胸口,她撕扯自己的皮肤,将那美丽动人的皮囊剥下,露出真容:青色的长发像鸡冠一样扎在头顶,脑袋变得狭长,猩红色的双目分布在两侧,鼻子与嘴巴融为一体,变成赤色的、像鸟嘴一样的形状。 江纤尘从脖颈到胸口,除了手腕之外的双臂,以及从肚脐到大腿尚且维系人形,但其他部分已经身披羽毛,羽毛有着黑色的、金属质感的闪光,她的双脚更是化化鸟爪,厚厚的黄色角质填满她的足底。 百花的名字镌刻在她的身体上,但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堆砌。江纤尘的躯干正面有树的纹身,以肚脐为边界,肚脐下的树根直抵小腹尽头,其下的根须变得立体详实;肚脐之上的树干穿过胸乳中央,枝桠分叉,每一个细小的枝头都坠着果实,而每一个果实都写着一个具体的名字,和名字彰显的异族血统。 “月华苑的典籍《尔雅·释鸟》描述过凤凰的外形: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也。 另一本书《说文解字》也说,‘凤之象也,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 在桂道友看来,我已经身具几色?在你看来,你更喜欢我变成《尔雅》还是《说文解字》里的形象?” 江纤尘,或者说伪装成江纤尘的凤王血裔张开双臂,她的手臂尚且维持人类之姿,轮廓饱满,温润如玉,赤色双翼在背后张开,边缘和内侧点缀着金色的纹路。 前世有些顾客提出改装要求的时候,常会加入一定的兽化特征,以取悦金主特别的喜好,因此桂堂东对人外的接受度远高于本地土著的平均值 尽管如此,江纤尘的模样还是超过他的好球区,他尚且如此,那么不远处的历晴川差不多直接在脸上写着厌恶。 “不管你说多少好话,但我变成这番丑陋的模样后,看吧,你的本能反应就远离,但你用意志克服了,所以你留在原地。 但我猜,桂道友不是因为喜欢我这个样子而留下,而是因为不想伤害我的自尊心,不想颠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而强行把自己留在原地。” “我无法否认自己的本能,喜欢美的多过丑的。”桂堂东说,“但人的伟大之处,就是可以战胜自己的本能。” 江纤尘歪了歪头:“嗯,战胜自己的本能?桂道友很喜欢我那个人类皮套,我能感受到,旅途中桂道友好几次对我的人类皮套发情了,你用我送你的东西用的特别用力,令人又快乐又害羞,忍不住幻想桂道友你向我求爱的样子。 那么现在呢?如果我说,我的身体因为对桂道友发情而疼痛,如果桂道友推倒我,我不会做任何抵抗……桂道友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发情吗?” “……” “有些本能无法克服。我不会勉强桂道友。而且就算是我,也希望在在意的人那里留下我美丽的形象……哪怕只是皮套。 桂道友也请稍稍体谅我,我的内外反差如此之大,所以当人们对我的美丽皮套赞誉有加的时候,躲在皮套下的我心情是多么复杂—— 你们爱的,喜欢的,亲近的,赞美的是我的皮套,而不是我。人人都想要月华苑真传江纤尘,就没人想要异族江纤尘的心吗?” “关于你因扮演人们眼中的形象而产生压力一事,我觉得我能理解。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我能提出折中方案……” 江纤尘打断桂堂东的话:“并没有什么折中方案,我知道桂道友想说什么,无非是承担责任那一套……桂道友,你真是奇怪,飞升本就是切断自己与社会的联系,抛弃责任,专注利己,而修道之人无不梦想飞升,超脱世俗。 你却在提什么责任,你是活在梦里吗? 我啊,就是因为你活在梦里才对你产生兴趣,因为我穿着人类皮套的时候也是活在梦里。但是,异族也好,人类也罢,总不可能一直活在梦里。 我已经醒来,桂道友,你也醒醒吧。” 第八十三章 离魂 4 历晴川冷眼旁观,她看得出师弟想留江纤尘,她爱师弟,也爱她自己,所以不可能帮助师弟留下小三,何况江纤尘的本体那么恶心。 江纤尘滚蛋是她理性和感性难得达成的共识,所以她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感叹道:“这趟南疆真的来值了,谁能想到,不是爹味甚重、管天管地的师弟对别人说教,而是真传中最不靠谱的江纤尘让师弟长点心。” 勒花天附和道:“我也以为这是梦里才能看到的光景。” 历晴川有些唏嘘:“不得不说,江纤尘这番话说的蛮有意思,师弟什么都好,就是爱做梦。男孩子幼稚一点,爱做梦一点是挺可爱的……甚至诱人犯罪。 他十年前喝完酒,脸庞红红的,结结巴巴的讲述他改变修道界的志向时,那稚嫩的面庞上蒙上自以为是的圣洁光芒,都让我一边敷衍,一边内心里想着把他摁倒之后强O,玷污那份纯洁的欲望。” “那时候历道友比桂道友实力更强,为什么不动手呢?”勒花天问。 “因为师弟喜欢我撩他,却不会喜欢我强O他,我也不介意妥协,稍微迎合他的口味,修饰自己的形象咯。 何况他还是个嫩苗,又不能尽兴,很容易弄坏他……那么,我都这样了,你还要防备我帮助师弟?” 勒花天把放在法宝上的手缩回去:“有些女人对丈夫的爱,会让她们超越自己的嫉妒,帮助丈夫去把更多女人收入房中。” 历晴川冷笑道:“那么不好意思,我没有这种‘美德’,我敌视任何和堂东亲近的女性,并找一切机会赶走她们……所以你什么时候离开?” “很快。” “很好。”历晴川看向嗑瓜子的云晓镜,“你呢?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和师弟的关系也不一般吧。” “啊,我就一看戏的,如果桂堂东求我,我就帮帮他,如果他不求,我就在这里看咯。” 云晓镜欲言又止:“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优势很大,领先别人一万经济完全不用担心的那种。 修士是讲究气运的群体,而气运守恒,一个人在这里得意些,在别处就会失意。换而言之,这个世界的法则致力于平衡一个人的气运,一个人在某件事成为表面上的赢家,而在背地里,可能会被一群输家偷家。 换而言之,一个表面上的赢家和主角,极易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被伤害,这便是所谓的气运守恒,它总是致力于削弱过于强势的对象,给予弱势的对象特别照顾,以尽可能达成均势……毕竟,一个多人游戏里,没有人愿意看某个人从头赢到尾。” 历晴川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修道界的均势,只是因为大家力量相仿,不能有效的靠力量说服对手,所以才只能妥协,比如刚刚,巫咸国那些破落户因为在个人实力上领先我们太多,都敢随意给我们上嘴脸。” “那你当我没说。”云晓镜笑了笑,“日后你若有困难,也可以找我帮忙,只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我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你谁呀? 历晴川决定搞清楚云晓镜的底细,但不是现在,因为师弟和江纤尘的结果更重要。 通过交涉,桂堂东理解一件事,他完全不可能用利益、道德、契约或者感情,说服江纤尘留下,为了让自己愉快起来,江纤尘竟可以舍弃“月华苑真传江纤尘”代表的一切。 如果一个人不讲利益、道德、契约或者感情,那么桂堂东能付诸的只有暴力,他拔出碧罂,金与红的颜色攀附其上。 江纤尘口吐人言:“这才是桂道友醒来的样子,你的剑意里满是欢欣,你其实相当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吧,因为暴力不必思考,不必妥协,不必留手,当你用暴力得偿所愿的时候,你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欢喜。 作为我们这一代人里的至强者,你一定比我们更多品尝过暴力带来的喜悦吧。来吧桂道友,试着用你的暴力得偿所愿。” 火光在桂堂东脚下点亮,他引爆脚下的甲板,把自己弹射向江纤尘的方向,江纤尘双掌合十,月光朦胧她的身影……不,她是以月光包裹了桂堂东。 桂堂东感知被妨碍,第一击偏离目标,旋即,他手掌抓住周围的月光,将之引爆。火焰是他的盟友,是他暴力的延伸,而它们没有在地面发现江纤尘的身影,于是桂堂东抬起头来,看到江纤尘飞到半空之上。 “在我意识到自己是百鸟之王的血裔时,我就意识到了,为何我身为异民,却能修行月华苑功法,并成为真传。 这是凤王的绝学‘六象九苞’,六象代表我六个身体部位分别身具一种灵力的绝佳相性,而‘九苞’则代表九种作用于不同部位的功法。” 江纤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个部位,拥有天齐派高穹灵力的绝佳相性,高穹灵力可以支撑与命数相关的功法,而我的嘴巴,恰好拥有扰乱别人命数的功法。 所以,这是和我做朋友,你会变得不幸的原因。因为和我做朋友,就代表和我产生更多交流,祸从口出,这句话切实的反应在那些企图亲近我的人里。 桂道友,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在此之前,一些人的命运就已经被我改变,那时我尚且不知道这是功法之效,但我观察到了现象并总结模糊的规律。所以我必须变得特立独行,必须不甚靠谱,这样才能让别人远离我。 所以,我必须讨厌那些我会喜欢的人,我越是想要亲近,我必须讨厌那些人……桂道友,我曾试着亲近你,所以我必须讨厌你,在旅行最开始的时候,每一天,我都试着更讨厌你。” 桂堂东立刻联想到江纤尘对自己的负好感度,但负好感度已经是历史,因为现在,江纤尘的好感度正在节节攀升,很快突破80这一数值。 “可是啊,想要讨厌一个亲近的人是很难的,我明明想尽办法讨厌你,惹你生气,可你总是很快原谅我,想着我的事,是个生灵都会亲近对自己好的家伙,所以我还是个没有守住自己的底线,然后,你就变得不幸了。 我们的南疆之旅本该像公路片一样,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集邮百花,采集珍贵药材,配置药物然后前往千眼温泉,随便打一打不长眼的敌人然后集体泡温泉。 那时候,我会在你面前攀升至元婴境,告诉你真相:其实我在临淄消失的那天,并没有受到伤害,相反,镇守在月宫的那位大乘境界修士给予我知识,让我可以无视境界提升时到来的心魔,完成固定仪式即可进入元婴境。 至于她为什么帮我,是因为我是月华苑三个有资格成为真传的人里,野心最小的一个,而其他两人,无不梦想着去挑战月宫上的那位修士,代替其镇守月宫,完成飞升。 虽然仪式很麻烦,但与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心魔相比,有明确要求的提升境界方法,简直像作弊一样,是个修士都会选择它。 正好,桂道友你也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所以我找来你组队,以治伤为名义出发,有你的保驾护航,我顺利的完成仪式,抢先你一步成为元婴境修士。 你大概会生气吧,说不定还想教育我一顿,然后那时候我会一脸抱歉的‘妻缚’你,告诉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什么滋味……一定让你爽到口吐白沫,一想起我就顶个好大的帐篷。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故事的走向就偏离了爽快轻松的旅行冒险呢?我想,这一定和我有关系,因为我和你说过太多太多的话,而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在扰乱你的命数。” “如果你认为你做错了,就过来给我干一百年的活作为赔礼,逃避算是道歉吗?”桂堂东问。 “我讨厌工作,桂道友,我只想玩乐。工作的话,交给那些弱小的修士就可以了,力量的意义,其中一项就是可以支配弱者为其效劳。” “支配弱者?说的不错!” 桂堂东抬手甩出一记盖亚能量炮,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指望盖亚能量炮能命中对方,只消能逼出异民化的江纤尘的全新技能组,留给他观察分析的时间就好。 江纤尘抬手,六种灵力在她身体不同部位激发:头部是天齐派的高穹灵力,双目是日升渡的金乌灵力,背后是月华苑的月白灵力,双翼是四时宫的御风灵力,双足是地梁宗的大矩灵力,而她尚未出身的尾巴,也隐约出现阴山盟的星见灵力。 而六种灵力支撑她身体运转九种功法,它们在江纤尘体内相谐,让江纤尘运转自如,这“六象九苞”的本事让桂堂东也不禁心生羡慕。 他一个开挂哥之所以能够击败任一真传却敌不过任意两位真传联手,除了修道界的潜规则之外,也因为能够跻身真传之列的修士,都是潜在的整活达人: 少廪君男变女,如果在钟离山成功采补桂堂东,那么她会取代桂堂东成为真传中的最强者; 胡玄冬被包裹‘长生’的知识感染,突破自己的界限,一人力战多位真传而不落下风; 冬白雪明白自己会变成人外之物,却仍然选择让异域之神的根须寄生她的身体。 现在江纤尘亦是如此,所以桂堂东心平气和的接受她开始整活的事实,然后为可以尽情输出暴力的事实欢喜起来。 江纤尘聚拢的羽毛圈定边界,六种灵力合一混为黑色,于是天空形成一轮黑色的太阳,降下,与盖亚能量炮撞在一起。 盖亚能量炮点亮黑暗,自身亦被吞噬,两者中和,桂堂东和江纤尘重新把彼此纳入视野,并在看到对方的瞬间此刻出手。 桂堂东以剑为媒介,放出一道冲天火柱,而后他的左手以火柱为轴,不间歇的发射爆裂红光,自然的,他不具备金乌灵力,所以运用云晓镜赐予他的力量,不间断的发射夹杂金丝的红色光束。 江纤尘见识过桂堂东那份特别的力量,闪躲的同时打开一道门,在桂堂东发射的爆裂红光中的金色丝线结网,笼罩江纤尘的时候,百鸟之王的血裔打开一扇月光凝结的门,遁入其中。 桂堂东亦熟悉月华苑的这一套,所以他转身,果然看到一扇门在他身后洞开,手中碧罂一挥,火焰将门扉消融,但下一秒,他感知到两扇门扉在他身体两侧的视野盲区开启。 桂堂东起跳但跳的不高,这样他避开左边的门扉里射向他膝关节的爆裂红光,避开右边的门扉里,射向他头顶的月照流霜。 然而,月照流霜术是区域范围发动的功法,即便没有直接命中,桂堂东的视野还是受到压制,他戒备的远离事发地点,却感觉甲板上有东西快速逼近。 桂堂东把碧罂插进甲板的缝隙,这里原本就因为和巫咸国的交战产生许多破洞,火焰灵力灌注其中,爆破甲板,而江纤尘的身影在木板夹层的特殊味道里显现。 风成为江纤尘的盟友,桂堂东感受到周围空气不寻常的流动,接着,他看到江纤尘把鸟嘴张开到极限,露出猩红的鸟嘴和粉嫩的长舌。 江纤尘暴风吸入附近的空气与灵气,让桂堂东有一秒产生窒息,而后膨胀的、高度压缩的气团砸向桂堂东,他抬手升起火墙,然而火墙消耗的空气只减少了那风团一点点威力,所以桂堂东不得不交出自己的位移身法,化作八只火焰海豚跃向四面八方。 以往的时候,桂堂东的对手看到火焰海豚,总是设想一口气消灭七只海豚,逼桂堂东在最后一只海豚上现身,而这一次,江纤尘采取了新奇的跟随战术,她自身亦化作月白灵力填充的海豚,一分为八,每一只火焰海豚背后都有一只淡蓝色的海豚将其追逐。 桂堂东化作的海豚是普通的宽吻海豚,也是阳炎府控制的海域里常见的海洋动物,但江纤尘化身的却是海豚中的重量级——虎鲸,某种意义上,她不仅在追逐桂堂东,也在寻求进食他的机会。 海豚敌不过虎鲸,所以桂堂东也在这追逐的尽头被江纤尘抓住,他刚一显形,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重压,抬头一看,江纤尘鸟爪刺破他的护盾,牢牢的固定他的肩膀。 “我角爪部分的功法与兵甲门的锻体功法类似,都是把自己的身体部位锻炼的锐利无比,修士的护盾,现在对我来说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江纤尘说。 桂堂东顺着她覆盖角质与羽毛的小腿向上,看到她人形的大腿,那大腿白皙,丰满,一滴汗水滴落到桂堂东手背上,带着独特的、强烈的味道。 桂堂东抬头,与江纤尘对视,后者已经失却以表情表达情感的能力,但她的动作却率直的表达她的愿望—— “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桂道友,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但不是你把我拽回中原,而是我把你拽向南疆,你若喜欢权势,只要你成为我的配偶,成为凰,那么你便可以利用百鸟之王的名号建立自己的国。 和我一起走吧,桂道友,待我晋升元婴境后,便能获得修炼回人形的功法,我可以根据你的要求,把我每一个身体部位都打造成你最喜欢的……可能要三十年或者五十年?但没关系,我们的寿命漫长,三五十年不过是一小段时间。 不过,就算是现在,我也拥有和你交配的能力,可能你不太喜欢我现在的模样,所以我会剥夺你的视力,这样你就可以假装是和天下最漂亮的女修江纤尘发生关系了。 其实,闭上眼睛都一样,我们身体相性很好,你会感觉舒服的♥” 江纤尘振翅,企图把桂堂东提起,桂堂东抓住她的脚爪,把她拽回地面。金色的纹路在他手臂点亮,如果细查纹理,会发现那金色的纹路发源于他那永不愈合的伤口,随着桂堂东留下江纤尘的决心向四周蔓延。 “既然你有修炼变回人形的功法,那么我更愿意你在月华苑的位置上再装三五十年……给我留下来!” 金色的纹路攀附桂堂东的脖颈和脸颊,沁入他的左目,黄金律的力量让他在角力中逐渐占据上风,一点点的把江纤尘拖向地面。 江纤尘看向云晓镜,云晓镜回以微笑,她再低头看向桂堂东,看金色的纹路已经点亮男人的后背与发丝,随着他的吐息规律跳动,感叹道:“事不成了。” 她的双翼延展到极限,风潮以她为中心扩张,但不是为了压制桂堂东,而是防止局外人的干扰。 云晓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历晴川感受到威胁,她抽鞭准备以“烟波”移动到桂堂东身边,阻止江纤尘带走师弟,但勒花天截断烟波的道路。 历晴川舞鞭抽过去:“让开!” 勒花天以落雷将长鞭击落,笑道:“你急了?” 雷电与火焰对冲,历晴川被拦在外面,所以在风潮分割的领域中,仍是桂堂东和江纤尘的单打独斗。 桂堂东几乎要成功了,金色的丝线藉由他接触的部位,向着江纤尘的身体蔓延,如果黄金律的力量将江纤尘“感染”,那么她就无法逃离他的生活。 但是忽然之间,桂堂东感觉自己的大胯像是被捏了一把,剧烈的痛楚传来,他委顿在地,冷汗直流,而让他虚弱的疼痛并不是物理性的攻击,不然他不至于狼狈到如此地步。 失去桂堂东的操纵,那纠缠江纤尘的金色丝线也变得松弛,江纤尘一边摆脱黄金律的力量,一边说道:“对不起啊,其实我诅咒了你。” “诅咒,不可能……”桂堂东喃喃的说,“我和你的接触,一直都小心谨慎。” “是啊,所以诅咒不是来自桂道友理解的接触,它最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用来满足我对性的好奇。” 桂堂东一瞬间反应过来:“你给我的杯子?!” “是的,那杯子很棒是吧,桂道友对此评价与真人接近,因为它本来就是真人啊,我利用月华苑功法,在杯子里内置一道门,而那道门连通我自己的。那杯子自带分泌润滑液,恒温以及自清洁等诸多拟真功能,所以桂道友觉得这东西有灵力波动是很正常的事,不然它如何激活以上诸多功能呢。 放心,你的师姐听不到,风潮有消音的效果。” 江纤尘欢欣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说出结论:“所以,每当你使用它的时候,都是在和我发生关系。不然,刚才我怎么说我们身体相性很好呢?” “?!”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喜欢就做了,而且事实证明,这样做真的很刺激,尤其是一边感受桂堂东的冲撞,一边和喜欢桂道友的女孩子交流,产生的快感是平常的双倍……偷情,很刺激吧。 说回正题,在我们入南疆之前,桂道友曾经和我讨论过诅咒的话题,你和我做的事,就满足了诅咒中相对强力的接触诅咒的前置要求,为了防止桂道友察觉,我减轻了接触诅咒的分量,而通过次数达成同样的效果。 即便像桂道友这样谨慎的人,也想不到有人会把自己的真实容器和杯子相连,更不会想到有人会通过杯子施加诅咒。 所以,反其道而行之的时候,就能打桂道友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你们这类性格认真的人的通病。 至于我要用做诅咒做什么,当然是我原本预想的,在千眼温泉我揭示真相,而你想打我的时候,我突然发动诅咒削弱你的战力,然后睡服你。” 黄金律的力量如此难缠,即便只粘上一点,江纤尘也花了说几百字的时间来摆脱它。 她腾空而起,绕着桂堂东盘桓一圈,说道:“这是最后的提问:桂道友有好几次把自己的籽种弄进你以为的杯子中,你猜它们最终去哪里了?” 桂堂东惊愕的抬起头来,江纤尘的声音变得温柔:“桂道友,恭喜你要做父亲了。” 第八十四章 离魂 5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八十五章 修道界的谎言 与友方力量汇合之后,历晴川心下安定,她把操作系统改设成自动驾驶模式,把南轻絮抓来看着操作界面……虽然刚才输出了南轻絮一顿,但历晴川很信任她。 她从套间进入,看到一脸尴尬的颜紫绡与骆红蕖,让她们退下,毕竟她没指望她们能拦住少廪君。推开门之后,她看到少廪君躺在沙发上,嗅着桂堂东刚才垫在身下的毯子,而桂堂东则坐在对面,研究地图。 除了嗅毯子这一块,历晴川对眼前的光景有种既视感:少廪君还是男人的时候,他来拜访桂堂东,最后也发展成他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桂堂东说话,而桂堂东呢,一边工作或者看书,一边回应他,两人总是有很多共同话题。 当少廪君还是男人的时候,历晴川目睹却毫无感觉……男人的正常交际而已,那时候她还觉得男人勾肩搭背,互相踢屁股,有点基情的模样挺好玩的,但少廪君性转之后,连回忆里的光景,都让历晴川醋意翻涌。 眼前,历晴川幻想的某种成人向展开没有发生,但毫无疑问,少廪君让桂堂东打起精神是事实,作为女人,输给了一个变成女人的变态男人。 历晴川轻咬嘴唇,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坐在桂堂东对面,她从桂堂东身上分辨出一丝少廪君的气息,握紧拳头,但没有就此展开话题。 “我在做分析报告,分析自己的收益与损失,哪些人有可能成为我的盟友,哪些则是敌人……还有,回到玉革城后我必须和师父,以及其他长老的人谈一谈,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才能做出我下一步能做什么。” “你打算留在南疆?”历晴川问。 “嗯,我回临淄也无事可做,你说过的,元长老把我的地方管理的井井有条,对吗?” “呃,对。” “南疆却不一样,时代的浪潮正在拍向这里,我不仅是弄潮儿,还是浪潮的制造者之一。” 桂堂东说道:“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我要给前来援助我的各位写感谢信,师姐,帮我找一个能代笔的人,比着模板意思一下。” “南道友,不,她在掌舵,我叫红蕖来帮你吧。”历晴川随意说道,“她箭法不错却下不了狠手,我要把她送去做战斗修士只会害她。所以我打算让她去非战斗岗位,先来做秘书如何?” 历晴川不止是为骆红蕖考虑,她开始有意识的向桂堂东的班子里塞自己的人手,原因很简单:历晴川认真考虑和桂堂东结婚的事了,子嗣和事业关系到她婚姻内的切身利益,她必须提前算清楚规划好。 桂堂东同意了,不止是背叛了师姐的愧疚,他的事业势必要利用师姐的资源,作为交换,师姐在她的事业里有份是天经地义的事。 历晴川目视少廪君,好似在问“你为什么躺在这里”,少廪君翻了个身:“现在想找桂道友麻烦的可不少,夏奇峰,巫咸国的巫师,魔修……我留在这里,好保护他。” 历晴川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因为少廪君描述的事有可能发生。此刻,护卫寒鸦号的人成分复杂,平均战力低下,没有配合的经验,寒鸦号战损严重,桂堂东又消耗甚重,正是虚弱的不能再虚弱的时候。 深夜时分,白妞携带大明湖剧团与历晴川汇合,让历晴川心下稍定。同时,白妞带来一个消息,在寒鸦号现在方位以南二十五公里处,有不明的能量波动,而此刻,历晴川也好,桂堂东也罢,没有去管闲事的心思,他成分复杂的小小舰队一路向北,前往玉革城。 而在寒鸦号以南二十五公里处,本应结伴而行的江纤尘和勒花天却在对峙,因为林采莲和哀萃芳现身,站在勒花天身后,而现场,封锁传送功法的阵法点亮,断绝了江纤尘通过月华苑功法开门跑路的希望。 “为什么?”江纤尘问。 “你褪去人皮,说话反而像个人了。江道友,你不装傻的话,就失去人物特色咯。” 勒花天抱着手臂:“从勒花天的角度,我支持你追梦,但如果从阴山盟真传的角度,我干掉你更符合我的利益,这样我的盟友就能上位。 你应该不会拿我们在巫咸国共患难说事吧,此一时彼一时,盟友和敌人可以随时相互转化。” “从褪去人皮,露出异族真身开始,月华苑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林采莲心情也很好,“而你放弃待在寒鸦号上,放弃桂堂东那个盟友,就代表你在自寻死路。” 哀萃芳好奇道:“眼前可是百鸟之王的血裔诶,你们伪道修士不试着把她扶持为南疆代理人吗?” “如果她有那个器量,那么她现在仍是月华苑真传江纤尘,手握强力盟友,未来的正道话事人必然有她……但她没做好月华苑真传,自然也做不好百鸟之王。” 勒花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真传来说,自由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哦,失去身份的真传,和死了一次差不多。 冬白雪虽然鼓吹个人自由,但她好歹看菜下碟,只在能做梦的地方做梦,而江道友,你却企图把现实变成梦,” 江纤尘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但先是在巫咸国和巫师们攻防,又为了逃离现在的生活和桂堂东做了一场,现在她状态不佳,而勒花天的两个帮手却是以逸待劳。 她们在阵法的范围里斗了十几分钟,江纤尘从天空坠落,林采莲一拳打在她的小腹,让江纤尘的身体弓起,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拳让我想起你刚进门派,我们一同修炼,你变成异民和我相斗的那一晚。即便你是个异民,门派也愿意给你套上人类的皮囊,让你拥有一切。 我不明白,装成人类修士,在门派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就算逃离门派,在这穷乡僻壤里,自由有何幸福可言? 不过感谢你成全我,师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再见了。” 阵法破碎,林采莲即将杀死江纤尘的一拳被人凭空接住,她怒道:“荷流萤,你来多管闲事!” 荷流萤现身,淡淡回应:“此一时彼一时,江纤尘曾是我竞争真传之位的敌人,所以我要解决她,但她既然没那个意思,我的最大竞争对手变成你,而你要杀她,那么我必须要帮这个忙了。” “无所谓了,就算加上你……” 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传来,林采莲急忙后退,两秒之后,夏奇峰落在荷流萤身边,象征盟约的“繁结”红线把两人连接。 “夏道友,你为何要来掺和这件事?”林采莲质问道。 夏奇峰笑道:“哎,我本来以为今天有幸目睹桂道友血洗巫咸国,或者巫咸国导致桂道友以及团队的悲剧陨落,或者两边拼的筋疲力竭,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魔修乱入得利, 结果他们达成和平协议,真是无聊至极,所以我就想我能做些什么,就发现林道友和勒道友搅在一起。 真可惜,林道友,我们曾有机会做盟友的,但你遇到事情找她不找我。令我感觉很失望,但幸好,你们月华苑还有人愿意和我友善来往。” “因为没有在巫咸国捞到好处,便把手伸到月华苑内部的真传之争了吗?”哀萃芳嘟囔道。 “看来,桂道友那边可以安然度过此夜了。”勒花天笑道,“毕竟对桂道友仇恨最深的人都出现在这里。” 夏奇峰坦诚道:“不知为何,巫咸国接受了既定事实,他们不出动,我总不可能直接动用四时宫的力量追杀桂道友。 我还有很长时间和桂道友明争暗斗,不急于这一时。不过,你们分崩离析的速度超过我的想象,真是太好了。” 夏奇峰是自带体系的女人,勒花天很怕夏奇峰用“繁结”把她的盟约者们召唤到现场,所以以密音通知林采莲和哀萃芳一起撤退。 夏奇峰既没有阻拦,也没有救治江纤尘的意思,相反,她走进坑中,脚落在江纤尘的伤口上,慢慢的加重力道,欣赏江纤尘的身躯微微发抖的样子。 “这只是一点开胃菜罢了,别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那时我领受的屈辱,一定会在未来一笔一笔加上利息逼你偿还。 这就是我救你的理由,在我得偿所愿之前,我怎么容许你死在别人手里啊。” 夏奇峰离开了,荷流萤丢下一些伤药,好奇的看着江纤尘:“我说,桂堂东挺在乎你的,如果我把你送回去,他愿意拿什么和我换?” “我现在不值钱。” “也是,有哪个男人看见你这个鬼样子能产生欲望,你离开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师妹,你现在仍认为抛弃自己的人类身份是正确的决定吗?” “我不知道。” “如果是我的话,这时候也只好装傻糊弄过去了。可是师妹,你脱下人类的皮囊之后,反而越来越像人类,装傻已经没有过去的风味了……有需要我会和你在联络。” 当一个人足够弱小的时候,就连旁人落井下石都显得温情脉脉。江纤尘目送她远去,确认四周无人后,突然坐起来,她身上的伤痕迅速愈合,摊开手掌,勒花天的储物戒纳入视野中。 “呵,两面下注的把戏。” 江纤尘舒展身体,她贴地飞行,不时停下观察周围,黎明前夕进入犬封国境内,夏奇峰的舰队已经撤离,想要趁人之危的散修们败兴而归,观赛的散修们讨论决赛后的变故,给予各种猜测,借道犬封国离开此地。 全副武装的巫师们沿国境线警戒,逆行的江纤尘显得格外显眼,他们把她团团围住,江纤尘说道:“我找你们的二级巫师,谁都行,我有要事相商。” 在凌晨时分,寒鸦号曾遭受一次中等规模的袭击,但强度不大,只是寒鸦号的弹药库存消耗甚多。来趁人之危的魔修们和散修们之所以那么“好说话”,归功于地梁宗修士紧急维修后,寒鸦号不计成本的火力威慑,让魔修们产生畏惧——打劫严重受损,几乎瘫痪的风帆战列舰,和打劫较为严重,但仍有一战之力的风帆战列舰,是两种不同的发展。 此后,桂堂东的旅途再无阻碍,他们经过无肠国,白民国,女儿国,跨越万象河进入右岸地区,最终在3月7日来到玉革城。 玉革城早已做好准备,按照桂堂东的要求,低调但周到的款待随桂堂东归来的朋友们,在此,少廪君选择告别,带人回到女儿国的矿场,继续当严酷的监工。 也是在这里,桂堂东和元静仪进行1002年的第一次通讯,他以为交谈场面会非常难堪,但出乎意料的,他们的交谈却格外顺利,共同背负着巨大压力的他们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历晴川代替桂堂东,安排寒鸦号的修缮,以及队伍这批人的住宿与培训问题,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南轻絮像是鬼魅一样进入舰长室里,带上门。 以往她的面容怯懦而难过,而今天,她的难过保留怯懦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丝疯狂。她热诚的向桂堂东求爱,而桂堂东呢,因为师姐对南轻絮的伤害,以及这几天的冷落,而出于补偿心理回应了南轻絮。 南轻絮仿佛以明天就要死掉,今天要尽情留下回忆的气势与桂堂东缠绵,即便她的身体已经吃不消,疼痛已经多过快感,但她仍然不离开桂堂东的身体。 “不要停下来,继续。”她累的趴在桂堂东肩膀上喃喃的说,“不要让我有空去思考别的事情,思考只会产生痛苦。” 她哭泣起来,不久之后昏了过去。桂堂东做好善后,虽然不太道德,但现在他神清气爽,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斗志和信心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躯里。 这时候。元静仪又一次联络,她吞吞吐吐的说道:“堂东,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原谅我,对不起,这件事我如果不和人分享,我大概要疯了。” “元长老?” “堂东,飞升是一个谎言,修道界从来没有一名飞升的修士。”元静仪的声音透露着绝望,“我们全都被骗了。” 第八十六章 棒打鸳鸯 元静仪随后结束通讯,疑惑最先涌上桂堂东的心头,元静仪的说法,不亚于有人突然对他说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虽然可怕,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种事怎么可能”。 元静仪说的没头没尾的,而且桂堂东还是个小小的金丹境修士,又是个外挂哥,本就对飞升执念不大,所以哪怕他立刻接受这个结果,更多也是担心元静仪的精神状态。 然后,他被历无咎召见了。 和上次在徐国的事一样,师父出现在他的临时洞府,把他带回罘山总部的上层,一边向上散步一边交谈。 “你和师妹的事是一场错误。”历无咎说。 “……是的,我也那么想。”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件事你是纯粹的受害者,是她为老不尊,干出这种丑事,要责骂也是责骂她。” 可是,元长老除了因为异域之神而对我产生的变态欲望之外,还有师父对我催逼过重,以至于她萌生了用丑闻掩护我逃跑的念头啊。桂堂东想。 元静仪与他交合的背景,他和元静仪的交合所制造的黄金律肉身,以及他和历无咎在南疆的猫鼠游戏,这些被历无咎略过了,桂堂东也不再去谈,他们心知肚明,历无咎目前已经无法对桂堂东出手,但也会阻止元静仪继续把丑闻发酵。 “我做错了事,而且这件事永远不会告诉师姐,但我还是想迎娶师姐……不,我非她不可!”桂堂东说。 “我祝福你和小晴的婚事。” “谢谢,所以我对师姐心怀愧疚。” “那不重要,因为师妹……”历无咎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那只是个丑闻,不涉及实际利益的争夺,这样就好,修士的激情最终会被时间抹去。” “如果涉及利益的事呢?”桂堂东问。 “在小晴眼里,大约已经不把我当做父亲了吧,但我会履行父亲的职责,在你和她的婚事之前,把里边的利益纠葛排查的干干净净,我不会允许有别的什么存在,去侵害你们这桩婚姻的稳固,以及婚事获得的利益。 你们两个的婚姻必须是修道界的典范,你们的和睦将奠定阳炎府未来至少一百五十年的稳定……我如此期望,自然会仔细排查。” 原来如此,师父是以岳父的视角来审视我这个女婿了。桂堂东想,幸好他这个岳父很特别,我才能向他坦诚那些永远对师姐瞒着的事。 “师父,我的籽种已经被师姐以外的人获取。”桂堂东说。 “少廪君?”历无咎问。 “不,是其他人。” 桂堂东讲述了与呕野之丝的蛛民的交易,历无咎认为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对于阳炎府向南疆渗透也有好处……只要桂堂东能确保蛛民的子嗣不会来抢夺历晴川和其子嗣的利益。 而桂堂东被江纤尘算计而疑似怀孕的事,则让历无咎皱起眉头:“让百鸟之王的血裔诞下你的子嗣不是好主意,蛛民无事,是因为她们卑贱,凤民却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或许是能整合南疆异族力量的存在。 如果这事是真的,你的孩子会成为那个异族的武器,这和她的性格与观念无关,她的身份决定她有利可图,利益会吸引人的目光,到时自然会有好心人给她提出正确的建议。” “我是那么想的,所以我要寻回她。另外,我得罪了一个人。” “谁?” “夏奇峰,我管理疏忽,她在我船上遭受超过底线的侮辱,但她自己也过界了。要说的话……” 桂堂东仔细盘点了一下,发现这几个月和他打过,他得罪或者得罪他的人真不少,历无咎听的表情微妙,从桂堂东去年7月底回到门派总部,准备晋升元婴境开始,他的一切就开始加速,他自己想搞事,也有人想要在他晋升元婴境之前搞他。 “你不必理会这些繁杂的纠葛,虽不优雅,但暴力能解决其中一半的麻烦,而另一半的麻烦也能靠暴力压制,你的结婴应该提到优先级最高的项目了。”历无咎说。 桂堂东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想留在南疆,既是为了结婴,也是为了找到江道友。” “不是找到,而是确保她没有怀你的孩子。”历无咎说,“我把瑞穗他们借调给你,至于借口是现成的。” 桂堂东黯然,他很想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是这一回,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江纤尘把他的孩子生下来,相反,那些为他好的人,一定会竭尽全力抹杀掉那个存在。 “难道你很喜欢私生子吗?”历无咎问。 “我只想让孩子有爸爸妈妈。” “……师妹是对的。”历无咎轻声说。 桂堂东不明所以:“元长老?说起元长老,她情绪不大对,并且告诉我一件非常荒谬,而且非常可怕的事——她说飞升是谎言。” 历无咎转移话题:“师妹离开你师姐,以及你,对着南疆运回来的古籍研究好几个月,情绪不佳,她情绪不佳的时候,就喜欢和人开恶劣的玩笑……还是看看远方的南疆吧。” “我想要见元长老。” 历无咎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见到她之后又如何,和她重续露水姻缘,还是你要对她负责,抛弃你的师姐来一场惊世骇俗的姻缘,让你自己,师妹,你师姐还有全门派成为笑柄? 你的任务不包括这个,你的生活里不该有她,你只需要稳妥的晋升元婴,稳妥的厘清所有的利益纠葛,稳妥和你师姐结婚,你的人生就非常稳妥了。” 桂堂东能理解师父的痛苦,毕竟,任谁知道自己的师妹和自己培养的弟子有了露水姻缘,都会有这样的情绪,所以他在师父面前硬气不起来,但也绝不会放弃元长老。 元静仪和他睡过了,他俩还有了云晓镜这个伦理上的孩子,他不可能抛弃她,江纤尘也是同样的道理。冬白雪,冬白雪如果让他负责的话,他也会一脸嫌弃的负责的,毕竟,他被冻的僵硬的冰棍上淋上了冬白雪象征纯洁的、温热的草莓果酱。 两人默默站立了一会儿,桂堂东问道:“王长老和张长老的人也在玉革城。” “小辈的你自己搞定,老的我来应付。” “不会有新的长老向南疆派遣新的力量了吧。” “我不保证,南疆的局势正在动荡,它原本是我们与魔道修士的防波堤,但任何防波堤都是有使用寿命的,它不断的被修补,直到有一天它失去被修补的意义,于是人们把它拆除重建。”历无咎说。 “现在,就是拆除阶段?” “是拆除也是重建阶段,它已经坚挺够久了。白城之战后身处中原的七大门派对兵甲门的限制,注定了七个门派时刻要面临这样的考验:基于理智,维系南疆这道防波堤;基于眼前的利益,偷偷在防波堤上打洞,只毁掉一点点堤坝,就能攫取丰厚的利益。 我们门派尚且可以向东扩张,所以面对考验的时候意志坚定一些,而其他的门派想要克服攫取利益的诱惑,则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一个人要在以百年为单位的时间里抗拒诱惑,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沉沦,门派中层比下场很容易沉沦,特别是被派驻到据点的,他们时间稍微做的长一点,便很容易因为利益输送,和当地土著们,乃至于魔修勾结在一起,毁掉堤坝。 每个人在南疆都只毁掉一点点堤坝,后来者修补,然后再毁掉更多的一点点,单论分量,他们的确不是导致堤坝崩溃的原因,但堤坝崩溃的时候,他们全都负有责任。 另外,破盾技术的发展,加快了修士们战斗分出胜负的速度,而宏观上,战争成本大大降低,在过去,所有的军事行动都会围绕精心构筑的壁垒进行大规模机动,避免决战,以切断补给线为目标压迫对手,因为两团龟壳打架太难也太难看了。 而功法版本变动并普及后,正道修士和魔修就能以单人或者小队的形式行走于南疆执行任务,动用武力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简单。 当一个门派发现其他门派,利用武力加速侵蚀防波堤谋取利益的时候,你以为他会制止吗?不,他会加入这场狂欢,防波堤需要七个门派分担成本,就算毁掉也会由七个门派分担重建,如果不加入攫取利益的行列,那么对于门派便是纯亏。” “修道界目前的机制是以协商为止,除非大多数门派联合起来,不然根本没有及时制止某一个门派的能力,因为门派之间要花很长时间扯皮。”桂堂东说。 “现在,防波堤,换而言之南疆现有的秩序已经毁的七七八八,嗅到风声的南疆诸方国展开自救:女儿国距离右岸地区最近,他们最早展开自救工作,但随着我们门派攻入首都,杀死女儿国国王,瓦解了女儿国的王权后,他们的自救失败了; 淑士国厉兵秣马,积极招募中原的流亡者,企图把自己转型为类似中原散修的组织,以武力抬升自己的价值,维护独立,然而,先是王权被散修移民篡夺,而后来发生的,比如你对淑士国散修头目的羞辱性攻击,都打击了那些散修移民的权威。 就算我们正道门派没有后续动作,淑士国这条路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外来移民与本地土著,幕府将军与王权之间的矛盾,足以削弱淑士国了。” 桂堂东猛的抬起头来:“徐丽蓉原本是谁布置在淑士国的一步棋?” “不是我,大约是张剑锋张长老的手笔,日升渡的衣家姐妹也给予了帮助。徐丽蓉可以用来敲打司空融,或者颠覆司空融,你的行动让形势偏向后者。” 历无咎接着说:“轩辕国的自救是跟随战术,他们选择投靠正道修士,主要是和四时宫亲近,但和其他七个门派也说的上话。 因而,他们先是从王族中挑选容貌、资质和修为综合最佳的年轻修士宋良箴,将其打造成社交名片,积极参加中原之地的盛事,比如齐地冠军联赛。 中原修士有超过90%都搞不清南疆的地理和人文,而宋良箴这张名片就奠定了中原修士对南疆的印象,或者说,轩辕国尝试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进行文化输出,把自己的国度=南疆这一概念在中原宣传。” 桂堂东评价道:“南疆这种情况,轩辕国不可能靠武力发动征服战争,扩大自己的疆域,那么利用文化输出似乎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征服之路。” “是啊,轩辕国做的不错,所以我和其他门派的长老通气的时候,讨论过如果重新塑造和魔修之间的缓冲区秩序,我们都认为南疆三十六方国的格局应该保持不变,但在南疆三十六方国之上,应该有一个有限掌控他们的领袖,好让他们更有效的抵抗正魔两道修士的渗透与挖角。” 因为解决不了,或者说不想解决正魔两道修士与南疆土著同流合污,破坏秩序的事,所以想着把这秩序打造的牢固一点,好让正魔两道修士挖更长时间?至于这一道堤坝又坏掉了怎么办?桂堂东想。 这道堤坝能坚持几百年的时间,那时候,像历无咎这样的决策者要么已经进入大乘境界,要么闭关不问世事,这些事和附带的责任轮到下一代人来烦恼,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像是看出桂堂东的心思,历无咎说道:“根本不可能有完美的制度,堂东,我们的世界是以力量为底层逻辑的,因而可以说,力量的变化决定了制度的样貌,力量的变化,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功法版本的变化。 我现在根据攻击远大于防御的版本,去构想南疆的新秩序,几百年后,如果功法版本再度变动,那时自然需要根据版本带来的变化,设计新的防波堤。 我之所以对你的愿望抱有悲观态度,就是因为这个攻击远大于防御的版本,让你成为版本之子,给了你领先竞争者们的本钱,也给了弱者们舍命和强者搏杀的机会,因为大家的防御力都变得脆弱不堪,穿盾就有杀死强者的机会。 因而你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聚拢一批不那么强的修士,运用正确的战术也能击败强大的敌人,诚然,在这个版本你有可能做到,但是,一旦版本变动,你所期望之事无疑充满风险性。” 所以,我才要趁自己还是版本之子的时候,尽快把事情做好啊。桂堂东想。 但是,历无咎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所以桂堂东没有说出来,转而问道:“那么,轩辕国和巫咸国是众长老看好的两个南疆方国?” “巫咸国……呵,作为个人,我尊敬他们逆版本,坚持始终如一的道路,他们的巫术知识传承的非常稳固,在不断变化着的修道界,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 作为修士,我鄙夷他们,因为他们不知变通,死抱着过去的东西不放;作为阳炎府长老,我则评价他们的价值,他们战斗力是一方面,与魔门或者我们的相性又是一方面。 答案是:不合格,我们需要的是能把人劝退,看起来很凶的看家猛犬,而不是一头把饲养者当做食物储备,饥饿的时候就随时袭击的白眼狼。 南疆不是我分管的区域,所以接下来只是我一家之言,你兼听则明:巫师们自认为掌握了一件能威胁我们的东西,但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东西的本来面目,所以他们采取了一系列手段来转移注意力:斗神大会,璇玑图,还有他们搜集古籍的举动。 你的身份暴露后,他们试图抓捕你的举动,除了想要趁兵甲门与泰西交战的时机,在外交上争取有利的谈判外,大约也存了利用你,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的心思。 你没发现吗?这一系列事件看似把巫咸国打上焦点位,但一旦涉及到你,正道修士也好,魔道修士也罢,大家都在围绕如何营救你或者落井下石做文章,一时间,便没人关心巫咸国做什么了……就算有,对他们的印象也只是被你借助门派权势狠狠踩头的弱小散修们。” “如果这样说,他们只追到国境线,没有伪装后再度袭击我……航行途中,有好几次我感觉自己要被袭击了。那么,他们是为了避免把自己打上焦点位,好让我继续做引人注目的那个人?”桂堂东问。 “不,是我拦住他们的。他们当真有点意思,我从他们的巫术里感受到同类生活的痕迹。” 桂堂东抬起头来,看到琪琪坐在上边的凉亭围栏,她双脚悬空,把襦裙撩到一边,手中把玩着山药花形状的簪花。 “呃,谢谢你的保护。”桂堂东说。 “按照惯例,我今晚会直播,你若有心谢我,就以自己的名义,委托你们门派在白城的支部,给我刷一百本魔法书……一本魔法书换算到你们这边,也不过是一百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买自己一份不被怪大叔玩弄的安全,是不是很划算?” “怪大叔?”桂堂东问。 “追你的巫师有三个,一个是恋童癖,一个是同性恋,还有一个身具阴阳之身,恋童癖是年纪最大的,而最危险的则是阴阳之身的那个,她的巫术是征服者,我亲眼目睹,她修炼的魔性之槌不分男女的侵入男女都具备的快感巢穴,一旦承认她带来的快感,那么她的征服也很快而至。” 琪琪丢下来一张符箓,桂堂东接过去,看了之后眯起眼睛,远离影音符箓,一副嫌弃的表情:“这似乎是合欢宗玉剑堂的功夫,那个支派的女修,会让自己某个出生之前便退化掉的东西二度发育,从而铸成玉剑。” “大约是巫咸国巫师带着魔修上门,只要动手的是魔修,你们门派即便为你出头,也没法直接找巫咸国的麻烦,除非他们愿意让你被美丽的合欢宗女修,压在你身上用玉剑叠满征服者的事在天下传扬……咦,你怎么不害怕?” 正常来说,桂堂东应该捂住屁股的,但之前他被元静仪烈火焚心的时候,富有经验的元静仪用一根手指瓦解了他的抵抗。 所以,他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才不会夹紧屁股,那不过是徒劳增加自己的痛苦罢了。 桂堂东不想被琪琪追问为什么不害怕,他当即联络门派驻白城的办事人员,要对方以他的名义,在琪琪直播的时候给对方打钱,送一百本魔法书,账目记在他头上。 “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你再送一百本书的话,有机会做几分钟到十几分钟不等的榜一,到了榜一,你就能向本体的我许一个愿望,想想看,这不是超值的吗?” 桂堂东无视了在他头顶劝诱他氪金的神,琪琪也好,长生或者黄金律也罢,她们全都没有一点威严的样子,难怪此界土著对这些强大的生物毫无畏惧之心,反而想着捕获她们加以研究。 桂堂东想起一事:“兵甲门的修士说,璇玑图里有关乎修道界秩序的机要之秘。” “知道了,我会探探兵甲门的口风,阳炎府作为较晚成立的门派,在这类涉及上古之事的机密上,天然有所不足。好了。你去休息吧。”历无咎回答。 “那么师父……” “在南疆结婴和有限的追踪江纤尘这件事,我同意了。瑞穗是信使,我来为他的行动背书,而他则视情况而定,为你的行动背书。” 历无咎把桂堂东送回去,琪琪跳下来,问道:“真狠心啊,你的师妹现在很需要你徒弟来安慰呢,你却不让他们相见,也没和你徒弟讲,你的师妹在巫咸国搅动风云,是你徒弟能全身而退,巫咸国默默吞下羞辱的一大诱因。” 历无咎转身:“师妹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此刻的痛苦,是对她调皮的些许惩罚。在堂东和小晴安稳的结婚之前,我不想看到更多闹剧了。” 第八十七章 道歉的常识 桂堂东离开之后,即遇到张剑锋与王建宁两位长老的人手,他们皆是内门弟子,双方进行保密信息与挖掘信息的对抗,然后被历晴川解了围。 “是瑞穗师弟通知我来的,他来你的洞府报告,说我母亲的老公把他这一队人手调拨给你,任你使用……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历晴川问。 “其一,我在玉革城结婴;其二,我来寻找江纤尘。” 历晴川挑挑眉毛:“什么意思?” “你觉得师父是在乎儿女私情的人吗?”桂堂东无奈,“他认为,南疆将按照咱们正道修士的样貌被重塑,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轩辕国,巫咸国皆是常规选项,但江道友是变数。” “放着好好的真传不做,去做异族的山大王……挺微妙的发展,但像是江纤尘会做出来的决策。” “我现在只愁一件事,我该怎么和月华苑的人交代,我把人孩子弄丢了。” 历晴川噗嗤一声,做了个“你加油咯”的手势,桂堂东终于把事情糊弄过去,然后说道:“师姐,你能联系上元长老吗?师父他……我总觉得需要元长老的保护才安心。” “我试过了,但姨那边都石沉大海,估计在忙。门派从南疆弄回来一堆古籍,全赖姨和她的门生来整理,可能暂时顾不得我们了。” 历晴川伸手:“走吧,大忙人,陪我在玉革城转一转,你这点时间总会有的吧。” 桂堂东抓住历晴川的手,历晴川没运转阴阳玄聘功的时候,她的皮肤没那么白皙粉嫩,她的头发是中原修士再寻常不过的乌黑色,撩人的魅力从她身上消退了,但这是刚和桂堂东谈恋爱时的历晴川,也是现在认真准备和他过日子的历晴川。 “师姐,我们婚房用的洞府你想要什么功能和设施,我们可以在市场……喔。” 历晴川给了桂堂东肩膀一下,又羞又好笑:“你的思维未免太跳跃了。” “啊,我打算今年结婚的。”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我听母亲说,最早应该是明年三月左右,但也不排除推迟。” “那是做给长辈看的仪式,师姐,我们今年要不要私下结婚一次,只有你和我,再加几个我们共同的朋友。”桂堂东说。 这不合礼数,然而历晴川从不理会礼数,所以她有了兴趣,从储物戒里掏出帽子扣在桂堂东头上。 帽子本身是一件法宝,桂堂东和历晴川化作一对散修夫妻畅游玉革城,玉革城和其他正道门派在南疆兴建的据点布局风格类似,所以桂堂东产生了他在大泽城游玩的既视感。 不过,和大泽城不同的是,玉革城的凡人数量很多,大约有二十万凡人住在这里,其中大部分都是修士的凡人后裔。 虽说阳炎府有政策福利,即本门修士的凡人家属可以在罘山第四十八到第六十五层居住,但问题在于,这十六层容纳的人口有限,而凡人却在源源不断的繁衍,数量越来越多。 这样,只能把一部分人口迁徙出来,门派优先迁徙了外门修士中,生前没有立下功绩,死后六十年内其后裔再无出现修士的家族。 这时候,就要比拼人脉与财力的时候了,最好的选择是留在阳炎府的核心世俗领地,做个富贵闲人;次一等的选择是前往新罗或者筑紫都护府,那里条件落后一些但仍有富贵的机会;最差的便是发配到南疆据点。 一批又一批迁徙而来的凡人家族,投靠阳炎府的南疆土著,外加调配到本地的阳炎府修士一桩桩风流韵事制造的结晶……这些群体繁衍,两百年后便成就了玉革城如此规模。 玉革城周围并无特别资源产出,定位是贸易中转站+大型人才交流市场,看得见的与南疆方国的贸易,看不见的与魔修的贸易,渴望加入中原而来的南疆散修,渴望深入南疆而获得富贵的中原散修,令这座据点充满畸形的热闹与繁荣,足以养活全城人口。 历晴川吃着油炸蜘蛛,喝着本地用蕴含灵气的植物酿制的甜酒,对桂堂东说道:“我们俩算是在南疆做了一回冒险者。明确的目标,陌生的地域和居民,半路认识一起冒险的同伴,捡到或者失去各种道具,最后挑战邪恶反派…… 不知道你快不快乐,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宴席里的开胃小菜一样,有种清爽的感觉。” “如果不提结局的话,是挺好的。”桂堂东说。 “是呢,那结局对你不太友善,我没有挖你伤口的意思。嗯,我是觉得,我们新婚后可以这样出来玩玩,乔装成冒险者之类的。”历晴川说。 历晴川看到冒险者的潇洒,友情与冒险的浪漫,却看不到背后的劳累、危险与各种各样的烦心事,隔着滤镜看别人的生活总是心生向往,而她渴望的,其实是一场过家家。 “好啊。”桂堂东说。 两人畅游一天,历晴川给她的跟班们买礼物,而给桂堂东一个人行动的空间,好让桂堂东给南轻絮买礼物……历晴川不喜欢桂堂东给南轻絮礼物,但她装作看不见,这就是她对南轻絮在未来生活里的态度。 傍晚,他们尽兴而归,桂堂东刚进洞府,就看到里边十个漂亮的女孩子……哦不,是十个漂亮的师弟集体对他说:“大师兄,欢迎回来!” “你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桂堂东皱眉问道。 慕容冲用剑柄给了瑞穗一下,然后说道:“是他的主意。之前,我们曾与大师兄交手,逾越门内规矩。因而在大师兄归来后,我等请罪于大师兄。 瑞穗说,道歉时穿上女装是常识,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女装,即是承认自己雌的一面,代表向对方的雌服。 我虽未觉醒雌的一面,但向大师兄降服的心却是真诚的……” 瑞穗也好,慕容冲也好,他们要么出身外族又身份卑微,要么背负仇恨,其他阳炎府长老和其派系不会接纳他们,只有历无咎不拘一格,根据他们的天赋与才能,给予其相应的资源与地位。 换而言之,只有在历无咎这里,他们才能得到渴望的力量,若历无咎厌弃了他们,他们就失去容身之所,而之前他们掺和历无咎与桂堂东的矛盾,又被历无咎移交给桂堂东,让他们产生不安:在历无咎眼里,他们的价值是否已经大大降低? 历无咎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让下属恐惧,自行猜测领导用意也是他的御下之术,而对于瑞穗他们,深不可测的历无咎用意就很难懂了,但他们知道,当务之急是讨好桂堂东。 瑞穗提了一个大师兄好女色,不如我们就以女色形态出击的主意,尽管其他人觉得这主意很扯,但他们确实想不到大师兄有什么爱好能让他们臭味相投:桂堂东不抽烟,不吸食丹药,不喝酒,好色倒是公认的,但他们急切之间找不到女色,莫非真的要以女色形态出击? 瑞穗把服装丢了过去,其他人接住,发现这些都是合欢宗开发出的情趣服装。一个男人看到女修这样穿的时候一个地方会硬硬的,而如果轮到自己,那么他们的拳头就会变得硬硬的。 “我听说一个传言,大师兄作为男人中的男人,器量之雄伟,有让男人雌堕的能力诶。”有人小声说。 慕容冲厉声说道:“别胡说,他可是大师兄,又不是哪里来的合欢宗男修!” “那少廪君怎么说?” 这下慕容冲无话可说,少廪君的雌堕,对于桂堂东在男修,特别是那些自认为帅哥的男修那里就有了无形的威慑,对有尊严的男人来说,雌堕比死还要可怕。 桂堂东了解师弟的不安与误解后,摁住罪魁祸首的脑袋,以强大的力量把矮小的瑞穗整个抓起。 “我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而且你们是否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你们的师姐看到这一幕,不止是我,你们自己也会面临威胁?”他说。 瑞穗小声问道:“师姐醋劲那么大,男人的醋也吃?” “以前她不吃的,但去年8月之后,她连男人也提防了……笑什么笑?” “你们在说什么?” 在桂堂东清清白白的时候,历晴川反向抓奸技能发动,她“精准”逮捕了桂堂东和众师弟,看到一堆花枝招展的“美少女”时,眼皮跳了跳。 桂堂东松开瑞穗,转向历晴川:“师姐,听我解释,我是个性取向和癖好很正常的好色男人,怎么想,男人在这方面都不可能比女人更好,对不对?” 桂堂东给了瑞穗一下子,瑞穗反应过来,急忙点头:“是的是的,大师兄以前和师弟们分享过性癖,他说女人的人格让他很烦,而身体让他很爽;兄弟的人格让他很爽,而身体让他爽不起来,所以男人最爽的,便是一个拥有兄弟的人格和女人的身体的道侣。” “原来堂东你好这一口啊,”历晴川的眼神变得危险,“还有你,瑞穗,你以前就是拱火小子,这次你别想跑!” 巫咸国默默舔舐着伤口,章兰英的背叛,让斗神大会被人踩头夺冠的事都变得微不足道,大街小巷,人们小心翼翼的议论章兰英勾结外人给国家造成的损害。 而对于高层来说,人员和飞行法宝,甚至说组织权威的损失都是小事,他们只要苦一苦下层巫师,欺负一下周边的小方国,敲诈勒索一番,再接收一笔魔修的援助,很快就能把损失补回来。 实际上,魔修的帝国特使已在路上,既然南疆最有力的两个方国之一的轩辕国已经投靠正道,而另一个则和正道修士结怨,这份投名状,足以让魔修们打消对巫咸国两头通吃的行为,慷慨解囊。 至于担心正道门派组团报复,巫师们对桂堂东的反击被阻止,但他们成功发现正道修士的友谊小船已然开翻:聚拢在桂堂东身边的全明星阵容已经分崩离析,正道修士们又回到了互相算计,互相牵扯的时代。 虽然巫师们也搞不懂,像夏奇峰这样的正道修士,为何会热心的在南疆秘密组织反桂堂东联盟。桂堂东三十一岁晋升元婴的确震撼人心,但也不至于如此念念不忘。 “时代已经变了,三十六方国分立,而在诸方国之上,中原修士和魔修会容许南疆出现一个地区性的霸主,就像中原之地充当七大门派九条边境线的九大散修组织。” 巫咸侃侃而谈:“我们已不可能置身事外,为了给我们争取一千年的和平时光,我们必须成为南疆的话事人,不然像这次的事,对方随随便便就能派出一队小辈入侵我国的事,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黄金律走完登神长阶需要一千年的时间……这是云晓镜告诉巫咸的事,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巫咸自然希望他的国度再延续一千年,好方便为他自己的事业贡献一千年的收益。 独立存续一千年,和抱住某一方的大腿存续一千年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轩辕国已经抱住正道修士的大腿,巫咸国只能抱住另一条。 在十巫会议里,巫姑仿佛死人一般,她要为这次事件背负七成责任,她的派系和资源将被其他十巫成员分食殆尽,作为惩罚,巫姑将被暂时禁锢修为,打回筑基境,调回登葆山的图书馆主持古籍编撰与编写工作。 “章兰英为了蹭上中原修士的车,恐怕什么都敢说,璇玑图的秘密怎么办?”巫真问。 “她不知道璇玑图的秘密,急切之间,哪怕中原把她拆开研究,现在也触碰不到核心秘密。”巫咸说道,“我来安排一次秘密刺杀,把叛徒灭口。” “这能成吗?”巫罗问。 “所以,这便是你们的赎罪,巫真,巫罗,巫彭,我在那里有认识的人。他会放你们进去,之后你们看准时去杀死叛徒。” 你真的不是派我们去送死? 在巫咸的再三保证下,三位二级巫师将信将疑的出发,结果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五天之后,他们就顺利杀死了章兰英,结束了她罪恶的人生。 第八十八章 讨桂联盟 3月10日,桂堂东和历晴川一起出席章兰英的葬礼,两人在南疆地区限定的机要秘书骆红蕖,与白妞——真名是祝题花的散修位列其后。 她们皆收拾成干练的模样,把头发盘起,戴着金丝边眼镜,服饰以黑色为主基调,去掉多余的装饰,像男人一样穿上裤子。 在两位秘书后面,则是桂堂东和历晴川共同组建的卫队:成员包括魏家兄妹,颜紫绡和她哥哥颜崖,颜崖的老婆黑妞(真名秦小春),大明湖剧团的其他成员,而在更外围,则是瑞穗和九名队员,这些可爱的男孩子因与葬礼的严肃气场不符,被历晴川驱赶到外面。 “姐,”黑妞小声说,“咱们也背叛了阴山盟,要不要也弄一场假死,用新身份生活下去?” 白妞小声回答:“你确定这一招对阴山盟有用?” “呃,总要试试……话说,你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我想专注艺术,前提是我们能回到临淄,但历道友告诉我,他们大约要在南疆待到7月,她缺人手便让我做这事。”白妞回答。 所有被桂堂东和历晴川带回的人手都有了安排:云晓镜向桂堂东讨去江纤尘收服又抛弃的三人组,桂堂东同意了,而后云晓镜以散修白鹰的新身份,成立了一个叫“鹰之团”的佣兵战团,给予自己,以及在她麾下效力的章兰英和三人组合理留下来的理由。 这是桂堂东用来换取云晓镜力量的代价,他为云晓镜的教会组织合法性背书,并且约定,云晓镜可以用非强迫、非诈骗手段,合法的招募新团员进入战团,而桂堂东将在战团训练、补给和装备提供协助。 相对的,鹰之团将为桂堂东效力,排除桂堂东的敌人。 南轻絮今天就是被云晓镜拉去帮忙办理各种手续,南轻絮没有正式职务,但谁也不敢轻视桂堂东的侍妾——一个被历晴川默认的侍妾。 江纤尘抛弃的侍女司徒蕙儿成了南轻絮的侍女,一个始终在失去女儿,而另一个失去主人的可怜人互相依靠。 姚止馨留在本地养病,她的表姐薛衡香照顾她,姚止馨大约需要半年取回神智,所以她们预订在半年后回到临淄,继续修养半年。 这两人皆已是桂堂东的员工,虽然没有给桂堂东干过一天活,但桂堂东承担了医疗费用,还预支给她们一年工资好让她们生活。 看到薛衡香感动的无以复加的样子,桂堂东感觉到道德感满足的快感,可惜薛衡香过于感动,说出哪怕表妹治不好病,也叫她做桂堂东最忠诚的母狗之类的言辞,触动了历晴川反向抓奸的雷达,桂堂东又是一番好解释。 另外两位雇员,廉锦枫已经开始她的新工作,为玉革城水利勘探附近的水文;尹红萸则带着家人,搭乘飞行法宝前往临淄,桂堂东给了她一笔安家费和一笔启动资金,帮助尹红萸建立新工坊。 章兰英的死便是人事安排里的收尾环节,桂堂东一问才知道,云晓镜在巫咸国吃吃喝喝,并成功发展巫咸本人成为高级内鬼,让她的传销组织再添一员大将。 目前,云晓镜和巫咸是相互利用,谈不上什么信任与忠诚,他们的关系未来还是未知的。 葬礼之后,桂堂东立刻忙碌起来,首先是帮助鹰之团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战团,而不是一群散兵游勇。桂堂东能帮忙搞定后勤的事,而军事上他咨询胡玄冬。 胡玄冬已经开赴前线边境,她本人负责保障一路后勤,在抵达边境之前,她需要做的事不多,所以她接到联络后,花了很久和桂堂东聊天,首先表达桂堂东在巫咸国的帮助。 然后,她提到了战团的类型,根据人员构成,可以分为全部由修士构成的精锐战团;修士与凡人混编的标准战团;由凡人组成的数字战团……精锐战团与标准战团都有自己的名号,而凡人的军团只有数字编号,由此得名。 云晓镜的情况,自然只能建立精锐战团,桂堂东和云晓镜通过气,云晓镜贪心的很,她想要在二十年内建成一支拥有150名作战人员,30艘丁级飞行法宝的战团。 这时候,云晓镜又装成一副乖巧女儿的模样,依偎在桂堂东怀里,用撒娇的语气要战团,仿佛她是在要生日礼物一般。桂堂东一边搂住她不让她乱动,一边继续和胡玄冬交谈。 胡玄冬自然认为云晓镜是桂堂东的白手套,是桂堂东要通过代理人,把门派资源转化为自己的资源,从而开启他那野心勃勃的计划。 所以,她很热忱的给桂堂东计算了一番,以桂堂东能从门派里支度,又不引起门派jing觉的分量为基准,告诉他这个目标订的有些高。 主要的难点在于制造飞行法宝,所以胡玄冬给了一个建议:兵甲门打仗很烧钱,而战后会通过拍卖己方认为不值得维护的法宝、器材、从失败者那里掠来的战利品与俘虏来回血。 她可以给桂堂东走后门,让她的白手套把一批军需品订单转给桂堂东的白手套,只要桂堂东保质保量,那么他的白手套就能在战后获得拍卖权。 胡玄冬会帮忙争取拍卖品里成色较好的部分,但作为交换,桂堂东这批战利品的翻修必须在她领地的工坊里完成。 桂堂东同意了,而关于战团的训练,胡玄冬表示可以派遣她的捧剑侍女来做,但必须额外给她派来的教官开一份工资。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而且公事在前,这就是胡玄冬与桂堂东来往的态度,公事说完之后,胡玄冬开始叙旧。 听说江纤尘和勒花天已经离开的时候,胡玄冬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她点评道:“你的性格,你的事业最终都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路数,而她们两个,其中一个奇思妙想,神鬼莫测,充满不确定性,而另外一个则太过依靠阴谋诡计的力量,皆不是你的最佳拍档。” 桂堂东不好接话,胡玄冬说:“你还会停留在南疆吗?” “当然,我找江纤尘有事。” “那么务必注意四时宫的动作。” 秋已夕即将到来的情况,桂堂东了解的比胡玄冬更详细,结合师父的话,秋已夕抵达南疆,私人恩怨肯定占了一部分:毕竟,去年糟糕的战事对秋已夕声望的打击很大,夏奇峰又不忘落井下石,现在是秋已夕反攻倒算的回合; 另外一部分便是四时宫的公事,虽说轩辕国可能变成正道的代理人,协助构筑符合正道利益的南疆新秩序,但哪个派别对轩辕国的影响力更大,却是有操作空间的,而影响力,对四时宫最直接的收益就是贸易。 上边的事悬而未决,但故意露出风声,让小辈们去奋力厮杀,当做预热和前哨战,算是正道修士的常规操作了。桂堂东答应云晓镜的军需供应,也是用的应对南疆局势的借口。 云晓镜表面亲昵爸爸,实则偷听自己最中意的狗和另一只不熟的狗的交易,等两人结束联络后,她心满意足的滑落,坐在桂堂东的腿上,身体缩小,很快只剩下一百四十公分左右的高度,这样她能把桂堂东的大腿当做马鞍,用两腿夹住,而后背舒服的靠在桂堂东胸口。 至于她活过来的头发企图钻进桂堂东的衣服里探索那永不愈合的伤口,又被封印击退这件事,桂堂东装作没看到。 “又是父女情深?我不记得我们有这样的感情。”桂堂东说。 “这是给你的小小福利,接下来我是鹰之团的团长,名字外貌之类的都要变,你觉得我叫白鹰好,还是叫光之鹰好?” “白鹰吧。”桂堂东说。 “那么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外貌,我可以为你变出来,这就当是为我办事的奖励。” “无所谓。” “那像江纤尘如何?” “……” “虽然我对你用手臂箍住我肚皮,把我搂紧这一点感到欢喜,但容我提醒,我最最中意的光之使徒,你这样无法让我痛苦,而亲密无间的接触只会让我觉得,我有机会把你变成……我的东西,就像元静仪一样。” 云晓镜的手向上,摸了摸桂堂东的脖颈和脸颊,复刻了元静仪的动作。不过,桂堂东对云晓镜可没什么敬畏,他双掌贴住云晓镜的肋部,云晓镜似人般的温热软肉规律的收缩与扩张,仿佛在亲吻他的掌心。他轻轻用力,就能感受到云晓镜肋骨的轮廓。 云晓镜夹他的大腿夹得很紧,不肯下来,桂堂东只好稍稍用些力道,把自己的腿“拔”下来,这颇费了一番力气,然后把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云晓镜转了一圈,她已经更替好自己的形象:长而卷,像是波浪的白色长发披在肩头,蔚蓝的双目,高挺的鼻梁,脸颊柔和的线条,让其像是画像中走出的美男子兼美人。 云晓镜托着腮,膝盖抬起,小腿肚肉压在桂堂东右腿膝盖,而脚尖则点在桂堂东左腿大腿内侧,白色的过膝袜提到膝盖以上,背后的银色披风包裹守护她的大腿根,一圈粉嫩的绝对领域就在桂堂东触手可及的位置。 “还不赖。”桂堂东敷衍的夸奖一句。 “订单怎么办?”云晓镜问。 “自然是转包出去,这是胡玄冬给我的私人订单,我不好直接动用玉革城里的工坊完成。因为张长老与王长老的人也在这里。” “给谁?” “看情况,轩辕国的宋良箴,女儿国的阴若花,淑士国的徐丽蓉,我和她们有了一点点交情,可以用利益来加深我们的关系。”桂堂东说。 “她们你确定保险?特别是阴若花与徐丽蓉,她们有交情的,可不止是你啊。” 云晓镜说的的不错,冬白雪归队之后,随夏奇峰回到女儿国,阴若花已经大体上把局势稳定下来,流失的国家精英回归,更因为徐丽蓉军队的大订单而刺激了经济。 阴若花知道,若是钱财堆积在仓库里,或者用于王室的铺张浪费,则钱财毫无意义,金钱应该如同四季轮转一般,在社会各阶层中完成循环,循环将产生活力。 刚刚夺取权力的年轻掌权者们,野心总会如春雨后的植物般发荣滋长,阴若花刚想如此的时候,御史台就出面劝谏,一国之君支度应该审时度势,本人更应该在国家困难时以身作则,树立节俭之风。 御史台在前任女儿国时期已经形同虚设,但忽然的,在阴若花上任之后,来自夏奇峰的友善,而阴若花不得不听从的建议,让这些言官拥有了话语权。 御史台自然是夏奇峰用来控制女儿国的一种手段,阴若花正在物色能够援助她反抗夏奇峰控制的盟友,但在此之前。她必须足够恭顺,因为她不确定,她的内廷里是否也有投靠夏奇峰,为其充当耳目的人。 两位四时宫真传抵达都城,阴若花自然要亲自来空港相迎,夏奇峰亲切的说道:“辛苦了,我一切照常即可。师妹,你有什么要求?” 冬白雪冷着一张脸,装高手不说话。她在飞行法宝里回忆了自己的南疆之行,发现怎么看怎么像千里送O,除了和桂堂东大干一场,拍下录像之外,她就没有别的收获了。 夏奇峰还以为冬白雪在巫咸国和桂堂东仇恨加深,暗示冬白雪,她在组建一个针对桂堂东的同盟,而理由则是万能的平衡论和四时宫利益论。 冬白雪只管一人吃三路,她才不在乎平衡不平衡,门派利益不门派利益的,但想要摆脱屈辱地位的朴素感情,促使她加入联盟。 “太好了,秋师弟也会赶来,我们门派真传精诚团结起来的模样真是令人感动。”夏奇峰说。 冬白雪嗤笑一声,夏奇峰去年还在用桂堂东踩秋已夕,几个月后就拉拢秋已夕踩桂堂东,立场和底线灵活的让人反胃。 夏奇峰的行动力惊人,当冬白雪签署盟约书后才知道,这个联盟已经聚拢十八路人马: 四时宫真传,夏坛修士夏奇峰; 四时宫真传,秋坛修士秋已夕; 四时宫真传,冬坛修士冬白雪; 阴山盟真传陆令蕴; 月华苑内门弟子,真传候补荷流萤; 巫咸国二级巫师巫罗; 巫咸国二级巫师巫彭; 巫咸国二级巫师巫真; 星炬殿第三圣子纪沉鱼; 星炬殿第六圣子师兰言; 清风烟雨楼烟雨楼部卞宝云; 清风烟雨楼烟雨楼部郦锦春; 清风烟雨楼烟雨楼部董青钿; 合欢宗南疆分支总管孟紫芝; 合欢宗南疆分支副总管褚月芳; 淑士国大将军司空融; 女儿国国主阴若花; 犬封国国mu苏亚兰。 这十八路人马中,女儿国国主阴若花与犬封国国mu苏亚兰都是被迫参加,他们分别属于夏奇峰与巫彭的部属。 巫彭原是苏亚兰的人类丈夫,但谁曾想前者先是跟从巫咸,后独立门户成为十巫成员,并利用他和苏亚兰的夫妻关系,强迫和苏亚兰生了好几个孩子,并杀死苏亚兰和犬封丈夫所生的正统继承人,变相让犬封国成为巫咸国的附庸。 司空融参加讨桂联盟的意图不言而喻,但他实力弱小,所以冬白雪也不把他当回事,而名单除四时宫之外的十二人就很有看头了。 “陆令蕴也来了?”她问。 “陆道友不可能亲至,所以她雇佣了博丽城的梦幻馆,代替她加入我们的事业。”夏奇峰回答。 “星炬殿又是为何?” “因为我告诉他们,是桂堂东、勒花天与江纤尘合谋杀死了史幽探和印巧文。” “所以,她们是来为同门报仇?” 夏奇峰笑了笑:“魔门可没有这样的情谊,,她们似乎是想要抓住桂堂东后,再假手于他干掉哀萃芳,这样她们就有机会成为神子的新道侣,而黑锅全都丢给桂堂东。” 冬白雪在想夏奇峰为何如此过激,而在一旁侍奉的阴若花已经冷汗直流,浸透衣衫,有些事阴若花宁愿不知道,因为知情就意味着承担责任。 夏奇峰看了阴若花一眼,笑道:“古人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但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唯嗣与戎’,王室传承稳定,做臣子的才可安心。” 阴若花干笑:“是这个道理。” “所以,阴国主是否考虑一桩婚事:我家乃是越女城的世家大族,夏坛最近四任真传,有三任都是我家修士来做。 我家堂兄,目前在夏坛做事,属内门,他有一妾生的孩子,自幼被抱到正房抚育长大,虽是庶子,却也与亲出无异,今年四十岁,和阴国主境界相当,我看倒也十分匹配。” 听到夏奇峰给自己介绍对象,阴若花惊讶又不惊讶,她一个南疆小国的国主,配夏奇峰一个废物侄子大差不差,她在夏奇峰眼里大约只值这个价。 如果将价值量化的话,夏奇峰眼里阴若花只值50块,而阴若花认为自己值500块,所以自尊心和利益的考虑都让她不想接受。 “我父君刚刚去世,”阴若花委婉的说道,“此时操办婚姻,恐遭人议论。” 夏奇峰看着阴若花,阴若花抿着嘴唇,过了好几秒,夏奇峰才说道:“是我唐突了,竟忘记令母过世。” 阴若花的母亲,女儿国的前任父君还没死,只是没人要。那位父君曾一度因为正道门派的利益交锋而身价升值,却也因正道门派的利益交换而极速贬值。 四时宫已经稳固对女儿国的控制,而其他正道门派也默认这一点,特别是最近,阳炎府停止从南疆搜集整理古籍的行动后,父君的最后一点价值也没了,大家不约而同遗忘了她。 夏奇峰挥挥手,阴若花如蒙大赦的离开,前者叹道:“我这个侄子真的……他的丑事大约就连阴若花也知道,所以我提到后,阴若花才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哦。” “他原本是有婚约对象的,大约年底就结婚,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娼妇,竟然勾引他把他睡了。听说这小娼妇还是我侄儿的仇人,多可笑,仇人和她要报仇的对象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夏奇峰自然百般爱护自己的族人,而把所有的错归结到外人身上,冬白雪有些不自在的调整坐姿,装作没听见这件事。 3月15日晚上,秋已夕抵达女儿国首都王城,此行他带来了与十二吨黄金等价的财物,不止是十八路诸侯的“军费”,也涉及了四时宫在南疆下一步部署的公费,因而这笔巨款不能乱花。 夏奇峰没和他客气,而是借助阴山盟雇佣的梦幻馆祭出的手段,让十八路人马在梦中相会,不消说,打扮最突出的便是合欢宗南疆分支的总管孟紫芝和褚月芳。 前者穿的像是泰西的杂耍艺人中的小丑,但本该臃肿的小丑异色服,却被改成了好似兔女郎一般的无袖紧身衣,配以小丑服的颜色与图案,而她的裙摆与长袜亦是极具挑逗的款式配上小丑服的颜色与图案,让她散发着荒诞又香艳的气场。 后者则端庄圣洁,仿佛正道修士里最正派的修士,然而各式各样猥xie的道具挂在褚月芳身上,提醒他人这位是合欢宗女修,迷人但危险。 众人大多因夏奇峰产生联系,因而开场不免相互寒暄,相互打量一番,夏奇峰被默认是十八路人手的盟主,她侃侃而谈,结合她的情报,认为想要成功讨桂,核心是桂堂东对江纤尘有兴趣的时候,先桂堂东而找到江纤尘,而后以江纤尘为铒伏击桂堂东。 而在具体行动上,第一步则要剪除桂堂东在南疆的盟友,而第一个目标,就是预备讨伐司空融的徐丽蓉。 之前徐丽蓉参与桂堂东的救援工作时,被夏奇峰试探过几次,可惜徐丽蓉装作听不懂,不肯背叛桂堂东转投向她这边,夏奇峰认为自己已经给过机会,所以才去找司空融。 尽管在之前的会议里,夏奇峰还代表正道修士在淑士国问题上支持徐丽蓉取代司空融,但夏奇峰没有违背代表正道修士达成的决议,司空融依然会被推翻,不过在夏奇峰的新方案里,司空融会改换身份与面容,在其他方国成为国王。 第八十九章 酒色财气 同时,打击徐丽蓉,也是十八路人马的配合演练,他们人多势众,但不熟悉不信任,人多有时会是debuff,达成1+1<2的效果。 要说桂堂东全无防范是不可能的,他自知得罪了一些人,而这些人全然没有回到各自门派,除了为了公事之外,有80%的可能是要搞他。 所以,云晓镜提出建立鹰之团时机可谓恰到好处,就算桂堂东顾忌她力量的发展,也不得已全力支援她建立听命于自己的武装。 胡玄冬所说的二手飞行法宝还是很遥远的事,所以桂堂东把自己原本抢来的的那艘风帆巡航船拖回玉革城空港,进行军事改装,除此之外,他又从少廪君那里租借了一艘地梁宗飞行法宝。 不过,这不妨碍云晓镜先招募修士,鹰之团刚一成立就有人来投,不消说,这是衣家姐妹支援给云晓镜的人手,而后又有一批人加入,桂堂东花了一段时间摸清他们的来路,原来元静仪也来参股了。 云晓镜表扬了一下南轻絮,让他回去奖励她,桂堂东回去了,不出所料,他的奖励又变成一次“肉搏”,春天到了,或许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南轻絮的胃口很大。 桂堂东在玉革城没有闲着,他指点师弟们,以及自己和历晴川的追随者们功法修炼,担任师姐陪练,和张长老王长老的人无尽的扯皮。 同时,身为时间管理大师的桂堂东硬是挤出时间去推进自己的任务进度—— 最近玉革城新进崛起了一个神秘义士,每当有女修运转采补功法要加害某人时,这位义士有一定概率现身,以刚猛的拳法将其击败;若女修运转采补功法是为自卫,首先他会阻止女修,然后以刚猛的拳法击倒加害者。 3月18日,南轻絮来到寒鸦号上,尝试使用舰内搭载的系统把自己器灵化,这是寒鸦号在12月到次年2月进行的改装工程里最重要的一项,它完全按照桂堂东的构想重新布局,器灵系统被搭载在舰内最安全的位置。 实战证明,寒鸦号被直接命中几十次,又被三位二级巫师施以数次破坏后,其器灵系统的功能依然完好。 实验进行了半小时,完全体的器灵系统让南轻絮感觉流畅度拉满,控制力拉满,仿佛寒鸦号成为她的新身体,寒鸦号所有的功能被她随手拈来,而缺点在于,她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吐的更厉害了。 她随后又试了几次,桂堂东不得不承认,南轻絮大约要到金丹境才能完全驾驭这艘船,在此之前。南轻絮当一次器灵要吐一次。 不过,桂堂东还有别的思路。去年临淄事件里,白西狩召唤魅魔领主这事他还没忘,毕竟魅魔领主用异星白银锻造的巨剑还在他收藏室里。 如果他有机会召唤异世界精通灵魂领域的魅魔领主,先奴役魅魔领主,再把魅魔领主禁锢塞进器灵系统里,是否能获得一艘散发着香艳气息的飞行法宝。 到时候,他甚至可以创造一种减少伤亡的交战方式,那就是使用火炮发射抽取自魅魔领主的力量,强行让敌人进入相亲相爱的状态……不过,这听起来很像合欢宗的手笔就是了。 南轻絮枕在桂堂东膝盖上,两人坐在记录着桂堂东和历晴川生活轨迹的长廊里,桂堂东掏出符箓和楚清秋联络,咨询她的近况,得知炼化手头聚塔飞升的“材料”工作已经接近完成,接下来要出发去寻找新的“材料”。 桂堂东不动声色,说自己可以帮楚清秋的忙,邀请她来南疆玩耍,楚清秋显得很高兴,得知桂堂东身边真传不多的时候就更高兴了,她恨不得收拾行头马上赶来。 秋已夕已至南疆,桂堂东觉得自己有必要扩大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意图引来楚清秋——在她方便的时刻,如果楚清秋有事,那么他的话题便会引向其他方向,不会让她耽误自己的修炼而来帮他。 这时,桂堂东低头,看到南轻絮用嘴叼着他的裤角,一点点向下撕扯,他的手准备把她推开,但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他犹豫一下,手放在她后脑勺上。 楚清秋打听南疆那边的情况,她还年轻,出远门的次数不多,桂堂东少不得为她科普一番,而这期间,南轻絮已经让两个人都进入状态,而后,他们合二为一。 桂堂东能感受到,偷情一样的气氛让南轻絮格外兴奋,而兴奋会传染,一边是楚清秋天真无邪的声音,一边是不断入侵自己感官的美艳妇人,桂堂东也觉得自己比以往更有感觉。 “抱歉。” 当一切结束,南轻絮疲惫的躺在桂堂东怀里,桂堂东用手掌贴住她的小腹把火焰灵力注入,这给南轻絮带来了些许疼痛,但也是避孕的必要之举。 南轻絮承认,在春天,身边又没有儿女的时候,她会不由得想“是不是该要个新孩子”了,然后不受控制的对桂堂东产生念想,而身体也会自动调整为准备受孕的状态,因此,那些并非100%可靠的避孕手段就被桂堂东放弃了。 南轻絮有时一次便能满足,有时休息一阵后,她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追求更加主动,更加狂热的欢爱,而这时候,南轻絮的眼神会比之前更寂寞,衰颓的气息充斥在她周围,仿佛她的生活已经失去希望。 桂堂东一直希望开解自己的爱人,但南轻絮却总是把话题岔开,他也只好配合她的行动,让她精疲力竭,由此安然入睡。 在桂堂东的生活里,南轻絮注定只能占据一小部分,他要操心的事很多,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江纤尘,因此和少廪君保持密集的联络。 3月20日,少廪君来了联络:“勒花天在轩辕国。” “你确定?” 少廪君解释道:“是啊,不管哥哥还是姐姐,我总归还是她的亲人,使用地梁宗的法宝输入我的信息,便能追溯我的亲人,并按照距离和难易程度排列,首先是最近的和最简单,所以我找到了南……道友。 我血缘上的亲人不多,所以在南道友之后就是她。” “你认为她在轩辕国做什么?” “这取决于江道友,或者说那位百鸟之王的正统继承者想做什么。” “轩辕国有很多凤民,上次宋道友还想送我凤卵来着。” “这就是了,她想打天下,怎么都得一帮忠心手下,要说她能发展的亲信力量,必然是同族的凤民。”少廪君说。 听完这番话后,桂堂东几乎要做出部署,把宫小路瑞穗先行派往轩辕国侦查情况,但很快他不得不改变主意,因为有人匿名寄给他一封信,警示徐丽蓉近期可能遭受的灾厄。 写信的人虽匿名,但她几乎把“我是勒花天”写在纸上,而勒花天的预言是可信的,所以桂堂东打算立刻动身保护这位盟友。 徐丽蓉是目前掌握世俗武装力量里,对桂堂东最友善的南疆土著,如果她被击败,桂堂东就会少一支可靠的生力军,以及断绝与阴若花的来往。 阴若花借助和徐丽蓉的军需订单,一直和桂堂东的人保持来往,但又没把四时宫的机密情报出卖,是阴若花多方下注的考虑……尽管如此,阴若花提供的侧面信息,仍能帮助桂堂东判断夏奇峰的动向,所以阴若花这条线还不可或缺。 敌人袭击徐丽蓉,不大可能是调来强军在战场上碾压徐丽蓉的军队,进而碾压她,最有可能的手段是收买控制徐丽蓉身边的人,从内部或者引入外部人员动手。 “瑞穗。”桂堂东说。 忍者从洞府的房梁跳下来,瑞穗休息的时候,一直保持倒挂房梁的姿势。据说这是什么忍术的修炼要求。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传统忍术。 桂堂东腹诽了一句,对他说道:“我作为我的信使出发,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去徐丽蓉徐道友那里探查情况,看她周遭是否有风险,并想办法提高她的安保强度,并建立一种紧急措施,即当徐丽蓉遭遇风险的时候,你能把我和其余的师弟们快速召唤到事发地点。” 特种任务是忍者的吃饭本领,瑞穗不在话下,他说道:“只有一个问题,我无法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张长老和王长老的人对咱们上心的很。” 张剑锋执掌阳炎府军事大权,南疆不稳,他派出十五位阳炎府金丹境修士抵达玉革城,分别是他派系里两个大族文氏与章氏这一代的年轻精英,号称文氏五凤与章氏十虎。 这还不算完,张剑锋调派麾下修士执行军事任务有两个特点,有人情的地方在于:他会优先派遣成婚并有子嗣的修士,他想让自己手下的娃——无论男女,都留下后代与传承再上战场,而且他鼓励麾下男修外娶,鼓励女修招上门女婿,不把血脉留给外人,不断吸纳外人加入自己的集团。 而残忍的地方在于,他调动夫妻里属于阳炎府的修士后,另一方都必须以道侣的辅军,也就是编外人员参战,留在后方的孩子与家人,将会保证夫妻的忠诚,不然,即便只是刚出生的孩子,张剑锋麾下的“长刀手”都会冷酷无情的将叛徒斩尽杀绝。 听起来,只要不婚娶,或者婚娶不生育就能无事发生,然而张剑锋看不得单身汉或者单身姑娘,他命令自己麾下的修士在至多六十岁必须找到道侣,并且在一百岁之前至少有三个孩子,超过年限将被丢进决死队——触犯军法,并被判处每战必先的赎罪部队。 张剑锋本人深谙为将之道,必须身先士卒作为表率,也信奉“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的道理,所以他本人生育子嗣的数量几乎与其他十一位元老的总和相当,达到惊人的二十位。 二十人里有一半为阳炎府战死,另一半里,有六人是凡人,被流放到地方自生自灭,而另外四人开枝散叶,并不断与主支(张家)分离,建立分支家族,文氏与章氏皆属此列。 点质量理念的诸长老分掌其他领域,而点数量理念的张剑锋逐渐完成了对军事力量的控制,让分支改姓,也是避免别人说道他把阳炎府的军事力量变成张家的私兵。 因此,张剑锋派来的十五名金丹修士,又有十五名随军家属,她们在嫁入阳炎府前,要么是散修家族的明珠,要么是江湖上已经闯出名声的独狼,要么是犯下滔天大罪被打进牢房的死囚,共同的特点是都很强…… 张剑锋专门在儿郎们的婚事操碎了心,他设置了一个单独的机构,负责物色合适的对象嫁入或者上门当赘婿,因而这额外的十五名编外人员也有一定的战斗能力。 王建宁长老分管外交,所以派出的人员多没有战斗力,之前的时候还要仰仗宫小路瑞穗的队伍与五凤十虎提供保护,但武力不足≠没有武力,在一群文弱的外交官里,武氏四兄弟武四思,武五思,武六思,武七思格外突出。 武氏是王建宁一系的世家大族,兄弟中有九人效命于阳炎府,五人成为外交官在四方为阳炎府交涉,而剩下四人修炼战斗功法,他们四人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有所不足,但四人合力施展武家绝学“财色酒气自决阵”的时候,威力不容小觑。 “财色酒气自决阵”是幻术类阵法,入阵者将依次接受财、色、酒、气四种挑战,正如字面意义,财是修士能获得的修炼资源,色是完美符合自己性癖的梦中情人,酒是一醉解千愁,光是闻到味道就令人心动不已的、数三数六的好酒。 修士闯过前三关不难,但前三关已经让修士的血气翻腾,而最后一关,恰好是把闯关者的逆鳞、雷点摘出,以没有米线的工匠精神,加工成针对闯关者的地狱笑话。 修士都是些心高气傲的,面对如此羞辱又怎么忍得住,一旦动怒,就极易走火入魔,轻则损害身体,需要几日乃至几年调息修养,重则灵气紊乱当场暴毙。 而现在,酒色财气自决阵就摆在临时洞府之外。 第九十章 征服者 玉革城规划的修士住宿区不大,因而桂堂东的临时洞府和张王两位长老派来的人住的很近,“章兰英被“刺杀”后,这里便加强戒备,安保措施的其中一环就是酒色财气自决阵。 这阵法自然不会害自己人,只要知会武氏兄弟,他们便会亲自带人离开此阵,除此之外,像桂堂东和历晴川,趟过酒色财气自决阵就像遛弯一样轻松简单,不需要武氏兄弟带路。 但是,瑞穗却出不去,而他身份敏感,武氏兄弟一定会问他出去的目的,他可以搪塞,但出阵后一定被追踪,恐坏了桂堂东的事。 “所以我有一个建议,我来扮作师姐,我和师兄一起出去,武氏兄弟不会有疑,其他人更不敢追踪。”瑞穗说。 桂堂东同意了,瑞穗拉开卷轴,手掌拍在其上,口中念念有词,只听“嘭”的一声,他变成“历晴川”,对桂堂东笑了笑……这一笑,让桂堂东分辨出瑞穗与师姐的不同,但糊弄外人足够了。 瑞穗此刻的变形是阳炎府性转功法与东瀛忍术结合的产物,但本质仍然是开了变声器的皮套人。桂堂东和“师姐”走出洞府,“师姐”挽着桂堂东的手臂,正如瑞穗料想的,顺利离开酒色财气自决阵。 瑞穗离开阳炎府,即从储物戒里取出单人飞行法宝,只用两天就飞到徐丽蓉的军营附近,徐丽蓉已经越过国境,进攻淑士国的边关,在城外野战里击败了司空融的先锋并将之阵斩,把阵线在城下稳固下来。 现在,徐丽蓉防奸细、刺客和敌袭防的要紧,但瑞穗仍然仅花费一个小时抵达徐丽蓉的主帐,表明身份,让神色大骇的徐丽蓉放下手中法宝。 瑞穗说明情况,徐丽蓉皱眉道:“难道中原修士之前那些承诺都是假的?” “和南疆一样,正道修士并非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有时候,他们看起来像是一边支持你一边反对你的精神病人。 我的主人认为将军是可靠的盟友。因而遣我来警示和保护将军,将军自可不信我,但请收下这个。” 瑞穗呈上了一些保命用的符箓、丹药与法宝,徐丽蓉接收,爽快说道:“我信你,因为你是桂道友的人,我并非小瞧阁下的本事,但若有人来杀我,必遣全部由金丹修士(散修标准)组成的精英小组,阁下一人不好应付。” 如果是徐丽蓉认为的“精英小组”,瑞穗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解决,所以他选择把猜测和盘托出,让徐丽蓉认清现实——如今,她的价值已经值得正道标准下金丹修士前来刺杀她。 徐丽蓉有点慌,但她毕竟是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所以很快恢复镇定,抱拳说道:“那就全赖道友保护了。” 徐丽蓉挑了一名身高与瑞穗大差不差的亲卫,瑞穗用卷轴把那亲卫送去玉革城,自己则扮演成亲卫,在军营探查,最终得出结论:徐丽蓉军队的中高层军官和亲卫里,有四成尚且忠诚于徐丽蓉,三成已经被收买,两成观望,而最后一成干脆就是混进来的奸细。 徐丽蓉大为震惊,她怎么想不到,自己的军队竟然有一半不再是自己人,看她羞愧的低下头颅,瑞穗劝慰道:“将军不必自责,敌人手段高明,我猜他们的蛊惑应该在梦中进行,将军军营中最近是否有异常?” “大家都很累,所以每次回营房后都要花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恢复精力。” “这就是了,他们一定通过梦境来蛊惑手下背叛你,而那些忠于你的人,也会被消除记忆,并因这蛊惑身心俱疲,缓慢的削弱军队的战斗力。” “这倒像是魔修的风格。”徐丽蓉说。 “是的,我们正道修士不屑对凡人使用如此手段,而魔修则没有下限,总是喜欢欺负弱者。”瑞穗回答。 “盯上我的应该是中原修士……啊,原来你们也会和魔修勾结在一起。” 瑞穗给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正魔两道的势不两立只是随便说说,或者说,只有两边没有眼界,一辈子不怎么出门的底层修士那么想,不然他们会发现,正道与魔修存在错综复杂的利益和关系。 敌人对徐丽蓉军队的渗透超乎想象,哪怕现在立刻清洗,徐丽蓉的军队也会因失去中高级军队而损失战力,这时候若是主力完好的司空融出关,胜负就不好说了。 瑞穗和桂堂东联络,要求增援,桂堂东有些意外,敌人竟然下手如此之快。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让徐丽蓉整军后撤,拉到后方,我们增援过去先对她的军队进行清洗……你不是雇佣了鹰之团吗?他们那些人正好适合用来干脏活。”历晴川说。 鹰之团不适合干脏活,相反,桂堂东只会把其投入到能够增加名声的任务里,至于其中缘由,桂堂东就不和师姐说了。 桂堂东继续讲道:“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就是我们掌握的力量不足以应付这件事,阳炎府对徐丽蓉有所投资,按说她的安危关系到门派利益。 我不告知张长老或者王长老的人,成了是我是英雄,而失败了可以想象,修士们落井下石的功夫都是顶级的。” “总之,你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集体行动的话,成了功劳均分,输了谁也谁也别想甩锅,很安全。” 思来想去,盟友的安危更重要,所以桂堂东还是知会了其他两位长老的人,这事关系到阳炎府的利益,操作得当的话人人都有功劳,所以王长老势力的武氏四兄弟,以及代表张长老的五凤十虎都表示,愿意在大师兄的领导下,精诚团结为门派分忧。 在能用门派利益调动阳炎府修士的时候,桂堂东的战力充裕很多,他先是联络少廪君,希望她配合行动,在女儿国搞出些小动作,扰乱四时宫的视线即可; 然后知会胡玄冬,请其代为向兵甲门高层转达,南疆的变故只是小打小闹,没有违反去年在临淄达成的协议的意思。 第三步,他才告知师父,希望历无咎为他接下来的“私人行动”,而非军事行动背书,这是他为围绕徐丽蓉的事定下的基调,虽然涉及到了门派利益,但他清楚,主基调仍然是私人恩怨。 一想到这里,桂堂东更想把江纤尘抓回来,在他手下工作一百年,扣掉所有的假期和加班费,也没有节假日三倍工资,最佳员工评选和附带的大奖也没有她的份……如此方消他心头之恨。 而在具体策略上,桂堂东希望把武氏兄弟以外交使节的名义派去,而五凤十虎中抽掉至少五人,以教官的身份去徐丽蓉的后方大营,待徐丽蓉引军归来之际动手。 剩下的人由桂堂东带队,埋伏在暗处掩护徐丽蓉的撤退,以防不测……总之,桂堂东选择最保守稳妥的路线,务必肃清己方队伍里的不安定要素。 世人皆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在修士的战争里,像桂堂东这样指挥调动的金丹境修士(正道标准)超过三十人,命数的波动特别显眼的情况下,兵马未动,卜算先行。 桂堂东觉得自己应该用悲观的态度猜想他敌人的构成:阴山盟与星炬殿被他一并算入,而这两家都有很强的卜算能力,再加白妞告诉过历晴川大明湖剧团的来历,更是证明这两家在背地里早就搞在一起,互通有无。 这样算,敌人在预言领域就占据很大优势,而预言与反制预言不是阳炎府修士的特长,哪怕博学如历晴川,在桂堂东期望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只有摊手。 桂堂东知道谁能在这方面帮上忙,散会之后,急忙去找云晓镜身边的章兰英,pantao的巫师心情愉快,正在写今天的战团收支。 “如果让你感到冒犯我很抱歉,但我必须抓紧时间。”桂堂东说,“你师承巫姑,自然也会预言类的巫术,对吧。” 章兰英脸上浮现骄傲之色:“准确的说,那叫神示巫术,我已经摒弃它,转而接受伟大的黄金之力,学会新的预言类巫术。” 云晓镜的声音桂堂东颅内响起:“巫师们传承的那个太老旧了,我研究了一下我的前辈们留下的相关巫术的原理,再根据我掌握的,更贴近时代的预言类功法,编撰了一个新的给她。” 桂堂东微微点头,算是对两个声音的回应,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反制修士利用预言对我们的窥探,另外,你认识类似能力的吗?我需要这方面的专家,越多越好。” “有,但是都在巫咸国,随着我的离开,我想他们不会再帮助我了。”章兰英回答。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选:巫姑,她如今被巫咸囚禁在登葆山,那里算是我们半个主场。”云晓镜说。 “巫姑……”桂堂东看了章兰英一眼,“是我们害得她沦落到如此境地,她恐怕不会诚心合作。” “我也没打算靠她的理性或者道德,和她变成合作关系。” 云晓镜掏出一物,桂堂东一看,发现这东西分在眼熟,那正是江纤尘制作过的等比例角先生,而且还原度和那个一样高,让桂堂东差点以为他的部件已经挪移到云晓镜手里。 “为什么?”桂堂东问。 “江纤尘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无论是征服男人还是女人,从身体开始都是便捷的手段,你正是因为没有征服江纤尘与勒花天的身体,才能让两人从容离开……而我不同,我不会允许任何加入我麾下的成员离开,直到死亡方可停止。” 云晓镜轻吻角先生,她的舌尖在那器物上游走,所至之处,桂堂东对应的部位一同被点亮。 “喂!” 桂堂东握紧拳头,他真想一拳砸在云晓镜身上,但云晓镜笑了笑,她的牙齿变成犬齿的形状,无声的威胁让桂堂东恢复理智。 桂堂东看了章兰英一眼,后者毫无表示。他只好说道:“让你遵守人类的公序良俗不现实,但至少请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以及你追随者们的感受—— 堂堂女神大人,行此wei亵之举,你觉得在路人观感里很好吗?” 云晓镜辩解道:“我又不是每次都做,而是模仿江纤尘,它结合顺势诅咒与接触诅咒开创的复合型诅咒,必须有施术者与借代物的直接接触。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自你成为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以来,有多少人暗算过你,又有多少人像江纤尘一样,成功的以诅咒瘫痪你? 她好像是唯一一个,既然她帮你找到漏洞,我就帮你补上:在我的力量存在于你体内的时候,除非是比我厉害的,那么你便不受影响—— 举个例子,你的师姐就算开启完全版的阴阳玄聘功,没有我的同意,她榨不出你一滴汁,因为她没我厉害;如果zha汁的换成元静仪,我只能为你祈祷,不要吃你的席了。 这一下子,九成九打你主意的坏女人对你不再是威胁,等同于我给你的裤裆上了贞操锁……恭喜你啊桂道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实名认证的好裤裆了。” 非人的存在阐释人类的概念总是奇奇怪怪,桂堂东不管这些,直接盯着云晓镜举动的核心含义:“换而言之,我行使生物的天然权利还要给你报备?!” “桂道友,安全与自由不可兼得,你要避免江纤尘暗算你下三路的战术,就得把自己的裤裆护的坚如磐石;如果你想要播种的自由,就等于把破绽摆在潜在敌人面前……选一个吧,如果你讨厌如此,我也可以帮你解开,这份承诺永远有效。” 云晓镜是无所谓的,桂堂东想了想,这段时间他有的忙,又因为对师姐的愧疚之心,合该守一守男德,变成绝世好裤裆,但自己对云晓镜说同意戴上贞操锁太怪了,有失自尊心,所以他不说话。 “另外嘛,请你朝其中注入火焰灵力,我来编织我的索情咒,用以征服巫姑。”云晓镜说,“一位相当于你们门派元婴级别的、擅长预言巫术的巫师,你很需要的吧。” “这是双赢,既能助阁下达成目的,而我们鹰之团也可收获强力的成员……何况,她曾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就该毫无怜悯。”章兰英说。 可那是你母亲啊! 桂堂东一边想,一边朝其中注入灵力。直到云晓镜叫停为止,他大概消耗了身体二成灵力储备,比搓一枚盖亚能量炮消耗的灵力还多,但是,让一个二级巫师屈服真的够吗? 准备完毕后,云晓镜头发变长,卷住桂堂东和章兰英瞬移到登葆山,巫咸放下衣袖,但他、桂堂东和章兰英的力量产生共鸣,于是他们的手臂被同一种款式的金色纹路点亮。 桂堂东打量巫咸,上次只是惊鸿一瞥,而现在,他有时间把对方的样貌记住;巫咸亦在打量桂堂东,云晓镜的天选之人。 巫咸心态平和,因为他把自己当做合作者而非下属,目前来说,巫咸满足于云晓镜给予的知识,没有深度介入或者角逐云晓镜体系下内部权力的打算。如果云晓镜成了气候,那时他也可以凭借加入时间和自身实力施展一番。 巫咸把云晓镜等人引到巫姑被软禁处,巫姑看到巫咸带人进来,已经有所防备,但云晓镜轻轻一扯,金色的锁链在巫姑手臂上析出,把捆绑在椅子上。 巫咸转身关上门,把巫姑的声音堵在门里,受罚状态的巫姑只有散修标准的筑基境修为,被袭之后,她能做的只有怒视云晓镜等三人。 云晓镜将角先生交给章兰英,章兰英亲了亲某种意义上的神器,戴在腰上,角先生的尖端已经流出些许液态的火焰灵力。她大步流星的奔向章兰英,脸上浮现残忍、欲望与兴奋交织而成的扭曲表情。 桂堂东不忍直视,转身背对,看着窗前摇晃不定的影子,听着巫姑的咒骂声与椅脚不断叩击地面的声音,古怪的味道逐渐扩散,而后倾泻的火焰灵力被他感知。 “好像我不必出现在这个场合?”桂堂东问。 “我来解释一下,我需要你的火焰灵力配合我的力量,‘焚烧’目标的灵魂,再填充对我的忠诚,章兰英就是探索之作,她虽然对我忠心耿耿,但某些方面却变得奇怪。 我吸取了她的教训,不是由我,而是由比我弱小的多的人来操刀,并且这一次先用火焰灵力,而非我本人的力量直接清洗,火焰灵力焚烧灵魂的效果比我的力量弱的多,又有效果,这样我就能获得对我忠心,而不是变得奇奇怪怪的追随者。 毕竟是第一次,我没有足够的把握确保成功,火焰灵力的分量,机师的能力都会影响成功率,所以我要把你拉过来充当备份。” “如果是那样,章兰英按照索情咒的方法,一掌拍在目标胸口,从那里灌入力量不就好了?”桂堂东问。 “那里离大脑太近,而大脑是灵魂的主要容器,所以力量的输送必须在远离大脑,灵力丰沛之地输入,以尽可能减少我力量的冲击……我之前说过,江纤尘给了我启发,她征服那三个女人的方式正是我追求的最稳妥的输入方式。 而且,使用江纤尘的方式,还容易削弱目标的意志……你看,巫姑咒骂的声音变得渐渐弱了,她眼神变得迷离,这就是她在逐渐丧失抵抗的表现。 你可能要问无聊的问题,天下何处无芳牛,我造神器为何硬要参考你的……” 云晓镜竖起一根大拇指:“因为你久经考验,经历过烈火焚烧,寒冰冻结,被丑陋的异族骗炮后,你的钢枪仍能擦亮,此非常人所能及也,我看着都产生感动的情绪。” 你是哪里来的生殖之神?! 章兰英神清气爽的搞定,把灵力消耗的一干二净,已经空空如也的神器清洁干净后呈给云晓镜,云晓镜把巫姑验收之后,又丢给桂堂东重新充能。 实力被压制在筑基境的巫姑已经被正确的记忆塑造为云晓镜的虔诚信徒,她将云晓镜视为真神礼拜,且宽宥理解了女儿对自己的无礼举动,认为这是罪人洗去罪孽的必要仪式。 云晓镜和巫咸沟通,让巫咸解除对巫姑的力量禁制,刚刚感受到自己恢复力量,巫姑就迫不及待扯碎自己胸口的烙印,一掌拍向章兰英的天灵盖。 巫咸架住巫姑的手掌,章兰英看着近在咫尺,已经粉碎她防御巫术的手掌,吓的冷汗直流,僵在那里,直到桂堂东把她拉开。 “幸好只恢复了她五成功力,不然她真的要把小章格杀了。”云晓镜说。 巫姑只盯着巫咸:“叛徒!” 巫咸自知理亏,不想争辩,震开师妹,让其回到痕迹未干的椅子上,云晓镜手腕翻转,将巫姑抬起,让巫姑以双膝跪在椅子上再将其束缚,对章兰英说道:“再试一试?” 巫咸又出去了,桂堂东也抓紧时间补给火焰灵力,因为他感觉这事还没完。果不其然,实力恢复到三级巫师的程度后,巫姑就变得非常硬气,章兰英注入了好几梭子火焰灵力,才勉强将其搞定。 这次章兰英打牢基础,当巫咸彻底解除限制,把巫姑恢复成二级巫师的实力后,巫姑奋力反抗,却没有第一时间撕破加诸于身上的控制。 巫姑被蒙上金色的眼罩,云晓镜俯身在巫姑耳边呢喃,勾勒一副这样的光景:此刻,巫姑身处超过百人集结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做好准备,要用武器来批判她。 巫姑仿佛真的听到了一百颗心脏的跳动与他们的呼吸与他们已然傲立的钢枪,而这自然是云晓镜布置的幻术,真正出力的只有章兰英。 又是一番大战,当巫姑最终屈服的时候,章兰英捂着腰,踉跄退到一边,而桂堂东干脆已经躺下,这一晚像极了他最近一年的人生—— 明明什么都没做,身体就已经被掏空。 哇2地九十壹樟 游子归乡乎 巫姑的屈服为桂堂东一方提供战力,只是桂堂东觉得自己像身处犯罪集团中。唯一令人高兴的事,便是云晓镜想要令一个人屈服需要诸多条件配合,那么她扩张的速度不会很快。 在讨桂联盟里,星炬殿的圣子和阴山盟雇佣的梦幻馆几乎同时发来jing告,说桂堂东及其所属势力的命数笼罩在一片迷茫的雾中,这代表有人采用反制预言的手段保护桂堂东的命数。 “那么,我们还要动手吗?”荷流萤问。 讨桂联盟能把徐丽蓉的军队渗透的如此之快,全赖星炬殿与阴山盟修士在梦中的攻势,如果目标能抵抗梦中的蛊惑,那么荷流萤就会“开门”,把合欢宗修士送到目标面前,用物理手段说服那些凡人或者低阶修士。 同时,在预言领域的巨大优势,让讨桂联盟一直能掌握桂堂东等几个关键人物的动向,这也是讨桂联盟的修士敢于放手去腐蚀徐丽蓉军队的原因。 再配合司空融对于投诚者加官进爵的承诺,讨桂联盟的作战计划已经提交到日程,他们准备在徐丽蓉下一次引军攻城时动手,待徐丽蓉军中哗变,后营起火之时,司空融再领一支精兵杀出城门,配合伪装成司空融亲卫的清风烟雨楼修士定点击杀忠于徐丽蓉的修士。 徐丽蓉如果伏诛,那么讨桂联盟消灭自身存在的证据后从司空融这里抽身,把司空融当做诱饵,吸引桂堂东这边的注意力。如果有必要,他们也会灭口司空融,防止情报泄密。 徐丽蓉如果没死,并保留一定的军力,那么夏奇峰就可以出面,收服这支武装,或者让女儿国国主阴若花吞并这支武装,再找个机会把徐丽蓉处理掉。 现在情况有了变数,这是否代表桂堂东已经有所察觉?察觉到何种地步?所以是否按照原计划动手就值得再讨论一番。 他们这边尚在讨论,桂堂东那边就动手了,徐丽蓉引军返回,而夏奇峰见状,意识到他们的渗透已经被桂堂东识破,将做无用功的时候,立刻下达出击的命令。 夏奇峰的算盘打的很明白,如果徐丽蓉回去,清除掉已经腐化的部分,最多一两年,就能击败司空融成为淑士国的新主人,盟友的壮大意味着桂堂东的壮大,她不能给桂堂东的盟友发育的机会,反正就算失败,流尽的也是司空融的血。 所以她必须抓住机会,趁着腐化还没清除的时候,尝试击败徐丽蓉,徐丽蓉军中的瑞穗看到城上鼓噪声响起的时候,也想不到司空融会如此果决。 “别担心,大师兄的就在附近。”瑞穗说。 徐丽蓉心下稍定,而后她看到信号箭从城墙不断的向天空发射,以此为据,徐丽蓉军中已经被腐化的部分当即发动叛乱,当因为徐丽蓉之前已经知晓大致的情况,有意把叛乱部分调往军队的外围边缘地带,而中军由忠诚于她的人牢牢掌控,因而叛乱发生时,位于中心的混乱很快被遏制,她的军队和叛军开始交手。 司空融的先锋骑兵很快杀到近前,按照事先约定的信号,头上裹头巾的是自己人,不裹的便是敌人。 仍然忠于徐丽蓉的骑兵勇敢的冲上去,南疆这地方马生的矮小,不适合用于军事,因而双方的骑兵规模有限,而功能上也以侦查与骚扰为主,胜任不了主力决战的任务。但是,司空融骑兵的加入进一步拖慢徐丽蓉军队的行军速度,让司空融的主力赶上徐丽蓉军。 为了速战速决,司空融几乎没有整队,就把所部一股脑的扔向徐丽蓉军的所在。先是凡人接战,而后化作司空融亲卫的魔修们散开,猎杀忠于徐丽蓉的修士,而剩下的一部分直指徐丽蓉。 周围的人看司空融的亲卫无人能挡,凡人或者修士都如被收割的稻草般纷纷伏倒,而那锋芒距离徐丽蓉越来越近。他们纷纷劝阻徐丽蓉赶紧逃走,不然就要让司空融的斩首战术得逞。 徐丽蓉不退,她明白,自己如果逃走,帅旗被人砍倒引发更大规模的士气崩溃,那么她辛苦聚集的部众,以及阳炎府的投资都会一战尽没,那么她和死了一次差不多。 何况,瑞穗已经做过保证。 司空融的“亲卫”里有人会操纵血液的邪恶功法,战场上每一具死者,都会不分敌我的为其所用,很快,“亲卫”手中的血液便聚成浪潮。瞬间冲垮了徐丽蓉面前的防御。 十名魔修趁势跟进,要用徐丽蓉的死讨个彩头,而这时,徐丽蓉身边仅存的女兵“瑞穗”把卷轴拍在徐丽蓉的后背。 瑞穗告罪:“得罪了,我得找个干净地方!” 卷轴激活,徐丽蓉背有烟雾扩散,而十名魔修已至徐丽蓉眼前,十种残忍而霸道的力量将确保把她置于死地。这时,烟雾有惊人的热量升腾,转瞬化为一次爆炸,震退袭击者们,而后长鞭与利剑的锋芒在烟雾中析出,在倒飞出去的袭击者们身上追加痛苦的痕迹。 桂堂东和历晴川被瑞穗的忍术召唤到徐丽蓉身边,两人联手升起一团火焰,火焰逆着血潮袭来的方向推进,将血潮净化。 “阳炎府真传桂堂东在此,鼠辈可敢现身一战!” 在桂堂东自报身份之前,魔修已经从渗进空气的热忱中嗅到桂堂东的气息,他们知晓桂堂东的名声和那不可思议的崛起经历,但魔修亦有自己的骄傲,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不战而逃。 魔修们没有等待的美德,他们习惯用行动来尊重强者,所以桂堂东出声的瞬间,预演过的魔修们便给予桂堂东最大的尊重:饱和轰炸。 密集的符箓、功法与法宝仿佛一片黑云,径直砸在桂堂东所在的区域。瑞穗再一次拍下卷轴,自己的九名部下现身,他们十人环绕桂堂东结成阵法,用火焰朴素但利落的拦下针对桂堂东的一切恶意。 历晴川护在桂堂东身边,精准的拦下某些钻进来的小虫子,随口说道:“相思虫,合欢宗的把戏,你若是着了这虫子的道,便会对虫子的主人再提不起一丝杀意,虫子的主人也是。 合欢宗专门培养一批死士,操纵相思虫专门去和目标极限一换一……不,师弟这种情况,哪怕合欢宗赔上十名金丹修士,如果能把你拉下水,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划算的买卖吧。” “只值十名金丹?太小看我了。”桂堂东回答。 绚丽的光彩在低空不断爆开,战场骤然上升的灵气浓度让绝大多数凡人都产生不适的感觉,他们纷纷停下手来,大胆的观看修士们的战斗,企图用自己贫瘠的见识判断战斗的形式;正常的寻找掩体,或者就地抱头蹲防,这样能减少一点点被修士误伤的概率;最怯懦的已经转身逃走。 司空融与周围正常的亲卫已瞧出形势不对:凡人的战斗已经停止,而修士层面上的战斗,继徐丽蓉身边有十二名阳炎府修士现身后,在战场两侧,又有二十名修士现身,其中一半身具阳炎府的标识。 夏奇峰一直借助法宝观看这场战斗,她原本还有些希望,看到桂堂东带领三十人增援过来的时候,便意识到己方的策划已经被对手完全明晰。 “幸好是司空融,丢了也就丢了,但桂堂东联络盟友并集合的速度有些超乎寻常?”夏奇峰说。 ”我早就说过了,他和我们一样,都是神之手的持有者。”冬白雪回答。 ”那么看来,阳炎府持有的神权柄至少和预见未来相关,亦或者桂堂东有擅长卜算的盟友?”秋已夕问。 “勒花天不就是吗?” 夏奇峰有些恼:“勒花天正在被梦幻馆的人全力追杀,她顶多做出一些模糊的预言,不可能分心帮助桂堂东反制预言……真棘手,他哪里又找来的盟友?” 她发出信号,让参与战斗行动的合欢宗与清风烟雨楼修士就此罢手,两家修士心下明了,虽然手上继续招呼不停,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桂堂东则看向司空融,当凡人停止战斗,友军准备撤离战场的时候,司空融连同其真正的亲卫,一百五十名骑乘金属坐骑的修士骑兵,仿佛退潮后孤立的礁石,出现在桂堂东的视野里。 司空融也一定看到了桂堂东,那位散修犹豫了一下,朝前劈手,他的随从拼命的吹起号角,雄壮又悲凉,听到进攻命令的骑兵们义无反顾的提起缰绳,唤醒待机的法宝。 金属的坐骑践踏大地的律动原比活物沉重,马蹄溅起的烟尘中,微型护盾发生器筑起紫色的“城墙”。无论是司空融自己人,还是徐丽蓉的士兵,看到紫色的城墙在滚滚烟尘里朝自己推进时,无不投下敬畏的目光。 至少在南疆,这支仅仅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部队还从未有过败绩,他们驱散凡人军队时摧枯拉朽,他们击败同境界的修士们大占上风,即便修为高于他们的对手,他们也依靠训练、团结与战术血战险胜。 如今,他们朝着桂堂东,一个足以把他们蒸发在冲锋道路上的强大修士冲锋,畏惧没有追上他们对司空融的忠诚,而在堪称愚蠢的勇气里,这支骑兵部队升华了自我,他们身体前方的紫色护盾颜色越发浓郁。 历晴川感叹道:“阵法这种东西,设计者会给出明确的阵法上限和下限描述,受制于人员素质,环境,材料等限制,布阵者能让阵法实际威力抵达设计上限的三成已是合格,六成是良好,九成是优秀,而十成乃至于超越阵法设计指标的布阵者,我还是第一次见。 是什么让他们超越了自我?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忠诚?丹药?功法?符箓?人身威胁?” 桂堂东摇摇头:“不必继续往糟糕的方向猜下去了,师姐,虽然立场不同,但我能感受到这些人散发出的令人清爽的战斗气息,司空融优待他们,他们为司空融效死,仅此而已。” 附近还有凡人士兵,所以桂堂东不能使用大规模杀伤性功法。他做了个手势,历晴川卷住桂堂东投掷出去,而在桂堂东离地的那一刻,瑞穗用工具扒住桂堂东的肩膀,蹭上顺风车。 第一秒,桂堂东抓住瑞穗勾住自己肩膀的工具,第二秒,他在空中把瑞穗甩出,第三秒,瑞穗稳稳的落在紫色护盾表面,在骑兵们诧异的目光里,用专业工具在护盾表面切开一个大洞; 第四秒,桂堂东钻进洞中,脚尖点在某个骑兵肩膀上,接触的部位爆炸,把那名骑手和金属坐骑推出去的同时,自己加速向前,一人凿穿骑兵冲锋的阵型,而瑞穗的钩爪如影随形,再一次勾住桂堂东的肩膀,搭上顺风车。 “尽量抓活的。”桂堂东嘱咐道。 司空融左右亲卫把手中长枪戳向空中,把桂堂东拦下,瑞穗在桂堂东肩膀上起跳,手持家乡特色的手里剑撒向司空融的亲卫们,黑色的暗器命中敌人武器或者护盾的瞬间爆炸。 “爆炸就是艺术!” 瑞穗犹如恐怖分子一般,不断掏出各种爆炸物,把司空融的亲卫们炸的人仰马翻,桂堂东则找上司空融,这一次,司空融厚实的岩石护盾,对上拿出真本事的桂堂东不再有效,阳炎府真传把火焰灌注其中,而后引爆。 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把司空融推出五十多米才着地,又差不多在地上滚了相同的距离后才停下来,司空融爬起来的时刻,桂堂东的剑锋已至。 司空融急忙向着一侧翻滚,看到三道火焰圆弧从其身边刮过,前两道是剑意,而最后一道则是桂堂东留下的运动轨迹。 碧罂斜刺里飞出,刺向司空融的左肋,司空融格挡,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桂堂东的脸,而后桂堂东又消失不见……一秒之后,极速抬升的视野告诉司空融,他被桂堂东推向天空。 桂堂东提剑飞起,与下坠司空融交错而过,但并未动手。他回到地上,看着坠落的司空融捂着喉咙,吐出一股黑色的血来,而后身体不断收缩,腹部隆起。 桂堂东急忙提着瑞穗后退,几秒后,司空融的身体爆炸,黑色的血肉化作致命毒物,杀死所有接触过的生灵,直到这时,魔修们才互相掩护着离开战场。 司空融带出城的凡人军队有三分之一就地投降,有三分之一试图撤回要塞中,有三分之一试图逃往其他地方,但有修士在,凡人们的逃跑是徒劳的。 叛军又抵抗了一会儿,阳炎府修士迅速杀尽所有的叛变军官。徐丽蓉宣布不追究被长官裹挟判乱的士兵罪责后,叛军迅速放下武器投降。 司空融的亲卫们坚持到最后,他们全员死战,决不投降。桂堂东有手段令他们屈服,但一想到云晓镜对巫姑做的事,他决定给予这些忠诚者体面的死亡。 在傍晚时分,徐丽蓉重新建立对军队的完全控制,她派出的前锋重新抢占遗弃过的营房,城内的守军已成惊弓之鸟,司空融的残党正在商量是战是和,各执一词,无暇过问城外的情况。 因而徐丽蓉可以放心大胆的多线操作,除了修缮营房外(部分建筑被出击的司空融军顺手毁掉了),还打扫战场,抢救伤员,收容俘虏,到了傍晚又埋锅造饭。 桂堂东提前预备的低成瘾风险丹药在这时候发挥了一点点作用,把丹药丢进行军锅中,加水煮沸,等放凉之后,给每个伤员喂一饭勺的分量,它能够些许增加轻伤员的身体恢复能力,让其伤口不再恶化,不会因护理不当落下病根,但面临缩短寿命,头秃的副作用; 对于中等程度的伤员,稀释的丹药水有五成概率对身体有作用,也有五成情况变得更糟,但他们不得不喝,因为在医疗卫生条件下,他们很快就会变成重伤员; 对于重伤员,他们原本的处置方案是被友军遗弃或者杀死,但桂堂东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所以这稀释丹药水也一视同仁的喂给他们。 五分钟后,稀释丹药水杀死了三成的重伤员;五十分钟后,还活着的重伤员只剩一半;五个小时后,被稀释丹药水强行延长痛苦体验的重伤员们终于离开人世间,而最后,重伤员们的存活率是15.5%。 徐丽蓉没时间庆祝胜利,她派人感谢阳炎府的援军后,便和城中派来的使节洽谈受降事宜。为了尽快入住淑士国,徐丽蓉可谓宽宏大量,她饶恕了绝大多数司空融的党羽,但绝不放过当年几个几乎灭她全族的仇敌。 徐丽蓉和桂堂东说了会儿话,她问了问桂堂东队伍里那些人的近况,得知大家安好后放下心来,但江纤尘的离开让她一声叹息,在她心里,江纤尘和桂堂东都是她的恩人。 徐丽蓉的态度表明,江纤尘还没有来找过她,桂堂东忍住了一些问题。第二天天明,城门洞开,守军集体放下武器,城中官员呈上城中的人事名册、户籍名册、库藏资源名册与税务名册,守军则呈上大门钥匙(象征性的钥匙)表示降伏。 一起被献上的还有几颗装在木匣里的脑袋,那些都是徐丽蓉绝不放过的仇敌,如今他们被石灰腌制,个个面目狰狞。徐丽蓉想哭又想笑,十多年前她如同丧家之犬逃出徐家堡,亲族好友皆丧于城中与逃亡路上,如今她回到这里,而仇敌们在她的努力下已经灰飞烟灭。 她仰头看着阳光,装作被太阳刺到眼睛的模样,揉了揉眼角,周围的人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簇拥着徐家堡的孩子返回陌生的故乡。 司空融占据徐家堡后,为将其要塞化而进行大规模城市改造,为了防止叛乱,他又把原徐家堡的居民迁出打散,分配到各地,又从各地,特别是家乡迁徙来一批人充实城市。 结果就是,徐丽蓉进城几分钟后,那种游子归乡的心情就消失了,她意兴阑珊的来到驸马府,司空融府上的管事战战兢兢的请安。 按照惯例,徐丽蓉的人处决了司空融所有有修为的妻妾和子嗣,但幸好司空融后代的成材率不高,只有一个练气境的女修,那女修反抗的模样让徐丽蓉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她从胜利者中品尝的滋味又寡淡一分。 随后,徐丽蓉亲自致谢阳炎府修士,要办一场庆功宴,但绝大多数来援的阳炎府修士没有出席的兴致,最后是瑞穗,还有章氏十虎那边派了三名女眷代为应酬和笼络。 当初张王两位长老因为不晓得南疆发生什么,所以便怀着让麾下年轻修士历练的目的,将其打发去南疆。 这些年轻修士有本领,但战斗经验却仅限于门内切磋,与其他正道修士交流,小规模的治安战等等。这些战斗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优点,培养了自己的自信,但一些缺点却未能找补。 魔修们“切磋”起来的时候不像门内那么温柔,不像正道修士那么讲规矩,强度远比治安战高。阳炎府新生代的修士们,经历第一场实战后大开眼界,今天和魔修的一战让他们体悟颇丰,在自己遗忘之前,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体悟转化为自己的修为,或者功法与作战方法改进的思路。 桂堂东也在忙碌,他挨个审问了投降或者被俘的司空融党羽,却没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司空融对于勾结魔修一事做的极为小心,司空融的部下们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有散发着邪气的神秘黑袍兜帽人数次来到府上。 另外,历晴川作为桂堂东的代理人去和阴若花的使者接洽,一方面,桂堂东期望能从阴若花那里弄点情报,另一方面,他觉得阴若花未必可靠,所以请师姐多加小心。 历晴川出发,桂堂东很快接到一份联络,他出城迎接,身着红裙的女修热情似火的投入他的怀抱,楚清秋抬头问他:“桂堂东,想我了没?” 其1地九十二樟 赢得艺术而> 楚清秋抵达南疆的速度让桂堂东很是惊讶,虽说天齐派的功法以轻灵见长,但天齐派的载具委实称不上快,以楚清秋的飞行法宝“遥岑”为例,它的最大航速仅相当于寒鸦号的80%,在诸真传的飞行法宝航速里倒数第二。 “你怎么来的那么快?”桂堂东问。 “我正常赶路来的啊。” “正常来说,这时候到不了吧。”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爱。” 楚清秋偏过头来,看着回来的历晴川,越发紧实的抓住桂堂东的衣服。历晴川也不客气,当即甩出一鞭,楚清秋轻轻一跳,历晴川的鞭子只抽中楚清秋的幻影。 楚清秋两腿盘住桂堂东的腰,双臂环住他的脑袋,示威式的说道:“老女人能看看现场气氛吗?” 历晴川还以颜色:“你这种小鬼,谈恋爱会被监护人骂的。对不对堂东,你一直把楚道友当做女儿,也很担心她早恋吧。” 桂堂东在这种事里不可能偏心楚清秋,何况,楚清秋的钢板压在他脸上还疼的,所以他把楚清秋放下,装傻充楞的寒暄几句,两个女人终于不再言语。 “她是来干嘛的?”历晴川以密音问道。 “我叫来帮我的,等等,你不会连她的醋也吃吧。” 桂堂东急忙解释道:“她的聚塔飞升需要材料,而我需要战力,她作为菜鸟需要我这样的老手带领进行实战培训,而她的天命之力克制阴山盟与星炬殿这类命数的观测者。 你看,我们相互需要,这是基于利益,而非感情的合作。楚道友不是那种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而我呢,更不可能为了感情白白送她‘材料’,那可是聚塔飞升的材料。” 楚清秋炼化的材料越多,她就越厉害,并且越接近飞升,如果不是闲着没事,谁也不会随便带楚清秋一起搞“材料”,那不符合门派利益……换而言之,涉及“材料”的交易,都必须经过门派首肯。 桂堂东带楚清秋和徐丽蓉打了个招呼,而后回到驸马府,现在或许要改回徐府……桂堂东踏上门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徐府是整座城市附近灵气最丰沛的地方,徐丽蓉用它来招待贵客再合适不过,但问题在于,桂堂东曾引爆过这里的厕所,狠狠的恶心了一把司空融。 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被恶心了。 司空融没被处决的的家人已经被通通打成奴籍,和原来的家仆们一起,被徐丽蓉分给有功的将士们,徐丽蓉可不会轻易原谅仇人的家人,她把女童分给恋童癖,把男人分给同性恋,她把娇柔的花样少女分给粗鲁的中年军汉……等待司空融家人们的,绝不会是幸福。 徐丽蓉处理了司空融的家人,但还来不及把府邸里司空融的生活痕迹抹去。楚清秋参观的时候,就发现一间用衣柜遮掩的隐秘房间,里边有各种各样她看不懂的道具。 “这是审问犯人用的吗?”楚清秋好奇的问。 历晴川忍着笑回答:“对对对,这是对犯人动用‘私刑’的道具。” 见历晴川嘲笑自己,楚清秋便知道这不是正确答案,她向桂堂东求解,桂堂东略显尴尬的解释那些用于男nv之事的道具,听的楚清秋十分尴尬。 楚清秋现在正是爱玩爱吃爱闹,活力满满的年纪,桂堂东特意让徐丽蓉招来一位散修厨子,为楚清秋置办南疆风味的宴席接风洗尘,三人坐在凉亭中,主要由桂堂东聊这几个月的见闻,南疆近乎异域的风情听的楚清秋心神向往。 “啊,可惜江纤尘走了。”楚清秋直言不讳,“她啊外表像个不着调的人,但其实想法很多的,而且在想法很多的人里,她算性格老实的。” “我会找到她。”桂堂东说。 楚清秋跃跃欲试:“好呀,我已经迫不及待。说吧,我的冒险从哪里开始?” “玉革城,清秋,在你对我门金丹境修士的胜率超过60%之前,我不会允许你参与行动。” 楚清秋抗议道:“我都已经脑补了我们一百万字的大冒险了,你怎么这样?!” 历晴川戳破事实:“因为师弟看重的是你的天命之力,你只是提供天命之力的工具人。你只要稳住不送,用天命之力支援一下,就算我们缺一个人打团也能赢。” “师姐,别说的那么残酷。” 桂堂东柔声对楚清秋说:“清秋,你是天齐派的当代天人,我能把你借到南疆,已经是你们门派通情达理。 君子不立于危墙,而修士,特别是贵为天齐派‘天人’的你,更不能冒险,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大概只能把自己赔给天齐派了。 除了我以外,我们门派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人,你这个年纪,正是要多多交朋友的时候啊,相信我,你不会无聊和郁闷的。” 桂堂东像是哄女儿一样哄楚清秋,楚清秋勉强同意了,更难能可贵的事,这次历晴川的反向抓奸雷达没有开机,桂堂东在历晴川那里少费了些口舌。 楚清秋先是在徐家堡住了两天,随桂堂东等人回玉革城,在那里,她又连番挑战武氏四兄弟,五凤十虎,以及瑞穗的队伍,战绩大约是五五开。 桂堂东没事就去观摩他们的战斗训练,并以旁观者的角度给予指点,他有教无类,从不藏私,无论对谁都尽职尽责,渐渐的,先是阳炎府驻在玉革城的外门弟子,就连散修都慕名前来,恳请桂堂东的指点。 桂堂东对本门的收费是为他跑一次腿,而外人来讨教则要收取一些费用,也不贵,只是他要求对方把最近的见闻讲给他听,绝大多数人都乐意用见闻换一次指点功法的机会,而剩下的人显然有问题。 这时候,之前被桂堂东指点,还欠桂堂东一次跑腿的阳炎府弟子就被动员起来,去跟踪这些神色可疑的人,如果遇到犯罪场面就当场逮捕。 “就算是约训练赛,或者出任务顺带积累战斗经验,也会优先分配给内门中的新晋弟子和外门中的资深者,而剩下的外门弟子在玉革城很难捞到实践机会。 这等于分给他们资源,却不给他们消化的机会,那样即便喂了资源也只是喂出一堆‘虚胖’的修士,所以我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们锻炼的机会。 诚然,那些不肯与我分享经历的,百分百都做过违法犯罪的勾当,从实力和心态的角度,比寻常散修危险的多,与那些散修战斗一定面临受伤乃至于死亡的风险,我知道,但为了门派利益,以及绝大部分会在战斗后消化资源,更进一步的修士,我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 桂堂东写完辩解,也是意见书里的一段,伸了个懒腰,玉革城周围的安全情况堪忧,在聆听见闻的时候,有人抱怨走在官道上都有可能被打劫,而玉革城的下层修士在蹉跎岁月,所以他便以利诱之,同时解决这两件事。 同时,这也是为他自己邀买人心,好名声就像稳赚不赔的投资,不经意间或许就能用的上,阳炎府又缺乏南疆深处的情报网建设,所以那些不起眼的小方国相关的资料,桂堂东只能依赖旅行者的见闻。 同时,桂堂东和女儿国国主阴若花的联系越发密切,关于夏奇峰是否参与阴谋他他没有证据,但无论私仇还是门派利益,瓦解四时宫对女儿国的控制都是有收益的事,所以桂堂东礼尚往来,准备挖夏奇峰的墙角。 如果云晓镜在的话,大概又要提什么用他的金箍棒给阴若花来一场金刚不坏,不过,云晓镜已经带着她的鹰之团出发,目标是寻找江纤尘。 1°尽快晋升元婴境; 2°找到江纤尘并处理掉有可能的子嗣情况。 这两条理应是桂堂东最优先做的事,但他的敌人对徐丽蓉的打击,让他意识到敌人不会让他称心如意,或许在他努力完成这两个目标的时候,他所有的盟友都会遭殃,那样他就算完成前两个任务,赚还是亏不好说。 所以,他留下来,用阳炎府的资源和盟友的力量在南疆和敌人对抗,而寻找江纤尘的工作就托付给云晓镜和她的鹰之团。 江纤尘用以诅咒桂堂东的器物,被他交给云晓镜,诅咒已经失效,而他期望云晓镜能发现些什么。鹰之团离开玉革城后,分别属于衣家姐妹与元静仪的私兵向云晓镜转达了他们主人的意见: 衣家姐妹希望保住桂堂东和江纤尘,也就是被云晓镜赐福并钟爱之人与百鸟之王的血裔孕育的、价值连城的孩子,凭借此子,云晓镜的战团未来就有了向南疆异民扩张的借口。 甚至,衣家姐妹建议云晓镜效仿江纤尘算计桂堂东的方法,在角先生上开一个门,抓住江纤尘,若发现江纤尘没有怀孕,就监禁她,用角先生让其强制受孕,生下桂堂东的孩子,然后把江纤尘绝育并释放。 这样,既满足了桂堂东处理孩子的诉求,也让云晓镜的鹰之团获得便利的宣称道具。 另外一边,元静仪已经和桂堂东生了一个(虽然她不认云晓镜),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但对其他怀着桂堂东的孩子,她却难称友善。为了确保历晴川和历晴川的孩子正统的地位和财产(包括知识)继承权,她要求云晓镜务必采取措施,确保江纤尘的孩子不会成为挑战者。 云晓镜考虑了几秒,驳回衣家姐妹把江纤尘监禁并强制受孕的意见,只同意如果江纤尘真的怀孕,便把江纤尘肚子里的孩子拿掉,换个母亲dai孕生下,而且这个孩子未来一生都会为了云晓镜——伦理上同父异母的姐姐fu务,这样,元静仪的要求也满足了。 根据少廪君的情报,勒花天在轩辕国,因而可以认为江纤尘也在轩辕国,所以鹰之团搭上去往轩辕国的客船,慢慢悠悠的前往轩辕国。 彼时,夏奇峰已至轩辕国,和少国主之女宋良箴闲谈甚欢,她们做出交换:夏奇峰用四时宫渠道帮助轩辕国在中原进行文化输出,支持宋良箴在轩辕国谋取与自身功绩匹配的地位; 相对的,四时宫是轩辕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宋良箴会协助四时宫排除其他势力对轩辕国的干涉。 由此,夏奇峰差不多试出宋良箴和桂堂东不是一伙的,宋良箴虽然想和桂堂东搭上线,但无奈夏奇峰实在给的太多了,所以她做了夏奇峰的小伙伴,并且交出投名状:斗神大会淘汰赛阶段的参赛者名单。 巫咸国有夏奇峰的盟友,但巫师们自有打算,和夏奇峰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所以夏奇峰要通过迂回的方式弄到斗神大会淘汰赛阶段的名单。 名单的意义在于,桂堂东极有可能通过比赛来发展新的盟友,也会因比赛得罪新的敌人,因此夏奇峰可以通过名单去找桂堂东盟友的麻烦,而发展桂堂东的敌人成为新盟友。 再配合宋良箴的回忆,夏奇峰锁定了下一个要拜访的人:呕丝之野的蛛民陈淑媛,她输给桂堂东的比赛十分可疑,按照轩辕国观赛者的说法,陈淑媛像是在打假赛。 夏奇峰离开的时候,联络秋已夕询问女儿国那边的情况,她知道阴若花不太老实,因而采取外紧内松的策略,表面上不设防,麻痹阴若花,而背地里对阴若花看的紧实,女儿国国主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底下。 夏奇峰想要以阴若花为中心设置陷阱,但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毕竟在讨桂同盟里,夏奇峰主要负责明面上的,即作用财力、外交与威胁等手段,把真实目的隐藏在为四时宫的战略利益服务的借口,把自己的盟友变多,而把桂堂东的盟友变少。 阴谋诡计自有人去思考,而且着眼之点并非女儿国一处,这是一张包围网,桂堂东可以击破任何一处的阴谋,但这张网多点开花的时候,即便是桂堂东也难以同时应付所有情况。 夏奇峰勾勒着美好的愿景离开,宋良箴目送她远去后,接见了裹着黑袍的不速之客……全身已经转化为凤民轮廓的江纤尘,出现在轩辕国的宫廷中。 4啊地九十三樟 轩辕国式胜利第 “修士不问出身”是修道界一种普遍书写于教材上的政治正确,虽然在现实操作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世家大族这种稳定传承权力与资源的结构,以及世家大族的狗都比底层修士修炼资源多这种荒诞笑话,但政治正确的意义在于,不管人们心里承不承认,但必须在表面上承认这个观念。 不过,如果将眼光抬升到星球的高度,人们则会发现修道界才是非主流的,这是个讲究血统的世界,不止牲畜和宠物会因血脉而分出尊卑,就连人类、异民、妖兽,这些自傲于智慧的上等之物亦是如此。 在勒花天以及一部分支持勒花天的阴山盟修士的帮助下,江纤尘秘密进入轩辕国的羽民保留地,在那里,她用角先生征服了七个金书名单上的女修,而她们分别都是轩辕国境内一支异族的女族长。 异民中维持母系社会的氏族规模较小,但七个氏族合力之后,仍然形成一股力量,而后江纤尘带着她的第一支军队进入羽民保留地,公开自己的身份,先是证明自己的血统,而后在公开决斗里杀死现任的羽民领袖,名义上的百鸟之王,又征服了刚刚失去丈夫,新做了寡妇的凰,因为那个羽民女性也是百花之一。 江纤尘整合了自己的力量,而后向周围的异族地盘扩张,等到轩辕国以南疆方国的常规效率,在半个月后才发现羽民保留地的骚动时,江纤尘已经完全统一了羽民保留地,建立以羽民为主的部族联军。 轩辕国仍没太当回事,他们派出税吏,要求羽民按照以往惯例缴纳血税凤卵,并禁止他们传播百鸟之王的邪教信仰……在南疆许多上层修士心里,百鸟之王已经沦落到比被遗忘更凄惨的境地:百鸟之王成为邪教根据现实人物虚构的精神偶像。 以往的时候,羽民们唯唯诺诺,得过且过,某些重口味的税吏还会宿在羽民家中,和户主的妻女双修……据说,羽民外表丑陋,但身体却是上好的炉鼎,有助于修士修行,但因为她们不符合主流审美。所以才逃过炉鼎化的可怕境地。 但这一次,羽民们变得强硬起来,他们拒绝缴纳血税,拒绝停止传播百鸟之王的信仰,税吏们不以为意,他们使用单人飞行器上的小型火炮瞄准羽民居住地,相信自己只要开上几炮,打死几个羽民,就能吓唬住剩下的。 然而,情况已大有不同,把自己当做下等gong民,力量又不如蛇人的羽民是唯唯诺诺的,但江纤尘给他们注入武德,唤醒了他们抗争的精神,而傲慢又愚蠢的税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开炮,打死了三个羽民,打伤六人,这微不足道的战果唤醒了羽民的血性。 江纤尘舒展双翼,引导风暴降临,瞬间摧毁了三十人的税吏队伍,他们从飞行器上跌下去,撞在地上,身体弯曲成各种形状,又被愤怒的羽民百般鞭尸,只有三名税吏落在稻草堆里,勉强存活,狼狈的把消息传出去。 轩辕国在羽民保留地设置了三个边境伯监视羽民保留地,等税吏被杀的消息传来后,他们认为自己有义务教训这群鸟人,用他们的头颅成就自己的功勋,于是集合兵力分三路进攻羽民保留地。 江纤尘带领羽民各个击破,斩杀三个攻入羽民保留地的异民领袖,而后用角先生征服三个异民部族中的百花。她虽不是男人,但却用着角先生,化作无情的打桩机器,在战败者们体内叠满征服者。 她身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点亮,实力更上一层楼,并任命已经被她征服的百花成为部族领袖,而后带领部族加入百鸟之王的麾下。 轩辕国先后派出两支中等规模的军队讨伐江纤尘,均被江纤尘击退。江纤尘虽然还未至元婴境,但她叛逃之前,就已经搜集了一部分宝贝放在储物戒里,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平叛战争的失败暴露了轩辕国虚逼强国的本质,这个国家留给人们的强大印象有一半是靠宣传,他们尽可以动员本国珍贵的元婴修士(轩辕国的修士境界划分遵从正道标准)前去剿灭叛乱,但输掉战斗和赢的丑陋,都是对自身形象的打击。 如何赢的漂亮?站在敌对面的江纤尘已经给出答案:她提出和平方案,双方先做一场武斗戏,然后她派遣使者去首都参加投降佻仪式,表示对轩辕国的臣服,但实际上,羽民保留地将成为只在名义上接受轩辕国统治,象征性纳税并有限跟从轩辕国政策的政权。 因为轩辕国的文化输出,让人们对轩辕国的战力过分拔高,所以输给轩辕国并不会太打击江纤尘的声望;同样的,武力“击败”叛军,再威风凛凛宽容大度的接受对方投降,也维护了轩辕国的形象。 不过,轩辕国内,包括宋良箴在内主张用战争手段消除这个隐患,江纤尘只是暂时归降,等她羽翼丰满之时,会不会复叛,这还尚未可知。所以,轩辕国最初的行动是集结第三支军队,这次由元婴修士带队。 不过,江纤尘亦有应付的手段,在她得到轩辕国军队调动的情报后,巫咸国的巫师们便在她军阵中现身,十巫中的部分巫师也对轩辕国的局势保持关切。 蛇人们对巫师们的手伸得如此之长表示愤慨,并且害怕巫咸国真的会介入此事,因为巫师们真的拥有说服别人的力量,而在动机上,巫咸国刚在斗神大会掉了一波威望,拿南疆方国补血是有可能实施的策略。 最后,原本较为激进的宋良箴,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从长计议,和新的百鸟之王见面商讨和平方案。江纤尘离开桂堂东后便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个名字,而宋良箴也无法把眼前丑陋的羽民领袖,和斗神大会时穿着散修皮套的月华苑真传联系起来。 “我支持你竞争王储之位,在国内,你还有三个竞争对手,他们一个结交武勋集团,一个结交文官集团,而剩下一个是轩辕国最大进出口,也是最大的走私集团的背后老板,这三人几乎瓜分轩辕国全部的修士资源。 你的祖父是一代蛇杰,虽然儿子女儿们个个不争气,但在他的孙辈,他的气运又回来了,你和其他三个兄弟都有不错的资质……以南疆的标准而言。 虽然在轩辕国之外,你的名头更盛,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国家你说了算。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的崛起是偶然,比起储君候选人,你更像一个又唱又跳的偶像,去给人们制造被虚构的轩辕国印象。 而我,则能让你名正言顺成为这个国家说的算的人。” 江纤尘抛出了交易条件,宋良箴很心动,但本能让她立刻打压江纤尘的价值:“四时宫的夏真传刚走,她和我也签订了盟友。” 江纤尘反驳:“只要能维护四时宫在轩辕国的利益,就算是那位置上栓条狗,夏奇峰都不会介意,你很清楚,她和你的兄长们也有类似的契约。 何况,她现在正忙着对付阳炎府真传桂堂东,帮不上你的忙。” “他们两个?这种时候?你在逗我。” “中原修士内斗很荒诞吗?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宗门,无视大是大非,想着自家利益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这里边还有点私人恩怨。” 宋良箴紧张起来:“是巫咸国那些人告诉你的,你现在是否代表他们的意志?” 江纤尘摇摇头:“我受够了别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他们是我的合作者。而不是上级。” 利益能使磨推鬼,一直是主战派的宋良箴,却成为江纤尘的同盟,而在表面上,她则继续做一个好战蛇人,以争取国内其他好战蛇人的好感。 搞定宋良箴后,江纤尘返回,在路上,她一位“侍卫”忽然轻笑道:“桂道友已经派出人手来找你了。” “感谢夏奇峰的牵制,他本人应该来不了。” “但你觉得他本人不来是好事吗?站在他的支持者的立场考虑,你本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对他们都非常碍眼,桂堂东不在你身边,他们动起手来更加肆无忌惮。” “我会为了保护孩子,努力杀光这些人的。” 勒花天看了看江纤尘的肚子,虽说江纤尘确定自己怀孕,但让她受孕的那次“行房”时间是2月份,现在不过一个来月,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本人希望你能生下桂道友的孩子,不止如此,我希望少廪君,历晴川,南轻絮,胡玄冬,冬白雪和楚清秋都能生下桂道友的孩子。”勒花天认真的说。 “这是为了桂道友的事业考虑?” “不,只要大家都有了孩子,这样我就能合乎情理的向桂道友要一个孩子。”勒花天说。 “你的脑回路好奇怪,如果你想要。你们阴山盟有梦中感应而孕的功法,你对桂堂东的熟稔程度,足够你感应他,并怀上他的孩子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等桂道友结婚当天再说。我是支持桂道友多生几个的,但我反对他婚前有孩子,那样会给他的传承和稳定惹来大乱子。” 勒花天唉声叹气:“可是啊,我的确想要对桂道友用那一招,所以为了避免悲剧发生,再加历晴川对我的排斥与敌意,所以我只好自我放逐离开他。” 勒花天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在撒谎,江纤尘不信她,而勒花天的确不值得信任,因为勒花天没有伤感和逃避的功夫,桂堂东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纳入眼中。 当云晓镜带着鹰之团离开,历晴川尝试和元静仪联络,巫姑稍歇,瑞穗与楚清秋等人在演武场操练不停的时候,月光凝结的大门在桂堂东身后打开,开门者刚刚踏入阁楼,就看到一抹碧色的影子。 林采莲看着刺破护盾,抵在自己喉咙处的碧罂说:“我觉得自己的实力不足以让桂道友做出这种反应。” “多亏了江道友,我不敢在小瞧任何一位月华苑女修。” “我和荷师妹都和你讲过吧,江纤尘是不折不扣的怪胎,门派冒着风险,把异族的她接纳培养,甚至让其成为真传,而你在接过警示的情况选择相信他。 相信她的结果如何呢?她为了自己奇妙的念头,可以毫无犹豫背叛你们所有人。”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里的详细情况,让我猜猜你的盟友……是勒花天吧。”桂堂东说。 林采莲点点头:“桂道友需要月华苑真传做盟友,如今只有我和荷师妹二选其一,我相信桂道友的眼光。” “的确,荷道友适合做打手,却不是做当家,在我心里你的优先级更高一些,但江道友那里,我还未丧失希望。所以,请告诉我,江道友在哪里?” 房间升温,林采莲感受到桂堂东体内火焰灵力活跃程度上升,她不动声色的握住袖口里的传送符箓:“我若知道还主动上门找桂道友,岂不是资敌的傻子?我和勒道友是单线联系,因为阴山盟还在追杀她,所以我们每半个月交换一次情报。” 桂堂东抱着手臂说道:“与勒花天能联系并交换情报,这就是你想向我展示的价值。” “没错,不管怎么说,我都想争取一下桂道友这个盟友,而我不可能选择夏道友,因为荷师妹已经是她的盟友。” 林采莲取出一颗发光的珠子:“这是我新炼制的灵药,有它在,我想桂道友对我的未来也没有顾虑了吧。” “就目前来说,我不能做出支持你成为月华苑真传的承诺,我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我,我们的利益又没有捆绑,背叛很容易发生。” 林采莲莞尔:“那就试着相处一下?我会让桂道友你满意的。” 她主动伸手,桂堂东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林采莲的手,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林采莲还穿着那身黑色的丧服,但系在头边的红色花饰与红色的眼影,却赋予她一丝热情或者风情。 “桂堂东,你听我说……” 楚清秋飞进来的时候,声音快活的像只小鸟,但看到黑发的妇人与黑衣勾勒的葫芦身材后愣了一下,林采莲转过身来,而楚清秋警惕的看着她。 桂堂东给楚清秋介绍,楚清秋对林采莲的警惕不减,历晴川回来的时候,她看到林采莲先是眉头一皱,但紧接着笑靥如花。 “虚伪。”楚清秋嘟囔道。 历晴川应付完林采莲,以密音对桂堂东说道:“你和她又有什么瞒着我的故事?” “真没有,师姐,人家道侣刚死了不久,就是白英华。” “呵,这种死了汉子的女人,她已经品尝过汉子的妙处,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定然是想再找一个汉子。你看她,名义上穿着丧服,却头上戴花,又抹了眼影,涂了嘴唇,那丧服的衣带也是系了又系,恨不得让你知道她胸前有几两肉。” 历晴川狠狠瞪了桂堂东一眼:“她可是个有经验的老妖精,你别着了她的道!在我心里,寡妇比小妖精还值得防!” 师姐,你为什么总是抓着我绝不可能出轨的人物输出?如果你对寡妇有警惕之心,为何放心元长老和我的接触? 桂堂东用悲哀混合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历晴川,解释了一下林采莲的企图,林采莲的价值,历晴川说:“现在你们还不是盟友,换而言之,你得用什么交换她的情报咯?” 历晴川不肯放桂堂东一人面对林采莲,而林采莲亦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为桂堂东每一条需要的情报,桂堂东需要她效劳的事项标价。 林采莲持有的情报桂堂东不急,林采莲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开门工具人,利用月华苑的功法,他能快速在南疆各地移动。 他移动的目的是为了完成晋升元婴的任务,就算玉革城周围治安不好,在桂堂东竭泽而渔式的打击犯罪下,已经没有什么女修敢在玉革城附近利用采补功法犯罪,桂堂东需要换个地方累积进度条。 另外,他和阴若花来往好几次,留在那里的秋已夕没有一点察觉的可能性不大,无论阴若花本人是否有主观意愿,她成为诱饵的可能性都在增大。 林采莲的开门能力或许能把秋已夕打个出其不意,但前提是,林采莲开门后不会有一群壮汉等着桂堂东,所以,桂堂东关于她的能力必须小心谨慎的使用。 3月30日,林采莲与勒花天约好交换情报的日子,勒花天如期现身,对林采莲说道:“你那边顺利吗?” “不顺利,桂道友完全不信任我。”林采莲说。 “毕竟江纤尘留给他足够深刻的印象。” “说起江纤尘,她如何呢?” “很顺利,她已经和宋良箴达成协议,如果她肯用心经营,会把自己变成巫咸国与轩辕国之后的第三选择。”勒花天回答。 林采莲摇摇头:“那个不着调的人运营势力,玩对局势的理解,真是想象不到的光景。” “因为江纤尘脱下人类皮套之后,她变得可靠起来了。或许正像她说的那样,她装傻只是保护自己的伪装。” 勒花天做了个手势:“真抱歉啊,桂道友似乎找到强力修士,他的命数先是被封锁,而后变得不安定起来。” “哦,这是他找的新盟友,还有楚清秋的功劳。” “楚清秋已经到了南疆……怪不得。她的天命之力可是我这类靠卜算吃饭的人的天敌。”勒花天说。 林采莲笑了笑:“似乎是这样。” 月华苑修士挥手打开一道门,看似要回去,但火焰从门内钻出,勒花天先是一惊,然后双手凝结黑雾:“原来如此,你靠出卖我来博取桂道友的信任,但桂道友的火焰,我再熟悉……” 勒花天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火焰撞上她为防御桂堂东准备的机关,机关没有触发,她看清那是一团徒有其表的火焰,楚清秋的红裙和其尚有童稚残留的声音一起传来—— “哪里跑,嚣张的雌小鬼!” “你自己不也是雌小鬼吗?” 楚清秋裙摆飘扬,银白的雨从天而降。每一滴雨都是一根锋利的羽mao,勒花天立刻施展身法逃离此地,面对正版羽刃,她毫无对抗之心,因为她清楚,羽刃这种杀伤性不大的功法,主要的作用是牵制和封锁,后面等待她的是…… 火焰灵力在勒花天感知里蔓延,尽管那团火焰竭力隐藏自己,但勒花天还是敏锐的判断出它的攻击路线,召唤紫色的奔雷将其击落,顺带捏碎头顶的月光标记。 火焰与奔雷相互抵消,勒花天看到了历晴川的身影,她心知不妙。急忙想要遁地,一只火焰海豚从地底钻出,旋即还原为桂堂东的轮廓。伸手结结实实的抱住勒花天。 这时,林采莲停止功法的运转,勒花天蓦然发现,她和林采莲相会的地方不是荒郊野外,而是玉革城的演武场中。 即便是桂堂东,若不考虑黄金律与那名为系统的未醒之神的力量,也敌不过任意两位真传联手,现在有三个半真传级别的人物“伺候”她一个,勒花天只好乖乖投降。 “不要抱我那么紧,桂道友,好像我现在有能力从你这里逃走似的。” 勒花天虽然这么说,却也伸手抱住桂堂东,历晴川一鞭甩来,两人分开,楚清秋降落在桂堂东身前,又被历晴川推开。 “我们不是一伙的吗?”楚清秋抗议道。 “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师弟共享给你了,不许拉师弟的手!师弟,你的男德怎么学的?!” 历晴川狠狠的身后两人一眼,回头对勒花天说道:“喂,换头怪,江纤尘在哪里?” “在轩辕国啊,不过我和她早就闹翻了,难道林道友没告诉你们吗?” “可实际上你们没有闹翻,你不是监视而是在帮助江纤尘。等同于出卖了我。”林采莲微笑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可别怨我出卖你。” :不地九十四樟 短暂得陪伴阿 “这是两码事。”勒花天反驳。 “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林采莲说。 “你不担心我带桂道友找到江道友后,他重新支持江道友成为月华苑真传?你又有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林采莲冷笑道:“江纤尘那个状态,你觉得她还能做月华苑真传吗?” “还是别小瞧桂道友强迫别人工作的决心比较好哦,他是天生的征服者,因为在他眼中,人与机器只有微小的差别。顺带一提,也别小瞧我。” 勒花天的衣服鼓胀,黑色的雾气包裹她周围的空间,即便林采莲撒下月光,历晴川撒下火焰,都无法将其点亮。 “哼,想逃?!” 楚清秋能利用天命之力把涉及自己的概率事件修改向对有利的方向,它其貌不扬,没有绚丽的特效与声势,然而任何人都承认,天齐派是这个时代最接近伟力的存在。 桂堂东做了个“不必如此”的手势,楚清秋信任他,所以停下来,好奇的看着勒花天的逃跑路线。勒花天做的不错,她在极短的谈话时间里发现了唯一能跑出去的路,然而在命数失常之地,她没有发现这条道路亦有伏兵。 勒花天只差一点就能逃出生天,但隆起的土丘挡住她,奔雷、阴影或者灵魂攻击,面对厚实的大地毫无办法。少廪君的绝技“城市化”施展开来,勒花天被堵在演武场中。 勒花天回头对桂堂东尴尬一笑:“孩子小不懂事,刚才跑着玩的。” 南轻絮正在调息,最近元静仪没有上身,她难得有了自主支配的时间,便完成桂堂东留给她的功课,脚踏实地的增进自己的修为。 桂堂东曾给她变强的希望,而从弱小一点点奋斗到强大是幸福,但元静仪毁了她的幸福,她以旁观者的角度,体验元静仪那令人害怕又羡慕的权势、力量、意志与激情后,不得不承认,元静仪扮演的南轻絮比她这个原版要好的多……甚至就连把握男人的心与肾这一块,她远不如元静仪。 她能怎么样呢,浑浑噩噩度日,给自己一点虚假的希望也就罢了。她决心自己修炼到金丹境后,无论如何都要成为寒鸦号的器灵,这样,桂堂东至少不会遗忘她。 当然,桂堂东本人不会主动把她遗忘,但她看的明白,在未来,更多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情,会把她从桂堂东的生活里推开,桂堂东宁可成为后世史书里臭名昭著的战犯,也绝不会归隐山林,过清闲日子。 这时房门打开,历晴川扛着卷成一卷的毯子进来,南轻絮有些吃惊:“这是?” “送你的礼物。” 历晴川把毯子放在地上,就地一滚,毯子撞到南轻絮的脚边停止,而被五花大绑的勒花天也在其中,勒花天的身上贴着纸条,上边写着“我是不听话的雌小鬼,请随意处罚”的字样。 “喏,这个给你。” 历晴川丢过去一个扁圆形状的遥控开关:“它是捆仙绳的开关,修士中的绳艺爱好者开发的法宝。捆仙绳能锁住修士的灵力,进而让其无法运转功法,并且难以挣脱的基础上,它不会过分弄疼目标。 这时你就可以发挥想象力,去摆弄无法动弹的目标……当然,这是你的女儿,你可以选择放开她,但你觉得,这次她如果跑掉的话,你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如果是我,就算是用绳艺绑住女儿,再吊到房梁上,我也不会放任她逃离我的生活。” 历晴川把勒花天丢下,让南轻絮自行决定母爱该如何发挥,同时,她以密音对勒花天说道:“你未来怎样我不关心,但你的母亲南轻絮是一定在我的家庭规划中的。 她是个无害的存在,所以她在我不方便的时刻,作为承接收集师弟籽种的容器最为合适……别嫌我说话难听,毕竟她是分走我丈夫一部分的人,我仅仅是说话难听,已经算是温柔和宽宏的了。 你的母亲在我的生活里,这代表我随时能让她的生活变好或者变坏,要好的话,我可以和她以姐妹相称,有我的就有她的,她凭借我和师弟的权势,也能成为修道界尊贵的存在; 坏的话,呵,我已经从我母亲的不幸婚姻里,学会了如何摧毁一个已婚女人的幸福,而这甚至不需要我动一根手指,不需要我对你母亲说一句脏话。 你的母亲生活未来会变好或者变坏,一部分取决于你,毕竟你的行动也影响了她的价值,我和师弟对你母亲的观感。 勒道友,你也不想你母亲在我们的生活里受苦吧,既然如此,你就别做个调皮的雌小鬼,乖巧一些比较好。毕竟雌小鬼可爱之处在于她们嚣张在前,最后哭着求饶。” “我会考虑的,历道友,我尤其赞同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一个嚣张在前的人,可爱之处就在于她最后哭着求饶的时候。我想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雌小鬼,而是任何强势的让人讨厌的人。 历道友,你绝不会称心如意的,或许在你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刻,悲剧也会悄无声息的发生。” 勒花天竭力想要抬头和历晴川对视,这让历晴川莫名想到龙虾,她轻蔑了笑了笑,没把勒花天的话放在心上。 历晴川觉得,自己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和师弟成亲的那一天,那一天,她一定会把所有惦记过师弟的女修请来,当着这些败犬们的面狠狠的撒狗粮,看她们恼怒却无可奈何,必须祝福她和师弟婚姻美满的屈辱表情。 历晴川认为自己是胜利者,所以她以胜利者的骄傲与宽容离开,勒花天叹了口气,对南轻絮说:“和这种蠢货分享男人,是母亲你的幸与不幸:幸运的是,你能得到比侍妾能得到的更多;不幸的是,万一你没挡住其他女人,她会恼羞成怒怪罪于你。” 南轻絮百感交集,为勒花天解开绳索,一滴眼泪落在勒花天手背上,勒花天伸手为母亲擦拭眼泪,某种意义上,她等同于为自己擦拭眼泪,因为南轻絮用的她的身体。 “抱歉啊,之前不和你亲近,是因为你的身体被我们都无法违抗之人占据。”勒花天说,“最近她有来过吗?” 南轻絮摇摇头:“我听堂东说,那个人最近很怪,谁也不理,不知道遇到什么。” “她去过哪里?” 元静仪约摸是没把南轻絮放在眼里,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代行体”施加束缚会让自己陷入麻烦,或许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忘了收尾,所以南轻絮毫无阻碍的透露了“她”在巫咸国暗中进行种种活动。 勒花天恍然:“怪不得巫咸国那么容易放过桂道友,原来她已经收买了对方的头领。另外,她状态异常的原因,大概就是在登葆山山顶确认的东西。” “大概是这样。” 勒花天扶南轻絮起来,虽是母女,但她们面相看起来却像是稍大一些的姐妹,勒花天把一本功法交给南轻絮:“这本是偏向灵魂与梦的基础修炼功法,它和你的相性很好。” “嗯。” “另外,你要小心少廪君。我没有揭破你伤口或者故意说坏话的意思,但少廪君现在想要报复我们:他不恨你,但因为我设计陷害过他,所以你受牵连被他一起恨上了。 他已经变成她,所以她想的是戴上角先生,和桂道友一起教训我,或者抱着你上下叠在一起,她和你四目相对,分佤享桂道友带来的火热,而这是母亲你无法接受之事。 她有可能不会强迫你,而是劝诱你去用什么东西来吸引桂道友,来彰显自己的价值,来刺激桂道友的欲念。然后她会盘点锐评桂道友身边的女人,最后为你得出一个结论:你对桂道友的吸引力,是因为你是带着孩子的母亲,你的魅力便是和孩子一起的母女丼。” 南轻絮愕然,但又觉得少廪君那样很早便拥有百人后宫,什么花样都尝试过的人,大约真的会产生变态心理,因为寻常的玩法经历太多,便会索然无味,只得依靠更深沉的刺激才能让自己重新体验快乐。 南轻絮撑住额头:“我会小心些的,我们这一家……唉。” “这是她的错,不是你的,而至于当初你放弃我这件事,我也已经释然了。妈妈,想要抓住幸福,你非得抱紧桂道友不可,另外,你得支持历晴川,她可能说的伤你自尊,但对你确实是最大方的一个,其他女人上位,她们未必能容得下你,不是因为她们的独占欲,而是因为你的弱小。” 勒花天积极给南轻絮支招,母女俩卧谈一整夜,南轻絮在黎明前夕,歪在女儿的肩膀上睡着了,这是她近半年来睡的最香甜的一次,但也不过两个小时就醒来了……她比人类修士需要的睡眠时间少一些。 南轻絮睁开眼睛,她显得呆呆的,手掌无意识的抚摸着枕边人陌生的脸庞,陌生的身体,眼神里渐渐有了光彩:“这是真的吗?” “是啊,妈妈,我就在这里。” 南轻絮又在女儿的臂弯里温存了一会儿,两人梳洗打扮,手挽手的去寒鸦号。玉革城的守卫见到南轻絮毕恭毕敬的致意,骄傲的阳炎府内门修士,主动为南轻絮让开道路,就连寒鸦号上忙碌的工程师,见到南轻絮也要停下手里的活计,说一声下午好。 “你看吧,妈妈,你已经初步品尝到权势的快乐,当你拥有权势的时候,你就能让比你强大的人对你毕恭毕敬。所以,要好好抱紧桂道友这颗大树啊。” 她们登上寒鸦号,在她们脚下的玉革城变得渺小,远方的湖泊笼罩在一片青烟中,而更远处则是山脉的虚影,几乎与天宇的边际重合在一起。 寒鸦号在巫咸国被打的相当凄惨,但破损的部位更替和修补非常容易,唯一需要时间的便是动力机关的维修,而核心舱室无损,不需要维修,因而那里显得格外静谧。 南轻絮的本体蜷缩成一团,她的身下还铺着由法宝改造的小窝——那只是相当龙蛭本体而言的小,菩提树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滋养龙蛭的躯体,让其毛发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妈妈这具身体很漂亮啊,”勒花天赞道。 被女儿称赞了本体的南轻絮有些害羞,勒花天好奇道:“不过,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那我就问了:妈妈怀我的时候,是用的这具身体吧。”勒花天问。 南轻絮唏嘘不已:“是啊,我仍记得怀了你之后,肚子变得很容易饿,我原来的地盘获取的食物已经满足不了我,所以我偷偷去别人的地盘,偷点什么。 有时是灵果,有时是灵兽,后来我实在饿的受不了,无师自通学会了抓鱼的本事。我感觉鱼肉比兽肉腥臭,但为了孩子,我必须吃下去,这样才有奶水。” “……”勒花天握住南轻絮的手,“我都不好意思问问题了。” “没事,你问啊,天下哪个母亲不如此。” 勒花天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想说,我应该是这样人shou混血的形态在母亲肚子里孕育,又生出来的吧。可我那么小,母亲你却那么大,我……是怎么在里边呆住的?” 南轻絮愣了一下,大约是想不到勒花天会问这样的问题,就像有人问她进门的时候先迈左脚还是右脚,没在意的时候怎么都好,而在意起来的时候,就变得不自在了。 “呃,我当时应该是用力……夹住?” 南轻絮努力回想:“我觉得那时候,为了保护孩子,我的那个部位应该是主动收缩封闭了,你生下来的时候再松开,应该是那样。 我只记得你和你哥生下来的时候,比之龙蛭幼崽显得很娇小,但根据我对人类的了解,你们生下来的时候个头比人类幼崽大的多,长大之后,你们两个也远超人类平均身高。 我记得我在哪里看过,修道界的男修平均身高是174cm,而女修平均身高是158cm,这一对比就很明显了。” 南轻絮说完之后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勒花天的身份可能是一场梦,是你扮演勒花天而遗忘了原来的自己?” 哩5地九十五樟 钓鱼执法盖 “我不知道,我曾想过,在南疆抢夺一具魔修的身体,然后深入魔修领地调查,但桂道友也来到这里,后来又发生许多事,魔修的领地已经去不成了,在我们杀死一个叫乐赏心的魔修之前,他应该已经把情况传递给门派。” 勒花天看着南轻絮:“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而是扮演着你女儿的陌生人,你会感觉恶心吗?或者你会哀伤于命运,因为你所珍视的一切都有被篡夺的可能,包括你自己,包括我,包括桂堂东。 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无法按照修道界的常理来解析他,在阳炎府真传的皮囊之下,真正的他是怎样的呢?至今没有人搞清楚。” 勒花天住了嘴,和南轻絮同游,桂堂东给她刻下与少廪君同款的索情咒,然后戴上限制勒花天能力的法宝,又给她放了一天半的假,让她好好陪陪南轻絮。桂堂东很了解,南轻絮的身体可以由他灌溉滋润,而南轻絮的心,光靠他一个是不够的。 剩下的时间,勒花天陪着南轻絮在玉革城逛了逛,遵从桂堂东的命令,加上对南轻絮的同情,勒花天很努力的演绎母女同心的温馨光景,然而,她从未理解母爱,自然也不可能对所谓的母亲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她演的不像,而南轻絮也只好配合。 最后,她们在观景台手捏着糖人,拜托其他修士用影音符箓录下这一幕,夕阳在她们身后坠落,一股清凉的风吹来,楚清秋从天而降,一只脚点在围栏上,身体大半悬空,微微张开的裙摆在身侧收拢,犹如归巢之鸟合上翅膀。 “你的假期结束了,该做正事了。”楚清秋说。 “你现在是桂道友的传令兵吗?”勒花天问。 “别误会,现在这片天空被我承包了,我在练习门派身法,桂堂东说,拥有制空权,等于赢下战斗的一半。” 不知天齐派怎么想的,竟然能容忍别的门派真传对自家“天人”施加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勒花天心中腹诽。 勒花天和南轻絮告别,南轻絮朝两人挥了挥手。看在桂堂东的面子上,楚清秋对南轻絮还算客气,也礼貌的挥挥手,然后和勒花天一起回到桂堂东的洞府。 玉革城给桂堂东的临时洞府内部空间极大,桂堂东干脆简单改装一下,分出调息区与工作区,以借助洞府本身的隐私保护功能,对抗夏奇峰那一方在预言领域的优势。 巫姑的加入让桂堂东一方具备有限反制预言的能力,但巫姑是人,就算实力相当于元婴修士,但她连续全天高强度工作,身体也吃不消,而在巫姑休息的时候,桂堂东就尽量龟缩了。 勒花天和楚清秋来到后,桂堂东已经拿着从门派白嫖来的一套全息地图,和其他人一起研究了。他不抬头的问道:“勒道友,你觉得,夏道友下一步的动向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问江道友。” 桂堂东回答:“江道友自然是要问的,但夏道友比我先到轩辕国,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发现江道友存在的痕迹,先于我掌握了江道友的动向却没有动手,仅仅拜访完宋良箴了事。 我觉得,江道友对她的意义便是钓我的诱饵,我越急着咬钩,江道友越危险。” “夏奇峰离开轩辕国后应该向东而行,而在这个方向上,如果她有什么行动的目标,那么大概是……” “呕丝之野。”少廪君说,“我还算熟悉这个地方。” “有什么故事吗?”桂堂东问。 “之前我还是男人的时候,门派给我安排的百人后宫里就有蛛民,她很没意思。桂道友,看你的表情,你和蛛民也有故事。” 桂堂东和历晴川脸上都有些不自在,桂堂东急忙转移话题:“参加斗神大会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蛛民,并和她交易了一番。” “外加徐丽蓉的遭遇,我有理由认为,夏奇峰除了想用江纤尘钓鱼之外,还在剪除桂道友在南疆的盟友与潜在盟友。”勒花天说。 桂堂东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像攥紧的拳头一般团结,这样挥舞出去打击敌人才痛。” “我有点异议。”勒花天举手说,“之前,阴山盟的人在追踪我,而没有认真的对付桂道友,现在我回到这里,阴山盟就能把我俩一起对付了。” “如果阴山盟里没有人支持你,我无法想象你如何活着抵达南疆。”少廪君冷笑,“别装可怜了,既然抓住你,你就别想轻易离开。” 阴若花还是陈淑媛?在这两个能发力的点,桂堂东选择陈淑媛,他和夏奇峰这等人物出征都讲究师出有名,不能随意去打打杀杀,换而言之,他们每次战斗之前都得造好宣称。 呕丝之野这块地发展度不高,又是部落体制,造宣称比女儿国简单的多。何况女儿国刚换了一个国王不到两个月,桂堂东就要搞人家,对阳炎府,他本人的声誉是一种伤害。 桂堂东的计划将联盟的力量分成三部分:少廪君返回女儿国内的矿场,给予女儿国内的四时宫势力一定压力,并保持和阴若花的联系; 云晓镜的鹰之团改变目的,把找到并解决江纤尘的优先级下调,改为寻觅夏奇峰围绕江纤尘可能布置的手笔; 桂堂东本人则带领阳炎府修士和楚清秋,乘坐阳炎府的公务飞行法宝,访问轩辕国,而在路途上会经过呕丝之野,这样他就能合理的在那里展开力量。 不过,这一次因为涉及他自己的私密事,所以王长老或者张长老的人他都没有带上,王长老一系的武氏四兄弟和张长老一系的文氏五凤在保护徐丽蓉,而张长老一系的章家十虎驻守玉革城,防备魔修对阳炎府据点的袭击,并充当预备队,随时支援各个方向。 这是夏奇峰相对桂堂东的优势,那就是她有魔修盟友,可以在暗地里搞些正道修士不方便搞的小动作。而且,因为渗透南疆的魔修势力全都是桂堂东或者桂堂东的盟友得罪过的势力,就算遵守敌人的敌人是盟友的原则,去更南边寻找其他四家魔修,在时间上也来不及。 所以,桂堂东必须让盟友分散驻守各个要点,面临夏奇峰随时集中力量对一点发动的阳谋与阴谋并行的攻势。 夏奇峰能拉魔修入伙,那么拉巫咸国对他抱有怨恨的巫师们入伙不是难事,而十巫成员是有正道元婴修士的话实力的,被元静仪吓唬过一次,又被历无咎派出的琪琪分身击退后,他们不大可能再直接对桂堂东和他的人出手,但在别处发挥元婴修士的破坏力,却是可能的。 因此,桂堂东需要能配合他行动,一定程度伎上可能还要受他指挥的元婴修士随同,这样的人很不好找,因为元婴修士愿意听金丹修士指挥的不多,就算在阳炎府内门,桂堂东拿真传身份能支使动的,也只有内门的金丹弟子。 所以,他和历无咎联络,希望历无咎能为他物色这样的元婴修士,历无咎答应了,但告诉桂堂东本门的元婴修士没有合适的对象,如果桂堂东着急,他会帮忙雇佣外面的散修。 相当于元婴战力的散修,年岁怎么都得有两百岁往上走,这么大的人,会听他一个金丹境毛头小子的话? 历无咎表示不必担心,他为阳炎府做情报工作,掌握了一些散修的秘密,以此形成牵制,以消除牵制为代价,他就能逼得人来给桂堂东打下手。 人家虽然会来帮我,但恐怕眼神会想杀人吧。桂堂东心里想。 但是,桂堂东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感谢师父之后,胡玄冬的联络又至,告诉桂堂东已经搞定订单的事,订单号马上由兵甲门在南疆的办事处下给他的白手套,而他准备生产货物了。 桂堂东原本想在徐丽蓉控制的徐家堡生产,但他率领本门修士增援徐丽蓉部后获得的人情已经足够,所以这单活他打算拿来收买宋良箴,并作为访问轩辕国的借口之一。 宋良箴并非坚定的支持夏奇峰,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如果桂堂东争取不来宋良箴,争取轩辕国里宋良箴的反对者是一样的,而且如果方便的话,他还想和江纤尘见一面,继续当日未说完的话题。 历无咎的效率奇高,桂堂东3月31日“下单”元婴修士,4月5日的时候,就有两位战力相当于正道元婴修士的老者来到玉革城,脸上写满“我是自愿的”。 桂堂东不敢怠慢,以供奉之礼来见。阳炎府修士众多,但并非每时每刻管够,所以临时外聘散修的情况十分常见,供奉便是对被雇来散修的称呼,因为用的上人家,所以傲慢的正道修士这时候也会变得十分客气,规定了门下弟子面对供奉的礼节。 桂堂东奉上一份厚礼,收下礼物后,这两位老者脸色好看了一些,他们虽然用不上桂堂东给的东西,但他们的小辈却是用的上的。 其中一人面相约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修,驼背,脖颈和手腕都挂着深棕色的念珠,她说道:“老尼名唤末空,斗姥宫出身,如今云游在外,带发修行,偶经此地,算到桂道友有一劫,特来相助。” 另外一人佩戴黄金色面具,身上缀满黄铜打造的圆环,走路的时候叮当作响,他身着灰色的道袍,背一把桃符剑,声音有若雷霆:“某家是黄面道人,我兄弟黑面道人受过历长老恩惠,如今历长老之徒有事,某家特来助拳,以此报恩。” 法华八叶是散修中的九个顶级门派之一,而斗姥宫是法华八叶里一个衰落的支派,凡是有点心气的修士都选择跑路还俗,区别在于,好面子的老修士还用带发修行的借口,表示自己和门派没有切割……毕竟,在门派弱势的时候背弃门派,这名声可是不好听的。 桂堂东不认识末空,却知道另外一位:黄面道人和黑面道人是散修里著名的结义兄弟,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因为合欢宗魔修的掳掠而相识。 那合欢宗魔修从中原之地掳掠孩童,为的是在孩童身上进行功法实验,因此,黄面道人和黑面道人被迫修炼了一种奇异的功法:黄面道人12个小时为男性,12个小时为女性,黑面道人亦然,而且这两人总是保持一男一女,即当黄面道人是男性时,黑面道人是女性,反之亦然。 两人隐忍了许多年才终于反杀那合欢宗女修,然而他们已经无法回到正常社会,于是他们戴上面具,以兄弟,异性朋友与姐妹三重身份生活下去,并专注猎杀合欢宗的魔修。 加上巫姑,桂堂东已经手握三位元婴修士的战力,用于自我防卫已经够了,而轩辕国接到玉革城发出的访问申请并批复的时候,桂堂东的舰队已经出发了。 这支舰队包括玉革城借给他的公务用一艘丁级风帆巡航船,他之前搭乘去犬封国,又拖回来进行武装改装的那艘商船,外加从少廪君手里租借的一艘风帆巡航船。 租借的地梁宗风帆巡航船里还有几艘个头较大的单座/双座型号的飞行载具,那是天齐派推动修道界单人飞行载具不成后,在门派自用的东西,在特种任务里有大用处,楚清秋大方的租借给桂堂东使用。 楚清秋有点热情过头,她甚至提议可以从天齐派在南疆的据点拉出一条船来,桂堂东笑着表示感谢,但没有同意楚清秋的意见。 天齐派的俗务与飞升是两个体系,楚清秋是飞升体系的修士,随便去折腾俗务系统的人,虽然后者多半会答应,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却不好说。 毕竟楚清秋还太年轻,门内还有挑战者,“天人”之位存在更替的可能性,因而桂堂东站在楚清秋的角度考虑,还是让她少得罪些人。 天齐派被丢进俗务系统的修士一开始就不存在飞升的可能,因此,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一件仇事也能记很长时间。 此时,呕丝之野的蛛民已经陷入麻烦中,她们原本的生活贫瘠而平静,而现在,当时代的风浪席卷南疆的时候,躲在偏僻处的她们亦不能幸免。 原本,她们已经打服了周围的小部落,而且也有一条较为稳定的贸易渠道,用少量蛛丝交换她们所在区域不能自产的盐与金属工具。 然而,先是周围的小部落开始反抗,他们报团取暖,入侵蛛民活动的区域采集资源,遇到遇到蛛民大部队就撤退,而如果遇到小股部队,他们也不介意做一场。 他们单体质量不如蛛民,每一次战斗的数量损失更多,这也是以往小部落们避战的原因,而现在,小部落们颇有些悍不畏死的风采。 蛛民数量有限,呕丝之野的产出就算损失一部分,也能满足蛛民的需求,但贸易渠道被卡,某种程度上了蛛民的命。 这是蛛民的核心秘密,她们制作蛛丝除了自身腺体的分泌物外,还需要呕丝之野不产的某些物质,但现在,行商以行情不好为理由,单方面的压低采购蛛丝的价格,又单方面的抬高商品的价格。 蛛民们自然不肯接受,她们拿住行商质问,行商无奈道出真相,呕丝之野附近突然来了一群商贾,他们本钱雄厚,实力强大,下征服小部落,上买通达官显贵,再用价格战击溃所有的本地商人,垄断了市场。 而后,他们抬高了蛛民们所需的商品的价格,这抬高了与蛛民做生意的本地商人的采购成本,为了赚钱,他们只好从蛛民那边加价。 而且,据说那些外来者正在用“商战”,即派遣打手找上门的方式,威胁本地商人少去和蛛民做买卖,大家都猜测那伙人想要垄断对蛛民的贸易。 “在我看来,那些外来者并非想要垄断和我们的贸易,而是想要靠经济封锁绞杀我们。” 陈淑媛不是蛛民部落里声音最大的,但大家都觉得喝过墨水的她判断是正确的,所以纷纷问她怎么做。陈淑媛建议先把商人放开,即便略有亏损,她们也需要一个渠道帮她们弄来盐与铁器,同时节俭使用工具,储备物资,把资源优先供给战士,必要的时刻先发制人,劫掠周边部落。 而最为重要的,是搞清楚谁在搞她们。陈淑媛自告奋勇,决定亲自去见见那些外来商人。 这无疑是十分危险的,蛛民倒不会有中原黑作坊里流转的异民美少女被抓住后调教洗脑,卖给人类做女仆的那种桥段……蛛民根本没有那种功能,而外表也并不讨喜,谁会爱蜘蛛似的下半身呢? 不过,因为不讨喜的外形,蛛民反而更加危险,因为有些爱猎奇的收藏家,希望在自己的生物藏品中加入蛛民,例如魔修七大选帝侯之一的天演宫宫主,就是这样的收藏家,据说,南疆所有的异民都能在天演宫宫主那里找到自己的纯血祖先。 尽管如此,陈淑媛还是去了,一来她的同胞受教育水平太低,整个人笨笨的,又不会通用语,去外面就是个傻大个(加上蛛身,蛛民在视觉效果比绝大部分人形生物要庞大); 二来,陈淑媛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她在族中实力排行第七,但她是前十名中最年轻的,假以时日,她或许能抵达蛛民们新的高度。 有符箓,有法宝,有功法,有见识,有脑子,谁能秒我?陈淑媛常这样自得。 然后,她就被秒了。 她来到外面城市里,顺利打听到那帮商人的下落,然后来到越女商馆中,越女商馆的主事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自称西施夫人,她听了陈淑媛的话,连称是一场误会,引陈淑士去商馆中叙话。 陈淑媛有所防范,把符箓扣在手里,等她进去之后,西施夫人忽然把一把剑丢在她身上,然后尖叫起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以西施夫人的哀求为号,商馆内饰的墙壁被打碎,整整十二个修士涌入,陈淑媛暗道一声不好,激活符箓想要逃离此地,但天花板的阵法点亮,她的符箓失效了。 陈淑媛只得拿出真本事企图杀出重围,但围攻她的修士每个人的修为都与她接近,她很快被制住,用钩子穿了琵琶骨,她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从钩子末端的锁链导出,而她的蛛腿也分别用不同的拘束道具禁锢,增加陈淑媛逃脱的难度。 西施夫人坐回去,先让陈淑媛吃了些苦头,然后才向陈淑媛递来一本谅解备忘录,陈淑媛翻开,发现是她本人的“供述”,供述她如何因误会和有心之人的挑拨,为了族群的未来而来刺杀越女商会南疆分会第三支部部长西施夫人。 陈淑媛于是懂了,这是做人方面干净又卫生的中原修士常玩弄的手段。不似魔修不服就干,中原修士表面上受规矩制约,而在背地里无法无天。 他们想要搞定一个修士的时候,往往不会直接骑脸,然后指着战败者给对方下定义,那不符合正义,爱与和平,所以他们常会派遣精锐采用非法手段入侵目标的生活,搞到目标的破绽,然后以破绽为诱饵,请君入瓮。 到了这一幕,对目标的逮捕与审问已经符合正道修士的规矩,而后,他们会拿着符合他们期望的口供与目标做交易,目标当然可以不同意,但毫无疑问,正道修士们有的是办法让目标同意。 把口供弄到之后,正道修士就能按照规矩展开下一阶段的行动,用正道修士们自己的说法,这叫师出有名。 可以想象,如果陈淑媛认了,那么越女商会就能顺利成章的向蛛民的地盘,以调查为名付诸武力……这套骗骗其他人还行,陈淑媛是个有见识的,自然不肯认,所以,她在私狱里的苦日子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