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方舟,被迫成王 作者:七月的风语 简介: 【明日方舟+艾尔登法环】 某个喜欢脱衣肉搏的肌肉老头曾经说过:“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 但是…… “我只是想找块好地把我无敌的黄金树种下去,为什么总有人针对我?” 林露坐在龙门近卫局的楼顶陷入沉思,世界如此美妙,难道就非要争斗不休吗? 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悟到了。 打!非打不可! 打!才能证明他比别人强! 打!才能更安逸的种树! 孔夫子曾经说过:“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来了,那就安葬在黄金树下吧! 【已有百万字老书,放心观看】 第一章 人在泰拉,刚下黄金树 “我曾见证过数千个太阳的光芒……” “你说的都对,但你有没有想过,朋友不再是朋友,家园不再是家园?你不曾注意的阴谋得逞者在狞笑?” “你——” 叮铃铃铃~ 深邃黑暗之外骤然响起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寂静。 然而,在床头柜上颤动的闹钟只倔强了几秒钟,便被一巴掌拍的安静下来。 睁开眼睛,眼前是陌生……熟悉的天花板。 年轻的男人从床上直挺挺的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早上好,林露。” 窗帘拉开,窗台上一株枝叶金黄的小树熠熠生辉,阳光透过玻璃铺洒进来,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愉悦的舒展身体,顺便给自己打个招呼,林露摇晃着自身,打算找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却差点被脚下的水盆绊倒。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换一个大房子。” 懊恼的把水盆踢到旁边,林露忍不住吐槽。 但话是这么说,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以他的工资,也只能住在这种地方,短时间内恐怕没什么机会住进大房子里。 大约十几平米的卧室,被书架、书桌、衣架、床和小工作台挤的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多少空余的空间。 在寸土寸金的龙门市区,尤其是接近内部的地段,哪怕是这种和宽敞搭不上边的小房间租金也是颇为昂贵——至少对工薪阶层而言并不便宜。 租尚且如此,更别提买了。 普通人省吃俭用工作几十年大概也只敢看一眼外环靠近郊区的房子,事实上,在日益繁华的龙门拥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已经是大多数人的终极梦想了。 所以林露目前的愿望仅仅是换个地方租住,有独立厨房、卫生间和客厅的那种,和别人合租,终归是不太方便——哪怕合租对象是美少女也是一样。 事实证明,美少女也是两个鼻子一只眼,在大街上看着赏心悦目,平时人家也是要正常生活的,和大多数人都一样。 穿好衣服,左右看看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吃的零食,林露拿上自己的洗漱工具,推门就看到深蓝色的细长龙尾在卫生间的门口一闪而过。 咔哒~ 门锁闭合,挡住了窈窕背影,林露摸摸鼻子,也不着急,顺势靠在门框上等着。 根据两个月来的经验,这位合租室友通常洗漱都是很快的。 果然,和往常一样,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卫生间的门就再次打开,套着衬衫的少女走了出来,头顶的龙角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早上好,陈sir,难得看到你起的这么晚。” “早上好,我今天休假,可以多睡一会儿。” 刚刚洗漱完的少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有些杂乱的小房间,眉头皱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我说,你好歹也收拾一下屋子吧,只会拖地可不行。” “正打算收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工作,回来的时候都是半夜了,倒头就睡,哪有时间啊,也就只有休假的时候才有点空余时间。” 林露不动声色的拉上门,有些尴尬,虽然他的房间也不是真的很乱,但是跟这位日常起居都带着一股‘标准化’味道的同居室友相比,那还是差了很多的。 陈晖洁,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龙门近卫局在职警员,因其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在街头巷尾‘广受好评’,甚至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趋势。 那些无所事事的底层闲散人员,听到她的名字都会两腿发软——没办法,近卫局的老油子们或许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被陈sir逮到,那必然就会被带进局子里蹲上一整天,接受批评教育。 林露没少听近卫局的其他人吐槽陈的死板作风,就连她的同事也觉得平时不苟言笑的陈sir挺难接触的。 不过合租的这段时间,他倒是发现陈也不是像很多人印象里那么严肃,不在工作时间的时候,和普通的女孩也差不多,偶尔会买小零食回来,会看书,看剧,偶尔还会打游戏,也会去逛街买新衣服,唯一保持不变的就是那种极有规律的行动方式。 对比起来,林露的散漫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你那份工作……” 酒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不知想到了什么,陈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警告的意味。 “巡逻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你出现在贫民窟边上,你该不会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没有,绝对我没有!” 闻言,林露连忙摆手,一脸无辜的辩解道:“我就是个普通送快递的,能干什么违法的事情,要是那样我也不敢和近卫局的警员合租一间屋子不是?” “最好是没有。” 点了点头,陈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她的房门闭合,林露才松了口气。 天可见怜,他真的是守法公民,虽然有时候会和客户产生一些小小的摩擦,那也是正常的工作流程,怎么能叫违法呢? 不过……啧。 心不在焉的洗漱完,林露走回自己的房间,看着确实有些杂乱的屋子叹了口气。 那就,稍微整理一下吧,要是那些老朋友知道他们的王者混到这个地步,不知道会不会发笑。 “大概是会吧,但是,即便是如此狭小的居处,也比王宫里富丽堂皇的宫殿更宽敞。” 轻声低语,窗台上的金黄小树枝叶摇动,似乎在表达不同的意见,不过没人理它。 站到窗边,迎着明亮的亮光,下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许多人眼中的喧嚣落在林露眼中,又有了不同的含义。 那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经历过真正的绝望,才会懂得珍惜原本烦闷的东西有多么难能可贵,无止境的轮回,足以让最伟大的英豪也沉沦其中。 与那个彻彻底底的绝望之地相比,眼前的繁华盛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虽然也是个挺混蛋的世界。 但终究还是有一份希望在。 这里可没有什么狗屁无上意志,也没有金玉其外的黄金律法,人们的眼里看不见所谓的赐福。 他已经不是那个追逐着法环、追逐着王座的褪色者了,那些东西都已经被他亲手抛下,跨越世界的代价很大,现在的他,不过是个能够玩两手魔法的普通人而已。 没有使命要他背负,没有残破的世界等他拯救,如此,再好不过。 亲密的爱人就在身边,只是暂时还没睡醒,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融入这里,赚上些钱,置办上家业,普通且安稳的生活下去就可以。 当然,还有一些事是必须做的,比如,重启生命熔炉。 第二章 我与我的人偶老婆 生命熔炉的力量可以催生血肉,也能给没有肉体的灵魂重构全新的身体,要想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这里,林露嘴角勾起一抹温馨的笑意,踩着轻快的脚步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灰白色的人偶,轻轻掀起硕大的帽檐,用手指蹭了蹭人偶精致的脸颊。 “菈妮,嘿嘿,我的娇小菈妮。” “住口!你让魔女拉妮蒙羞!” 蹭过去的手指被两只袖珍手掌拍开,本来静止不动的人偶突然抬起脑袋,大大的帽檐晃来晃去。 “我……菈妮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林露差点爆出粗口,随即反应过来,把人偶举到眼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离我远点!把我放下!” 人偶发出细弱的叫喊,四只手臂在空中胡乱拍打,可爱至极。 林露有心调笑两句,但考虑到魔女小姐一贯傲娇的性子,决定暂时还不要撩拨她了,久违的重逢,还是温馨一点的好。 “好好好,放下了,放下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轻手轻脚的把小人偶放在床头柜上,伟大的群星之王压低身子,尽量保持着平视的角度看过去——魔女小姐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以前就为了能从高处俯视这点小小的癖好偷偷在椅子上垫书,现在要是从高处看她,说不定会被咬上一口。 “一直都醒着,你每天对我做的事情我都感觉到了!哼!” 冷哼一声,身高只有二十厘米的魔女小姐从柜子上站起来,动作缓慢的走了两步,能看得出来,尽管操控手臂的时候很是灵活,走路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不太协调的样子。 “还好当初制作的时候做的很精细,这里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适应了现在的身体,拉妮撩起一点帽檐,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从来没有见过的陈设让出身高贵的月之公主殿下也大感惊奇。 “之前没办法操控身体的时候看不到外面,这些装饰……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王……我们这是在哪?” “一个全新的世界。” 林露伸出手掌,大约是猜到他想做什么,公主殿下犹豫了一下,跳到了手掌上,然后,她就被放到了窗台上,就在摇曳枝叶的金黄小树旁边。 “黄金树……你把它也带过来了?” 人偶毕竟是人偶,做不出精细的表情,但从语气里就能听的出来,菈妮很不喜欢这个东西。 “黄金种子生长出来的小树苗而已,不是我们原来的那棵,没有黄金律法,也没有艾尔登之兽藏在里面,用来当盆景还是挺不错的。” “这算是王的爱好吗?” “姑且算是吧,确切的说,纪念品?” 林露洒然一笑,摊手道:“算是对过去的纪念吧,大可不必用王来称呼我,我的公主殿下,已经没有什么艾尔登之王了。” “好吧,那,林露?” 菈妮生涩的吐出两个字来,好奇的凑近玻璃窗,张望外面的景象。 拔地而起的楼宇,闪烁的各色广告牌,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从来没见过的铁盒子在路上移动…… 与交界地完全不同的人文风貌突兀展现在眼前,连经历过漫长岁月的神人都为之失语。 “怎么样,是不是很宏伟的城市?机械,科技,钢铁的造物,很神奇吧。” “我见证过更恢宏的城市,神授塔比这里的任何一栋建筑都要巨大,高悬于天穹的法姆·亚兹拉比这更为壮观,但……确实很有趣,也很繁华,比黄金时代的罗德尔还要繁华,他们信奉何物,奉行何种律法?” 人偶的嘴巴微微张大,直面异世界文化的冲击让公主殿下失神了好几分钟才重新开口。 “这里可没有展现律法的神人,也没有统治一切的王者,大地上林立着诸多国家,有着诸多不一样的规则,人们正常的出生,正常的死去,这是……属于人的世界,如果你想,那么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当然,我很感兴趣。” 公主大人矜持的点点头,林露随手拉过椅子,坐到窗台边,开始讲述他所了解的。 事实上,他对于这片陌生的泰拉大陆了解的也并不全面,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来自于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 这显然并不全面,好在用作简短的初步解说也已经足够。 “没有神祇的世界?或许这才是本该有的样子吧,哪怕并不美好,至少他们可以自由的死去,也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听了十几分钟的介绍,菈妮抬起头,看向那颗高高挂在天上的明亮太阳,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如果要比烂的话,那肯定还是交界地的情况更烂一点,所有的一切都被不完美的‘律法’约束着,甚至连正常的死亡都成为奢求,那无疑是畸形的。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我的王?” 转过身来,人偶明亮的眼睛与随意靠在椅子上的林露对视,曾经执掌星月律法的神人如此发问。 “先攒点钱在这里买上一套自己的房子?最好是三室一厅,有可能话就更大一点,然后让你有一具全新的身体,再生几个孩子?” 林露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想法,语气并不怎么确定,最后干脆放下手,满不在乎的笑笑。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统治欲,也不想和什么人再来一次争霸天下,说实话那挺没劲的。” “谁,谁要和你生,生孩子!” 如果不是人偶的身体没有那种功能,想必公主殿下的脸已经红的像苹果一样,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娇小的人偶踢了一脚搭在窗台上的手臂,慌慌张张的背过身去。 “哼!你就这点志气?王的气度呢?既然是全新的世界,那我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那你想怎么做呢?我的公主殿下?” 傲娇的模样看的林露有些想笑,但终归还是忍住了,他很清楚魔女小姐只是在嘴硬而已,真要说做些什么,她也是说不出来的。 “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和技术,也有类似魔法的源石技艺,你应该是很感兴趣的吧?不过人偶的人体局限性还是太大了,现在可以给你找些理论上的东西读一读,等有了身体再考虑实践吧。” 第三章 熔炉百相·泰拉定制版 “我已经感觉到了……浮动在周围的……这个世界,并不寻常。” 菈妮的四只手掌交叠在一起,微弱的深蓝色光点在掌心上浮现,又很快消失不见,但就是这惊鸿一瞥的深蓝,已经让窗台上一片小小的区域盖上了淡薄的冰霜。 “魔法可以正常释放,毫无隔阂,魔力仍旧存在,那一瞬间,我分明感知到了辉石的力量——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我的王?” “辉石的力量?这里没有辉石,只有源石——” 林露茫然的挠挠头,而后悚然一惊,理解了菈妮的意思。 “你是想说,辉石和源石是同一种东西?这有点牵强了吧,辉石可不会让人感染矿石病,而且颜色也不一样。” “外在的表象可以轻易改变,样本不够,尚且无法明确定论,但是,毫无疑问,辉石和源石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系,别忘了亚茲勒大师和卢瑟特大师。” 那两位身体被辉石侵蚀,甚至连头骨和大脑都辉石化的起源魔法师? 提起这个,林露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辉石也是会侵蚀人体的啊,而且,辉石的颜色也并非一成不变,它们可以是蓝色,可以是绿色,也可以是红色,那为什么,不能是源石表现出来的黄黑色? 但是仅凭这个就判定它们是同一种东西的话,尚且太过武断。 然而,还没等他深入思考,菈妮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 “我的王啊……看看这些行走在街道上的人,他们的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非人特征,或是猫耳,或是牛角,或是羽毛,你有没有想到什么?熔炉骑士们所使用的——” “——在过去,生命是相互混合,不分彼此,此为熔炉百相。” 魔女小姐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恍若晴天霹雳,其中蕴藏的含义让林露的思绪都出现在短暂的空白。 熔炉百相……熔炉百相…… 在交界地的过去,初始黄金树的性质更贴近生命,被称作生命熔炉,在那个时代,生命相互混合,人的身上也会出现种种非人的特征,具体表现出来的,不正是泰拉世界各个种族的模样?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没有取得充足的证据加以论证之前,猜测就只是猜测。 王毕竟是王,不会因为一些猜测就被夺取心神,林露很快冷静下来,将这些东西暂且压下。 是与不是……之后会有机会搞清楚。 他打算重启生命熔炉,那就避不开这个世界现有的力量体系。 “好了,我的公主,这些问题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研究,现在,要不要出去转转?” 林露伸了个懒腰,向站在窗边的魔女小姐提出了邀请。 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时间,但菈妮还是刚刚能够活动,正巧今天休假,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下面逛逛,看一看龙门的风土人情,体验些不一样的新奇事物,比较遗憾的是,由于人偶身体的限制,魔女小姐暂时是没有机会体验龙门的特色美食街了。 至于收拾屋子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出去转转?我现在的状态并不算稳定。” 娇小的人偶闻言挪动了一下身子,雕刻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虽然连细微的方面都做的很精致,但人偶就是人偶,终归只是附着灵魂的死物,没有那种灵动的功能。 “既然是王的邀请,那我也无法拒绝,那就出去看一看吧。” 啊这,傲娇系现在可是已经不流行了啊…… 林露有些想笑,离开交界地之后得偿所愿的月之公主似乎也放下了往日的枷锁,变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或者说公主殿下一直都很有人情味,只是习惯了把自己装在厚厚的壳子里藏起来而已。 这样可不行啊,看来,是时候让高贵的神人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了。 这么想着,林露突然伸手把站在窗台上的人偶小姐捧了起来,又轻轻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哟吼~举高高~” “要死啦你!” 一番骚动,林露通过自己的作死行为成功在脸上印上了四个小小的巴掌印,讪笑着扮演起车夫的角色载着自家公主殿下往外走。 路过客厅,瞥了一眼陈那边紧闭的房门,又悄悄看了看肩膀上撇过头生闷气的小小人偶,林露心情愉悦的拉开出租屋的房门,掺杂着几缕鲜红的白发当即映入眼帘。 嘭! 大门瞬间合拢,门外访客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略带沙哑的少女声音透过防盗门传进来,听得林露脑袋隐隐作痛,不知道这个麻烦精怎么又找上门了。 “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背后房门打开,陈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用审视的眼神看了过来。 “没事,没事,来了个朋友。” 林露连忙摆手,一脸纠结的开门出去,又赶紧关上。 “年,你能不能小点声?这可是居民区,不是龙门广场。” “习惯了嘛。” 燃烧着橙红火焰的龙尾轻轻甩动,头上长着两根鲜红龙角的年小姐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忽的凑近了些。 “那什么,我就不多废话了,这几天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好家伙!好家伙!知道的你是来借钱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要债的呢!这年头找人借钱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林露看着那双突然凑过来的淡紫色眸子,恨的牙根痒痒,很想一拳打过去,给她画一个标准的熊猫妆。 “第几次了!你自己想想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年眼珠转动,没脸没皮的笑着,很是熟练的伸出了左手。 “给点?” “没有,滚!” “哇!真是无情的男人!难道你忘了我们在龙门桥洞下面——嗯?” 年的脸色突然郑重起来,视线定格在一直默不作声的菈妮人偶上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鲜红的花臂拍了拍林露空余的右肩,嘴角勾起,一副‘我懂’的表情。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第四章 年:落魄了家人们 她看出来了? 林露愣了一瞬,看向年的眼神里多了些特殊的意味。 年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总是以大导演的身份自居,对编写烂片剧本情有独钟,一直以来也表现出来过什么特殊的地方。 现在看……她可能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从旁人的角度看,坐在他肩膀上的菈妮应该就只是一个精致的人偶手办而已,最多是造型有些怪异,但是年很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她察觉到了隐藏在人偶表象之下的、更深层的东西,能做到这一点的,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 要么她曾经学习过某种特殊的源石技艺,要么……她本身就是眼力卓绝的强者。 “什么爱好,你可不要乱说。” 林露拍开年的手臂,咧嘴一笑,介绍道:“你这烂片导演肯定是又在脑补什么狗血剧本,这次你可猜错了,这是我老婆,菈妮。” 看出来了又怎么样?他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在重启生命熔炉孕育出新的身体之前,菈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要保持人偶形象的,难道要一直把她藏起来? 不可能的,即便菈妮愿意林露也不可能那么做,自家老婆还用的着藏? 至于一个会说话的人偶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先不说这个世界也有类似魔法的源石技艺,就算有麻烦他还能怕了不成? 交界地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他可是杀穿了交界地的男人! “谁是烂片导演啊!我那是没有被时间证明的佳作!” 年气急败坏的反驳了一句,马上又注意到林露话里的关键词。 “你说,这是你老婆?” “当然!我们可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是吧老婆?” 啪! 伸过去的手掌被人偶用细小的胳膊拍开,虽然是做不出表情的人偶,但是林露仍然感觉到了菈妮恶狠狠的眼神。 “怎么搞成这样的?” 脸上嬉笑的表情收敛,年又看了一眼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到巨大帽檐下面的菈妮,眉头微微皱起。 这样的态度让林露心里一暖,觉得这个朋友没白交——她是真的在替他担忧,当然,要是她把欠款先还一下就更好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对于菈妮的事情,林露并不想多说,他摇摇头,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这次借钱又想干什么?没钱吃饭了?” “怎么可能!” 被质疑穷到吃不上饭,年顿时就不干了,不仅声调陡然抬高几分,连尾巴上的火苗都旺盛了不少。 “像我这样的大导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排队请我吃饭!我也是风光过的好不好!” “哦,那么风光过的年小姐,能不能把前面借的钱还一下?” “那什么,现在这不是落魄了吗……” 提起这件事,年的声势马上弱了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注意到林露的视线集中在她的尾巴尖上,眼珠一转,把尾巴抬到了前面。 “V我200,给你摸一下,怎么样?” “咳,这,不太好。” 其实林露还是很想上手摸一下的,他一直对兽耳娘的耳朵和尾巴很感兴趣,不过现在菈妮还在旁边呢,自然不能真的下手,万一被打了怎么办? “嘁,不识货,我这尾巴可不是什么人都给摸的。” 见林露一副又想又怂的样子,年翻了个白眼,随即搓搓手掌,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往前凑了凑。 “两千,就两千,月底一起还你,你是不知道,等月底我这部片子肯定大卖,差不了你的!” “行吧,行吧,最后一次了啊。” 见她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林露也没有办法,无奈的掏出钱包拿出几张龙门币递过去,全当是破财免灾了,不然还不知道这麻烦精要磨到什么时候,至于她说的片子大卖,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要是那种烂片都能大卖,这个世界的审美就彻底完蛋了。 “谢啦。” 钱拿到手,年顿时眉开眼笑,拿过来揣进兜里转身就走。 “不耽误你们过二人世界,我走了,我不打扰。” “……” 林露扯了扯嘴角,看着电梯灯跳了几下,转到一楼,歪头戳了戳菈妮的大帽子。 “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我现在就是个人偶,能看出什么东西?” 菈妮两手扶着帽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行吧,这麻烦精,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想不通年到底有什么目的,林露索性也懒得去想了。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年显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份,能够一眼看穿附身在人偶上的菈妮,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想的话,会缺钱花? 会乐此不疲的找他借钱很可能也是有其他目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就是想借钱…… 毕竟是乐子人,干出什么事也不奇怪。 不过另有目的也好,没有目的也罢,都不算什么大事,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这年头,谁还没个秘密呢? 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林露心疼的看看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也没去走电梯,带着菈妮顺着楼梯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一楼,穿过公寓的大厅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眼帘,林露顿时就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服被抓起来了一些,不由的调笑道:“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有点紧张?” “……没有。” 魔女小姐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林露也没有戳穿她,只是把身子挺直,好让菈妮能看的更远些。 “很漂亮的城市,不是吗?” “这里的居民……身上都没有携带武器,他们对自己的安全很有自信?” 菈妮关注的角度有些不太一样,问出来的问题让林露都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应该吧,我在这里也待了几个月了,龙门的治安确实很不错,当然,只限于主城区,近卫局的警员经常在城里巡逻,基本没什么人会在这边搞事。” 轰! 话音未落,爆炸的轰鸣夹杂着尖锐的破空声同时响起。 林露赶忙往旁边一闪,半截广告牌打着旋从两人身边飞过去,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店铺里陡然炸开大片火光,街上的行人惊慌逃窜,整片街区霎时间乱成一团。 第五章 赤霄·拔刀 “看来这里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菈妮两只手臂按着帽檐,另外两只抓着衣服稳定自己,幽幽的说了一句。 林露摸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 大概是今天不宜出行?怎么平时几个月都不一定能遇到的意外这才刚出门就撞上了,还是炸弹爆炸这样的恶性事件…… 街上行人乱臣一团,尖叫声响成一片,林露闪过匆忙逃窜的人群,没等他仔细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就又听见头顶玻璃破碎的声音,纤细的龙尾摇晃着从眼前掠过,脚下的地砖直接崩碎,穿着衬衫加短裤的龙角少女从天而降,落到了旁边。 “陈?” 林露愣了一瞬,抬头看看上面,又看看脚下,差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他和陈合租的地方可六楼!就这么跳下来了?! “嗯?林露?” 陈一手抓着黑红相间的剑鞘从地上站起来,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舍友,从六层楼的高度往下跳似乎对她毫无影响,甚至没能让她迟钝一下。 “这里怎么回事,我听见有爆炸的声音。” “你没听错,有人在那家服装店里扔了炸弹,威力很大。” 林露指了指不远处路对面的店铺,事实上不用他说,陈也看见了那间冒着黑烟的店,原本还算体面的大门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玻璃门窗碎了一地,连墙壁都塌了半截。 “(龙门粗口),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陈黑着脸骂了一句,提剑就往那边冲,或许是今天休假在家的缘故,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头发绑起来,深蓝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奔跑飞散舞动,乍看上去竟是颇有几分侠气。 然而,这份帅气并没能维持多久。 龙警察逆着人流往前跑,刚到门口,冒着黑烟的服装店里冲出来三个蒙着面巾的人影,和她撞个正着。 大白天蒙着脸还从案发现场跑出来,能是什么好人? 陈连想都没想,抡起手里的剑鞘就是一记劈斩。 叮! 黑红色剑鞘与其中一人手里的短刀相撞,擦出一阵火花,竟是拼了个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 但陈只是孤身一人,对面却有三个。 饶是认真起来的陈挥剑的力道比刚才匆忙应付大了许多,在三个人的围攻下也是捉襟见肘。 林露在边上看的明白,对面那三个疑似爆炸案嫌犯的蒙面人手里可都是开了锋的真家伙,杀伤力比陈手里拿的剑鞘大了不止一筹,要不是他们没有恋战的意思,边打边退想要逃走,陈现在或许已经受伤了。 “你拔剑啊!” 黑红的剑鞘抡起来虎虎生风,看的林露都替她着急,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剑鞘里又不是没有插着剑,这都打起来了还不拔剑等什么呢! 使起来再顺手那也是个没刃的钝器啊,和人家开锋的刀对拼,那不是找不自在? “闭嘴!” 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砍到,脸色顿时涨红起来。 嘴上说的容易,拔剑,拔剑,她难道不想拔剑吗? 可问题是她跳的匆忙,近卫局配发的制式剑还在楼上放着根本没拿出来,手里这把……她拔不出来啊! 要是能拔出来还用受这委屈?早把他们一剑砍了! “这把剑不会是假的吧?” 看到陈仍然拎着剑鞘当钝器来用,衬衫的袖子都被划开一个口子,林露也急了,他左右看看,也没找见什么趁手的武器,索性拍拍肩膀上的菈妮,直接冲了过去。 没办法,他总不能看着自己这个美少女室友被砍死在大街上,实在不行就把陈手里那把剑拿过来用用,她拿着剑就只会胡砍八砍,战斗经验不足,剑术实在是不怎么样,要不也不至于被三个匪徒打成这样。 “坐稳了,久违的战斗,还真有点怀念……陈,后撤!” 一声大喊,陈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用剑鞘挡住砍过来的短刀,趁机后退,还没等她脑子转过弯来,就见林露从旁边一闪而过,连带着抓在手里的剑也被扯了过去。 “喂!那把剑拔不出——” 唰—— 剑刃出鞘,将陈的话堵在了嘴里,龙警察呆立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拔出了插在黑红剑鞘内的赤红之剑。 红芒乍现! 猩红之光喷薄而出,掀起狂暴的气浪,在坚实路面上犁出深深地痕迹,连林露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对面趁着陈后退的功夫想要逃开的三个匪徒更是不堪,直接被奔涌的剑气掀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狼狈不堪,身上本就在爆炸中破损的衣物几乎被完全撕碎,一道道血痕随之绽放。 但是,还不够,林露根本没打算就这么收手,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用剑刃去砍,而是追上去抡起剑鞘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小腿上。 咔嚓!咔嚓! 伴随着几声脆响,扑倒在地上的三个匪徒直接疼得晕了过去。 “这不是挺好用的吗,还你。” 收剑入鞘,周围浮动的狂暴气息骤然消散,林露咂咂嘴,掂了掂手里的剑,朝着愣在原地的陈扔了过去。 “你为什么能……” 陈嘴唇蠕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看那边躺倒的几个匪徒,又看看手里捧着的剑,心情十分复杂。 斩龙之剑·赤霄,采用炎国古老的‘火煅源石’技艺打造而成的凶剑,威力强横,难以驾驭,既伤人,也伤己,流传到她手里的时候,剑上已经被施加了封印,现在的她连拔出来都做不到。 可是林露明明从来没有接触过赤霄,却在第一次上手的时候就轻松拔了出来,并且还没有被伤到,比她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难道她真的那么差劲? 还是说,林露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对啊……他战斗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新手,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掌握着能够驾驭赤霄的办法! 那样的话,如果她能学到这个方法,或许就可以找那个人……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近卫局?我看他们……” 林露拍着衣服上的尘土走过来,话还没说完,迎面就对上了陈火热的眼神。 “教我!” 第六章 陈:一定是魏彦吾干的! “教你?教你什么?” 林露一头雾水,陈那双龙目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看的他很不自在。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也没干什么? 就是拔了一下剑,那几个疑似爆炸案嫌犯的家伙就被剑上自带的战技打飞了,话说,那应该是战技吧? 难道是想要学那个?可那是剑本身自带的东西,他也没法教啊。 “教我……怎么拔出赤霄。” 陈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满溢出来,和平时严肃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抱着剑往前走了几步,那样子仿佛要吃人一样,吓得林露连连后退,整个人差点贴到墙上。 “赤霄,这把剑的名字叫赤霄?” 林露的视线落到她怀里抱着的剑上,脸色古怪。 “你拔不出来?怪不得刚才一直拿剑鞘打人。” “赤霄比较特殊,我,我现在确实没办法拔剑……” 提起这个问题,陈脸色微红,身后龙尾甩动几下,眼神有些游移。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她确实没办法使用赤霄, “自带战技的剑,威力确实不错。” 林露点点头,对于陈为什么不能拔剑也有了几分猜测。 简单来说就是属性限制嘛,可能是某一方面达不到使用这把剑的标准,自然就只能当作烧火棍来用,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不过……据他所知陈可是练了十几年的剑,刚才还表演了一次从六层楼跳下来毫发无伤,今天怎么表现的这么水? 力量方面暂且不谈,剑术呢?练了十几年的剑,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以他的眼光来看,陈战斗的时候使出来的剑术实在不怎么样。 能够同时对抗三个持刀歹徒,在普通人的圈子里确实还算不错,可她是普通人吗? 她可是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侵淫剑术十几年,同时还兼具强大的体魄,只能做到这一步的话可远远说不上多么出色。 “没有经过实战的技艺,只是玩闹而已。” 菈妮突然插了一句,说的陈更加尴尬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给自己辩解一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不知道那个像玩具手办一样的人偶为什么会说话,但是说的确实没错……她没经历过多少实战,一直以来都是闭门造车。 在学院的时候学习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理论知识,实战课也只是和同学对练,点到为止,谈不上有多少效果,回到龙门之后入职近卫局,受限于现在的职位平时能接触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偷鸡摸狗的小事,哪有实战的机会? 今天的战斗,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凶悍的歹徒,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本身也没什么实战经验,一身实力连三成都没能发挥出来,确实有点丢人。 “看来你的问题不在于身体,差在了心性上面。” 看到她的表现,林露就知道菈妮说的没错。 陈的真正实力或许要远强于今天的表现,但是她的经验、她的心性都不足以驾驭那份力量,以至于未战先慌,这怎么能行? 这根本就不是剑的问题,就算赤霄再怎么强,也只是一把武器而已,拔的出,拔不出,这场战斗都不该打成这样。 “给我。” 林露伸出一只手,陈茫然的眨眨眼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看怀里抱着的赤霄,犹豫着递了过去。 “人怎么能被一件死物限制?兵器乃手足之延伸,你未必不能驾驭这把剑,只是你觉得自己不能,所以才真的不行。” 宝剑入手,林露咧嘴一笑,心情十分愉悦。 这可不是他想要人前显圣,可气氛烘托到这了,他也没办法。 “看仔细了,其实拔出这把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咔哒~ 剑鞘的机括自动弹开,随着手掌用力,漆黑的剑身一寸寸出鞘,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拔剑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林露能感觉到凶悍暴躁的力量在剑上奔腾,如果完全爆发出来,即便是以他的眼光去看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武器,寻常人还真有可能难以驾驭。 不过他堂堂群星之王,打遍交界地无敌手,还能降不住一把剑? 不存在的。 他什么武器没见过,连神人躯体锻造成的神器也曾经握在手里挥洒自如,何况是区区一把赤霄? “不要让自己去迎合武器,要让武器,为你所用!” 猩红自尖锋向上蔓延,为漆黑的剑身镀上赤红之色,狂风凭空升起,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挥剑,上斩。 一瞬间,周围的光线仿佛都黯淡下来,耀眼剑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锵! 金铁交鸣,剑刃入鞘,风浪平息,悬于天际的云层无声开裂,分成两半。 “云裂之剑,当立则立,学会了吗?” 啊这…… 陈抬头仰视分开的云层,眼睛瞪的溜圆。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出身炎国皇室的某个老古董,只是看起来年轻。 云裂之剑,当立则立! 赤霄剑法第六式的口诀,他怎么会知道?这可是不传之秘! 她陈晖洁自幼练剑,苦练十几年,寒暑不避,至今也才达到能够勉强使出第五式绝影的程度……云裂之剑,已经是她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就这么被人随手用出来了?! 什么普普通通的快递员……假的!都是假的! 能够使出赤霄·云裂的高手,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陈甚至开始怀疑林露是不是被魏彦吾特意安插到她身边的,能把赤霄剑法练到这种程度,怎么想也和那个人脱不开关系! 对,一定是这样!可恶的老狐狸!欺人太甚! 怒从心头起,陈的眼神顿时凶狠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保持收剑姿势站立不动的林露,厉声喝问:“说!是不是魏彦吾派你来的!” 没有动静,林露保持着收剑的姿势站在原地,对陈的质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挺着身子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嗯?嗯?他怎么了?” 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陈疑惑的看向戴着大帽子的小人偶,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这个家伙应该是说话了吧? 似乎是觉得有点丢人,菈妮拉了拉头顶的帽子,把整个人偶身体都遮挡起来,幽幽道:“他空精了。” 第七章 星熊的木牌 “魏彦吾?什么魏彦吾?” 过了三四秒,林露才从僵直状态恢复过来,若无其事的反问,打算把刚才的丢人行径掩盖过去。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光顾着人前显圣,怎么就没想到使用战技是需要消耗体力的。 踏入群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比在交界地的时候可是差得远了,哪还能像以前一样各种武器战技信手拈来。 赤霄的威力比预估的还要大,用了一次就险些把他抽干,好在还是用出来了,不然话说出口手上却没动静,怕不是要当场社死。 “你不认识魏彦吾?那你怎么会用云裂之剑?” 陈也没在意林露刚才的怪异姿态,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一式赤霄·云裂上面。 要是和那个老狐狸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学得会赤霄剑法?还是说,他果然是来自大炎皇室? “云裂之剑?你是说刚才斩入云层的那招吧?” 林露被问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陈指的是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哪会什么云裂之剑,那是赤霄自带的战技,满足要求的话谁都能用。” “满足要求?什么要求?” 陈敏锐的注意到话里的关键词,连忙追问。 她馋赤霄可是都馋了好久了,只是一直不得要领,空有神器在怀,却连拔剑都做不到,要是能明确知道使用赤霄究竟需要什么条件,即便再难也算是有个努力的方向不是? “等你的信念足够坚定吧,你差的不是体魄或者技巧,而是敢于斩破阴霾的心。” “坚定的信念?” 接过林露递过来的赤霄,陈望着手里的剑陷入沉思,联想到之前的战斗,心中隐隐有些明悟。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太过安逸了,连几个匪徒都对付不了,怎么成为强者? 决定了!她一定要尽快成为近卫局高级警司,加入特别督察组!她需要真正的战斗来磨练自己! ‘呼~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看她这副样子,林露也松了口气,其实他哪懂那些,就是随口画饼而已。 反正剑就在手上,陈早晚是能用的,给她画个饼,说不定哪天想通之后潜力爆发,就给拔出来了呢? “剑是好剑,现在的你确实还差一些,不过你该管管那几位了,再这么下去他们失血过多,没准都撑不到近卫局来人。” “嗯?” 陈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一惊。 那几个被赤霄剑气砍翻的匪徒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大片,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是要完。 爆炸案还没查清,他们可不能就这么死掉啊! 要是人就这么没了,她之后怎么跟上司交代? 怕不是没有功劳还得吃处分,还要被扣工资,那绝·对·不·行! “坏了,坏了。” 龙警察一路小跑过去,想要给他们处理一下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缩减的工资和马上要写的检讨书。 好在,一向是事后才到的近卫局这次终于给力了一次,来的很快。 响亮的警笛由远及近,一辆警车几乎是画着S线冲过人都跑干净的街道停在了陈的旁边,身形高大的鬼族少女从车上跳下来,见状咂了咂嘴:“你这……下手有点狠啊。” “星熊!快想想办法!他们死掉我就得挨处分扣工资了!” 看到跳下来的少女,陈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抓着少女的手臂就是一阵摇。 “啊这……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星熊俯下身子仔细看看,无奈的摇头。 “你下这么重的手,这下手再重点我就得带着编织袋过来捡他们了。” “那要不,我试试?” 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星熊抬头一看,顿时有些错愕,这人她认识啊。 “林露?你怎么在这?” “因为一点小小的巧合。” 林露尴尬的摸摸鼻子,心说我岂止是在这,地上躺着的这几位就是我砍的…… 不过话不能那么说,实话实说的话怕不是要被带进近卫局吃猪扒饭,他可不想自己的美好休假时光在近卫局的审讯室里度过。 “那也太巧——等等,你说你有办法?” 星熊随口吐槽,想起刚才那句话,顿时精神一振。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这几个人死在这里,那样的话陈肯定是要背锅的,说不定连她们这些后来的也要被一起责问。 “我只能说试试,不过要借你一件东西用用。” “什么东西?” 星熊顺着林露的目光往下看,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胸口上,脸色一红。 “我警告你啊,骚扰警察可是违法的!” “你想哪去了,我是说借你常戴着的那个项链用用。” 林露连忙摆手,大呼冤枉,这光天化日的,他怎么可能提出那么猥琐的要求? 虽然你的确很大,但也不能这么污蔑人啊! “嘁,原来是项链,你不说清楚谁知道。” 翻了个白眼,星熊把手探进衣服里,扯出一个雕刻着鬼面的小木牌,直接连挂绳一起扯断。 “你准备用它救人?我都戴了好多年了,没感觉还有这效果。” “咳,先说好,我绝不是想要嫖你的项链啊,这东西真的有用,只是你不会用而已。” 项链入手,感受着上面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感觉,林露心中一喜,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东西是个圣印记! 之前他就听星熊提起过,这块牌子还是她从老家哪里的一座佛寺求过来的,听说是供奉之物,当时他就上了点心,想要摸摸看,但是两人的关系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一直也不好开口。 今天可算是抓到机会印证了心里的猜测。 星熊大概没有胡说,这牌子很有可能真的是在佛寺里供奉了很长时间,上面寄宿着很多信仰,已经变成了圣印记。 所谓圣印记,其实就是按照某种寓意制成、凝聚着信仰的道具,是使用祷告的必需之物。 拿着这个,他就能借此使用曾经掌握的那些祷告! 第八章 星熊的头脑风暴 改 “你这,莫不是在驴我?” 眼看林露握着木牌怔怔出神,呆立半天没有动静,星熊有点忍不住了。 她那木牌虽然是戴了不少年,可是本身只是木头雕刻出来的,也没有什么特殊工艺,有必要看的这么入神? 主要是,再拖下去地上这几个马上就要凉了啊! “啊,抱歉,抱歉,想起些旧事。” 林露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地上还躺着几个伤员,连忙把木牌握紧抵在额头上,单膝落地。 随着他的动作,柔和的金光从握着木牌的手上绽放,一圈圈水波般的淡金色光泽铺洒在地上,向外层层扩散,将地上的匪徒连同陈和星熊一同包裹在内。 约莫三四秒钟,外散的金光骤然回缩,又瞬间炸开,呈现出一大一小两圈金色花纹。 大环套小环,花纹缓缓转动,一点灵光盘旋而上,光辉四溢。 淡薄的光雾集中在三个匪徒身上,渗透进身体,流血的伤口当即开始结痂愈合,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润,连陈的手臂上之前被划到的细微伤口也完全恢复。 双指祷告·恢复。 无上意志代言人双指的信徒们所创造出的祷告,蕴含着双指对褪色者的期待——‘即使受伤也不会倒下,会为了使命不停战斗’,因而可以范围性的治愈轻微伤势。 恢复学习难度不高,算是入门级的基础祷告之一,基本上对信仰之道有些天赋的人都能学的会,治愈效果一般,但是用在这里给这几个眼看就要凉透的匪徒吊命是够用了。 事实上林露也想要试试更强一些的恢复类祷告,比如更高级别的大恢复、王之恢复、黄金树恢复他都是会用的,但目前就只能想想,用是不可能用的出来。 一方面他现在实力有限,达不到那些强力祷告的使用标准。 另一方面,星熊的木牌只是勉强够到了‘圣印记’的门槛,没有办法承载强力祷告的释放,要想用出来,除了提升实力之外还需要找一个更强更完美的真正圣印记作为载体。 没有武器就不能使用战技,没有法杖无法释放魔法,没有圣印记就用不出祷告——这都是实力抵达一定层次之前的硬性标准,林露也没有什么办法,哪怕他曾经强大到登临王座,踏入群星,也改变不了现在虚弱到极限的事实。 “我去,还真有用啊!” 恢复的效果肉眼可见,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星熊顿时瞪大了眼睛,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那块木牌她戴了这么多年,就是个普通木头雕刻的工艺品,甚至用料都算不上名贵,什么时候还有这种作用了? 要是有这种效果,以前她受伤的时候怎么没体验过? 莫非是需要特殊的姿势和技巧才能启动? “你想多了,牌子本身没什么特殊的,只是我用来使用……源石技艺的道具。” 看表情林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直接终结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啊这……可我这也不是法杖啊。” 突然被告知真相,星熊有种痛失宝物的失落感,她还想着要是牌子有用以后就可以节省一些去医院的治疗费呢。 “那什么,鬼姐,你看,这牌子能不能送给我?我可以拿别的和你换!” 感受着木牌上因为激发祷告而活跃起来的信仰之力,林露犹豫着开口。 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实说,这块木牌他确实想要,能够使用祷告的话,哪怕只是一些基础祷告,他的手段也能丰富许多。 关键是类似的物件在龙门还真是不太好找,这么长时间他也就在星熊身上发现仅有的一个,错过的话下次再想遇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木牌作为圣印记的力量确实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弱,但再弱也是能用,比没有强的多。 “你想要它?不——” 星熊本来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犹豫起来。 用木牌释放源石技艺这种鬼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玩意天天戴在脖子上能不能当法杖用她还能不清楚? 唯一的解释就是林露本身就掌握着源石技艺,并且身上还携带着能够充当法杖的东西,木牌就是个幌子。 那么既然他并不是真的需要,为什么要编造一个一戳即破的谎话?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最有可能的就是林露的目的从最开始就在于‘木牌’这件东西本身,他本人也算是近卫局的常客,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少,肯定知道这块牌子是她的随身之物…… 那…… 不会是有那种意思吧?不然费尽心机谋求一块平平无奇的护身符干什么? 星熊听近卫局里的老警员讲过,办案的时候,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剩下的一个就算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可能就是真相。 想到这里,她感觉脸颊莫名有些燥热……一定是最近小说话本看的太多了! 放在平时她是不在乎这些东西的,基本也没怎么细想过,但是这几天近卫局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流行起恋爱系的漫画,导致连她都或多或少的被影响了。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不是不可以,这牌子对我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你打算用什么换?” 一番头脑风暴,星熊深吸一口气,胸口都涨大了几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若无其事的询问。 “就拿……” 林露张了张嘴,突然有点卡壳。 拿东西换,拿什么呢? 他看向肩膀上的菈妮,得到一声冷哼之后顿时有些尴尬。 要是以前还在交界地的时候他自然有的是宝物可以拿来交换,可现实是……他现在身无长物,连钱包都被年那个麻烦精借空了一大半,总不能给人家开空头支票,说什么未来可期吧? 空手套白狼未免有失身份…… 实物不行的话,别的呢?能够使用祷告的话…… 视线落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个倒霉蛋身上,林露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鬼姐,我知道钱什么的你肯定看不上,再说,谈钱多伤感情?这样,我的源石技艺可以治疗不算太严重的伤势,对近卫局来说还是很有用的,以后你受伤了来找我治疗,免费!怎么样?” 第九章 缘,妙不可言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呵,呵,那我谢谢你啊。” 星熊眼角跳动,皮笑肉不笑的应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希望她多多受伤? 什么叫以后找他治疗免费?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家伙,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堆笑的林露,星熊气呼呼的拉开车门,挨个拎起地上昏迷的匪徒全都塞到了警车的后座上,自己也坐上驾驶位。 “老陈,收队!” “啊?” 陈抱着剑眨巴眨巴眼睛,没太搞懂情况。 这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有个掌握医疗类源石技艺的人给免费治疗,不是挺好的吗? 不过生气的星熊还是蛮可怕的,从把那几个人塞进车里的手法就能看出来,星熊的心情很不好,她也不敢多说,也不敢问,应了一声赶紧麻利的跑到副驾驶上。 “那这木牌?” 林露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哼!不要了!” 星熊啪的一下带上车门,伴随着引擎轰鸣,警车直接原地画了个圆,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不远处近卫局的另外几辆车姗姗来迟,就听见车里暴躁的怒吼:“跑什么跑!来晚了知道吗!收队!” 顿时,急促的刹车声接连响起,几辆警车卡在半路,驾驶员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所有的警车齐齐转向,又开始往回走。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情况,傻子也能看出来星熊肯定是生气了,林露没怎么想明白,求助似的看向肩膀上的菈妮。 “不,你做的很好。” 星熊很生气,菈妮的心情却好像还不错。 “我的王……不是要看看这座城市吗?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了。” “行,走!” 感觉肩膀上的衣服被两只小手轻轻拉扯,林露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但是东西毕竟拿到手了,明天上班的时候路过近卫局再去看看星熊吧,不能白拿人家东西不是? 至于现在……还是陪菈妮在龙门逛一逛比较重要,正好陈她们回去之后大概也是要处理案子的,跟过去也没什么用。 ------------------------------------- “真没想到,意料之外,意料之外啊。” 陈和星熊带着一众近卫局警员离开,林露也带着菈妮从相反的方向转出街道,所有人都没发现,就在公寓的最顶端,白发的龙角少女正坐在大楼的边缘,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年的语气里夹杂几分感慨,伸手一点,微弱的金辉从空气中浮现,落在她的手指上,拉伸成两个细微的圆环,闪烁几下消失不见。 如果林露在这里,必定能认出来那就是他使用‘恢复’的时候出现的秘纹圆环。 “完全陌生的力量,从来没见过,有点像东国那边的僧侣?好像也不一样,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的历史是很漫长的,也曾在这片大地上行走许多年,自觉见识过的东西不算少,就连炎国的皇帝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未必比她更多。 但是今日所见,确实是闻所未闻。 那不是源石技艺,和她所使用的权柄搭不上关系,与萨卡兹或者是莱塔尼亚的古老巫术也并不相同,从外观上看,倒更像是卡西米尔的骑士们所使用的技巧,也只是外表相似。 由莫名的力量构建出的双重圆环,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似乎具备一定的规律性,可能是一种未曾听闻过的文字密语。 至于释放原理、作用原理,完全未知。 能够让她都感觉陌生的东西,大概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了吧? “看来那老头的卜卦也不是完全忽悠人,尚有几分可信。” 思索半晌未见结果,年摇晃着脑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不管别的是否准确,只这一点,就不枉她不远千里来到龙门,在这厮混几个月的时间。 未知,就代表着更多的可能性,说不定林露此人,真的有可能解决她们身上的问题。 当然,如果不能解决,那也无妨,反正已经奔波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在乎一次失败。 单论林露这个人,也是很和她胃口的,能交上朋友算是她漫长生命里为数不多的乐事,但终究只能是朋友。 要是能解决的话……或许有机会更进一步。 “时也,命也,缘也,且再看吧。” 轻笑一声,年的身形如幻影般散去,楼顶只余下徐徐微风飘过,仿佛本就空无一物。 ------------------------------------- 龙门,内环,中心区。 颇具炎国特色、古意盎然的书房内,正在审阅文件的龙门最高长官——魏彦吾手中动作停顿,霍然抬头,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外远处一道赤红如血的弯月形剑气冲天而起,将云层都切开狭长的裂缝。 “赤霄·云裂?” 即便是相隔极远距离,魏彦吾依旧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一闪而逝的熟悉气息。 炎国秘传,赤霄剑法。 在如今的龙门,能够使用这门剑法的就只有他,还有他的侄女,陈晖洁。 可据他所知,在不久之前将赤霄剑交给侄女的时候,她才是堪堪能够用出赤霄·绝影的程度,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进展? 剑术修行,重在苦工,修身亦修心,靠的就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没有什么捷径可走,陈的体魄或许已经足够强大,但技艺和心性上还差了太多,应该不足以斩出这一式云裂才对。 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 毕竟,云裂之剑当立则立,这句口诀并非空谈,若是没有心境上的突破,即便体魄再强、技艺再纯熟,也斩不出云裂,顶多是似是而非,徒有其形罢了。 如今这剑气冲霄,显然已经得了其中精髓,形神皆备。 可是在龙门,在他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事让陈的心性飞越? 想到这里,魏彦吾有些坐不住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全身笼罩在黑蓑衣里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房之内,单膝下跪。 “魏公,有何吩咐?” “去查查晖洁那孩子今天遇见了什么事,接触过什么人。” 第十章 陈的觉悟 “那个,星熊,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车辆驶出街道,眼看就要汇入主干道,抱着赤霄的陈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了一句。 吱——! 星熊一脚刹车直接踩到底,轮胎在路上扯出长长的印记,飞驰的警车往前滑了几米,停在路中间。 陈这么一说,她好像想起来忘了什么了。 “店!那家爆炸的店!我们都没进去看!” 刚才她到那里就优先注意到地上躺着的匪徒,再加上林露中间插手,直接把那间发生爆炸的店铺抛在脑后了! 里面还有没有伤员,受损情况如何等等一系列的后续情况都没有调查,这可是严重的渎职行为! 她在近卫局的也有两年了,怎么会犯这种荒唐的低级错误?真是昏了头…… 好在车才开出几百米,没走太远,要是就这么回到近卫局,那肯定是要吃处分的。 想到这里,星熊连忙通过车里的通讯器通知后面跟过来的警员们回去勘察现场,得到回应之后才松了口气。 “呼~希望别出什么大事……不然咱俩的工资是保不住了,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我之前也没想起来,林露他……” 想到自己之前请教剑法的行为,陈有点脸红,不只是星熊忘记了,她当时也是被林露拔出赤霄的行为惊到,根本没反应过来。 主要是拔出赤霄实在太惊人了啊!而且后面还用出来赤霄·云裂……任谁苦练十几年的目标被人随手达成,也不可能保持平静的吧! “说起来,林露怎么会在那里?还有你这穿着……” 警车重新启动,缓缓前行,冷静下来之后这次星熊开的比较慢。 她和陈肯定是不能和其他警员们一起回去勘察现场了,毕竟车上还载着受伤严重的嫌疑人,必须得尽快送到医院才行,然后她们还要负责看守一段时间,防止嫌疑人就医期间做出过激行为。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今天的陈和平时不太一样,不仅头发没梳随意披散着,连衣服也穿的比较简单,只有一件白衬衫加短裤,还是比较大的款式,看起来像是居家的休闲服,而且另外那把剑也没有带在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姿态的陈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往常不管是任何时间见到陈都会是衣着整齐、一丝不苟的模样。 “爆炸的那间店铺上面就是我家,事发的时候我正在屋里休息,没做什么准备就直接跳下去了。” 陈看看身上的衣服,自己也觉得不太体面。 本来就是居家的休闲装,放在外面并不合适,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嫌疑人还在车上呢,后续事情恐怕不少,哪有时间让她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只能暂时凑活一下了…… 家居服嘛,不怎么体面,倒也不算暴露。 至于林露……提到他陈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想到他们两个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关系,底气又足了不少。 “林露他其实是和我住一起的,那边租金太贵,我自己负担不起,所以我们两个合租了一间房。” “嗯?合租?” 星熊目光一凛,连车速都随之减慢。 在龙门这种地方,合租确实是很常见的行为,毕竟稍微靠近内部的房子租金都很贵,普通的小职员根本承担不起高昂的房租,所以只能选择合租。 而且男女混住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但是这次的当事人是陈和林露…… 不知怎么的,星熊莫名就感觉有点别扭。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赶的挺巧的,幸亏没让这几个人跑掉,不然事情就难办了。” “我听见动静马上就下去了,刚好碰到这些人往外跑,不过看样子我的休假是泡汤了。” 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躺尸的嫌犯,陈有点生气,她每个月就只有三天轮休,现在莫名浪费掉一天,真是倒霉。 这几个疯子莫名其妙的跑去炸一家生意不怎么样的服装店干什么,偏偏还在她家下面! “回去和局长申请一下,说不定会给你补回来。” 警车拐过弯道汇入主干道,星熊又把警灯开起来,看着面前的车辆不断避让,也往后看了一眼。 “这尾巴,这耳朵,是鲁珀族?不会是叙拉古跑出来的疯子吧?” 她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 众所周知,叙拉古是鲁珀族人口最多的地方,并且没有统一的政府,当地黑帮盛行,风格比较野蛮,整天就是互相打来打去,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要真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黑帮分子混到龙门来,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 那就是一群疯子。 “谁知道呢,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一家普通的服装店用炸弹,那可是龙门明令禁止的危险品,单是偷运进来就需要花费很大力气,而且当时爆炸的威力……很可能还不是普通的炸弹。” 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感觉那次爆炸并不寻常,她对于普通爆炸物的威力有所了解,要想把一间店炸成那样,普通的小当量可做不到。 “这件事不简单,你还记得上个月发生在贫民窟的那次爆破案吗?” “嗯,当时还惊动了特别督察组……星熊,你说要是我能查清楚这次的案子,够不够资格调到特别督察组去?” “想什么呢,那肯定是不够的,特别督察组可是很危险的,你怎么突然想调到那里面去?” 星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陈,有些意外。 特别督察组可是龙门近卫局最重要的队伍之一,其中成员任期一般不超过两年,正常来说,近卫局内部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加入到那里,因为那里的牺牲率是整个近卫局最高的,壮烈牺牲几乎是所有老督察组成员一贯的结局。 陈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有进入督察组的想法? “因为……我想更进一步。” 手指从赤霄的剑鞘上划过,陈眼眸低垂,长发落下遮住半个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普通警员的任务太过安逸,几乎遇不到像样的战斗,我需要真正的战斗来磨练自己,加入特别督察组是最好的办法……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还不能在这里止步。” 第十一章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龙门市区,商业街。 作为龙门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从来不曾散去。 事实上这并不是错觉,商业街上有至少半数店铺都是24小时营业,无论什么时间他们都不缺少顾客,龙门这座充斥着喧嚣的城市一刻都不曾停歇。 在这里,黑夜与白天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某一段路路边摊的多少。 林露肩膀上载着菈妮,兜兜转转走过了小半个商业街,大约是人比较多的缘故,他能感觉到魔女小姐的小手扯着肩膀上的衣服,似乎有些紧张,全程一言不发,要不是头顶宽大的帽子时不时动一下,看起来就和一个真正的人偶没什么区别。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沉默的氛围还在继续,林露有点忍不住了,就这么机械性的往前走,他都觉得与旁边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这样逛街有什么乐趣可言? “不想。” 魔女小姐的声音很细,惜字如金,根本不愿意多说,听起来十分高冷。 但是林露知道,她只是单纯的不太适应高密度人群而已。 在交界地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就一直是深居简出的样子,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流,现在陡然来到陌生的世界,因为人偶身体的缘故手里还没有几分曾经的力量,难免会感觉到些许的紧张和恐慌。 不过,看破不说破,毕竟魔女小姐还是很好面子的。 “行吧,那我来说,要不要买些小饰品什么的?” 视线扫过一家家服装店,林露提出建议。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是想给菈妮买些衣服的……可现在这副人偶模样,要买衣服大概只能去卖玩偶娃娃的店里定制,傲娇的公主大人肯定是不能接受那种事的,所以只能暂且作罢。 但是衣服不能买,饰品就无所谓了,就算现在用不上等以后他重启生命熔炉,塑造出全新的身体之后也是能用上的。 而且,异世界独具地方风格的首饰饰品,应该也是挺有纪念意义的吧? “你什么时候见我带过首饰?” 小人偶的帽子轻轻晃动,似乎是看了一眼那些店铺,又马上转回来。 “有啊,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不是给你带过戒指?而且在那之前你手上就……” 林露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笑的很灿烂。 那枚暗月戒指他可是记忆犹新,当初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魔法学院的大书库里拿回来的,为此还和丈母娘打了一架……咳,准确来说应该是和异地登录的菈妮打了一架。 “闭嘴!” 伸出小小的手掌掐住一块皮肉,魔女小姐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几分羞恼,狠狠地掐了一把才肯罢休。 “总之,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比起那个,我更想了解这个世界的源石技艺。” “嘶!疼!疼!” 整张脸皱成一团,林露疼得打了个哆嗦。 大意了! 明知道公主大人面皮薄,还去撩拨她干什么? 啧,话说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掐人这招?莫非是女人的天性? “源石技艺的话……那些资料可不会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边的书店顶多能买到简单的理论书籍,要是你想的话,我去公司那边想想办法吧。” 揉了揉脖子上的肉,林露稍加思索,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办法。 源石技艺在这个世界基本就等同于危险品的概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习到的,不过他觉得自己那个老板肯定有办法。 那只企鹅平时喝起酒来拽的不行,总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吧? 再说,如果是去公司的话,万一那只企鹅真的不靠谱,也可以试试寻求同事的帮助,据他所知他的那位同事可是一位在源石技艺方面造诣极高的高手。 “公司?” 菈妮生涩的念出这两个字,没能理解那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妨碍她听懂意思——这个名叫公司的地方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那就去公司,现在就去。” “不是吧,我这难得休假,你就不想在街上继续逛逛?” 闻言,林露苦着一张脸有点不太愿意。 谁会在放假的时候往公司跑啊! 如此美妙的休假时光不正应该是休闲放松的好时候吗? “不想,没有意义。” 菈妮轻轻摇头,硕大的魔女帽子跟着晃动。 “王……林露,这个世界并不简单,我们需要尽快掌握足够自保的力量,无论身处何地,力量都是首要之事,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那确实。” 林露当然明白,明白的不得了。 不管渴求与否,足够的力量确实必要之物,这点他在交界地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 毕竟大多数时候用嘴讲道理都是没有用的,你必须先拥有让对方不得不和你讲道理的武力,才能开始心平气和的对话…… 某个喜欢贴身肉搏的肌肉老头更是曾经直言不讳——‘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 对此,林露也是深以为然。 他凭什么能成为群星之王,迎娶月之公主,走上人生巅峰?靠的就是拳头够大! 想当年他手持两把曲剑从史东威尔一路杀到王城罗德尔,脚踩雪山圣树,拳打法姆亚兹拉,横穿永恒之城,一把火烧了黄金树,连大舅哥都照打不误,谁敢不服? 对比之下,现在的实力确实太弱了些。 只是……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好好的休息日,还有老婆陪着,放松一天也无妨吧? “尽快恢复实力才是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我的王。” 魔女小姐犹豫了一下,挪动身子贴近了些,声音细若蚊蝇。 “游玩这种事……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等我重塑身体之后……” “嗯?这可是你说的啊!” 一听这话,林露顿时精神起来,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重塑身体之后……重塑身体之后要干什么? 有些事公主大人脸皮薄说不出口,但他自觉已经完全理解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已经没有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林露! 如此怠惰,怎能成王? 什么休息日不休息日的,他林某人,生平最好学习! 一言入耳,豪气顿生,伟大的群星之王左右看看,找到一辆出租车,拉开后门就坐了进去,气势十足的喊到:“师傅开车!到落地大道,大地的尽头酒吧!” 第十二章 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地的尽头酒吧,纯木制的吧台上突然弹出一个黑呼呼的企鹅脑袋,胡乱摆着的几个空酒瓶顿时被碰的东倒西歪,沿着边缘往下滚。 啪! 蓝发的影子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吧台旁边,带着黑白双色手套的手掌稳稳接住两个掉下来的酒瓶,避免了玻璃碎片洒落一地的麻烦事。 “白天喝酒可不是好习惯,哪有顾客上门老板先喝醉的道理,而且酒瓶碎掉的话收拾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侵染着些许漆黑的破碎光翼轻轻晃动,头顶光环的天使将酒瓶立在吧台上,微笑开口。 “莫斯提马?嗝~呃,你怎么在这?林露那小子呢?” 穿着宽大T恤、脖子上挂着几圈纯金项链的企鹅摇摇晃晃从吧台里转出来,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询问。 “林露今天休假,所以我来替他的班,你不会连这都忘记了吧。” 蓝发的天使依然在微笑,只是脸上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 “当然不会!昨天……昨天我批了假的,怎么可能忘记!” 酒吧老板兼企鹅物流老板、知名说唱歌手——大帝挥动翅膀,义正言辞的反驳了莫斯提马,随即沉吟道:“但是我确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概是宿醉的噩梦吧。” 莫斯提马这么说着,突然转头看向酒吧门口。 嘭! 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木门被暴力推开,引得酒吧里仅有的两个人都看了过去。 按理说这种地方白天是不会有客人来的——谁会大白天的跑到酒吧来买醉啊! “早上好大帝,还有小莫!” “林露?” 映着外面略有些刺目的光线,莫斯提马眯起眼睛,这才看清推门进来的人是谁。 她直接过滤掉‘小莫’的称呼,转头看向大帝,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反正那家伙这么叫了几个月了,并且屡教不改,除了忽略之外她也没什么办法,倒是对方在休息日的时候跑到公司来这件事很令人惊奇。 用炎国话来说,林露这家伙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典型案例,能摸鱼绝不会主动干活,想要让他放弃休息日主动跑到公司加班那简直比大帝从此戒酒的概率还低。 莫斯提马稍加思索,感觉她大概已经知道大帝刚才说的‘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你小子,不会惹了什么麻烦吧?” 大帝也想到了这一点,警惕的后退几步,视线一转看到了坐在肩膀上的菈妮,顿时拍着肚皮大笑出声。 “你那是什么新潮的造型?放心我们是不会嘲笑你偷偷买洋娃娃玩的,是吧莫斯提马——” 莫斯提马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从大帝前面移开身子。 咻! 尖锐的破空声在酒吧内部响起,巴掌大的冰块在空气中带起一道长长的淡蓝色冰雾径直串到了大帝的喙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嘎——!” 大帝的笑声戛然而止,酒吧内传出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把街上路过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个月工资没有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我打的你。” 林露两手一摊,只当没听见。 扣工资这种话他平均每两天就能听见一次,完全不当回事。 “嗯?” 闻言,大帝随手把挂在嘴上的冰块扯下来,漆黑的小眼睛眨动两下,视线落到做出抬手姿势的小人偶身上。 “是这个小家伙用的源石技艺?有趣的工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张企鹅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追忆神色。 “如果我没看错,这具人偶的身体里藏着真正的灵魂?” 啊这…… 怎么一个两个的,好像全都能看出菈妮的情况?总不能他身边全都是隐藏的高手吧? 年是这样,大帝也是这样……莫斯提马没有说话,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林露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坐下说。”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大帝难得的正经起来,用翅膀指了指最近的卡座,圆滚滚的身子缩到沙发上,看起来像个大号的企鹅玩偶。 “抱歉,小姑娘,我得为我刚才的失礼道歉。” 坐到沙发上之后,大帝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惊的林露瞪大了眼睛,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这只企鹅居然还会道歉?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从不吝啬于承认自己错误,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呢?” “上个月你让我去讨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露斜眼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这句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要比这只吝啬、小心眼、脾气暴躁的企鹅来的可信。 他甚至不愿意报销任务范围内的打车钱! “咳,那只是个意外。” 大帝眼珠一转,开始转移话题,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鬼知道一只企鹅是怎么严肃起来的。 “和那些不讲道理的混蛋有时候就是需要特事特办,作为你最敬爱的、最和蔼可亲的老板,我必须要给你一个忠告,最近——至少是最近两个月内,不要让她引起别人的注意。” “为什么?” 林露能感觉到他确实是很认真的说出了这句话,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大帝平日里一向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像个谐星似的,很少看到他严肃的模样,既然这次他如此郑重其事的说了,那么就不会是无的放矢,必然有他的理由。 难道最近两个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将灵魂转移到器物之中的技术来源于莱塔尼亚的古老巫术,在那位巫王死后,这些东西全都被标上了‘巫王遗毒’的标签,被莱塔尼亚列为禁忌,不允许传播,而且你应该知道,那些高塔术师对于知识一向看的比命还重要。” 大帝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说起了似乎并不相关的事,说的林露微微发愣。 我应该知道?我哪知道什么古老巫术……这只企鹅不会是把他和菈妮当成从莱塔尼亚跑出来的禁忌巫师了吧? “我无意探究你们的过去,那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作为老板,我不得不提醒你,龙门和莱塔尼亚做了一笔生意,最近你会在街上看到很多莱塔尼亚人,不想惹上麻烦的话,最好收敛一些。” 第十三章 企鹅物流套路深 龙门和莱塔尼亚的生意? 龙门虽然是炎国的西部门户,与乌萨斯接壤,可距离莱塔尼亚中间可是还隔着一个卡兹戴尔还有乌萨斯和叙拉古的部分区域,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来了几个月时间,林露对于这个世界的部分情况也有所了解,在天灾的威胁下,各国的移动城市位置都并不是固定的,并且相互之间也很少有完整的路径联通,这种情况下要把货物从莱塔尼亚运到龙门这边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龙门,或者说是炎国极力促成的? 不过林露并不关注这些,那是龙门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倒是更关注大帝透露出来的有关于莱塔尼亚的信息。 在那个名为莱塔尼亚的国家,有一群高塔术师,他们极为看重知识,并且还掌握着极为高深的法术技艺,甚至能够做到将灵魂转移到死物之中,这在交界地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菈妮能够做到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并且还要依靠交界地的一些东西,现如今却是做不到了。 要是能获取到其中的技术关键,说不定就能给菈妮换一个更好用的身体,不用蜗居在小人偶里! 黄金树要想培养成生命熔炉形态不是一件容易事,老实说林露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如果能有暂时的替代方案让菈妮活动起来更容易一些,那还是很有必要拿到手的。 至于这么干会不会引发什么麻烦……他堂堂群星之王,打遍交界地无敌手,还会惧怕什么麻烦? 不存在的! 即便是如今失去大部分力量稍显落魄,只要他想干,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我会注意一些。” 林露点点头,没有反驳大帝的好意,却也没打算就真的暂时把菈妮藏起来,别说这偌大的龙门,那些莱塔尼亚人是不是真的能发现,就算是发现了又怎么样? 他现在自然不会膨胀到直面这个世界的高层力量,但区区几个外来的莱塔尼亚人还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 更何况,畏首畏尾从来不是他的风格,那些所谓的高塔术师或许不好惹,可他林露也绝非善类! 想他在交界地踏着无数尸骨走向王座,连众多豪杰英雄乃至半神都踩在脚下,何时说过一个怕字? 心有畏惧,如何成王? 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想要我就去夺,才是王之霸道! 他林某人,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啧,年轻人总是这样。” 大帝盯着林露看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看出来林露并不打算那么做。 他也没继续说,忠告给了,至于听不听,那是林露自己的事情。 而且,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更合他的胃口,做事瞻前顾后未免太过无趣。 “看来你和莱塔尼亚没什么关系,不过要是你想搞点事情出来,我这边可以提供一点点情报。” 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林露感觉自己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交情还算不错的家伙里有这么多乐子人,难道是物以类聚? 但是不得不说,不管大帝是不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他的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能知道龙门某些方面的未来走向,这只企鹅的能力恐怕比预想的还要大,提供的情报应该会相当有用。 “免费吗?” 想了想,他问了一个挺关心的问题。 “不可能!想都别想!企鹅物流,明码标价,就算是内部员工也是要付钱的!” 一提到钱,大帝的情绪明显高昂起来,挥舞着翅膀在空中画了一个‘十’字。 “员工内部价,十万龙门币!” “你怎么不去抢!” 听到这个价格,林露顿时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扒开这只企鹅的肚子看看里面的心肝是不是都是黑的。 十万龙门币!他一个月的工资加提成也才勉强够到一万龙门币,哪怕不吃不喝也要攒十个月! “嘿,瞧你说的,这不比抢快多了?情报可是很贵重的东西,当然要卖个好价钱。” 大帝笑的十分得意,弹珠一样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内部员工可以享受分期付款的服务,每个月一成利息,怎么样?” “……成交!” 林露承认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黑心老板的心黑程度,但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抢了自家老板吧? 先不说打不打的过,这么干也不太地道,他下手的时候虽然一向暴躁,可也没到这种程度。 “你做了正确的决定。” 坑到一笔钱,大帝的心情顿时十分愉悦,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抑制不住。 “在龙门的人你是不能动手的,魏彦吾那家伙不会允许,不过城外就无所谓了,来自莱塔尼亚的剧团下个月会在卡兹戴尔的边境上停留,距离龙门并不远,你可以从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没了?” “没了。” “(龙门粗口)!退钱!” 林露气的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毕露,摩拳擦掌,阴森森的威胁道:“我听说企鹅肉用来炖汤十分美味。” “小本生意,概不退货。” 大帝圆滚滚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敏捷性从沙发上弹起,躲到了莫斯提马身后。 “一句话你要我十万龙门币?!” “你有没有听过炎国的古语?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你这是欺诈!” 林露鼻子都气歪了,站起身来视线在酒吧里兜兜转转,落到吧台后面的酒柜上。 那里面可是有不少大帝收藏的好酒,既然钱都花了,那他拿走几瓶酒当补偿不过分吧? “别动我的酒!” 眼看林露抬腿就往吧台走,大帝尖叫一声迈动两条小短腿挡在吧台前面,眼珠转了转,提议道:“附赠一点小礼物怎么样?你今天过来应该是有事求助你慷慨无私的老板吧?” “小礼物?” 林露脚步一顿,想起来他今天带着菈妮过来是想要从企鹅物流找些市面上见不到的源石技艺资料的,要是能当作情报的赠品一起拿到,似乎……也不亏? “我需要一些有关于源石技艺的理论和教学资料,不是市面上那种没什么用的大众货,要真能学到东西的。” “那些东西在黑市上可不便宜。” 大帝沉吟几秒,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算了,谁让你是我最青睐的员工呢?不过这个价格可要再提一提,每个月的利息要再加上一成。” “没问题。” 不就是加钱吗?林露答应的很爽快,债多不压身,欠都欠了,他也不在乎多欠一点。 看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大帝也很开心,翅膀一挥,十分豪迈。 “莫斯提马,带他去资料室拿!” “好,跟我来。” 莫斯提马仍然是面带微笑的样子,她似乎总是这个表情,很少能看到她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过这一次,林露好像从这位天使脸上看到了一丝……憋笑?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跟着莫斯提马下到企鹅物流的地下基地,跑到资料室,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莫斯提马把他的员工卡要过去,刷卡开门…… 滋~ 认证成功,资料室的大门向两旁分开,像极了林露这一刻裂开的心情。 第十四章 黑刀狄希 “万恶的黑心资本家就该挂在路灯上!” 从企鹅物流的驻地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林露带着菈妮打车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仍旧对大帝坑了他的事情念念不忘。 明明只要是企鹅物流员工就可以有权限进入的档案室,那只黑心企鹅居然骗走他一成利息,着实可恨! 这个仇,他记住了! “那些资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很有用,我需要消化一下。” 菈妮轻声开口,忽的伸手拍了拍林露的脖子,小声道:“你有没有感觉不太对劲?” “感觉到了。” 林露没急着进入公寓,而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略显空荡的大街,微微点头。 许是上午的事情影响不小,那家爆炸的店铺此刻已经被封锁起来,本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这样安静的环境,更容易暴露出某些隐藏起来的事物,比如——视线。 尽管实力下降到低谷,但经历无数次战斗千锤百炼出来的直觉和敏锐是不会消失的,没有人群的影响,林露很容易就注意到了那股聚集在他身上的、淡淡窥视感。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这样带有强烈敌意的注视就像黑夜里的灯光一样显眼。 那么,会是谁? 窥视感是下车之后才出现的,显然暗处的那个人已经在这里盘踞许久,目的就是等他回来。 可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有几个月时间,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与人有过些许冲突,但并没有真正的仇家,谁会花费心思在暗地里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敌意骤然变得清晰,身后有风声响起,气流卷动,林露从容不迫的往边上走了一步,伸手虚空一握,一根漆黑的弩箭赫然在手! “且随疾风前行,身后亦需留心……嘶~力道不小啊。” 弩箭在掌中颤动,林露眉头微皱,半个手掌都被震的发麻,看到泛着幽光的箭头之后心里更加疑惑。 龙门有龙门的规矩,哪怕是贫民窟的帮派也必须遵守。 这样威力的淬毒弩箭在龙门已经是妥妥的违禁品,持有者都是要在近卫局报备的,一旦未经允许私自使用那必然回被近卫局的警员找上门,若是偷运进来,后果更加严重,谁会花费这么大代价对付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 就算是工作上的问题,那也该找到那只企鹅头上才对,而且那些躲在贫民窟的家伙可没有胆子做这种事。 心思变换,林露转身看向身后路对面的商店楼顶,昏暗天光下,半截影子一闪而没。 弩箭淬毒,一击不中立即远遁,倒是有几分专业的意思。 只是很不巧,他这边有更专业的。 “叮铃铃~” 清脆铃声扩散开来,林露拍拍挂在腰带上的小铃铛,六楼的窗台上隐隐有辉光亮起。 淡薄的灰色雾气凭空浮现,凝聚成手持异形短刀、身穿细密鳞甲的高大身影。 “狄希大姐,把这根弩箭的主人抓回来,尽量抓活的。” 身高接近两米半的影子接住扔过来的弩箭,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身形迅速变淡,消失在了空气里。 “这里没有还魂碑,你还能召唤骨灰?” 菈妮看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地面,有些诧异。 “没有还魂碑,这不是还有黄金树吗?小是小了些,召唤出来的骨灰也被削弱的很多,但到底还是能用的。” 林露盯着商店的楼顶看了一会,转身走进公寓里面。 他来的时候身上带的东西不多,不过召魂铃和灵马指环都是常用之物,自然是随身携带的,只是一直也没有用的上机会。 而且召唤骨灰中的灵魂还需要用到还魂碑,并不能随时随地使用,这次还是借助他那棵小黄金树的力量才能支撑灵体显现,要是换个地方肯定是用不出来的。 谁让那个刺客非要在他家楼下发动袭击呢? 换个远离黄金树的地方林露或许还真拿他没辙,现在遇到了被召唤出来的狄希,他恐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黑刀狄希可是参与过‘黑刀阴谋之夜’高手,黑刀之首亚勒托的女儿,曾经潜入王城罗德尔暗杀了半神黄金葛德文的顶尖刺客,哪怕现在受限于小黄金树实力被削弱不少,区区一个半桶水的袭击者也根本不存在从她手中逃离的可能性。 ------------------------------------- “该死,让我来袭击这种人,老大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灰白色的狼尾轻轻晃动,鲁珀族青年顺着大楼上的排水管道滑下,将手中弩箭折叠起来收进衣服里,低声咒骂着钻进无人的小巷子。 接到任务的时候他就觉得袭击这种高手多半不会成功,但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不但避开了他的弩箭,甚至还徒手将速度极快的箭矢抓在手里,这种实力是他能干掉的吗? 好在那人似乎没有追上来…… 忌惮的往后看了一眼,鲁珀族青年松了口气,心里后怕不已。 还好他跑的快,见势不妙马上逃走,不然被抓住的话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那可是能一剑砍开云层的强者,真要正面对上他这小身板怕不是当场去世。 “这种送死的任务谁爱做谁做,下次我绝对不来了……” 低声念叨着,穿行在小巷子里的鲁珀族青年脚步一顿,前冲的身体猛然僵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冰冷的触感从脖颈传递到全身,一把造型怪异的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咕嘟……” 鲁珀族青年紧张的咽下口水,眼睁睁看着旁边的空气中从无到有浮现恍若鬼魅一样的半透明影子,他颤巍巍的抬头,正对上空空荡荡的兜帽,那本该套在头上的兜帽下面,空无一物! “鬼——!” 难以抑制的战栗感浮上心头,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感觉到脖子后面传来剧痛,意识瞬间昏沉。 龙门有脏东西! 青年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整个人软倒下去,被覆盖鳞甲的手臂接住,像提小鸡仔一样提在手里。 第十五章 达西米:我有一个好主意! 回到公寓,打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陈的房门紧闭,客厅里还是早上离开时的样子,看这情况林露就知道陈的美好假期一定是泡汤了,现在多半还留在近卫局加班处理爆炸案的事情。 啧,社畜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林露有点想笑,但想到他自己今天也没享受到什么美好假期还被两个乐子人轮流剥削,顿时笑不出来了。 不过,这时候陈还没回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那个刺客肯定逃不出狄希的追击,被抓回来的话要是有个警察在边上影响不好。 龙警察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喜欢循规蹈矩,倔的厉害,让她发现说不得就得被带回近卫局里做笔录。 “到底是谁要杀我?” 拉开客厅的窗户,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以及刺客逃离之前隐藏的楼顶,林露还是没想起他和什么人有这么大仇怨,至于专门安排刺客携带淬毒弩箭过来杀他,这真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林露,把我送回房间,我需要休息……现在的状态比我预计的还要差,可能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再醒过来。” 正感叹着,菈妮突然开口,小人偶头上的帽子一颤一颤的,像是困倦到极点不停点头的样子。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这具身体太小了些,我只能把大部分灵魂收敛起来,依靠分散出来的一点掌控身体,并不稳定,如果消耗太多就会导致身体失控,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恢复……” 菈妮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戛然而止,像是断电的玩具一样,整个人偶身体都放松下来。 “啊这,说断就断啊。” 见状,林露哑然一笑,小心翼翼的从肩膀上把小人偶捧下来,想了想,走进屋子里把她放到了小黄金树边上。 黄金树的力量对于灵体也是有许多好处的,说不定能让恢复速度变快一些。 不过……看样子大帝提到的‘巫王遗毒’必须要尽快获取才行,真正的身体暂时急不来,先弄一个能自由活动的人偶身体也是可以的,就像菈妮以前在交界地的时候做的那一个…… 那个好像也会时不时的沉睡一下? 回忆起以前的事,林露隐约想起来他和菈妮刚认识的时候,魔女小姐用的就是一副自己制作的人偶身体,也会经常沉睡一段时间,这大约是将灵魂转移到人偶身体里的副作用? 正想着,客厅里突然响起‘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地板上,紧接着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狄希就出现在了门口。 “人抓回来了?” “……” 狄希没说话,沉默着点点头,身形一转消失在空气里。 林露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被扔到客厅地板上的刺客,淡灰色的狼耳和尾巴将他的种族显露无疑——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鲁珀。 上午差点被赤霄剑气砍死的三个倒霉蛋,好像也是鲁珀? 难道是上午的爆炸案引过来的麻烦? 心中思索,林露用脚踢了踢躺尸的鲁珀青年,看没有动静,蹲下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鲁珀族青年的脸皮当时就红肿起来,整个人也随之清醒。 “鬼!鬼!龙门有脏东西!” “……” 这人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看着刚醒过来就大喊大叫的青年,林露的眼神十分微妙,想了想又是一巴掌拍过去,让另外半张脸也跟着对称起来。 “闭嘴!谁让你来杀我的?”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也知道这种刺客一般很难问出什么东西,但林露还是打算试试,管他行不行的,先问问再说,实在问不出来就处理掉。 “你——” 被打了两巴掌,鲁珀族青年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骤然僵住,嘴唇颤抖,眼睛瞪的滚圆。 害怕.jpg ‘我有这么吓人吗?’ 这副怕的不行的模样看的林露一脸懵逼,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他虽然不算特别帅,但也没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吧?这一见面就快被吓尿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告诉我名字,还有谁派你来的,或者不说,说的话你可以去近卫局,不说,那就去下水道,懂?” “我,我叫斯,斯内克,我说,什么都说!” 斯内克紧张的咽下口水,眼中满是恐惧,忙不迭的点头。 懂?能不懂吗! 去近卫局就算是蹲监狱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去下水道,那只会是尸体被扔进下水道! 这位大佬不但本身实力高强,甚至还能驱使厉鬼!要是负隅顽抗,鬼知道会有什么酷刑落在身上,说不定被丢进下水道都是一种解脱。 什么家族规矩,江湖道义,去他娘的吧!他还年轻,可不想就这么死在龙门的下水道里。 眼角余光看到空气里隐隐浮现出人形轮廓的影子,斯内克更害怕了,没等林露说话就主动开始坦白,生怕说的晚了被那只鬼当场干掉。 “大人,是达西米派我来的,他是卢切斯家族的合伙人,为了德克萨斯的末裔来到龙门,这次是想要通过袭击您在龙门引起骚乱,更多的我也不知道!真的,我只知道这么多!” “达西米,卢切斯家族,德克萨斯的末裔……” 林露念叨着这几个词,感觉有点熟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根据企鹅物流的资料,卢切斯和德克萨斯好像都是叙拉古有名的黑帮家族,他这次好像意外卷进了了不得的事件里面。 只是…… “为什么袭击我能引起龙门骚乱?” 对此林露感觉十分费解,严重怀疑那个什么达西米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才能想到这种办法? 你要说袭击魏彦吾,袭击近卫局,乃至于袭击那几个大型公司的总部他都能理解,可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企鹅物流的普通员工,和龙门的高层政客还有大型企业根本扯不上一丁点关系,通过袭击他就能在龙门引发骚乱这是什么原理? 第十六章 来自魏彦吾的邀请 “我,我不到啊!” 斯内克慌忙摆手,心中惴惴,这么高的高手,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食言吧? “你被派来袭击我,就知道这么点消息?” “家族下派的任务具体内容只有老大清楚,我们只负责执行,其他是不敢问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吧,待会会有人带你去近卫局。” 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斯内克,林露也懒得再问,掏出手机打算给陈打个电话让她把人接走。 这么怂的杀手,还什么都不知道,充其量也就是个工具人,拿来当炮灰的那种,不值得继续浪费时间,反正知道这件事是那个什么达西米策划的就行了。 要想了解更详细的信息,还得问领头的老大。 炮灰罢了,就算放了也无伤大雅,比起处理麻烦,他更喜欢直接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干的,那就直接上门去找主谋,从源头解决问题。 嗯,动手还得快一些,不然可能轮不到他去报仇。 这群叙拉古来的铁憨憨居然敢在龙门明目张胆的搞事,属实是活腻歪了,他们这么搞,就算明天的报纸头条刊登上他们落网都不奇怪。 近卫局的行动或许没那么迅速,那位‘鼠王’可不是好惹的。 这么想着,林露解锁手机,正想给陈拨个电话,又停住动作,微微偏头,余光看向客厅里大开的窗户。 叮! 金铁交鸣,室内毫无征兆的炸开一团火花,狄希的身形自空气中浮现,手中黑刀与一柄短剑撞在一起,身披黑色蓑衣、头戴斗笠的影子不知何时钻进了屋子里,在窗边就被狄希发现拦下。 “林公子,我没有恶意。” 略显苍老嘶哑的声音从斗笠下面响起,黑蓑衣主动收起短剑,后退一步站到窗边,双手稍稍抬起,表明自己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 林公子? 这还真是极有炎国特色的古老称谓,在龙门这种地方可是不太多见。 看他这副样子似乎确实不是来找茬的,林露摆手示意狄希先不要动手,视线在黑蓑衣身上转了几圈,有些疑惑。 “你哪位?没有恶意还偷溜进来?” “一时冲动,多有得罪,望林公子恕罪。” 黑蓑衣微微躬身,说出的话颇有炎国古代的风格,听着略显怪异,好在能听得懂。 “魏公有请,邀您过府一叙,您意下如何?” “魏公?哪个魏公?” “自然是龙门总督魏彦吾魏大人。” 龙门总督,魏彦吾?! 听到这个名字,林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 龙门最高长官,总览一切军政大权,将当初破败的龙门一步步发展到今日繁华鼎盛的传奇,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即便是放眼整个炎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 这样的高官显贵,特意派人来请他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市民? “魏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想了想,林露还是决定先问问再说,毕竟今天这些事发生的都有点莫名其妙,好像他一下子就突然从小透明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仅叙拉古的杀手来袭击他,现在就连一城之主也主动邀请,要是不问明白他还真有点发虚。 至于这人是不是假冒的,想要假借魏彦吾的名义骗他出去……在龙门的地界上敢那么干的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魏公知晓您拔出了小姐的赤霄剑,有些事情想要当面询问。” 黑蓑衣倒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明了原因,听他一说,林露顿时瞪大了眼睛。 上午他人前显圣尬住的时候好像的确听陈喊了一句‘是不是魏彦吾派你来的’,现在魏彦吾派来的人也口称小姐…… 好你个陈晖洁! 怪不得那种得罪人的性子在近卫局里混了那么久还活蹦乱跳的,甚至有升官的趋势,原来是有这么大背景,背靠一城之主,近卫局那些老油条恐怕贡着都来不及,敢给她小鞋穿才是怪事。 她不会是魏彦吾的私生女吧? 堂堂城主千金,在龙门横着走的人物,却窝在近卫局里当个小警员,还因为舍不得房租和他合租一间公寓,藏的可真深啊! 这剧情放进小说里那不得水个百八十万字? “咳咳,魏大人相邀,在下自然不敢推辞。” 既然是和陈晖洁有关,林露也没有拒绝,学着黑蓑的句式装模作样的回了一句。 实话实说,从个人角度他对这位龙门的传奇人物也挺好奇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什么英雄豪杰,这次正好开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传奇和交界地的英雄半神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再好不过,林公子请。” 黑蓑侧开位置,稍稍俯身,对着大开的窗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林露都看懵了。 怎么着?你打算让我从窗户里跳下去? 这特娘的可是六楼! 他可不是陈那样的超级泰拉人,现在这点实力要是真从六楼跳下去那还不直接摔进医院? “咳,那什么,我走电梯下去,你在下面等我。” 轻咳一声,林露没搭理他这茬,抬腿就往门口走,忽的想起来,指了指蹲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斯内克:“劳烦把这个人送到近卫局,他刚刚用一根淬毒弩箭袭击了我。” “这……林公子先行既可,此人稍后自有在下同僚处理,定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黑蓑衣想了想,上前几步啪的一记手刀砍到斯内克的后颈上将他直接打昏,动作快准狠,熟练至极,看的林露眼皮直跳,心说我先行?我往哪走?我也不认识路啊! “林公子勿忧,车驾就在楼下等候,您出门即可看到。” 许是看出了林露的犹豫,黑蓑衣拱了拱手,终于精明了一次。 “那行吧,你安排好就行,我马上下去。” 林露朝静立在原地的狄希招招手,赶紧从正门口离开。 和这人待在一起他总觉得不自在,那种颇具古风的说话方式和有些恭敬过头的态度着实让人不太习惯。 难道魏彦吾手下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办事的? 第十七章 魏彦吾:恐怖如斯! “有趣,不但和拔出了赤霄,还和年兽有过多次接触?” 宽敞的庭院里,龙头人身的先民手持烟斗,轻轻吐出一团云雾,目露思索。 在他面前,身着黑蓑衣的影子单膝跪地,宛若石塑。 “年兽于龙门出没,怎么不见司岁台?还是说这年轻人……他的过往查清了没有?” “魏公,只能查到此人最早出现在龙门外环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更早之前的过往无迹可寻。” “有趣,当真有趣,莱塔尼亚,叙拉古,年兽,又来一个来路不明却能拔出赤霄的年轻人……想把龙门当成棋盘?呵……” 魏彦吾弹动烟斗,狭长的龙目微微眯起,忽的转身看向庭院门口,摆手道:“退下吧,他来了。” “是。” 黑蓑衣应了一身,身形在高速移动下扯出半片模糊的影子,消失不见,在他离开的同时,T恤上印着‘企鹅物流’字样的青年出现在了庭院的拱门里。 林露跟着黑蓑衣指的路往前走,转了几个弯,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站在院子正中间水池边上的龙头人。 事实上想注意不到都难,那人一副龙头人身的模样,毛发赤红,身披大氅,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能感觉到厚重如山岳一般的气势扑面而来,实在是无法忽略。 “林露?” 明明是问句,但魏彦吾的语气笃定,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在他开口的瞬间,淡淡的威势就在庭院里蔓延开来,仿佛连空气都粘稠了几分。 “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露眯起眼睛,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轻轻挥手,扑面而来的威压便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向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废话,不太擅长这种气势上的对拼,但魏彦吾的这点气势,比那位曾经以一己之力封印群星的碎星将军拉塔恩可是差的远了。 “听闻林先生拔出了赤霄剑,老夫一时心热,想与林先生切磋一二,如何?” 好家伙,堂堂龙门总督就是这么请人做客的?上来先打一架? 虽然摸不透这条老龙到底是什么想的,不过他林某人还能怕了不成? “魏大人既然想过两招,那就来吧,就在这里打?” “切磋而已,点到为止,一院之地够用了。” 魏彦吾扬起手里的烟杆,连身上妨碍行动的大氅都没脱,就在原地站定,抬手到:“林先生先请。” “那便得罪了。” 他这么说,林露自然也不会客气,当即从裤兜里掏出星熊的护身符握在手里,手掌抬起,一团赤色烈焰凭空凝聚,掷向魏彦吾。 黄金树的禁忌,源于不祥预言的祷告——投火! ‘没有源石技艺的波动……有趣。’ 赤色火焰飞驰而来,魏彦吾目光一凛,伸出一根手指凌空虚划,指尖血色绽放,化作凌厉剑气劈斩而出,然而一向无往不利、能够切开法术的赤霄剑气这次却径直从火焰中穿过,没入虚空,没能摧毁飞来的烈火。 眼看火焰近在眼前,迫不得已他只能闪身避开,任由烈火从身旁划过,砸在地上炸开大片火光。 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内顿时一片狼藉。 还没等他回过身,空气中热浪滚滚扑面而来,林露张开手掌,圆环状的赤红图案一闪而没,大片烈焰挥洒开来,将大片空间全都笼罩在内,紧接着便是又一个火球当空砸下。 手里没拿着趁手的武器,林露根本没有和这条老龙近身缠斗的打算,所以一上来就用出了火焰巨人一系的祷告,打算用远程攻击应付这次邀战。 他目前精神力不是太多,但是只用低等级祷告的话应付一场切磋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先生,你这火可不一般啊。” 火焰铺天盖地,魏彦吾顾不得自持身份,脚下步伐变换,迅速后撤,同时以手中烟杆代剑,挥洒剑气搅动风浪,将零散的火焰湮灭在半空,伸手一抓,强悍的能量波动骤然爆发,半空中剑芒一闪,硕大的火球随之炸开,散称大片余火飘落。 感受到那赤色火焰之中蕴藏的毁灭性力量,魏彦吾心中凛然,即便是以他的眼光阅历也不由得心生忌惮。 那火焰呈现深红的色泽,似乎有某种恐怖的力量隐藏其中,落在地上经久不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火。 并且,这还不是由源石技艺构成的法术,不能被赤霄剑气破开,除了用更强攻击强行摧毁之外别无他法,只这一手,他就得高看这个年轻人一眼。 “雕虫小技罢了,魏大人再试试这个。” 看到魏彦吾从容破解掉灰灭之火,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林露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就是想要试试他的深浅,等下多半还有其他事情要谈。 既然这样,那他这边也不好做的太过,简单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曾经掌握的、现在能用的祷告在心中过了一遍,林露张开手掌举过头顶,做出投掷的姿势,金色古龙纹章闪过,一抹耀眼的雷光自掌心绽放,拉伸成细长的梭形。 源于古龙信仰的祷告——雷电枪! 刺耳的雷声响彻庭院,金雷一出,一直保持淡定的魏彦吾霍然色变,再也不复刚刚的从容。 他的视线紧紧盯住那根已然成型的雷电之枪,古老的名词在心中浮现——炎国天师府不传之秘·五雷法! 与赤霄剑法那种尚且有渠道可以学习的秘传不同,五雷法乃是天师府某一脉中真真正正的不传之秘,唯有最核心的嫡系弟子才有资格修习,血脉、天赋、心性缺一不可,金色雷霆正是其标志之一。 现如今有能力掌握雷法的,整个大炎屈指可数! 能斩出赤霄剑,又掌握雷法,很难说没有炎国那些老东西的影子在,这林露到底是什么人?! “魏大人,接好了!” 感受到精神已经有些无法集中的趋势,林露面带微笑,身躯后仰,将这根凝聚了他剩余的几乎所有精神力的雷枪猛然掷出! 电光如链,瞬间跨越十几米的距离,被这金色雷霆搞得有些失神的魏彦吾想要躲避已经来来不及,只能扬起手中烟杆,赤色剑气凝聚其上,与雷霆对撞在一起。 噼啪! 雷霆与剑气同时炸散,密密麻麻的雷电沿着烟杆蜿蜒向上,将魏彦吾电的麻痹了一瞬,下一秒,空中毫无征兆的聚起一团雷光,淡金色的落雷自高天坠落,径直劈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劈的头上毛发都根根竖起,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第十八章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古龙祷告·雷电枪,实质上是来源于曾经袭击黄金王朝王城罗德尔的古龙弗尔桑克斯,通过将古龙作为信仰之一,王城的骑士们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掌握雷电。 与真正古龙所使用的红色雷霆相比,金色雷电的在威力上要差了不止一筹,以林露现在的实力驱动基本上是很难打死人的。 但雷电枪的祷告有一个特性——蓄力之后掷出的雷电枪命中之后会给目标附加一道‘落雷’,没有真正的古龙祷告·落雷威力大,可终究也是雷电,真要打在人身上那肯定不会没有丁点用。 毫无疑问,魏彦吾的实力很强,强到能够用手指或者烟杆用出赤霄剑气,比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不过他终归也是人,再强还是肉体凡胎,冷不丁的被雷给劈一下,哪怕这雷电的威力与真正的自然雷电相去甚远,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林露喘了口气抬头再看,就发现此时的魏彦吾保持抬起烟杆的姿势僵立原地,头上鲜红的毛发根根竖起,活像是长了龙角的狮子,身上做工考究的衣袍大氅也蒙上一层黑灰,破开几个孔洞,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再没了方才气定神闲的样子。 特别是看到终于挣脱雷电麻痹的老龙轻轻张口吐出一圈黑烟,林露差点笑出声来,好在还是憋住了,不然真笑出来说定得被这老龙揍上一顿。 “咳,好俊的雷法。” 魏彦吾若无其事的放下手臂,身躯一震,衣服上的黑灰被尽数震开,体面了不少,至于头上竖起来的毛发……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模样恐怕并不好看,可又不好直接伸手去捋头发,那不是更丢人了吗? 本来今天的邀请就是想叫这个拔出了赤霄剑的神秘年轻人过来看一看,探探根底,没想到一时被雷法摄住心神,竟是翻了车。 那道雷法要论威力也就马马虎虎,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哪成想这雷法威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凭空一道雷直接把他劈到炸毛。 想他堂堂龙门总督,大炎皇室出身,一手赤霄剑法独步天下,如今一时不察竟被小辈搞成这副模样,说实话魏彦吾自己都觉得老脸燥热,觉得有点挂不住了。 “正面接下雷枪毫发无伤,魏大人果然不愧是一城之主。” 那毛只是竖起来了,也没有烧焦……应该算是毫发无伤吧? 林露心里琢磨,赶紧给了个台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彦吾现在已经是尬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后毕竟还是要在人家的地盘混口饭吃,面子还是要给足的,不然以后这老龙公报私仇怎么办? “倒是许多年未曾尝过雷法的滋味,竟是有些怀念。” 魏彦吾点点头,抬起手臂不经意间从头上拂过,竖起来的毛发马上平整下去,又恢复了最初的气势,只是衣服上的几个焦黑孔洞仍旧有点扎眼。 “不过你这雷法如今只是徒具其形未得其神,以后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魏大人说的是。” 林露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跟着应和,心里腹诽不已。 你都没躲过去,就这还装呢? 也就是他现在落魄了,当初的实力所剩无几,要是圣印记在手,满蓄力的一道雷枪下来你这老龙不得被当场劈傻? “不用这么生疏,既然学了雷法,那也算有些渊源,叫魏叔便好。” 魏彦吾自持身份,踱了几步忽的抬手指向庭院的一角,林露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那里原来建有一座很简单的小凉亭,里面放着石桌石墩,桌上还摆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 “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 看这老龙身披大氅潇洒的踏步而去,林露小声嘟囔了一句,走到凉亭里自顾自的坐到一个石墩上,随手捻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等着魏彦吾回来。 这老龙好像误会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反正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承认。 正好刚才的切磋消耗了不少精力,也确实是有些累了。 见面之前,他有听过关于这位龙门之主的不少传闻,现在亲眼见过之后倒是觉得这人远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黑,更像是个市井老头,爱摆架子又好面子,还特别嘴硬。 就是不知道这人长的跟个兽人一样,是怎么生出陈那么漂亮的闺女的?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他脑袋上的龙角和陈的好像还不是一个模样……莫非是随了母亲? 而且他们俩的姓氏也不一样…… —————————————————— 林露坐在亭子里胡思乱想,刚刚离开院子的魏彦吾也在想他的事情。 好面子的老龙刚出院子就被一直在外面观察的自家夫人撞了个正着,脸上的表情登时就绷不住了,颇为懊恼的拍着脑袋,唉声叹气。 “丢人,真是丢人。” “想不到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同样具备先民血统的文月夫人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身负雷法,而且在我的气势下面丝毫不受影响,此人有大气魄。” 魏彦吾嘴角微抽,想起刚刚那道从天而降的落雷,心中仍有些惊疑不定。 “赤霄可不是谁都能用的,雷法更是天师府不传之秘,这小子恐怕和那些老家伙脱不开关系,也不知道是谁的徒弟,而且还年兽多有交集,难道是从礼部来的?” “你管那些做什么?他来了几个月的时间一直安分守己,也没惹出什么祸患,与晖洁那孩子还是好友,我看就挺不错的,晖洁难得有个朋友,还是异性,你就别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文月夫人摸了摸大氅上被雷电灼烧出来的空洞,笑道:“晖洁的性子直来直去,难得有受得了她的,我看这林露性格不错,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实力背景都不赖,说不定将来……” “你想的倒是远。” 魏彦吾摸着下巴,似乎也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道:“这些年朝堂上并不太平,司岁台和礼部互相看不顺眼,闹得鸡飞狗跳,林露要是出身哪位天师门下,以后少不得会有麻烦上身,对晖洁来说不是好事。” “雷法……那可是天师嫡传,这小子来历神秘,连我都查不出来,他到龙门来到底带着什么目的尚未可知,如今这世道可是越来越乱了,龙门,还是自保为上。” 第十九章 和老狐狸的交易 魏彦吾去得快回来也快,林露才刚吃了几颗葡萄就看到重新换了身衣服的老龙走进庭院,头上的毛发似乎也重新梳理过。 “不用起来。” 林露刚要起身,魏彦吾摆摆手,直接走过来坐到凉亭的石墩上,笑道:“我已命人准备晚宴,家中简陋,林贤侄不要嫌弃。” “魏……魏叔说笑了,只是这晚宴,就不必了吧?” 今天他能来,一方面是有陈晖洁那边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毕竟是龙门之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但是谈谈事情没什么问题,要吃饭的话大可不必。 和这样的老狐狸在一块本身就不是什么很舒服的事情,再吃饭那就更是折磨了,比起待在这里,林露更愿意去夜市上点一碗麻辣烫吃。 “好吧,既然林贤侄不愿,老夫不强求。” 听到林露的推脱,魏彦吾当即笑着揭过这个话题,爽快的样子让林露都有点怀疑这老狐狸是不是根本就没准备什么晚宴,纯粹就是客套话。 好在他本来就没有吃饭的意思,这样正好。 “不过……” 魏彦吾话锋一转,手里的烟杆在桌上磕了一下,沉声道:“你与晖洁算是好友,老夫这当长辈的自然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贤侄惯用什么兵刃?” “魏叔,无功不受禄,我哪能白拿你东西……有什么事情您不妨直说。” 这老狐狸说的话,林露是一个字都不信,他也不擅长这种猜来猜去挺累人的说话方式,索性直接把话挑明。 “好,贤侄是爽快人,那老夫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样,我有一单生意要委托给企鹅物流运送,并且要指定你去,怎么样?” 魏彦吾面色不动,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堂堂龙门之主,手握军政大权,有必要找一个民间企业护送东西? 林露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幌子,不过他也不在乎魏彦吾到底有什么目的,只要价码合适就行了,至于送出去的是什么,和他无关。 “送到哪里?” “送到卡兹戴尔,时限一个月,具体资料和东西都在这里,卡兹戴尔最近并不太平,你可以考虑接或者不接。” 魏彦吾反手把一个砖头大小的金属盒子和两章文件放到桌面上,看的林露一愣,眼神古怪起来。 你从哪掏出来的?来的时候也没看你拿着东西啊。 “报酬呢?” “一件趁手的兵器,你可以提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还有……30万龙门币,这是单独给你的,企鹅物流那边的费用我会和大帝去谈,如何?” “……” 林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没有马上答应。 这条老龙给出的价码太过丰厚,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运输委托的报酬,怎么看都不太正常,要么任务本身有着极高的危险性,要么这次任务背后还隐藏着其他事情。 啧,老谋深算。 不过,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稍加思索,林露还是决定接下,他现在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可以,不过武器还有那个要求要现在给我。” “嗯,那就这么定了。” 魏彦吾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你要什么类型的兵器?” “您也看出来了,我是个法师,所以想要一柄看的过去的法杖,那个要求的话……我想要六颗至纯源石。” “你可知道一柄法杖已经价值不菲,六颗至纯源石的价值还在法杖之上?” 听了林露的要求,魏彦吾抬起烟杆抽了一口,淡淡的烟雾喷出,让他的脸色在夜色里略显朦胧。 “不过,这都是小事,就按你说的办。” 他空着的左手抬起,身披黑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无声浮现,双手托着一个长条状的木盒放到了他的手上。 “这是你要的法杖,雷神工业定制款,质量还算可以,至纯源石现在还不能给你,那东西比较麻烦,明天会有人送到你的住处。” 好家伙,好家伙! 木盒被放到桌子上,林露眼皮跳动,直呼内行。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这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他会要法杖吧? 所以说和这种人打交道就是累,处处都是猜疑算计,就不能爽快一点…… 但是吐槽归吐槽,东西还是要拿的。 既然是说好的报酬,那林露也懒得客气,直接打开木盒,把里面的法杖握在了手里。 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就是一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黑色金属棍,带着雷神工业的logo,顶端镶嵌着六颗菱形晶体,占据了大概三分之一根棍子,拿在手里也不算沉重,大概十来斤的样子。 就这?定制款? 林露对这条老龙说话的不靠谱性有了更深的了解,但也无所谓,管他定制不定制,反正是免费的,能用就行。 三十万龙门币的价码,足够从黑钢国际雇佣一队专业保全人员把那东西送到卡兹戴尔,就算只给钱他都愿意跑一趟,法杖和至纯源石都算是意外之喜,没什么可挑剔的。 “你别看它外表平平无奇,实际上这种设计是为了更好发挥法杖的功能性,要知道在真正的战斗里,越是复杂的东西越容易损坏。” 魏彦吾说的一板一眼,林露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能用就行了,他也不在乎。 “魏叔放心,东西一定准时送到。” 东西拿到手,林露早就想离开,当即把那两张文件和金属盒子拿在手里,想了想,按照炎国的习俗朝魏彦吾拱手道:“天色也不早了,魏叔,我就不打扰,走了。” “你不能走。” 烟杆往前一挡,魏彦吾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张纸条来,随手抛出,纸条瞬间绷直,飞射而出,在林露身前缓缓飘落。 “听说那几个叙拉古的狼崽子对你动手了,这是他们藏身的地方,怎么做随你。” “……谢谢魏叔。” 这意思是让他去把那些叙拉古人处理掉?林露心思转动,道了声谢,抬腿就走。 这是非之地还是走快点好,和这种老狐狸打交道实在费劲,下次他是肯定不会再来了。 “这就是你的办法?把他支出去?” 徐徐夜风飘过,文月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庭院门口,又看看桌子上的木盒,摇头失笑。 “一把定制法杖就这么送出去,你倒是舍得,就这么怕他不走?” “一月之内,他还是离开的好,免得惹出什么乱子,目前一切还在计划之中,他愿意离开,证明他在龙门的目的并不是太重要,否则以他的身份,这点东西可不够。” 第二十章 我这个人心善 魏彦吾在谋划什么,林露并不知情,也没兴趣去猜。 他其实并不讨厌被人利用,人生在世,有谁能真的与世无争呢? 关键是……筹码是否足够。 毫无疑问,魏彦吾给出的价码足够丰厚,足够令人满意,所以不管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林露都不介意帮他这个忙。 而且那条老龙最后还送了个顺水人情,他也很满意。 随手将写着地址和基本情况的纸条搓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林露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前往目的地。 那张纸条上写的地址在贫民窟,他没有去过那里,但是听说过,要找过去并不难。 之前的袭击者现在差不多已经被送到警局,说不准那些叙拉古人得到消息之后会马上转移住处,所以要想报仇就得尽快,免得人去楼空,再想找可就不容易了。 得罪了他林某人之后还想跑?想得美! 整个交界地谁不知道他林某人有仇必报,绝不隔夜? 就算魏彦吾不提供情报,他也是要自己找过去的,现在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 “谢谢。” 接过司机的找零钱,看着出租车逃也似的飞快跑路,林露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眼前一片萧索的街道。 出租车司机不想待在这里是有理由的,和上城区的繁华盛景不同,被称为‘贫民窟’的下城区是整个龙门最为混乱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里聚集着大量的逃犯、矿石病感染者、恶徒,是连近卫局都无法插手的无法地带,甚至之前已经有过许多次近卫局警员在贫民窟遇害。 下城区有自己的规矩,龙门的法律在这里如同废纸,谁也不能要求一群连饭都吃不饱、整日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还能讲什么礼仪道德,小偷小摸在这里是最不起眼的,凶杀、仇杀、抢劫每天都在发生。 这里没有上城区的高楼大夏,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只有狭窄逼仄的甬道和和随处可见的破败结构,一个破布缝合起来的角落,有时候就是某个人的容身之处。 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就像是躲在狭窄地底的老鼠,过着朝不保夕、暗无天日的生活,与光鲜亮丽的上城区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不管进来多少次,林露都无法习惯这里的氛围,那些仿佛行尸走肉一样麻木行动的贫民窟居民看向外来者的视线里全都充斥着极端的贪婪与渴望,宛如饥渴难耐的恶狼,只是由于某个人的约束,才让他们不敢如野兽一般行动。 当然,限制他们行动还有一个原因——被林露插在腰带上的法杖,以及悬浮在头顶、照亮大片区域的浅蓝色光点。 辉石魔法·星光。 仅能用于照明的入门级小法术,此刻却足以彰显身份。 能在贫民窟生存下去的没有蠢货,他们是不敢向一位掌握了源石技艺、衣着光鲜的术师动手的,想要活下去,就不要去招惹看上去就惹不起的人,任何一个贫民窟居民都知道这个道理。 在一道道或是麻木、或是贪婪的视线注视下,林露从甬道里走过,径直奔向那群叙拉古人的住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距离他下车的路口并不算太远。 “这里……这里……从前面绕过去就该到了吧,” 停在岔路面前辨认了一下位置,林露皱着眉头确认自己没走错之后,把别在腰带上的法杖抽出来拿在手里,这才继续往前走。 但是刚刚转过弯,他就看到一个人影正从这条甬道的另一头飞奔而来,后面还追着不少人。 这几乎可以说是贫民窟的日常了,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会避开——不管跑在前面的那个人是抢了东西还是偷了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看到逐渐接近的人影头上毛茸茸的狼耳和身后摇晃的尾巴之后,林露改变了注意。 好像……不管是追的还是跑的,都是叙拉古的鲁珀族。 而且后面追的那些人穿的衣服和傍晚时分袭击他的那个刺客款式十分相似——那可不是龙门的流行款,换而言之,他似乎不用继续往前就已经遇到正主了。 “快跑!”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少女也看到了甬道尽头突然出现的人,连忙出声提醒,她可是知道后面这些疯子有多么疯狂,挡路的话……一定会被顺手干掉的! 但是她这么一分心,马上就被后面的人抓住机会,七八柄飞刀从后方投掷出来,少女灵敏的偏转身子躲避,却还是被其中一柄划破肩膀,带出显眼的血痕。 “还不是一伙的,这不会就是斯内克说的那个什么德克萨斯的末裔吧?” 看到少女狼狈的样子,林露眉毛一挑,不退反进,提着法杖就冲了过去。 他的身形与少女交错而过,手中法杖扬起,代表着魔法学院的法术纹章一闪而没,法杖底端骤然亮起耀眼蓝光,呈现出尖锐的锥形瞬间没入地面。 魔法的力量沿着法杖刺入地面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凝结成仿若裂纹一样的细密纹路,澎湃的蓝色能量从裂缝之中喷薄而出,整个地面都有了一瞬间的颤动,剧烈的冲击波爆发开来,地面随着炸裂,将刚好冲到近前的叙拉古人全都炸飞出去。 辉石魔法·爆碎岩盘! 魔法学院的其中一种辉石魔法,通过将魔力灌入手杖尾端刺入地面引发魔力冲击波,此刻用在这里刚刚好。 “混蛋!你——” 其中一个叙拉古人大约是比较抗揍,被冲击波炸飞之后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他还没有说完,一道炫目的蓝光便划破空气精准命中他的胸口,将他重新击倒在地。 这时候林露才发现,不止那个鲁珀少女表现的非常狼狈,这些追击的叙拉古人同样也不好过,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不知道被什么武器划出来的伤口,被爆碎岩盘直接命中之后,有些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殷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大片衣服。 嗯,看起来就很惨。 “你们是达西米的人?” “呸!就算你认识老大,我们也不会放——” “行了,那就没错了。” 林露干脆利落的一发辉石魔砾打断了他们的叫嚣,抬手把法杖搭在肩膀上,魔力涌动,一柄硕大无比的蓝光巨锤快速成型,指向挣扎着爬起来的鲁珀们。 “我这个人心善,不忍心看到你们这么痛苦,这就送你们上路。” 第二十一章 没有人能拒绝光剑! “等等!我们——” “不必等了,放心,保证不会痛苦,谁让我这人心地善良呢!” 林露狞笑着抬起手臂,打断了鲁珀青年的话,手中大锤再次扩大。 足有一人高的巨型魔力大锤以法杖为核心延伸出去,没等鲁珀们全都爬起来硕大的锤头已然砸落。 半透明的锤头从天而降,直接轰击在刚才最先爬起来的鲁珀青年身上,骨骼破碎声响成一片,以他为中心,比爆碎岩盘更为猛烈的魔力冲击爆发开来,犹如实质般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本就满是裂纹的地面掀起大片,凡是被波及到的所有人都被无可匹敌的沛然巨力一同掀飞,肢体扭曲。 辉石魔法·海摩大锤! 魔法学院海摩教室所传授的魔法,以魔力形成大锤进行敲击,可以说是林露目前能够使用的威力最大的群体魔法。 海摩教室的法师基本等同于魔法学院的执法队,他们所修习的魔法专门为平定纷争而存在,威力巨大,虽然上限低了一些,但胜在操控简易,下限较低。 而且他们的法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范围大,足够令人失去行动能力,却并不会像其他魔法那样致命。 海摩大锤一击,这些小喽啰基本上全都昏迷过去,每个人都至少断了几块骨头,但是都还有呼吸,一时半会不会死。 贫民窟有自己的规矩,林露也不想在这里随便杀人,他可不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为几个喽啰犯了鼠王的忌讳,不划算。 “嗯?你怎么还没走?” 一锤定音,林露放下法杖转身一看,却发现之前与他擦身而过的鲁珀族少女正靠在甬道的墙壁上,大口喘息,顿时有些奇怪。 按理说他拦住了这些人,她不是应该趁机逃走的吗? “腿上有伤,跑不动了。” 少女靠在墙边,脸上沾染了不少血迹泥土,看不清表情,仅能从声音判断她现在应该十分虚弱。 “那我能帮帮你吗?” 虽然看不清脸,但凭借感觉判断,林露觉得这应该是个长的挺好看的妹子,既然遇见了,那力所能及的帮一帮也无妨。 “谢谢,不用了,这次的恩情,以后会还给你的。” “你现在这样子,我怕等不到你报答我的那一天。” 少女显然还很警惕,平时应该也是个有点高冷的人,不愿意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林露也并不意外,警惕心嘛,每个人的都有的。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剩余的精神力,感觉还能用一个祷告·恢复,于是从兜里掏出护身符贴在额头上,直接发动了祷告。 金色符文圆环亮起,淡淡的光雾飘落在少女身上,肩膀那处刚刚被飞刀划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应付这种皮外伤的话,恢复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谢,我是……德克萨斯,感谢您的帮助。” 也不知道是天生体质强健还是恢复的效果确实很好,待到光雾散去,自称德克萨斯的少女竟然已经能较为利落的从墙边站起来,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用看不太懂的动作道谢。 “你就是达西米他们在追的那个德克萨斯?你是从他们那里逃出来的?他现在在哪?” 林露对她的身份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只关注达西米现在在哪。 毕竟是来报仇的,只是一些小喽啰可远远不够,对付这种敌人,还是尽快斩草除根的好,免得后面再生出什么麻烦来。 “……是我,我在前面遭遇了达西米的人,他现在应该马上就追过来了。” 黑狼少女点点头,褐色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恨意,或许她的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人很多,达西米本人也是出身大家族的高手,不好对付。” 德克萨斯的眼神有些古怪,有点不能理解这人的想法,虽然刚才的战斗确实结束的干净利落……但是达西米本人可没有这么好对付,怎么听见对方正带人找过来不但没有一点躲避的意思,反而还很高兴? “不算地上这些,他们还有八个人,都是团队里的精锐,达西米……即便是我全盛状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用出那样的法术你的消耗应该不小,就不怕?”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却见林露把法杖在手里转了一圈,笑的更开心了。 “我肯定怕啊,我怕他不来。” “……” 看见男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德克萨斯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中升起些许寒意。 那样的表情她可太熟悉了,那种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凌冽杀意和对战斗的渴望,昭示着这个男人远没有表现出来的温和有礼。 渴望战斗,享受战斗,享受击败对手的喜悦……这样的人她曾经遇见过很多,每一个都是外人眼中的疯子。 他……很危险。 但是既然这个男人不想离开,打算就在这里正面对抗达西米,那么她自然也没有退却的道理。 嗤~ 微弱的声响刺破空气,林露偏头一看,只见德克萨斯手上握着两个剑柄,橙红色的光束从剑柄之中延伸出来,形成单薄的剑刃。 “光剑?” 林露眉头一挑,有些惊奇,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 在交界地的时候倒是有过两把秘文剑,不过工艺和原理和这种光剑都不一样,这玩意……看起来挺炫酷的啊,看的他都有些心动。 哪个男人能拒绝光剑的诱惑呢?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从哪里能买得到…… “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借我用用?” 这一刻,林露的白嫖之魂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主要是这两把光剑看上去确实很炫,他实在没办法拒绝啊! 没有人拒绝光剑的诱惑,没有人! “没有。” 德克萨斯摇摇头,似乎有些犹豫,沉默片刻之后熄灭左手上的光剑递了过来。 这两把剑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从当初家族还在的时候用到现在,从来没有借给别人用过,并且上面还有家徽烙印,说是她的半个身份证明也没有错。 但是救命之恩近在眼前,只是借用武器的话…… “借你用。” 第二十二章 一夫当关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剑柄入手,林露顿时眉开眼笑。 倒不是他没见过世面,与曾经用过的那些武器相比,这光剑也只能算一般般,但架不住它炫酷啊! 如果有条件的话,谁不想用更好看、更帅的武器? “这东西……怎么用?” 德克萨斯的剑柄看起来就是像尺子一样的金属条,尾端有一小块暴露在外面的晶体,侧面印着不知道什么含义的徽章,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林露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它的开关在哪个位置。 他想了想,选择问问原主人。 “……” 德克萨斯愣了一下,开始怀疑把剑借出去是不是正确的决定,这人拿着法杖,看起来就像个术师,到底会不会用剑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操控更难的源石剑。 不过东西都借出去了,现在也没有收回的道理,她略微沉默,伸手指了指剑柄上的晶体:“从这里注入能量,就能激活剑刃,使用的时候的要小心一些,这把剑的剑刃其实是实体化的源石技艺,背面或者侧面都会伤人。” “晓得,晓得。” 听了她的解释,林露把剑柄握在手里,试着调动一点精神力注入进去,他不清楚泰拉人用的到底是什么种类的能量,但是既然他能用这个世界的法杖放出魔法,那这把原理相近的剑没道理不能用吧? 唰! 随着精神力的注入,暴露出来的晶体亮起晶莹的光泽,狭长的橙红色剑刃瞬间弹出。 与寻常的武器不同,这把剑的剑刃由源石技艺构成,拿在手里只有剑柄本身的重量,挥舞起来十分轻盈。 林露挥动两下,十分满意,感觉自己也有必要整上一把。 至于手里的这个,毕竟是别人的,虽然他很想白嫖……但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当然如果是德克萨斯非要硬塞给他,那他也不会拒绝。 “来了!” 剑刃弹出又收回,林露正玩的不亦乐乎,就听旁边的德克萨斯喊了一声,抬起头就看见甬道的另一边跑过来一队人,为首的鲁珀族一头金发,连狼耳和尾巴都带着淡淡的金色,一身黑西装看上去十分体面,和破败的贫民窟有些格格不入,看起来像大公司的职员更多过像出没在阴影里的杀手。 “他就是达西米?” “嗯,小心些,他的剑很快,在叙拉古也小有名气。” 德克萨斯拎着剑往前走了几步,淡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哦?那我倒要看看是多快的剑,小喽啰交给你了,我来会会他。” 林露舔着嘴唇,随手把法杖别在腰带后面单手持剑,表情略带兴奋。 久违的战斗,还真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点点热血沸腾。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战斗,之前和魏彦吾的切磋只能算是炫技,实力差距太大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这个达西米……如果德克萨斯没有夸大,那应该能算是和他现在旗鼓相当的对手。 与人斗,其乐无穷,他的剑,可是有些饥渴难耐了…… “呵,小狼崽子,看来你找到帮手了。” 甬道并不算长,几十秒功夫对面的人就已经冲到近前,达西米的目光从地上躺着的鲁珀们身上一扫而过,抽出两把直刀,看起来和德克萨斯的光剑外形近似,只是要更短一些。 在他身后,同样是身着西装的杀手们齐齐拿出武器。 “你就是达西米?出来打架还穿的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去参加哪里的舞会。” 德克萨斯没有出声,林露首先开启了嘲讽。 事实上他也没有胡说,哪有人出来搞追杀、暗杀还穿的这么正式的?这样的衣服真的方便行动? “哼,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光剑,达西米面色一变,恶狠狠的出言威胁。 “巧了,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不听人劝。” 林露提着剑往前走,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随着他的脚步逼近,本就阴暗的甬道之中似乎吹起了阵阵微风,仿佛空气都变得寒冷了几分。 “废话少说,德克萨斯说你很强,我想看看你有多强。” “狂妄!你们几个,去把那个小狼崽子抓回来,这个人我来对付。” “抱歉,此路不通。” 虽然嘴上说着他来对付达西米,其他人交给德克萨斯,但是此刻林露并没有放人过去的打算。 甬道总共就这么宽,他还能让路不成? 面对手持武器冲过来的叙拉古杀手,眼眸中似有血色闪过,林露手握光剑,侧身偏转轻松避过迎面劈来的弯刀,剑柄反握尾端直接敲在那人的腋下,绚丽的光刃自空中划过弧线,血色弥漫,一条握刀的手臂当即滚落在地。 “滚!” 势大力沉的一脚将断臂的杀手踹的倒飞回去,与后面的人撞在一起,林露嘴角咧开,趁此机会压低身体瞬间前冲,光剑自下而上斜斩与一把漆黑的砍刀撞在一起,仿佛热刀切油,黑色的断刃直接被从中斩断,光剑去势不减,闪电般的划过杀手的胸口,带起大片血雾。 一个照片,达西米一方的两个杀手直接残废倒地,吓得其他人连忙后退躲避,不敢上前。 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他们能应付的敌人,他们是出身叙拉古的家族势力没错,可也不是真的亡命徒,遇到明显打不过的对手还是会害怕的。 “我说,你好歹算是他们的老大,没必要用手下的命来消耗我的体力吧?要是你还有点胆气就来一对一,赢家通吃,我还高看你一眼。” 连斩两人,林露没有继续向前,剑刃平伸直接指向脸色非常难看的达西米。 从刚才斩断砍刀时候他就看出来,两边的武器装备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战斗经验上的差距就更大了,这还有什么好打的? 和这些小喽啰较劲没什么意义,要打,当然就要和达西米这个领头的打才有意思。 第二十三章 你也想起舞吗? “退后。” 达西米挥手示意其他人把伤员拉回去,身子骤然压低,前冲。 宛如恶狼捕食,张开獠牙,两把刀刃带起流水般的绚丽刀光从左右两边斩下。 叮! 林露横剑格挡,由源石技艺约束而成的剑刃与达西米的双刀相撞,竟是撞出犹如实质的打铁声。 德克萨斯确实没有夸大,达西米双刀舞起,一刀快过一刀,在空气里扯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比那些小喽啰不知道强出多少。 并且他所使用的武器也是特制的精品,与光剑的剑刃对拼连一点卷刃的痕迹都没有。 这种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方式倒是让林露想起了交界地里那些拿双剑的失乡骑士——尤其是索尔城的那一个。 当然,只是看上去像,无论技巧还是力量达西米都还差的远。 脚踩碎步,林露在刀光中从容闪避,握剑的右手抬起,剑刃向下,轻盈旋转。 锋利的刀刃擦着刚好在旋转中侧开的身体落下,划破被风吹起的T恤。 ——专家算准刀刃距离,略微躲开攻击,因此身体并没有受伤,只有衣服被划破而已。 得益于光剑的轻便,哪怕如今的体能远不及过往,他也能凭借经验用出灵活的技巧。 光剑随着脚步旋转挡开左边直刀,拉扯出明亮的弧形轨迹,须臾之间,林露已经转到达西米身后,橘红色剑刃顺势向前突刺。 达西米迅速转身,双刀交叉试图格挡,却仍旧慢了一步,没有完全挡开,肩膀的西装撕裂,渗出殷红色泽。 “看来那个小狼崽子找到了不错的帮手。” 肩膀上的刺痛让达西米微微皱眉,手中双刀一震,淡灰色的气旋从他脚下升起,将整个人笼罩在内,让他看上去略显朦胧,难以辨认。 “源石技艺?” 林露眼中精光闪过,暗自猜测作用,目前看起来,应该是能让身体更轻盈,还有……遮蔽形体? 倒是非常适合暗杀的源石技艺。 “他的源石技艺是让身体和武器都模糊到难以辨认,同时速度也会提升,在叙拉古他有个绰号,就叫做无形之刃!要小心应对!” 后面传来德克萨斯的大声提醒,林露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无形之刃?就他?” “小子,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恐惧了。” 达西米阴恻恻的声音从模糊的雾气中响起,惹得林露差点笑出声来。 “真不巧,你这招我恰好也会,不如来比比看?” 这么说着,别在身后的法杖上亮起辉光,夹杂着点点莹白的深蓝烟雾自法杖上腾起,笼罩全身。 肉眼可见的,林露的身体迅速转化为极为淡薄的半透明状态,右手光剑平举,包裹着武器的左手从剑刃上缓缓划过,本来醒目无比的橘红色剑体连同剑柄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不出半点痕迹。 黑夜魔法·化为无形。 黑夜魔法·无形刀刃。 两种魔法同出一源,是瑟利亚魔法镇的刺客们所使用的法术,能够将身体变得难以辨识,并且可以完全隐藏武器。 与达西米那种被烟雾包裹成一坨的形象不同,加持魔法之后林露整个人几乎透明化,像是映在空气里的虚影,手中光剑完全消失,两者相比,高下立判。 “要小心哦,无.形.之.刃。” 咧嘴一笑,林露压低身子,左手撑地,无形光剑背在身后,整个人瞬间消失。 “可恶!” 达西米大惊失色,警惕的扫视四周,不敢贸然行动。 以往都是他依仗着自己的源石技艺戏耍别人,哪成想今天遇到一个掌握了相同源石技艺的家伙,而且比他的效果还要更强,顿时他就感觉有些坐蜡了。 作为此道老手,他深深地知道在没有准确找到对方位置的时候是不能轻举妄动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偷袭一刀,陷入劣势。 但是……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任凭他怎么看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就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可是,那怎么可能?! “在~这~里~呦~” 背后汗毛炸起,晃动的尾巴瞬间绷紧,达西米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却发现背后空无一物,哪有人在? 嗤! 血花飞溅! 达西米只觉得背后剧痛,一道自下而上的伤口凭空出现在后背上,空气里飘扬的血雾隐约勾勒出狭长的剑刃模样,很快有消失不见。 林露保持着身躯下压、单手撑地的姿势,身形闪烁,宛如瞬移一般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再次出现在达西米背后,被隐藏起来的光剑斜斜斩出,又是一道从腰部延伸到肩膀的伤口,深可见骨。 陡然遭受重创,达西米的源石技艺难以维持,自动崩解消散,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握刀的右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刚刚那一刀刚好划过他的右肩,没有治疗的话,短时间他应该都没有力气挥刀了。 “无形之刃,就这?你也配?” 闪烁,消失。 林露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达西米身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你也想起舞吗?” 嘭! 达西米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一股沛然大力奔涌而来,双脚似乎离开了地面,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狠狠的砸在地上,背后伤口顿时一阵剧痛,疼的他面目扭曲。 嗤! 利刃入肉,左肩之上血色爆散,橘红色的剑刃自无形之中显露形体,贯穿肩膀直直钉入地面。 “花里胡哨的,没什么用,你要是继续跟我拼刀,说不定还能多坚持一会。” 蓝色雾气随风飘散,林露的身形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抱起双臂,视线从战战兢兢的鲁珀们身上扫过,又落到脸色苍白的达西米身上。 “感觉怎么样?下午派人袭击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现在的结果?” “原来是你!” 达西米双目圆瞪,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是真不明白,你从哪想到袭击我就能在龙门制造混乱的?你这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哼,赢家通吃,我没什么话说。” 达西米倒也硬气,即便是被钉在地上也没有服软求饶。 对于这种人,林露一向都是高看一眼的,他就喜欢硬气的人。 “你看啊,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看个热闹你就派人来杀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橘红色的剑刃消散,林露拾起剑柄,笑道:“事实上我还是挺好奇你到底怎么想的,还有你们来到龙门的目的,都很感兴趣,但是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强迫你。” “我欣赏你保守秘密的硬气,会给你一个体面死法的,等会儿就送你上路,保证没有痛苦。” “德克萨斯。” “啊?” 黑狼少女拎着光剑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达西米和他的部下在几分钟内全都被放倒在地,剩下的也是唯唯诺诺不敢动手,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听见林露的叫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你可以杀了他,但是仅限他一个。” 林露指了指地上的达西米,自己则是站直身体,看向他那几个踌躇不前的手下,有点奇怪这些人怎么没跑。 要说和自家老大感情深厚……那刚才达西米倒地的时候就该冲上来才对。 可要是没什么感情,明知留下不会有好下场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跑? “他们不敢跑。” 德克萨斯看了一眼地上躺着、双肩都被废掉的达西米,也没有动手,许是看出林露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 “叙拉古的规矩和龙门不一样,如果达西米死在这里他们却活着回去,后果比死还要可怕。” “他们就不会跑到别的地方?” “叙拉古是他们的根。” 话一出口林露就感觉不对,听到德克萨斯的话之后马上就明白过来。 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孤儿吧?他们肯定是要顾虑自己亲朋好友的,不回叙拉古还能去哪? “那他们估计是死定了。” 明白了缘由,林露就不再关注那些人,对他来说这些小喽啰跑与不跑都没什么意义,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找的就只是达西米。 当然,他们就算跑也不可能跑的出去,在下城区里如此肆无忌惮的追杀德克萨斯,已经严重破坏了鼠王的规矩。 灰色的林,可不是好惹的。 “我以为你会同情他们。” 德克萨斯突然说了一句,听的林露神色一怔。 “或许有吧,但那不代表我会因为他们放了达西米,今天晚上达西米必须死,谁来也保不住他。”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林某人长的就那么像好人? 同情或许有那么一点,也只有一点点,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圣母,不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同情就放过敌人。 林露摇头失笑,踢了一脚地上的达西米,疼得他呲牙咧嘴,怒目而视。 “既然他什么都不说,那留着也没有用,你不用这个机会,我可就自己动手了。” “一把刀而已。” 德克萨斯轻轻摇头,看向达西米的眼神一片漠然,似乎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在这里杀他会惹上麻烦,我不想惹麻烦。” “好吧,那我自己来。” 她不愿意动手,林露也不在意,一手握剑,精神力从剑柄中注入,橘红色的剑刃再次弹出。 “混蛋!你怎么知道我不说!” 眼看光剑就要真的落到脖子上,达西米身子一抖,瞳孔收缩,吓得高声叫嚷起来。 他没想到这愣头青真的打算在这里杀了他,顿时绷不住了,明明之前那些人都是打晕过去,即便是伤势最严重的也都没有断气,怎么到他这里就开始杀伐果决了? 来到龙门这段时间他对贫民窟的规矩也有所了解,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难道他就不怕惹得那位‘鼠王’不满吗? “你的口风这么紧,到现在也什么都没说,不就是不打算说了?” 林露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剑刃停滞在半空,戛然而止,差一寸便要切进达西米的脖颈。 “你特娘的倒是问啊!你什么都不问我说什么!你都没问过怎么知道我不说!” 闻言,达西米的心态都差点崩了,你上来啥都没问就给我扣了个嘴硬的帽子,还说我不打算说?! 想让我开口你倒是问啊!你一个问题都不问我怎么给你解释? “我没问吗?” 林露眨了眨眼睛,看向德克萨斯。 “问了,他没有回答。” 黑狼少女一板一眼的回答,说的极为认真,完全看不出开玩笑的意思。 “看吧,我就说我是问了的,你不愿意说,摆出硬骨头的模样,那就不怪我。” 两手一摊,林露抬起光剑,做势就要给他来个一剑封喉。 “你那也叫问?!” 达西米大惊失色,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终于在剑刃触及皮肉之前响起林露到底问了什么,连忙高喊:“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硬气了?” 橘红色的剑刃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血痕,差一点点便要割开咽喉。 林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收回剑刃,剑柄在手里转了个圈,双眼眯起,隐隐有寒光闪过。 “不了不了!我说,我都说!但你得保证不杀我!” “放心,只要你说的清楚,我不会继续对你出手,这件事到此为止。” “咕噜~” 剑刃消失,得到林露的承诺之后达西米下意识的吞咽口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疼的,脸色因为背后和肩膀的伤口越来越苍白。 但他也不敢再耽搁,有这么个愣头青在旁边天知道再拖下去这人能干出什么事来。 “是这样的,我——” 啪!啪!啪!…… 一连串的肉体击打声陡然响起,打断了达西米的话,紧接着便是嘈杂的脚步声连成一片。 几个全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剩下的几个叙拉古人身后,迅速将其击倒在地,达西米等人跑过来的甬道另一边跑来十几个头戴黑头巾、墨镜蒙面、穿着小马甲的人,乍一看像是某个帮派的成员。 下城区的执法者,‘鼠王’直属——灰尾。 第二十五章 只要放对位置,杂草亦有用处 看到灰尾们的出现,达西米眼中浮现出一丝亮色,刚才准备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贫民窟是龙门繁华背后的法外之地,龙门的法律在贫民窟无用,但是这里有自己的规矩。 鼠王,整个龙门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他的存在就是规矩。 他说贫民窟允许争斗,所以下城区的混乱持续至今。 他说不许随意杀人,那么就没有人敢于触犯。 当然,实际情况上就要复杂许多,很多规矩没有付诸纸面,不过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心照不宣,除了真正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很少有人敢跨过那条线。 毕竟,在上城区违法犯罪只是会被近卫局抓起来审判,得罪了鼠王,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是死的十分惨烈的那种。 达西米很清楚,他这几天在龙门所做的事情已经犯了忌讳。 可如果抓他的是鼠王,那仍旧有些许回旋的余地,他的背后是叙拉古十二家族之一的卢切斯家族,即便是鼠王也要有所忌惮,所以落到鼠王手里他还有机会活下去——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 无论怎么说,也比去赌一个刚刚还要杀掉他的家伙说话算数要强的多。 现在灰尾已经来了,这个小狼崽子找来的帮手想必也要顾及到鼠王的威名吧? 他这么想着,就听见头顶传来林露淡漠的声音:“诸位,魏大人要他的命。” “魏大人?” 在龙门,可没有第二个人能被尊称为‘魏大人’。 灰尾们暂缓手中动作,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全身套在黑斗篷里的灰尾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可有证明?” “没有手令什么的,但有人可以证明。” 林露视线越过德克萨斯,看向不远处堆放着不少杂物的角落,招了招手:“暗处的兄弟,出来做个证?” “……” 夜色下一片漆黑的角落里,黑蓑衣悄无声息的浮现,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再次消失在阴影里。 “既然是魏大人要的,那这个人你可以留下,其他人我们就带走了。” 看到黑蓑衣现身,灰尾瞳孔收缩,缓缓点头,不敢多问,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他们的动作很快,没用多久地上躺着的鲁珀们就全都被打包拖走,被灰尾们扛着消失在甬道尽头。 “我果然没有猜错,可惜斯内克那个蠢货失手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离开,达西米紧绷着的苍白面孔突然松懈下来,自嘲的笑笑,也不用林露再说什么,主动开口解释起来。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并不算复杂,德克萨斯的末裔离开了叙拉古,让一些以前碍于某种约定心照不宣的德克萨斯家族老仇家逮到了机会,就打算做点什么,卢切斯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那些都是陈年旧事,真要说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也没有,卢切斯家族派出自家的合伙人追杀德克萨斯实际上只是顺手而为,并没有在这方面倾注太多心力,不然德克萨斯根本就不可能跑到龙门。 之所以在龙门搞出这么多事,更多的还是达西米本身的原因,尽管卢切斯家族的现任老板并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可对他来说这一次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需要依靠这份功劳在家族里谋求更高的位置,像他这样为家族干过不少脏活的杀手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现在的位置上的,要么往上爬,要么就是……因为没有价值被秘密处理掉。 达西米不想死,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这次任务,把它漂漂亮亮的完成,向家族证明自己的价值。 本来他们是想要低调一些的,不过因为一点意外,他们不但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德克萨斯的踪迹反而因为另一批人做下的事情被龙门近卫局给盯上了,这让达西米颇为气愤,经过几天的调查之后终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找上了那伙人藏匿在服装店里的据点,直接用偷渡进龙门的时候随身携带的源石炸弹摧毁了那里。 他这么做是想要在报复的同时也把近卫局的精力吸引过去,然后就遇见了林露的出手,得到情报之后的达西米脑子一热,就想到了派出杀手这个馊主意。 依据是陈具备龙的血脉,并且手持威力巨大的武器,在龙门一定颇有地位,而与她熟悉的林露当时只是借用,手上并没有那样的武器,比手握神器还在近卫局工作的陈要好动手的多,只要杀了林露,陈一定会暴怒,从而占用近卫局更多的精力。 听起来很没道理,充斥着大量的个人猜测,基本没有逻辑可言,但当时的达西米就是这么做了。 对此林露的评价是…… “脑瘫。” 对于达西米的馊主意和十分清奇的脑回路,林露想了想发现自己很难给出什么正面评价,难怪这人在叙拉古从少年混到中年还是个杀手,就这智商,在叙拉古那种黑帮盛行的地方没有死于阴谋诡计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说过,只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就不会杀我。” 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完之后,大约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达西米的声音都变得微弱起来,但仍旧努力睁大眼睛,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甘和期盼。 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不愿意放弃。 “你很想活下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林露本来是不打算管他的——只要放着不管,用不了几分钟达西米就会死于失血过多,并不违反‘不继续动手’的承诺。 不过现在他临时改变了主意,达西米这人虽然不怎么样,智商也不是很充足,但有一个特质——他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为了活着,他可以不择手段。 这孩……这种人,或许可以骗去为尚且稚嫩的小黄金树做点贡献,刚好他脑子不怎么好用,应该不难忽悠。 “想。” 看到林露确实没有动手的打算,达西米眼中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让我活下去,我可以为你做事!” 第二十六章 黄金树赐福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既然是植物,成长就需要养分,在这一点上即便是黄金树也不例外,但是与寻常草木不同,黄金树的生长并不需要汲取土壤中的养分,而是需要更深沉的东西——生命的灵魂与肉体。 更古老的过去林露了解的不多,但对于黄金树的生长机制他还是知道不少的。 在交界地的过去,黄金律法尚且辉煌的时候,黄金树的存在就是主导着交界地生命轮回的核心所在。 信仰黄金树的生灵会在死后通过‘归树’的仪式回归黄金树,他们生前的肉体和灵魂中所蕴藏的力量会成为黄金树生长的养料,在归树之后被纯化为最原始、最纯净的灵魂,洗去一切过往,然后重新回归世界,成为全新的个体。 黄金树通过生命的归树获得养料强壮自身,同时也播撒下自己的力量,让新生的生命可以更长久的存活下去。 在黄金王朝鼎盛时期,黄金树的力量辉煌而强大,在它的覆盖范围之内,所有的生命轮回都由它掌控,直接取代了久远过去的‘死亡灵火’。 这姑且也算是一种交换,一种生命的循环,黄金树需要用这种方式存活,信仰黄金树的生灵也依靠黄金树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和更悠久的寿命。 至于这种方式到底是好是坏,林露不做评价。 一家之言代表不了所有人,在他闯荡交界地的时候,艾尔登法环早已崩碎,诸位半神相互争斗,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看到的确实是黄金律法不好的一面。 但是在法环还没有崩碎的时候,黄金王朝的子民却也生活的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没有谁觉得那样不好。 因此他没办法在这件事上评判对错,或者说,黄金树本身是没有意志的,它只是一件工具,一个死物,如果没有艾尔登之兽寄居其中,连清晰的意志都不会有,是对是错,最后还要归咎到掌控它的人身上。 而且他也没有立场去评判,现在他如果想要让自己带来的这株小黄金树快速成长到能够重塑身体的程度,不可避免的也要用到同样的办法。 林露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做法是不是能够有效,毕竟在交界地的时候,归树是黄金律法的一种规则,他现在手里并没有艾尔登法环,具体能不能成,那得试过之后才知道。 只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一直就待在龙门,出于不想在实力跌落的时候惹上麻烦的想法,别说杀人了,连伤人都是极少数的个别情况,直到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出手,自然也就没法验证猜想。 达西米的出现无疑是一个机会。 本来菈妮的苏醒就让林露心里对培养黄金树的事多了几分急迫,正巧这个时候他不知死活的自己撞到枪口上,他不倒霉谁倒霉? 反正是他咎由自取,拿敌人当试验品林露可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 “我可以放你回去,放你回到叙拉古,并且还会给予你更强的力量。” 与德克萨斯分别,从贫民窟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已经是半夜,看楼上还黑着灯,林露就知道陈多半是还在近卫局加班,没功夫回来。 他也没有带达西米上去的意思,就在楼下停住,开始忽悠这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叙拉古杀手。 “那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经过祷告的治疗,达西米的伤口已经止血,不过他的伤势比较严重,没办法完全治愈,此刻只是堪堪能够自如行动。 听了林露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赶紧询问自己要付出什么,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活命,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代价是我会给你打上烙印,从此以后你的生死就掌握在我手里,有用到你的时候,你也不能违背我的命令。” “好,没问题!” 达西米答应的毫不犹豫,这个条件比他预想的还要宽松许多,只要现在能活着回去,之后怎么样都好说。 “很好,不要反抗。” 林露点点头,轻轻挥手,一片散发着淡淡金辉的树叶从楼上阳台的小黄金树上飘落下来,在空中打了个旋,贴到达西米的额头上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达西米身上本来只是初步愈合的伤口就开始迅速恢复,棕色的瞳孔中心亮起细微的金芒。 黄金树赐福·青春版。 这棵小黄金树本来就是林露用自己的力量催生出来的,可以说他的意志就是黄金树的意志,操控黄金树降下赐福并不是难事,不过现在小黄金树的力量还太弱,能够给予的赐福比交界地那棵大黄金树的真正赐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连青春版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儿童体验装。 “这是……我感觉到身体变得强壮了。” 感受着身后和肩膀伤口的阵阵酥麻,达西米伸出手掌,攥拳又松开,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他的天赋不算好,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体逐渐开始走下坡路,能够维持实力不下滑已经非常困难,更别说有所进步。 结果现在就接受了一个烙印,就变得更强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你那些手下没有闹出什么大事,现在你被我抓住,鼠王多半会把他们教训一顿赶出龙门,你可以在城外等着和他们一起回去叙拉古,走吧。” “你就这么放我走了?” 达西米的神色更为惊讶。 林露瞥了他一眼,明明什么都没做,达西米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突兀僵住,巨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额头上顿时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他想要呼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似乎有某种恐怖的东西在体内缓缓苏醒,将要带着他的‘生命’一同离开,无边恐惧宛如浪涛一般包围而来,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 在耳边,青年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深渊深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烙印会带给你更强的力量,当你失去它的时候,生命也会一同消失,懂?” 第二十七章 梅琳娜,我的梅琳娜~ 达西米走了,走的很狼狈。 陈一夜都没有回来,林露也没有睡觉,就坐在窗台边上盯着小黄金树守了一夜。 鼠王掌控着龙门的地下世界,某种意义上他比所有人都要守规矩,因为只有他守住规矩,其他人才会遵守。 所以那些被抓走的叙拉古人多半是不会全死的,在龙门搞出过事情的必然会被处理掉,没搞过事的大概率会被放出去,这就是贫民窟的规矩。 所以林露在等,等待种下的种子收获果实。 达西米也并没有让他等的太久,到黎明将至,天色微微亮起,黄金树稀疏的枝叶上陡然亮起一阵辉光,几颗金色光点从虚空中飘出,融入到树干里面,本来只有一尺多长的小树树干陡然变粗了几分,肉眼可见的长高了十几厘米,枝叶也繁盛不少。 林露伸手触摸树干,温和的力量顺着手指流入到体内,让身体和精神都获得了不小的成长。 “这家伙动手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啊。” 感受着变强的身体,林露嘴角勾起,笑意盎然。 他放走达西米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种人为了活下去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次任务失败,为了自己回到家族之后不会被追责,并且还能有晋升的机会,达西米必然不会让那些部下跟着一起回去,只有所有人都死了,最终解释权才会掌握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一定会杀死其他人,孤身一人返回叙拉古。 只要他动手杀人,那么他身上携带的黄金树赐福就会起到一部分‘归树’仪式的作用,被他杀死的人灵魂和一部分身体能量会通过赐福流入黄金树中。 在林露的特意调控下通过归树提取到的养分九成九会被黄金树吸收,再反馈给他,剩下一点在赐福的引导下强化达西米的力量。 这算是一个长期的投资,叙拉古和龙门不一样,那里从不缺少争斗和杀戮,达西米那种渴望地位、渴望生存的人尝到甜头、知晓赐福的作用之后必然会想尽办法获取力量,哪怕是饮鸩止渴他都不会放弃,更何况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等到某一天他死在其他人手里,所有的力量和灵魂全都会在赐福的作用下回归,成为黄金树成长的养料。 稳赚不赔,无论怎么样林露这边都不会吃亏…… “听我说谢谢~”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思考,林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五点,来电人显示是‘老板’。 这只企鹅的作息时间一向诡异,似乎在任何时间段都能看到他,好像从来都不睡觉一样,也只有他能干出凌晨五点钟给别人打电话扰人清梦这种事,并且乐在其中。 好在今天他直接就没睡。 只要我不睡觉,就没有人能打扰我.jpg “什么事?” 林露拿起手机,接听,不出所料的听到了大帝略带失望的标志性嗓音。 “啧,你昨天和老魏谈了一笔大生意?他可是难得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确实有这件事,魏大人给的报酬很丰厚。” “小子,再多的钱也得有命拿,卡兹戴尔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尤其是现在。” 电话里,大帝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没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样子。 “如果这件事并不是你自愿的,那我现在就可以跟魏彦吾回绝这件事,有我在他不会找你麻烦。” “是我自愿的,毕竟,他给的太多了。” 摸摸靠在窗台上的法杖,林露心中微暖,同时也有些疑惑。 大帝是知道他武力值不弱的,卡兹戴尔那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能让他都如此慎重?要知道就在昨天他还用莱塔尼亚剧团的情报坑走了一大笔工资,那时候都没怎么担心。 “看来你挺有信心,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莫斯提马最近会回去拉特兰,你们可以一起走,这样安全性也有保障,需要什么东西上午来酒吧拿,这次任务的所有损耗公司报销。” “放心,不会跟你客气的。” 林露微微一笑,心里已经在盘算待会要带上多少东西了。 总之,管他有用没用先拿了再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只吝啬的企鹅平时报销点车费都抠的不行,也不知道魏彦吾那边究竟给了多少钱,竟然让铁公鸡都开始拔毛了。 “不用客气,缺什么随便拿,老魏全额报销!” 大帝说的气势十足,尽管隔着电话看不到本人,林露也能想象到他站在吧台上挥斥方遒的样子,就说这铁公鸡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感情是逮到冤大头了。 “那就给我准备一辆适合在野外驾驶的好车,还有一批备用武器,野外生存用品,老板你懂我意思吧?” “嘿,放心,全都是最好的。” 大帝嘿嘿一笑,挂断了电话,隔着手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不用想都知道这只企鹅在报账的时候至少会把账单翻个几倍,他坑人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但那和他林露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他拿了东西,大帝挣了好处,大家都有的赚,岂不美哉? “不过,能和小莫一起走,真是意外之喜。” 放下电话,林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窗台上静止不动的菈妮人偶,嘴角止不住的咧开。 能和美少女一起同行谁愿意自己一个人干巴巴的上路? 现在菈妮只能保持人偶形态,还得三天两头睡一觉,要是梅琳娜这个时候能醒过来就好了,和菈妮不一样,她可是能展现出灵魂实体的…… “哼!别在这里发癫!” 突然,略带沙哑的女声从心底响起,吓得林露打了个激灵,脸色顿时僵住。 “梅,梅琳娜?!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就在刚才,你胡思乱想的时候。” 梅琳娜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传来,窗台上的小黄金树枝叶荡漾,洒下淡薄的金色辉光,模糊的影子在辉光中逐渐变得清晰,勾勒出棕色头发、闭着一只左眼的少女模样。 第二十八章 谁不喜欢和美少女贴贴呢? 梅琳娜! 我的梅琳娜! 看到从金辉之中展露身形的少女,林露大喜过望,张开双臂就抱了上去。 嗯,软软的,凉凉的,还是以前的味道! “不要突然抱过来啊!” 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被抱进怀里,梅琳娜眼睛睁大几分,一脸嫌弃,却也没有推开。 “嘿嘿,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美人在怀,林露低头蹭了蹭梅琳娜的头发,这才放开,满脸傻笑。 对他来说,曾经陪伴他从宁姆格福走到王城,穿越雪山,踏过圣树,甚至在巨人火焰大锅上为燃烧黄金树而差点牺牲自己的梅琳娜无疑是最重要的人之一,当他踏入群星,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之后那些交界地的故人尽皆分离,只有梅琳娜和菈妮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 如今两个人相继从沉睡中苏醒,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而且和现在状态有些尬尴的菈妮不一样,梅琳娜是可以做到灵魂实体化的…… “黄金树的力量唤醒了我,否则我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梅琳娜好奇的看了一眼窗外夜景,然后就看到了摆在黄金树花盆边上的菈妮人偶,眉头微微皱起。 “菈妮她还没醒过来吗?她应该比我醒的更早才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白天的时候醒了一天,因为精力消耗太大又睡过去了,可能要等上几天才能恢复。” 林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觉得有点遗憾,要是菈妮醒着他们三个今天就能真正的重逢了。 “是因为这具小人偶的身体不太合用吧?你没找到原料给她再做一具身体吗?” 也许是以灵魂状态行动已久的原因,梅琳娜一眼就看出菈妮身上的问题所在,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毕竟……她的状态其实也没有多好,要不是黄金树的突然成长,想要苏醒都要等上很久。 “这里和我们那里不太一样,我对这里的了解也不深,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菈妮问题的线索了。” 林露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盘算:“我打算继续培养黄金树,如果能抵达生命熔炉的形态,哪怕小一点也足够给菈妮还有你重塑真正的身体,这个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所以我准备了一个临时的替代方案。” “这个世界也有将灵魂转移到死物和制作灵性人偶的相关技术,我已经有些线索,找到的话应该可以先制造一具临时的人偶身体,虽然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总归也是能用的,至少比现在会好得多。”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听完林露的想法,梅琳娜笑着点头,一点都不意外。 她选中的褪色者就该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他,没有什么强敌能阻碍他。 他一路成长,从弱小走向强大,与无数英雄、半神厮杀,打败神人,斩杀无上意志派下的野兽,甚至最后敢于向无上意志发起挑战。 他没有失败,不会放弃,有的只是‘暂时没有成功’而已。 这,才是她的英雄。 “那么,我们又要在这里开始新的征途了吗?” 梅琳娜如此询问,然而林露只是笑笑,伸出手掌,柔声道:“没有什么新的征途了,梅琳娜,我们都已经不再背负使命,这一次我们要为自己而活,活的更自由、更精彩一些,我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现在想要做的也只是让你们可以作为真正的人复活而已,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吧?” “当然。” 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形状,梅琳娜将自己的手与林露搭在一起,回答的毫不犹豫。 “无论何时何地,我会一直与你同行,就像……你也不会离开我,不是吗?” 手掌相搭,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曾经一起交战过诸多英雄豪杰,曾经一起踏过崇山峻岭、高城险地,羁绊之深早已无法用单纯的语言来形容,怎么可能会分开?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林露笑着张开手臂,想把梅琳娜拥入怀中,却听见窗台上传来细弱的咳嗽声,伸出的臂膀顿时僵住。 两人齐齐转头,就看见摆放在黄金树旁的小人偶帽檐颤动,抬起头来,蔚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这边。 “菈妮你醒了?” 看到小人偶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林露顿时大喜,一旁的梅琳娜则是有些尴尬,这种被人当面抓到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但是很快她又硬气起来,毫不示弱的和菈妮对视,大家地位平等,她为什么要怕? “哼。” 菈妮轻哼一声,撇过头去,阴阳怪气道:“我要再不醒过来,你们还不知道要在我面前干出什么事来。” “怎么可能!我最多就是抱抱,抱抱……” 林露讪讪一笑,小声嘀咕:“你们这连真的身体都没有,我就算是想干点别的也干不了啊……” “无耻!” “呸!” 距离就这么点,声音再小也听的清楚,这番发言顿时找来两人的一致唾弃,梅琳娜面露鄙夷,出口便是黑历史。 “这就是你当初掀玛莲妮娅的裙子,扒人家尊腐骑士铠甲的理由?” “意外!那只是意外!而且扒尊腐骑士铠甲的事……我那不是想收集一套铠甲嘛!” 林露满脸无辜,大声争辩:“战斗,战斗的事情,那怎么能叫扒呢!” “他还干过这种事?” 即便是人偶的身体做不出表情,也能感觉到菈妮的视线变得危险起来,梅琳娜摊摊手,表情很是微妙。 “他干过的丢人事多了,比如晚上跑进拉塔恩的战场把里面那些长矛兵器什么的运回家当箭用,把菲雅的衣服偷藏起来,还求着修古给他强化,强化……” 说着说着,梅琳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声音低到完全听不清楚。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眼看就要当场社死,林露眼珠一转,两手一拍,把梅琳娜和菈妮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大声道:“咳,那都是以前条件不好,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了!听我说,既然梅琳娜已经苏醒,那么我有一个新的计划……” 第二十九章 莫斯提马的卡兹戴尔小课堂 10:10A.M.天气/晴。 龙门西南,无人荒野。 灰绿色的越野车奔行在土路上,粗大的轮胎碾过碎石车辙,荡起一片尘烟,在车后拖拽出昏黄的轨迹,野外直射的阳光照在车辆的外层金属装甲上,反射出晦暗的光泽,车身上大大的‘RAYTHEAN’字样昭示着这辆车的出产厂商——雷神工业。 雷神工业荒野系列T-08型武装载具·掠夺者。 与寻常越野车辆不同,这台专用于野外特种作战以及战争支援的载具整个车身都覆盖着坚固的金属装甲,连装配有特制防爆玻璃的车窗都在装甲包裹下显得十分狭小。 考虑到直面武装部队冲击以及源石技艺打击的防护性,车辆装甲中融入了一定比例的异铁材料,经过专门配比的合金对于物理冲击与源石法术都有着相当程度的抗性,动力强劲的源石引擎以及专门为野外复杂地形定制的复合型轮胎足以保证它能够在绝大部分地区畅通无阻。 在兼顾防御的同时,这辆车的车身上也预留了多个武器平台,拓展性极强,其适配接口可以搭载雷神工业的所有轻型武器,甚至可以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安装少数重型武器,化身为移动火力平台。 当然,如果真的需要那种服务,是要另外加钱的,即便没有武器,这辆车的售价也足以令大多数个人买家望而却步——它的单车售价达到了惊人的320万龙门币,这个价格足够在龙门靠近内环的市区全款买下一套小平米的房子。 但是当真的开上手之后,林露感叹有钱真好的同时也只能给出物有所值的评价。 这辆车的性能确实也对得起它高昂的价格,经常在野外出没、令独行者十分头疼的变异源石虫完全可以直接撞过去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损伤,源石虫在装甲撞击下汁液横飞的爆开瞬间实在令人欲罢不能,十分爽快。 并且源石引擎提供的强大动力能让它直接碾过路上的沟壑,在野外肆意奔行,这种粗暴野蛮的快感简直让每个男人都为之着迷。 更令人兴奋的是——从开出龙门的那一刻起,这辆车就真正归属于他了,每每想到这里,林露就有一种把这车卖掉换一套房子的冲动。 不过那得回到龙门之后再说,而且他也有点舍不得。 “喂喂,小莫,说点什么啊,从出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你都不觉得无聊的吗?” 单手握着方向盘,林露微微偏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蓝发天使,希望她说点什么排解一下路上的无聊。 在野外肆意驰聘的感觉是很爽没错,但是这里距离路线图上的第一个补给点至少还要开上八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只是闷头开车的话那还是挺无聊的。 “你想听我说什么?” 闭目养神的莫斯提马闻言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很少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了,但是林露这家伙是个例外,这人似乎根本不被她刻意营造出来的距离感影响,总是能厚着脸皮贴上来说点有的没的,一天两天还好说,连续几个月都是这样,即便是她也感觉有点招架不住了。 毕竟不管表现的再怎么冷漠疏离,她也还是个人,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机器,她只是把情绪全都收敛起来,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任谁遇到林露这样愿意用水磨工夫整天软磨硬泡贴上来的家伙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莫斯提马现在就觉得非常无奈,她不想理会,但是考虑到如果装作听不见的话林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继续找话说,她就没法不做出反应了。 “你不是信使吗?肯定走过很多地方,讲讲卡兹戴尔的情况怎么样?我对那边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听你说说也好有个准备。” “卡兹戴尔……” 提起这个地方,莫斯提马的表情少见的有了些许变化,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公式化的笑脸,让人怀疑那是不是错觉。 “卡兹戴尔现在正在打仗,并且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很多年,如果没有意外,恐怕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有一人彻底倒下,拜那场战争所赐,现在的卡兹戴尔堪称整个世界最混乱的地方,没有之一。” “那里到处都是雇佣兵,是军火商钟爱的乐土,那些萨卡兹人根本没有平民的概念,你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危险的掠夺者,他们会觊觎你身上的一切东西,包括生命,和龙门相比,那里就像是地狱,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难得听到莫斯提马的长篇大论,林露不敢打断,一边开车一边聚精会神的聆听。 他提出这个问题一方面是想要和天使小姐搭个话排解无聊,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了解一下卡兹戴尔的现状,过去之后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一脸懵逼。 “你要去卡兹戴尔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与任何萨卡兹人交流,也不要答应任何人的邀请,找到目标,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任务,然后马上回去龙门,一刻都不要停留,在那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而且因为战争局势越发紧张的缘故,即便是在野外也很可能会遇到小股部队或者是雇佣兵队伍,对于独行客而言他们都十分危险,遇到尽量躲避,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卡兹戴尔的情况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听起来像是整个国家都成了战场。” 林露微微皱眉,感觉这次任务可能不会太过顺利,这么混乱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交界地的翻版,当初他在交界地的时候基本上也是走到哪打到哪,基本上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看见就动手的敌人。 “不是听起来。” 莫斯提马侧过头,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斩钉截铁道:“卡兹戴尔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战场。” 第三十章 到达世界最乱战场——卡兹戴尔 一个全部国土沦为战场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 赤地千里,白骨盈野! 无休止的战争,将人变成鬼! 扭曲的环境会催生更加扭曲的人性,良善者难以生存,无论老弱还是妇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不择手段! 那副景象,林露早在交界地的时候就已经亲眼见证过了。 那一场波及整个交界地破碎战争让昔日的秩序荡然无存,半神之战让整个世界变得千疮百孔,英豪沉沦,百鬼夜行,曾经繁荣昌盛的国土上遍地都是怪物,杀戮,是那里的主旋律。 想要活下去,就唯有战斗,永不停歇的战斗! 或许与交界地相比,卡兹戴尔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莫斯提马的提醒是有道理的,行走在那样的土地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不能信任的,甚至一瞬间的软弱,就有可能招致毁灭。 林露自然不会惧怕争斗,他本身就是踏过尸山血海的王者,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的他,也不是曾经的他,没有那份实力,就必须谨慎应对。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便是野狗,数量足够多的话也是能咬死高手的。 想到这里,他对卡兹戴尔的警惕顿时又上升了一个等级,然后就想起一个问题。 “小莫,如果卡兹戴尔真是像你说的这样,雇佣兵横行,盗匪猖獗,那我们开着这辆车直接跑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雷神工业出品,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令人眼热的好东西,更别说这辆掠夺者还不是一般的车,就算是个傻子只看外形都能看出不一般,再加上外面明晃晃的雷神工业logo,可以说是十分吸引眼球,若是在别出也就罢了,可是在那种地方,怕是会引起不少人的觊觎。 有些人或许会因为车本身的价值心生忌惮,但这个世界上总来都不缺少铤而走险的疯子和亡命徒,他们可没有那么多顾及,只要心动,就会动手强抢。 不怕麻烦是一回事,主动招惹麻烦就是另一回事了。 “的确不太好。” 莫斯提马轻轻点头,对林露的想法表示认可。 “普通的匪徒和佣兵队还有拾荒者不足为惧,他们会畏惧能够拥有这辆车的人本身的实力和地位,不敢冒着风险动手。” “那些大型佣兵团不一样,他们本身实力雄厚,人手足够,是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肥肉的,卡兹戴尔的雇佣兵就是一群疯子,根本没有那么多顾虑,遇到他们多半会有麻烦。”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放弃这辆车?” 林露眉头皱起,只是稍微想想就把这个选项抛在了脑后。 放弃?开玩笑,那怎么可能,这可是价值320万龙门币的豪车! 他还指望着回到龙门之后没准能用这东西换一套房子呢,不可能就这么扔在荒野上。 而且开车固然有几率被大型佣兵团盯上,但是换成别的方式一样躲不开那些小型团队和拾荒者,只是找麻烦的人不一样了而已,而且要是因为这种事就主动放弃防护性能出色的越野车,那不是自断臂膀?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建议,具体要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 不动声色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放置在后座上的小人偶,莫斯提马认定林露不可能放弃这辆车,但她也没有再插手林露决定的意思,反正具体情况她已经有过说明,具体要怎么做还要看林露自己的想法。 噗嗤~ 掠夺者的车身微微震动,粗大的轮胎直接从一只源石虫身上碾过,留下一片散碎的痕迹。 汁液飞溅,宛如刺破盛满水的气球一样的手感让林露心神一震,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车,不能扔! 这么好的工具,车上还带着那么多物资,哪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现在这整辆车包括车上面的所有物资装备可都是归属于他的,单是车本身的价值就远远高于这次运送任务的酬劳,就算是拖,他也要把这辆车拖回龙门!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莫斯提马淡漠的开口,常年都是微笑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的视线随着车子的移动透过玻璃看向远方,言语间似有所指:“从前面开始就要进入卡兹戴尔的国境内部了,或许你马上就可以亲身体验一样萨卡兹人的热情好客。” “前面?” 荒野的景象从车外飞速掠过,到处都是看起来久无人烟的荒草地,偶尔能看到几条蜿蜒的土路闪过,和之前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显眼的标识可以划分疆界,林露怎么看也没看出莫斯提马到底是凭借什么东西来判断他们已经要离开炎国进入卡兹戴尔的。 大约这就是资深信使对于路线和距离把控? 而且……原来龙门距离炎国和卡兹戴尔的边境这么近的吗? 从边境线到城市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这么近的距离,那些游荡在卡兹戴尔境内的雇佣兵和拾荒者们就从来没有越线的想法? “萨卡兹人在所有国家和种族里面都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出了卡兹戴尔,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愿意接受他们,所以你很难在卡兹戴尔之外其他国家的城市里见到萨卡兹人,他们有自己的规矩,边境线拦不住他们,但他们也不愿意进入城市。” 面对林露的疑惑,莫斯提马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回答,看得出来她这个信使的含金量确实不低,至少对于卡兹戴尔和萨卡兹人的了解是十分深入的。 这可能和她的种族也有一定关系,众所周知,萨卡兹在国际上被蔑称为‘魔族佬’,而来自拉特兰的萨科塔则是‘天使’,两者之间据说是有世仇的,关系非常恶劣。 嗯……或许对莫斯提马来说并不是这样…… 林露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莫斯提马的角上扫过,忽的看到就在不远处的荒野上,一队披着破烂斗篷的人影正在朝着这边行进,看样子可能就是要跨越边境。 第三十一章 他娘的萨卡兹,敢打我的车! 莫斯提马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林露第一次看到萨卡兹这个种族。 作为文明世界的商业中心,龙门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和打工人,鲁珀、沃尔珀、扎拉克、菲林、鬼、黎博利,整个泰拉大陆的绝大多数种族都可以在龙门看到他们——除了萨卡兹。 林露在龙门也待了几个月时间,无论是上城区的繁华地带还是下城区的贫民窟都有涉足,但从来没看到过任何一个萨卡兹人,只从书中的资料里看到过大概说明。 或许莫斯提马可以算半个?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那群人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仅能看到从特意留出的孔洞里弹出的双角,有的角和莫斯提马类似,有的则是向上生长,其中有几个人身材明显比身边的同伴高大壮硕许多,身后背着与他们身高相差仿佛的巨型大剑。 “是萨卡兹大剑手,不知道是隶属谁的部队,绕开他们。” “行。” 莫斯提马见多识广,既然她说要避开,林露自然也不会反对,当即转动方向盘让车子的行进方向偏转了一个角度。 但是由于车速很快,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不算很远,大约只有百米左右,那群萨卡兹人也发现了奔驰过来的装甲车,毕竟大马力引擎的声音远在几百米外都听得见,想看不到都难。 行进的人群陡然停住脚步,似乎是进行了极为短暂的交流,几个身材较为矮小的萨卡兹从斗篷里伸出手臂,取下了背在身后的法杖。 紫黑色的能量在法杖顶部汇聚缠绕,凝聚成人头大小的球体从朝着车子飞驰而来。 “这就动手了?” 看到飞来的法术球体,林露顿时对卡兹戴尔和萨卡兹人的现状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就连交界地的那些士兵遭遇敌人好歹也有个准备和试探的过程,这些萨卡兹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根本没打算确认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这未免太过凶恶了些。 吱~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装甲车在林露的操控下在土路上拉出深深地痕迹,瞬间变了一个角度,没想到那些飞来的法术球体也跟着变换方向,这玩意竟然还是追踪弹! 咚!咚!咚!咚! 一连四声闷响,装甲车的整个车身都剧烈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法术轰击在了外层装甲上。 好在雷神工业出品的特种车辆确实对得起320万龙门币的高昂售价,硬扛下法术冲击之后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但是车没事,人是受不了的。 这可是老子刚刚到手的新车,你就这么给我打了?! 心头火起,林露直接调转车头,加大马力朝着那群人直接冲撞过去。 他娘的萨卡兹,敢打我的车?!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得死!我说的! “喂!不要冲动!” 莫斯提马刚刚说完,装甲车已然咆哮着冲进人群,尽管萨卡兹们反应很快,仍然有两个来不及躲避的大剑手被装甲车正面撞上,当即飞出去十几米远。 然而装甲车也因为这一撞速度大减,车身剧烈震颤,显然是车外避开的萨卡兹们开始攻击了。 “小莫,开干了!” 重新转向加速肯定是来不及了,装甲车的防护再好也终究只是轻型装甲,面对连续攻击扛不住多久,林露索性原地停车,抄起法杖和从大帝那里顺手拿来的长刀开门就冲了出去。 “你都不管管他的吗?” 莫斯提马扭头对着后面的小人偶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向善于把全部情感都隐藏起来的天使小姐叹了口气,也只能拿上自己的黑白法杖跟着下车。 几个萨卡兹雇佣兵而已,还不够被她放在眼里,只是……这种莽撞的做法实在不合她的心意。 “就这?就这?就这点本事还TM敢打老子的车!” 一下车她就听见了同事的怒吼声,大概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吸引过去,她下来的时候也没有遭遇什么攻击。 天使小姐转从车后探出半个身子,一眼就看到林露手持长刀与三个漆黑的法术球体擦身而过,身体骤然消失,下一秒直接闪现到一个高举法杖的术师面前,锋利的刀刃沿着护甲的缝隙精准刺入术师的脖颈之中。 一刀封喉! 两把一人高的巨型大剑撕裂空气,从两个方向同时落下,林露抽刀后退,一手扯住术师的尸体将其推向其中一把大剑,手中长刀格开另外一把,让其偏离轨迹,身体如同飞鸟一般灵动旋转,血色火焰自他的手掌之中喷薄而出,随着旋转呈环状扩散开来。 人与烈火齐舞,须臾之间,手持长刀的影子已然转到大剑手的背后,刀刃自下而上撩斩,将护甲与血肉一同撕开,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赤色火焰沿着地面蜿蜒爬上大剑手的身体,眨眼功夫就遍布全身,将其点燃成人形火炬。 莫斯提马看的清楚,那颜色诡异的火焰并非单纯的点燃布料,而是将那个大剑手的血肉一同当作柴薪,它所燃烧的,是人的生命活力! 哪怕只是沾上了一丁点的余火,那火焰便会如附骨之疽一般深入体内,迅速蔓延,将整个人都尽数点燃! 转瞬之间,便有三个术师和一个大剑手被火焰攀上身体,成了一团燃烧的人形烈焰,并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扑倒在地,化为漆黑的灰烬。 这种堪称恐怖的效果,连见多识广的莫斯提马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感到不寒而栗。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同事隐藏着不少秘密,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但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林露恐怕要比她猜想的还要可怕的多。 那种与剑刃法术擦身而过毫发无伤的娴熟技艺,唯有曾经亲临战场且身经百战才有可能掌握。 还有从未听闻过的、能够燃烧生命的诡异火焰……莫斯提马甚至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不是源石技艺。 林露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二章 莫斯提马的小心思 “小莫!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莫斯提马在这边想的入神,林露那边就很无奈了。 经过恶神火焰的洗礼和他亲自出手的斩杀,本就数量不是太多的雇佣兵队伍此刻只剩下两个大剑手、三个术师还有五个看不出什么特色的小兵。 这些人他要想解决并不困难,但是两个人出门,总不能全都要他自己动手吧? 在龙门的时候从来没有看到过莫斯提马出手,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有战斗的机会,他可是已经期待很久了! “你自己可以解决,用不到我出手。”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莫斯提马还是抬起了那根顶端带有黑色嵌套圆环的法杖,轻轻点在地上。 以法杖的尾部落点为中心,极为淡薄的浅灰色波纹四周蔓延开来,将剩余的萨卡兹佣兵全都覆盖在内。 嗡~ 空气中响起微不可察的震颤,所有的躁动都在一瞬间停滞。 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萨卡兹佣兵们保持着攻击的动作凝固在原地,身上萦绕起灰黑色法术辉光。 似乎是束缚敌人动作或者是眩晕一类的控制能力? 林露暗自猜测,手上动作丝毫不慢。 趁着莫斯提马出手控制住雇佣兵,他一手提着长刀给每个萨卡兹的咽喉要害都来了一刀。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轻甲,单纯用刀去砍虽然也能砍的开,但没必要费那个力气,反正都不会动了,直接从没有防护的要害入手省时省力,干脆利落。 刀刃划过,血雾飘散,猩红之火随之蔓延,覆盖在所有的佣兵身上,将尸体焚化。 杀人嘛,就是要挫骨扬灰,才能保证这人以后不会以某种方式活过来再找麻烦。 虽然这个世界不一定会有那种事发生,但多年的习惯使然,林露还是下意识的这么干了。 “这不就轻松多了。” 出刀,收刀,烈火漫卷。 感受着周围弥漫的滚滚热浪,林露神色轻松的看向莫斯提马,却发现她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还是莫斯提马第一次有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林露愣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啊啊啊啊!去死!” 突然,十分惨烈嚎叫从旁边响起,连林露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一个全身笼罩在恶神火焰里的大剑手疯狂的朝着这边冲过来,大块漆黑结晶从被火焰覆盖的皮肉下面钻出,飞速蔓延,眨眼间就把他变成了被结晶寄生的怪物,几乎看不出人形。 “闪开!” 莫斯提马转身就跑,看见她都跑了,林露心觉不妙,连忙抽身后退。 那怪物短短几秒钟就膨胀成完全由纯黑晶体构成的不规则多面体,滚动到装甲车的旁边。 BOOM!!!! 结晶四散纷飞,强烈的爆炸轰鸣令空气都微微扭曲,强悍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扬起大片尘烟。 听到动静,林露猛然回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的荒地已经变成了直径十几米的凹陷坑洞,装甲车倾倒在里面,整洁的外壳破破烂烂,两只轮胎塌陷下去。 爆炸坑的表面滋生出大片如同花丛一样的结晶体,上面萦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尘埃,那个变成结晶球的萨卡兹大概是被炸的粉身碎骨,看不见丁点痕迹。 这算什么?打不过就开始自杀式袭击?直接自爆? 关键是你本人那么弱鸡,是怎么炸出这么大威力的? 此情此景,林露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先不要过去,这种程度的感染者自爆之后周围会有大量源石粉尘弥漫,还有强烈的源石辐射,不小心吸入的话很可能感染矿石病。” 莫斯提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正要过去看看的林露停住了脚步。 “那怎么办?等它自己散掉?” “用你的火试试?” “火?” 林露不知道莫斯提马是怎么想到用火去烧粉尘和辐射的,不过抱着试试看也无妨的想法,他还是走近了一些,对着爆炸坑使用了巨人火焰祷告。 猩红火焰从手掌喷发,落在爆炸坑里,竟然真的燃烧起来,从地面延伸到空气里,形成一片火海。 那些漂浮的尘埃都被恶神火焰当成了能够燃烧的燃料,包括地面上的结晶体也一并燃起。 ‘果然是这样。’ 火海翻滚,将空气烧灼的扭曲起来,莫斯提马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愈发肯定了自己猜测。 看到这种诡异火焰将那些萨卡兹雇佣兵的尸体直接烧成灰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众所周知,萨卡兹几乎全员都是感染者,而重度矿石病感染者的尸体处理起来是很麻烦的,常规火葬根本无法摧毁感染者体内的源石结晶,所以一般都需要特殊的焚化炉来处理。 但是林露的火不一样,它可以直接将尸体连同内部的结晶一同烧毁。 那种火焰可以以血肉、生命力和源石能量为燃料,将结晶中的能量释放出来,并且燃烧殆尽,相当于一步到位进行了无害化处理。 对此,莫斯提马的评价是‘非常可怕’。 能够燃烧生命力、乃至于燃烧源石的火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的存在就意味着构成如今世界基础的源石被其完全克制! 不管林露是从哪里找到并掌握这种技艺的,这个人都比她猜想的更加神秘,更加恐怖。 这次出门,她本来是想要回到拉特兰把朋友的妹妹接到龙门,按照计划,在抵达第一个补给点之后两人就会分开,但是看到林露的法术,她突然又不想这么快离开了。 她想要继续同行,更深入的探究林露的秘密。 见微知著,林露所持有的能力,很可能未来会在一定程度改变这个世界的现有格局! 而且看样子,现在的林露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无论是对她,对曾经的朋友和队友,亦或是对拉特兰来说,都是如此。 第三十三章 就决定是你了!托雷特! 源石粉尘被恶神火焰烧尽,被大火过了一遍,装甲车从外面看上去更为凄惨了一些。 林露黑着脸走进爆炸坑里绕着车走了两圈,倒是没有发现除了轮胎之外的其他损伤。 320万的售价果然不是吹的,尽管外层装甲已经大片凹陷下去,满是黑灰,但是经过了那么猛烈的爆炸冲击竟然没有被炸开任何裂口,要是换了普通的车被这么炸一下不说直接报废也差不多。 虽然这辆‘掠夺者’看起来也挺惨的,但至少整体结构没有变形,看上去好像还……能开? 莫斯提马杵在原地拿着法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林露看了她一眼,撸起袖子拽住有点变形的车门,拽了几下没拽动,索性闭上眼睛,狠狠一拉! 咔! 这下终于是开了。 比起外部凄惨的状况,车里倒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后座上的菈妮被安全带牢牢绑在座椅上,只是头顶的帽子歪到了旁边。 其余各种物资也都有提前做好收纳,没有滚的哪里都是。 但是东西没事,车却是没办法启动了。 林露启动好几次也没听见引擎有动静,只有车里的仪表还亮着。 “应该是爆炸干扰到了源石引擎的工作,出现这种故障的概率很低,看来我们比较倒霉。” 莫斯提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外边,看了一眼亮着的仪表,指了指上面亮起的几个红灯:“故障灯亮着呢,这种型号的特殊载具我们两个修不好。” “啊这……”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林露看到了仪表上亮起的几个红灯,只能说不愧是老牌信使,够专业,什么都懂一点。 “那现在怎么办,这么贵的车,才刚拿到手就这么报废了?” “这里距离龙门还不算太远,启动车上的紧急通讯装置可以给老板带消息过去,让他派人把车拖回去修。” “那行吧,你来操作,我不会。”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开车倒是没啥问题,可要说搞点什么复杂操作,林露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操作不来。 不过…… 站在车边看着莫斯提马爬进车里,林露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莫斯提马的态度和之前不一样了? 别看这位来自拉特兰的天使小姐平时总是摆着笑脸,实际上她是很少介入到事件里面的,无论是对人对事,都能感觉到那种淡淡的疏离感,她与周围的世界仿佛被一层看不见壁障隔开,无人能够触及。 而现在,那层壁障似乎消失了。 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人还是那个人,笑还是那种笑,但林露就是有这种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突破了以往的界限。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能算是朋友? “好了,这样就可以,不过我们接下来的路可能要花费更多时间。” 没用多久莫斯提马就从车里钻出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份地图,似乎是在确定当前的位置。 “没关系,就算没有车,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赶路。” 林露摸着手指,淡金色的指环闪闪发亮,看的莫斯提马微微一愣。 “什么办法?”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是不会问的。 不过既然主动决定要接近林露,那自然也就不用再戴着面具,可以适当放松一些。 “办法就是……出来吧,托雷特!” 嘹亮哨声响起,空气中陡然飘起淡淡灰雾,模糊的虚影从雾气中走来,逐渐清晰,显现出一匹马的模样,纯白的鬃毛在阳光下泛起柔顺的光泽。 与常见的马不同,它的头上长着像牛角一样的角,身材粗壮,并不十分高大却显得勇猛有力。 “好久不见,托雷特,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硕大的马头伏低下来凑到近前,林露笑着摸了摸柔顺的鬃毛,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抑制不住。 灵马·托雷特,与梅琳娜一起将重伤的他救起,又伴随他走过整个交界地的伙伴。 他们曾经走过湖泊,踏过高山,飞越悬崖绝壁,行于雪原,一起战斗、屠龙、斗虾,出生入死,从未分离。 要不是之前在龙门的时候空间有限,他早就想把托雷特召唤出来了。 “这匹马……” 看到托雷特自灰雾之中浮现,由虚化实,莫斯提马瞳孔收缩,差点绷不住表情。 这是什么源石技艺?有什么源石技艺能够凭空召唤出一匹马来?它的存在原理是什么? 那种诡异的火焰还能够归咎到没有见过的法术上面,这匹马的出现过程简直完全打破了莫斯提马过去十几年的认知。 她的足迹遍布大陆诸国,在源石技艺领域也算颇有造诣,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哪种法术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这匹马的出现方式就像是能量的实体化,可即便是古老的萨卡兹和莱塔尼亚巫术,也不可能做到用法术凝聚出活着的马,这在原理上根本讲不通! 这根本不是源石技艺! “我的伙伴,托雷特,它是一匹灵马,托雷特,这是莫斯提马,我的朋友。” 林露拍着托雷特的脖颈,托雷特打了个响鼻,对着莫斯提马的方向点点头。 见鬼!一匹马在向我点头!它不但是活的,还是有智慧的! 莫斯提马睁大眼睛,感觉今天见过怪事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不过想到自家老板也是一只会说话的企鹅,她又觉得好像没那么怪了。 既然企鹅都能说话,还能rap、喝酒,那么马可以听懂人话也是很正常的……吧? “呃,你好,托雷特。” 这么想着,莫斯提马脸上浮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笑着和托雷特打招呼。 “那么,就让托雷特载我们去目的地。” 一人一马的交流十分愉快,见状,林露满意的点点头,从装甲车后面抱出菈妮,又拿了不少便携食品放到马鞍后面的储物袋里,然后翻身上马,拍拍前面空出来的空间,对着天使小姐招手。 “上来吧。” “你让我,坐你怀里?” 这下莫斯提马是真的绷不住了,她看看那块并不宽敞的空间,突然有种想法——这家伙不会是故意让那个萨卡兹佣兵把车炸坏的吧? 马背上的空间总共就那么大,她要是坐上去,岂不是整个人都要缩到林露怀里?! 第三十四章 莫斯提马受难日 天色渐暗,荒原之上,尘土飞扬。 马背上人影摇晃,马蹄踏着土路留下一个个浅痕,眨眼间便跨越了上百米的距离。 托雷特的脚程很快,在这种路上甚至不比一些非专业的车辆跑得慢,当然,和掠夺者那种专用于野外的大马力特种车辆相比还是差了些。 感受着怀里随着起伏晃动的娇小身躯,林露嘴角止不住的疯狂上扬。 莫斯提马最终还是妥协了。 毕竟是在荒郊野外,唯一能用的车也确实是坏掉了,想要尽快去到目的地除了骑马没有其他办法,她总不能用两条腿走过去吧? 虽然说也不是不行……但那样的话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大,即便是超级泰拉人除非真的找不到其他办法,不然也不会那样做。 而且路上还要分心应对感染矿石病的变异生物和偶尔出现的源石虫。 相比之下,两个人骑一匹马或许有点难为情,也比用双腿去丈量大地好得多。 虽然莫斯提马暗自怀疑共乘一匹马这件事是不是林露那家伙故意的,但她毕竟没有证据,经过短暂的心理建设之后还是捏着鼻子上了马。 后背传来温热的温度,莫斯提马怀里抱着小人偶,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多少有点异样,也不敢随便乱动,整个人宛如木偶一样随着马蹄起伏摇晃。 细想起来,这样窘迫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上一次遇到……还是在上次。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对她而言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尾巴。 平时走路坐车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骑在马上她就只能把尾巴从侧面放到前面来,中间免不了和紧贴在后面的林露发生些许摩擦,那种痒痒的感觉让莫斯提马非常难受,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萨卡兹的尾巴竟是如此不便之物。 就……很奇怪。 痒痒的,还伴随着些许酥麻,如果不是习惯了维持表情,莫斯提马觉得她现在应该已经脸红了。 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原来这根尾巴有这么敏感的! 还有大腿……出门在外就不应该像往常一样穿短裤! 就算她有暗自决定要主动接近林露,但现在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些!这姿势真的好难受啊! 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用腿走过去…… 天使小姐心里后悔,可是碍于颜面又不好开口,只能僵硬着身体保持现状,尽量控制着身体不出现什么异样的动作。 要是不小心被发现异常,一直以来维持的人设当场崩塌,那她岂不是颜面扫地? 可……真的好怪啊! 心中五味杂陈,一直勉力维持着身体动作还要对抗尾巴和腿上的奇怪感觉让莫斯提马身心俱疲,精神恍惚,以至于连林露的声音都没听清,直到肩膀被拍了几下才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林露拍着少女的肩膀轻声询问,托雷特的速度也随之放慢了许多。 他自然猜不到天使小姐现在纷乱的心情,但贴的这么近,还是能感觉到怀里少女的不对劲。 毕竟,哪有人骑马一直像块木头一样挺着身体的啊! 莫斯提马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用不对劲来形容了,骑在马上一路奔行到现在,她的动作就没变过,整个人都像是莫名其妙的固定住了,身体紧绷着,看的林露都替她累得慌。 “没有,我很好。” 天使小姐微笑着回应,心里愤恨不已,暗自决定等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看上去就不像没事……咳,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到地方了?应该没有走错方向吧?前面已经能看到镇子了。” 林露下意识的想要吐槽,看到天使小姐的眼皮微微下沉之后马上改口,顺便转移话题。 他也没有信口胡诌,前面的确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小镇的轮廓,从这边能看到镇子外围不知道是矮墙还是什么防御工事的黑色条形。 说起来他是有点不太理解在卡兹戴尔这么混乱而且天灾频发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有不能灵活移动的野外小镇存在,但这不妨碍他们在这里补给物资,稍作休息。 从大帝给的资料来看,这座小镇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许多雇佣兵还有拾荒者都习惯在这里歇脚、交换物品、补充给养,有点类似黑市,姑且还算是稳定。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和莫斯提马在这里就该分开了,莫斯提马这次出来是想要回去拉特兰,并不是护送任务的参与者,所以接下来的,都会是他自己单独行动。 “就是这里,没搞错。” 莫斯提马抬头看了一眼在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的小镇,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 走了这么久可算是到了,她这辈子就没有过这么难受的赶路! 要是在多走一段,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停在这里,最好不要骑马,我们把东西背在身上走过去。” 眼看小镇遥遥在望,莫斯提马出言提醒,示意不要再骑马往前走。 “那我先下去,然后你再下来,方便一些。” 托雷特停在原地,林露往后缩了一下,就要从马背上跳下去,只是他才刚刚有所动作,就发现莫斯提马略微佝偻的腰背瞬间绷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吓得他也不敢动了。 “你……压到我的尾巴了……” 莫斯提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林露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她现在的情绪可能远远要比写在脸上的表情狂躁的多。 “啊,抱歉抱歉!” 视线偏转,果然看到黑色的恶魔尾巴被大腿稍稍压住,林露连忙往后缩,飞快的跳了下去。 “没.事。” 天使小姐深吸一口气,先是把怀里的小人偶递下去,然后自己也准备翻身下马。 只是对比林露的干脆利落,她的动作就显得怪异了许多,磨蹭半天才落到地上。 “你……确定没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取下马背上的储物袋,看着姿势奇怪的少女,林露不由得问了一句。 “不用,我很好。” 回答他的是莫斯提马平静中带着一丝丝颤抖的声音,在林露的视线里,天使小姐连法杖都忘了拿过去,两条长腿像合不拢一样迈着八字步往前走,一步一顺拐,走路的姿势颇有几分大帝的神韵。 第三十五章 看不到未来的种族和国家 小镇的外围设置了一圈用杂物堆积出来的矮墙,离得近了能看到上面被撞击和腐蚀的痕迹,大约这道防线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挡荒野上随处可见的源石虫,效果显然还不错。 莫斯提马在前面走,林露拎着东西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特意留出来的矮墙缺口进入小镇,刚一进去林露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镇子上的人不是太多,但是几乎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披着防风斗篷,全身上下都盖的严严实实,像他和莫斯提马这样的穿着和其他人对比起来颇有几分格格不入,就像是军营里混进来两个旅游的。 而且,路上凡是能够看见的无一例外都是萨卡兹人,头顶光环的莫斯提马在这里更显得鹤立鸡群,即便是看不到那些人面罩下的脸林露也能感觉到每个路过的路人视线都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 说起来萨卡兹和萨科塔还是世仇来的…… 要是萨卡兹都是之前遇到的佣兵那种性格,会不会有人直接悍然出手? 心里有点担忧,林露快步赶上前面走路姿势已经恢复正常的莫斯提马,小声道:“你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不会,在萨卡兹人眼里,堕天使已经不是萨科塔了。” 提起和自己有关的话题,莫斯提马脸上毫无异色,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堕落者和魔族,没什么区别。” 她这样说着,忽的伸手拦住了一个路过的佣兵。 “问一下,镇上旅店现在在哪?” “呵,堕落的萨科塔?可真是少见。” 被人拦住,佣兵的手掌下意识的摸上武器,看了一眼莫斯提马,又放松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路口。 “那边,左转,考夫曼的店。” “他们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和那群人不太一样。” 佣兵指完路直接离开,林露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里的萨卡兹佣兵似乎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之前那些才是特别的,特别疯狂。” 莫斯提马微微摇头,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想要在卡兹戴尔活下去,就必须要记住两件事——不要轻易招惹麻烦,不要多管闲事,比如他们。” 两人沿着街道转弯,走进一条小路,因为背光的缘故,这里比大路要阴暗许多,或许这里都不能算作是路,只是建筑之间的空隙而已。 几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靠着墙壁缩成一团,身躯颤抖,似乎十分痛苦。 “他们这是……” “矿石病发作,萨卡兹几乎人人都是感染者,这些底层的佣兵想要活下去就要依靠矿石病带来的法术进行战斗,但是战斗又会让矿石病加重,他们买不起、也买不到昂贵的矿石病阻断剂,所以在发作的时候只能自己扛过去,扛不住的话,明天会有人来为他们收尸。” “……” 听完莫斯提马的解说,林露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卡兹戴尔可能比他所理解的还要糟糕许多。 人人都是感染者……还要透支生命来保证生存,越是战斗,越是接近死亡,这让人怎么能不疯狂? 与龙门上城区的居民相比,他们仅仅是想要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人并非个例,而是一整个国家和种族都是如此。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领袖却还在进行内部争斗,战火蔓延到卡兹戴尔全境,这样的国家和种族,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整个卡兹戴尔,都在饮鸩止渴! “走吧,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们继续出发。” 莫斯提马走在前面,两人从颤抖的感染者身边经过,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林露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些人的现状让他想起了在交界地的时候那些腐烂成骷髅的长生者。 不同的是,长生者是求死不能,感染者则是因为生存而痛苦。 这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和法环破碎之后的交界地一样扭曲。 好在,面对源石天灾,他并非无计可施。 “你不是要去拉特兰吗?明天还要和我一起走?” 穿越小路,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栋比周围其他房子都要大上不少的三层楼房,门口也没有什么招牌,大门敞开,可以看到里面的摆放的桌椅。 林露看了看里面,这才想起莫斯提马刚才好像说了明天继续出发?难道她们还要继续同行? 当然,和美少女同行这件事他本人是十分愿意的,不过还是要问问。 “拉特兰那边不急。” 莫斯提马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说明白一些。 现在距离拉特兰的学校毕业还有两个多月,算上赶路她大概也能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完全可以和林露一起做完这次任务。 那种可以燃烧生命、燃烧源石的火焰,还有那匹摸不透原理的灵马,以及林露的神秘,都让她十分在意。 “之前你用过的那种火焰我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学习?” “火焰现在不行,那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学会的东西。” 莫斯提马的询问让林露稍稍一愣,随即摇头拒绝。 一方面他也不确定泰拉人能不能学会来自交界地的祷告,另一方面……要是其他的祷告也就罢了,巨人祷告的恶神火焰、灰灭之火可是十分克制黄金树的,他不可能随意就让这样的力量流传出去,即便他和莫斯提马的关系不错也不行。 想要学这个……等什么时候真正成了一家人之后再说吧。 “这个不行,也就是说还有别的能学?” 林露的拒绝并没有出乎莫斯提马的预料,她知道自己和林露的关系目前只能说是朋友,还没有到可以互相共享秘密的地步,而且那种火焰威力巨大,怎么想都不可能随意传授给别人。 不过听林露的意思,好像是有别的可以学? “如果你对我的法术感兴趣,那么确实有其他东西可以教给你,我们进去再说。” 脑子里转过数个想法,林露点点头,承认了莫斯提马的猜测。 要是莫斯提马真的愿意学,那他确实可以选择性的教授一些东西,刚好他也有不少想法需要印证。 第三十六章 来自拉特兰的狂人 沉默,还是沉默。 进入酒吧之后,林露唯一的感觉就是,这里未免也太安静了些? 略显空旷的大厅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学校的食堂,只是桌椅摆放的更为稀疏一些。 这里没有寻常酒吧的喧嚣和吵闹,反而安静的过了头,全副武装的佣兵们三三两两,各自占据着不同的桌子,沉默着进食、喝酒,气氛诡异的可怕。 他们的武器和衣服上有的还沾着洗不净的血迹,身体紧绷,仿佛随时都可能暴起,但是偏偏他们都很安静,就连有人就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往这边看上一眼。 大约是酒吧老板的萨卡兹老人坐在吧台后面默默擦拭杯子,直到林露走到近前才抬起头来。 “吃饭,休息,还是交易。”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言语简练,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休息,两个人。” “那——” “一间屋子。” 莫斯提马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五百龙门币,或者等价物资。” 林露正被莫斯提马的话搞得有点诧异,就看到莫斯提马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钱包,点出五张纸币递过去,然后拿过老板放在吧台上的钥匙,一言不发的扯住他的手臂往楼梯的方向走。 明明是第一次来,但莫斯提马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一样,轻车熟路的上楼,按照钥匙上的标注找到房间,打开了屋门。 入目便是一张略显破旧的单人床,还有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整个房间大约只有十平米,并不宽敞,除了桌子和床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提供被褥,非常简陋。 “五百龙门币就这?有点贵。” 林露咂咂嘴,即便他早就想到这种野外小镇不会有什么好的住宿条件,这房间的简陋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卖的不是房间,而是安全。” 莫斯提马关上门,拿过自己的法杖,乳白色的辉光从法杖尖端亮起,如流水一般铺满整个房间,又逐渐隐没下去。 “没有多余的东西,很干净。” “你在找窃听器,还是监视器?” 对于她的做法,林露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实际上他也想要这么做来着,只是没有那种方便的手段。 行走荒野,尤其是卡兹戴尔这样混乱的地方,警惕是必不可少的。 “差不多吧。” 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莫斯提马拉开窗帘,自顾自的坐到单人床上,头顶的光环在昏暗的房间里充当了电灯的作用,照明效果还算可以。 其实林露一直非常好奇萨科塔的光环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玩意貌似也不用消耗什么能量就能一直发光,而且明明是悬空的,却能想长在身上一样拿不下来,碰到还能感觉到身体反应,想想就很神奇。 光环和光翼的存在让萨科塔人和泰拉世界的其他种族从画风上就拉开了差距,毕竟别人最多就是长着尾巴和角,到他们这里就感觉向奇幻靠拢了,尾巴耳朵角都可以说是生物学,光环和翅膀算是什么原理? “很好奇?要不让你摸摸?” 注意到林露的视线,堕天使小姐眉头一挑,拍拍身边的空位,脸上带着和平时大相径庭的戏谑表情,简直判若两人,或许是这才是住摘下面具之后真正的她? 林露不知道,也不想猜,他现在只觉得害怕。 这副表情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脸上都没什么问题,可出现在莫斯提马脸上那可太诡异了,说是令人毛骨悚然也不为过。 “你正常点,我害怕!” “啧,怎么?这就不敢了?” 那表情是……挑衅? 这样的表情他可太熟悉了,每当年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的钱包又有倒霉,如果是莫斯提马的话…… 林露试探性的慢慢往前走,还没接近到窗边,就陡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对准了他,来源是……窗外?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挪动视线朝着窗外看去,黄昏时分的天色很暗,不算干净的玻璃遮挡了不少视线,看不真切,但林露知道,外边一定有人盯住了这个房间,准确的说,是盯住了他。 再往前走会发生什么? “怎么了?” 对此,莫斯提马好似浑然不觉,笑的十分狡黠,又拍了拍床上的空位。 “过来就可以让你摸摸光环哦。” “这可是你让我过去的!” 虽然预感到再往前走肯定会发生什么,但是他林某人是那怂人吗? 不让我过去,我今天偏要走过去!突出一个叛逆! 深吸一口气,林露抬腿迈步,伸手就往莫斯提马的光环上抓。 让我摸,那这光环我还真就摸定了! 哗啦! 手掌探出的一瞬间,窗户的玻璃骤然碎裂,一道乌光破空而来。 嘭! 蓝光乍现! 林露早有准备,蔚蓝的魔力光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飞射而来的乌光瞬间停滞,显现出箭矢的模样,接着被弹反出去,掉在地上。 下一秒,林露的手掌已然握在悬浮在空中的光环上。 手感……很奇怪。 没有坚硬冰冷的感觉,入手温润,带着些许暖意,还挺舒服的。 下意识的拽了拽,不出所料,纹丝不动。 “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万国信使有一些是双人组队行动的。” 莫斯提马攥住了林露探过来的手腕,将其慢慢拿开,眯起眼睛笑的十分危险。 “事先说明,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我的那位同伴,脾气可是十分不好呢……” 你这看起来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吗? 林露心里吐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窗户外面那位就是你的同伴?她什么来头?” “她啊——” 天使小姐拖着长音,嘴里吐出一大串名字:“她有很多名字,超能惩罚王、天启宣告者、死神代行人、神圣狩猎狂、黎明破坏者、苦难陈述者、秘藏守望者、独臂电锯侠、神选监工、坟墓骑士都是她。” “!” 听到这一长串的代号,林露顿时肃然起敬。 这人听起来似乎就很狂躁凶恶的样子,很不好惹。 第三十七章 拥有很多绰号的少女 “那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走,在外面偷窥?” 看着掉在地上的箭头,林露陷入了沉思。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怪癖? “你见过有谁会在抛下鱼钩之后自己跳下水吗?” “你的意思是,她在钓鱼,你就是鱼饵?” 听了这话,林露心里顿时建立起一个孔武有力、性格古怪、老谋深算的独臂肌肉佬加老硬币形象。 连同伴都当作鱼饵来用,恐怖如斯!还有那些绰号,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然后他就又想起一个问题——“我又不是你们要钓的鱼,她为什么射我?” 钓鱼就钓鱼,这把我当鱼射是怎么回事?你们拉特兰的人都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吗?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看花眼了吧。” 天使小姐两手一摊,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对于她的话,林露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用过一个说是侦测类型的源石技艺?覆盖整个房间的法术特效,对于一个侦测法术来说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还是说…… “你算计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莫斯提马满脸无辜,林露怒目而视,正要痛斥一番,就见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吹气:“嘘~她来了哦。” 咚!咚!咚!咚! 话音刚落,外面的楼道里就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踏的地板都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咕嘟~” 林露咽了下口水,视线紧盯着房门,脑子里似乎已经出现了来人的形象。 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满身横肉,须发皆白,血盆大口! 这种动静,这种绰号,把何莱露的形象代入进去简直一点毛病都没有! 咚咚咚! 敲门声透入屋内,林露警惕的把法杖抄在手里,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拉开了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外套、黑短裙、黑皮靴的黎博利少女,身材高挑,一头白色短发从中间到末端转变成显眼的赤红色,类似尾羽的尾巴轻轻扬起。 足有半人多高的巨大银白金属盒连同类似弹药箱的东西一起背在身后,腰间挂着手铳、手雷、折叠弩,这些装备加在一起看起来就非常沉重。 怪不得走过来的动静那么大……该说不愧是超级泰拉人吗? 林露微微沉吟,嘴里不知怎么的就蹦出一句话来:“独臂电锯侠?你怎么有两条胳膊?” “……” 少女赤红的眸子缓缓睁大,手掌摸上了腰间的手铳。 “宰了你哦。” “啊这,抱歉,抱歉!”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很失礼的话,林露连忙道歉,错开身位露出坐在床上的莫斯提马。 “……不许叫我独臂电锯侠,神选监工和苦难陈述者也不行!不管莫斯提马那混蛋还和你说了什么,现在就给我全部忘掉!立刻,马上!” “那我该怎么称呼?” “菲亚梅塔,我叫菲亚梅塔。” “呃,你好,菲亚梅塔,我是林露。” 林露从善如流,抬起手臂和少女轻轻握手,虽然这人刚才从外面射了他一箭,但是现在表现的还算礼貌,至于那一箭……那笔帐得算到莫斯提马头上。 “对于刚才的攻击,我很抱歉。” 菲亚梅塔礼貌的点头,道歉,接着解开身上的绑带,后面备着的金属盒和弹药箱‘嘭’一声落在地上,让整个楼板都为之一震。 放下负重,她抬步越过门口,捏着拳头走进屋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字一顿:“莫.斯.提.马!” “终于肯走到人前来了?毁灭凤凰人?” 尽管菲亚梅塔两只拳头捏的骨节爆响,莫斯提马看上去也是一点都没在怕的,她往后仰倒靠在墙上,嘴里吐出一个令黎博利少女眉毛倒竖的名字。 “看来我离开的这几天你变化很大,我可是很久没没看见过你有别的表情了。” 菲亚梅塔板着一张脸,大约是想动手,但是看到莫斯提马这副样子又放松下来,稍稍扭头,视线落到林露身上。 “是因为他?对哦,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彼此彼此。” 莫斯提马笑眯眯的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反应,让菲亚梅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在莫斯提马身上吃瘪,已经习惯了,很快就平复心情,恢复了正常。 “你不是要回去拉特兰接小乐?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拉特兰那边暂时不急,我打算和林露一起完成这次任务,刚好你也回来了,要不……一起?” 莫斯提马说的轻描淡写,菲亚梅塔却因此皱起了眉头:“你打算深入卡兹戴尔?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们并不适合在这里停留。” “别这么死板啊,卡兹戴尔现在这么乱,哪有人会理会我们。” 她继续说,菲亚梅塔没有理她,转身面向林露,严肃的开口道:“林露先生,我接下来会带莫斯提马离开,希望你能理解,作为拉特兰的万国信使,我们的身份比较敏感,不适合介入到卡兹戴尔的内战之中,那会引发严重的外交纠纷。” “如果莫斯提马愿意的话,我当然没有意见,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 林露没有拒绝,他也没什么理由和立场拒绝,毕竟人家两个才是拉特兰官方认证的同伴,他不好随便插手。 “不行,我还有东西没学会呢。” 他这边没说什么,莫斯提马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菲亚梅塔,笑意收敛,也变得严肃起来。 “抱歉,菲亚梅塔,这次不能听你的了。” “既然这样,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菲亚梅塔点点头,正当林露诧异她还挺好说话的时候,黎博利少女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手铳,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弹夹,熟练的装填子弹。 “我尊重你的想法,所以我会强行带走你,这样就不算违背你的想法。” 咔哒~ 子弹上膛,火红的色泽从少女的尾羽上亮起,房间里的温度似乎跟着上升了几分。 第三十八章 微妙的同伴关系 不是等等?! 这怎么就突然拔铳了? 而且那种看起来就威力巨大的超大号子弹是怎么回事?那种东西打到身上人会炸碎的吧?真的会裂开的吧?! 菲亚梅塔拿在手里的手炮和装进去的大个子弹看的林露眼皮直跳,连忙上前阻拦。 “两位,稍安勿躁,冷静一下,世界如此美妙,你们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林露先生,请让开,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必须带她离开卡兹戴尔。” 黎博利少女摸着自己的手炮,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莫斯提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的,毁灭凤凰人,如我我想留下,你是没办法带我走的。” 莫斯提马也坐直了身体,伸手握住黑白法杖,看样子也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她们俩不但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而且还打算动真格的,把林露都给看懵了。 这是什么奇葩的同伴关系?她们拉特兰人是不是都有点什么大病? “停!停!” 站到两人中间,林露感觉十分头疼,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姑且先确认一下,小莫你是想要等到我的任务完成之后再走对吧?” “没错。” “那菲亚梅塔小姐,你是一定要带走莫斯提马,不管她同不同意,对不对?” “对。” “那么,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得到两人确切的答案,林露神色一肃,背对莫斯提马面向菲亚梅塔,沉声道:“抱歉,毁灭……咳,菲亚梅塔小姐,如果小莫本人确实不愿意离开,那么你就不能强行带她走。” “我不喜欢战斗——除非有必要。” 菲亚梅塔诧异的看向挡在她面前的林露,抬了抬手里的铳械:“你想和我打一架?可别指望我会留手。” “没人能在我面前逼迫我的朋友,无论是谁。” 林露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菲亚梅塔却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这个男人和刚才不一样了。 随意和散漫消失无踪,极具压迫感的气势以他为中心铺展开来,似乎连空气都一同凝滞。 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起来,菲亚梅塔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仿佛都成了她的敌人,刹那间,危机四伏。 很强,这个男人远比她看到表象要强的多,甚至……比她遇见过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强! “我也不喜欢战斗,我更喜欢讲道理,菲亚梅塔小姐,我们其实没有战斗的必要。” 林露轻轻摇头,希望菲亚梅塔能放弃那种激进的想法,坐下来谈一谈,如果可以他确实不想动手,一方面对方是莫斯提马的友人,另一方面……这件事真的没必要闹成这样。 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架,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你就是这么和别人讲道理的。” 菲亚梅塔沉下脸来,根本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道理在我这里讲不通,想要阻止我,那就打败我。” ‘这人怎么有点一根筋呢?’ 听到她如此直白的发言,林露也是非常无奈。 虽然他不想动手,但是如果菲亚梅塔一定要固执己见,那么他也没有办法。 不管莫斯提马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离开,只要她自己不想,就没有人能带她走,无上意志来了也不行! “很不巧,这就是我讲道理的方式。” 这只一根筋的倔鸟不给面子,林露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中隐隐有金芒闪过。 “有个人和我说过,力量正是为王之理,我认为这个道理在其他方面也很适用,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就去镇子外面的荒地上打,打到你愿意放弃为止。” 说罢,林露直接从菲亚梅塔的身边绕过,走出了门口。 “菲亚梅塔,你来真的?” 看到菲亚梅塔也弯腰去拿地上的武器盒,莫斯提马有点坐不住了,从见面开始第一次没有叫代号。 她感觉事情有点超出掌控的意思。 本来这次引菲亚梅塔出来除了想趁机报复一下林露之外就是想让两个人认识认识,然后她们再协商一下在卡兹戴尔停留的问题,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是她们之间的常态了,完全在预料之中。 因为菲亚梅塔这人比较守规矩,说白了就是做事有点死板、不近人情,她必然不会同意在卡兹戴尔停留,所以就必须给她一个能够在报告上交代的理由——比如某人坚持要留在某地,她试图阻止,并未成功,这样就皆大欢喜。 虽然很绕,但是和菲亚梅塔办事一向都是如此,莫斯提马也习惯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林露突然插了进来,这种事情她还不好明说……这就很尴尬了,难不成真的要让他们俩因为这个打一架? “放心,我是有分寸的,而且他也很强,不会有什么意外,实话实说,我还蛮喜欢他这性格的。” 背起硕大沉重的武器箱,菲亚梅塔当着莫斯提马的面退出手铳的子弹,从衣服内侧摸出两个崭新的弹夹晃了晃。 “特制的橡皮子弹,打在身上顶多就是皮肉伤,比起他来你更应该担心我。” “林露的目的是阻止你,他不会下狠手的,你把握好分寸就行了。” 莫斯提马摇摇头,又觉得不太放心,叮嘱道:“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就可以了,最好能让林露看出你的想法,知道吗?” “那可不行。” 菲亚梅塔偏过头,表情竟是有几分兴奋。 “自从你跑到龙门,我可是好久没有真正动过手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活动一下,顺便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么在意。” “……”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莫斯提马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拿着法杖跟了上去。 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谁能想到林露直接横插进来,让整件事偏转到看不清的方向上去了。 在这样扭曲的世界里,像林露这样的人简直比不吃点心的拉特兰人还要稀有,她现在只希望两个人都能收的住手。 第三十九章 超激战!毁灭凤凰人! 改 虽然菲亚梅塔的形象与想象中相去甚远,但是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在这个世界。 超级泰拉人的体质远超想象,连陈都能从六楼跳下毫发无伤,拥有那么多代号的菲亚梅塔怎么说也不该是弱者,单从她背后备着的巨型武器箱就能看出来,别的不提,她的身体力量一定十分惊人。 在镇子外面停下脚步,林露摸着下巴思考对策。 对方毕竟是莫斯提马的同伴,肯定是不能像打达西米那样直接下狠手的,这个分寸就很难把握,说不定对方的实力比现在的他还要强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能够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地上随意行走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弱者? 而且她用的还是拉特兰的铳械,向来以威力巨大闻名,在破坏力方面肯定是有保障的。 思来想去,林露还是决定先不首先出手,看一看情况再说,他现在攻击力未必有多强,但是用上那个魔法的话……防御是不成问题的。 “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咚! 重物落地,菲亚梅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露转过身躯,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巨大的银白色金属武器盒已经被打开,露出内藏的武器——一把说不清是枪还是炮的大型铳械,从外观以及旁边摆放的超大号弹药来看,应该是炮的可能性更大。 该说不愧是超级泰拉人吗?单人就能使用这种型号的武器?普通人恐怕连武器的后坐力都扛不住吧? 难以想象少女那看上去略显纤细的肩膀和手臂如何承受那种程度的冲击,可能这就是超级泰拉人人吧…… “放心,我尽量不用这个,这种级别的武器不适合短距离使用。” 或许是发现了林露的眼神,菲亚梅塔随口解释,从箱子里挑挑拣拣摸出几个疑似某种爆炸物的东西挂在腰上,又把把武器箱合拢起来。 “……那,你先出手吧。” 看到她并没有要用那件武器的意思,林露不禁松了口气。 要是用上那个……以他现在的实力还真的不好留手,得全力以赴才行。 “让我先出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菲亚梅塔面无表情的抬起手铳,正当林露以为她要开枪的时候,原地突然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紧接着枪声从侧后方响起。 虚晃一枪!不讲武德! 还好林露早有准备,法杖顶端蓝光绽放,蔚蓝色的魔力冲击陡然扩散开来! 嘭!嘭!嘭!嘭!嘭! 一连五声枪响,菲亚梅塔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机动性,她的速度甚至比某些专精近战的战士还要快! 五颗子弹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射过来,撞击到外溢的魔力波动上,然后被全部弹开。 林露手中法杖横扫,三道弯月形的蓝色魔力锋刃挥洒而出! 辉石弯弧! 对付这种高机动性的对手,必须要用大范围的魔法才能应对,或者用比它更快的速度和反应压制回去,林露对此很有经验。 “这样的攻击方式对我无效!” 弯弧斩破残影,法杖底端燃起高速旋转的魔力漩涡狠狠刺入地面,密集的纹路沿着落点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后轰然炸开! 蔚蓝之光爆发开来,直接将接近过来的黑红之影掀飞出去。 “是吗?那试试这个?” 菲亚梅塔在空中灵活转动,空翻落地,抬手便是三颗手雷,与子弹不同,这些手雷掷出在半空就已经爆炸,爆开大片火光席卷而来。 “没用,没用,没用!” 林露挥舞法杖,神色从容,从半空洒下的烈焰刚刚触及身前便被四溢的魔力拨开,形成一片真空,没有发挥丝毫作用。 “你那是什么法术?” 手雷和子弹都没有奏效,菲亚梅塔索性暂时停手,表情十分诧异。 这么多年以来她也对战过不少术师,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把她的攻击全部弹开,顶多就是用法术护盾硬抗下来。 “托普斯立场。” 提及法术的名字,林露的表情顿时郑重起来,认真的解释道:“教授我魔法的托普斯老师赌上生命研究出的法术,足以弯折神明意志的终极壁垒,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突破它的防御。” “是吗?那就是攻击强度还不够。” 菲亚梅塔转动着手里的铳械,将原本的弹夹退出,换上了新的弹夹。 “接下来,我可是要认真了。” 话音一落,火光轰鸣,赤红的子弹在空气中拉伸出耀眼的流光撞击在托普斯立场形成的魔力波动上,炙热的温度透过立场的防御扑面而来。 这样的攻击,与之前的威力完全不同! 林露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再次加大了托普斯立场的输出,让其可以保持稳定生效。 与此同时,深蓝色的漩涡从菲亚梅塔的背后无声浮现,深色流光从中飞射而出! “卑鄙!” 奇袭魔砾无声无息,直到接近身后才被发现,反应过来的菲亚梅塔侧身躲避,却还是没来得及,被深蓝色的魔力从肩膀上擦过,外套破开,露出下面白皙的肩膀,皮肤有些泛红。 这下菲亚梅塔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先不说她随身并没有携带第二套衣服,这种从背后偷袭的魔法也太阴险了!还好这法术威力一般,不然她岂不是要现场翻车,被人看扁? 手铳里剩余的子弹被一股脑的击发,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趁着林露抵挡子弹的空气,菲亚梅塔一脚踢开地上的武器箱,抄起里面的大型铳械架在肩膀上。 咔嚓! 足有手腕粗细的大号弹药压入其中,肉眼可见的红光从铳械上溢出,宛如张开的羽翼。 “说好的不用呢!”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攻击,林露也淡定不起来了,那种大炮射出来的子弹,单凭托普斯立场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毕竟这玩意看起来就自带相当大的动能,托普斯立场在物理方面可不是绝对防御。 挡不住怎么办?那就在中途引爆它! 法杖竖在身前,林露双腿错开,做出拉弓的姿势,以法杖为中心,一张足有一人高的蔚蓝大弓凝聚成形,手臂粗的魔力之箭光芒闪耀。 一涨!再涨! 魔力弓箭在辉光之中扩散两圈,耀眼到几乎令人无法直视,与菲亚梅塔红光四溢的铳械遥遥相对! 第四十章 废石托普斯的故事 荒野之上,空间好似分成了泾渭分明的红蓝两色,掀起的风浪将地上的野草都给压倒在地。 时间缓缓转动,光芒越发刺目,某一个刹那,弓箭与铳械同时击发! 一瞬间,仿佛流星闪耀,红与蓝的光束撕裂空气凌空对撞!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陡然响起,尘土飞扬,宛如飓风一般的冲击波犁过地面,掀起大片泥土碎石。、 隐约间,菲亚梅塔打出的子弹红芒飞舞,竟是形成了赤红的神鸟图案。 匆匆一瞥,林露将神鸟与箭矢的角力收入眼底,似乎有点明白她为什么叫毁灭凤凰人了。 这种威力的攻击的确称得上‘毁灭’二字,要是落在城区之中,那颗子弹掀起的爆炸怕或许都能够炸碎一栋别墅,如果能够连发,那她一个人就拥有摧毁一片小型区域的能力。 狂暴的风浪扑面而来,夹杂着强悍的能量波动,又在托普斯立场的作用下被偏转开来。 尘烟散去,林露抬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面的菲亚梅塔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脏兮兮的,比手臂还长的铳械架在肩膀上,正对着这边,似乎还要再来一炮的样子。 别了吧!什么仇什么怨啊!再来一次地皮都给掀飞了! 她那工业化流水线上出来的子弹怎么射都行,他这用魔法可是要耗费精力的! 好在菲亚梅塔那边还没有上头,也就是摆摆样子,没打算再动手。 “你成功说服了我,按照莫斯提马的意思,在你的任务完成之前我们会和你同行一段时间。” 把手里的铳械放回武器箱里,菲亚梅塔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她好像有点理解莫斯提马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个男人了。 那种法术……似乎并不是主流的源石技艺,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神秘的东西。 而且这个男人,绝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绝对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的战斗大师,无论是技巧、直觉还是战斗素养都是最顶尖的,而这些,都是最难以锻炼的东西。 没有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磨砺,没有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要如何掌握?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千锤百炼出的技巧是不会骗人的,那是真正刻入骨髓乃至灵魂的,无法掩盖。 大师级的技艺、从未听闻的古老法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神秘到难以看清的男人,甚至有一瞬菲亚梅塔怀疑眼前的面孔只是他的表象,他所经历过的战斗、所走过的岁月远比表面上的年龄要长的多。 如果是这样的人,会吸引莫斯提马主动接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莫斯提马她…… 视线从观战的莫斯提马手中那两把法杖上划过,菲亚梅塔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俯身将武器盒重新整理好,背到背上。 “莫斯提马,这一次你可以如愿以偿,但是在卡兹戴尔要谨慎一些,我会看着你的。”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刚才的战斗已经引起镇子上不少人的注意了。” 莫斯提马轻轻点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林露的视线中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回去吧,林露,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有,可以和我讲讲那位托普斯老师的事情吗?我对那个法术很感兴趣。” “当然,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林露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跟着她们的脚步并肩而行,开始讲述托普斯的故事,他也很愿意和别人分享那位伟大学者的成就。 “托普斯先生曾经教过我魔法,算是我的老师,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坐在一间破旧的教堂里,那时候的他很落魄。” “应该说,他一直都很落魄,因为在学院里没有人认同他的理念,他被学院里的其他人称作‘废石’,意思是没有才能的人,所有人都在排挤他,那群蠢货,他们根本不知道托普斯老师的伟大之处。” “老师他穷尽一生都在研究一个魔法,那是他赌上一生探索而来的、能够在学院中成立新教室的伟大发现,即便是被赶出学院也不曾放弃,最后,他成功的完善了那个魔法,将其命名为‘托普斯的立场’,并将其教给了我。” “那时候他很想找到一把辉石钥匙,回到学院之中将他的发现传播出去,所以我去杀了一条龙,拿到了一把钥匙,他却没有拿,因为他不想占据我进入学院的资格。” “再然后,我杀进了学院,找到了另一把钥匙并把它教给老师,拿到钥匙时候,托普斯老师对我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不是现在的样子。” “那他成功了吗?” 莫斯提马出声询问,旁边的菲亚梅塔也悄悄竖起耳朵。 “没有,他失败了,第二次回到魔法学院的时候,我看到了老师的尸体,他坐在室外的角落里,一张小小的桌子旁边,手上绑着绳子,他死了,因为那所学院容不下他,他所探索出的魔法对于学院而言是一种禁忌。” 说到这里,林露脸上的表情变了,那种毫不掩饰的嘲弄让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都沉默下来。 “托普斯老师死于学院的忌惮,虽然老师总是说自己没有才能,但是在我看来,他才是学院中最伟大的学者一之一,比那些废物庸才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他所创造的法术,甚至能够扭曲神明的意志,可他本人却因此死于低劣的阴谋。” “那,你之后怎么做了?” 菲亚梅塔好奇的问了一句,却得到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回答。 “我把他们都杀了。” 林露冷冷一笑,惊人的杀意一闪而逝,让身边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至今还记得清楚,那些嘲讽过老师的,驱赶过老师的,还有欺辱过老师的,总共有八十七个人,一个都没有剩下,我找不到杀死老师的凶手,所以只能把他们全都干掉,替托普斯老师报仇。” “托普斯老师的毕生心愿就是让自己创造的法术能够发扬光大,所以,如果你愿意学的话,我可以教给你。” 第四十一章 不该出现的巴别塔 八十七个人,说杀就全都杀了? 饶是莫斯提马参与过许多次战斗,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果然,这个男人的真正姿态远没有看起来这么温和,他经历过残酷的战场,与死亡擦肩而过,温和的表象,只是表象而已。 她敏锐的注意到,林露提起这个魔法的时候两次说了‘它能够弯折神明的意志。’,如果只是夸张的形容完全没必要重复强调……除非这件事真的发生过。 林露,曾经与神明战斗,并且依靠‘托普斯立场’抵抗过对方的攻击,所以才会如此形容。 或许,隐藏在他神秘背后的真相远超所有人想象。 而且魔法学院这个名字,还有法术教室……听起来像是莱塔尼亚的某个地方,也只有那个国家聚集了大量研究源石技艺的术师和学者,他们建立起许多高塔,设立相关学院,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个学校能够被称之为‘魔法学院’,那必然就在莱塔尼亚。 莫非他的真正身份是来自那里的高塔术师? “托普斯先生的确是个伟大的学者,我想要学习他的法术。” 沉默良久,莫斯提马郑重开口,脸色肃然。 “作为交换,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提出要求。”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 林露随意的摆摆手,对于莫斯提马的决定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拒绝。 等价交换的规则在哪里都能用得上,既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那就代表她真的重视这个魔法,这是好事。 “托普斯立场的原理,本质上是洞悉了法术和……洞悉了能量运用的本质,所以只要应用得当,它几乎能够弹开所有的法术,即便是神的法术也能弹开,但是它同样不是完美的。” “运用托普斯力量理论上可以防御所有远程攻击,不过相较于法术这样的能量攻击,它对物理冲击的效果要弱上许多,比如菲亚梅塔小姐的实体子弹如果提升威力的话是有可能打破立场防御的,当然,这也和使用者本人的出力有关。” “事先说明,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学得会,只能说尽力教给你。” 第三次了,他第三次提到了神! 莫斯提马心中凛然,面上不动声色,轻轻点头:“嗯,学不会那就是我的天赋不够,怪不到你。”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会尽量教会你这个魔法。” 有人愿意尊重并学习托普斯的法术,林露也很高兴,他很希望托普斯老师的故事和法术能够传承下去,至于这法术会不会流传出去以后被人拿来对付他…… 要是谁敢这么干,他绝对会让对方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战场挥石魔法师。 石棍棒警告.jpg “话说,刚才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穿过矮墙的缺口,迎面就遇到好几个急匆匆往外走的佣兵,看方向是往刚才的战斗地点去了。 发现这点之后,林露不禁有些担忧。 他当然是不怕麻烦的,但是也不想主动招惹麻烦,更别说卡兹戴尔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疯子,万一因此耽误时间那就不太好了。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 莫斯提马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在意。 “想要在卡兹戴尔活下去要记住两点——不要招惹麻烦,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他们足够聪明,看到战场之后就不会再深入探究,敢那么干的人,通常会死的很惨。” “这样吗……” 林露抬头看向前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不太对劲,前面那些人好像不是普通的佣兵。” “嗯?” 由于一直在思索林露表露出来的种种讯息,莫斯提马对于周围没有过多关注,听到提醒之后才收敛思绪看向林露所说的那伙人。 他们走在小镇的主干道上,看起来确实镇子里的其他佣兵不太一样,区别最大的一点就是他们的服装和装备都非常整齐,统一的黄褐色斗篷、统一的深灰色衣服、统一的战术武装带——这些都是寻常佣兵弄不到的东西。 佣兵们大多手头拮据,拿不出钱来购买这种做工精良的制式装备,在现在的卡兹戴尔能够用上这些只有正规军队,还得是正规军中的精锐队伍才能列装。 而且他们展露在外的武器装备看起来也是做工优良的军用品。 “是……巴别塔的人。” 菲亚梅塔的视线扫过那队人衣服上螺旋向上的三角形高塔标志,又匆匆撇开,眉头微皱,脚步急促了几分,拉着莫斯提马的袖子转入到旁边的小巷里,林露连忙跟上。 直到回到旅店的房间里她的表情仍旧十分凝重。 “巴别塔?是一个组织?莫非是什么很有名的大型佣兵团?”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露颇为好奇,以菲亚梅塔的实力和拉特兰官方背景,还会忌惮卡兹戴尔这种地方的佣兵团吗? “巴别塔不是佣兵团,他们是卡兹戴尔的官方组织,隶属卡兹戴尔内战的其中一方——皇女特蕾西娅麾下,是那位皇女手下的精锐部队,通常负责执行普通部队无法胜任的高难度任务或者保密任务。” 黎博利少女皱着眉解释,神情忧虑。 看到巴别塔的出现在这里之后菲亚梅塔突然就有些后悔让莫斯提马在这里继续停留了,那位皇女殿下的直属部队突然出现在卡兹戴尔的边陲小镇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很大程度上,巴别塔就是麻烦的代名词,他们的行动就是皇女的意志。 尤其是现在卡兹戴尔的局势已经非常紧张,她们拉特兰人的身份在这里可是非常敏感的,她的种族是黎博利,倒是没啥大问题,可莫斯提马头上那个光环根本藏都藏不住,一旦引起注意就很可能爆发不必要的冲突。 虽然是堕天使……可谁知道那些巴别塔干员是怎么想的?普通佣兵和官方部队的思考方式根本不一样! 说不定刚才她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第四十二章 巴别塔干员与拉特兰信使 “Scout,刚刚那三个人……” 小镇之外,背着巨型的大剑的萨卡兹壮汉走到队伍最前方的巴别塔干员身边,压低了嗓音,语气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看到她的光环了吧?” “不止,我不止看到了光环,还有她头顶的角和身后的尾巴,违背律令的萨科塔,很少见。” Scout感叹似的说了一句,转而提起三人之中的另一个人。 “堕落的萨科塔不是关键,重要是那个黎博利,虽然她好像发现了我们,走的很快,但是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背后武器箱上的标识,那种构造的武器箱加上拉特兰的标志,里面装的一定是某种大威力铳械。” “说起来,拉特兰派遣在外的万国信使里的确有一个特殊组合,很少见的双人组,而且颇有名气,其中就有一个曾经违背过律令,因此身体出现了萨卡兹的种族特征,是个异类。” 队伍里格子娇小的女性萨卡兹突然出声,引得前面两人都回过头来。 “Touch,你看过她们的资料?” Scout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小队里居然正好有人对相关情报有所了解。 “因为那个萨科塔的堕落恰好就发生在卡兹戴尔,巴比塔中有相关的档案记录,但语焉不详,没有太多讯息,不过可以肯定,她们确实是拉特兰官方承认的信使,常年行走在大陆诸国。” “那我们怎么办?” 萨卡兹壮汉的手掌下意识摸向身后的巨剑剑柄,语气低沉。 “他们可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卡兹戴尔。” “稍安勿躁,赛肯,既然是万国信使,那么出现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有可能的,当然,之后我们有必要拜访一下她们,但不是现在。” Scout拍着赛肯的肩膀,忽的停住脚步。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破碎的战场,地面像是被某种强烈的冲击掀开,到处都是碎裂的泥土和杂草碎屑,空气中还掺杂着浓郁的烧灼气味。 被爆炸挤压出的凹陷之中泥土泾渭分明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看起来像是被纯粹的冲击波推开,另一部分则是充斥着被高温火焰席卷的痕迹,呈现出焦黑的色泽。 战场之外停留了许多佣兵,他们大多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只有Scout在看了一会儿之后迈步走进了爆炸坑里面,低头转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一个残缺的金属弹壳。 “特殊型号的子弹,很少见,只有大型铳械才具备击发能力,这里可没有能使用那种大家伙的人,看样子应该是那位信使小姐的手笔,她在这里与人发生了战斗,双方都没有受伤,能够造成这种程度的能量对冲,战斗的另一方应该是一位非常强大的术师,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那个违背过律令的萨科塔?她手上拿着两把法杖,应该是个术师。” Touch伸手把遮住脸颊的面罩拉开了一点,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像是在嗅探周围的气味。 “没有源石法术残留的迹象,很奇怪,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破坏力的法术不该没有痕迹才对。” “不,动手的是另一个,那个和他们同行的男人。” Scout手里抛着弹壳看向小镇的方向,语气笃定:“三个人里面,那个萨科塔是最从容的一个,黎博利身上有战斗过的痕迹,那个男人的衣服和头发都有被强冲击吹过的凌乱,不出意外在这里动手的应该就是他们两个。” “嚯,离得那么远也看的这么清楚?该说不愧是狙击手吗?” “过奖过奖,毕竟是吃饭的本事。” “那我们现在回去?这次任务十分重要,她们在这个时间出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赛肯的想法一直都很激进,听完Scout的分析之后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排除可能存在隐患的不稳定因素’,更何况一想到这个不稳定因素还是一向与萨卡兹不怎么对付的拉特兰人,他动手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那可是万国信使,你想引起外交纠纷吗?赛肯?” 大概赛肯也不是第一次在任务中表露自己的激进想法,Scout摇摇头,把手里的弹壳装进了口袋,挥手示意队伍回返,无奈的叮嘱道:“等下见面的时候你最好保持沉默,不要讲话,我担心你把事情搞砸……算了,一会我和Touch去和她们见个面,你带着大家找房间休息。” ------------------------------------- 咚、咚、咚。 并不宽敞的小房间里敲门声骤然响起,正在沉思的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对视一眼,心里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巴别塔的干员,来了。 如果是普通的雇佣兵自然不会有人多管闲事,但是隶属卡兹戴尔官方的巴别塔不一样,他们本身就代表着这个国家其中一位统治者的意志,基本不可能对敏感时期出现在境内的拉特兰人视而不见。 要知道两个国家的关系并不友好,拉特兰人在卡兹戴尔遭遇袭击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还有过萨科塔被劫杀、夺走守护铳的恶性事件,所以近些年已经很少有拉特兰的居民进入卡兹戴尔,敢在这种时候进入卡兹戴尔的萨科塔只要被官方势力发现就必然是重点关注。 “两位信使小姐,我们是隶属于特蕾西娅殿下的巴别塔干员,我想这次谈话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门外传来男性低沉的嗓音,林露想了想,正要过去开门,却被莫斯提马拦住。 “我来。” 天使小姐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个口型,脸上又带上了那种略带疏离的公式化微笑。 咔哒~ 旅店的木门向着内侧轻轻拉开,一男一女两个全副武装的巴别塔干员出现在门外,看到开门的莫斯提马,男性的萨卡兹略微抬起双手,似乎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这让菲亚梅塔和林露都松了一口气,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第四十三章 与巴别塔干员的交易 “也就是说,三位是接了运送货物到卡兹戴尔的任务?” Scout略微沉吟,目光落到了林露身上:“林露先生,现在的卡兹戴尔局势比较复杂,恕我冒昧,能不能透露一些任务相关的信息?我无意打破规则,只需要知道你们的任务目标是哪一座城市或者区域就可以。” “这……” 任务物品、委托人和收货人信息全程保密是物流行业的规则,但是如果只是目的地的话,倒是不算什么不能透露的秘密情报。 林露稍加思索,点了点头:“我只能告诉你大概区域,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卡兹戴尔南部边境的某个自由村庄,更多的情报不方便透露。” “南部边境吗?” 听到这个回答,Scout好像松了口气,身体略微放松下来。 “看来我们之前没有发生冲突的必要,南部边境是我们的地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会干涉三位的任务,不过……” 他的声音拉长,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坚定起来。 “有一件事需要三位配合,请你们在明天傍晚之前不要离开这里,之后作为补偿,我们可以在返回巴别塔的路上护送你们一段路程。” “……” 林露知道,眼前同样以铳械为武器的巴别塔干员没有完全相信他们,这支巴别塔小队来到这座边陲小镇可能携带着某种重要任务,因此在任务完成之前,他们要排除掉可能影响任务的‘不稳定因素’,按照萨卡兹的脾性来说,这种程度的监视可控制可能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宽松做法。 实话实说,莫名其妙的被人怀疑还要被监视一天确实让人非常不爽,但是林露也不认为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和巴别塔的干员发生冲突。 对方毕竟代表着半个卡兹戴尔,动手的话可能引起十分恶劣的影响。 “不够,Scout先生,我想你能明白,你的要求对我们来说完全就是无理取闹,我们要保证在任务时限之内将货物送达,在此停留的话是会影响任务进度的,当然,我们也无意与巴别塔为敌,所以你的要求可以答应,但你们必须为此做出补偿,实际的补偿。” “实际的补偿……你们想要什么?龙门币?还是物资?” Scout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犹豫,这样的条件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果付出一点金钱上的代价就能去除掉任务中可能出现的不稳定因素,那这笔买卖非常划算,反正任务中花出去的钱回去之后都是可以报销的。 “一颗至纯源石,经过处理的、可以当作术师施法介质的至纯源石。” 林露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 然而,Scout并没有马上回答,林露要求的代价完全在他的预计之外,如果是龙门币或者物资的话那他根本不会犹豫,可是经过处理的至纯源石不一样,那是实打实的战略物资,能够当作法杖或者某些术式的能量核心使用的东西。 倒不是他们没有,而是将那种东西交给陌生人本身就存在一定程度的危险性。 “好,一颗至纯源石,作为获取它的代价,在明天日落之前你们不可以离开我们的视线。” 权衡利弊之后,Scout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Touch。” 两人的手掌一触即分,Scout对着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萨卡兹女性招了招手,示意对方拿东西出来。 “啧,你又不是没有,干嘛要用我的法杖核心……” Touch不太情愿的吐槽,但还是从战术背包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盒子递了过来。 “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好事。” 交易完成,Scout深深地看了一眼林露,拉着Touch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你收集这么多至纯源石干什么?” 两个巴别塔干员离开,莫斯提马的公式化笑脸也松懈下来,好奇的问了一个她非常感兴趣的问题。 她可是知道的,林露随身携带的物资里就有好几块至纯源石,现在又趁机从巴别塔手里敲来一块……这种东西当作法杖的施法核心一颗足够用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就算是专精源石技艺的术师也不会随身携带很多。 而且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危险品,这玩意就算用来换钱都很不方便,搞这么多有什么用? “我要用它们来制作一些东西,至于是什么……等成功之后你会见到的。” 林露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 他现在已经确定泰拉世界的源石确实如菈妮所猜测的那样,和交界地的辉石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相似性,两者并不一定就是一种东西,但在功能性上是差不多的,最为明显的就是他所使用的辉石魔法可以借助源石中内藏的能量来释放。 以此类推,说不定能够用源石当作原材料制作出某些交界地特有的魔法道具,恰好他也掌握着辉石物品的制作工艺——当初千辛万苦收集来辉石工匠制作笔记可不是白看的。 如果真的能够制作出成品,那么他的对敌手段又能多出不少。 “比起这个,你觉得那些巴别塔干员跑到这种偏僻的边陲小镇想要做什么?” “那谁知道。” 莫斯提马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连猜都懒得猜,见林露不愿意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拎起了自己的法杖。 “既然他们走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教我那个法术了?” 比起猜测巴别塔的麻烦事,她还是对从未见过的全新法术兴趣更大一些。 “马上,马上,会教你的。” 林露想了想,忽的扭头看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菲亚梅塔,视线定格在她戴着战术手套的双手上。 这样一双经常接触铳械这种精密武器的手,想必应该十分灵巧吧? “那什么……菲亚梅塔小姐,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第四十四章 交界地大艺术家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替你做这种事?” 并不宽敞的旅店房间内,菲亚梅塔气急败坏的放下手里的战术匕首,抬头对着林露怒目而视。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正摆放着三块硕大的乳白色石块,其中两个已经被雕琢出清晰的轮廓,能够看出满是胡须的人脸形象。 “有用,有用,这是很关键的魔法物品,莫斯提马等下也是要用的。” 林露趴在窗台上,手里拿着图纸勾勾画画,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菲亚梅塔的工作进度,顿时十分满意。 不愧是能够徒手硬抗大型铳械后坐力的超级泰拉人,黎博利少女看似纤细的手腕实则具备着相当强悍的怪力,仅仅使用一把战术匕首就可以像削豆腐一样在石块上肆意雕刻。 当然,这其中也有拉特兰制作的匕首品质优良的原因,但不可否认少女本身的怪力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安静一些,苦难陈述者,不要打扰我研习法术,我快要成功了。” 抱着法杖所在床脚的莫斯提马睁开眼睛,手掌上隐隐有蓝色的光华流动。 “别叫我那个名字!” 菲亚梅塔额头青筋暴起,大声抗议,但是莫斯提马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遇上你们两个算我倒霉!” 愤愤不平的嘟囔着,黎博利少女化悲愤为动力,手起刀落狠狠地砍下一块石头来。 “相信我,菲亚梅塔,你的劳动绝对物有所值,好了,给我一个头套。” “哼,事先说明,我是绝对不会戴上这东西的!” 啪! 林露双手接住被扔过来的石头脑袋,小心翼翼的取出保存着至纯源石的密封金属盒,轻轻打开,湛蓝的法术光辉在他掌中起伏,将鸡蛋大小的至纯源石完全包裹起来。 辉石头罩——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的特产,无论是学徒还是正式法师都有佩戴,按照身份和地位不同有着众多衍生版本。 虽然外表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美观,但是这东西其实是一种传承悠久的魔法器具,具备多种功能和用途,能够让大脑保持清醒,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提升魔法的威力。 根据制作工艺的复杂程度,效果也有所差别,他现在准备制作的就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卡勒罗斯辉石头罩,它的功能相对单一,只有提升魔法威力和微弱的提神醒脑作用。 或许现在应该是叫做源石头罩? 至纯源石嵌入头罩顶端的凹槽里面,内在的能量在魔法引导下渗入石材之中形成一个个细微的节点,然后相互连接起来。 大约十几分钟的功夫,头罩石刻出来的双眼聚集起橙色辉光,在眼睛的位置逐渐凝固成晶体,然后重新黯淡下去。 结构完整的辉石头罩理论上可以将所有的辉石之中蕴藏的全部能量引导成闭环结构,不会有任何泄露,这点用在源石上同样是生效的,因为能量被全部约束起来的缘故这东西的本质和法杖其实是差不多的,所以不会有感染矿石病的风险——当然,这还只是猜测,真正定论还要经过仪器检测才行。 “小莫,把你的源石辐射探测器拿出来,检测一下这个东西,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用了。” “这就做好了?” 莫斯提马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凑到窗户边上,从衣服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形似遥控器的小巧设备,拉出形似天线的结构来回扫了几下。 作为常年行走在世界各地的信使,这种便携式的检测器自然是常备在身边的。 “检测结果在安全值内,没什么问题。” “很好,看来我的理论是正确的。” 林露也看到仪器上亮起的一拍绿灯,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但是看到莫斯提马头顶明晃晃的光环又犯了难。 头上顶着那种东西的话……该怎么戴上头罩?貌似这东西从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萨科塔这种特殊情况的佩戴方法…… 正常人谁脑袋顶上会有光环啊! 而且貌似萨科塔这个种族是不能戴帽子的? 沉思片刻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林露只能看向靠在窗台一侧的菈妮玩偶,遇到无法解决的法术问题,为什么不问问神奇菈妮呢?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指在小人偶的帽檐上敲了两下。 “菈妮?菈妮?听得见吗?” “你知不知道我强行苏醒会延长恢复时间?” 人偶僵硬的脸上陡然浮现出几分灵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眼珠游移,定格在石头雕刻的头罩上面。 “辉石头罩?你用源石把它做出来了?” “没错,事情是这样的……” 林露简单的讲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指了指旁边的莫斯提马:“她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办法戴上头罩?” “有,但是需要改造。” 菈妮对于魔法学院的东西显然了解颇深,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解决办法。 按照她的指点,菲亚梅塔给头罩动了一个小小的手术,在不影响整体效果的前提下把头罩的脸部改成了可拆卸结构。 菈妮在指点完具体的改造流程之后又进入了沉睡状态,林露手里捧着全新版本的辉石头罩,往莫斯提马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大小似乎正好合适。 “戴上试试?这个东西或许可以帮你更快掌握托普斯立场。” “啊这……那我试试?” 这玩意实在称不上美观,但是考虑到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掌握那个法术的诀窍,莫斯提马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罩拿了起来,在两人的注视下,拆下脸部之后从后面扣到了脑袋上,然后把拿下来的脸部又装了回去。 嗯,严丝合缝。 “噗嗤~” 看到莫斯提马的全新形象,一旁全程观看的菲亚梅塔忍不住笑出声来。 辉石头罩的尺寸很大,戴到脑袋上之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颇有种三头身的既视感,头罩顶端镶嵌的源石块刚刚好从光环中间穿插过去,活像是一盏圆环形状的台灯立在脑袋上,很有喜感。 林露也非常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绷着一张脸询问使用体验:“怎么样?感觉行不行?” “很……很神奇,我确实感觉大脑清醒了许多……有点奇怪,像是在脑袋上戴了一根法杖,而且它戴上去竟然没有难受的感觉,对头上的光环没有影响。” 顶着硕大的石刻头罩,莫斯提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头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由于材质是石头的关系,这东西还是挺沉的。 “视线也没有影响,它的原理是什么?” “想学的话以后教你,你还是先把托普斯立场学会再说吧。” 辉石魔法道具的制作有一套完整的流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林露暂且略过这个话题,把菲亚梅塔雕刻好的另一个石头脑袋拿到手上,开始制作第二个头罩。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菲亚梅塔悄悄的看了一眼顶着石头脑袋重新坐回床脚的莫斯提马,稍加思索,在手里的半成品上加了些许改造,开出两个和她头顶羽毛差不多大小的孔洞。 林露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也没有戳破。 “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等到外面天色刚刚有些微亮,最后一个头罩也制作完毕,菲亚梅塔把它捧在手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往自己脑袋上比划了几次,最终下定决心扣在脑袋上。 赤红的羽毛从特意留出来的孔洞钻到外面,像是给头罩配了两个装饰品,佩戴效果看上去比莫斯提马的那个还要滑稽。 “怎么样?虽然是基础物品,但是我觉得还是挺有用的。” 林露也拿起头罩放在脑袋上,熬夜之后略有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咚咚咚~ 还没等他仔细感受,敲门声响起。 离门最近的菲亚梅塔顶着头罩,也没多想,顺手拧开房门,就看到全副武装的巴别塔干员Touch站在门外,身躯后仰,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她动作僵硬的转动视线,将房间里的三个石头脑袋全都收进眼底,沉默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这是什么最新的行为艺术吗?” 第四十五章 大混战! “咳,这是我们内部的娱乐活动,是不是很有意思?” 林露晃着脑袋凑到门口,把头罩的位置扶正之后看向门口的Touch。 “这么早,有什么事?” “按照约定,我要在房间内设置警报装置,确保你们今天傍晚之前不会离开这里。” Touch扬了扬手里的法杖,从随身携带的战术腰包里取出几个小巧的圆球。 “把这个放下去,如果你们离开的话我就会感应到,我们约定的具体时限是傍晚六点,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没回来……” 她没有往下说,但是林露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如果到时间这些巴别塔干员没有准时回到这里,那么就代表他们的任务很有可能已经失败,全军覆没,那么约定自然也就不再具备约束力。 战场就是这么残酷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能够绝对成功,尤其是一线干员,在任务中减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以,我们会等到下午六点。” “嗯。” Touch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挥动法杖用源石技艺驱动圆球落到窗台和门口就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看得出来,任务执行在即,他们小队的压力应该很大,这次任务或许相当重要。 “你们怎么看?” 关上房门,林露摸着头罩的石头下巴,转身询问房间里的另外两人。 “还能怎么看?做好战斗准备吧。” 菲亚梅塔摆弄着脑袋上的石头,两根从孔洞里钻出来的火红羽毛摇摇晃晃,像是上长了两根细小手臂。 “根据他们的要求可以推断出巴别塔的任务区域应该就在这座小镇,至少不会相隔太远,那群人,包括刚才那个小个子在内都是高手,战斗的动静不会太小,必然会引发骚乱的。” “你别看下面那些雇佣兵们一个个都沉默寡言,实际上他们是最敏感的一群人,镇内爆发大规模冲突的话情况很可能在一瞬间失控,我们必须要做好自保的准备。” “那就做好准备吧,如果真的乱起来,那我们也顾不上什么约定了。” 林露对于卡兹戴尔的局势了解不深,不过既然菲亚梅塔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对方常年行走在世界各国,经验丰富,不会无的放矢。 “放心,如果我们想走,这里没有人拦得住,就算那支巴别塔的小队阻拦也没有用,我们只是不想和卡兹戴尔的官方组织发生冲突,不代表就真的怕了他们。” 莫斯提马盘坐在床边,大腿上横放着一黑一白两根法杖,言语间自信十足。 “我可没有弱小到需要你们保护的程度。” 林露摇头失笑,走到窗户边上看着下面还算平静的街道,眼神深邃。 ------------------------------------- “任务目标确认,A1部署完毕。” “A2就位。” “A3就位。” “A4就位,路线清理完成。” “Touch法术准备,赛肯,破门!” 旅店屋顶平台上,Touch趴伏在地上,架起自己的铳械瞄准了百米外某间屋子的窗户,下达了行动指令。 “好嘞!来了!” 赛肯的手指从耳机上放下,狞笑着取下身后的巨型大剑,对准面前的木门就是一脚。 啪! 木屑纷飞,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就将木门击碎,大门洞开,身材壮硕的萨卡兹剑士将巨剑竖起挡在身上,一团燃烧的火球从屋内飞出,狠狠地轰击在剑身之上。 “情报有误,敌方术师没有撤离!” 赛肯大吼一声,身躯好似膨胀了几分,硬生生将飞来的火球顶的偏转开来,两根弩箭从他身后不同方向飞来,钉进屋子的地面,上面装载的机械装置展开,溢出大量橙红色烟雾。 就如同菲亚梅塔所预料的那样,巴别塔小队的攻击像是一个讯号,原本平静的街道瞬间骚动起来,步履匆匆的萨卡兹佣兵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拔出武器,就近寻找掩体。 数根弩箭从烟雾中射出,在空中掀起大规模爆炸,烟雾略微消散,赛肯马上举着巨剑冲进了屋子里面,紧接着剧烈的火焰从门口喷射而出! 大约几十秒的功夫,屋子的墙壁骤然炸开,连同周围的建筑都一起摇晃起来。 混乱,开始了。 受到战斗波及的几间屋子里爆开明亮的法术光辉,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从屋子里冲出,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屋外佣兵开始攻击。 突然遭受攻击的佣兵们紧绷的神经直接被跳动,下意识的进行反击,整个小镇刹那间乱成一团,法术、弩箭、爆炸物混杂着怒吼和咒骂,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加入战斗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甚至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被莫名其妙的拖进战斗之中被迫反击。 有队伍的佣兵聚集起来联合作战,疯狂的孤狼向着一切有可能的目标悍然出手。 正如菲亚梅塔所说,这些几乎全员都是感染者萨卡兹佣兵看似沉默,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战斗与杀戮几乎已经成为本能,混乱的战场上,生命和理由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鲜血与硝烟的味道深刻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打出真火的佣兵们毫无顾忌的肆意出手,大片火光在平静的小镇中炸开,房屋倒塌,街道破碎,到处都是疯狂的人群。 最开始是因为什么而战斗已经没有人在意,当心中的紧迫与怒火爆发开来,整日行走与生死边界的雇佣兵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即便有个别的冷静者意图退出战场也会很快被周围的疯狂的同族无差别攻击,重新卷入到战斗之中。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局势就已经彻底失控,癫狂与毁灭的氛围将身处小镇的每一个人都笼罩其中,鲜血在流淌,杀戮在蔓延,转眼间,凭借的街道已然化为一片人间炼狱,无形的恐惧与绝望蔓延开来,为整个小镇蒙上了一层血色。 第四十六章 来自冰龙的咆哮 “该说不出所料吗?我可不信他们动手之前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大混战的余波很快蔓延到旅店之中,隔着墙壁和房门林露都能清晰的听到周围交织在一起的嘶吼声和爆炸声。 蛰伏在镇子里萨卡兹佣兵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火药桶,只等一颗微小的火星坠落就会将其完全引爆,将一切撕成碎片。 巴别塔的干员们就扮演了点火的角色,他们引爆了浪潮,意图将所有人拖入到毁灭的深渊之中,老实说,这种形式的任务完成方式和那位皇女殿下流传在外的作风完全是背道而驰,让人喜欢不起来。 如果说这就是他们真正的行事风格,那么卡兹戴尔的堕落似乎并令人不意外。 上行下效,上层统治者的手段如此酷烈,她所属的部下执行起来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就像现在这样。 林露不知道这座边陲小镇中聚集了多少人,但保守估计数量应该在二百人以上,他们本该在这里平静的休息、离开,然后死在某个战场上,或者死于矿石病发作,可是现在他们都被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能够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一切的源头,仅仅是因为巴比塔小队的一次任务。 或许那些雇佣兵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但至少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啊!” 突然,距离旅店不远的屋子墙壁被不知道从哪里弹飞过来的爆炸物轰开,透过硕大的洞口可以看到一个女人抱着怀里的小女孩面色惊恐的注视着倒塌的墙壁,就在他们不远处,闪烁着红光的特制弩箭从天而降钉入地面,不用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不是雇佣兵的聚集点吗?怎么会有平民和孩子?” 疑惑的想法一闪而过,林露来不及多想,抄起法杖和长剑从窗口跳下,但是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便是他也来不及阻止弩箭的爆炸。 火光乍现! 咚~ 恍惚间,仿佛有悠远的钟声响起,爆炸、碎石、疯狂的人群在一瞬间停滞,就连刚刚起爆的弩箭都定格在爆炸的刹那,莫斯提马的身影突兀出现在破碎的墙壁前面,伸手将其拔起,抛向天空,然后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轰! 耀眼的火焰于半空绽放,掀起狂乱的风浪,吹得莫斯提马衣衫猎猎作响。 “这里本就是卡兹戴尔边境的自由村落,当然是有平民的,不然小镇里这么多房子都是谁在住?给佣兵们提供服务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清晰的传递到林露的耳朵里。 是啊,既然是完整的镇子,当然是有平民的,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林露心中恍然,将头上的辉石头罩摘下轻轻放在地上,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起来。 “莫斯提马,拜托你照看一下镇子里的平民,如果有可能的话将他们聚集保护起来,这场闹剧,该到此为止了。” ——没有人是天生该死的,这些镇子里的居民做错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仅仅是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寻到一丝夹缝生存下去,即便是如此微小的愿望都因为一次任务被毫不留情的打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露第一次对于某些人的做法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他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这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什么狗屁约定,见鬼去吧! “停下。” 飞射而来的弩箭被直接抓在手中,神色癫狂的佣兵抬起手弩,正要继续搭箭就被闪现在眼前的人影一把扼住咽喉,狠狠地掼在地上。 “我TM说停下,你没听见吗?” 湛蓝的法术光辉爆开,卡利亚魔法·镇定的效果蔓延开来,让被疯狂支配的佣兵瞬间清醒过来,看到林露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之后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听,听见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里,要是敢继续参战,那你就死定了,懂?” “明白!明白!” “很好,聪明人总是能活的更久一些,希望你也是个聪明人。” 松开佣兵的脖子,林露抬头扫视着狂乱的战场,深吸一口气,将一颗至纯源石和星熊的护身符一并握在掌心,强烈的光芒将整个手掌都包裹起来。 嗷!!!! 血气升腾,绯红色印记一闪而没,浓重的威压与怒吼顷刻间将战场上的所有声势都碾压下去。 足有几米高的巨大龙头从血色烟雾之上凭空凝聚,狰狞嘶吼,摄人心魄的咆哮扩散,大片冰雾喷上高空,又散落下来,让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至纯源石的色泽一点点黯淡下去,龙口中吐出的冰雾挥洒而下,将方圆百米的区域全都笼罩在内,晶莹剔透的冰晶坠落在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身上,让他们的动作为之僵硬,变得缓慢。 “我说,停手!” 雷鸣般的怒吼清晰的传递到周围每一个尚且清醒的佣兵耳中,让他们的动作齐齐停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攻击,看向那颗缓缓消散的狰狞龙头。 祷告·龙冰! 将自身化为巨龙、喷吐冰龙之吐息的龙鄉祷告,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无论声势还是威力都带有强烈的震慑感。 噼啪…… 当祷告凝聚出的巨龙头颅消失,掌心中攥紧的木牌骤然开裂,至纯源石的色泽也黯淡了不少。 龙鄉祷告的消耗远在普通魔法和祷告之上,持续的输出需要更为庞大能量储备,所以林露目前只能借助至纯源石里面蕴含的能量才能完全施展,这无疑会造成严重的能量浪费,对于使用者的体魄压力非常大。 如果是本地的泰拉人,这样粗暴的使用方式毫无疑问会直接感染严重的矿石病。 而且一次使用,用来充当临时圣印记的护身符就已经接近完全报废,价值不菲的至纯源石也被抽离出了至少一半能量。 但是这次使用确实物有所值,效果比预计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龙息笼罩的区域之内,刚刚还刀刃相向打的火热的佣兵们在寒潮侵袭之下暂时冷静了不少。 第四十七章 巴别塔的恶灵 但是,还不够,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彼此厮杀的佣兵们彻底停手。 龙冰的作用范围覆盖不到整个小镇,刀口舔血的雇佣兵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冰雾而罢手,巨龙的咆哮可以震慑他们,令他们心生忌惮,也只是如此而已。 要先真正制止这些凶悍之徒,需要更直接、更暴力的手段。 比如…… 雷霆般的轰鸣炸响,绯色流星自天穹坠落,烈火漫卷,神鸟浴火自滚动的火光之中冉冉升起,狂暴的飓风带着炙热的温度扫过大地。 冰与火交织,战火纷飞的小镇顷刻间寂静下来,融化的冰晶化为水雾升腾,为大地披上一层迷蒙。 来自拉特兰大型铳械的璀璨炮火炸响,声势之浩大已经超出了这些底层佣兵能够接触到的层次,再加上刚刚那声龙吼的威慑,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的握紧手中武器,谨慎的与周围人拉开距离,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没有停手的,但他们中的某些人很快就被速度超越肉眼识别极限的子弹贯穿手脚,强劲的冲击力直接将身体带飞出去,砸进废墟之中。 林露的身影在街道上连续闪现,手臂长的淡蓝色半透明短剑在他身边环形环绕,时不时飞出一把,射入某些仍旧不愿停手的佣兵体内,将其击倒。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边陲小镇,人员数量有限,除去一小部分躲藏起来没有动手的、已经死掉的,目前还在街道上活跃的佣兵总计不过百来个人,在林露和莫斯提马的暴力处理下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在见识到两个远超自己的强者开始行动之后雇佣兵们都很自觉的停止了战斗,不敢再有动作。 正如莫斯提马所说,纯粹的蠢货是没办法在卡兹戴尔存活下去的,学会审时度势也是保证生命安全的必备条件之一。 很快,整个边陲小镇就基本安静下来,唯一还在战斗的地方就只剩下巴别塔小队最先进攻的那栋屋子。 佣兵们的世界比较简单,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现在有具备绝对统治力的强者让他们停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没有多少人敢违背。 但是巴别塔的干员们不一样,他们和普通的雇佣兵不同,奉行的是任务优先,哪怕是遭遇意外也不会立即停手,只会想尽办法更快的完成任务。 相对于零散的佣兵团体,他们需要另一种处理方式,温和的接触……或是更直接暴力的制止。 林露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很不爽,所以他选择了第二种。 “乖,不要哭,很快就没事了。” 抱着孩子的萨卡兹女人缩在废墟的墙角发抖,怀中的小女孩紧抱着自己的妈妈,大眼睛里满是惊恐,林露在她们身前停留,带着温和的笑脸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从衣兜里掏出一颗从龙门带来的酸梅糖放在她手里,迈步离开废墟。 莫斯提马突兀的出现在原地,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我说停手,你没听见吗?” 一颗子弹从旅店楼顶击发,射入尘烟弥漫的残破房屋之中,林露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大,身形瞬间消失,闪现在旅店二层的阳台上,踩踏着墙壁高高跃起,徒手攀上顶层,法杖顶端辉光流转,凝聚出锋利的半透明剑刃挥斩而下。 叮! 魔力之剑与战术匕首双刃碰撞,Scout手腕一抖,闪身退避,却并没有主动进攻。 “林露先生,遵守约定是一种美德。” “去TM的约定。” 蔚蓝之刃光芒浮动,指向Scout,林露脸上一片漠然,冰冷的杀意蔓延开来,周围仿佛顷刻间染上了一层血色。 犹如实质般的杀意碾压而下,令久经战阵的Scout的都为之动容,身体紧绷起来。 他到底杀过多少人?数百?上千?甚至……数万? 没有尸山血海的磨砺,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惊人的气势! “如果有一个孩子因你们而死,那么今天你们全都要留在这里。” 刺骨的寒意充斥在每一寸空间里,淡漠的声音落入Scout的耳朵里,让这位经验丰富的巴别塔干员也不禁面露苦笑。 “我很抱歉,林露先生,但是……这就是任务,如果你一定要一个说法,那么作为计划的制定者,我可以为此付出代价。” 愧疚与无奈混杂在心底,Scout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无论如何,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的错误,是他们一手打破了这座边陲小镇的宁静,将这里化为战场,只因为‘计划如此’。 毫无疑问,博士的战术和计划一向优秀,总是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他曾承诺会带来胜利,也真的切切实实做到了。 可是除此之外,任务中的一切因素都不再被他看重,哪怕是无辜者的牺牲,只要最终能够达成胜利的结果,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下达指令,这次的任务也是一样。 Scout对此心怀愧疚,却无法拒绝。 他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但‘任务’的重量要超越他的个人情感。 “计划的制定者?你真的是吗?” 魔力剑刃缓缓消散,林露嗤笑一声,觉得颇为可笑。 “你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刚才你曾经出手击杀了险些波及到那对母女的雇佣兵,你并不想真的伤害到她们,却仍然执行了如此残酷的计划……呵,让我猜猜,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那位声名在外的……巴别塔的恶灵?” “重建这座小镇,给予平民应得的补偿,你们可以带着任务目标滚出这里,然后,我要看到计划的真正制定者向他们道歉。” “按我说的去做,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相信我,我想杀死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逃脱,哪怕是高居王座皇帝,亦或是……高高在上的神。” 第四十八章 世界的颜色 听了林露的话,Scout睁大眼睛,心里涌现出巨大的荒谬感,他不觉得一个偏远的边陲小镇值得有人为此去威胁占据小半个卡兹戴尔的王者。 无论从什么样的角度去看,他们的价值都是不对等的,虽然很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只有疯子才会有这种想法。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林露先生,重建小镇,给予补偿,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本来也会这样做,可最后一个要求,我们无法答应。” “你们的实力很强,每个人都不逊色于巴比塔的精英干员,但我们不可能因此做出妥协。” “那就是没得谈了?” 这话几乎就等于是直接承认了计划的制定者就是那位凶名在外的巴别塔恶灵,林露微微点头,理解了Scout话里的意思。 “只有最后一个条件不行,这片小镇的损失并不严重,平民没有伤亡,林露先生,你真的没有因为这里与我们敌对的理由,不如各退一步,怎么样?” “我大概清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不得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或许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但是……” 林露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他们一样?理由?我从来不需要那种东西,你们的做法让我很不爽,就该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仅仅是我想这么做而已,与这座小镇,与这里的居民没有任何关系。” 霸道,毫不掩饰的霸道! 萨卡兹族群里从来不缺疯子,但Scout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因为想,就去做? 这是何等的肆无忌惮!何等的疯狂! 疯子,这简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Scout能感觉到,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他是认真的,如果他们没有答应他的条件,那这个男人真的会找到巴别塔的驻地,达成自己的目标。 他难道不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吗? 的确,Scout必须要承认他和他的两个同伴都是不次于巴别塔精英干员的强者,能够轻易镇压镇子里的上百个雇佣兵,可是,巴别塔不单单是一个组织而已,它所代表的可是半个卡兹戴尔! 个人的武力再怎么强大在成建制的军队面前也是渺小的,即便是王庭之主,即便是那位摄政王,也不敢轻易说出这种话。 如果林露真的敢那么做,那么他绝对会死,Scout并不想看到那种结局。 虽然处事理念并不相通,但是林露确实算得上一个好人,他愿意去拯救手无寸铁的平民,也愿意为孱弱者争取应得的补偿,这与巴别塔的理念、与皇女殿下的愿景并不冲突,甚至十分契合。 双方根本没有必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说到底因为莫斯提马的及时出手,小镇里为数不多的平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们的损失是完全可以弥补,不至于为此走到最极端的程度。 “林露先生,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林露沉下脸来,浓郁的魔法光辉在法杖的的顶端缓缓凝聚,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迹象。 “现在,带上你的人,还有你们的任务目标,留下足够的补偿之后离开这里。” “这……” Scout此时只觉得林露这个的行事风格太过怪异,难以猜测。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对那些佣兵出手,也可以心怀善念去拯救平民。 他会考虑得失与利弊,接受巴别塔小队的交易,又会因为平民出现危险而爆发,甚至为了一个在大多数人看来都十分可笑的理由与他们针锋相对。 狠辣与善良、疯狂与秩序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缔造出那副和善的面孔。 他用着从来没有见过的法术,与拉特兰的万国信使同行,身上仿佛笼罩着厚重的迷雾,难以琢磨。 看不透,根本看不透。 默默的捡起自己的武器,Scout深深地看了林露一眼,直接跳下楼顶。 既然说不通,对方也没打算把他们留在这里,那就只好先离开了,等回到巴别塔本部之后再做打算,巴别塔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组织,这件事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就不好奇他们不惜制造这种大规模混乱也要完成的任务目标到底是什么?” Scout离开,楼顶的边缘突然探出一只戴着战术手套手掌,紧接着菲亚梅塔就从下面跳了上来,手里的铳械上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显然是刚刚才开过火。 “莫斯提马和我说过,不要多管闲事。” 林露看了一眼下面的Scout,神情又恢复到平时的温和状态,笑着摇了摇头。 “你可不像那么听话的人。” 闻言,菲亚梅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字都不信,就这还不要多管闲事呢?她就没见过管起闲事来这么激进的家伙,文明世界的萨卡兹疯子都没有这么疯的。 “确实,如果你真的听进去就不会这么办事了。” 使用法术之后变得神出鬼没的莫斯提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旁边,表情古怪的吐槽。 “我觉得你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生气,在卡兹戴尔威胁巴别塔的高层,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当然生气,但没有看上去那么生气,之所以那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这样一来,应该很快就能接触到这个国家的其中一个统治者。” 林露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未来,语气笃定。 “你确定不是引来巴别塔的追杀?” 莫斯提马的表情更怪了,眼神里带着写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八成把握不会,我们今天看到了他们行事不择手段的黑暗一面,但流传在外的声名总不会是空穴来风,有黑,就必然有白,有不择手段的恶灵,就会有光辉灿烂的太阳,那位皇女殿下,才是巴别塔的真正主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第四十九章 关于特蕾西娅的猜想 夜间行走在城市和村庄之外的无人荒野上是很危险的行为,许多因为源石感染而变异扭曲的生物都喜欢在也在夜间出没,捕猎觅食。 所以除非是乘坐车辆,否则即便是人员足够的小型佣兵团也是不愿意走夜路的,他们一般都会在入夜之前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 但林露他们没有这个顾虑,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本身实力足够,区区变异生物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战后的小镇很乱,街道需要修整,民房需要重建,尸体需要掩埋处理……这种情况无论是林露还是莫斯提马都没有在那里继续停留的意思,索性连夜启程前往目的地。 唯一比较难办的是菲亚梅塔,托雷特背上的空间有限,能够载两个人已经极限,根本坐不上第三个人,所以经过讨论之后,菲亚梅塔自掏腰包从真民手里买下了一辆用来运送杂物的二手小板车,林露负责骑马拉车,两位‘身娇体弱’的少女就坐在后面的板车上,这样大家都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其实林露一直对菲亚梅塔的脚力抱有深深地疑惑,要知道他和莫斯提马从龙门出来的时候可是开着车的,就算后面车坏了也是骑马赶路,速度同样不慢,然而没有交通工具的黎博利少女却和他们同时赶到小镇……她不会跑的比骑车还快吧? 考虑到超级泰拉人的种种未解之谜,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且她还是鸟类,说不定还能飞呢…… “说起来,我这回可算是得罪巴别塔的人了,要是我猜的不对,他们可是真的有可能来找我麻烦的,你们俩确定还要跟着我一起走?” 骑马赶路百无聊赖,托雷特知道方向自己就可以行动,林露在马上坐了一会,感觉不太舒服,也跳到后面的板车上面,主动挑起了话题。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莫斯提马似乎十分喜欢看起来颇为怪异的辉石头罩,上车之后就又戴到了头上,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当然,她本来也很少有什么表情。 “招惹巴别塔的是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听菲亚梅塔说的严重,又是外交纠纷又是什么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听得出来,她确实是没怎么把招惹巴别塔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对于她所说的话,菲亚梅塔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意见。 “别说的那么轻松,真和卡兹戴尔的官方人员正面对上我们回去可是要挨训受罚的,难道你想听那些老头子没完没了的唠叨?” “挨训受罚?就这样?” 林露表情古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合着你之前又是外交纠纷又是国际冲突的,说的好像可能会因此引发两国交战一样,结果就这?就只是挨训受罚这么简单? “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菲亚梅塔抱着独属于她的辉石头罩仔细端详,抬起头翻了个白眼,比起习惯挂着公式化笑脸的莫斯提马,在不涉及到工作的时候她的表现要正常许多,也更情绪化一些。 “我们俩的身份是万国信使,也就是拉特兰派遣在外的外交人员,和某个国家的官方组织发生冲突自然而然的就会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但那也得看是哪个国家,据我所知,卡兹戴尔现在应该是没有余力理会这些,他们连自己内部的权利纷争都没解决,哪还有闲心追究到国家层面?” “有道理。” 林露点点头,觉得她的说法没什么毛病。 一个连统一政权都处在分裂状态的国家,内战打的如火如荼,确实不太可能下大力去追求两个别国外交人员——除非她们真的搞出什么大事来,仅仅是和巴别塔下属作战小队产生言语上的纠纷远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关于那位摄政王和皇女特蕾西娅,你们有没有什么更深入的消息?我想多了解一些,感觉可能会有用。” “不是吧,你对他们都没什么了解就敢那么干?” 莫斯提马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仍旧抱着法杖默默研究托普斯立场,菲亚梅塔没什么事做,倒是对于闲聊很有兴趣。 她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露,想了想解释道:“我确实知道些消息,但并不多,你也别指望能从我这儿听到什么隐秘内幕。” “巴别塔的首领皇女特蕾西娅是卡兹戴尔的正统继承人,她具备完整的魔王之力,是受到所有萨卡兹承认的现任魔王,曾经带领卡兹戴尔打赢过外部入侵,一度被视为萨卡兹的战争英雄,摄政王特雷西斯则是她血脉上的哥哥,同样具有皇室血统,也是卡兹戴尔大部分军队的实际掌控者。” “在特蕾西娅执政期间,摄政王作为军事领袖辅佐她的统治,在那段时间卡兹戴尔还是比较平静的,但是两个人的理念并不相同,皇女的行事风格较为保守,主张用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摄政王特雷西斯的想法则要激进许多,他主张用斗争和战斗来实现卡兹戴尔的复兴。” “他们之间理念的冲突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重,直至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终摄政王特雷西斯无法接受当代魔王的软弱,直接打算用武力取代特蕾西娅的位置,让卡兹戴尔按照他的意志运转,卡兹戴尔的内战由此爆发,细究起来,这场战争大概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说起来,那位皇女流传在外的风评可是要比摄政王好上太多,有见过她的人曾经说过,她就像太阳一样温暖,大概那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吧,不然怎么会被摄政王指责太过软弱?” “不,不一定,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冲突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不会像外界传言里这么简单。” 林露将菲亚梅塔的话听在耳朵里,细细思索,并不认可她的说法。 “如果那位皇女真的是一个像外界风评中那样软弱的人,她怎么可能成为萨卡兹的战争英雄?” 第五十章 教皇联名限定款神圣子弹! “传言而已,总归是不太靠谱的,真要深入了解,那你得混到他们里面去才行。” 对于林露的反问,菲亚梅塔不置可否,出身拉特兰的她本就不太在乎卡兹戴尔的事情,对萨卡兹也没什么好感,这些传言平时都是当作故事来听的,是也好不是也罢,都无所谓。 “哎对了,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黎博利少女头顶绯红的羽毛在风中颤动,似乎突然来了兴趣,双手比划着大大的轮廓,令人摸不着头脑。 “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大脑袋,吐冰的那个!” “你说那个啊……” 这么一说,林露顿时理解她说的是什么了。 有一说一,先不管具体威力怎么样,龙鄉祷告的声势确实足够震撼人心,比那些蓝光火球类型的法术不知道绚丽到哪里去了,会引起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 “那可不是能随意使用的招式。” 这么说着,林露把外套的袖子拉上去一截,在法术·星光的照耀下,胳膊上的血管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我现在还没到能够随意使用它的程度,这次是借助至纯源石才能够用出来,对身体负荷很大。” 而且作为施法道具的圣印记还碎了,不知道从哪才能再找到下一块…… “这样啊……” 菲亚梅塔有些失望,目光从那些青黑的血管上掠过,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询问道:“那……我能学那种法术吗?放心,不白学,你可以提条件。” “现阶段还不能,不是我不愿意教你们,只是那种……法术需要特殊的条件才能学习,不像托普斯立场一样潜心研究就能学会。” 林露摇头拒绝,掐灭了菲亚梅塔的幻想。 他确实没有说谎,在他掌握的所有祷告之中,确实有一些是特殊的,其特殊之处并不是指威力,而是特殊在学习方式——它们都不能通过正常学习学会,需要具备某些前置条件,龙鄉祷告正是其中之一。 那是狩猎龙、吞噬龙之心脏、通过龙鄉仪式从真正的龙族那里掠夺而来的力量,想要学习,就必须要去狩猎真正的龙族来举行仪式,没有捷径可走。 他之所以能够使用是因为本身就具备相应的能力——那都是他曾经走过的路、掌握过的力量,只是受限于当前的身体情况而无法使用而已。 但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不同,她们想要学习的前提就是进行一次龙鄉仪式,而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龙族的。 像瓦伊凡那种或许具备龙族血统的龙娘倒是有,总不能抓人挖心来举行仪式吧? 先不说管不管用的问题,那种做法就令人无法接受。 而且她们也没有使用祷告所需要的圣印记。 圣印记……嗯?圣印记? 余光瞟见莫斯提马脑袋上的光圈,林露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谁都知道拉特兰是个宗教国家,他们是有信仰崇拜的,既然星熊的护身符都能当作圣印记来用,那拉特兰的教堂里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东西? 想到这里,林露的心思顿时热切起来。 “咳,那什么……两位,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就是那种在教堂里面供奉过的护身符什么的?” “啊?” 菲亚梅塔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教堂里确实有类似的物品,比如十字架什么的……你找那东西干吗?” “当作施法材料,我的一些法术有些特殊,有那种物品的话施展出来效果会更好。” “啊这。” 这个答案是菲亚梅塔始料未及的,什么时候连教堂里的纪念品都能当成施法材料了?那东西除了当作纪念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跟源石技艺更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可真是太怪了。 “如果你有的话请务必拿出来给我看看,作为交换我可以教你一个有趣并且用得上的魔法。”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有莫斯提马这层关系在,大家也都算是熟人,所以林露也没有说什么谎话诓骗,直接开出了条件。 从菲亚梅塔把玩辉石头罩的动作上就可以看出来,她对从来没见过的法术其实也很好奇,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而已,有这个作为交换的话大概率是会感兴趣的。 果然,听到有法术可以学黎博利少女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点头同意下来。 “我当然是有的!” 她这么说着,扭头看向抱着法杖思考的莫斯提马,热切的眼神让天使小姐瞬间从沉思中惊醒,一脸警惕的往后缩了缩。 “你要干什么?” “把我的教皇联名限定款纪念子弹交出来!” 这个听名字就觉得十分微妙的东西是什么…… 林露嘴角微抽,眼睁睁的看着菲亚梅塔扑上去把莫斯提马压在身下,在她身上摸摸索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打火机大小的银白色子弹,上面似乎还雕刻着文字和图案,尾端有细小的开孔,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击发的实弹,更像是某种工艺品。 “拿去,就是这个,你看能不能用。” 伸手借住菲亚梅塔抛过来的子弹,刚一入手,林露就感觉到了凝聚在内的信仰的力量,比起星熊的护身符,这颗子弹内部蕴藏的信仰力量要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以至于他完全没办法从外部感知到。 毫无疑问,如果用它来当作圣印记使用祷告,效果一定比护身符更强,但是…… 把玩着做工精致的工艺子弹,林露的眼神颇为古怪。 拉特兰的教堂里……为什么会供奉子弹? 这是应该出现在教堂里的东西吗? 还有,为什么这种玩意还有‘教皇联名款’?你们的教皇难道还接受广告代言的吗? 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就听见菲亚梅塔一脸虔诚的解释:“因为我们相信弹雨可以熄灭苦痛,它是神圣的!” 第五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弹雨能够熄灭苦痛……? 行吧,物理熄灭也算熄灭,林露暂且接受了这个微妙的事实,感觉拉特兰的民风可能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能搞出‘教皇联名限定款纪念子弹’这种东西的国家,怎么想也和传统宗教的严肃古板沾不上边,或许拉特兰的真实境况和他们的教皇联名子弹一样超乎想象。 “想什么呢,说好的有趣并且用的上的法术呢?” 眼看林露握着子弹眼神逐渐呆滞,菲亚梅塔忍不住出声催促。 “马上,马上。” 回过神来,林露把子弹揣进兜里,稍加思索,想到了一个菲亚梅塔或许能用的上的法术——无形刀刃。 此为魔法镇瑟利亚的刺客们所使用的魔法,能够完全消除右手武器的模样——介绍是这样,但是实际上它的效果并不限制在左手武器还是右手武器,只和体积有关,在菲亚梅塔的那门大炮上、或者是其他小型手铳都是可以生效的。 与冷兵器不同,完全隐形的铳械更容易打出出其不意的进攻,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定能产生意料之外的效果。 毕竟隐形大炮什么的……咳,懂的都懂。 “能够让武器隐形的法术?” 菲亚梅塔下意识的摸了摸挂在腰上的手铳,犹豫了一下拿到手里往前递了递。 “真的能完全隐形?你拿我的铳试一试。” “那你可看好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林露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铳械这种东西,看到菲亚梅塔递过来的手铳也略微兴奋起来,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这种大威力铳械呢? “嚯,还真有点沉。” 拿过手铳,林露顿时就感觉胳膊一沉,这把只有三十厘米左右长度的小型铳械似乎是完全由特殊金属制成,实际重量比看上去要重上好多,几乎完全不次于他从魏彦吾那里得来的法杖,甚至说不定还要更沉一点。 “看好了啊。” 握住手铳冰冷的握把,林露眉头一挑,拿起放在旁边的法杖,夹杂着点点莹白的蓝色雾气飘扬而起,将握铳的左手完全包裹,肉眼可见的,银白色的铳械外壳迅速淡化,直至完全消失,若不是他的手掌仍旧保持着握持的姿势,根本看不到那只手里还拿着东西。 虽然名字确实是叫无形‘刀刃’,但是作用在这种异形武器上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 林露勾了勾手指,忽然发现这把铳械并没有设计出扳机的结构。 “我能不能打一发?它是怎么击发的?” “当然可以。” 菲亚梅塔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拒绝。 她手里的这一把并不是传统意义上萨科塔人的‘守护铳’,是可以让其他人使用的——前提是能用。 铳的使用和弓弩射击完全不同,所谓铳械,本质上其实是小型化的施法单元,每一次击发子弹都是一个完整的源石技艺运转流程,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没有天分的话再怎么努力也做到连续射击,连单发点射都非常困难。 “原来这是个法杖?” 听了菲亚梅塔的解释,林露表情古怪,试着按照她的指导去感应手铳的内部结果,然后抬起枪口指向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嘭! 火光乍现! 空气中陡然爆发出一圈橙红色冲击波,铳械内部的子弹在轰鸣之中飞射而出,强劲的后坐力哪怕林露有提前准备也被震的手臂上扬,掌心一片麻木。 轰!!! 然而,还没等他发表第一次射击的感想,更为剧烈的爆炸在前方猛然炸开,滚动的火焰冲天而起,土石飞溅,大地震颤,灼热强劲的风浪扑面而来! 前进中的马车原地止步,火光散去,前方的路径已经从平整的路面变成了向下凹陷的洼地,一直延伸到百米之外。 幸好托雷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马,区区爆炸完全不被它放在眼里,要是换成普通的马突然遭遇这种程度的爆炸恐怕早就受到惊吓开始发狂了。 “发生甚么事了?” 板车上三人面面相觑,林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菲亚梅塔,小声询问:“菲亚梅塔,你的铳原来威力这么大的吗?” “那怎么可能!” 菲亚梅塔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个说法,这把铳她都用了好多年了,威力怎么样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样的爆炸别说一把小手铳了,就算是用上武器箱里的大型铳加上特殊子弹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这根本就不是单人能够打出来的攻击! 哪有铳能一发子弹射爆近百米路面的?! “……是地雷,有人在这条路上下了地雷,刚好被你那一发子弹引爆……幸好提前引爆了。” 黎博利少女跳下马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手电筒在爆炸坑里摸索片刻,得出了确切的结论。 正如她所说,那颗子弹的击发是十分幸运的,这种大面积的地雷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踩上去,那么他们恐怕无法轻易全身而退,说不定会被炸成重伤。 “应该不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吧?” 林露皱着眉头扫视四周,月色下的平原空空荡荡,看不到哪里有人隐藏,或许埋设地雷的家伙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只是一片废弃的雷区? “小心!” 突然,正在弯腰翻找的菲亚梅塔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抬头看向天空,实际上不用她说,林露也已经发现了借助夜色掩盖从天而降的漆黑弩箭。 不远处的地面突兀隆起,十几个手持短刀的萨卡兹佣兵掀开身上的伪装冲向这边,法术的呼啸划破空气在耳边炸响。 拉车的托雷特化作灵体消失,林露身形闪烁出现在板车旁边,把菈妮人偶抱在怀里,法杖之上辉光流转,托普斯立场瞬间成型,将坠落的弩箭全部弹开。 “找死!” 刚刚获得圣印记和把玩铳械带来的好心情被怒意取代,林露心中怒火沸腾,直接将法杖竖在身前,一人多高的魔力大弓刹那间成型,手臂粗的巨型大箭电射而出,直接穿如冲过来的萨卡兹佣兵阵型内部,磅礴的魔力波动轰然炸裂! 第五十二章 紧随其后的黄雀 魔法·罗蕾塔的大弓! 脾气再好的人走在路上突然遇到差点把自己炸上天的地雷以及突如其来的埋伏都是会生气的,更何况林露自认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敢来打我?那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弯弓!搭箭! 这一发魔力大弓充斥着怒意,几乎是毫不留手的爆发出了现阶段能够做到的最大威力,落尽佣兵中间宛如一颗炸弹在人群中起爆,耀眼的魔力冲击爆发开来,被直接命中的佣兵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就被澎湃的魔力当场碾碎,飓风横扫,紧邻在周边的其他人也被一并扫飞出去,冲锋的阵型立时杂乱不堪。 “乌合之众!” 把手铳扔给菲亚梅塔,林露将法杖别在腰后,整个人化作一团朦胧的雾气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鲜血迸溅! 漆黑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在一名佣兵的侧方闪现,锋锐的刀刃精准划过咽喉要害,血雾喷洒! 夜色下,狂风骤起,炽白之风缠绕刀刃,林露侧身躲过近在咫尺的短刀,长剑斩落,以风为刃,将两名佣兵拦腰截断。 战技·真空刃! 嘭!嘭!嘭!嘭! 手铳火舌喷吐,菲亚梅塔贴着地面掠过,惊鸿一瞥,便是四人倒下。 自阴影中飞来的弩箭像是在实质般的波纹中渐渐停滞,最终无力坠落,莫斯提马的法杖卷起半透明的波纹,宛如凭空升起一堵无形之壁,将远处的箭矢与法术一并拦下,难以逾越。 短短几分钟时间,从隐蔽处冲出的雇佣兵就已经在刀刃与子弹的双重洗礼下成片倒下,不约而同的,三人都齐齐看向法术与箭矢飞来的方向,百米之外隐约可以看到数十个披着斗篷的影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这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对方不仅在路面上布置了大量地雷,人员的组合也是远近战皆有,做足了准备。 但是很可惜,他们选错了袭击的对象,只要不能一击致命,没有一个人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林露所掌握的战斗技艺足以让他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游刃有余,以这些佣兵表现出的实力,在体力耗尽之前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手持铳械的菲亚梅塔同时兼具机动性和火力输出,她的铳械每一次击发必然会带走一个佣兵,只要时间充足,消灭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 莫斯提马更不用多说,至今为止林露从没有见过她全力出手的模样,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只能说,在这种具备超凡能力的世界里个体的实力有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在掌握绝对武力的强者面前,小规模的人数优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更别说这些佣兵的单体实力实在算不上强大,和真正训练有素的军队几乎没有可比性,近战的冲锋仅能勉强维持阵型,远程的法术和弩箭射击也是没有丝毫默契可言,就是在各打各的,在人员更替频繁的佣兵队伍里,也很难要求他们可以做到什么精妙配合——他们能够凑到如此数量的术师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当最后一个冲上来近战的佣兵倒下,远处的弩手和法师们似乎也意识到目标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畴,队伍直接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毫不犹豫的转身试图逃离这里,另一部分则是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在向着这边接近。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多远,更远的地方突然响起源石引擎的轰鸣,数道灯光划破夜色从不同的方向亮起,伴随着爆炸和怒吼几辆从黑暗中冲出的越野车与他们撞在了一起,无论是选择逃离还是留在这里的佣兵都被卷入其中。 厮杀,顷刻展开。 从车队的规模和人员数量上来看,或许他们才是袭击者真正要埋伏的对象,百米长的雷区正是为了这只车队而布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意外闯入了两支佣兵队伍的战场,莫名其妙的替人顶了雷,另一个佣兵团队直接趁机当起了黄雀,意图把在此地埋伏的雇佣兵全都留在这里。 只是……林露可没有替人挨打的习惯,他现在的心情十分恶劣,抬起法杖直接对百米之外的战场发动了无差别攻击。 魔力涌动,蓝光闪耀。 平静的夜空之中陡然凝聚出圆球状翻滚的蓝色光团,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湛蓝流星从光团中坠落,向着下方杂乱散射。 卡利亚魔法·天降魔力! 在缔结古老誓约的时候,结晶人所传授的魔法,它的下限与上限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魔力储备,卡利亚王室布置在城寨之外的术式甚至可以引来千百颗魔力流星同时坠落、毁灭敌人。 林露现在自然是做不到那种程度的,但是他全力以赴发动的魔法仍旧具备相当可观的威力。 上百颗魔力球自天际坠落,砸入战场的同时在人群中引爆魔力冲击,刹那间整个区域内魔力翻滚,爆炸此起彼伏,耀眼的蔚蓝之光闪成一片,凡是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遭遇了从天而降的无差别打击,转眼间便有十几个佣兵被天降魔力正面击中,哀嚎着栽倒在地。 对于天生体质强健的萨卡兹人而言,这样的攻击只要不是连续命中尚且不足以直接致命,但是承受攻击之后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 然而在真正生死搏杀的战场之中,失去战斗力就意味着失去生命,区别无非是死在谁的手里。 嘭! 突然,爆炸从身后炸响,菲亚梅塔射出的子弹与黑夜中抛射而来的某种爆炸物撞击在一起,两者在空中同时引爆,十几个看起来与粗制滥造的手工炸弹在莫斯提马的法术作用下停滞在半空,林露微微侧身,锋锐的刀刃刺破空气从他的身边划过。 啪!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瞬间交错,千锤百炼出的战斗直觉让身体在大脑思考之前便做出反应,袭击者持刀的手腕被直接抓住,林露偏头看去,脑袋上长着两根鲜红触须的白发少女映入眼帘。 第五十三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实话,即便是这几个月以来已经对这个世界上众多奇奇怪怪的人形生物有了足够的免疫力,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林露还是有点诧异。 这玩意……这是蟑螂成精了? 见过长角的,长兽耳的,这长角的同时还带着触须的还真是第一次见,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程度可不足以向他发起冲击。 大概是得益于自身种族的天然优势,少女的力气不小,足以和现在的林露持平,可战斗考验的从来都不是纯粹的力量,在技巧方面,她还太过稚嫩,稚嫩到林露几乎不需要做出大的身体动作便将匕首打落,顺势拉扯,将她整个人都摔飞出去。 咔哒~ 菲亚梅塔的手铳之中响起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子弹上膛,却没能击发。 不知何时,比夜色更为深沉的阴影悄无声息的从脚下蔓延,将她束缚在原地。 “操控影子的能力?” 感受到从脚下延伸到整个身体的约束感,林露眉头一挑,多少有了些兴趣,他在交界地的时候确实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法术或者祷告,现在遇见感觉颇为有趣。 从隐蔽性方面来说确实十分优秀,在生效之前就连他都没有察觉,就是这约束力……似乎并不怎么强劲。 “快逃!” 沿着双腿向上延伸的影子狂乱的扭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向外排斥,林露甚至什么都没做,爬到他身上的影子就开始自我崩解,消散一空。 尖锐惊恐的女声几乎是在影子溃散的同时从背后响起,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少女慌忙后退,脚步踉跄,一头栽进红发牛角的青年佣兵怀里。 “这位先生,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想我们并没有冲突的必要。” 青年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动手的打算,紧接着缓缓后退,看到林露只是转过身来,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之后似乎松了口气,小声询问怀里的少女:“伊内丝,你看到什么了?” “影子……影子……很多个像太阳璀璨夺目的影子!赫德雷……那个家伙,他根本不是——” “这位小姐,随意窥视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林露抬起手中的剑刃,风暴气旋在周身凝聚,形成肉眼可见的炽白风浪,下一秒裹挟着飓风的身影突兀闪现在两人身侧,剑身自下而上撩起,霎时间,狂风呼啸! 白芒闪耀,青年拔剑横拦,然而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紧贴在一起的两人在风暴的裹挟下瞬间被高高抛起。 战技·狩猎巨人! 将力量凝聚与剑刃之上,将敌人挑起的技巧,加入了风暴的力量之后拥有了更为磅礴的威力,连曾经纵横交界地的半神都曾经在这一招的威势下吃瘪。 狩猎巨人,除了用来打巨人之外用在什么身上都很好用,在应对体型不大的人形生物的时候更是效果拔群。 “我这个人心善,不忍心看你们受苦……” 将搂在怀里的娇小菈妮放在肩膀上扶正,林露单手持剑,指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男女,语气温和。 “所以……你们有十秒钟的时间可以交代遗言,然后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等等……等等!我们可以给出足够令您满意的补偿!” 眼看那把黑剑之上光芒再次汇聚,赫德雷连忙护着伊内丝后退,同时大喊出声。 从刚刚那一剑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而且还让伊内丝恐惧到那种程度……他们基本不可能打的过,继续下去恐怕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哦?希望你真的可以让我满意。” 听到这句话,林露手中剑刃微微一转,缠绕在剑身上的风暴挥洒而出,将头上长着鲜红触须的白毛少女再次扫飞出去,同时按住菲亚梅塔的肩膀,示意她暂时停止攻击。 那个疑似蟑螂成精的白毛在她的铳械射击下可坚持不了多久,既然对方说了要花钱买命,那么听一听也未尝不可。 江湖不仅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刚才那一记天降魔力算是出了不少气,现在杀了剩下的这些人顶多就是给黄金树的成长提供一些养料,留下来兴许还能有更大的收益。 几百米外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新来的这一伙佣兵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占据着绝对优势,即便在天降魔力的打击下出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伤亡,仍旧没有影响他们的优势地位,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林露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拎着长剑走到红发佣兵的身边,两眼微眯,犹如实质的杀意铺展开来。 “说说看,你觉得自己的命,还有她们的命能值多少价钱?” “……”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上流动的隐晦光泽,赫德雷感觉如果自己开价不能令对方满意,这个男人绝对会直接动手,后果……他们大概率无法承受。 他和他的两个同伴简直强的离谱,和他们这些普通佣兵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事到如今,似乎除了低头认栽之外别无他法。 仔细想想,或许能够用钱买命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两百枚识别牌,我用他们换取您的原谅。” “嚯?两百枚?你可真是舍得,就这么怕死?” 对于这种从来没说过的疑似雇佣兵特有货币的东西,林露没有什么实感,并不理解其价值所在,不过从旁边菲亚梅塔略带惊诧的反应来看这个价码应该确实不少。 但是…… “不够,这些还不够。” 嘴角噙着笑意,林露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晃。 一般来说,第一次给出的筹码大概率不会是真正的底线,能够给出这么多,就代表着他们仍有余地,还能榨出更多的油水。 对于这些把他们当作诱饵的佣兵,他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当然是刮的越干净越好。 他相信,这个很实时事务的佣兵首领一定会给出更高的价码。 第五十四章 这片吃人的大地从不挑食 “……” 赫德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远处战斗结束。 荒原之上鲜血弥漫,战后的佣兵们朝着这边围拢过来,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沾染了殷红的血迹,约莫百人的队伍手持染血的兵刃围成一个圆环,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到最中间的那三人身上。 然而即便是这样赫德雷仍然没有感觉到丝毫轻松。 他心里十分清楚,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单纯的人数优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个头上长着双角的萨科塔女人就站在不远处,黑白二色的法杖交合在一起,苍茫浩瀚的古老威势磅礴汇聚,虚空之中隐隐有庞然巨影展露身形,仅此一人他们这些佣兵加在一起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手持铳械的黎博利倚着硕大的武器箱立在原地,似乎在看戏,但之前她凭借手铳打出宛如炮弹一般的威力已经让人难以忽视,不用想也知道,那箱子里必然装着威力更大的武器,远在弩箭之上。 更令人忌惮的是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那种仿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的血腥杀意甚至让赫德雷这个终年混迹在战场上的佣兵都心生战栗。 他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令人如坠深渊的恐怖气势便如山呼海啸般扑面而来,没有人想知道他真正认真出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佣兵们的悍不畏死,只是没有遇见真正的恐怖。 三人对一百人,看似悬殊,但是赫德雷知道,如果他不能拿出令对方满意的代价,那么包括他在内的一百来个佣兵恐怕都会永远留在这处平原上。 沉默良久,赫德雷深吸一口气,脸色骤然苍白下来。 “三百枚识别牌,这是我们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 他这样说着,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全部力气,变得萎靡起来。 三百枚识别牌,就代表着三百个有‘名字’的佣兵,这样的数量已经是他们多年积攒能够拿出的极限,放到疤痕商场之中能够换取到大量的精制装备或是物资,即便是一些大型佣兵团也不一定能够拿的出来,如果这个数量仍旧不够,那他也只能选择殊死一搏。 “行吧,那就三百,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 林露点点头,忽的偏头看向那位头上生着触须的白毛少女,咧嘴一笑:“不过,还要再加一个条件,我要她。” “这不可能!我的部下不是用来交易的货物。” 赫德雷脸色一变,手掌攥紧了武器,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哦?不是吗?我觉得没什么区别,黑市里面不是也能买到好用的武器?” 这份毫不犹豫的态度让林露愣了一下,对赫德雷的评价上升了些许,在卡兹戴尔这种地方,什么道德情义还不如一张废纸有用,能够袒护部下的首领可是不多见。 “萨卡兹人,不是武器!” 这话一出,不仅赫德雷脸上怒意升腾,周围围拢过来的佣兵们也是气息躁动,有几个按捺不住的人更是直接出手。 然而他们甚至没能跑出几步就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连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是与不是,用不到我来说,现在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林露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眼中森冷的寒意令赫德雷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你只需要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 “可以,我答应了。” 赫德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头上长着触须的白毛少女打断,她脸上带着近乎扭曲的微笑,应下了这个条件。 “W,我——” “不关你事,赫德雷,准备好你的识别牌,这个条件我同意了,没有你的事。” 被称作W的少女走到林露身前,四目相对,毫不掩饰眼中的危险与杀意。 “你要我?那我同意了。” “很好,那么,交易达成,你应该没有意见吧?赫德雷队长?” “没有。” 赫德雷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然而,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既然W自己主动做出了选择,那么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整个佣兵团里也不是只有W一个人,并非所有人都在乎这件事,作为首领,他需要对团队里的所有人负责。 “你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哦对了,我们还要额外开走一辆车,你不会拒绝吧?” “……” 难道他还有的选择吗? 整个人都在压抑中微微颤抖,赫德雷强行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将答应好的三百枚识别牌放到那辆车上,闭上眼睛听着车辆启动、远去的声音,久久不语。 “……伊内丝,冷静一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极端愤怒。 伊内丝也完全冷静下来,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辆离开的方向,表情复杂。 “影子,我看到了许多个璀璨夺目的影子,独眼的巨人、疯狂的大蛇、野蛮的战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就像是神话中的存在在他体内聚集,糅合成了人形的模样,他,就是神话本身……” 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是某些疯子精神错乱的呓语,让本就一片寂静的荒野更冷了几分。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反驳,佣兵们面面相觑,队伍中只剩下更加长久的沉默,他们的确如愿以偿的存活下来,却似乎为此赔上了所有。 “W……” 赫德雷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痛苦在他的心底滋生蔓延,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被那样的敌人带走,W的下场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死亡或许是最轻松的结果。 如同过去曾经有过的千百次一样,这片吃人的大地上从不缺乏受害者,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祭品与食粮,在未来的某一刻被彻底吞噬,化作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亦或是交易的筹码。 而他们,从来都没有选择,只能被迫接受。 第五十五章 W:你想白嫖? 从赫德雷的角度去看,他自然是以为W被带走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类似的前车之鉴在卡兹戴尔并不少见。 那些被俘的、失踪的佣兵,基本上没有人能活着回来,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在几天之后的某条路上或者某个角落发现奄奄一息的他们,更大概率只能找到尸体,或者连尸体都找不到。 尤其是女性佣兵。 这片大地吃人的时候从不挑食,在卡兹戴尔这种混乱之地更是如此,如果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武力,那么连痛快的死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W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林露要来这个人并不是抱着玩弄折磨的想法,只是想要把W收入麾下而已。 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感觉这个年轻的佣兵少女身上有着某些其他人没有的特质,那种疯狂的外在,或许仅仅是被刻意表现出来的表象。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没准W根本达不到预期的程度也说不定。 但是哪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这次要人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成了自然更好,看走眼也无所谓,左右只是随意而为罢了。 想这么做,就付诸实践,至于理由什么的都不重要,他一生行事,何须向旁人解释? 所以他并没有禁锢W的能力,也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就让她坐在车的后座和菲亚梅塔以及娇小菈妮待在一起,从这方面来说,W的遭遇就已经比其他有着类似境遇的同行要好上太多。 车辆在荒野上快速行进,从黑夜跑到白天。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没有再碰到什么意外,朝着目的地稳步接近。 中间几人吃了些干粮,连W都分到了一份龙门特制的野外应急食品,然后拉特兰的信使二人组换到前面,由莫斯提马继续开车,马不停蹄的赶路。 林露则是坐到了后座上,怀抱着娇小菈妮闭目养神。 “喂,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能不能给个痛快的?” 整整十几个小时没人搭理她,除了分配食物之外这几个人就像是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被这样堪称冷暴力的对待,W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 她预想过自己落到这伙人手里之后会遭遇什么样的折磨,甚至计划好了如何寻找机会反杀,但是现在的遭遇让她觉得好像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憋闷,有力使不出,也摸不准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始终提着一颗心。 视线十几次转到坐在旁边的林露身上之后,W还是按耐不住主动开始搭话。 这种气氛简直令人难受的不行,她甚至感觉被打上一顿都要比这样好得多。 “处置?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把你要过来并没有折磨报复的打算,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现在需要一把不错的武器,感觉你恰好合适,仅此而已。” “呵,武器?” W眯起眼睛,尽管萨卡兹人的现状的确和工具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被这样形容还是让她十分反感。 不过人在屋檐下,她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也没有把情绪在脸上表现出来。 “你想要让我当你的刀?就不怕伤到自己?” “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怕这个字。” 林露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回答的非常随意。 “所谓的雇佣兵,不就是某些人手里的刀?给别人做事和给我做事有什么不一样?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细究起来你还要感谢我不计前嫌才对,还是说,你想要替那些死在我手里的队友报仇?” “……” 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W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的确,她和这伙人根本没有什么前仇旧恨,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先出手发动袭击的也是她所在的佣兵团,以这些人的实力,没有被当场死在那里就已经是一件幸事,想要怨恨都没有理由。 至于那些队友……呵,在雇佣兵的世界里情义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前一刻的队友下一秒就有可能刀剑相向,队伍里的其他人就算全死光了W也不会有替他们报仇的想法,那简直太可笑了。 既然对方没有杀死或者折磨她的想法,只是想把她收为己用,那给谁干活的确没有什么差别。 想通了这一点,W发现自己躁动的心态似乎平稳了不少。 这人说的很对,对于雇佣兵而言,只要能活下去给谁办事不都是一样? “为什么选中我?如果你想要招揽人手,不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W犹豫着思索,不解的询问,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佣兵相比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地方。 虽然不想承认,但作为佣兵团首领的赫德雷和伊内丝从经验到实力都要比现在的她更强,只要报酬足够,他们也不会在意为谁办事,那么为什么到最后被选中的是她? 总不会……是因为姿色吧?可要是那样的话,伊内丝长的也不赖。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唯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帮我漂亮的把事情办成。” “那么,报酬呢?你能给我什么?” 接受了改换门庭的设定之后,W对此倒是并不排斥,毕竟对于佣兵来说换老板本来就是家常便饭,但是无论给哪位老板做事事后都有报酬可以拿,她在这边能够得到什么才是更值得关心的问题。 每一个佣兵都拼尽全力的想要在这片吃人的大地上活下去,可仅仅是活下去也是不行的。 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如果有机会,没有人会拒绝得到更多。 “很多。” 这一次,林露终于睁开了眼睛,与W四目相对,语气平静。 “其他人能给你的无非就是些许财物,而我能够给你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尊严,还有真正能够凭借自己在这片大地上立足的实力,只要你足够努力,能够获得的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尊严……实力?” W咀嚼这这两个词,沉思良久,忽的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白嫖我?” 第五十六章 癫狂之火 “噗~” 坐在副驾驶上似睡非睡的菲亚梅塔闻言直接没绷住,笑出声来,林露也是十分无奈。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粗俗呢…… 什么叫白嫖?我堂堂群星之王,是白嫖那人吗? 让人办事不给钱那才叫白嫖,我这让你给我做事,然后你可是还要给我钱的,这怎么能叫白嫖? 想到这里,林露斟酌语句,开口道:“年轻人不要把钱看的太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单纯用钱是买不到的,比如我给你的机会。” “只要你事情办的漂亮,我可以提供给你学习和变强的渠道,让你能接触到从来没有见过的技艺和法术,有朝一日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需要你付出代价来换取。” “所以你是让我给你做事,然后我还要给你钱?我付费上班?” W整个人都惊了,她从小就没上过学,肚子里墨水有限,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句话用来形容这个行为: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和这人一比,哥伦比亚的财阀公司都得自愧不如! “都说了年轻人不要把钱看的太重,我能给你的,都是用钱买不到的。” 对于佣兵少女鄙夷的眼神,林露丝毫不以为意,惹得W嘴角微抽,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付费上班,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这么说,我交钱为你做事,然后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硬了!拳头硬了! W手掌攥紧,冷笑出声:“呵,我倒想听听什么东西用钱买不到,你大概没去过疤痕商场吧?在那里只要出钱,无论是源石法术还是精良武器,什么都买得到。” “所以说,你的见识太浅薄了。” 林露叹息着摇头,感觉不现场给她露一手是镇不住这个家伙了,正巧,他也准备找个机会吸引一下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尽可能的把这俩人多留在身边一段时间。 通过小镇事件和昨晚的佣兵大战,他算是差不多摸清了她们的大概实力,这样的高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太多,只留下一个月怎么够? 他得想个法子把她们吸引住,组建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波班底。 拉特兰又怎么样?只要锄头挥的好,这个世界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小莫,停一下车,接下来我要演示的东西非常危险,需要找个宽敞的地方。” “你又要干什么?” 莫斯提马慢慢踩住刹车,让车子平稳的停到荒原上相对平整的地方,告诫道:“最好还是不要弄出太大动静的好,动静太大很容易引来某些不速之客,平白增添麻烦,你也不想咱们再被莫名其妙的人缠住吧?” “放心,不是什么声势浩大的东西,要求宽敞地形只是方便你们躲避而已。” 林露把怀里的娇小菈妮放在座位上,开门下车,还朝着W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上。 “……” W犹豫了一瞬,但想到到现在为止这人的表现并不像真的恶徒,也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也跟着下了车,只是没有离得太近,紧贴在车旁边站立不动。 和她比起来,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的兴趣就要浓厚许多了,她们下车之后一左一右把W夹在中间,脸上的好奇几乎要抑制不住。 “小心些。” 林露往远处守了几步,神色肃穆起来,黑色的瞳孔在某一个瞬间骤然转变成橙黄的色泽,隐隐间像是有火焰在其中游动,一抹细小的火光从他的指尖绽放。 那火苗并不算大,约莫只有指甲大小,呈现出金色与橙红融合的色彩,跳动着不规则的形状。 但是它所产生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实际体积。 在这朵火焰出现的瞬间,直视它的三人几乎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疯嚣扑面而来,心中的躁动随之扩大,像是有某种狂乱的呓语在耳边响起,意图让清醒恶意志陷入疯狂。 仅仅是看着,就令人感觉难以自抑。 纷杂混乱的思绪从心头涌现,莫斯提马将手掌抬到胸前,一点点攥拳,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的疯狂和灼热自身体内部浮现,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轻微颤抖。 还在这一朵小小的火苗只维持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否则即便是她也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能够顶得住那种可以侵蚀内心的疯嚣意志冲击 “那是……什么?!” 菲亚梅塔的手掌死死捏着腰间的手铳,声音颤抖,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火焰……那真的是火焰吗? 还是某种伪装成火焰外形的无形之物? 她们只是看上一眼便险些情绪失控,林露究竟是怎样做到掌握这种力量的? 又一次,菲亚梅塔深刻的意识到这个男人背后所隐藏的东西远超她们能够想象的极限,他的意志和技巧一样高深,如果没有真正坚如磐石、难以撼动的意志,根本不可能驾驭那种力量! “它的名字叫做癫火,癫狂之火。” 熄灭了指尖混合了两种色彩的火焰,林露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有些后悔。 癫火的威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现在的体魄要想驾驭它的力量还是太过勉强,好在没有失控。 “癫火……名副其实。” 莫斯提马深呼吸平息躁动的思绪,艰难的开口。 每当她感觉摸到了林露真实实力的时候,这个男人却总能拿出更加骇人听闻的力量,这股火焰所展现出的恐怖远远超乎想象,甚至让她有种重新回到狂乱战场的错觉。 只有真正亲身直面过那种火焰才能够理解其不可思议之处,它仿佛天生就为了毁灭而生,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混乱、疯狂与无序,接触一次便再也难以忘怀,连直视它的外形都能会令人无法自抑。 癫狂之火,的确名副其实。 至少在过去的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里,从没有人见过如此疯狂的火焰。 第五十七章 燕国地图:猩红腐败 越野车继续在荒野上飞驰,只是这一次开车的人又换成了林露。 亲眼注视癫火之后,无论是莫斯提马还是菲亚梅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W的反应更加剧烈,在林露收起癫火之后甚至险些失控,最后被拍了一个魔法·镇静才稳定下来,回到车上之后就一直是自闭的状态。 癫火的威能实在太过恐怖,仅仅是惊鸿一瞥便令人难以承受,这个结果在使用之前林露都没有想到。 只能说泰拉世界的这些人,至少他遇到的这些内心深处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破绽,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在遇见癫火之后被无限放大,她们对于这种力量的抗性比预想中的还要低上不少。 本来林露是想要试试让W学习一下癫火相关祷告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这种力量和这个看似喜怒无常的佣兵少女十分般配。 但是在尝试之后他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从目前来看W是万万没有那个能力去接触癫火的,哪怕是被削弱之后祷告也不行,强行学习唯有步入癫狂、在疯狂中毁灭一个结果。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尝试嘛,本来就是要验证结果的,既然这条路暂时走不通,那换一个就好了,他手里掌握的魔法、祷告、战技林林总总足有几百种,即便有些迫于外在条件暂时无法传授给别人,也总能找到一条可行的路线。 “林露,你想要把那种……那种火焰传播出去?” 沉默良久,莫斯提马从副驾驶上睁开眼睛,神情严肃,自从认识她开始,林露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我确实有让W学习癫火的想法,不过现在已经放弃了,现阶段的她还不足以承受癫火的力量,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实验而已。” “……虽然我可能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轻易传授那种力量,它……太过可怕,仅仅是注视便能引人疯狂的火焰,传播到不该掌握的人手里或许会引发不下于天灾降临的恐怖灾难,它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大可以信任我,莫斯提马。” 这一次林露没有用‘小莫’的称呼,而是叫了莫斯提马的全名,以此表示他确实是抱着相对严肃的心态对待她的告诫。 “癫火的力量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控的,我也没有把它大规模传播的想法,事实上如果我真的想要引发灾难,还用不着使用这种手段。” 一手握着方向盘,林露侧过头认真的盯着莫斯提马的眼睛,眼神莫名深邃。 “你觉得矿石病可怕吗?” “……很可怕,那是这片大地上的大多数普通人人都畏之如虎的灾厄,他们买不到大公司特制出的抑制药物,一旦感染矿石病就意味着被剥离了‘人’的身份,没有城市会接纳他们,没有人愿意接触他们,最后只能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 “那如果我说,我掌握着比那更可怕的东西呢?” 林露嘴角咧开,明明是在笑,给人的感觉却非常恐怖。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诉说某些代表着灾难与绝望的隐秘。 “矿石病,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慢性病而已,据我所知它的传播方式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那些有钱人在感染之后仍旧可以借助药物维持病症的蔓延,有可能一生都不会发作,哪怕是普通人只要注意节制,也能够活的很久。” “而我所掌握的东西,远比所谓的矿石病要可怕的多,你有没有想过身体在腐败中走向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那么一种疾病,它只需要接触就会传播,宿主的血肉和身体都会在病症的作用下逐步走向腐烂和衰竭,精神会在病症的影响下变得极端和疯狂,它根植于血肉之中,蚕食每一寸身躯,从感染到死亡甚至只需要短短几个小时,并且感染者死亡之后的尸体也会成为新的感染源,让疾病在空气中扩散,感染接触到的每一个人。” “并且,不只是人,泥土、植物、器具都有可能成为寄宿它的传染源,到时候,大地会滋生腐败,植物会变异扭曲,动物会在它的影响下变成恐怖的怪物,你能想象到那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吗?” “你的说法让我想起天灾降临之后的地区,只要进入其中就会染上矿石病,植物和动物都会在源石粉尘的侵蚀下产生变异。” 莫斯提马没有听说过那种东西,但她见过类似的,那就是天灾肆虐之后的大地,感觉好像差不多。 “如果那种病症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它的确比矿石病更加可怕,莫非你亲眼见过?” “没错,我见过,不只是感染者,还有被它所侵蚀的大地。” “我曾走过灾厄侵袭的土地,直面寄宿它的神人,将其击败斩杀,也因此将其掌握。” “……” 如果是其他人说,她一定会觉得这人怕不是疯了,但是如果是林露的话……癫火的威能还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给这个看似信口胡诌的故事增添了不少真实性。 林露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掌握着癫火那种恐怖的力量,他也完全没有必要胡编出一种疾病来衬托自己,也就是说……那有很大概率就是真的,这是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的疾病,具备比矿石病更可怕的后果、更快的传染性、更强的侵蚀性。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如果你掌握了它,那么就该把它深深地藏匿起来,如果被人知道,或许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要杀死你,只为消灭一个可能性。” “你会说出去吗?” 林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不会,但是我会盯着你,确诊这件事的真实性,在必要的时刻阻止你。” “那不就行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然后,就请你好好的盯着我吧。” 图穷匕现,林露笑的十分灿烂,莫斯提马的反应完全在他的的意料之中,这位‘堕落’过的萨科塔,内心比她表现出的高冷外表要柔软许多,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则有着更为深刻的执着。 他之所以要透露出猩红腐败的部分信息,就是想要在癫火的基础上再加一把力,最好一步到位把莫斯提马绑在身边。 当然,要是能再附赠一个黎博利就更好了。 第五十八章 这不是巧了吗? 短时间内接连听到两个大爆料的莫斯提马暂时进入了自闭状态,闭着眼睛躺在副驾驶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半路上车辆的驾驶员又换成了菲亚梅塔,她对于听到的东西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大概这些东西并不在她的关注目标里面,但是她也没有出声打扰莫斯提马的思考。 至于W,本就在战斗里消耗了不少精力又被癫火吓了一下,雇佣兵少女在中途就已经看不住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靠在车门上睡了过去,看样子睡的还挺沉。 林露倒是仍旧精力旺盛,实际上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不需要用睡觉的方式来恢复,之所以每天睡觉不过是习惯使然,就算不睡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由于找不到人说话,无聊之下也只能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等待时间流逝。 接下来的路途一片平顺,再没有什么袭击和意外,当太阳从大地的边缘走到高天之上,远处终于出现了目的地的影子。 关于这次任务魏彦吾并没有给出详细的情报,林露也只知道自己要把那个铁盒子送到卡兹戴尔南部毗邻雷姆必拓的名为‘拉姆图’的自由村落,交给村子里的某个商人,其他的情报一概不知。 那也不重要,收钱办事,只要把东西送到对的人手里,任务就算结束,其余的事情和他这个送快递的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懒得关心那些。 不过当距离接近,自由村落拉姆图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林露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 据他所知,自从政权分裂、内战爆发之后,曾经的卡兹戴尔王国已经名存实亡,被王派贵族和摄政王收编的雇佣兵们有固定的驻地和军营,而在没有贵族的领地上,各个种族的流浪者建立了许多自由村庄,抱团取暖,这些自落村落实质上都是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并不明确从属于任何一个派系,所以他们通常都是没有成建制的军队驻扎的。 可是现在他分明在拉姆图的外围看到了许多整齐排列的帐篷以及着装整齐的人群——这个地方,很可能已经被军队掌控,根据之前Scout的说法,南部边境目前还是皇女特蕾西娅的势力范围,那么这些驻军大概率也是皇女麾下的军队。 这可算不上好消息,把东西送到自由村落和送进军营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驻军的出现,就代表着这片地区的事态并不稳定,接下来很可能成为战场之一,出现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在林露眼里,这座村落就差没在门口挂上‘麻烦’的牌子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这地方被军队掌控的话大概率是不会再被允许随意进出的,他们连正常进去都可能是一件麻烦事,收货人的情况也是未知状态,无形中就增添了送货的难度。 要是收货人和军队起了什么冲突已经暴毙,那么这单任务就只能宣告失败。 在别国家这种可能性自然不大,可放在卡兹戴尔类似的事情不但有可能发生,而且还非常大。 “怎么办?我们直接开过去?” 看清楚前面的情况之后,菲亚梅塔减慢车速,回过头询问。 林露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而且想的更多。 现在的拉姆图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是非之地,贸然接近不是什么好主意,可是她们又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这就很难办。 “先在这里停下,你们不要下车,我自己过去看看。” 莫斯提马的萨科塔身份和菲亚梅塔的拉特兰标志性武器都特别显眼,在没有确认具体情况之前林露可不敢让她们和卡兹戴尔的军队直接接触,他想了想,索性决定一个人先过去看看,了解一下再做打算。 既然收了钱,那么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放弃任务,能完成的话哪怕多花些功夫也得把事情办妥。 ‘如果实在事不可为,那就等到天黑的时候混进去找找看。’ 打定主意,林露把作为任务物品的小铁盒放在身上,下车徒步走向自由村落拉姆图,心里盘算各种可能遇到的状况和应对方式。 但是当接近到几百米距离的时候,从帐篷堆里走出来的三个人让他当场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人一身雇佣兵的装束,鲜红的头发十分显眼,当然更显眼的是他身边的同伴,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即便相隔几百米也十分吸引眼球,正是不久之前才敲诈过的雇佣兵首领赫德雷和伊内丝。 在他们的对面交谈的另一个人更好辨认——巴别塔干员制式服装、狙击铳,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和在边陲小镇遇到过的Scout十分相近,林露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那就是同一个人。 好嘛,新仇旧恨这下都齐活了,来到卡兹戴尔之后招惹过的新老仇家竟然在任务目的地齐聚一堂,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惊喜到林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这地方被军队占领要想进去就挺难的,这还碰见两个仇家。 Scout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不太好说,昨天才被血坑过一比的赫德雷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脾气,这俩人凑到一起,别说进去了,估计当场被联合起来暴打一顿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当时分别的时候他们明明还在后面,百十人的队伍行军速度应该没有多快才对,赫德雷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跑到前面去的? 看到两个人交谈的身影,林露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他忽然有种扭头就走等晚上再来的冲动,但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准备搭话。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会被两个人联合针对,但是万一呢?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没看过来,但是说不定已经发现这边的动静了,这时候要是转身回去被看到的话那不是显得他林某人怕了?心虚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是那怕事的人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架可以打,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第五十九章 卡兹戴尔特产 那是! 背靠着营地的赫德雷最先发现了走过来的人影,瞳孔骤然收缩。 对于这个人他可是记忆犹新,印象深刻,昨天他们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丢尽了颜面,不但付出了三百枚识别牌的代价,连自己麾下的左膀右臂也一起弄丢了,此时再见,可以说是仇人见面非外眼红。 有那么一瞬间,赫德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掌无意识的摸到了武器上。 “嗯?” Scout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林露。 他对于林露倒是没有什么怨恨,恰恰相反,他是十分欣赏对方能够出手救援平民的举动的,在这样的世界里愿意那么做并且有能力那么做的人可是不多,每一个都足够令人记住。 当时在那座小镇上林露确实是说过任务区域是卡兹戴尔南部边境,莫非就是指拉姆图? 想到这里,Scout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机会,他本来就想要找机会解开双方的误会,如果能够从这方面入手的话说不定能够打消那种激进的想法。 不过他也注意到赫德雷的表情好像不太对,似乎强行压抑着愤怒的感觉,想了想小声问道:“赫德雷,你认识他?” “认识,太认识了,怎么,你也认识?” 这句话赫德雷说的咬牙切齿,视线紧盯在林露身上一寸都没有挪开,攥着剑柄的手上青筋暴起。 “……算是认识吧,你和他有仇?” “昨天晚上他卷入了我们和另一支佣兵团的战斗,实力很强,我花了三百枚识别牌才逃过一劫,并且他还带走了我的一个部下。” 注视着那个身影逐渐接近,赫德雷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至少从表面上看正常了许多。 虽然很想出手为W报仇,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那个男人对抗,除非……能够调动这里的驻军一起出手。 因此,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隐忍。 “这……” 被俘虏的佣兵一般会是什么下场Scout是知道的,在不了解全部过程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拍拍赫德雷的肩膀稍作安抚,主动朝着那边迎了过去。 “又见面了,林露先生。”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Scout。”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任务的事情或许还需要这个巴别塔干员帮忙,林露同样笑呵呵的和Scout打了个招呼,像是根本不记得自己不久之前才放狠话威胁过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暂且略过了那个话题,谁都没有提起。 “林露先生的货物是要运送到拉姆图村子里?” “没错。”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么继续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林露痛快的承认下来,试探道:“现在的拉姆图还能不能进去?你可以放心,除了把货物送到之外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咳,如果是别人的话确实不行,但是林露先生……你的话倒不是不能破例。” Scout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话说死,听他这么说,林露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提条件吗? 他们之间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交集,值得一提的无非就是之前边陲小镇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态度强硬的要求那位巴别塔的恶灵亲自给小镇上的居民道歉,算是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 其实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他也知道那个要求多少有些不切实际,那么做只是想要借此接触巴别塔的真正高层实权人物,以便于推进自己的计划而已,只要这个目的达成,稍微变通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可以退一步。” 林露直视着Scout的眼睛,似笑非笑:“不道歉,可以,但是我要和那位巴别塔的恶灵见一面,或者是那位皇女殿下也行,不过应该还是第一个比较容易些吧?” “这……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今天的林露无疑要比在边陲小镇的时候好说话的多,而且背靠自家军队驻地,Scout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不少,没有马上答应。 “没关系,你尽管上报,我可以等。” 人,林露是一定要见到的,这是底线,他不会在这方面有任何妥协,毕竟他在卡兹戴尔能够停留的时间有限,必须在离开之前把计划里的事情安排下去——哪怕这个计划是在半路上才开始完善的。 如果Scout真的没办法促成这件事,那么他就只能依靠自己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了。 “我——” Scout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音未落,阳光明媚的天空骤然昏暗下来,他猛地抬头,只见原本蔚蓝澄澈的天幕顷刻间染上了大片灰黑。 厚重的尘埃聚集、漂浮,突如其来的云层旋转移动,扭曲成空前巨大的漩涡漏斗。 狂风,呼啸而起。 天空中的变化是如此突然,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画笔沾着墨水肆意涂抹,神明的伟力从天穹按向大地,仅仅是余波便令人心神战栗。 “天灾。” 亲眼目睹如此可怖的末日景象,林露也不禁为止失神。 他曾经从书本和资料上了解过这种灾难,它实矿石病的源头,摧毁文明的利刃,是悬在泰拉大地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为了对抗天灾,各国不惜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建造起可以移动的城市,以此躲避灾难。 但是天灾的成型不是需要时间酝酿的吗?为什么会来的如此突然? 如果每一次的天灾都和现在一样毫无征兆的降临,那么即便是移动城市也难以躲避,该要如何逃离? 或许该庆幸这一次的天灾的落点是在更远处的荒原上吗? 否则这样的毁灭性力量直接轰击下来,这片村落顷刻间就会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要紧张,林露先生。” Scout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解释道:“早在几天之前我们就预测到了此次天灾降临,在卡兹戴尔,这样的天灾是很常见的事情,或许算是卡兹戴尔的特产之一?” 第六十章 天灾降临 ……特产? 不得不说,Scout的这个冷笑话讲的很有水平,林露差点就笑了。 他看了看那倒悬与天际的巨型漏斗,又看看在狂风呼啸下飞沙走石的苍茫大地,嘴角微抽,觉得这话没法接。 你管这玩意叫特产?要不等我回去的时候带上两斤天灾当纪念品?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一句玩笑话。 或许就如Scout所说,这样规模的天灾在卡兹戴尔并不算太过稀奇的东西,但是自从来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到处都能听闻天灾的可怕,可实打实的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灾难声势之浩大确实让他大开眼界,即便是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那种酝酿与高天之上的压迫感仍旧清晰无比,强烈的能量聚集在转动的云层漩涡之中甚至引发了类似法术光辉的效果,当它真的轰击在大地上的时候,恐怕没有东西能够在纯粹的破坏力上胜过它。 毁灭城市的天灾,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这还只是较为多发的小型天灾,那么真正意义上需要提前数天驱动大型移动城市迁移避难的大型天灾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抱歉,林露先生,我要暂时失陪了。” 凝视着这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Scout从腰间取下形似砖头的超大个通讯器,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扭头叮嘱:“根据之前专家团队的预测,这一次小型天灾的落点在十公里之外,并不会波及到这里,很快就会过去,你们可以在村子附近暂时休息,等待天灾结束。” 说完这句话,他一刻都没有停留,步履匆忙的跑进驻军营地之中,就连一直盯着这边的赫德雷也转身钻进了营帐,无暇再顾及这里,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在处理类似的事件上面很有经验,除了最开始略显惊愕之外很快就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组织起避难工作。 风越来越大,空气越发混浊,某种无形的压抑感自上而下挤压下来,即便没有专业的仪器也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天灾的接近,当天空中凝聚的能量抵达临界点的时候,就会是真正的爆发时刻,到时候想必一定颇为壮观。 没人说话,林露也没有站在大风里面吃沙子的兴趣,他凝视着规模越来越大的天灾云看了一会,同样返回到了自己的越野车旁边,拍拍身上的尘土坐了进去。 啪! 车门关闭,外界呼啸的狂风顿时被隔绝在外,安静了不少。 “那就是天灾?” 许是天灾降临的动静实在太大,一直处于‘低功耗待机模式’的菈妮此刻也少有的清醒过来,贴着最前面的挡风玻璃观察天空中的巨大漏斗状云层。 “是啊,那就是天灾,从规模上来看是一次在卡兹戴尔最为常见的小型陨石天灾。” 莫斯提马眯着眼睛直视电闪雷鸣的云层最深处,语气莫名。 如果论及对天灾这种自然现象的了解,在座的几人没有人能比得过她这位天灾信使。 在过去的岁月里,她一直奔走在这片大地上,也曾为许多城市带去天灾降临的预警,和那些真正足以摧毁一座移动城市大型天灾相比,这样的声势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却也已经足够惊人。 面对大自然的无穷伟力,任何个体都会深深地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对无妨抵抗之物心存畏惧。 哪怕是能够以一敌百、一骑当千的强者,面对这样的灾难也唯有仓皇逃窜。 天灾无法对抗,只能躲避,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便是站在世界最顶端的庞大帝国也只能移动自己的城市,远远避开天灾的落点。 “你们是第一次见到天灾?”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确实是第一次。” 林露点点头,忽然有种接近过去的作死冲动。 事实上他曾经见过与这类似的场景,而且那还是由他亲手引发的。 当封印群星的碎星将军被他亲手击败,被封印的群星从天际坠落,巨大的流星砸落在宁姆格福,直接打通了通往地下世界——永恒之城的通道。 当时的大地的颤动几乎波及整个宁姆格福,森林毁灭,岩石崩碎,地面撕裂,深邃的深渊从地上贯通到数百米深的地下,同时也让菈妮的命运重新开始转动。 那是他和菈妮相识的开始,借由那一颗崩毁大地的流星,他得以进入传说中的永恒之城诺克隆恩,从黑夜神域中取来能够伤害无上意志的猎杀指头刀,交由菈妮斩杀双指,摆脱了身上的枷锁。 同时也正是那一次地底之行,他得到了一件对于他登临王座有着极大帮助的东西——永恒之城稀人文明造神计划的产物:仿生泪滴。 “那这次可是难得机会……来了!” 莫斯提马轻声呢喃,语气突然高亢起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乌云与狂风遮盖下一片灰暗的世界骤然亮起,悬浮于天际的漩涡云中闪烁起耀眼的色彩,一颗燃烧着火焰的巨大陨石撕开云层,压灭狂风,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然坠落! 整个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橙红薄沙,席卷大地的狂风熄止了一瞬,然后更加猛烈的爆发开来。 极远处的荒原上突兀立起接连天地的黑色幕墙,带着震撼人心的压迫感朝着这边碾压而来,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空气中炸开,狂猛的飓风将整辆车子都吹拂的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原地卷起、抛飞出去。 轰! 大地震颤,远在十公里外爆发的天灾之力无比清晰的传递到了这里,深处车内的众人只觉得大地宛如水面一样翻滚起来,无形的波动杂乱扩散,强烈的炙热感透过车窗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当林露抬起头的那一刻,全部的视线都已经被漂浮的粉尘充斥,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隐隐夹杂着橙红的色彩,甚至无法辨认出准确的方向,不远处的村落更是已经完全看不到影子。 第六十一章 绽放!黄金之种! 云烟弥漫,天昏地暗。 车内众人无不勃然变色,即便是曾经多次目睹过天灾的莫斯提马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小型天灾居然会来的如此猛烈。 陨石坠落,掀起的风暴竟是将这边都一并吞没,要知道,他们距离天灾落点可是还有整整十公里的距离! 若不是越野车加上车上四个人的重量,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地震掀翻,被飓风卷飞! 但是这次仅仅是一个开始,车外呼啸的风浪非但没有停息,反而变得愈发猛烈,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这辆车就会被天灾的余波卷入其中! “这样下去不行,那颗陨石的能量还在不停爆发。” 林露一手将菈妮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仅仅抓住车内的扶手,整个人随着车辆的颠簸晃来晃去,大喊出声。 “废话!” 双手抱着自己的武器箱,凭借武器自重菲亚梅塔倒是还能坐的稳稳当当,听到林露的喊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能不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吗? 关键是她们现在面对的可是真正的天灾!在这样的自然伟力面前除了硬抗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莫!快用你无敌的时停想想办法!” 林露自然也没指望她能拿出箱子里的大炮把天灾余波轰散,做梦也不是那么做的,所以他马上就把视线转到了莫斯提马头上,希望这个出身拉特兰、能够做到用法术停止时间的大术师能有什么方法应对这种局势。 作为经验丰富的天灾信使,怎么也不会束手无策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不会是想要让我把这片风暴都给停了吧?没睡醒?!” 莫斯提马也是被晃的头晕脑胀,闻言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颇为恼怒。 她能有什么办法? 天灾信使是负责传递有关于天灾的信息的,不是去对抗天灾的! “行吧,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出手,小莫,这样的天灾过去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会,天灾过去之后这片区域会变成一片露天源石矿场,非常危险,没有专业仿佛设备在这里停留被矿石病感染的几率极大!” “那就行了,这地方我要了!” “啊?你说什么?!” 莫斯提马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外边风太大的原因听错了。 不过还没等她继续追问,狂风夹杂着砂石涌入车内,林露把小人偶放在座位上,降下车窗抓过长剑直接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机械滚动,下降的车窗还没有落到底就再次上升,将风浪截断,车内再次恢复平静,再看车外,哪里还有林露的影子? “这TM是小型天灾?” 钻出车里翻上车顶,双手紧紧拽住越野车顶部的载物架,林露刚刚抬头就被风沙迷了眼睛,强劲的风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澎湃的能量夹杂着沙砾石屑恨不得撬开身上每一个缝隙钻入其中,十分难受。 要是这种程度还只能算小型,那真正的大型天灾得是什么样的场面? 而且那颗陨石都掉在地上了,为什么能量冲击还在爆发?! 心中转过种种疑问,林露闭着眼睛,抬起手臂抽出漆黑的剑刃,剑身之上浮现出莹莹白光,将周围一片橙红的空气都染上了些许莹白。 战技·唤起风暴! 来自风暴之城史东薇尔的风暴战技之一,能够操控风的力量化为己用,本来是用作攻击的强大战技,但是如果使用足够熟练同样可以将环绕在周围的风暴尽数掌握,当作防御屏障来使用。 恰好此时此刻狂风吹拂,正适合使用风暴一系的战技,不出意外的话护住一辆车的体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前提是天灾的余波不再继续加强。 事实也与预料中的差不多。 随着战技运转,丝丝缕缕的白光缭绕在周围,本来极具冲击力的狂风开始在战技的作用下偏转方向,形成环绕车辆的风之壁障,隔绝出一片尚且算是安逸的环境。 虽然此时的地面还是略有震颤,但是已经不足以造成什么危害。 “成了——” 维持着战技运转,林露咧嘴一笑,一把抹掉嘴唇上的沙子,可是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心悸感突然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一片昏暗的天地之间,一道看不到边际的深褐色横线划破橙红的风沙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不好!” 脑子反应过来,可身体终究是慢了一拍,林露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就看到横线破空而至,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横线的全貌,那是由狂暴能量组成的环形冲击波,以天灾的落点为中心扩散过来! 环绕在周围的风暴壁障一触即溃,强悍的能量在一瞬间便把他连带着身下的越野车一并掀飞出去。 天旋地转! 林露只觉得难以匹敌的沛然大力透过胸口扑击在身体上,整个人腾空而起,狠狠地砸到地上,后背剧痛不已,军绿色的越野车打着横在地上翻滚起来,足足转了七八圈才侧翻在数米之外,车壳都凹陷下去一大块。 还没等他回过神,又是和刚才如出一辙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另一道横线已然从极远处的风暴中心显现成型! “NMD!没完了是吧!” 虽然搞不清具体状况,但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根本不是普通天灾了,要是任由这种能量冲击一波又一波的爆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一旦被更为猛烈的风暴卷入其中,谁敢说一定能全身而退? 即便是掌握着时间停止的莫斯提马也没法保证自己能在如此狂暴复杂的环境下正常驱动法术,冲出灾区! 心思电转,眼看新一轮的能量冲击近在眼前,林露也顾不得许多,咬紧牙关从怀中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种子,攥在手心之中手臂上缠绕起莹白的螺旋风暴,狠狠地砸进地面。 鲜血沿着手臂留下,浸透了种子,染红了泥土,须臾之间,似有一棵半透明的金黄小树浮现在扎进地下的手臂上方,亮起微弱荧光。 第六十二章 闪耀的黄金之树! 在艾尔登法环破碎之际,黄金树将自己的种子投向交界地,有如生命明了自己最后的下场——在经历过漫长的鼎盛之后,诞生于远古的不朽之树也将步入死亡。 它都蕴含着精纯生命力的种子洒向大地,那是最后的希望,亦是最初的萌芽。 每一颗黄金种子都有着成长为黄金树的潜力,只要条件合适,它们将会扎根、生长,带着最初黄金树的力量从毁灭走向新生,直至长成参天之物。 可当法环破碎,交界地已经没有了能够供养它生根发芽的土壤,只能用来当作恢复道具使用。 林露曾经走遍这个交界地,踏足过每一寸角落,收集了许许多多的黄金种子,他用一部分种子填补了圣杯瓶,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在这里,它们又恢复了原本的功用。 龙门的那一株小黄金树苗就是最好的印着,机缘巧合之下,他用自己的血肉混合让种子破壳,经过一段时间的能量积累终于诞生出小小的树苗。 但是在龙门那种地方,想要种植黄金树终归还是非常困难,所以在得知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卡兹戴尔之后,林露就动了心思——他想要在这里重新种下一株黄金树。 来到这个国家之前他对这里没有太多了解,只是觉得这边常年混战,是个不错的地方,真正踏上这片土地之后才发现这里简直是黄金树生长的天然温床。 卡兹戴尔频发的天灾可以带来充足的能量,常年的混战滋生出数不尽的死亡与杀戮,死者的血肉与灵魂是黄金树成长的最好养料。 如果在这里种下黄金树,那么成长速度必然远超龙门。 不过黄金树毕竟只是一棵树,它是不会动的,尤其是在幼苗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因此种植地点还是需要经过一番挑选。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梅琳娜守护在龙门那一株黄金树旁边,在这边播下种子之后就可以进行双向联通,构建出类似‘赐福点’的东西,借由黄金树的力量实现远距离空间跨越,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自由来往于龙门和卡兹戴尔,保证黄金树在幼年期的安全。 但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天灾打乱了他的计划,面对堪称恐怖的天灾,林露自觉现在还没有能力与之对抗,也不敢去赌这场灾难性的余波爆发什么时候会停下,虽然十分仓促,但目前的最优解就是在这里种下黄金树,让黄金种子从天灾的威能中汲取力量,尽快平息风暴。 如果是力量恢复——哪怕只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四分之一,林露也有把握完全不惧这种程度的余波。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如何周密的计划也要根据现实情况进行改动。 现在的现实就是他没有把握应对这次危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就是种下黄金树。 好在虽然仓促,将种子种植在这里也不是一无是处,天灾爆发的能量超乎现象,哪怕是残留下来的一小部分也可以让黄金种子迅速发芽、成长——这东西幼年期没有什么别的能耐,就是特别能吃。 从这个角度考虑,刚刚爆发过天灾或者大型战争的区域还真就是最适合黄金树生长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对于生物而言堪称致命,对于黄金树来说却是最肥沃的土地。 林露趴在地上,抽出手臂,被鲜血染红的孔洞之中赫然有一截金黄的枝叶钻出。 虚幻的幻影树在孔洞上方延展开来,化作一株两米多高的树苗,枝叶摇曳,裹挟在风暴中的能量冲击还没有真正触及到这里便被强行拉扯着没入地下,空气中的橙红之色也一点点黯淡下来,就连幻影树周边呼啸的狂风好像都平静了不少。 大约是吞噬了足够的能量,最初只有十几厘米高的细小树苗扎根在大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眨眼间便长的两米多高的高度,与枝叶摇曳的虚幻幻影树完全重合,合并到一起。 淡金色的辉光从手臂粗的树干以及稀疏的枝叶上飘散开来,向着四周蔓延,在辉光触及到的距离之内,令人窒息的狂暴风浪迅速平息,席卷到这边的能量冲击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黄金树的力量掠夺、吞噬,化作养料。 初生的黄金树宛如黑洞一般吞噬着一切能够接触到的能量,以最不讲道理、最蛮横的方式汲取养分壮大自身,仅仅用了几分钟时间便超过龙门的那一株黄金树的‘母树’。 比较可惜的是,由于迫切需要它的力量来制造一个安全余区域,黄金树所掠夺来的能量全部都供应到了自身的成长中,林露并没有从中分到多少。 嘭!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越野车的车门被一条白嫩纤细的手臂暴力推开,掉在地上,头发乱成一团的菲亚梅塔从里面钻了出来,后面是抱着娇小菈妮的莫斯提马,同样有些灰头土脸。 更惨的是最后面爬出来的W,额头带着显而易见的淤青和红肿,鲜红的血迹从鼻子里流淌出来,被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大片——很显然实力最弱的佣兵少女在车辆被掀飞的时候没能保护好自己,至少保护的不是太到尾。 “咳,咳咳……真够劲!” 菲亚梅塔费力的从车里拖拽自己的武器箱,嘴里骂骂咧咧,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语句,或许是某种拉特兰方言,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莫斯提马则是一眼就注意到这边金灿灿的黄金树,事实上在周围几十米的区域都被暴力抽取成近乎真空的状态下她想注意不到都难。 在一片昏暗的天地之间,黄金树的存在简直比白纸上的墨水还要显眼。 “这……这是什么?” “这是奇迹!” 面对她的疑问,林露转过身来,淡淡的辉光洒在身上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色。 他张开双臂,背对黄金树,笑的异常灿烂。 “庆贺吧!莫斯提马,这将是新时代的开端!” 第六十三章 黄金天使·莫斯提马 “新时代的……开端?” 背对黄金树的林露身上披着一袭金纱,整个人如都变得闪耀起来,炫目的金辉聚集在他的双眼之中,将瞳孔化为纯金之色。 那是黄金树的赐福,足以令短寿的凡人踏足永生的力量象征。 尽管莫斯提马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种力量,但她仍然能够从辉光之中感受到浩瀚而古老的气息。 开启一个新的时代,这可不是说说就行的,能够被冠以如此评价的,究竟是什么? “没错,从这里开始,将是新时代的启点。” 林露放下手臂,双瞳之中的闪耀金芒逐渐收敛,与周围肆虐的狂风一同平息。 大约是所蕴含的力量已经耗尽,在几次冲击之后席卷天地的风暴平静下来,天灾的余波开始消退,如同太阳般绽放的黄金树也悄然收敛,显现出真正的本体。 直视着莫斯提马的眼睛,林露缓缓开口:“黄金的力量能够令凡人不朽,令死者复生,能够抚平伤痛,也能让平庸者成为最出色的战士,让老朽者重返青春年少,它甚至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这都不算开启新的时代,那什么才是?” “那不就是——” 仰望着枝叶繁茂的大树,莫斯提马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这样的力量,不正是拉特兰宗教中所崇拜的神明该拥有的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东西能够做到?并且还是一棵树?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片大地上现行的一切秩序都将因此破灭,它可能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希望,也可能是……真正毁灭的开端。 它可以带来新生,也可以招致灭亡,谁掌握了它,谁就有可能踏上通往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阶梯。 如此……如此危险的东西,应该…… 黑与白的法杖无意识的贴合在一起,虚幻的始终自虚空展开,隐约有笼罩在迷雾之中庞然巨兽狰狞咆哮,莫斯提马骤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险些直接出手,将最强的力量指向眼前初生的大树。 “你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她轻声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菲亚梅塔紧抿着嘴唇,站到了她身边,手掌扣住了武器箱的边缘。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一位足迹遍布大陆的资深信使,她本不该轻易相信这种荒诞的说法,但是这些话从林露嘴里说出来,莫斯提马发现她居然没有任何怀疑的想法。 未知的法术,独立于源石技艺之外的力量体系,所有已知的信息都为这个男人身上披上了一层有一层的迷雾,似乎无论什么状况,只要是出现在他的身上就是合理的、可信的。 有些人相信绝对的理性与逻辑,有些人信奉虚无缥缈的直觉——莫斯提马恰恰是后者,她本能的感觉林露说的不是谎话,并且丝毫怀疑就开始思考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直接出手摧毁这棵有可能在未来改变世界的黄金之树。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出手。 法杖分离、垂落,虚幻的时钟之影悄然幻灭,长着双角的堕落天使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林露身上,面色肃穆,林露也严肃的看着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无疑是一场赌博。 他在这里、在黄金树下摊开真相,赌莫斯提马不会出手!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抬起,递到了面前。 莫斯提马脱去右手上纯黑的战术手套,将其伸到近前,脸上沉凝的表情冰雪消融,化成盈盈笑意。 “那么,堕落的萨科塔能够成为新时代的见证者吗?” “莫斯提马……” 旁边的菲亚梅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着只叫了一声名字,莫斯提马没有理她,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露,手掌前伸。 “当然。” 林露也笑了,他握住天使小姐的手,将其引到黄金树下,柔和的辉光洒下,落在莫斯提马身上。 一片纯金色的叶子打着旋从树冠飘落,轻轻浮动。 “这就是……黄金的力量?” 莫斯提马收回脱下手套的手掌,掌心向上摊开,接住了那片飘落的树叶。 在接触的皮肤的刹那,金黄的树叶如同泡沫般化开,融入体内,在她的头顶,原本沾染着些许灰暗的光环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虚幻的叶自凭空飞舞,一片片坠落,围绕着萨科塔的光环编织成花环的模样,就连那身后呈现出黑褐色的破碎羽翼也一并染上了纯金之色,熠熠生辉,两点金芒从蔚蓝的瞳孔深处绽放,取代了漆黑的瞳仁。 无数星星点点的荧光环绕着天使的身姿旋转飘动,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浮动的金色光芒之中,如梦似幻,宛如神话降临到现实,唯美如画。 黄金天使·莫斯提马,于最初的黄金树下接受赐福。 “那是什么啊!” 这副场景简直堪比拉特兰壁画和宗教经典上的神迹降临,目睹完全程的菲亚梅塔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身躯都微微战栗起来。 她能感觉到,从这一刻开始,莫斯提马的气息变了。 多年的搭档,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莫斯提马! 如果说之前的她给人的感觉是疏离、冷漠、掺杂着一点点邪异,现在的她就像是阳光一样温暖,令人新生好感,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 好不夸张的说,从外表去看现在的莫斯提马比任何一个萨科塔、甚至比那位教宗陛下都要更接近‘神’,若是那些建立了拉特兰的圣徒还活着,大概也就是这般样貌吧? 黎博利少女无意识凑近了些,颤抖着伸出手臂想要出没沐浴在金辉之中的天使,却在接触的一瞬间停滞,她的目光紧紧的凝聚在莫斯提马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震撼、虔诚,又像是……渴望? 她看着好友的身姿,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耀眼,宛如汇聚了她所向往追逐的一切美好。 甚至在这一刻,她心中有了一个叛逆且大胆的想法——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祂的名字也许就是……黄金? 第六十四章 就决定是你了!梅琳娜! “这就是黄金?” 温和的力量灌注身体,蓬勃的生命力在身躯内流淌,莫斯提马闭起眼睛,又缓缓睁开,好奇的询问。 “这就是黄金,初始的黄金。” 接受了黄金树赐福的莫斯提马现在已经算是自己人,这无疑拉进了不少距离,林露盯着金灿灿的莫斯提马看了一会儿,眨着眼睛撇开了视线,语气微妙:“那什么……能不能把特效收一收?你这有点晃眼睛。” 宛如神人降临的效果固然华丽,可要是天天都这样,那基本就等于是全天候光污染的大灯泡,实在让人难以习惯。 话说,莫斯提马的现在这个形态,大约应该叫做‘黄金天使’? 属于黄金树的天使,美丽而强大,这不比那些穿的跟铁罐头一样的熔炉骑士养眼多了? “……这又不是我想要的,是黄金力量的自然溢出效果,等我熟悉了之后才能收敛,或者等它自己散掉。” 接受黄金赐福之后,莫斯提马的态度变得更亲近了一些,大约这就是她面对真正自己人的姿态,以往那种淡淡的隔阂与疏离感全都消失不见。 天使小姐偏头看了看自己金灿灿的光翼,也有些头疼。 但是很无奈,刚刚获得赐福的她对于这份力量的掌控还非常生疏,做不到随心所欲,暂时只能维持在当前状态。 “我感觉身体变强了许多……现在我是不是能学习之前那种火焰了?”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莫斯提马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不少,当即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在刚进入卡兹戴尔的时候林露所使用的那种连源石和生命力都能够燃烧的火焰一直是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只是当时被拒绝之后后面也不好再开口。 现在接受了黄金树赐福,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密切,这样总可以学习那种火焰了吧? “抱歉,暂时还不行,那可不是能够随意的学习的东西,要想学灰灭火焰,先把基础打好再说吧。” 然而,林露这一次仍旧是拒绝。 灰灭火焰的起源是雪山巨人所崇拜的恶神,拥有毁灭黄金的力量,说是黄金树的克星也不为过,作为恶神力量的眼神,天然就带有蛊惑心神的力量,连永恒女王玛丽卡派过去的火焰监视者都无法抵御侵蚀,最终沦为恶神的信徒。 那种东西即便是自己人也是不能轻易传授的,莫斯提马想要学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既然有了赐福,那黄金树一系的祷告倒是可以学了,黄金的天使,怎么能不会使用符合身份的法术呢? “这些事情可以等到之后再说,我们现在还有要紧事要做,初生的黄金树还很脆弱,要保护好才行。” “你担心有人会对黄金树出手?” 莫斯提马看了看眼前的大树,感觉这种担忧很有道理,这么大一棵树长在这里,还自带华丽特效,傻子都能看出不是凡物,会引起一些人的窥视再正常不过。 作为接受过黄金树赐福的天使,她可不能让这种事变成现实。 “要不……我暂时先守在这里?” “那倒是不用。” 莫斯提马进入角色如此之快让林露有点诧异,随即微微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开玩笑,这可是他用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才好不容易忽悠过来的大高手,怎么能绑在黄金树旁边,那他不是白费劲了? 对于黄金树种下之后的会遭遇的状况他早有准备,虽然现在计划稍微出了亿点点偏差,但是结果总归是没有差错,接下来只要按计划进行就好。 “这次的天灾很不寻常,并不是普通的小型天灾,这里的情况很可能我们看到的要复杂许多。” 莫斯提马的视线越过黄金树看向不远处从风沙中显露出来的自由村落拉姆图,原本还算整齐的村子在天灾余波的冲击中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房屋建筑被成片推到,驻扎村外的帐篷更是被掩埋大半,几乎没有一个还能完整的,许多萨卡兹士兵骂骂咧咧的从沙土中钻出来,很是狼狈。 小型天灾她见过许多,波及范围最多就只有几公里远,那已经是极限,更别说那种强度的能量冲击……像极了高密度凝聚的源石爆发,那基本只会在大型天灾中才会出现,小型天灾根本没有生成那种源石陨石的条件。 再加上驻扎的军队,或许这个名为拉姆图的自由村落附近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卡兹戴尔国土面积广阔,自落村落数不胜数,难道每一个村落附近遭遇天灾都会有军队驻扎? 不用想都知道那根本不现实,皇女和摄政王麾下的部队加在一起,连雇佣兵都算上也没有能力照顾到卡兹戴尔的每一个村子。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些萨卡兹军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为了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很可能就是引发这次特殊天灾的罪魁祸首! 当然,他们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不重要,莫斯提马根本不关心,她现在在意的是,这些隶属皇女的萨卡兹部队会不会影响到黄金树的安全。 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毕竟这么大一棵黄金树立在这里,金光灿灿,想看不到都难。 “不必担心,他们有军队可以派遣,难道我就没有了吗?” 林露也发现了试图往这边接近的萨卡兹士兵,但并不在意。 虽然他没有从黄金树的成长中得到多少力量反馈,可黄金树成长到这一阶段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东西,有时候实力的增强并不一定要反映在自己身上,更加丰富的手段同样是实力的一种。 “落叶将会捎去我的消息……出来吧!就决定是你了!梅琳娜!” 黄金树下,青年意气风发,单手指向村落,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黄金树枝叶晃动,树干之上光芒流转,耀眼的金雾从树冠洒落,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雾气散尽,蓝发龙女与栗色头发的独眼少女同时出现在黄金树旁,梅琳娜手持短刀与手掌按在剑鞘上的陈晖洁互相对峙,剑拔弩张。 上架感言 来自凌晨的阴间上架感言…… 明天这本书就要上架了,感觉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没啥好说的…… 感谢各位的支持吧,关于这本书的后续,我一向是不怎么习惯写刀子剧情的,以后应该也不会出现突然发刀的情况,毕竟谁不喜欢圆满结局,皆大欢喜呢? 既然是小说,虚构的故事,那还是温馨轻松点的好。 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写在评论区,我都会看的,也可以加一下书友群,一起讨论。 然后最后就是上架之前惯例的求票,求首订,首订对新书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求求了!!! PS:书友群734464515 第六十五章 英魂归来! “嗯?嗯?!” 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黄金树的传送出问题了还是我有问题? 此情此景,林露直接懵了。 梅琳娜会来,那是提前计划好的,她之所以留在龙门那棵黄金树里面就是因为只要她在那里,当这边的黄金树激活之后马上就可以联通成类似赐福点的传送网络。 同时作为与黄金树存在某种共性的灵体,她的传送要比实体省力的多,算是初步测试。 可是陈是怎么来的?这完全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她又没有黄金树赐福,也没有直接接触黄金树,就算传送机制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该把她送过来啊! 而且别看这人表面上是个勤勤恳恳的普通警员,实际上她可是龙门的公主!这要是突然从龙门消失跑到卡兹戴尔来,那魏彦吾知道以后不得当场发飙?! “林露!” “林露?” 空间的突然变换让梅琳娜和陈也有些措手不及,两人茫然的扫视周围,一眼就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林露,梅琳娜自然是十分惊喜,陈……她就更加懵逼了。 天知道为什么她在自己家里待的好好的,突然就被送到野外吃沙子? 莫不是这个女人使了什么妖法?!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陈手中的近卫局制式长剑直接出鞘半截,对梅琳娜怒目而视,厉声质问:“你干了什么!这是哪里!” “误会!误会!陈你先把剑放下!” 眼看小龙人一副要拔剑砍人的样子,林露连忙上前按住她的胳膊,苦笑着解释:“应该是我这里有点小问题导致的错误传送……你怎么和梅琳娜打起来了?” “你认识这个女人?她叫梅琳娜?” 陈握着长剑的手臂僵住,凌厉的气势像破了洞的皮球一样低落下来。 “我……我今天在家补之前的休假,结果你的房间里突然开始闪光,我寻思出什么事了就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这个女人在你房间里,还以为是小偷……” 作为合租室友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然后还发现自己的怀疑根本就是错的,陈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咳,无妨,无妨,这都是小事。” 林露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想着这事该怎么办一边看向梅琳娜,希望她能拿出个好主意。 “梅琳娜,这咋回事?现在还能把人送回去不?” “啊?送回去?” 梅琳娜的眼神紧盯着亮闪闪的莫斯提马,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现在应该是不行了,我也没搞懂为什么会把她拉过来,那边的黄金树太小了,能量有限,估计要积累一段时间才能再次传送实体。” 好嘛,合着这小龙人过来一次不但带了一屁股麻烦,还把小黄金树给抽干了…… 人送不回去,林露更绝头疼,先不说魏彦吾发现陈失踪之后会怎么发飙,单单是现在陈的出现是个麻烦,本来他这边就有W这个拖油瓶在,现在又多了一个,办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而且之后还要考虑保密等方面的问题…… 可是没办法,黄金树能量不够,他也不能把人塞进树干硬按回去,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这个事实。 好在大黄金树这边的成长比预期的还要好上许多,问题不算太大。 “林先生!” Scout的声音远远传来,林露循声看去,驻扎在营地里士兵分成两组,大部分跑进变成废墟的营地,十几个人在Scout的带领下向着这边接近,赫德雷和伊内丝也在其中,就是不知道身位雇佣兵的他们是怎么和卡兹戴尔正规军混到一起的。 实话实说,林露对于Scout这个人的印象还算可以,主要是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好,明明背靠着巴别塔这种庞然大物,本身也具备相当的实力,却从来没有过什么盛气凌人的表现。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的人品或许还不来,但是在那位‘恶灵’指挥下的巴别塔实在令人无法相信,所以…… ‘对不起了Scout。’ 叮铃铃! 召魂铃轻轻摇动,淡薄的波纹随着铃声扩散,金辉从黄金树上洒下,树影之中萦绕起盘旋的灰雾,一道道灰白色的影子从雾气中走出。 那是五个没有头颅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盾牌,背背长剑,气势凶悍! 召唤·灵庙士兵! 叮铃铃!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铃声再起,又是一圈朦胧雾气散开,三个身披坚甲的高大战士从雾气中踏步而出,一人双手持剑,一人手握长戟,另一人手持大盾与长矛。 失乡骑士·奥雷格! 失乡骑士·英格威尔! 无头骑士·露缇尔! 大黄金树的力量支撑着死去的亡者于世间重现,过往的英豪以灵体之姿降临,将众人拱卫其中,不远处,Scout的脚步戛然而止。 那些突然出现的无头士兵和那两个身披重甲的高大战士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只要接近,就一定会死! 事实上他的感觉也没有错,虽然黄金树尚且稚嫩,归来的亡魂并不具备全盛时期的力量,但是曾经被称为风暴王双翼的奥格雷与英格威尔本就不是泛泛之辈。 所谓失乡骑士,每一个都曾是万夫莫敌的猛将,因此即使失去故乡也能受封气势,风暴王的双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是能够被冠以英雄之名的强者,这种人,单纯的力量已经无法衡量他们的实力,千锤百炼出的无双武艺令他们成为战场上最可怕的杀戮机器。 在这样的强者面前,普通的雇佣兵和士兵确实上不了台面,如果战斗爆发,那么整支队伍也只有Scout自己有希望勉强逃离。 而且…… 金色光带从黄金树上垂落,缠绕在林露的手腕上,在黄金树的能量倾注之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强。 面对来势汹汹的卡兹戴尔军队,林露从奥格雷的身边走过,攥紧了手掌。 “我的力量逐渐恢复了,不多,但是够用。” 第六十六章 惊现漆黑之影 “林先生,你——” Scout试图交涉,然而林露根本没有和他废话的打算。 在他身后,灵庙士兵与露缇尔瞬间消失,身形淡化在原地,又从士兵们身后悄无声息的浮现,奥格雷与英格威尔则是朝着村落的方向冲过去。 林露本人则是正面对上了Scout。 初生的黄金树尚且稚嫩,容不得丝毫差池,所以为了计划的顺利推进,目前驻扎在这座村落里的,无论是正规军还是雇佣兵,都不能就这么离开。 当然,林露也没打算把这些人全杀了,那多浪费? 大黄金树力量充足,已经能够做到一次性分散出数百个达西米身上那种削弱版的黄金赐福,正好用在他们身上,这样不仅能够暂时遮掩住黄金树的秘密,还能带来不菲的收益,这些人每一次在战场上杀敌都能让黄金树获得一部分养料,哪怕战死也会回归黄金树。 比起直接杀死的微薄收益,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林先生,我觉得……” Scout抽出随身短刀狼狈的格挡林露砍过来的剑刃,颇有些捉襟见肘,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近身作战的干员,更何况遇到的还是技艺登峰造极的高手,愈发显得相形见绌。 他非常清楚,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林露也不会给他拉开距离使用铳械的机会,所以虽然希望渺茫,他仍旧试图用言语化解眼前的危机。 但是很可惜,林露这一次没有任何要讨价还价的想法,不仅没有收敛,攻击反而愈加猛烈,其余的萨卡兹士兵也被神出鬼没的灵庙士兵死死缠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林露仍旧不敢大意,经过莫斯提马的提醒,他也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并不简单,巴别塔在这里屯驻的力量或许比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要强。 多的不说,之前在边陲小镇和Scout在一起的其他小队成员都去了哪里?他们完成那次任务可是没有减员的! “我不想杀死你们,Scout,现在投降,就没有人会死。” “原来你的目标也是遗迹吗?” Scout余光瞥见不远处已经有两个士兵在那些无头人的瞬移攻势下被击倒,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彻底放下了谈判的可能性。 嗤! 鲜血自手臂上绽开,以硬吃一剑的代价,他终于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另一只没有手上的手臂飞速撤下腰间的手雷状物体,向着天空单手拉响。 林露本以为那是信号弹之类的东西,马上做出反应想要拦截,却发现那东西拉响之后飞出的并不是实体的信号弹,而是一团黑红色的法术能量,在射出的一瞬间便在空中炸开,肉眼可见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延伸。 “我这人一向心善,怎么就不信呢?” 事已至此,林露也不再留手,身形幻灭之间闪现在Scout身后,单手撑地,剑刃自下而上撩斩,如同切纸一样撕开厚重的战术马甲。 嗤! 又是一团血色爆散,不远处黄金树枝叶摇曳,纯金色的树叶飘落下来,被林露接在掌心,一把按在Scout的后脑上,令他的动作瞬间停滞。 黄金树赐福,强制植入! 噗通~ Scout的身躯扑倒在地,流血的伤口上金光流转,飞速愈合,整个人僵硬了几十秒的时间才恢复行动能力。 他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其余的萨卡兹士兵,正看到一片片金黄叶片随风坠落,没入每一个到地的萨卡兹身上,将他们身上的伤口治愈。 林露确实没有骗他,在场的萨卡兹,一个都没有死。 “早这样不就好了?你说你一个弓兵,和我打什么近战?有那个能力吗?” 特娘的那是我想打的吗?! Scout心里憋屈,但是看到林露真的没有杀人,心下也是放松了许多。 他能感觉到某些信息清晰的浮现在心底,那种流淌在身体内的未知力量不仅治愈了伤口,还为他加了一道枷锁。 其一——不能以任何形式损害黄金树。 其二——不能向黄金树的赐福者出手。 其三——不能以任何形式向不具备黄金赐福者泄露黄金树的秘密。 仅此三条,却已经足够让他明白林露悍然出手的理由,原来只是为了维护这棵莫名其妙出现在拉姆图村外的黄金之树。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保守秘密罢了,你倒是早说啊,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们又不是过来砍树的,只因为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要被打上一顿,这是什么道理? “你,你就为了这个对我们出手?值得吗?” 仰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内部的变化,Scout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就这么躺着看向蹲在旁边的林露,脸上满是苦笑。 “从我的角度来说,很值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相信你们,你不觉得我的做法已经足够仁慈了吗?” “……” 这样的说法让Scout有些无言以对。 确实,没有足够的限制手段他们这些‘陌生人’怎么说都是苍白无力的,至于保证、条约,那些都是废纸罢了,比起那些动辄杀人灭口的家伙,林露确实已经足够仁慈,只种下‘赐福’,没有杀死任何人,放在卡兹戴尔这种地方,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大善人。 但是,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结束,无论如何,这一次出手都是对巴别塔、对皇女殿下的挑衅,聚集在这里的,可不仅仅只是他们这些人啊…… “逃吧,我建议你们现在就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 林露蹲在他身边,望了一眼村落废墟,那里的战斗还在继续,有着‘不能杀人’的束缚,即便是风暴王的双翼,大名鼎鼎的英雄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上百人的萨卡兹部队,不过倒是没有看到其他人出现。 “来不及了,那个人已经来了。” Scout张了张嘴,刚刚抬起的手臂又无力的放下,脸上的苦笑更深了些。 “!!!” 某种无法识别的尖锐嘶鸣从远处传来,林露猛然回头,数百米外的地面轰然炸碎,一只足够五米高的巨大结晶怪物从弥漫的烟尘中舒展身体,深绿色的镰刀状节肢上带着令人心悸的法术波动。 第六十七章 凯尔希勋爵 那是什么东西?! 看到全部身体都由漆黑结晶构成的巨型怪兽,林露脸上满是愕然。 他确实想过巴别塔可能在这里有其他的布置,但想的也是来自巴别塔其他干员的支援,或者是卡兹戴尔正规军,从来没想过出现的会是这种非人之物。 这玩意一看就不是自然环境下能够诞生的东西,巨大的结晶身躯呈现出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结构,整个身体都是由纯粹的晶体构成,它能不能被称作生命都是个问题,比起生物,林露感觉这东西更类似于某些实验室的特殊傀儡造物,单纯为了杀戮而创造的战争兵器。 莫非这个表面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村落实际上隐藏着巴别塔的秘密实验基地? “小莫,来帮把手!梅琳娜,你照顾一下他们。” 感受到结晶怪物身上流淌的磅礴能量,林露不敢大意,直接招呼黄金树下守着陈和W还有娇小菈妮、同时正在熟悉力量的莫斯提马过来帮忙。 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可不想因为大意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翻车。 至于菲亚梅塔……在莫斯提马接受黄金赐福之后,她的位置就稍微显得有些尴尬,林露不打算让她出手。 “我劝你们还是马上离开,就算加上那两个拉特兰信使,你们也不一定是凯尔希勋爵的对手,而且在这里的可不止她一个。” Scout从地上爬起来,低声说了一句。 “那个怪物叫凯尔希?看起来的确很强。” “不,那只是凯尔希勋爵的……召唤物?” “召唤物?” 林露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盯着那处裂开的地面仔细看,果然发现那怪物出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加入战斗,而是悬浮在裂口上方,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大约几十秒的时间,一个在庞大结晶躯体下略小娇小的身影漫步走上地面,白中带着些许浅绿的短发在风中微微摇晃,两只带着浅绿色绒毛的猫耳竖立在头顶。 看起来,应该是个菲林族? 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悬浮在上空的庞大怪物也开始行动,飞向小镇废墟的方向,她本人则是朝着黄金树的位置走了过来。 大约是对于自身实力有着绝对自信,认为不依靠那只召唤物也无伤大雅? 这副做派加上Scout的两次告诫让林露越发不敢小觑对方,出于谨慎,并没有马上动手,或许这人和魏彦吾一样也是个高手呢? 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力这种事,可是不能以貌取人的,莫斯提马不一样实力卓绝? “阿戈尔人,和一个堕落的萨科塔?还有那件武器,你们来自拉特兰?”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是为了那处遗迹,还是更多?我无法准确推测你们的来意,但毫无疑问,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这片土地已经足够混乱,拉特兰的介入会让这份混乱走向未知的方向,进而引发更大的更多的意外,那不是应该出现的,无论是对于我们,还是你们。” “你们真的清楚这次袭击意味着什么?还是听了某些人的胡言乱语?贪婪会滋生欲望,欲望会招来毁灭,企图占有本不该拥有的东西,会将你们带入深渊,或许今后的某一天你们会后悔,但现在,我无法容忍挑衅者轻易离开,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士兵是你们愚昧行为的唯一一个正确决定。” 名为凯尔希的菲林在几米外停住脚步,张口就是一大段话,听得林露有些发懵,心里寻思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说的都是啥? “她什么意思?” 林露眼神微妙,往莫斯提马旁边凑了凑,小声询问。 “她说我们惹上麻烦了,谁都不准走。” 莫斯提马言简意赅的总结,手上的黑白法杖逐渐接近,虚幻的时钟之影从背后虚空中浮现。 这个看上去手无寸铁、连法杖都没有拿的菲林女人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那露出的肩膀上点缀的漆黑晶体昭示了她的身份——矿石病感染者。 普通术师必需的法杖对于感染者而言并不是必备之物,在矿石病的作用下,她们是能够做到空手施法的,并且以生命交换来的力量通常威力更大。 “碎片?” 凯尔希诧异的看了一眼莫斯提马的黑白法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怜悯,总之令人很不舒服, “你还太过稚嫩,幼童挥舞着威力巨大的武器,伤人的同时也会危及自身,你和你身后的东西,令我感到可笑。” 她抬起手臂,正当林露以为要释放什么威力惊人的法术的时候,墨绿色的菱形从远处飞掠而来,接近之后瞬间拓展成五米高的巨大结晶怪兽,尖锐的嘶鸣震的耳膜都有些微微刺痛。 咚~ 钟声奏鸣,狰狞兽影自莫斯提马背后浮现,无形的力量扫过大地,让一切变得缓慢,但是驱动法术之后莫斯提马惊愕的发现那头结晶怪兽居然没有受到法术的影响! 自从得到这两根法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可是无视这种力量的生物! 不!或许这东西已经不能叫做生物!那是某种更古老的造物! 结晶巨兽嘶鸣、咆哮,锋利的节肢划破空气斩落,地面上弥漫起耀眼的紫色,三颗硕大的土石球体凝聚而出,与砸下的利刃撞击在一起。 林露拎着法杖身形闪现,避开另一根节肢的挥砍,湛蓝之色自法杖顶端汇聚,巨大的魔力流星朝着被巨兽庇护在身下的凯尔希投射而出。 擒贼先擒王,既然是召唤师,那么本体就一定是弱点所在,若是她的本体同样具备超凡脱俗的战斗力,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将这头怪兽召回! 但是结晶巨兽的反应也很快,漂浮的尾部卷起,轻松将凯尔希挡在身后,海摩炮弹打在上面仅仅是击落了些许散碎结晶,并没有造成更多的战果。 “Scout,你还在等什么。” 凯尔希的声音透过战斗的烟尘传出,在战斗开始之后一直没有动作的Scout闻言尴尬的张了张嘴,苦笑起来。 “凯尔希医生,我没办法出手啊……” 第六十八章 凯尔希小姐,你也不想……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 “让我来说吧,凯尔希小姐。” 林露眼珠一转,一把搂住Scout的肩膀,笑道:“没有用的,他,包括其他的那些士兵现在都不能对我们出手,契约已经达成,除非我主动解除,否则是不可能更改的。”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烟尘散开,巨兽的尾巴稍稍抬起,显露出被挡在后面的凯尔希。 她的眼神从周围避开战场却始终没有上前加入战斗的士兵们身上划过,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在她的控制下,悬浮在半空的结晶怪兽也没有继续攻击。 “只是一个小小的契约,对他们来说不但无害,反而有益,前提是他们不违反约定的内容。” 看到她主动停手,林露松开Scout,拍拍莫斯提马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出手,脸上笑意更甚。 “只要他们不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那么就能享受到这份益处,但是如果违反约定……凯尔希小姐,你也不想你的部下在这里全军覆没吧?” “你在威胁我?” “那取决于你的做法,你看,我没有让部下杀死任何一个人,不是吗?你看。” 林露伸手指向她的背后,闪耀的白色风暴从村落的废墟之中爆发开来,夹杂着咒骂和惨叫,风暴之中手持双剑的影子若隐若现。 “我的部下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再拖延下去,后果只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虽然现在召唤出来的风暴王双翼和黑刀狄希一样是削弱版本,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这个结晶怪物看起来确实很强,可要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秒杀两个失乡骑士……开玩笑呢? 要是奥格雷和英格威尔真的直接被秒,林露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战略性撤退,可现实是他们根本没有被击倒,这就让他大致了解了结晶巨兽的战斗力。 那玩意很强,不过并没有强到离谱的程度,继续打下去如果巴别塔方面没有其他高手增援,那么还是他们这边胜算更大。 仅仅只是这点实力,可不够让他知难而退。 “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愚昧的野心让你迷失自我,这里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停停停,能不能说点人话?” 凯尔希的谜语式发言直接被打断,听着她的话林露就想起他还是个弱小的褪色者的时候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遗忘那愚昧的野心吧!’,对于这种谜语人,他一向是深恶痛绝的。 “凯尔希小姐,继续打下去,你未必能奈何得了我,确定不为自己部下考虑一下吗?” “你也不想带着大部队来到这里,回去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吧?” “……” 凯尔希沉默下来,她的实力当然远不止如此,但是她确实不得不在乎在场的其他干员和士兵,甚至里面还包含了Scout这样的精英干员,每一个精英干员对于巴别塔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如果就这样的独自一人回去,她要怎么向特蕾西娅交代? “开出你的条件。” 沉默良久,凯尔希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放弃挣扎,话音落下,结晶巨兽庞大的身躯上骤然爆发出骇人的能量波动,耀眼的猩红聚拢在锋利的节肢之上,仿佛连空气都被切割开来。 “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你吓到我了,凯尔希小姐。” 林露两手一摊,把法杖别在腰后,这个动作让凯尔希紧绷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放置法杖的同时,一抹银白悄然滑进了衣袖。 “没有人员伤亡就代表一切都还可以谈,你说的那个什么遗迹我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不是吗?” “你可以开出条件……等等,不要继续——” 凯尔希微微点头,似乎也认同这个说法,她略微犹豫,突然发现林露已经走到距离她仅有两米的位置,顿时警惕起来。 然而,为时已晚。 尽管头顶就悬浮着体态庞大的巨兽,林露动起手来也是毫不含糊。 隐藏在衣袖之内的教皇限定版子弹亮起荧光,狰狞的巨龙头颅凭空从头顶浮现,爆发出强悍的嘶吼,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层层扩散,让头顶结晶巨兽的动作都未知一顿,距离最近的凯尔希更是头晕眼花,只觉得大脑一片嗡鸣,险些跌倒在地。 高阶龙飨祷告·桂奥尔的咆哮! 龙之祖母桂奥尔是须敬畏三分的岩山,具备震撼人心的力量,只要凯尔希还是个人,那么她就一定无法免疫龙吼的威能! “小莫!” 巨龙头颅消散隐没,林露大吼一声莫斯提马心领神会,手中法杖交叠在一起,虚幻的时钟自背后浮现,中心洞开,包裹着炽白岩石的野兽之爪悍然探出,与结晶巨兽撞击在一起。 林露一把将眩晕的凯尔希抱进怀里,翻滚躲开巨兽的尾部横扫,身形幻灭之间迅速向着黄金树接近。 “梅琳娜,控制住她!” 黄金树在兽爪与巨兽的碰撞余波中颤动,一片巴掌大的金黄树叶坠落下来,被林露一把抓住直接按到凯尔希的脑袋上,梅琳娜跑到近前,化掌成拳狠狠击打在凯尔希的腰腹部位,直接将她按倒在地,将挣扎的菲林牢牢压住。 主人被掳走,凶悍的结晶巨兽完全暴怒起来,猩红的色彩在结晶身躯之中狂暴流动,莫斯提马召唤出的野兽之爪没能坚持多久便被撕碎,狂暴的巨兽带着骇人的威势俯冲下来。 “剑来!” 巨兽近在眼前,林露张开手掌,晦暗紫光浮现在陈的腰间,陈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就感觉莫名的力量扯住她的裤子,腰间长剑瞬间飞出。 长剑入手,林露心中豪气顿生,手掌搭上剑柄,微微俯身。 赤霄·拔刀·云裂之剑! 闪耀的赤色刹那间席卷天地,仿佛整个世界都昏暗下来,只余下那一道猩红之色! 赤芒闪过,巨兽的节肢其根而断,庞大的身躯上裂开极深的剑痕,几乎将身体完全斩断! 啪…… 断裂的节肢跌落沙尘,挣扎的凯尔希动作猛然顿住,遭受重创巨兽也随之停滞。 第六十九章 怎么着?不牛逼啦? “Mon3tr,回来。” 凯尔希的四肢松懈下来,五米高的庞然大物迅速分解成黑色粒子,聚拢在一起钻进她的后背。 见状,梅琳娜松开手臂,任由她趴在沙地里。 “……你们,很好。” 衣裙和头发都蹭的一片狼藉,此时的凯尔希显得极为狼狈,与刚出现的时候气定神闲的状态判若两人,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脸色冷的仿佛能冻死人。 全程观战的Scout默默低头,什么都没说。 他也没啥说的了,顶头上司逼格满满的出场,说了一堆谜语,狠话也放了,结果被人偷袭直接扑街,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能说他们这次是真的栽了,损失惨重。 就算林露一个人都没有杀,但是那种融入体内的力量本身就是极大的隐患,有哪个势力会允许一群身上带着定时炸弹的人继续留在核心位置做事? 不可能的,巴别塔也不行,尽管皇女殿下的处事风格一向温和,也必然会把他们排除在外,不被彻底踢出都算是好的。 甚至连皇女殿下的左膀右臂凯尔希勋爵也…… 想到这里,Scout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凯尔希,又马上移开视线。 凯尔希的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动了真怒,但是被黄金树赐福之后的她根本毫无办法,有火都发不出来,在赐福的限制下,她无法以任何手段伤害这里的每一个人。 再没有想出解决赐福限制的办法之前,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保守的秘密?一棵树?” 动手不可能,但是嘴上说说的还是可以的,凯尔希冷笑着扭头看向枝叶繁茂的黄金树,正常说些嘲讽的话,脸色陡然一变,伸手按住了暴露在外的右侧肩膀。 她能够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流动,隐隐有和这棵大树联通的趋势。 那股力量给人的感觉温暖而柔和,如同阳光在血肉中蔓延,淌入四肢百骸,在这一瞬间,凯尔希敏锐的察觉到身体中由于矿石病而滋生出的源石结晶部分在莫明力量流淌过去的同时安静下来,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它的作用下轻松了许多。 这棵树的力量,竟然能够压制矿石病?! “林露,你到底在搞什么?” 凯尔希陷入沉思,从头懵逼到尾的陈忍不住了,她怀里抱着娇小菈妮的人偶,像是抱着一个洋娃娃,看看那些局促着不敢乱动的士兵,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战斗的村落废墟,视线最终定格在归鞘的赤霄剑上,心里莫明有些发酸。 这可是她刚刚得到没多久的宝剑,本来应该是在她手中大放异彩的,现在好像变成了别人的兵器一样,她这个真正的主人成了移动的武器架子。 她这个苦练剑术十几年的人都还停留在拔剑的门槛上,别人只不过接触了一两次就能够运用自如……怎么感觉是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牛走了? “放心,我不会占了你的剑的,就是暂时借来用用,现在物归原主。” 林露有些尴尬的转过身来,把赤霄剑递还给陈,目光游移。 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看到陈腰上的赤霄剑就用重力魔法拉过来用了,这时候才想到那是别人当成宝贝的神兵利器,不是自己的…… 咳,毕竟他目前手上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就一根还算合用的发展,赤霄剑是触手可及的唯一一件大威力武器了。 “我是在说剑的问题吗?” 陈接过赤霄,没好气的瞪了林露一眼,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大,稍微压低了一些:“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边?和你战斗的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卡兹戴尔……关于这个问题我待会再给你解释。” 林露轻咳一声,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走到了沉思中的凯尔希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非常狼狈的菲林女人,有种大笑三声的冲动。 怎么着?不牛逼啦? 任你再怎么厉害,贴脸吃了一发满威力龙吼还不是得乖乖躺下? 什么卑鄙不卑鄙的……战斗的事情那能叫卑鄙吗? 只要能赢,用什么手段都不重要,结果才能决定一切! 本以为Scout如此推崇的任务,出场逼格满满,来到两军阵前必有高招,结果就这?就这? 他林某人生平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别人吃瘪,尤其是谜语人! “凯尔希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 听到耳边的声音,凯尔希恍然惊醒,这才想起现在的形式不容乐观,巴别塔的这支作战部队,好像……全军覆没了,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指挥官现在都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林露的话传到耳朵里,让她本就冰冷一片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不讲武德过来偷袭,还问我怎么样? 如果能动手,她绝对会把Mon3tr召唤出来把这个可恶的男人大卸八块! 可事实是,她现在没办法动手,甚至不敢发出信号把还留在地下遗迹里面的其他干员叫出来。 上面都已经全军覆没,把其他人叫出来那不是羊入虎口?万一她在那种力量的控制下被强制要求对自己人出手怎么办? 能够加上那样的限制,就必然还有更多的手段。 想到这里,凯尔希的心情更加恶劣了,仔细想想她似乎已经有许多年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没想到这次居然在阴沟里翻船。 可恶的拉特兰人! “……是你赢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做,如果我真的想把你们留在这里,你现在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谜语人被一顿毒打之后也不说谜语了,林露顿时心情大好,感觉自己某种程度上又赢了一次,双赢! “你打算放我们离开?” 凯尔希表情冷漠,让人看不穿她的想法,姿态也逐渐恢复了最初的从容,仿佛刚才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不是她一样。 第七十章 结束还是开始? “离开,也不是不行。” 林露环视四周,发现村子那边开始有士兵陆陆续续的朝着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伊内丝和赫德雷,赫德雷身上战斗服满是细微的切割裂缝,伊内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大衣裹在了身上,想来是里面的衣服不太好见人。 两个人慢吞吞的往这边走,表情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后面跟着零零散散的士兵。 “解开我们的限制,提出你的条件。” 凯尔希也看到了走过来的士兵们,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语气仍然镇定,只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势就让林露对她高看一眼。 可惜,没什么用。 “解开限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放他们离开。” 林露指着那些士兵,连Scout都囊括在内。 “他们可以走,但是,你要留下。” “解开他们身上的枷锁,我可以留下。” “你在跟我提条件?”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好好笑的事情,林露嘴角咧开嘲讽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只菲林,摇头道:“搞清楚一点,凯尔希小姐,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让他们离开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不要消耗我的耐心,懂?” “……好,就按你说的办。” 形势比人强,在手中没有掌握任何主动权的情况下,凯尔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缓缓点头。 只要人回去,那就还有希望,巴别塔里有卡兹戴尔最顶尖的术师,当代魔王也在那里,未必不能破解这种从未见过的限制手段。 至于她自己的安全问题,那并不重要,漫长的生命里她见过太多的人与事,仅仅是沦落险境还不足以让她动摇。 “很好,我喜欢识时务的人。” 林露点点头,稍加思索,拍了拍Scout的肩膀,笑道:“Scout,集合你们的人,带着他们回去吧。” “我……” Scout张了张嘴,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他甚至不知道就这样带队回去要怎么和皇女殿下交代,这件事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巴别塔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即便他们在与摄政王的交锋中节节败退,对于个体而言仍然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这一次连皇女殿下最为器重的凯尔希勋爵都陷落在这里,掀起的风暴恐怕会超乎想象。 “行了行了,不要废话,你们可以走了,哦对了,那个谁,那个红头发的,还有大白腿,都留下,其他人跟着你走。” 林露大手一挥,直接让Scout滚蛋,顺便点了赫德雷和伊内丝的名。 他当然也知道巴别塔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是根本没在怕的。 难道在战争期间那位魔王还能倾尽所有来讨伐他不成?现在黄金树已经种下,只需要吸取天灾残余下来的能量就可以进一步成长,到时候他的力量还能再恢复一部分,能够动用的手段也更多。 比拼高端战力,只要不是统御巴别塔的当代魔王御驾亲征,他们这边完全不怂,个别的精英小队都能应对,而且还有人质在手,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红头发……大白腿?” Scout愣了一下,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士兵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快步朝着村落的方向走过去。 刚接近过来的赫德雷和伊内丝对视一眼,认命的叹了口气,瞄到蹲在黄金树底下基本透明的W之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默默的走了过去。 “那什么……我……” 和W一起透明化的菲亚梅塔摸着自己的武器盒,犹豫着开口又停下。 黎博利少女略显茫然的左右看看,只觉得形式变化太快。 先是莫斯提马接受赐福,紧接着就是战斗爆发,她完全成了个外人,动手还是不动手好像都不太对,林露也没有找她帮忙的意思,稍一犹豫,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搞得她现在站在这里十分尴尬,自己都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多余。 “菲亚梅塔,我们之后可以好好谈谈,对了,你那个头罩没有碎吧?” 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这方面林露一向分的很清,没有要埋怨的想法,很是轻松的接上菲亚梅塔的话,问了一句。 “啊?头罩?应该还在车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短时间内信息量太大导致鸟头过载,这时候的黎博利少女有点呆愣愣的意思,闻言小跑到扣在地上的越野车边上,一阵摸索之后把硕大的辉石头罩拽了出来。 “在这,还没坏。” “谢谢,借用一下。” 看到完好无损的头罩,林露眼前一亮,接过来对着面无表情的凯尔希比划了一下。 duang~ 灰白色的石头脑袋扣到凯尔希头上,两只毛茸茸的猫耳刚好从菲亚梅塔特意留出来的孔洞里钻出,严丝合缝! “这样看上去就顺眼多了。” 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林露微微点头,十分满意。 她那表情实在太臭,尤其是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戴上头罩之后就好多了。 “你确定要继续这种无聊的行为吗?” 凯尔希的声音从头罩里面传出来,有点瓮声瓮气的感觉,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收紧了拳头,胸口的起伏更明显了。 “放心,更无聊的你还没见过呢。” 林露不以为意,手掌插到衣兜里,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 “……” 掏出放在兜里的小金属盒,看看身边的这些人,又看看已经变成废墟的自由村落拉姆图,林露恍然惊觉,他从魏彦吾那里接来的任务好像……似乎……大概……也许……还没有完成? 天灾的余波扫过村落,村子里现在几乎看不到一座完整的建筑,连废墟都被沙子埋进去一大片,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有人的样子。 从军队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个村落或许早就已经被提前迁移到其他地方,现在想要完成任务的话,还能找到人吗? 第七十一章 魏彦吾:龙脸懵逼.jpg “就是这棵树?” “是。” 书房之内,魏彦吾一手掂着烟杆,眉头微皱,细细打量放在桌面上的花盆。 通体呈现出淡金色的小树看上去确实奇特,可观察了半天,魏彦吾也没看出这东西除了颜色之外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根据黑蓑的报告,事发当时确实有金光从这棵树上爆发出来,等到光芒消散,陈和另一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听起来像是某种涉及到空间转换的特殊法术,那种东西虽然稀有,不过出身炎国皇室的魏彦吾还是有所了解的。 可是这树…… “先安排全城搜索吧。” 思索良久,魏彦吾只能无奈的吩咐下去。 尽管他心里因为陈的莫名失踪憋着一团火,可作为统治者,他也知道意气用事解决不了问题。 “是。” 黑蓑领命,消失在书房里,魏彦吾坐在椅子上,烟抽了一口又一口,紧盯着金黄的小树看了半晌,眼神复杂。 烟雾浮动,笼在衣袖里的手掌缓缓抬起,触碰到树枝上。 ------------------------------------- “按照这个效率,两株黄金树相互影响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送回去,陈,你就先在这里待上几天吧。” 大致和陈解释了一下事故发生的原因,林露无奈的看了一眼黄金树,也是没什么办法。 两株黄金树之间是有联系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能量交换,可是那个过程实在算不上快,初步估算怎么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把一个大活人给送过去。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直接开车跑回龙门,不过现在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暂时离不开人,只能让陈在这里等一等了。 “在这里待几天……也不是不行,可是龙门……” 陈皱着眉头,心疼自己这个月全勤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这边也有熟人在,无非是换个地方住几天,但是如果她在龙门无缘无故的失踪,那条老龙一定会做出反应,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放心,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的。” 林露拍拍她的肩膀,看向旁边的梅琳娜:“要不你先回去一趟?只是传送灵体的话还是可以的吧?” “行,剩余的能量传送我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梅琳娜点点头,爽快的答应下来,也不耽搁,直接闭上眼睛开始沟通黄金树。 随着她的动作,淡薄雾气从树干上飘出,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不对劲,那边有人——” 浮动的雾气逐渐浓郁,闭目沟通黄金树的梅琳娜突然睁开眼睛,惊叫一声,还没说完就在雾气的包裹下消失在原地,本该散去的浓雾不但不没有溃散,反而变得愈发凝实。 唰! 金光爆闪,烟雾溃散,一个人影从雾气中浮现,一屁股坐倒在地。 “魏,魏大人?!” 这回林露是真的惊了。 那橙红的龙角,赤色的毛发,还有穿着打扮……这不是魏彦吾吗? 先不提黄金树的传送机制问题,在没有足够能量传送实体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出来的?! 本来弄过来一个陈就已经够麻烦了,结果现在直接把龙门老大给搞过来了?龙门那边的人这下还不得疯了? “……” 二人四目相对,尽皆沉默无言,场上一时有些尴尬。 吧嗒~ 魏彦吾下意识的抽了一口烟,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周围,然后又抽了一口,眼中尽是懵逼。 “魏大人,你是怎么过来的?” 沉默良久,林露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啊,我是怎么过来的?” 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好像不太雅观,魏彦吾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土,听到林露的问题表情更加茫然了。 他记得自己就是摸了一下那棵树,然后体内的能量就被吸走了一大块,再然后……这不就过来了? “咳,我们这边可能出了一点小小的技术故障。” 赐福传送连续两次都出问题,林露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想了想,决定缓和一下现场的尴尬气氛,于是开口道:“魏大人,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说坏消息。” 短暂的懵逼之后,魏彦吾冷静下来,听到林露的问题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听听坏的。 “坏消息是你可能要至少两天之后通过我们的方式回到龙门。”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 林露抬起手掌,露出装着任务物品的金属盒,眼神微妙。 “这里就是拉姆图村,你现在可以亲手把这个东西交给收件人了,而且陈也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我觉得这并不好笑,你说呢?” 确认林露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之后,魏彦吾的一张龙脸差点皱成一团,心里颇为懊恼。 那树好端端的栽在花盆里,他为什么就非得摸一下呢? 本来想找个理由让林露在卡兹戴尔待上几天,免得干扰到他的计划,结果一时手贱把自己给摸到卡兹戴尔来了。 这下好了,林露确实是没在龙门,可是他也没在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我猜的没错你当时应该把我的树搬到你办公室里去了吧?或者你就在旁边?抛开我这边的技术问题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责任吗?” 林露两手一摊,直接摆烂。 反正把人送回去现在是不可能的,这黄金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两次传送都出问题,下次让他直接用他也不敢了,天知道下回会把什么牛鬼蛇神拉过来。 “晖洁,过来。” 魏彦吾朝着目瞪口呆的陈招招手,视线扫过周围,诧异道:“这里刚刚发生过战斗?规模应该不小。” “十公里外爆发了一次天灾,这里的情况基本都是天灾余波扫荡的结果,不过确实有一部分是战斗造成的。” 这里是卡兹戴尔,不是龙门,林露说起话来随意了不少,闻言不在意的摆摆手,指了指着戴上辉石头罩的凯尔希。 “巴别塔你知道吧?卡兹戴尔现任魔王麾下的势力,我刚和他们打了一架,并且抓获了这边驻军的指挥官。” “噗~咳咳咳……” 第七十二章 林露:总感觉所有人都在针对我 这小子……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做。 在卡兹戴尔正面对上这里的正规军,即便是魏彦吾也不得不佩服林露的勇气。 他把一脸不情愿的陈挡在身后,心里琢磨这事该怎么办,和陈不一样,作为龙门的统治者他是不能轻易离开龙门的,更别提还是突然失踪,若是时间太长,整个龙门都要乱成一团! 而且留在这里还有可能被卷入林露和巴别塔的冲突之中,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把那个盒子给我吧,如果我没猜错,需要这件东西的已经离开,任务到此为止。” 思索片刻,魏彦吾伸手拿过烟盒大小的金属盒,看了一眼村落的废墟,眼神复杂。 他将盒子捧在掌心,轻轻翻开,明黄色的绸缎内衬上躺着一枚漆黑棋子。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知道,这次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因为这件物品的主人根本就不在这里,但是这枚棋子本身所具备的力量足以让林露在卡兹戴尔绕上一大圈,等回到龙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可没想到中间出了这种意外,如此一来,也是时候收回它了。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内藏的棋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毫无征兆的从盒中悬浮起来! 林露本能的感觉不对劲,马上反应过来,直接伸手去抓那颗棋子,却抓了个空。 手掌还未靠近,棋子便凭空崩散,乌光席卷而出,横扫全场! 嗷!!! 某种类似龙吟,又像是兽吼的声音自虚空中回荡,在天灾中刚刚平静下来没有多久的大地再一次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地底醒来。 嗷!! 吼声再起,扩散出去的乌光陡然聚拢,形成一团漂浮的烟气,隐约构建出体态庞大的影子,似龙非龙,带着犹如实质的威压撞向黄金树的树冠。 “找死!” 林露心头火起,缠绕在手腕上的圣印记明光大作,左臂赤色缠绕,瞬间变化成足有几米长的巨大利爪,直接拍到那团虚影身上。 龙飨祷告·龙爪! 狩猎龙、吞噬龙之心脏的人们所具备的招式之一,既纯粹、又压倒性的强大力量! 轰!! 龙爪与虚影碰撞,强劲的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 但是硬吃了龙爪一击,那古怪的虚影却毫发无伤,只是微微倒退就又朝着黄金树冲过去,根本没有理会林露的意思。 “祂怎么会被激活?!” 身处正下方的魏彦吾脑子一懵,来不及多想随手从陈的怀里拿过赤霄剑。 锵! 长剑出窍,赤色剑气好似实体一般飞出,斩到虚影身上。 赤霄在手,大氅随风舞动,魏彦吾凌空跃起,看上去竟是动了真格,漆黑如墨的剑身褪去原本色彩,染上如血般的赤红,恍若有血焰缠绕燃烧。 斩龙之剑切入虚影体内,如同烈火烹油,黑气升腾,劈啪作响。 一击未成,林露也不甘示弱,凌空虚握,绯色雷霆自掌心眼神,凝结成数米之长的雷电之刃,当头劈落! 刹那间,雷火纷飞,剑气纵横! 在雷电与赤霄剑气的双重切割破坏下,若隐若现的虚影也难以抵挡,当即被直接切碎,散成飘浮的烟气,落向四方。 咚~~ 钟声回荡,无形之力覆压而下,四散的烟气尽皆被停滞在半空,莫斯提马将法杖交叠在身前,身后时钟轮转,双目微阖,空气中泛起层层波纹。 嗷!!! 突然,嘶吼声第三次响起,不远处的大地骤然开裂,从中钻出一只足三米多高的巨型源石虫,将其中一团坠落的烟气一口吞下! 与此同时,即将被莫斯提马碾碎的其他烟气如同幻影一般凭空消失,源石虫灰褐色的甲壳膨胀扭曲,身体急速扩大,眨眼间便成了八九米高的庞然大物,那头顶的尖刺部位竟是在扭曲中变成了一颗狰狞龙头! “老魏!你搞得什么东西!” 在场众人纷纷躲避,林露气急败坏的看向手持赤霄的魏彦吾,眼中怒火熊熊。 他是真的没想到,不过就是想种棵树而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给他找麻烦?他难道就那么倒霉吗? 凯尔希他们也就算了,那是恰逢其会,无奈之举,可你这浓眉大眼的魏彦吾是怎么回事?特意从龙门跑过来给我一刀是吧? 要不是知道魏彦吾不可能了解黄金树的秘密,林露真的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这是个意外,单纯的碎片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魏彦吾深吸一口气,手握赤霄,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长剑,气势磅礴,锋锐逼人,与平时老谋深算的模样大相径庭,此刻的他,比起政客更像是一个纵横江湖的侠客。 “其余诸事稍后再说,现在先把祂干掉再说,要彻彻底底的干掉,一丝一毫都不要留下!” “哼!菲亚梅塔!帮个忙,看着点陈和W,还有那个红头发的和大白腿!” 林露冷哼一声,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管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都不能放任它在这里大肆破坏,危及黄金树。 “它的甲壳很厚,蛮力攻击很难破开那层外壳。”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脑袋上扣着辉石头罩的凯尔希也站到了旁边,瓮声瓮气的提醒。 “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林露眉头一皱,却见完成变异的龙头源石虫已然暴怒起来,巨大的身躯令大地颤动不已,如同一座小山向着这边冲过来。 这样直白的攻击自然不难躲避,可问题是他身后就是黄金树,怎么躲? 躲不了,也不能躲! 既然如此,那就硬撼! “小莫,定住它!” “我尽量。” 如此庞大的目标,莫斯提马也是感觉压力巨大,身后光翼金光流转,头顶光环分化成两个圆环,双目紧闭,身后时钟之影的指针跳动一个刻度。 咚!! 钟声轰鸣,时间静止! 莫斯提马脸色骤然一白,除了被她特意关照的林露和魏彦吾,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滞下来,冲撞而来的巨型源石虫也定格在原地。 第七十三章 高阶龙飨·艾格基斯的腐败! 时光,在此刻停滞! 岩石质地的尖角化虚为实,从肩膀开始将林露包裹在内,笔直的撞向源石虫的侧方。 熔炉百相之角! 远古黄金树的初始生命力量,熔炉的百相之一,经由蓄力之后的突进甚至能与巨人角力! 锐角与坚壳相撞,莫斯提马的时停在同一时间解开,高速移动中的源石虫被侧面袭来的沛然大力撞的向外一翻,冲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魏彦吾拔剑横斩,又加了一把力。 与体积如此庞大的庞然大物角力不现实,至少林露自觉现在还做不到,不过改变它的前进路径也是一样的,只要不波及到黄金树就可以。 “这层壳强度很高。” 魏彦吾盯着那道印在甲壳上的剑痕,微微皱眉。 他手握赤霄斩出的一件连钢铁都能轻松斩断,但是打在那层壳上却只留下了一刀浅浅的痕迹,根本没能触及内部。 “Mon3tr!” 乌光爆起,漆黑的粒子从凯尔希背后升腾,凝结成庞大躯体,结晶构成的巨兽再一次出现,只是这次的身体缩水了不少,大约三米来高,和那只源石虫相比竟有些小巧的感觉。 “遗迹内部的东西可能泄露了,林露,我们要尽快解决它。” “凯尔希,这不会是你们巴别塔某些地下实验的产物吧?” 林露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明明刚才才被按在地上摩擦,现在又来主动帮忙,怎么看都很蹊跷,要说这东西和巴别塔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我们研究一只巨型源石虫出来能做什么?” 凯尔希反问了一句,指挥Mon3tr上前阻拦巨型源石虫,戴着硕大头罩的脑袋摇摇晃晃,看起来颇为滑稽,也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并没有把头罩摘下来。 “关于这件事,我们之后可以谈谈。”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看起来有那么好糊弄? 林露心中腹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内部争吵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这大虫子干掉再说。 “你似乎对它有所了解?说说看我们要怎么才能破开这层硬壳。” “如果的猜测成立,那么它的外层甲壳应该有至少一米厚,用蛮力破开效率很低,但是即便是融合了那种东西,它的本质仍然是源石虫,内部器官柔软易伤,想办法直接攻击内部的话或许会有效果。”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听了她的解释,林露翻了个白眼,感觉全是废话,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东西一层硬壳厚的离谱,肯定是优先攻击内部更有用,关键是怎么攻击? 等等,攻击内部? 灵光一闪,林露突然想到一个祷告,如果说透过防御直接攻击内部的话……应该没有什么比它更有用了,那可是连半神、神人都难以抵御的可怕诅咒! “老魏,凯尔希,小莫,菲亚梅塔,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深吸一口气,林露将圣印记我在手心里,缓缓闭上眼睛,想要让威力最大化,即便是有着黄金树的支撑他也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引导,高等龙飨祷告可不是那么容易使用的东西。 “明白。” 魏彦吾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齐齐点头,缩在黄金树底下的菲亚梅塔闻言也掀开自己的武器盒,将那把大型铳架到了肩膀上。 结晶巨兽Mon3tr挥舞节肢抵住那颗硕大的龙头,魏彦吾双目微阖,赤霄剑气如浪涛奔涌,倾泻而出,莫斯提马则是使用法术不断限制源石虫的移动。 咔哒~ 菲亚梅塔拿出特质子弹,推弹入膛,刹那间火光喷涌! 烈火席卷,焰色跃动,炽烈火凰浴火而出,冉冉升起,将庞大的虫体包裹在内,烧的吱嘎作响。 嗷!!! 披着石甲的龙头狰狞咆哮,墨绿的酸液喷吐而出,散落下来,在火焰的灼烧下溅起大片白烟,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在酸液的腐蚀下,Mon3tr结晶构成的身体竟是被烧开一个个缺口,吓得几人之中唯一一个近身作战的魏彦吾慌忙后退躲避,心里十分憋屈。 这几个人,一个玩召唤的,一个术师,一个远程狙击手,合着就他自己得近身肉搏才能打出最大伤害,他堂堂龙门最高长官,皇亲国戚,多少年没干过这种当肉盾的活了?! “准备好了,都闪开!” 林露大吼一声,凭空悬起,赤色纹章在头顶张开,长满细密绒毛的绯红龙头从纹章之中钻出,爆开惊人的威压。 嗷!!! 龙吼咆哮,磅礴红烟从龙口中吐出,撒向大地,死亡,倾泻而下! 高阶龙飨祷告·艾格基斯的腐败! 龙飨复仇者,步入腐败·艾格基斯的力量! 即便是在强者如云的交界地,猩红腐败也是最令人畏惧的力量之一,碎片战争期间,女武神玛莲妮娅与碎星将军拉塔恩决战盖利德,绽放的猩红之花让整个盖利德都陷入了腐败诅咒,万物凋零,生机陨灭! 哪怕是号称最强半神的拉塔恩将军也无法抗衡来自外神的猩红腐败,变得疯疯癫癫,它的力量,是纯粹的腐朽与毁灭! 红烟笼罩之下,满布黄沙的大地染上触目惊心的血红,腐朽的气息蔓延开来,石质化的厚重甲壳青烟浮动,惨烈的哀嚎响彻云霄,源石虫庞大的躯体中流淌出腥臭的体液,瘫倒在地。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更为浓烈的红烟再次洒下,将它完全覆盖在内,坚硬的甲壳如同面团一般软化,细白的绒毛从内部钻出,凝结成蘑菇的形状,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数米高的庞然大物已然融化成看不出形体的扭曲之物,一朵朵红白相间的蘑菇伞从它的躯体上滋生出来,蚕食着剩余的生命力。 到最后,巨大的源石虫已经成了一滩铺洒在大地上的腥臭脓疮,所有的身体组织都在腐败的作用下凝结成红与白的堆积物,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恐怖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第七十四章 力量正是为王之理! “咕嘟~” 微风拂过,不知道是谁吞咽口水的声音惊醒了沉默的众人,漆黑的结晶巨兽悄然散去,化为粒子归入凯尔希的背部。 但是看着眼前那一坨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扭曲之物,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力量? 魏彦吾握着赤霄剑柄的手指微微颤动,瞳孔收缩,若不是有多年从政的城府,只怕现在早已经失态。 能够短短几分钟内将三层楼高的变异巨兽融化成这副模样,如此恐怖的法术简直闻所未闻! 是莱塔尼亚的巫王遗毒?还是萨卡兹的古老巫术?亦或是萨尔贡……不,不对! 那种扑面而来的腐朽与绝望,给人的感觉比直面天灾还要危险! 目光移动,魏彦吾敏锐的注意到,在红色雾气的侵蚀下,黄沙大地都已经被染成赤红之色,弥漫着深沉的腐败之之气,甚至就连石头都在恐怖的腐蚀下变得扭曲,这种力量不仅能够针对生物,甚至能够浸透死物! 源石虫的腐败之地,淡薄的红烟仍未散去,魏彦吾有种感觉,一旦踏入那片区域,就连他也不可能抵抗雾气的侵蚀,那雾气之中所蕴含的力量简直是所有生命的克星,只要接触,所有的血肉都会陷入不可逆转的腐败。 不客气说,这片区域已经变得比天灾降临后的土地还要恐怖,被源石粉尘影响只是感染矿石病,但是被这种力量侵袭,恐怕当场就会死! 更可怕的事,现在没人知道这片区域会维持多久。 这一刻他深刻的意识到,林露,绝不可能是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出身炎国贵族阶层,炎国,根本没有人掌握如此恐怖的力量!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这哪里是什么掌握雷法的青年才俊,分明就是行走的灾难! 如果这股力量在龙门内部爆发,那会有什么后果?那猩红的沙土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还在向外蔓延! 这就代表它具备极强的感染性,它很可能可以通过接触传播出去,通过吞噬血肉壮大自己,比矿石病要可怕一百倍! 这样恐怖的东西无论在哪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爆发,都将是一场灾难,而开启灾难大门的钥匙,现在就掌握在一个年轻人手里。 啪~ 石子落入腐臭的液体之中,溅出粘稠的波动。 凯尔希被辉石头罩遮盖的脸上满是凝重,紧盯着那颗石子,看着它一点点染上猩红,血色沿着岩石的表面攀爬、蔓延深入内部,将完整的石子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 她的历史是很长的。 在漫长的生命里,她曾经走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知晓众多被埋藏与过去之中的隐秘。 她所看过的、听过的,远比魏彦吾要多的多,所想到的东西自然也更多。 凝视着石子腐败、破碎,凯尔希可以肯定她绝没有在这片大地上见过相同或是类似的力量。 吞食生命,让血肉陷入腐败,让死物步入凋零,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源石的侵蚀性和感染力。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崩塌,这股力量侵入体内,从内部开始腐化,谁能挡得住? 掌握着压制源石的古怪树木,又拥有如此恐怖的腐败力量,这样的人可以成为这片大地的希望,也有可能是掀起灾厄的元凶,林露,到底是什么人?他从何而来,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未知,一切都是未知。 将脸色苍白、微微喘息的林露纳入余光,凯尔希忽然有些庆幸,庆幸她在这里遇到了这个男人,并且双方有了某种程度上的牵扯,这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作为行走在大地上的旅者,她见过太多的苦难与灾厄,并不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糟糕,而有能力动摇世界的人,或许就在眼前! “这就是你和我说过的那种疾病?” 莫斯提马呆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腐败之物,轻声询问,林露只是点头,没有说话,高阶龙飨的消耗太过巨大,哪怕是尽可能的控制了范围,仍然抽空了他的所有体力,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魏彦吾和凯尔希齐齐变色! 疾病!这样恐怖的力量,居然是一种疾病?! 它怎么能是疾病?! 短短两个字,却代表着太多的可能性,具备这样性质的法术和力量虽然可怕,终究是掌握在人的手里,是可是控制的,但是疾病,完全不同! 一种完全未知的疾病,它要以什么样的方式传播?传播速度如何?具体病症是什么?该要如何治愈? 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如果感染这种疾病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这副模样,那么矿石病和它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当腐败在人群之中传播扩散,甚至有可能覆灭一个国家,击垮一个文明! 这样的东西远比法术要可怕百倍,千倍! “不用担心,小莫。” 黄金树的力量在体内流淌,感觉到体力在逐渐恢复,林露颤巍巍的站直身体,解释道:“我既然能够使用,那就必然拥有克制它的办法,等我恢复一些精力就能把这片区域清理干净,不会留下任何隐患,你所担心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这话既是说给莫斯提马,也是说给凯尔希和魏彦吾听,老龙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林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总归聊胜于无。 他又不是疯子,也不是信仰腐败女神的腐败眷属,怎么可能肆意传播猩红腐败? 不过这件事之后,龙门怕是不太好待了。 展现了猩红腐败的力量,日后他再回到龙门,魏彦吾怕是寝食难安,有哪个统治者会允许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一个定时炸弹? 有些事不是他说不用别人就会信的。 幸运的是,黄金树已经在这里成长起来,龙门也不是非要回去不可。 事已至此,就算他再不想争,也必须要争一争了。 只要实力足够,这片大地还不是任由驰聘?何必拘泥于一地? 等到黄金树彻底成长起来,林露自信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占据一席之地。 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 第七十五章 双赢?我赢两次! “咳,几日不见,贤侄的雷法倒是精进了不少,后生可畏啊。” 黄金树下,W和伊内丝还有赫德雷三人缩在远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莫斯提马也被菲亚梅塔拉到另一边说悄悄话,陈傻愣愣的抱着自己的赤霄,一动不动,神色复杂。 林露和魏彦吾、凯尔希站在紧贴着黄金树的位置,倚靠在树干上恢复体力,顺便谈谈之后的事情。 魏彦吾是最先开口的,偌大的龙门放在那里,他的突然失踪不知道会引发多少麻烦,所以他是在场几人里最等不得的一个。 他也没有说太多场面话,只是惯例的客套一句便直入主题:“贤侄,你在这边惹了巴别塔的人,再留在卡兹戴尔可不是好事,不如和一起返回龙门?” “你就不怕我把麻烦带到龙门去?” 林露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老龙在打什么算盘,本以为见识了猩红腐败之后魏彦吾肯定会千方百汁阻止他回去龙门,可现在看这情况似乎不但没有排斥的意思,反而主动邀请想让他回到龙门去? “能有什么麻烦?” 魏彦吾大手一挥,气魄十足。 “龙门归属大炎,卡兹戴尔的手,还伸不到龙门去,莫说是区区巴别塔,就算是那位摄政王亲至,也没资格对我大炎指手画脚!” 尽管隶属巴别塔的凯尔希就在旁边,老龙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他的意思很简单:不管你在卡兹戴尔惹了谁,只要回到龙门,我保你无恙! 直接,简单,有效。 比说什么虚头巴脑的客套话都管用,林露也没想到这条老龙能拿出如此魄力,该说不愧是将龙门从边境小城发展城商业之都的一城之主吗? “魏先生,我们巴别塔和林先生之间只是误会而已,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他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 听他这么说,凯尔希不乐意了,她可是知道这棵树的力量能够压制矿石病的,这样的宝贝怎么能够轻易放走?不就是打了一架,又没有死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如果能把林露拉拢到巴别塔的阵营里来,她们或许就能更接近那个遥远的理想,就算付出一些代价,她也要把林露留在卡兹戴尔! “没有危险?你确定?” 魏彦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轻笑道:“据我所知,你们可是没有从那位摄政王手里讨到什么好处,连自己的问题都没有解决,你拿什么保证林露在这里不会遇到危险?” “我们当然可以,林先生,如果你留下,我可以做主将拉姆图的村落区域转让给你,如何?” 眼看魏彦吾是铁了心要抢人,凯尔希也不甘示弱,直接开价。 现在这棵黄金树就坐落在这里,大概率没办法轻易移动,那么林露就有很大可能不会放弃这里,不然也没有必要和巴别塔硬碰硬的打一架,那有什么好处? 所以把这片区域赠送给对方,有很大几率能让他留下来,区区一块地盘而已,没有人口,没有矿产,卡兹戴尔目前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地,只要能达成目的,哪怕再大一点也无所谓。 “林贤侄,只要你和我回龙门,龙门也可以为你划出一块地盘来。” 魏彦吾眉头一挑,给出同样条件的同时还看了凯尔希一眼,意思很明确:你卡兹戴尔的荒地,怎么和我寸土寸金的龙门比? 那当然是不能比的——对普通人而言是这样。 但是对林露来说,反而是卡兹戴尔这样战乱不休的地方更适合黄金树的生长。 不过……小孩子才做选择,他,全都要! “凯尔希小姐,魏大人,不要吵,我觉得我们有可以合作,和气生财嘛,我想魏大人已经把我留在龙门的那棵树苗带回去了吧?” “这……的确。” 魏彦吾点点头,坦然承认,并不觉得尴尬,他那么做完全事出有因,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理由。 “那棵树应该和这棵是同一种类?” “没错,它们本事上是同一种东西,它有一个功能,我想魏大人一定会感兴趣。” “哦?什么功能?” “就是这个。” 林露微微一笑,摊开手掌,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从树冠上滴落下来,悬浮在掌心,颤动之间,仿佛有淡淡的金辉在其中浮动。 “黄金树露滴,能够治愈伤势的宝物,就算是重伤濒死也可以用它强行吊住一口气,它的价值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你有什么条件?” 如此宝物简直就相当于第二条命,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极为珍贵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魏彦吾不觉得能够轻易获得。 “很简单,这棵树具备空间传送的功能,魏大人你也见识过了,我的要求就是能够在龙门获得一块地盘,将黄金树种植在那里,如果魏大人需要只需要自己带好东西就能取得露滴,我们不会干涉,同时我们可以接受龙门的委托,如何?” “这样的露滴要凝结出来需要什么东西?” 魏彦吾没有马上答应,谨慎的问了一句。 “不多,一滴露滴,只要让黄金树吸收三十颗至纯源石就能凝结出来。” “……可以,具体事项我们回到龙门之后再详谈。” 魏彦吾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三十颗至纯源石对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是价格不菲,但是对于他这种掌控一城之地的封疆大吏而言算不得什么,如果露滴的效果确实可观,那么这笔买卖并不算亏。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希望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两人相视一笑,手掌一触即分。 “双赢,当然是双赢。” 林露嘴上应和着,心中暗笑。 这种露滴不过是简单的生命力凝聚而已,制造出来连半颗至纯源石都用不了,老魏每取一滴他就净赚二十九颗,取得越多赚的越多,然后龙门还要白给他一块地盘。 的确是双赢,他赢两次,不也挺好的吗? 第七十六章 大树守卫·菲亚梅塔 “那,接下来我和凯尔希小姐谈谈?” 林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冷眼旁观的凯尔希,魏彦吾也是识趣,当即不再停留,抬腿往抱着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那边走过去。 他当然知道林露肯定会在这里面赚一笔,卖方市场,这是必然的,不过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拉拢林露,区区几块至纯源石而已,连龙门日常运转所需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坐拥繁华的商业之都,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凯尔希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需要这块地方,你可以提条件了,前提是你确实能够代表巴别塔。” 深蓝的魔力从法杖顶端飞散,环绕在周围形成一圈薄薄的壁障,这是黑夜魔法的变种应用,能够隔绝声音向外传播。 与龙门的情况不一样,卡兹戴尔这边是要着重对待的,魏彦吾远在龙门,鞭长莫及,造不成太大影响,但是巴别塔可是就驻扎在这边,不得不防,之所以要给巴别塔的干员全都植入黄金树的赐福也是因为这个。 布置完屏障,林露双手环抱,盯着摘下辉石头罩的凯尔希,等她提出条件。 既然有商谈的可能性,那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毕竟是统治半个国家的大势力,他虽然不怕,但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我可以。” 凯尔希头顶的猫耳抖了抖,肃然道:“我完全有资格代表巴别塔与你进行谈话,拉姆图地区可以交由你使用,并且巴别塔的干员不会接近这片区域,作为交换,我们需要得到研究这棵树以及其相关衍生物的权限。” “你想研究黄金树?这价码可不够。” 对于她的要求林露并不意外,正常人经过这次的事情不说怒不可遏,至少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既然能忍住坐下来谈必然是有所求,这片荒地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值得被巴别塔的高官如此对待的除了黄金树也就只有他本人了。 不过想要研究黄金树,一块地皮可不够,怎么也得有更多的东西。 当然,这都可以谈,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这样,我可以允许像你这样接受了黄金树赐福的巴别塔干员进入这里进行采样研究,但是作为交换,每一次人员进入要收取一百枚至纯源石,在这里驻扎,每天五颗至纯源石。” “你不觉得太贵了吗?” 凯尔希面无表情的反驳,目光冷淡。 龙门家大业大,是大陆闻名的商业之都,几十颗几百颗至纯源石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巴别塔这边可是资金紧张,也就只能勉强维持日用而已,而且她们现在在那位摄政王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财政方面更加捉襟见肘。 至纯源石,他们不是拿不出来,可按天按次计算的数量累计起来实在太多了些。 “你打算出多少?” “每个月五十枚至纯源石,同时我们也需要换取那种露滴的许可,你要知道研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拿出结果的。” “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露瞥了他一眼,心中感叹人与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老魏多爽快,连还价都没有,巴别塔号称统领半个卡兹戴尔,还如此斤斤计较,连几百块石头都不愿意出,小气,实在是小气。 “既然你觉得贵,那么我们这边也可以提供包月服务,每个月五百枚至纯源石,可以自由出入这里,自由采集样本,一次性包月满十个月以上赠送一滴露滴,怎么样?” “五百枚?你实在太过贪婪了。” 凯尔希猫耳颤动,胸口一阵起伏,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每个月二百枚,附赠一滴露滴,这是我们的底线,这里可是卡兹戴尔。” “啧,小气,三百枚,不附赠露滴,这也是我的底线,并且我还要知道地底下的遗迹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成交!” 三百枚,一个月……这个价钱巴别塔还是能承受的,毕竟要是按次数按天收费累计起来的价格恐怕还要翻上几翻,凯尔希稍加思索便同意下来。 至于地下遗迹的情报……耽搁这么久,她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已经差不多拿到手了,剩下一个空壳子,说出来也无妨。 “这里的地下遗迹保存着由卡兹戴尔古老巫术制造出的用于不同种族之间血脉融合的一件东西,是制造‘奇美拉’的关键物品,其他什么都没有,我们离开之后这片区域包括那处遗迹你都可以自行探索,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派人查看。” 奇美拉? 林露对这个名词不怎么熟悉,他主要在意的是遗迹里还有没有像刚才那只源石虫一样的玩意会对黄金树造成威胁,不过看样子巴别塔八成已经把遗迹搬空,应该是没有了。 “那就这样,凯尔希小姐,你可以走了。” 目的达成,有黄金树赐福在林露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索性大手一挥直接放凯尔希离开,至于她是走回去还是有什么别的办法,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 凯尔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的转身走向那处裂开的大地。 “……林露,我……我能获得那种赐福吗?” 她前脚刚刚离开,菲亚梅塔就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满脸纠结的询问。 “你想获得黄金树赐福?当然可以!我们什么关系啊!” 还在思索遗迹问题的林露闻言大喜过望,他可就等着菲亚梅塔这句话呢! 或许是莫斯提马给她说了什么? 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看着这边微笑的莫斯提马,林露毫不犹豫的接下一片黄金树叶递给菲亚梅塔,想了想,拍着她的肩膀郑重道:“你绝对会喜欢这份力量的,菲亚梅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黄金树的一员了,代号……代号大树守卫!黄金树的守卫!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我才不需要这种奇奇怪怪的代号!” 第七十七章 价值一百源石的学生 菲亚梅塔对‘大树守卫’的代号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莫斯提马倒是对此极为热衷,一直在旁边念叨,搞得的黎博利少女差点炸毛。 大约是种族不同,接受了黄金树赐福之后她身上并没有像莫斯提马一样出现明显变化,只是那对赤色的眸子深处染上了一点金芒,同时觉得力气更大了一些。 一般来说接受赐福之后是不会有明显感觉的,比如那些萨卡兹士兵,又比如达西米、Scout,在赐福融入身体的瞬间,黄金树浓郁的生命力可以治愈他们的伤口,那就是赐福外在表现的极限,不会有更多。 但是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身上的赐福不同,作为自己人,林露不可能给她们那种最低层次的劣质货,她们所获得黄金树赐福是完完全全的强化版本,是能够直接提升身体各项技能的,同时与黄金树的联系也更为紧密。 这可是真正的自家班底,自然不能亏待,也只有尝到真正的好处,才能更深入的得到她们的认可。 除了这两个本身就具备强悍实力的高手之外,W也被林露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不过她还需要一些磨练和考验。 然后就是赫德雷和伊内丝,这两个雇佣兵头领不好忽悠,想要真正收入麾下需要更多时间,林露也不急于一时。 反正现在黄金树刚刚种下,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很多东西都需要慢慢来。 值得一提的是,通过黄金树传送回龙门的梅琳娜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魏彦吾的失踪和出现在他书房里的梅琳娜第一时间便引起了护卫的主意,进而引出了魏彦吾的妻子,那位城主夫人同样决断从容,当即从仓库里调来足够的至纯源石给小黄金树吸收,提前激活了赐福传送的功能。 是以,陈和魏彦吾在这边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够再次通过传送回到龙门。 魏彦吾首先传送回去,然后继续给黄金树充能,有了狗大户的豪气支撑,林露也搭了一趟顺风车回到了龙门,与魏彦吾商谈合作细节的同时也要给龙门的黄金树找一个好位置。 等到龙门这边的黄金树也吸收到充足的养分成长起来之后,两株黄金树就能够形成更稳定的连接,同时吸收能量的效率也会更高,不需要每一次都用源石‘充电’才能启动传送。 不过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刚刚获得黄金树赐福的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主动提议留在卡兹戴尔,她们需要借助大黄金树熟悉自己的力量,同时也可以保护黄金树不受侵害,顺便看住并不怎么安分的雇佣兵三人组。 梅琳娜也留在了大黄金树旁边,她有更重要的理由——借助黄金树的力量重新开启位于时空夹缝之中的大赐福! 最初的大赐福是由双指仿照王城罗德尔的部分空间所建立的错位时空,用来引导从迷雾之地归来的褪色者,但是在林露成为艾尔登之王、并且决定要踏入群星之后,他就把那处地方的‘锚定点’改到了自己、菈妮和梅琳娜身上,并且将自己征战交界地的收藏纳入其中,算是作为仓库使用。 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能激活位于那处空间之中的‘大赐福’,将其与新生的黄金树连接起来。 目前的黄金树尚且稚嫩,远远无法像交界地那颗大黄金树一样在世界各地都建立稳定的赐福连接,不过只是进去一次,取出几件东西应该也不成问题。 所以在种下黄金树之后林露就动了这方面的心思,打算让梅琳娜试一试,能成功的话自然更好,失败了也没什么,反正大赐福就在那里,早晚都能进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有梅琳娜把握这边的黄金树,林露很放心,所以在稍微交代了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之后他就跟着魏彦吾回到了龙门。 但是刚一过去,他就发现书房里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魏彦吾和陈相对而立,陈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很不爽的样子,衣着华丽、头顶长着赤色独角的妇人站在旁边,一脸无奈的看着互相较劲的两个人。 “这是……发生甚么事了?” “一些家事,让林贤侄见笑了。” 魏彦吾似乎也有些头疼,摆摆手,突然开口道:“林贤侄,我想请你当陈的老师,教导她一段时间,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他这样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每个月一百颗至纯源石!” 至纯源石?一百颗? 林露当时眼睛就亮了,不愧是狗大户,果然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凯尔希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陈愿意的话,我当然没有意见,在下虽然学识浅薄,不过在技艺方面自付也有些造诣。” 什么源石不源石的……他主要是挺中意陈这个人,确实觉得她很不错! “那我这侄女就麻烦林先生了,能够从林先生学到些许皮毛对她来说也是极好的。” 听到林露同意,魏彦吾当即大笑,挥手道:“来人,设宴!” 原来陈是他的侄女,不是女儿? 林露有些诧异,又觉得这才对劲,他就说魏彦吾这一身毛,长的像个兽人,怎么可能生的出陈这么漂亮的女儿? “哼!不用劳烦魏大人,林露,我们走!” 陈瘪了瘪嘴,恶狠狠的瞪了魏彦吾一眼,不由分说拉住林露的手腕就往外走。 “哎?哎?” 猝不及防,林露茫然的挠了挠头,小声道:“是不是不太好?我这还……” “你什么?” 陈显然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冲劲十足,嗓门极大。 “不就是一顿饭吗?回去我请你吃!” “不是,我……” “去吧去吧,林先生一日**两场,想必也很是疲惫,我们的事不如明日再谈?” 大约是习惯了陈的火爆脾性,魏彦吾见怪不怪,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他都这么说了,林露只好点点头,顺着陈的拉扯一起出了门。 “晖洁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呢。” 旁观的文月夫人看着两个年轻人拉扯着出门,眼中亮闪闪的,笑的十分慈祥。 “她那个脾气,有几个人受得了?” 魏彦吾摇头失笑,看了看放在书桌上的金黄小树,眼神深邃。 “林露此人颇为神秘,也不知让他和晖洁接触是福是祸,但愿这一次我的选择也是对的。” 第七十八章 给你看点好康的 “所以你把拉出来就请我吃这个?” 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肠粉,林露心里颇为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从魏彦吾那里蹭一顿晚宴呢,一城之主家里的饭食就算再怎么简陋也比在小摊上吃肠粉强的多吧? “少废话,你吃不吃吧!” 陈脸色微微一红,大声呵斥,企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吃小摊什么的……这不是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吗? 龙门的租金那么贵,她又是刚毕业,普通警员薪资一般,也就勉强维持生活而已,哪有什么存款? 以这边的消费水准,真找个上档次的店吃一顿那她后半个肯定是要啃面包的,说不定多点点菜连面包都没得啃,那怎么能行? 再说,肠粉……肠粉什么的不也挺好的嘛……便宜实惠…… “行吧行吧……” 肠粉就肠粉,也是一样的,至少是和美少女一起吃,比陪着魏彦吾那个糟老头强。 左右东西都已经端上来了,林露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要是不想吃可以自己去点别的,这碗给我。” 陈虚着眼睛瞄了一眼林露面前分毫没动的肠粉,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声说了一句。 “……那给你吧。” 林露无奈的把碗推过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堂堂封疆大吏的侄女,而且马上还要在他手下学习,请未来的恩师出来吃肠粉也就算了,自己还要吃两碗? 你这个态度我很难做事啊! 不过看在魏彦吾给的……咳咳,看在两人交情不错的份上,他忍了! “老板,来两笼虾饺。” 没办法,林露只能再点一份,毕竟晚饭还是要吃的。 “对了,陈,你舅舅让你跟着我学……你想好要从我这里学什么了吗?” “嗯?” 听到舅舅这个称呼,陈眉头微皱,本能的有点抗拒,但也没说什么,嘴里叼着半截肠粉思索起来。 之前的战斗她可以说是全程旁观,实话实说,当时林露所展现的出来力量简直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就算是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里的那些导师也是远远不如。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她心里魏彦吾的确实是平生接触过实力最强的强者,然而林露在战斗里的表现却丝毫不弱于魏彦吾,甚至还要更强一些,或许他们两个是处在同一层次的? 毫无疑问,跟着这样的强者学习肯定是能学到许多东西,那种华丽的雷电之刃、凭空召唤出士兵的法术、还有最后将变异源石虫化为浓水的龙头,都让她心生向往,可她在源石技艺方面的天赋实在是不堪入目,再华丽的招式也只能看着眼馋,真要学估计是学不会的。 想来想去,她似乎出了继续学剑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 咕噜~ 咽下嘴里的肠粉,陈有些失落的摸摸挂在腰上的赤霄,很快又坚定起来。 “我还是学剑吧,只要能拔出赤霄就好。” “我早说过,你未必不能驾驭赤霄,只是你觉得自己不能而已。” 陈对于赤霄的执念让林露有点感慨,或许正是这份执念让她苦练至今? 不过剑术靠的是水磨工夫没错,可有些东西,需要的不仅仅是苦练啊。 “你的剑术已经抵达瓶颈,为什么不想着换一条路走走,没准能有不一样的感悟呢?” 虾饺端上来,林露慢条斯理的夹起一个扔进嘴里,好奇的询问。 “我……” 陈心说那是我不想吗?炫酷的招式谁不喜欢?那也得能学得会啊! 在剑术方面她颇有天赋,可是说到源石技艺方面那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基本每次使用都会因为失控把周围搞得一团糟,久而久之她早就绝了学习法术的念想。 “我在源石技艺方面的天赋不怎么好。” “那就不学源石技艺,实不相瞒,我也不会源石技艺,即便是你想学我也教不了。” 囫囵吞枣似的把虾饺一口一个塞进嘴里,林露打了个饱嗝,笑呵呵眨了眨眼睛:“结账,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着钻进一个人都没有的小巷子,天色渐暗,高楼大厦几乎将光线全部遮住,越发显得昏暗。 老实说,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是林露,陈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意图不轨的想法,要不然钻这么深干吗? “看着就行了,拔剑吧,近卫局给你配的那一把,第一堂课,老师给你看点好康的。” 唰! 陈只以为林露准备给她演示什么厉害的剑法绝技,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拔剑出鞘,然后递了过去。 “给我干啥,自己拿着。” 林露从兜里掏出银白的纪念版子弹圣印记缠绕在手腕上,踱了几步绕道陈的身后,从后面握住她的两条手臂,手掌放在她握剑的手上。 “你想干什么!” 陈一个激灵,身体都僵住起来,质问中带着些许慌乱,远没有平时那么底气十足。 与异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一瞬间看过的漫画小说剧情全都浮现出来,脑子都变得乱糟糟的。 但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挣脱。 “嘘~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林露凑在少女的耳边轻声低语,握着纤细的手腕微微弯曲,将剑横了过来,另一只手搭着陈的手腕凑近剑刃靠近剑柄的位置,然后摊开,手心与手背重合,圣印记上荡起柔和的光泽。 “感受,感受什么?” 陈的声音里夹杂着细微颤抖,耳边传来的温热感让她有些脸红,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仔细看。” 林露轻笑着带着她的手掌缓缓擦过剑身, 嗤~ 空中炸开细弱的燃烧之音,一缕红芒从剑柄上亮起,越来越浓郁,血色的火焰从剑身上升腾起来,随着手掌的移动覆盖整个剑刃,将漆黑的近卫局制式长剑染成了血红之色,火焰在昏暗中跃动,照亮了陈的脸颊。 第七十九章 超越觉悟,就能看见希望 鲜红的火焰跃动在刀刃上,散发着狂乱与嗜血的气息,却唯独没有灼热。 陈感觉脸上有些发热,那很大可能不是因为面前的满布血焰的制式长剑,不过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血焰刀刃的祷告已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连自己正被男性抱在怀里都不太在乎了。 当林露引导着她的手上拂过刀刃的时候,她能够隐约感觉到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流转,通过某种未曾接触过的方式转变成血色的火焰擦满剑身,不甚清晰,但确实存在,而且没有丝毫的排斥,与学习源石技艺的过程完全不同——这一门法术她很有可能是可以学会的,几率很大。 唰! 手掌重叠,操纵着制式长剑劈开空气,带起凌冽风声,鲜明的剑光在昏暗小巷中绽放,绚丽而致命,就连体内流动的血液仿佛都随之沸腾起来。 “感受到了吗?” 林露轻声耳语,怀里的陈骤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连忙挣脱出去,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脑袋,看向手里血焰燃烧的赤红之剑。 “稍微有点感觉……这是什么?” “血盟祷告·血焰刀刃,具体来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你只要记住它的效果就可以——它可以增幅武器的破坏力,同时能够引动生物体内的鲜血,多次积累后引爆躁动的血液,造成巨大伤害。” 鲜血君王什么的林露没打算解释,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只是告诉了陈血焰刀刃所具备的效果。 这种附魔类型的祷告非常适合擅长近战攻击的战士,使用得当未必会弱于那些华丽的祷告,由陈来学习再好不过,在她真正能够自由掌控赤霄之前,融入鲜血之力的剑刃可以让她的破坏力得到显著提升,尤其是对于生物体而言。 “那我能学得会吗?” 血色燃烧的剑身华丽而危险,这个名为血焰刀刃的法术无疑很戳陈的兴趣,但是提到学习,她仍旧有些不太自信,这源于以往学习源石技艺的失败,至今为止她还没有用处过一个完整的法术,学习过大量系统理论的源石技艺尚且如此,眼下直接接触这份完全陌生的力量……她真的能成功吗?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林露的手掌落在少女纤细的肩膀上,鼓励道:“只要超越觉悟,就能看见希望!” “超越觉悟,就能看见希望……” 焰色消退,陈看着手中的长剑,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老师,请教我!” ------------------------------------- “莫斯提马,你觉我的选择是对是错?” 荒原之上,夜幕降临,金黄色的巨树在夜色中绽放出柔和的光泽,那光线中带着如阳光一般的温暖,披在身上仿佛所有的疲惫都瞬间远去。 莫斯提马很享受这种感觉,她闭着眼睛,就坐在黄金树脚下,倚靠着树干神色惬意。 听到菲亚梅塔的问题,萨科塔少女紧闭的双眼睁开细微的缝隙,懒洋洋的反问:“当你这么问的时候,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啊,我选择了黄金树……这份力量让我心生向往。” 菲亚梅塔坐在莫斯提马旁边,双手抱着膝盖,有些患得患失,神色犹豫。 “我不清楚这对于拉特兰而言算不算是背叛……那种东西怎么都无所谓啦,你说,要是把蕾缪安接到这里来,黄金树的力量能不能让她苏醒?” “她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离开拉特兰,我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安全穿过半个卡兹戴尔。” 莫斯提马轻轻摇头,并不看好这个想法。 这片大地有着太多危险,尤其是现在的卡兹戴尔,她们所具备的实力远远无法在这个混乱的国家横行无忌。 危险,随时可能降临,这样的好心或许会导致坏的结果,那是她们都无法承受的。 “不过也不一定必须把她带到这边来,别忘了,林露才是黄金树的主人,他没准会有其他办法。” “……也许吧,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去求求他?” 菲亚梅塔纠结的抬起脑袋,然而莫斯提马还是摇头。 “等价交换在任何地方都是适用的,要求别人做一件事之前,首先要拿出足以对等的东西,我们接受了黄金树的赐福,却还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成绩,怎么还能要求更多?我知道你心里很急,但是……再等一等吧,等到真正融入这里,那时候林露一定不会拒绝。” “……说的也是,看来我要全力以赴了。” “那就加油吧,大树守卫?”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莫斯提马促狭的看了一眼菲亚梅塔,念出了她的新代号。 “别那么叫我!我才不承认那种奇奇怪怪的代号!” 黎博利少女顿时炸毛,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就要反驳。 “你们有很重要的人需要黄金树的救治?” 突然,梅琳娜毫无征兆的从黄金树里探出头来,粗壮的树干上凭空钻出一个脑袋,很是惊悚,连莫斯提马都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你从哪钻出来的啊!” 菲亚梅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怒目而视,这女人怎么跟个鬼一样神出鬼没的,从树里面钻出来,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那不重要。” 梅琳娜从树干里走出来,伸手理了理头发,又重复了一遍:“你们需要黄金树的救治?如果是那样的话,直接去和林露说就可以,对于敌人而言他是最恐怖的噩梦,但是对于自己人,他从来都无可挑剔。” “他也许不会拒绝,可我们不能索求无度。” 莫斯提马这么说着,菲亚梅塔也跟着点头,有付出就有回报,她们不会把别人的慷慨当作理所应当之事。 “这样的觉悟……怪不得林露这么看重你们。” 梅琳娜有些意外,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坐在黄金树光芒最边缘的雇佣兵三人组,压低声音吐槽道:“那边那三个比你们可差多了,他们是在计划怎么逃走?” 第八十章 燃烧,烧毁黄金之火! 也不怪梅琳娜恶意揣测,赫德雷他们三个特意躲到光芒最暗的边缘鬼鬼祟祟交头接耳,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商量好事,再加上雇佣兵一贯无法无天的行事风格,很难让人不联想他们是不是在计划跑路。 但他们确实没有。 赫德雷也不是傻子,巴别塔的精英干员和驻军都栽在这里全军覆没,那种树叶融入身体之后更是带有强制性的约束力,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贸然行动那不是找死? 而且他们现在的新上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可是面对魔王的部队都敢直接出手的狠角色,关键是他还打赢了! 连巴别塔的高层都得夹着尾巴离开,他们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 本来这次来拉姆图,赫德雷是抱着与巴别塔交涉的想法来的,所以身边只带了伊内丝,佣兵团的主力还驻扎在其他地方,可没想到冤家路窄,刚到这里就又遇见那个灾星,两个人全都陷在了这里,他甚至不敢发出信号召集自己的部下。 自己倒霉就算了,没必要把所有人都一起坑进来。 如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那么佣兵团内部肯定会出现新的首领,在雇佣兵的圈子里这就是常态,所以赫德雷其实也不太顾虑那边,他现在想的是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新老板相处。 从W安然无恙的遭遇来看,那人似乎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这样的话情况或许还不算太坏。 “事先说好,你们要是想跑可别带上我,我不想跟着你们一起发疯。” W颇为忌惮的瞥了一眼远处一片狼藉的地面,大大小小被腐蚀出来的坑洞大片陈列,带着被高温灼烧之后的焦黑,想起林露所施展出来的毁灭之火,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试图干什么蠢事。 反正看林露的意思也没有苛待她的想法,反而还想要培养她,既然这样那还跑什么? 这年头给谁办事不都是一样,都是为了活着,不丢人。 “你误会了,W,我没想逃走,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傻?” 赫德雷的视线停留在那株照亮大地的黄金之树上,苦笑着摇头:“要说逃走,现在恐怕也只有你有机会,我们可是都接受了赐福。” “别瞎说啊,我不想走。” W翻了个白眼,摊开攥着的手掌,一枚缠绕着焦黑痕迹的晶化石子正躺在掌心,即便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她仿佛还能通过这颗石子感受到那股骇人的灼热。 狂暴、炽热、混乱,那种火焰简直就是为了毁灭而生,简直……太适合她了。 能够在这个混乱的国家活到现在,她比谁都清楚力量的重要性,要是能够掌握那种火焰,即便代价是要成为那个人爪牙和猎犬,她也要试一试! 然后……然后再试着接触那令人陷入癫狂的昏黄之火…… 她喜欢爆炸,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毁灭方式,在拜托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名为‘癫火’的癫狂之火已经深深地刻印在心里,难以磨灭。 现在无法掌握,不代表将来不能! “W!你干了什么!” 沉思之中,W耳边突然想起伊内丝的惊叫,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一小撮火光正从手心的石子上溢出,差一点点就烧到了手心。 刺痛与强烈的灼烧感透过皮肤传递到大脑,年轻的佣兵连忙抛下石子,疯狂甩手试图把火焰甩掉,却没想到本来只有一点点的火光不但没有熄灭,反而顺着掌心开始蔓延,熊熊燃烧起来! “好疼!(卡兹戴尔粗口)!你们TM的快想想办法!” 眼看火焰飞速蔓延,眨眼的功夫便将手掌包裹,想着手臂攀爬,W急了。 她是渴求火焰的力量没错,但可不想被这火活活烧死在这里! 那种火焰的威力她是亲眼见识过的,真的被烧进去怕是连骨灰都剩不下! 明明都已经熄灭了,为什么会突然从石头上烧起来?! “TM的,怎么回事!” 赫德雷脑袋上冷汗直冒,连忙朝着黄金树那边大喊:“快过来!出事了!” 事实上不用他说,在火焰燃起的第一时间,与黄金树存在紧密联系的梅琳娜就感应到了毁灭的味道,能够烧毁黄金的火焰,存在感实在太过鲜明,想注意不到都难。 “不要慌!用心去掌控它,对抗它!” 梅琳娜的声音远远传来,金黄的树叶从树冠上飘落,洒在W身上,试图压制暴躁的恶神之火,但由于要集中能量开启大赐福之门的关系,此刻黄金树的力量已经陷入虚弱,不但没有成功压制火焰,落下的树叶反而成了极好的燃料,让火焰燃烧的更加猛烈,直接把W整个人都包裹进去,成了燃烧的人形火炬。 “啊、啊啊啊啊!” W痛苦的呼喊从火焰中响起,莫斯提马拎起法杖飞奔而来,双手合拢,时钟自虚空浮现,那一区域刹那间定格。 “快去请林露过来!” 破碎的光翼金光弥漫,仿佛凝结成完整的光之羽翼,头顶光环环绕起花草之影,莫斯提马全力以赴的催动自己的力量去压制极为暴躁的火焰,扭头朝着梅琳娜大喊。 虽然不知道W为什么会突然被已经熄灭的恶神火焰烧到,但眼看马上就要出人命了,梅琳娜不敢耽搁,闭起双目,对着黄金树做出祈祷的姿势,繁茂的树冠霎时间明亮起来,一片远比之前都要璀璨许多的树叶坠落下来,打着旋砸进虚空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步,她伸手按在黄金树的树干上,启动了赐福传送的功能,整个人在飘起的烟气裹挟下凭空消失。 于此同时,龙门。 林露刚刚带着陈回到两人合租的公寓,进门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侧过身,示意陈先进去,然后抬起手掌,雾蒙蒙的辉光萦绕盘旋,一片璀璨的金色树叶穿透虚空飘落下来,坠在掌心,其中携带的消息让他面色大变。 “落叶捎来消息……W被灰灭之火烧了?!” 第八十一章 火烤蟑螂,但是没熟 W被恶神火焰给烧了?怎么可能?! 林露顾不得许多,三两步上前,在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拉开客厅的窗户就跳了出去,拦住一辆夜跑的出租车直奔魏彦吾的府邸。 之前清除腐败龙息残余影响的时候他明明是看着火焰熄灭、腐败彻底消失之后才离开的,那边应该没有任何残留才对。 说到底那里只是一片被恶神火焰烧过的荒地,最多是天灾余波扫过之后源石能量浓度略高一些,又不是大雪山上巨人供奉的火焰大锅,怎么可能会有恶神之火残留到现在? 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有被忽略的火焰残留下来,可没有人操控的恶神之火和普通的火焰也没有什么区别,不会主动去攻击什么人,W一个大活人,也不是傻子、瞎子,难道看到火还伸手去摸摸? 可落叶上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梅琳娜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胡编乱造,她说是,那必然就是。 现在要纠结的已经不是她为什么会被火烧到了,林露掏出几张龙门币塞给司机催促他更快一些,心里有点没底,不知道W在他赶到救场之前能不能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有黄金树在就还有的救。 就怕等他赶到之后W已经被烧成骨灰了,那…… 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林露念头一转,又放下心来。 对啊,他现在有黄金树在手,即便是烧成骨灰了那可以制作一下用召魂铃召唤出来嘛! 等到黄金树进入生命熔炉形态之后还是能复活的。 ------------------------------------- “不行,我快坚持不住了!” 黄金树下,莫斯提马面色苍白,背后绽开的光翼一点点破碎开来,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时钟虚影也逐渐淡化。 操控时间的力量并非可以随意使用,尤其是用在其他人的身上,所以通常她用的最多的是‘主观缓时’,不会大面积使用时间静止,用也是只是瞬间,便会解除,因为静止每延长一秒都会带来极大的消耗。 她能够感受到黄金树的力量在体内流淌,但是补充的速度远远没有消耗来的快,因此没有坚持多久,她就没有办法再维持对W的控制。 “休息一下,我来试试。” 菲亚梅塔将冰蓝色的弹药扣入弹匣,瞄准了火焰缭绕的W。 这种带有冻结效果的子弹和她相性不高,平时并不喜欢用,不过考虑到野外各种突发情况还是带了一些,如今正好用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换手!” 莫斯提马松开法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脸色白的吓人。 时钟破碎,光阴流转,静止的火焰再次燃烧,菲亚梅塔按动扳机,冰蓝色的弹药激射而出,在她的控制下略过燃烧的W身边瞬间炸开,爆出浓重的冰霜雾气。 嗤~ 宛如烈火烹油,蒸汽升腾而起,冰霜覆盖之下愈演愈烈的火焰被压制下去,但仍旧没有任何熄灭的意思。 咔哒~ 子弹上膛,第二发冰霜紧随其后,让冰雾变得更加浓郁。 但是那缠绕着身体的火焰仿佛已经被压制到了极限,只剩下薄薄一层,无论冰霜如何压制也不再消退。 “林露走到哪了?” 正巧,梅琳娜的身影再次出现,莫斯提马连忙急声询问。 她们在这里再怎么压制终归也只能起到限制作用,斩不断那火焰的根本,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的佣兵没有像之前遇到的萨卡兹佣兵一样顷刻间就被烧成灰烬,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就算是普通的火燃烧这么长时间也是会烧死人的! “他堵车了!再坚持一会!” 梅琳娜说了一句,咬着嘴唇冲向被火焰环绕的W,丝丝缕缕虚幻的火焰从她手臂上浮现,W身上的火像是受到了吸引一样,一点点分离飘散出来,飞向梅琳娜。 “堵车?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堵车?!” 这个答案是莫斯提马始料未及的,她脑子里有过很多猜测,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开玩笑呢? 事实上不仅她没有想到,林露也没有想到,天知道龙门的晚上为什么会这么堵! 眼看排起长龙的车队根本没有动弹的迹象,他直接拉开车门,踩着排起长队的车顶朝着魏彦吾府邸的方向狂奔过去。 既然车走不动,那就用腿! 没有了道路的限制,一路穿过小巷跨越楼层,等他抵达的时候魏彦吾已经抱着种植黄金树的花盆等在门口,来不及过多解释,林露直接伸出手掌按在树干上,引动了赐福传送,金光一闪消失不见。 魏彦吾抱着花盆张着嘴愣在原地,准备好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随即摇头失笑。 ------------------------------------- “#@¥@%@%!” 黄金树下,W已经被火焰灼烧的神志不清,嘴里胡乱的咒骂,扑倒在地上整个人卷缩成一团,甚至隐隐散发出烤肉的香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尽管火焰被梅琳娜分走一部分,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也用尽浑身解数拖延时间,但她脆弱的肉体终究是扛不住烈火灼烧。 “我来了!” 金辉闪耀,林露从光芒中跳出,一眼就看到了被烧的及其凄惨的佣兵少女,当下不敢耽搁,璀璨的黄金树叶从树冠落下,穿过火焰没入她的脑袋,同时握住缠绕在手腕上的圣印记,一把按在W的后背上,绯色乍现! 双指祷告·火防护! 然而,仅凭这个还不够。 林露俯下身,直接把W抱进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浓烈的火光从他的体内燃烧起来,沿着接触在一起的部分流入W的身体里。 赤红之火将两人包裹在内,外部燃烧的恶神之火被新生的火焰向外挤开、隔绝。 火与火,相对而燃! 最古老的、曾经在过去的巨人战争时期保护黄金树众英雄的火焰习武修士祷告·火焰的庇佑! 第八十二章 承载火种之人与少女的思考 源于内心的火焰纯净炽烈,灰灭之火死灰复燃,终究还是无根浮萍,很快就被更纯正的火焰祷告反过来吞噬,最终熄灭。 黄金的力量在佣兵少女体内留下种子、生根发芽,精纯的生命力借由赐福与黄金树的联系灌注进来,烧焦的皮肤龟裂、散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洁白,被烧的差不多的头发也在生命力的催生下重新生长出来。 火焰褪去,获得黄金树赐福的W已然重获新生,林露能够感觉到她体内有火焰的种子仍在燃烧,只是已经没有了那种不受控制的狂暴。 经此一役,身负火种的少女将会更容易获得火焰的青睐,换而言之,她已经成了灰灭之火的传承者,具备了修习火焰祷告的资质,或许这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被烧到现在,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神志不清,就算身体恢复也暂时还没有清醒过来。 娇躯在怀,衣服早就被烧的没剩下几片,林露也不敢乱动,只能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试图唤醒意识。 啪~啪~ 入手之处光滑细腻,温润的手感让林露有点尴尬,勉力压制着心中的躁动,轻声开口。 “W,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W,我是林露。” “嗯……?” 温和的暖意在体内流动,W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大脸之后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后退,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是正被人抱在怀里,后面凉飕飕的……? 没死? 清醒过来,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境,衣服的质量再好肯定是架不住火烧的,更别提她穿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耐火的高级货,在那种火焰的灼烧下不可能坚持多久。 也就是说,现在…… 笼罩两人身边的火光逐渐褪去,清晰的凉意从背后紧贴上来,让她打了个冷颤,脸色涨红。 “火好像熄灭了?” 远处的赫德雷担忧的看着笼罩绯色火光之中的两个人影,不确定的询问身边的伊内丝,本能往前探了探头,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嘭! 白皙的拳头糊在他的眼眶上,伊内丝冷哼一声,顺手又在他脚上狠狠地踩了一下。 “不该看的别看!” “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赫德雷大呼冤枉,捂着眼睛低下头,然后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再往那边看。 “小莫?菲亚梅塔?” 林露尴尬的抱着大脑一片空白的W,喊了一声,示意她们给解决一下问题。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对视一眼,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W身上,一件在上面,一件遮住下面,算是全都裹住了。 她们身上谁都没带着换洗的衣服,现在也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温暖的躯体脱离出去,林露莫明感觉有点患得患失,但也没太在意。 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该是他的早晚也跑不掉。 “感觉怎么样?” 梅琳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侧面,表情微妙的问了一句。 “还行,挺嫩……不是,我什么都没干啊!” 林露下意识的回答,马上又反应过来,连忙辩解。 天可见怜,他真的只是摸了一把后背,别的啥都没干,这大庭广众的,就算想干点别的也不方便不是? “哼!” 梅琳娜眼中尽是鄙夷,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林露,看向W那边,若有所指。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林露抬头仰望着枝叶愈加繁茂的黄金树,眼中好似有火焰在跳跃。 “灰灭之火,能够烧毁黄金的力量……既然她有这份资质,那就不能浪费了,只要是自己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她那点火想烧我的树还差的远。” “你打算教她火焰祷告?” “为什不呢?恶神之火可以烧毁黄金,同样能为敌人带去毁灭,我相信我能掌控住她。” 比起梅琳娜的担忧,林露倒是毫不在乎。 区区一个W而已,想要成长到真正拥有那份力量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了,他堂堂群星之王,难道还会忌惮自己的手下? 没有镇压一切的绝对自信,怎么配得上王的名号? 他虽然不想主动向外传播灰灭之火,但既然W因祸得福有了掌控火焰的资质,也不能放着不用,正好也省的再去想该怎么培养她,只要教她火焰祷告就可以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稳定的战力,对于现在实力薄弱的黄金树而言算得上好事。 “希望这一次你也是对的。” 梅琳娜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黄金树脚缩成一团的W,不再反对。 “当然,我一向正确。” 发现蹲在树下的W好像在偷瞄这边,林露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朝她挥了挥手。 “……” W慌忙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平时表现的再怎么疯癫狂躁,她终归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而已,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超出了她的大脑承载极限。 莫名其妙的被火烧,莫名其妙的被人看光,还上手摸了,要说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 有些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必须承认那个男人已经内心深处留下了浅浅的印记,这在过去十几年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算计、杀戮、背叛,哀嚎与厮杀才是这片大地的主旋律,所以她不愿信任任何人。 仅仅是活着便已经竭尽全力,那里有精力去思考其他? 但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那个男人眼中的神采是她从未见过的,没有歧视,没有轻蔑,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是‘人’,而并非一件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 不单单是他,就连他身边的萨科塔、黎博利,还有那个看不出种族、神出鬼没的女人一样,W能感觉到她们看过来的眼神是不带有任何歧义的。 平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恰恰是距离萨卡兹这一种族最遥远的东西,同样是人,谁又真的喜欢被当作工具和消耗品呢? 或许,她应该去试着真正接触一下他们的圈子? 就算希望再怎么渺茫,看上去就像一个美好的泡沫……但是……万一呢? 第八十三章 立足于末路的王者 “凯尔希,这一次的任务报告我看了,你居然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颇为简陋的办公室里,一袭白裙的女人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向推门走进来的凯尔希,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身材纤细,同样呈现出淡粉色的眸子仿佛浸透着温和与暖意,与其他萨卡兹人不同,两根漆黑的结晶状尖角从她的头发两侧生出,笔直的刺向天空。 她是魔王,是卡兹戴尔最为正统的统治者,是曾经带领萨卡兹人抵御外敌的战争英雄,那份功绩至今仍被传唱。 现如今,她是特蕾西娅,巴别塔的创建者与领导者。 “人总会有失败的时候,你该明白,我并不是万能的。” 面对特蕾西娅的调笑,凯尔希并不以为意。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也曾经历过许多次失败,如果真的有那份能力,那么巴别塔如何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卡兹戴尔的正统王者竟被篡位的小人逼迫至此,她们甚至要主动去寻求另外的出路,逃离这个国家,这是何等的耻辱? “好吧,的确如此,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召集精英干员狠狠地报复回去?” 慵懒的伸展腰肢,特蕾西娅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她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凯尔希比谁都要更清楚这一点。 “士兵与干员们没有受到损伤,关于那份力量的后续研究已经展开,交由logos负责。” 白发的菲林显然没有谈笑的意思,或者说,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与人谈笑。 “那种名为‘赐福’的力量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作为被赐福者之一,我在详细检测之后发现身体中矿石病的蔓延确实已经被压制下来,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不再增长,血液源石结晶密度甚至出现了微弱的下降,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有了一个想法——” 长着淡绿色绒毛的猫耳轻轻晃动,凯尔希看向特蕾西娅,神色郑重。 “殿下,你的身体情况不同乐观,那件东西只能当作最后的手段,现在,我们或许有了新的选择。” “我的身体还能够再支撑一段时间,放心吧,凯尔希,在我们的理想没有实现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提起这个话题,特蕾西娅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恢复过来,笑着摇头:“就算那种赐福确实能够压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治愈矿石病,可是它同样具备未知的约束力,以我的身份是不可能接受来历不明的限制的。” “王者自然不能被打上他人的烙印,我很清楚,所以我并不是想要劝说你接触赐福,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具备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手段,那么说不定也有着针对矿石病的方法,或许可以进行更深入的接触。” “更深入的接触?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不,只是研究还不够,殿下。” “好吧,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特蕾西娅无奈的摆摆手,从交谈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严肃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那并不是单纯的矿石病,萨卡兹皇族传承至今的魔王之力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也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每一次使用都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为此她的十指戴上了用于封印的指环,但即便如此,她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有可能治愈矿石病的力量的确重要,未来有可能成为那份光辉理想的重要支柱,有可能的话的,她也不想走到那一步,毕竟能够活着,谁会想要去死呢? 可是就算‘赐福’能够压制矿石病的蔓延,也无法挽救这副早已病入膏肓的身体,所以,她必须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更重要的事务上面去,为巴别塔寻求一个稳定的出路。 未来的事,就交给新的领袖去做,她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为新王铺路。 “凯尔希,雷姆必拓那边已经有了进展,罗德岛号即将恢复动力,我们要将它完好无损的带到这里来,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接下来巴别塔的事务会交由你负责,我会前往雷姆必拓。” “已经修好了吗?”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凯尔希有些惊诧,她以为还要等上一两个月,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没有修好,仅仅是能动而已,后续的工作还有很多,但兄长那边……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雷姆必拓不再安全了。” “我明白了,殿下。” 罗德岛号是她们计划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容有失,凯尔希分得清轻重缓急,直截了当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我会安排被雇佣的佣兵团向路径周围靠拢,尽快开始布防,确保万无一失,另外,由于其中一支队伍遭遇意外,我申请与‘黄金树’进行接触,问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这次委托。” “可以,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特蕾西娅点点头,并没有反对,既然凯尔希如此执着的想要和‘黄金树’进行接触,那就那么做吧,她不会反对,这也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 “那么,我先去准备了。” 凯尔希松了口气,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黄金树啊。” 特蕾西娅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手臂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随着身体的一天天的衰弱,魔王之力带给她的负荷越发严重,本就已经极为严重的矿石病几乎每天都会发作,那种极致的痛苦几乎可以把人逼疯。 但是,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包括凯尔希。 那位兄长的军队在外虎视眈眈,巴别塔的现状每况愈下,新王还未确立,未来的出路刚刚才见苗头。 正如她所说的,她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为了所有人的期待与努力,她必须要活着,活到那一天的到来。 第八十四章 开启!大赐福之路! 卡兹戴尔,拉姆图村遗址。 足有十米之高的黄金巨树耸立在荒漠之中,枝叶繁茂。 宛如太阳一般的温暖光辉从树冠顶端洒落,照耀方圆上千米的距离,吸收了天灾残余的全部能量,新生的黄金树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游荡在大地上的风沙在辉光之外止步,柔和的金辉洒下,仿佛连高悬于天际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龙门的那一株黄金树在魏彦吾专门规划出来的庭院之中种下,梅琳娜这边也成功通过体内埋下的锚点沟通到了独立与时空之外的大赐福。 是以,林露得到消息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这里,静静等候。 值得一提的是,执掌一城事务的魏彦吾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了这里。 大赐福的开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它代表着林露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真正有了自己的根基,所以林露邀请了所有和黄金树有所关联的人前来观礼——虽然目前接受邀请的人只有龙门的魏彦吾和巴别塔的凯尔希。 “吾王,已经准备好了。” 黄金的光辉之中,梅琳娜的身影悄然浮现,她身上披着略显残破的斗篷,走到林露身前单膝跪地,恭敬的开口。 此时此刻,站在她身边不再是亲密的恋人,并肩的战友。 在黄金树下,唯有曾经一统交界地的王者。 “开始吧。” 林露没有多说什么,他凝视着那株黄金之树,下达了命令。 得到准许,梅琳娜站起身来,伸出手掌放在林露的手背上,璀璨之光,于此绽放! 黄金树的树干像流水一样软化,分向两侧,构建成足够三人并行的拱门,金黄的雾气凝结成实体,填满了拱门的内部。 从此刻开始,大赐福的锚点将会定格在黄金树内部,凡是得到准许的,都可以穿过雾门踏上通往大赐福的路径。 林露第一个走入雾门,如同穿过流动的水面,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诸位,请随我来。” 梅琳娜伸手虚引,带着魏彦吾、陈晖洁和凯尔希走向黄金树脚的金辉之门,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紧随其后,至于赫德雷、W和伊内丝,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进入大赐福。 穿过雾气,世界交替,空间变换,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厅堂映入眼帘。 宽阔的大厅之中,一章足够几十人围坐的圆桌摆放在最中央的位置,形态各异的武器斜插在圆桌中心,环绕着一束璀璨夺目的金光,它的存在,宛如太阳一般将整个大厅照亮。 八座手捧花朵的雕像屹立在厅堂之中,占据了八个方向,雕像与雕像之间刻意留出一个个半圆格子,各式各样的武器摆放其中,就连墙壁上也悬挂着不少。 鲜红的地毯以圆桌为起始延伸到台阶之上,通向唯一一扇敞开的大门。 门扉之后,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黄金王座摆放在最尽头的位置,林露就坐在上面。 “诸位,欢迎来到英豪的起始之地。” 越过大门,两旁是放置整齐的座椅,林露的声音突兀响起,隐隐带着莫明的威势。 看着高居王座之上的身影,魏彦吾和凯尔希严重闪过一丝惊诧,心思各异。 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外在的形体可以随意雕琢,但那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历史之厚重无论如何模仿都会显得拙劣不堪。 他们能够感受到这座殿堂之中所蕴藏时间痕迹,那是历经无数岁月才能刻印下的古老年轮,黄金树的历史,可能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久远的多。 对于魏彦吾而言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龙门和黄金树势力目前属于合作关系,两者分别处于两个国家,距离遥远,一心想要让龙门变得更加强盛的魏彦吾自然希望自己的盟友越强大越好。 一个新生的组织和一个经历过漫长岁月的古老势力对龙门来说是截然不同的,只要维持这份关系,龙门就有机会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同时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凯尔希的想法则是截然不同。 龙门和黄金树相距甚远,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及,可巴别塔不一样,两家从地理位置来说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近邻,卡兹戴尔的局势又如此紧张,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一个突然崛起的强大势力对于正在交战的双方来说可能都不是一件好事。 强大的底蕴必然伴随着更大的野心,黄金树想要扩张,就必然要侵占卡兹戴尔的领土,这是巴别塔和那位摄政王都绝对无法容忍的。 内战终究只是内战,那是理念之争,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要让卡兹戴尔走向复兴。 而外来者的干涉代表的是掠夺和分裂,如果黄金树有一丝一毫想要扩张的意图,就必然会成为整个卡兹戴尔的敌人! 或许,她之前拟订的深入接触计划要进行一些修改才行…… “魏先生,凯尔希小姐,请上座。” 梅琳娜最后一个走进来,示意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随便找个椅子坐下,然后引着魏彦吾和凯尔希坐到了距离王座最近的两个位置上。 咚! 沉闷的敲击声骤然回响,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王者睁开眼睛,脚下的地面浮现出水纹一样的金纹,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剑从波纹之中冉冉升起。 它的剑柄像是由树枝缠绕而成,剑锷形似两只平伸的短小手臂,带着皮肤纹理的剑身向下交错延伸,于尾端收缩成细长的针状,散发着莹莹光泽。 古老,神秘,浩瀚。 就好像那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个活着的……神。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刚刚坐下的凯尔希和魏彦吾尽皆失态,霍然站起,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 越是知晓,便越是恐惧。 他们看到了独属于神祇的特质镌刻在剑身之上,看到了无尽深邃而罪孽,看了毁灭的未来,也看到了时代的终结与开端。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忌惮。 那把剑……它是以真正的神祇为材料锻造而成!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八十五章 与巴别塔的合作任务 “林先生,这把剑是……” 最终,还是凯尔希先忍不住开口询问。 魏彦吾对于这把剑的出现虽然惊诧,但出身与炎国皇室的背景足以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须知远古年间,恶神肆虐,百姓民不聊生,当时的大炎真龙遂昭告天下,倾举国之力猎神! 那一场惊世大战轰轰烈烈,凡人向诸神挥刀,泱泱大炎,曾屠戮神祇! 自此之后,大炎神权君授,诸神退避,莫敢不从! 就算是活着的神祇,也需对炎国俯首称臣,不敢违逆。 既如此,何惧之有? 相较于魏彦吾,凯尔希就少了一份底气,她虽然活的足够长久,经历过漫长的岁月,可在个人能力方面并没有多么出众,现在所栖身的巴别塔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对抗神明,一个有能力杀死神祇,并且将神躯铸造成武器的古老势力,其威胁力在她心中更上层楼。 “此剑……算是我的象征之一吧。” 林露从王座上站起,气势睥睨,不怒自威。 “此剑名为神躯化剑,曾经有一位神人拦在我的身前,阻挡我的脚步,这把剑,就是她的身躯所化。”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却更加令人震撼。 这代表着黄金树,或者说眼前这个男人曾经与神祇为敌,并且战而胜之,甚至将祂的身体铸造成武器,彰显自己的武力!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势力,是连全盛时期的卡兹戴尔都要慎重对待的恐怖存在,现在的巴别塔,根本没有与之为敌的资格。 凯尔希心中忧虑,又不好言说。 尽管现在黄金树表现出的实力并没有多么强悍,在她眼里更像是刚刚复苏的姿态,可底蕴这种东西远比明面上的实力更重要。 曾经能够做到的,以后未必就不行。 等到他们的复苏更进一步,与之为邻的巴别塔乃至整个卡兹戴尔该如何自处? 除非现在就……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并不值得炫耀。” 随手将神躯化剑靠在王座上,林露瞥了一眼两人的表情,神色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神躯化剑威力惊人,现在的他还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最多只能当作特殊一些的武器使用,不过作为震慑却是足够了——前提是要有人识货才行。 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是魏彦吾还是凯尔希显然都认出了这东西的某些本质,这样就好办多了。 合作,从来都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从综合层面来说,龙门和巴别塔的实力无疑是超过新生的黄金树一大截的,所以要想以后的合作平稳推行下去,适当的秀一秀肌肉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只是,炫耀武力也要讲究方式。 大赐福的开启就是那个契机,神躯化剑的作用,就是震慑,由神人躯体铸造的武器不一定是他所收藏的武器里最强的,但无疑是最合适作为威慑的。 目前来看,相当有效。 “魏先生,凯尔希小姐,今天请二位来到这里,除了见证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商量。” 看着两人都面露思索之色,林露也不着急,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从今天起,黄金树承接来自合作者的委托,包括但不限于物资运送、武力支援以及医疗服务,如果二位有意向,一些基础的技术共享也可以纳入未来的合作范畴。” “我可以代表龙门促成这次深入合作。” 对此,魏彦吾并没有过多思考便同意下来,林露的提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龙门与黄金树相距甚远,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如果能够借助黄金树的力量,那么一些棘手的事情就可以交给他们去做,龙门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钱财而已,那恰恰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通过合作,龙门可以获得武力方面的支援,黄金树得到了想要的资源,既然是合作共赢,那么何乐而不为? “巴别塔也没有意见,并且我们现在就有一件事务需要委托给黄金树。” 凯尔希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看向魏彦吾,意思不言而喻。 魏彦吾也是识趣,反正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龙门那边事务繁多,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索性直接告辞离开。 他走之后,在场的外来者就只剩下了凯尔希一人,林露也没有避讳其他人的意思,静静的看着凯尔希,等她的下文。 “林先生,我们巴别塔近期将会有一次至关重要的行动,由于一些意外,我们想要委托黄金树进行武力支援,保证那件东西安全抵达卡兹戴尔。” “武力支援?什么级别的武力支援?我们不介意接受巴别塔的委托,但是价钱要提前谈好。” 巴别塔想干什么林露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接下这一单能有多少收益,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入账,黄金树的成长就可以进一步加速,那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我准备请您亲自出手,为此巴别塔愿意支付五百枚至纯源石,任务期限十天。” 凯尔希斟酌了一下,最终咬咬牙,给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有点心疼的价格。 十天时间,五百枚至纯源石,这个价格已经相当高昂,就算雇佣一支大型佣兵团都绰绰有余。 神躯化剑的出现让黄金树在她心里的位置直线上升,地位不同,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可以,这个任务我接了。” 一次护卫任务就有五百枚至纯源石入账,这样豪气的生意可不多见,林露连犹豫都没有就决定下来,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他能看出凯尔希的心思复杂,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邀请黄金树负责这次任务,但是只要给钱,那都无所谓! 如今大赐福已然开启,他的底气又足了几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任务,只要巴别塔那边真的敢给出足够的价码,就算是要刺杀那位摄政王也不是不能考虑。 至于巴别塔想谋划什么,就由得他们去想,等到黄金树真正成长起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第八十六章 野外、少女、土豆 巴别塔给出的价码很高,要求却很低,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这次任务交由林露单独执行。 其实就冲这份难得的高价,林露就不介意带上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一起出动,这样也能减去不少可能出现的意外。 但凯尔希似乎并不希望她们参与到任务中去,黄金树这边暂时也没有其他可用的人手,所以林露只能选择独自前往——顺便带上了W。 梅琳娜和醒过来的菈妮拿着召魂铃和莫斯提马她们一起留守在黄金树下,进行一些简单的环境改造,毕竟以后的根基所在,就算现在没有那样的条件总归也得有个像样的栖身之地,总不能大家一起在荒地里扎帐篷。 值得一提的是,赫德雷对此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主动’接过了大部分体力活,对此林露十分满意,交代了一些后续计划之后就带着W前往任务地点,时间还很充裕,正好在路上也能顺便教导一下W。 不过,W在火焰祷告方面的天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偏科。 最为简单的祷告·燃火始终也没办法稳定掌控,反倒是更为高深的火焰重罪修习进度很快,没用多久能用的像模像样,这让林露十分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自毁倾向。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能活着谁想去死?” 夜幕下的临时营地里,W双手捧着一朵微弱的火苗矢口否认。 “嘴上说着不是,身体还不是很诚实?” 林露对此嗤之以鼻,倚靠在枯树上伸了个懒腰,调笑似的的提醒道:“别怪我没说清楚,火焰重罪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可是搏命的绝招,用了之后不死也要褪掉一层皮,最重要的是你的衣服可不是防火的,你也不想在敌人面前表演裸奔吧?” “我当然知道!” W脸色涨红,气急败坏的大喊,手上捧着的火焰骤然窜起,差点把头发烧掉,吓得她赶紧将其熄灭,对着林露怒目而视:“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不要干扰我练习!” “没办法,这荒郊野岭的,除了你又没有别人,不和你说和谁说?” 林露翻了个白眼,嘴角微微弯起,压低了声音。 “说起来,你还真敢跟我出来,就不怕我趁机干点什么?” “你要真想干我还能躲得开?” W不屑的撇撇嘴,毫不避讳这个话题,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喜欢嘴上占便宜,最多是骑马的时候揩点油,其他是根本不会做的。 反正看都被看光了,摸也摸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举止粗鲁整天游荡在野外的佣兵真的有那么大吸引力,要是林露真的有想法,那早在第一天被俘虏的时候该发生的就已经发生了,还用等到现在? “好歹是个女孩子,说话别那么粗鲁嘛,偶尔也要学着文雅一点。” “你跟一个萨卡兹佣兵说文雅?那是贵族老爷们的玩意。” “论身份,你现在可比那些狗屁贵族高贵的多。” 林露随意的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这次任务是有可能接触到那位皇女殿下的,你就没点什么想法?听说她可是很多萨卡兹人憧憬的英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W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手指上又燃起火焰,看上去并不怎么感兴趣。 “有人说,她就像太阳一样温暖,我以为你会憧憬才对。” “嘁,就算是我也是知道,太阳是能把人烧成灰的。” 少女转过身去,背对着林露,盯着手指上的火焰,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什么太阳一样的人物……她现在不是已经找到自己的太阳了吗?何必再去追寻另外的? 在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见惯了尔虞我诈、生死搏杀,整日游走在生存的边缘,W并不觉得有多少人能够像林露一样真正把他们当作‘人’来看待,即便那个人是萨卡兹的王。 她很享受这种被平等对待、被信任的感觉,又怎么会舍近求远,去追逐什么英雄? 那或许是其他萨卡兹的英雄,但不是她的。 “看来我的魅力还是挺大的。” 颇为自恋的摸了摸头发,林露坐直身体,看了一眼背后歪歪扭扭的树干,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的蹭着身下的垫子往W那边靠拢,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忽然向后一躺,脑袋枕到了W的腿上。 “喂!你干什么!” W手指上的火焰一颤,险些熄灭,不满的低下头,用手肘推了推压在腿上的脑袋,一脸嫌弃。 “等会头发被火烧了可别怪我。” “你那点火还烧不到我。” 林露不以为意,脑袋又往后蹭了蹭,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心里有点遗憾。 可惜,W穿的是那种方便作战的野战裤子,躺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要是像莫斯提马或者菲亚梅塔那种短裤短裙就更舒服了。 “这样你就觉得舒服了?” W脸上的表情更加嫌弃了。 不过虽然嘴上这样说,她还是把微微曲起的双腿放平下来。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已经下意识的不会抗拒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要是换做以前,换成其他人,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炸弹炸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但是这么做的是林露,她本能的就会放松警惕,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这对于一个习惯了对周围一切充满警惕的雇佣兵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林露也乐得如此,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野战裤,少女的腿也比粗糙的树干靠上去舒服多了。 “……你在干什么?” 但是躺着躺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感觉上面隐隐有股烤东西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土豆? 睁开眼睛,果然看见W用匕首插着一颗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土豆,另一只手掌上腾起橘红色的火焰,炙烤着土豆的表皮。 “啊,没什么,就是有点饿了。” W把土豆翻了一个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十分古怪,有点想笑的意思。 “你看这个土豆,像不像……” 第八十七章 夜色中的冲突 “你从哪摸出来的这玩意?” 林露一脸问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出来的时候只带上了必须的装备和野外应急食品,根本没有什么土豆,她这从哪弄出一个土豆来? 不会是…… 某些念头划过心底,林露的视线停留在W的胸口上,眼神逐渐微妙起来。 “我放在包里的啊。” W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某人非常失礼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火焰烤制土豆外皮,随口回答。 “土豆可是个好东西,缺少物资的时候能用来冲击,稍微改造一下还能做成隐蔽的炸弹。”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把土豆‘稍微’改造成炸弹的吗? 心中吐槽,不过并没有说出来,闻着土豆的香气,眼看月上中天,林露也感觉稍微有点饿了,当然,他并不是想吃那个土豆,龙门出产的野外应急食品还是很不错的,怎么说也比土豆要好吃的多。 但是就在他仔细思考是先拿点东西吃还是再躺一会的时候,车辆引擎的轰鸣突然从夜色中响起,一盏盏明亮的大灯照破黑夜,粗略一看至少有十几辆车从地平线的尽头朝着这边奔驰而来。 巴别塔定下的护卫任务是分段进行的,各个团队之间分工明确,并不存在后续支援,这些突然接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敌袭。” 从W的腿上翻身做漆,林露第一时间将扎在地上的帐篷拽倒扔进旁边的杂草丛里,同时将W扑倒在地,就地一滚,翻入提前挖出来的凹陷里面,扯起伪装布覆盖在身上。 十几辆车,代表着至少有几十名敌人正在接近,贸然暴露的很可能遭遇远程攻击集火。 林露自己倒是不怎么怕,关键现在身边还有个W,这就不得不谨慎一些,毕竟这次带她来做任务的目的是在战斗中锻炼,不是来送死的。 “你的地雷之前检查过了没有。” “检查过了,需要现在进行远程引爆吗?” W整个人紧贴在林露身上,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简陋的小遥控器,眼中闪动着危险的色彩。 论这面战斗力她或许并不怎么出众,可是说到埋放地雷、制作爆炸物她还是极有自信的,等到那些人走到埋放地雷的位置,就会有一份‘大礼’迎接他们。 “等一等,听我命令,引爆之后你不要接近战场,在边缘给我提供远程支援。” 摸摸计算着车队的距离和位置,林露低声吩咐,身体紧绷,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3,2,1……爆!” 话音落下,W几乎是在同时按下了起爆按钮,随后就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不见,凹陷的坑洞里哪里还有林露的影子? 轰!轰!轰!轰!轰!轰! 黑夜之中,荒野之上,骤然腾起十几朵耀眼火光,顷刻间,云烟弥漫,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车队瞬间变得混乱起来,有两辆车被地雷直接掀翻,剩下的也在爆炸中受到了不小的损伤,甚至相互撞击在一起。 奔行的车队不出意外的停滞下来。 对于这些人,林露没有任何准备留手的意思,这里是真正的战场,容不得心慈手软。 伴随着嘹亮的龙吼,冰霜之雾铺天盖地洒下,带着惊人的寒气蔓延开来,将大半个车队笼罩其中,月色之下,寒霜刺骨。 爆炸燃起的大火还未散去,冰冷的龙息便从天而降,浇灭火焰的同时蒸腾出大量的水雾,霎时间雾气弥漫,整个区域瞬间被盖上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辨不清天与地的方向。 噗! 血红乍现,锋锐的无形之刃凭空闪现,大蓬血雾染红了周围,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某个向着中心靠拢的萨卡兹佣兵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身体骤然僵直,一抹扎眼的血痕自他的脖颈上绽开,越发明显。 他挣扎着抬起手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可以,封喉的一刀精准而优雅,没有给他留下哪怕一点点时间。 噗通~ 头颅坠落,尸身栽倒,鲜血浸红沙土,雇佣兵的死仿佛打开了无形的开关,名为恐惧的东西开始在大雾之下蔓延。 一个强大的暗杀者,就潜藏在这片浓雾之中,虎视眈眈! 常年游走与生死表演的经验使得雇佣兵们迅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他们拖着在冰霜冲刷下变得僵硬的肢体,背靠背站在一起,缓缓移动的同时,警惕着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一个遁入浓雾之中的强大杀手,没人知道他会从什么方向出现,那把利刃下一秒又会插入谁的咽喉! 沉默,无声扩张,恐惧,肆意蔓延。 噗通! 又一个佣兵栽倒下去,仍旧是精准而高效的一刀封喉。 没有形体,没有声音,宛如有看不见的鬼魅在向他们出手,无形的刀刃甚至无法辨别出手的角度,仿佛随时有可能抹过任何人的脖颈。 黑暗之中,迷雾重重,丝毫不见散去。 背靠背警惕周围的佣兵们向最中心的位置缓缓靠拢,企图借助集体的力量对抗那个看不见的灾厄。 但是,这毫无作用。 直到下一个倒落尘埃,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暗杀者的任何痕迹。 他就像是行走与雾气之中的死神,正因为未知,才更令人恐惧。 “术师,想办法吹散这片雾!” 队伍的最中心,身材魁梧的萨卡兹战士沉声开口,在他身侧,并肩多年的术师已经准备好了用的上的源石技艺,大风,凭空卷起! 他们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组织队伍,就是担心被潜藏在雾气之中的杀手盯上,列为首要清除目标,现在大雾即将被吹散,即便是再怎么强大的暗杀者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他的杀戮! 萨卡兹战士对此很有自信,他曾经与不止一个暗杀者交过手,一旦暴露踪迹,被拖入正面战场的杀手就是待宰的牲畜,没有任何威胁。 ‘等着吧,马上就让你付出代价!’ 他这么想着,下一秒,半眯起的瞳孔骤然睁开,一抹血色,在眼眸之中飞速扩大! 第八十八章 绽放!死亡之影! 鲜血喷溅,宛如绽放的蔷薇花。 淡薄的雾气之中,无形的死神再一次出手,看不到的武器精准刺入术师的咽喉之中,一刀封喉。 没有气息、没有踪迹、没有形体。 就好像是真正的鬼魅在向他们出手,难言的恐惧在每一个佣兵心底蔓延,刺鼻的血腥味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嗤! 雾气散去,又一朵血之花的悄然绽放,淡薄的月光飘落下来,没有了大雾的笼罩,队伍中的氛围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愈发诡异。 看不见的敌人挥动看不见的武器,肆无忌惮的吞噬一个又一个生命,昔日相熟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甚至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杀了他们! 对方游走在暗夜之中,他们成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玩具! “滚出来!你TM有种给老子滚出来!” 极致的压制之后便是极端的爆发,当又一个队员在眼前倒下,鲜血染红衣服,魁梧的战士再也忍耐不住,向着周围大声咆哮。 十四个!整整十四个! 那个该死的杀手,就在他眼前杀死了十四个佣兵,让整支队伍出现了四分之一的减员,而他甚至还没有搞清楚敌人究竟是谁! 强烈的无力感和对位置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滋生,作为久经战场的佣兵首领,他深深地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继续被拖入对方的节奏,那么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要死在那柄看不见的刀刃之下,没有人能够逃脱! 那个该死的暗杀者简直就像是降临的死神,他们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队友毫无征兆的栽倒,鲜血将脚下的土地侵染成暗红的颜色,这样堪称诡异的场景足以把人逼疯! 叮! 眼中空无一物,但千锤百炼的直觉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某种看不见的武器狠狠地撞在双手大剑的剑脊之上,沛然大力沿着宽阔的金属震荡开来,磅礴的力量甚至让佣兵队长不得不踉跄两步才稳稳接下这一击。 挥剑,横扫! 虽然仍旧是看不到形体,但他知道那人必然就在眼前! 铛! 金铁交鸣,火光迸射! 寂静的黑夜之中,那一抹闪现的火光是如此耀眼夺目,几乎所有能够攻击到那里的佣兵都在瞬间反应过来,剑刃与法术飞向同一个位置。 某一个刹那,一抹扭曲的痕迹浮现在无人的虚空之中,隐隐构建出淡薄的轮廓。 是那个暗杀者!他出现了! 在难言的恐惧之中被折磨许久的佣兵们精神大震,朝着那个影子所在之处连同周边一起发动攻击。 然而,他们的攻击才刚刚出手,黑暗,降临了…… 漆黑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出现,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的感官都在接触到黑雾之后被彻底剥夺。 弥漫在月光下的黑雾就像是最为深沉的黑暗,又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兽,企图将所有人吞入深渊。 佣兵首领愤怒的嘶吼,咆哮,向着周围胡乱攻击,企图找出那个人的真身,然而,回应他的是一抹锋锐的寒意! 冰凉的触感从脖颈上皮肤绽开,某种冰冷之物毫无阻碍的刺破血肉,撕裂伤口。 挥舞大剑的动作戛然而止,强烈的恐惧让瞳孔都收缩成一个小点,清醒的大脑变得迟滞,清晰的意识逐渐昏沉,在彻底沉沦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手持怪异黑色刀刃的男人从雾气中走出,鲜血沿着刀尖滴落,诡异而恐怖。 他看到了,可惜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魁梧的身体倒落尘烟,弥漫在场中的黑雾随之散去,原本五十多人的佣兵队伍此刻仅剩下不足三十人,同伴的尸体就躺在脚下,首领的无头躯体轰然倒下,宛如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个无形的死神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底下肆无忌惮的收割生命,而他们却毫无办法! 这与待宰的羔羊有何区别?! 佣兵首领的死仿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身心完全被恐惧支配的佣兵们再也难以维系镇定与平静,哭喊与咒骂几乎同时爆发开来。 投降,他们想要投降。 哪怕知道活着落入敌手的佣兵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也总比死在那个看不见的死神手里要强! 可惜,他们找错了人。 魔法、祷告、战技,在三种力量体系的加持之下,林露手持黑刀闪现在某个佣兵的身后,他的身体在其他人眼中已经被彻底抹去,刺客步伐让他可以踩过沙地而不留下任何痕迹,不带起任何声音,这简直就是所有杀手所梦寐以求的状态! 失去从容的佣兵就像是一群因为恐惧而到处逃窜的猪猡,他们叫喊着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企图钻回车内逃离这个令人恐惧的死亡之地。 但是就在他们坐上驾驶位的一瞬间,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升腾而起的火光将他们连同驾驶的车辆一同包裹在内,化成熊熊燃烧的大火球,照亮了大片夜色下的荒地。 来自W的爆破榴弹成了所有想要开车逃离的佣兵们的催命符,整个现场乱成一团,疯狂的佣兵们近乎失去理智的向着空气挥舞手中的武器,企图以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恐惧。 然而,冰冷的刀刃不会因为他们的动作而有所迟疑。 无形之刃精准而高效,悄无声息的划破每个人的咽喉,林露的身形在爆炸的火光与扭曲的气浪之中若隐若现,宛如鬼魅,但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 恐惧,令人陷入疯狂。 血之花,一朵又一朵绽放,在焰色照耀下倒映着妖异的光泽,尸体一具接一具倒下,所有还活着的雇佣兵都在极致的癫狂与恐惧中走向毁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个五十多人的佣兵队就已经全部躺在了荒芜的沙地上,血液将大片沙土浸透,浓烈的血腥味随风飘荡。 大火连绵,烧成一片,跃动的火光之中,林露背对着火焰徐徐走出。 轰! 最后一枚榴弹坠落,将所有的一切都卷入燃烧的烈火之中,将半个夜空照的通明。 第八十九章 你的生命不该如此廉价 “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烈火自身后连绵铺展,构建出狂乱绚丽的图卷。 鲜红的色彩从刀尖滑落,点缀在沙地上,滴滴点点。 漆黑之刃悬于腰间,炙热的温度从后方席卷而来,林露的身形在火光中闪现,出现在W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 “好了,目标五十七人,全部清除,干得不错。” “嘁,都让你杀光了。” W意犹未尽的放下铳械,舔了舔嘴唇,眼中倒映着燃烧的战场,目光灼灼。 一支五十七人的佣兵团就这么死的干干净净,在这个男人手上,哪怕是习惯了战场的佣兵也与待宰的羔羊无异,这样的武力简直比某些精锐小队还要强悍。 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个体之间的实力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几人、几十人、还是几百人,遇到真正的强者无非就是能坚持多久的问题。 毫无疑问,林露就是这样的强者。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林露随意的扫了一眼逐渐沉寂下来的战场,轻轻摇头:“既然巴别塔让我负责这一段的防守,那就说明后面必然会遇到更强的敌人,这些大约只能算是开胃菜,挺普通的佣兵小队,没什么强者。” “真正的强者可不会窝在小小的佣兵团里,他们走到哪都能混的开。” W随口吐槽,她根本不觉得这些普通佣兵团里能有什么高手,那些真正武力强悍的佣兵早就已经被招揽进那位皇女或者是摄政王的麾下了,这种混迹在底层的小团体根本没多少油水,哪有大势力来的可靠? “说的也是。” 对于她的说法,林露也表示赞同。 他拉起卷成一团的垫子抖掉上面的沙土,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休息一会吧,看来这几天是别想睡安生觉了,希望巴别塔那边动作快一点。” “我也希望快点回去,而不是窝在野外吃沙子。” W对此深以为然,即便是雇佣兵也是会经常停留在自由村落或者小镇进行补给的,某些大一点的佣兵团甚至会有自己的稳定驻地,长期混迹在荒野里面,是个人就不会觉得很舒服。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歪头瞥见W在边上坐下,林露看向火光黯淡下去的战场,又看看那把用来发射榴弹的铳械,若有所思。 “你身上携带的地雷和弹药应该不多吧?” “像这样的战斗还能再来一次,我就没戏唱了,土质炸弹倒是还能做不少,那玩意主要依靠源石技艺,对材料需求不大。” 懂了,遇事不决,源石技艺! 从企鹅物流那里看了不少有关源石技艺的资料之后,林露就感觉这个世界的源石技艺实在是有点不讲道理——一部分源石技艺和法术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学会,不过占比更多的其实是某种天生的‘才能’,它们大多出现在感染者身上,原理未知,作用方式未知,但就是能实现出可观的效果,甚至毫无逻辑可言。 这玩意简直可以说是万能,比如现代科学没办法把土豆变成炸弹,而源石技艺说不定就可以做到。 可是…… 力量的获取必然会伴随着相应的代价,对于感染者而言,他们能够使用远超常人的源石技艺,同样也会因此缩短寿命,每一次施法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在,直到病入膏肓,成为源石的一部分。 W……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没有法杖的,这就意味她一直是空手施法。 “等回去之后给你找一根便携的法杖吧,以后能不用源石技艺的话还是不要用了。” “你这是在担心我?” 佣兵少女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古怪,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略带危险的笑脸。 “不战斗就无法生存,这就是我们的现状,要熟练应用你教给我的火焰祷告并将其转化成战斗力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如果不使用源石技艺,那么我岂不是没办法派上用场?” 不使用源石技艺,就代表着要放弃至少一半的战斗力,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W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 对于还未摆脱佣兵思维的她而言,没有价值的生存与死亡无异,她决不允许自己成为没用的废物,哪怕那份力量的代价是生命。 “用生命换取力量不是不行,恰恰相反,很多人都在这么做,但是——” 林露沉下脸来,一把握住佣兵少女的手腕,神情严肃。 “你的生命不该是如此廉价的东西,作为最初的黄金之民,你具备更大的价值,而不是成为战争的消耗品。”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W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要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表情似乎变得更温和了一些,像是真的在笑。 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触——那是被人在乎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她是混迹在战场和荒原的雇佣兵,也是被蔑称为‘魔族佬’的萨卡兹,她们这些人似乎生来就是某些大人物手中的消耗品,是填充进战争之中的数字。 没人会在乎她们想什么、做什么。 雇佣兵作为武器而存在,用完就可以扔掉,在这片大地上、这个国家里更是如此。 或许在那些高高在上的金主或是贵族老爷眼里,底层的雇佣兵就是一串可以随意调配的数字,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消耗掉。 迄今为止,林露是她所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愿意尊重她的人,那种平等的尊重体现在方方面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是他的要求,那么W愿意去尝试。 她喜欢这种被人在乎和尊重的感觉,源石技艺什么的……不用就不用吧,她能活到现在靠的可不仅仅是源石技艺,更何况现在还掌握了新的作战手段,因此损失掉的战斗力早晚都可以弥补回来,甚至变得更强,大不了更努力一些,加倍的努力。 平等的对待值得上等价的回报,时间会证明一切——她绝不会成为无用的垃圾,然后被再次抛弃。 第九十章 风雨欲来,大战将起 “我们还有多久抵达卡兹戴尔?” 钢铁巨兽的甲板上,特蕾西娅站在边缘的位置向远处眺望,轻声询问。 沉重的钢铁在荒芜的大地上缓缓蠕动,清风吹起大片用于遮盖的布幔,如同水波一般荡开层层波纹。 在某种程度上,雷姆必拓与卡兹戴尔是极为相近的,经年累月的矿产开采让这个国家的野外同样十分荒芜,从高处看去几乎没什么差别,即便是最熟悉的人也难以分辨——在两者接壤的地区更是如此。 如果没有专业仪器的检测,连这片土地的主人也无从判断自己身处何方,去往何处。 “马上抵达边境线,感觉前方传讯,针对此次行动的袭击已经开始,本舰全员已做好战斗准备。” 全副武装的巴别塔干员冷静的回答,在他身后,是一整支严阵以待的作战小队。 高大的身体仿佛城墙一样拦住迎面吹来等风浪,宛如一座大山,坚不可摧。 “是吗?” 皇女殿下淡粉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极远处的景象,目光沉凝,套着漆黑指环的十指交叠在身前,似乎有光泽闪过。 “看来我的兄长早就得到消息了呢,袭击的规模怎么样?” “根据战后分析判断,袭击者多数为被雇佣的普通佣兵团队,数量很多,整体实力一般,零散分布,尚且无法突破我方沿路防线,不排除对方借此试探情报的可能性。” 所谓炮灰,就是这么一回事。 要对付看不见的敌人,就先洒下一些沙子,等到沙尘坠下,自然能够勾勒出想要的轮廓,那些被雇佣的佣兵就是被洒下的沙砾,雇佣者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倒不如说只有死了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他们的作用仅止于此。 “确实是他的风格,做好战斗准备吧,ACE,我有种预感,真正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过不必太过紧张,关键时刻我会出手。” 共事数十年,交锋数十年,对于那位兄长的行事风格特蕾西娅再了解不过,ACE所说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已经在发生的事情,他是个真正擅长布局战争的将领,不会无意义的消耗自己手中的力量,在试探到想要的情报之后,必然还有狂风暴雨在等待他们。 “我们时刻准备着,殿下,您只要在舰上观战既可,不必亲自出手。” 皇女殿下的身体并不好——这算是公开的秘密,每一个巴别塔的精英干员都或多或少的知晓这一点,也了解那份力量的危险性,所以ACE并不真的想要让特蕾西娅亲自出手接敌。 自家老大都要被逼迫到亲自下场的地步,那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即便是让地方接近这艘舰船都是他们的失职,ACE不准备让那种事情发生,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将争斗平息在皇女殿下的视线之外,而不是指望自己的领袖在关键时刻下场救人,那是莫大的侮辱。 “哦,对了,黄金树那边有没有消息?” 特蕾西娅只是温和的笑着,突然问出了一个让ACE有些陌生的名字。 黄金树……似乎是这次任务临时增添进来顶替某一支佣兵团的陌生团体? 稍加思索之后,ACE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指代的团队,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名为黄金树的组织这一次派出的人员仅仅只有两个人? “根据情报人员报告,防线各处均无异常,并没有来自黄金树的特别消息。” “这样吗?” 皇女殿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粉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划过明艳的轨迹,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荒芜的大地,闭上了眼睛。 ------------------------------------- “又是美好的一天,如果没有这些碍事的家伙就更好了。” 迎着早上的朝阳,林露舒展身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瞥了一眼不远处焦黑的战场,颇为嫌弃。 从昨夜到早上,那个布置袭击的幕后黑手也不知道到底是发什么疯,足足派过来三支佣兵团,其中最少的人数也有三十八个,这无疑对他们的守卫工作造成了极大困扰。 强倒是没有多强,主要是烦人。 到最后林露已经懒得和他们玩什么暗杀的把戏,直接两口龙息喷过去,再补上几刀,战斗就能干脆利落的结束,简直毫无技术难度。 这是试探——连W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想不到,不过林露也不怎么在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仅仅是这些小喽啰还远远配不上巴别塔给出的丰厚报酬,后面必然还有更棘手的东西,他只希望这些正式开始之前的开胃菜能少一些。 “这些家伙都是穷鬼,没什么油水,身上那点东西都被你的火烧焦了。” 本着雇佣兵的习惯,W倒是挺热衷于打扫战场,一般来说战斗之后就是收获的时刻,佣兵们会将敌人身上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扒下来带到黑市里换钱,这是这片大地上最朴素的生存方式之一,不过这一次她跑进战场翻翻找找,总共也没找到多少完整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收获。 佣兵小姐十分失望——她还想着能不能从这些人身上找到些材料用来制作土质炸弹的。 “你下手的时候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些,什么都拿不到的话我们很亏的啊。” “行,行,我会注意的,下次一定。” 听着她不满的抱怨,林露随口回答,身体在晨光中响起一阵骨节的爆鸣,然后陡然僵住。 在他的视线里,庞大的阴影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浮现,仿佛一堵移动的墙壁向着这边推进。 清风带来肃杀的味道,浸透大地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去,夹杂在空气里飘荡开来,地面微微震颤,就像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奔驰而来。 林露一步跨出,落在W身边,手掌握住背在身后的刀柄,脸色沉凝下来。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轰鸣,与之前雇佣兵们所驾驶的简陋车辆截然不同的越野车冲出尘埃,咆哮着映入眼帘。 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九十一章 冰与火之歌 远方巨影刚刚展露身姿,近处的佣兵们却像是早就掐准了时间,一股脑的向着那边开启冲锋。 几十辆,还是上百辆?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进攻至少有数百人参与,堪称规模空前——至少在林露眼中确实是这样。 哪怕之前边陲小镇的大混战细究起来也并没有这么多人。 而且这还只是这一段上看到人,至于其他区域有没有侵入者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大概率是有的,也就是说,这一次的战斗参战者很有可能在千人以上,并且每一个都不会是庸手。 和现在比起来,之前就像是小打小闹,确实只能算是开胃菜。 想想还真是有些……令人兴奋! 法术光团混杂着密集的弹药弩箭倾泻而下,清亮的哨声穿破引擎轰鸣,林露一手揽住W的腰踏步飞跃,托雷特从虚无中跳出,刚好将他们接在背上,转眼间跳出几十米的距离,完美避开密集的弹雨。 “可惜没带上弓箭,不然就轻松多了……托雷特,带她离开。” 闪烁着红光的弩箭从身侧略过,林露松开怀里的W从马背上站起,握住身后的刀柄,整个人瞬间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实在某一辆疾驰的越野车顶部。 托雷特嘶鸣一声,带着W朝着战场之外飞奔而去。 这种级别的战场对于现在的W而言太过危险,目前她还不具备在大型战场上行动自如的实力,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有什么都没说,压低身子趴在马背上,被托雷特带着很快消失在某一个起伏后面。 没有了身后的顾虑,林露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手中弯曲的刀刃的如同划破薄纸一样撕开身下的车辆顶棚,精准刺入驾驶员的脖颈,高速行驶的的车辆瞬间失控! “感受巨人火焰吧!” 辗转腾挪,落到另一辆车顶上,耀眼的火光从掌心绽放,凝聚成燃烧的巨大火球,在那火球的最中心,被红色发辫编制在内、形似眼瞳的挂坠微微浮动。 火焰习武修士主教所持有的圣印记,参考火焰巨人们的神祇其独眼形象制成,以红色发辫装饰,能够强化巨人火焰的祷告。 与之前用其他携带信仰之物暂时替代不同,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的圣印记,以此为媒介所施展出的祷告,威力要强横的多! 燃烧的火球脱手而出,砸在临近几辆车的位置上,火焰轰然爆发! 炽烈的火光几乎在一瞬间将最为靠近的车辆吞没其中,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较为接近的其他车辆也摇晃着偏转了方向,险些撞在一起。 火焰,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从车辆的缝隙之中燃起,将全部的结构包裹在内,霎时间,向前疾驰的队伍里多了几团燃烧的火球。 不过,这些人的战斗素养显然要比之前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佣兵要强的多,在察觉的第一时间就马上弃车,得益于萨卡兹人天生强健的体魄,这种程度的攻击尚且无伤大雅。 要想揽住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林露瞥了一眼广袤无垠的荒原,不用想就知道那不现实,如此广阔的面积,他又没有截断大地的手段,怎么可能一口气拦下几十辆车的人? 除非用…… 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用了那个,就不是拦得住拦不住的问题了。 能拦下多少是多少吧…… 毕竟人家是花了大钱的,能做到的话还是要尽量做的好看一些。 既然这样…… 林露双目微阖,身上陡然腾起金色光辉,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展开一双足有十几米长的巨型羽翼。 熔炉百相之翼! 嗷!!!! 金色羽翼冲天而起,高亢龙吟响彻八方,满布鳞甲的巨龙头颅在半空凝聚,口中洒下滚烫的熔岩。 百相之翼略过天空,火雨从天而降,扯出一跳横亘大地上千米的熔岩河流! 高阶龙飨祷告·席欧朵利克的熔岩! 展现化身为大土龙的古老山妖战士席欧朵利克的力量,烈火长河,将荒原大地一分为二! 岩浆流淌,炽烈的火焰腾空燃起,形成高达数米的烈火高墙,横拦在大地之上,阻断了所有前路,即便是最勇猛的萨卡兹佣兵也不会想要开着车冲进岩浆里面,试一试自己的车是否足够坚固。 “呼~呼~” 羽翼散尽,林露从空中落下,单膝跪地,脸色苍白一片,大汗淋漓,喘息着从兜里掏出一瓶萦绕着淡淡金辉的液体灌进嘴里,长舒一口气,感觉舒服了不少。 他没有继续停歇,来自黄金树的露滴已经将消耗的体能和精力补充回来,战争,才刚刚开始! 论及范围伤害,没有什么比高阶龙飨祷告更好用了。 须臾之间,龙吼再起! 金翼再一次掠过天际,一朵朵熔岩之花在大地上绽放,散落的岩浆近乎将袭击者所在的区域完全覆盖在内,星星点点,让完整的地面变得破碎松散。 又是一瓶露水下肚,头生冰霜之角的巨龙嘶吼咆哮,冰蓝色的烟雾从天而降,遮天蔽日,宛如大河倾泻,席卷八方! 极热之后,便是极寒! 刺骨的寒意刹那降临,滴落的熔岩与冰雾碰撞,激发出更为浓烈的雾气,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方圆千米的区域全都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雾气笼罩在内! 岩浆拦路,冰雪封域! 冰与火交相辉映,在荒原大地上涂抹出狂乱的色彩。 浓雾之中,林露轻轻落下,淡蓝的烟气升腾起来,将他的身形像是被橡皮擦去的字迹一样凭空抹去,连同狭长的大曲剑一同完全隐没。 黑夜魔法·化为无形! 黑夜魔法·无形刀刃! 战技·暗杀办法! 黄金的眼瞳将会指明生命的气息,大雾之中,他就是最恐怖的猎杀者! 眼睛微微眯起,一朵又一朵生命之火在浮现在感知之中,林露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冷冽的笑意,眼中仿佛有金辉闪过。 “诸位,狩猎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这人怎么长的像个魅魔? “那是……法术?” 平静的荒原乱成一团,法术与爆炸接连炸响,巴别塔的数个战术小队与从聚集过来的袭击者打的难解难分,尘烟弥漫。 特蕾西娅站在上层甲板的最边缘,将大半个战场纳入眼底。 突兀间,一条横亘大地的赤色火墙凭空燃起,远处的大片区域陡然被白茫茫的雾气遮盖,声势极为壮观。 如此壮观的场景第一时间引起了特蕾西娅的注意。 战争,她见过许多,经历过许多,对她而言,战争从未停止,战场就在身边。 但能使用这么大规模的术法,即便在大型战场上也不多见,通常这种人不会被派到正面战场参与大规模团战,以小队为单位的斩首作战更为合适。 在整个巴别塔里,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术师也不算多,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那是谁负责的防线?竟然如此勇猛?” “殿下,根据计划内划分,那片区域交由黄金树负责,依照凯尔希勋爵给出的情报,负责那里的人应该就是黄金树的首领,林露。” 披着白斗篷的萨卡兹女性从空气中悄然浮现,单膝跪地,轻声解释。 “黄金树的首领……黄金树?” 特蕾西娅若有所思的看向那片雾气笼罩的区域,心下有些惊讶。 她对于黄金树的了解仅限于凯尔希上交的任务报告,根据报告描述那个林露的确是少有的强者,但没想到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覆盖方圆近千米的巨型法术,即便是她都无法轻易使用,看来一向不苟言笑的凯尔希对此人那么看重也不是没有理由。 此等强者,已经超越‘精英干员’的概念,足以比肩萨卡兹中的王庭高层了。 黄金树……到底抱着什么目的来到卡兹戴尔? “阿斯卡纶,你过去看一看,不要贸然进入那片雾气。” 心思转动,特蕾西娅盯着燃烧的火焰高墙下达了命令。 “遵命,殿下。” 被称为‘阿斯卡纶’的萨卡兹女人点头应下,整个人如同幻影一样淡去,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 铛! 萨卡兹大剑手的双手巨剑与狭长的曲剑撞在一起,火花迸溅,肌肉虬结的高大身体并没有带来什么优势,二者势均力敌。 同为雇佣兵,这次的袭击者确实比之前那些更难解决,实力的差距不但体现在力量的强弱上,战斗经验也是天壤之别。 千锤百炼出的敏锐战斗直觉让一些人可以察觉到雾气遮掩下的隐形猎杀,完全没有之前杀的那么顺手。 不过,无伤大雅。 大曲剑猎犬长牙将双手大剑格开,林露瞬间从原地消失,闪现到大剑手的背后,白色的影子与本体分开,向着两个方向突进,橘红的火焰从掌心喷发,将大剑手笼罩在呢。 嗤! 曲剑入肉,斩断头颅,壮硕的残躯在火焰中燃烧成细碎的灰烬。 强一些的雇佣兵,也只是雇佣兵罢了。 “在那边!” 突然,雾气中传来大声呼喊,林露低头一看,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圈明亮的紫色光环,似乎有着某种信标的效果,他能感觉到,至少有十几个人无视了雾气的阻隔朝着这边直线冲过来。 “果然,不可小觑天下人啊。” 轻声叹息,林露将猎犬长牙插到沙土之中,双臂骤然鼓胀起来,手掌狠狠的拍向地面。 战技——何莱·露的撼地! 来自蛮荒地之王、战士何莱·露的强悍技艺,使用到极致甚至能徒手掀起大地! 轰! 手掌拍下的一瞬间,地动山摇,漂浮在空中的雾气都被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直接冲散,沙土荒地宛如水波一般震动,以林露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霎时间,人仰马翻! 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将冲过来的佣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少人直接栽倒在地,就连提醒壮硕的大剑手也仅能勉强稳住自身。 还没等他们站稳,视线便被赤红色的雷霆遮蔽,十数米长的雷电刀刃凭空凝聚,斜斩而下! 古龙祷告·兰斯桑克斯之刃! 龙雷绽放,倾泻如瀑! 璀璨夺目的雷霆之刃斩落,将距离最近的佣兵当场截断仍旧余势未消,分散成密密麻麻的细小电蛇沿着地面向外蔓延,近乎将大片土地化为沸腾的雷电之海! 缠绕在身体上的紫色光环崩散破碎,林露从地上拔出大曲剑扛在肩膀上,无奈的摊了摊手:“我和你们玩近战,你们跟我搞法术,这可怪不了我。” 他的脚步向前迈进,侥幸未死的佣兵们狼狈后退,脸上满是恐惧。 对他们这种混迹在战场之中的雇佣兵而言,这样的力量已经超乎想象,能够使出这种法术的强者远远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这次任务,根本就是一次彻彻底底骗局! “去他MD!老子不干了!” 许是内心的恐慌难以抑制,拎着法杖的术师啐了一口,转身就跑。 “蠢货!没人教过他在战场上逃跑死的更快吗!” 身材高大的大剑手将门板一样的巨剑挡在身前,身上腾起赤红的流光,双眼变成一片血色。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那名术师还没跑出几步,一个模糊的影子就从他侧方闪现,锋锐的匕首闪电般划过他的咽喉。 一刀,毙命。 鲜血洒在灰白的斗篷上,绽开点点殷红。 “巴别塔的人?” 林露没去管明显已经进入拼命状态的萨卡兹大剑手,好奇的看了一眼女人身后探出来的尾巴,紫色的箭头状尾端十分吸人眼球,配合那颇为壮观的胸怀和头顶淡紫色的双角……这人怎么长的像个魅魔? 好……好涩哦…… “初次见面,巴别塔所属,精英干员阿斯卡纶。” 莫明有点涩气的萨卡兹女人微微点头,漆黑如墨的色彩自她的刀锋上挥洒,一刹那,她的身影仿佛同时出现在剩余的五个萨卡兹佣兵身边,墨色混杂着猩红连成一串。 第九十三章 血魔来袭 萨卡兹与萨卡兹之间的体质并不相同,很显然,阿斯卡纶的战斗力和普通雇佣兵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看上去她似乎是个擅长暗杀作战的刺客型干员,但是由于实力相差悬殊,即便是正面出手强攻这些佣兵在她面前也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个体实力之间的差距拉大之后就是这样,弱者无法对强者造成威胁,只要没有超过承受极限,一百人和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您好,黄金树的首领。” 阿斯卡纶踏着血迹穿过倒地的尸体,优雅的抚胸行礼,神态自若,像是随手处理了一些垃圾,强大而妖异。 ……任务中可是没有支援这一项的,巴别塔的精英干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露偏头看向逐渐扩大的庞然大物,雾气散去,那钢铁铸就的巨兽顶端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虽然相隔甚远,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正聚集在这里。 是凯尔希?还是那位被称为‘巴别塔恶灵’的指挥官? 亦或是……魔王特蕾西娅? “接下来将由我与您共同负责这部分防线,代表皇女殿下向您问好。” 阿斯卡纶的身上看不到半点萨卡兹雇佣兵一贯的粗野和暴躁,如果忽略滴血的匕首,她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小姐,从容而优雅,与混乱的战场格格不入。 “有更强的敌人要经过这里?” 林略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特意安排这样的强者过来帮忙……巴别塔似乎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边已经得到准确情报,有更强的敌人要从这边经过,否则即便是要向外派出强者,第一时间要考虑的也应该是他们自己人负责的区域,尽可能的减少自身损失,那才是最符合利益的做法。 “或许有。” 事实上对于特蕾西娅的想法,阿斯卡纶也摸不太准。 观察,就真的只是观察? 这样做并不是必要的,还会白白浪费一个高端战力,性格仁慈的皇女基本不会做这种事。 相比之下,特蕾西娅已经知道有高手会从这边经过的解释更说的通。 “现在是一定有了。” ……? 林露一头雾水的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 和她的萨卡兹同族相比,阿斯卡纶就像是一个异类,不仅穿着打扮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言语之间更是截然不同……这怎么还说起冷笑话了? “来了,我已经感觉到,血脉深处的悸动……呵,血腥而疯狂,是那群嗜血的疯子。” “……?” 所以这到底是在说啥呢?什么玩意就来了? 我这啥都没看见,你就知道是谁过来了?萨卡兹人血脉相连?这么神奇的吗? 林露被阿斯卡纶搞得一脸懵逼,正要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不正常的刺鼻血腥味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空气中仿佛弥漫起血色的薄雾。 血液,在不受控制的沸腾! 但是,周围仍旧看不到敌人的存在。 “来的是谁,你认识?” “不认识,可能是血魔贵族中的某一位,那些家伙一向不太安分。” 阿斯卡纶摇了摇头,抬起手中的匕首,从斗篷的兜帽里探出来的长长尖耳稍稍晃动,似乎在探听周围的动静。 从她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这次的恐怕相当棘手,她或许并没有必胜的把我,才会如此严阵以待。 不过林露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装神弄鬼的家伙。 这种事自己做起来很爽,看别人装逼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就是双标,怎么了? 他林某人,生平最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当面装逼! 上一个让他感受锋刃和熄灭野心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阿斯卡纶是吧,你过来一下。” “嗯?” 正谨慎戒备的阿斯卡纶闻言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了些。 “火焰啊!吞噬一切!” 突如其来得一嗓子吓得她一个激灵,然后她就看见,林露高高抬起双臂,砸在地上。 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弱火焰,覆盖延伸周围上百米,紧接着,那些细弱的火苗骤然绽放,爆发出耀眼的橙红火柱,冲天而起! 刹那间,烈火燎原!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在,炙烤的头发都有些微微卷曲,阿斯卡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暗杀者敏锐的直感让她I此刻如坐针毡。 极度的危险遍布整个空间,那一根根爆发的火柱,每一根都带着惊人的力量,仿佛能够焚尽一切,那是最为纯粹的毁灭! 如此力量,甚至让她一度联想到作为将领出现在战场上的特蕾西娅殿下。 这简直是……单单直面它就足以令人绝望的力量。 这就是黄金树? 淡紫色的眸子转动,视线在按住大地的男人身上流转,阿斯卡纶企图找出他是个寿命悠久的长生者的证据,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合理一些。 在她的印象里,能够使出如此大规模术法的,就只有萨卡兹诸王庭的王庭之主,以及各个分支种族的族长。 这个男人,已经具备了角逐最上层位置的资格! 在恶神烈焰的焚烧之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扫而空,毁灭之火近乎将一切燃烧殆尽,无论使用了什么办法躲藏,都不可能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继续躲藏。 事实也正是如此。 火焰所过之处,一身华丽衣袍、宛如宫廷贵族的男人从空气中浮现出来,略显狼狈的躲闪脚下爆发的火柱。 他的气质看上去颇为阴冷,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猩红的双眼和露出嘴唇的獠牙,配合上背后宽大的斗篷,让林露一度响起某个传说中的物种。 “这是吸血鬼?”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旁边的阿斯卡纶表情古怪的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倒是也有人这么称呼,在有些国家的民间传说里,他们通常会被冠以食人怪物的头衔,是疯狂和混乱的带名字,不过他们一向自称为血魔。” 第九十四章 血魔?不死之身? 血魔?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的自称,倒是更像是某些侮辱性的蔑称,毕竟谁会自称为魔? 要知道,大陆上其他种族对萨卡兹的蔑称就是‘魔族佬’。 至于说什么疯狂和混乱的代名词…… 在外界的印象里整个萨卡兹族群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或者说即便是在被形容为‘疯子’的萨卡兹种群里面,血魔也是其中最为疯狂的一个分支? “一个老血魔,那股陈旧腐朽的臭味简直和黑夜里的烛火一样醒目。” 阿斯卡纶嘲讽似的盯着在火中狼狈躲闪的血魔,在火光散去的一瞬间便从原地消失,整个人化作一团模糊的影子飞速略过大地,近乎瞬移一般闪现在仿若贵族的血魔身后,手中匕首带起晦涩的紫光,朝着腰腹部位捅了过去。 ‘你这扎的位置可不怎么妙啊……’ 林露眼皮一抖,拎起猎犬长牙欺身而上,身形幻灭,狭长的刀刃劈斩而下! 噗! 匕首与曲剑几乎同时落到血魔的身体上,但是却并没有触碰实体的感觉,被刺中的血魔就像是一个灌满水的气球,炸散成滑腻的液体飞散在空气里,猩红的雾气陡然弥漫开来,夹杂着阴冷低沉的声音。 “小辈,难道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尊重长辈吗?” 血魔的声音有些失真,听起来尖锐而嘶哑,像是刀尖划过玻璃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别说阿斯卡纶了,就连林露听了也想堵上他的嘴。 “投靠篡位之人的背叛者,你这样老家伙只配被钉在城墙上风干。” 阿斯卡纶毫不犹豫的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尊重’,并且还接了一段听不懂的语言,可能是某种萨卡兹方言,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话,这种粗鄙的对骂和她高冷涩气的外表大相径庭。 看起来优雅的萨卡兹,也只是萨卡兹。 林露倒是蛮喜欢这种性格的……谁叫他本身就是个更粗鄙的人呢? 只是他一向不善言辞,能动手绝不哔哔。 “火焰啊!缠绕吧!” 念出招式名称这种做法在旁人看来可能略显羞耻,但林露觉得这么干还是挺带感的,随着他的吟唱,空气里和地面上残留的火焰聚合到一起,形成一条蜿蜒的火蛇盘旋缠绕,围成一个圈,然后向内缩紧,将所有的血雾都囊括在内。 两者碰撞在一起,宛如烈火烹油,焚灭一切的火焰将血雾也当作燃料,空气里飘荡起烧灼皮肉的焦臭,血魔的惨叫持续了一瞬,戛然而止,苍白的人形在被火焰封锁的中心重新凝聚。 他的手掌遥遥抬起,刹那间,林露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流动开始加速,仿佛要不受控制的冲破身体的束缚。 “小心些,血魔拥有掌控鲜血的力量,古老传承的巫术让他们很难被正面杀死,这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家伙,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不死之身!” 血魔的力量无视外部防御直接作用在体内,阿斯卡纶的动作猛然顿住,看起来也不太好受,不正常的潮红从她的皮肤下浮现出来,不用去看,林露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恐怕和她基本是一样的。 老实说,掌控鲜血的力量他并不陌生,在交界地的时候,那位野心勃勃企图建立伟大王朝的鲜血君王就具备同样的力量……那可比现在的小打小闹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种程度,也配成为掌控鲜血? 充其量只能算是给人上了个负面状态罢了。 至于所谓的不死之身,那就更可笑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杀死的,就连号称不朽的神明也会陨落,区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也配自称不死? 黄金的力量在体内流动,将那种侵入体内的无形之力全部冲散,林露甚至都懒得特意使用什么法术。 “@#¥%*&@!” 血魔吟诵着古老晦涩的语言,猩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掌滴落到地上,延展成大片猩红,地面被血色覆盖在内,一根根鲜红的触手从血水中凝聚而出,狂乱的舞动,企图爬上阿斯卡纶的身体。 触手X美少女…… 这个场景看起来莫明有些艺术感,有可能的话林露倒是想有一个更私密的观看环境,深入学习一下。 可惜,现在是在战场上。 来袭的触手被残留下来的火焰直接点燃,阿斯卡纶虽然乍一看有些狼狈,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却也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 触手在缠绕着紫色辉光的锋刃面前一触即溃,根本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倒不如说,这样绵软无力的攻击更像是在拖延时间,血魔里面的老家伙,不应该只有这点能力才对。 这么想着,阿斯卡纶眯起眼睛,抬手间紫色流光飞射而出,朝着抬起手臂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的血魔穿透过去。 噗! 匕首穿过血魔的身体,像是戳破了一个幻影,站立在原地的身影在接触到匕首的一瞬间便化为粘稠的血液融化。 真正的血魔本体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战场,留在这里的,仅仅只是一个用来吸引注意的假身!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靠近陌生人?” 林露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脚下沸腾的血水,表情古怪的说了一句。 唰! 浓烈的血雾毫无征兆的自虚空中聚集,呈现出模糊的实体,锋利的爪子伴随着狰狞的鲜血幻影落下,血魔苍白的面孔变换扭曲,陡然分成三瓣,整张脸都变成了满布利齿的扭曲口器! 不得不说,这副形象确实十分恐怖骇人,看着就非常恶心。 在他发动攻击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血色线条从脚下的血水中绽放,企图缠上身体。 但是很可惜,林露对此早有准备,血魔的攻击还没来得及真正触及身体,就迎面撞上了一团黑白相间的火焰,流动的黑白之色宛如实体一般挡住落下的利爪,它没有灼热的温度,却比恶神之火更令人畏惧。 那是,狩猎神祇之火。 第九十五章 血魔巫术·鲜血盛宴 “就这点能耐?” 黑白之火飘扬舞动,血水在火焰中飞速蒸发,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即使是神,也无法逃脱黑焰灼烧,区区一只吸血鬼更没有那个能力。 林露现在只恨从蒙格那里嫖来的蒙格温圣矛没带在身上,否则一定让这个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操控鲜血。 想当年他手持两把剥尸曲剑从宁姆格福砍到巨人火焰大锅,谁见了不抖三抖? 和他玩出血的套路,小小吸血鬼还差的远。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黑焰攀上身体,血魔贵族连法术都无法继续维持下午,所有的一起,从肉体到精神都被诡异的黑白之火当作薪柴燃烧起来,使得他整个人恢复了原本的实体跌落在地。 “能死在黑焰之下,也算是你的幸运。” 林露瞥了他一眼,猎犬长牙递出,将其穿透后背钉在地上,一脚踩住了血魔的脑袋。 “这片血池,怎么回事?老老实实说清楚,还能有个痛快的死法。” “呵,呵呵,没用的,鲜血盛宴已经开启,就算魔王亲至,也无法停止,哈哈哈哈,感受鲜血的狂欢吧!” 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无处可逃,血魔贵族癫狂的大笑起来,索性不再挣扎,身体如同果冻一样融化,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坠入流淌在地上的血水之中。 “鲜血盛宴?” 林露看看脚下流动的血水,偏头看向另外的方位,在那里,一袭白裙的女人站在几十米外,淡粉色的长发微微晃动,平静的注视着这边。 “他说你亲自来也没有办法,你有什么头绪吗?魔王陛下?”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特蕾西娅的相貌在卡兹戴尔流传甚广,个别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她的雕像和石刻,粉色的头发和迥异与其他萨卡兹的尖角几乎可以成为萨卡兹皇族的标志,因此,林露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到这边的女人是谁。 成长之后的黄金树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力量反馈,虽然距离恢复到全盛时期还差的远,但林露自觉现在的实力也算过得去,至少不会出现什么人都能随便躲开他的感知的情况。 如此醒目的外貌加上不俗的实力,除了当代的那一位魔王还能有谁? “他说的没错,血魔的巫术一向以疯狂著称,他们甚至会将自身都献祭到法术之中,一旦发动就无法轻易解除,我确实没有办法。” 特蕾西娅微笑着摇头,嘴上说着没有办法,但看上去并没有把这个所谓的鲜血盛宴放在眼里。 她也的确有傲慢的资格,毕竟,魔王已经是整个萨卡兹族群里明面上的最强者。 “那就这么放着不管?这玩意到底有什么效果?” 在黑焰的庇护下,周围的血水连接近都做不到,既然特蕾西娅都不在意,林露自然更无所谓,他现在有些好奇,先是精英干员,现在又是首领亲自出现,巴别塔到底想要什么? “凯尔希对你的评价很高。” 淡粉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跃动的黑白之火,特蕾西娅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右手上隐隐有漆黑的粒子从虚空中浮现,构建出形似铠甲的轮廓。 她的脚步很慢,却带着重如山岳的压迫感,纤细的身体仿佛高山一样巍峨,仿佛连空气都在回避她的存在。 “你的火焰,非常危险。” 魔王陛下的脚步在十几米外停滞,似乎是有些忌惮,没有继续前进。 “评价很高?” 林露闻言表情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差点笑出声。 凯尔希在他那里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手底下的干员全军覆没,就连自己都惨遭俘虏,就这还评价很高呢? 这人莫不是个抖M? “最近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推崇某个人,老实说,在真正见面之前,我对她的描述是持怀疑态度的,不过见面之后,我又觉得她的形容或许已经是更倾向于保守。” 一朵燃烧的黑焰落在特蕾西亚的指尖,静静燃烧,她注视着那团火焰,眼中仿佛倒映着半个世界,目光深邃。 “这是什么火?” “它?它的名字叫做——狩猎神祇,其中的含义应该不用我多加解释。” 黑焰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扩散的寻常火焰,失去力量的支撑之后,所有从源头分裂出去的火焰都会在同一时间熄灭,因此在林露解除黑焰祷告之后,看似燃烧激烈的黑白之火顿时戛然而止,像是被橡皮擦去的图案一样大片大片消失,最终消散一空,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失去了黑焰的制约,地面上流动的血水越发浓郁起来,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所有的尸体都被血水覆盖,融化在内,为血池提供了进一步扩张的支撑。 或许是抵达了某个临界点? 有那么一瞬间,林露突然感觉这一片疯狂扩展的血池‘活’了过来,它成了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生命,而不是一个被动反应的死物,数十上百条猩红出手从血水之中探出头来,狂乱的舞动,更添了几分诡异。 在靠近血池中央的位置,血水涌动,凭空鼓荡,凸起几个硕大的血茧。 “鲜血盛宴的效果就是将覆盖区域内一切生物融化成可以被血魔操控的血液,无论强者还是弱者都会无差别的混杂在一起,在巫术的作用下诞生出疯狂而嗜血的怪物,是战场上最为臭名昭著的血魔巫术之一,而且一经发动就不会停止,除非把每一滴血水都给清除掉。” 阿斯卡纶低声解释所谓‘鲜血盛宴’的作用,盯着那几个凝聚出来血色大茧,眼中满是厌恶。 “并且,在发动鲜血盛宴中死去的血魔将会在巫术之中重新复生,他们仍旧有机会重新拥有真正的形体,但如果多个血魔共同维持同一个巫术,他们的记忆就会在死亡之后相互挤压叠加,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出现的是个什么东西,这也是不死之身说法的来源之一。” 第九十六章 色心渐起.jpg “听起来像是个同归于尽的招式。” 阿斯卡纶说的简略,但已经足够让人了解这个巫术的内核。 说白了不就是将身处巫术内部的生命体强制分解,互相融合,最终合并出自然界内无法诞生的怪物? 倒是有些类似于最古老的生命熔炉,但效果上差的远。 而且这种巫术的效果大概也只会对弱者有效,根本无法奈何真正的强者,就像刚才林露用黑焰环绕自身,巫术形成的血水连靠近都无法做到,更别说什么强制融合了。 那个血魔所谓的‘连魔王亲至都没有办法’,也只是说魔王没办法强制停止这个已经启动起来的巫术,实际上鲜血盛宴的效果根本无法对特蕾西娅产生哪怕一丁点的作用。 她只是站在那里,所承载的重量就已经超过了整个巫术的总和,当那双淡粉色的眸子转过来的瞬间,林露甚至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一切秘密和想法都在她的面前显露无疑,纤毫毕现。 在场之中唯一会被巫术影响的就只有阿斯卡纶,但也只是影响罢了。 从血水中探出的触手企图缠绕她的身体,将其拖入其中,却在近身的一瞬间就被刀刃无情斩断。 “魔王陛下,你这样似乎不太礼貌吧?” 被那样的视线注视着,林露有些不太高兴,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弥漫在周围,企图侵入体内,窥探思想,那应该就是魔王能够‘窥探人心’的传言出处,读心可能就是魔王的能力之一。 但是那种万一对于普通的士兵用用还可以,用在强者身上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冒犯了,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人,当场开战也不是不可能,这似乎和这位魔王陛下流传在外的风评并不符合。 传言中的温和、所谓如同太阳一样的温暖在第一次接触里林露是半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甚至有些莫明的厌恶。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窥探思想,不管成功与否,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抱歉。” 特蕾西娅的表情十分复杂,忌惮与感叹掺杂在一起,又夹杂着些许……期盼?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笼罩全场的磅礴气势悄然熄灭,消散于无形,她微微欠身,像是在道歉,没有压迫力十足的气势衬托,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正柔弱的少女,也直到这一刻,林露才第一次把视线集中在她的外貌上。 粉色的头发,粉色的眼眸,柔和中带着一丝莫明悲悯的脸孔,竟有种邻家少女的气质,并不高挑的身材,甚至显得有些娇小,令人下意识的就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从容貌到气质,简直无可挑剔。 林露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简直长在了他的XP上! 时光没有在她身上刻下任何痕迹,反而增添了一份历经岁月之后的沉静,注视着她,就仿佛是在看着一团烛火,温暖,却又随时有可能熄灭,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保护,想要将其捧在手心。 从真正看清特蕾西娅的第一眼开始,林露心中就有种想法——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这实在是太戳他了!这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咳,无妨,无妨,下次注意就行了。” 要是对方是个长的五大三粗的肌肉棒子,就凭这种侵扰隐私的挑衅林露就理由让她知道知道黑焰为什么叫做‘狩猎神祇之火’。 不过谁叫这个女人长的该死的甜美呢? 谁还不是个外貌协会了,双标就双标吧,对于美丽的事物,人们总是能更多出一些容忍,林露也不例外。 “那么,初次见面,我是特蕾西娅,很高兴认识您,黄金树的首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 舔了舔嘴唇,林露笑着走上前,打算和皇女小姐握握手,以彰显巴别塔和黄金树的友好接触,不过还没能接近,就被一脸警惕的阿斯卡纶挡在了面前。 “退下吧,阿斯卡纶。” 特蕾西娅温和的笑着,示意阿斯卡纶后退,二人的手掌轻轻一握,一触即分,气氛十分和谐,仿佛刚才随时有可能大打出手的剑拔弩张的感觉根本不存在。 沸腾的血水、爆发的巫术仿佛成了他们见面的背景墙,一点排面都没有。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心情。 林露眉头微皱,不悦的看了一眼不远处躁动的血色大茧,刚才想要看看这东西到底能生出什么怪物的想法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此碍眼的东西,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 他抬起手上,一团燃烧的火球从头顶凭空凝聚,宛如一轮太阳冉冉升起,很快膨胀到两米多的直径,朝着血茧缓缓飘去。 轰!!! 看似缓慢的行进,实则压抑这恐怖的力量,火球与血茧碰撞,炽烈的温度骤然爆发,狂暴的火焰近乎疯狂的喷薄而出,沿着流动的血水燃烧。 能够燃烧生命的恶神之火简直是血魔巫术的克星,血水之中蕴藏的诡异生命力被暴力吞噬,成为助长火焰燃烧的薪柴,更别说林露还特意进行了蓄力。 这一轮火球,几乎将他剩余的精力完全抽空,脸色都随之苍白了一瞬。 所谓的无法停止、无法破坏,也只是相对来说而已,若是将生命连同精神一起烧毁,将整个血湖完全烧尽,莫非隐藏在其中的血魔意识还能凭空存活不成? 不死之身,不过是力量还不够,哪有什么真正不死的东西? 就算它真的足够厉害,被烧成这样还能复活过来,幸存不死,后面也还有更厉害的家伙等着。 手指搭上腰间别着的黑刀,林露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他倒是像看看所谓的古老巫术有多厉害,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能停过恶神火焰的灼烧,那么他也不介意让对方见识见识何为‘命定之死’。 哪怕是不朽的神明也会陨落,长生的半神也会在刀刃之下消亡。 伴火同行者,终会遇见命定之死…… 第九十七章 魔王的邀请 “我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 突然被这样询问,特蕾西娅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丝古怪。 自承接王位以来,有人敬她,有人恨她,有人将她视为希望,有人鄙夷她的软弱,但唯独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这位黄金树的领袖所真正在意的不是什么魔王、巴别塔的领袖、萨卡兹的英雄,仅仅只是‘特蕾西娅’这个人本身。 是抛去那些光环的、名为特蕾西娅的个人。 还蛮奇妙的……不过,不赖。 炽烈的火焰化作海洋,血水在其中蒸腾,以生命本身为根基的古老萨卡兹巫术也难以抵抗天然克制生命的灰灭之火。 在能够烧毁黄金的毁灭之力面前,所谓的鲜血盛宴就是一个笑话,从本质到威能都被克制的死死的。 那种掠夺一切的火焰将巫术之中的生命力都当作薪柴抽离,失去存在的根基之后,无论这门巫术的完全状态有多么恐怖,现在也只是无根浮萍,一触即溃。 这样的效果特蕾西娅自认就算是她亲自出手也是有所不如。 萨卡兹皇族历代传承的魔王之力所针对的方向更多是体现在意识和精神上,对于实体物质的干涉相对来说要微弱许多,远远不能像这种火焰一样来的彻底干脆。 限制和纯粹的暴力摧毁区别还是很大。 “当然可以,叫我特蕾西娅便好。” 皇女小姐温婉的笑着,轻轻点头,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冒犯的。 一方面对方本身就具备与她平等的实力地位,另一方面……她其实并不讨厌更亲近些的关系,奈何身位魔王,她天然就和其他的人有着一层不可逾越的隔阂,哪怕是最为信任的凯尔希,在交谈的时候也会有所保留。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林露直接单方面定下了朋友的关系,自来熟的凑近了些,笑的十分开心。 互相称呼名字,这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第一步迈出去,以后有的是功夫慢慢接触…… 时间嘛,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他愿意,衰老这种事就永远不会找上他,当一种可能性被放到无限拉长的时间之内,即便几率再小也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必然。 他不着急。 “朋友?那就是朋友了。” 特蕾西娅笑着点头,忽的抬起手臂,在火海之中翻腾的诡异呼啸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隐藏在古老血魔巫术之中的精神意志被更为强悍的力量暴力摧毁。 存在的根基崩溃,残留的精神意志也被碾碎,鲜血盛宴的消亡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定局。 对于普通人乃至精英干员你的阶层而言,由血魔贵族施展的古老巫术很难对付,非常棘手,可在抵达另一个层次的强者看来,也就那样。 要不是受限于魔王之力本身的问题和自身身体限制,这样的东西还不够被她看在眼里。 “那么,作为朋友,不知道能不能享受一些朋友之间的优惠?对于我们而言,黄金树的收费可是有些昂贵啊……” 心思转动,特蕾西娅噙着狡黠的笑意,眨了眨眼睛。 “朋友间的优惠?” 林露复述了一遍,忽的笑了起来,笑的异常灿烂。 “当然……不行,魔王掌控着半个卡兹戴尔,想必也不至于吝啬这些微末的财物吧?” 开什么玩笑,别的都可以谈,钱,那是少一分都不行! 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更别说他们现在这种表面朋友的关系了。 他的确很中意特蕾西娅这个人没错,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要主动去当舔狗,事关利益的问题,没得商量! 别看现在是落魄了……他可是交界地的王!以绝对力量登临王座的群星之王! 身为王者,突出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想要就自己去拿,而不是用妥协和讨好去换! 我想要的,我就去抢!他林某人,就是这么霸道! “唉,掌控半个卡兹戴尔?哪有那么风光,我这边可是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皇女小姐哀怨的叹息,没能趁机弄到一点好处似乎是有点失望的样子。 她环视着四周燃烧越发猛烈的大火,忽的开口邀请:“那作为朋友,不知道林露你有没有到我们刚弄到手的陆行舰上做客?这一次的委托任务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试探已经结束,不会再有人来。” “做客?好啊。” 不涉及到利益相关,林露也很愿意很这位魔王陛下进行更多的接触,被邀请之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痛快的回应。 不过…… 怎么总觉得好像是忘了什么? ------------------------------------- 啪嗒!啪嗒!啪嗒! 荒原之上,连成一片的马蹄声渐渐缓慢下来,托雷特打了个响鼻,放慢了脚步,从奔跑改换到漫步走的状态,趴在它背上的W终于了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远处的战场已经在在视线里变成小小的黑点,只有那座移动的庞然巨影越发显得清晰。 就算战场的规模再怎么扩大,跑到这个距离也是绰绰有余,甚至有些太远了。 此前W一直是被动的被托雷特带着走,根本没什么目标,现在停下来之后心里仍不住有点茫然。 那边的战斗到底要持续多久?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总不能要一直等着,直到林露找过来为止吧? “马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W犹豫着拍拍托雷特的脖子,轻声询问,她知道这匹马并不寻常,是可以当作人来看待的,林露不在身边,似乎也只有问问它的意见更稳妥一些。 “……(不知道)。” 长着牛角的硕大马头微微晃动,只是简单的动作,但是W就是看懂了它的意思,当下无奈的从马背上跳下来,担忧的看向极远处的战场,从这个角度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团燃烧的火光。 ‘等上半个小时,然后就回去看看吧。’ 她这么想着,却不知道林露已经跟着特蕾西娅跑到了陆行舰上,全然忘了让托雷特带着她跑路这回事。 第九十八章 林露:我想全都要! “这就是陆行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果然很壮观。” 全然忘了那边还有一人一马在等消息的林露此刻正站在陆行舰的甲板上,从上方俯视下面的大地,连连感叹。 哪怕这艘陆行舰整体被大量布幔遮盖着,也不能掩盖它雄壮庞大的体积。 这是一艘航行在陆地之上的庞然大物,长达数百米的躯体彰显着现代工业的伟力,以纯粹人力所铸就的奇迹。 与龙门那种移动城市相比,反倒是陆行舰给人的感觉更为震撼一些,毕竟前者实在太过庞大,庞大到用眼睛根本没办法看到全貌,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也只能看到一鳞半爪,除了‘真大啊’这样的感觉之外其实并没有更直观的感受。 因为太过巨大,反倒让人生不出多少震撼。 但陆行舰不一样,这是可以完完全全将其收入眼底的工业造物,从引擎的轰鸣震颤到坚固的钢铁躯壳无一不在昭示着堪称奇迹的工业壮举。 真正的站在上面之后,震撼的感觉愈发强烈,令人心神激荡。 从登上这艘陆行舰的那一刻,林露就觉得这种好东西他也得想办法整上一个,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钢铁造物,没有人! 巨舰大炮,简直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艘陆行舰是巴别塔建造的?你们用了多久?” 心里有想法,林露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就问了出来,毫不掩饰自己对拥有一艘陆行舰的渴望,想就是想,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我们只是修复了它而已,现在的卡兹戴尔并没有建造陆行舰的能力。” 提起这个问题,特蕾西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然,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婉笑意也沉静了几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今的卡兹戴尔已经支离破碎,原本辽阔的国土上几乎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城市,只有大大小小的自由村落零散分布,想要找一座完整的、尚且可以运转的工厂都难,哪来的能力去制造陆行舰? 这样的东西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有少数几个强国有能力独立制造,他们连大型源石引擎的图纸都没有,甚至不客气的说,哪怕把陆行舰相关的全部图纸都放到眼前,他们都没有能力造出其中的大部分零件。 建造陆行舰乃至于移动城市这样的庞大工程凭借卡兹戴尔现有的、几乎完全瘫痪的工业体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行性,就连修复残破的罗德岛号,让其能够重新发挥一部分功能都已经是努力了数个月的结果。 不过林露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只当特蕾西娅是在哀叹卡兹戴尔如今的现状。 现在没有建造陆行舰的能力,不代表战争之前没有分裂的卡兹戴尔没有,或许这艘陆行舰也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东西吧?毕竟细看过去,这上面很多地方还能看出没有完全修缮的痕迹,确实不像是崭新出厂的样子。 到底是国家级别的大势力,哪怕如今衰败也还有一份底蕴存在,能够找出这样的战争兵器。 但是没关系,以后他的黄金树也一定会有的! 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特蕾西娅身上划过,林露心里有了一点初步计划。 如果说卡兹戴尔的工业体系是在战争之后停摆的,那黄金树就是完全没有,就算恢复到全盛时期也很建造陆行舰搭不上边,但他可以捡现成的啊! 现在不就有一个大富婆摆在眼前吗? 只要成功攻略了特蕾西娅这个主人,那连人带船以后不是都得姓林? 身为萨卡兹一族的王者,用一艘陆行舰当作嫁妆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光是想想,林露就感觉追求特蕾西娅的东西更足了几分,谁能拒绝一个本身实力强大,又富得流油的美少女呢? “只要卡兹戴尔在你的手中重新统一,总有一天能够恢复到有能力建造陆行舰的程度,不是吗?” 他笑着安慰略显消沉的特蕾西娅,从甲板边缘俯视远处的战场,忽的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邀请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当然,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特蕾西娅能够感觉到林露对她的态度有那么一点微妙,这是以往所接触过的人里面从未出现过的,不过她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感觉十分有趣,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随意。 虽然两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此时交谈,却已经有些老朋友的意思。 “我想和黄金树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林露你觉得怎么样?” “更深层次的联系?你指的是哪方面?” 林露似笑非笑的转头,视线定格在身形曼妙的少女身姿上,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古怪,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想法的意思。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相信以这位魔王的年龄和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的想法,既然没有明确拒绝,反而邀请他来到这里,那就说明有戏,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与其遮遮掩掩徒惹人厌,倒不如直抒胸臆来的更畅快一些。 “不是你想的那样……” 特蕾西娅脸上飘过一抹红晕,很快平复下去,很是正经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巴别塔和黄金树之间能否建立更为稳定的合作关系?凯尔希你已经见过了,她对你们所拥有的一些东西极为推崇,那确实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想要寻求的,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可以更深入一些。” 她这么说着,目光平静的看向林露,实则心中也是略微有些忐忑。 在亲眼见识过那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力量之后,她对于黄金树就有了更多的想法,报告看的再多,终究不如亲自去看来的深刻。 拥有那种力量的黄金树,再加上可以压制矿石病的神秘赐福……正如凯尔希所想表达的意思一样,黄金树对于现在的巴别塔而言是威胁,也是机遇。 这无疑算是一场豪赌,赌对了,她们或许能够在那条路上走的更远。 要是失败……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不是吗? 第九十九章 此间事了 “那么,合作愉快。” 低速行进的陆行舰下面,特蕾西娅向林露挥手道别,看着他上马带着那个闷闷不乐的小雇佣兵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这才收回视线,一抹嫣红的血迹从嘴角显露出来,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平静下来。 “咳,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一定要快一些啊……” 轻声呢喃,特蕾西娅掏出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苦笑着摇头。 魔王之力的本质是以生命换取力量,哪怕是天生就是长生种的萨卡兹皇族也无力避免,越是强大,便越接近死亡。 她继承魔王的位置已经很久了,比许多普通人的一生还要长久,这份力量已经被开发到极致,这样的状态,不要说主动使用,就算什么都不做,超乎寻常的庞大力量也会给身体带来巨量的压迫,如果没有手指上的封印指环,现在的她恐怕连正常行动都无法维持。 这就是获取力量的代价。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小看了‘黄金树’,也小看了黄金树的领袖,他们所掌控的火焰从本质来说已经不必萨卡兹古老传承下来的魔王之力要差,说不定还会更强,所以在见面之后,她还是强行动用了魔王之力来碾碎血魔巫术·鲜血盛宴之中蕴藏的精神意志,避免自己这一方弱了声势。 只有站在平等的位置上,才能有合作基础。 巴别塔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想要不被人看轻,展示自己的力量很有必要。 目前来看,结果或许还算不错……好吧,可能和这个没有关系。 想到林露那根本没有掩饰的意图,特蕾西娅莫明感觉有些脸红。 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在乎的并不是她有多强,巴别塔有多强,他真正的看重的,就只有‘特蕾西娅’这个人,双方的深入合作能够毫无阻碍的顺利敲定,大概率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老实说,在她上百年的生命力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全凭过去的阅历打底才能保持镇定,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有些事情和活了多久没有关系,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哪怕是过去数百年也不会突然就搞懂。 在此之前,特蕾西娅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无暇他顾。 但是…… “但是,选择我的话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份突如其来得情感,不过特蕾西娅非常清楚林露所想的终究只会是一场空,将死之人,哪里还有资格去想这些? 她的身体已经无法长久支撑下去了,这副残破的躯壳早已在重压之下不堪重负,无法再回应任何人的期盼,多么炽烈的情感,最终也会随着生命的消逝一同消亡。 ‘等到巴别塔和黄金树的合作真正稳定下来,就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心里这么想着,特蕾西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童话故事和话本小说里擅长哄骗人心的坏女人,明知自己的状况却没有去主动解释,反而存着利用的心思,想要凭借林露的意图让黄金树和巴比塔进行更深层次的联系。 ——这简直太坏了,而且对林露而言并不公平。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说到底她只是个将死之人而已,哪怕再怎么讨厌权谋,为了身后的同伴也不得不去做。 “希望你可以一直走下去吧,凯尔希,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林露自然不知道特蕾西娅站在陆行舰下面正在脑子里自导自演一出小剧场,并为此深深纠结,他正跨在马背上暗自盘算这次的收获,以及如何在后续的合作里面拿到更多的利益。 特蕾西娅主动提出的深入合作正和他意,工具人嘛,还是越多越好,他一点都不介意。 无论巴别塔抱着什么目的来进行合作,他们都掌握不了最本质的东西,皮毛学的再多也无伤大雅。 因此这次合作和他看上特蕾西娅这个人没有半点关系,他也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问题让出任何本该获得的利益,公事私事,还是分清楚的好。 “林露,如果后面还有什么战斗类型的任务,你觉得我可以胜任的话,都交给我来执行吧。” W的忽然开口打断了林露的思考,他愣了愣,有些惊愕,随即摇头拒绝。 “你现在对于火焰祷告的掌握还不够熟练,不足以形成有效战斗力,暂时只需要学习就够了,而且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也接不到什么需要战斗的委托。” 龙门那边家大业大,就算真的有武力方面的需求那也不是W这个层次的实力能够满足的,巴别塔更不用说,那本身就是隶属于魔王麾下的军事组织、暴力机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打的。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黄金树和龙门、巴别塔的合作都会以研究和特产供应为主,基本不需要什么武力。 “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 这次W表现的异常执拗,她倔强的偏过头,神色十分坚定。 “让我去吧,战场会让人变得更加成熟。” “不行,战场又不缺你一个人。” 不过无论W怎么央求,林露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妥协的意思,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这里是他始终都放心不下的,不亲眼盯着怎么都感觉不太舒服。 这么大的战场,任何人都可以是炮灰,再怎么熟稔的人际关系也没办法免疫真实不虚的伤害,W总是想要跑到战场上来混一混功绩,在林露看来,她还差的远呢,仅仅是会放两颗炸弹还远远没办法让她在战场上立足,想要参与进这样的战斗力并且保证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怎么也要有巴别塔精英干员的水准吧? 就这么出去万一直接死在战场上,那她不是血亏? 第一百章 陈的纠结 好不容易弄回来的人,并且还拥有学习火焰祷告的资质,可不能就这么和炮灰一样毫无意义的死在绞肉机里,那完全是在暴殄天物。 所以林露不但没有同意W的要求,在回到黄金树之后还特意和莫斯提马还有菲亚梅塔叮嘱了这件事,让她们平时多留意一些,不要让她找到机会往外跑。 其实要不是龙门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林露是想直接把W带到龙门放在眼皮底下教导的,不过感染者和萨卡兹的双重身份会让W在龙门寸步难行,想想也只能暂时作罢。 与其来到龙门天天窝在房间里像笼子一样憋屈,还不如留在卡兹戴尔,至少平日里有足够大的底盘能够活动筋骨。 ‘在卡兹戴尔那种地方多待了几天,竟是觉得有点不适应龙门的环境了……’ 从魏彦吾的专门划分出来种植黄金树的府邸里走出来,迎面撞上龙门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血肉纷飞的枪林弹雨与喧闹的龙门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连林露都为之失神,不过,也仅仅是失神,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感叹似的叹了口气,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达他和陈合租的公寓。 本来有了魏彦吾特意划分过来的房产,公寓这边是可以不租了的,不过考虑到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了,而且房东基本没有什么可能把吃下去的钱重新吐出来,林露决定还是在这里住到月底,毕竟钱可不能白花,得算计好了才行。 咔哒~ 门锁弹开,面对并不算多宽敞的公寓空间,林露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他就在看到了打扮十分清凉的陈正半躺在沙发上,细长的龙尾沿着边缘垂落下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 夭寿了!他竟然在工作日看到了没有上班的陈! 对此,林露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是不是记错日期了?’ 陈这种生物,怎么可能在工作日的时候出现在家里?!她简直比近卫局的电子闹钟还要精准! “老……师,你回来了?” 正在他站在门口纠结的时候,陈已经转移到这边的动静,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略显生涩的问好,看得出来,她还是不太能习惯称呼上的转变。 “啊,回来了,不习惯的话不用勉强,和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可以,我又不在乎这个。” 林露笑着摆摆手,确认过墙上的电子日历日期没有错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又休假?” “不是,我特意请了假的。” 陈的回答出乎意料,她会请假不去上班而是待在家里,这简直堪称不可思议! 骤然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露甚至想上前摸摸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啪!” 意料之中,伸过去的手掌直接被拍开,陈眼睛一瞪,又坐回了沙发上,竟是少见的有些泄气,犹豫了半晌,凑近了些小声询问:“老师,我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点学习法术的基础?之前你在路上教我的血焰刀刃,我感觉都已经学会了,但怎么都用不出来。” 啊这…… 原来是为了这事纠结啊,怪不得今天的陈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少了许多精气神,想来是在学习祷告的时候遭遇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 提起这件事,林露的表情陡然古怪起来。 他忽然想起,如果他没记错的,当时在路上他只是告诉了陈使用血焰刀刃的具体方法,并没有来得及给她使用祷告必备的圣印记就赶回了卡兹戴尔。 从学习难度上来讲,血焰刀刃不算什么高难的祷告,这种附魔类型的祷告就算再怎么缺乏天赋,只要努力一些也是可以掌握的,但唯独有一点是绝对无法省略的硬性条件——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使用祷告就必须要手持圣印记,也就是蕴含信仰之力的道具,不必有多强,却必须要有,否则无论理论知识有多熟练也不能用出任何祷告。 也就是陈现在的状况。 她已经将使用血焰刀刃的所有细节了然于心,但是由于没有圣印记在手,那些东西就只能停留在理论层面,再怎么努力不可能变成现实,她缺少的不是天赋,也不是努力,而是一把‘钥匙’。 至于为什么当时没有给她圣印记…… 林露只能说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他根本没顾得上陈这茬。 不过虽然事情是这么个事情,说却不能这么照实说,要是知道自己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结果的根本缘由是某人的粗心大意所导致,脾气暴躁的小龙人还不得当场发飙? “咳,不必妄自菲薄,恰恰想法,你在祷告上的天赋是极好的,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你要知道学习祷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即便是最基础的祷告,从无到有去学习想要熟练掌握其理论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你能在几天之内掌握,已经是天才的表现。” “真的?” 陈有些不太敢确定,主要是她这几天已经努力了许多次,却连祷告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相信自己是什么‘天才’,要是天才的话,怎么会这样? “真的,事实上你放不出祷告的原因并不在自身,而且缺少最关键的钥匙,这应该怪我,按照我的预计你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熟练掌握理论知识,没想到这么快……这样吧,你就先用着我的这一个。” 林露从兜里摸出巴掌大小的双指圣印记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就是钥匙?” 听林露这么一说,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小骄傲的感觉,原来不是她有问题,而是天赋太好导致老师没能赶上她的进度做好准备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这些天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看到她如获至宝的捧着圣印记,林露不禁暗自赞叹自己的机智。 一样话百样说,同样的事情用不同的方式转述出来,这不就显得好听多了? 第一百零一章 叛逆少女陈晖洁 陈捧着那枚巴掌大小的圣印记细细观察,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觉得这东西更像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钥匙扣。 材质……大约是铁?或者某种金属吧……反正看上去也不是很高级的样子,造型酷似比划成‘Y’形的手指,上面铭刻了不少看不懂的花纹,疑似某种文字,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林露拿出来的指头圣印记算是最低等的祷告触媒,本身就是用来给学徒使用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作为批量制作的产物,这东西能用来执行祷告,作为触媒,但也仅仅是能用而已,没有任何一方面的加成偏向,温和、平庸、易操控就是它最大的优点。 所谓祷告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法术,和魔法师的魔法、战士的战技有着不少共同之处,区别只在于激活方式——它是需要用到‘信仰’的。 信仰之力,说白了就是智慧生灵的灵魂力量变种,无形无质的灵魂之力被后天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倾向,也就成了不同的信仰,祷告使用者凭借信仰去联通本身就存在于世界之中的种种力量,将之塑形,糅合成‘祷告’,本质上和魔法师使用魔法是同一个路子,只不过表现方式有所区别。 魔法师使用法杖当作施法媒介,去沟通外在力量,圣印记就是祷告使用者的‘法杖’,是必备的钥匙。 如果没有圣印记在手,正常人是不可能凭借自己使用出祷告的,就像一个精通各种烹饪理论的厨子,没有一口锅在手即便材料再怎么充足也不可能凭空煮出粥来,这是必要的硬性条件,使用,就要遵守。 所以尽管陈苦思冥想研究了好几天血焰刀刃的祷告也没能使用出来。 不过她在祷告——至少在血焰刀刃这门祷告上的天赋无疑是极好的,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她已经将使用这门祷告的所有理论和细节都熟练掌握,缺少的只是一把钥匙。 如今,林露给了她这把钥匙。 小龙人屏气凝神站在客厅里,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掌握着指头圣印记,缓缓划过剑刃。 刺啦! 血色火焰凭空燃起! 猩红的色彩一寸寸将剑刃包裹,将平平无奇的近卫局制式佩剑转化成燃烧的血色之刃。 一次成功! 长剑在空中挥舞,扯出绚丽的弧线,陈惊喜的观察着自己的杰作,心中异常振奋。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她陈晖洁,终于也凭借自己的努力真正使用了一次法术!这是零的突破! 天知道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的,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精通源石技艺的同学使用五花八门的法术,她难道不羡慕吗? 简直羡慕死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正常的青春期少女,自然也是渴望一些看起来比较酷炫的东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比起绚丽的源石法术,她使用的干巴巴的剑术根本没什么观赏性可言,只看外观就感觉低了一等,可是她又没有办法。 过去的数百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在其他人手中十分温顺的法术不知道为什么一经她手就总会变成无法操控的狂暴能量,久而久之连学校的老师都怕了她这个人,再也不敢把她带到教授源石法术的教室里去,生怕出什么事故把一屋子师生全给炸飞,最后就连她自己都放弃了使用法术的幻想。 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她,也是能使用法术的术师! 虽然这个法术与传统的源石技艺并不一样,连作用方式都大相径庭,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外表酷炫,又能实际提升近战杀伤力的法术,还有比这更适合她的吗? “恭喜,你看,我就说你是个天才,一定能掌握血焰刀刃的,这不是很成功吗?” 粗略扫过陈的长剑上燃起的血焰,林露对此也十分满意。 同样的祷告由不同的人用出来效果也会有所变化,归根结底无论是法术还是祷告都是一个搭建框架的构成,只要能顺利构建出来,剩下的就是由使用者自己去填充、操控。 陈的血焰刀刃从质量上来说还差了不少,只能算是刚刚入门,能够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但只要她持之以恒的联系,能够发挥的效果就会越来越强,甚至强化到不弱于某些强力祷告的程度,以她的天赋来说,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按照她学习祷告的进度一直走下去,用不了多久血焰刀刃就能在她手中发挥出不小的威力,那么……好像是时候教她下一门课程了? ‘但是教点什么好呢?’ 心中思索,林露一时间有些纠结,有时候学生的天赋太好对于老师而言也是一种苦恼,按照他的计划本来是要等几个月之后陈能够完全掌握血焰刀刃才有资格学习下一种祷告的。 但没想到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她就完全学会,剩下的只是时间积累的问题,那么作为老师,他也不能再继续要求陈去苦练几个月血焰刀刃,那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平心而论,在教导陈的这件事上林露确实没有要藏私的意思,既然应下老师的名头,就必然要尽力,他这个人缺点很多,但唯有一条是始终坚守的——那就是承诺,答应别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所以……到底要教点什么好? 眼珠转动,视线定格在陈收剑入鞘的飒爽身姿上,林露心里稍加思索,有了主意。 血焰刀刃算是对攻击力的拓展,习惯了近战、修习剑术十几年的陈本身也不适合转行去当远程职业,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近战的路子上。 对于近战职业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林露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给出答案——最重要的当然是攻击力和防御力,如今攻击能力有了,接下里的当然就是提升小龙人的防御力,甚至后者还要更重要一些。 从一个弱小到连女巫都没有褪色者一路登临王座,林露在交界地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之战,对此他是极有发言权的。 在他的理解里,再怎么花里胡哨的攻击其实都是次要的,只有身板够硬、技巧够强,才能打出输出,能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你手里的大剑锋利无比,甚至能够伤及神祇,那又怎么样? 没有一副足够强大的身体,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遇见真正的强者连挥剑的机会都不会有,就会被人一招秒掉,到时候再怎么强大的攻击也是无用。 当然,经由无数次战斗磨砺出的技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补足,但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我的东西,除了经受战斗的磨砺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那么,接下来要教什么就不难决定了——他要教导陈防御类型的祷告! 强悍的攻击并不可怕,强健的体魄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个人在掌握了强悍攻击能力的同时身体又异常抗揍! 不能挨打,怎么打人?! 在对抗交界地那群牛鬼蛇神的时候,林露就深谙此道,他每次大战之前都是要连吃带着魔法祷告一起上先给自己拉满增益BUFF的,那么作为弟子,陈自然也要继承这个光荣的传统。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陈到底能不能学会。 像巨人祷告、黑焰祷告那种特殊性质的祷告以她现在的程度还没有资格修习,就连黄金树庇佑和古龙祷告也不一定能学的会,这才刚学会走就想着跑,实在太着急了些。 因此一番斟酌,林露很快就挑选出了适合现阶段的陈去学习的防御性质祷告。 双指祷告·恢复。 双指祷告·魔力防护。 野兽祭司祷告·野兽火力。 野兽祭司祷告·野兽健壮。 这四个祷告都是属于如何相对简单的类型,没有太多要求,只要努力学习,基本上人人都可以用,并不如何考验天赋,关键是它们虽然入门的门槛很低,但效果却丝毫不差。 “谢谢。” 收剑入鞘,陈眼中的兴奋之意稍稍减弱,这才发现自己的穿着似乎有些不太雅观,先前因为始终用不出祷告来所以心情憋闷,也没想那么多,就只套了一件衬衫一条短裤赖在沙发上苦思冥想,这样的打扮,在异性面前终究是拿不出手的…… 想到这里,龙警察不禁有些脸红,视线游移,匆匆忙忙的说了一句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 林露好笑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上面柔软凹陷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以及淡淡的馨香,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 还挺好闻的…… 雷厉风行的龙警察并没有让人等太久,大约几分钟时间,穿戴整齐的龙族少女便急匆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残留着淡淡的红晕,手掌紧紧的攥着指头圣印记,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下意识的坐到了沙发空出来的位置上。 这间公寓里的沙发其实并不大,最多也只能容纳三人并排坐上去而已,她这么一坐,沙发顿时向中间凹陷下去,两个人距离一下子贴的极近,险些贴到一起。 “……” 陈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心下感觉有点尴尬,但又不好意思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开口询问:“老师,我接下来是要继续研习血焰刀刃吗?” 这样的态度和平时其他人眼中为人严肃刻板的陈晖洁简直判若两人,若是被人看了去,只怕要大吃一惊。 毫无疑问,这是亲近的表现,也只有在自己极为信任的面前,她才会有这样缺少防范的表现。 只是,她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能够享受到了。 林露自然不清楚这一点,不过他还是十分受用,笑着点头:“血焰刀刃的研习不能落下,你的祷告只能算是刚刚入门,要想真正发挥出全部威力还要勤加练习才是,不过别的地方也不能落下,不必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种祷告上面,以你的天赋,已经有资格接触下一种祷告了。” “真的?!” 闻言,陈眼前一亮,露出惊喜的表情。 若是其他人,哪怕是魏彦吾的称赞,陈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话从林露嘴里说出来却让她非常高兴。 有些话从在意的人口中说出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当然是真的。” 林露笑眯眯的伸出手掌,陈有点不明所以,稍加思索之后才明白过来,犹豫了一下,将握着圣印记的手放了过去。 她记得之前教授血焰刀刃的时候,林露就是这样手把手教导的,通过身体的直接接触让她感受祷告运转的具体流程,这次应该也是一样吧? 陈并不喜欢与异性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不过对象是林露的话……她倒是并不抵触,老师和学生在教学过程中有肢体接触,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概? “……你接下来要学习的是一种加持在身体上祷告,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你的体质,让战斗中出现的轻微伤势和体力消耗快速恢复。” 祷告的学习是理论知识的传授,林露的意思只是让她把圣印记递过来而已,没想到放下戒备之后略显呆萌的小龙人直接就贴了过来,还主动把两人的手掌握到一起。 不过,谁会讨厌和美少女的直接接触呢? 反正林露不会。 他握着陈的手掌,一边讲解具体的使用方式,一边发动了野兽祭司祷告·野兽活力。 获得智慧的野兽们可能也明白——文明最终会让野性消失,摆脱了兽性驱使的野兽祭司掌握了代表文明的祷告,可以将野兽的活力寄宿于体内,强化体魄。 这份祷告来源于野兽祭司古兰格,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神人的影子野兽、令众多半神都为之畏惧的黑剑·玛利喀斯。 它曾经亲手击败了掌握命定之死的宵色眼眸女王,将命定之死的力量封印在自己的剑上,以此威慑半神,从它的手中流传下来的祷告,简单,却也效果非凡。 野兽活力的恢复能力,甚至可以与高阶黄金树祷告·黄金树赐福带来的恢复能力比肩,虽然没有黄金树赐福那种全方位的提升,但在恢复方面是丝毫不差的。 如果陈能完全掌握这门祷告的精髓,配合她本身就十分强大的龙族血统和体魄,恢复力必然会提升到一个异常恐怖的程度,到那时恐怕会对她造成极大压力的赤霄剑也不能再伤到她,随意拔剑,不再是梦想。 当然,陈的问题要更复杂一些,她其实并不缺少拔剑的能力,差的是一份心境。 “野兽活力和血焰刀刃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祷告,但它的使用方式并不复杂,以你的天赋应该很快就能掌握,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熟练应用这两种祷告并且将其发挥出应有的效果,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到时候我会教你其他祷告。”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虽然这次的祷告在外在表现上没有什么特色让陈略微有那么一丁点失望,但从效果来看这无疑也是一种十分有用的法术,只要实用,那就够了。 她毕竟是要学习战斗相关的手段的,不是来学杂耍的,华丽的特效什么的……想要归想要,终究还是得给更实用的东西让路。 而且以她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去说什么‘教给我一些更华丽的法术’这种话。 那太羞耻了。 “不用着急……说起来,你的实力在这个年纪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大部分同龄人都不会比你更强,应该没有必要这么急切的追求实力吧?” 将野兽活力的全部内容细细讲解了一遍,林露略微犹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其实从那天在楼下陈急迫的想要学习如何驾驭赤霄剑的时候他就有这种疑惑,只是碍于当时的关系不好开口询问。 从身份上来说,陈是魏彦吾的侄女,天生的贵族,她的地位已经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攀上的高度。 论实力,龙的血脉加上本身卓越的天赋以及十几年刻苦修行,她也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同龄人,甚至同样走到了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比如那些近卫局的普通警员,他们中有的人人到中年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这样一个天赋、血统、家世都堪称顶尖的人,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的追求力量? 还是说……她真正寻求的并不是力量本身,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譬如,想要得到某个人的认可。 “我,我……” 提到这个问题,陈兴致勃勃的表情顿时黯淡下去,目光闪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低垂着脑袋,少见的消沉,神色复杂。 “我先要尽快晋升到近卫局的特别督察组,所以需要更强的力量。” 最终,她说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这能算是什么理由? 毫不客气的说,整个龙门都是她家开的,魏彦吾在这座城市说一不二,权势滔天,堪称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以她的身份,别说是区区一个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的职位,就算是近卫局的局长如果真的想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按照魏彦吾对她的态度,说不定连未来龙门之主的位置也是留给她的,这样的目标有什么值得努力的吗? 还是说她想要倚靠自己的努力晋升上去,算是证明自己?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初次见面的陈表现出来的身份就是一个尚且还在为了生存而奔波的近卫局新进警员,会在乎工资,在乎全勤,考虑消费,平时也看不到有大手大脚的习惯,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完全看不出家世显赫的样子。 而且从之前的接触中也能看得出来她和魏彦吾的关系似乎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种单方面的仇视。 或许问题就出在这里? 叛逆期的女儿想要通过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不行就要被迫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这种都市言情剧的剧本未免也太狗血了些……陈看起来也不太像是那种青春期的叛逆少女。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这样,区区一个特别督察组的职位,以她现在的实力只要把控住心境,能够完全发挥的想要加入进去也是易如反掌吧? 要是这样的实力都不足以达到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的入职门槛……那个什么特别督察组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莫非个个都是超人不成? 第一百零二章 林·少女情感大师·露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想要什么。” 沉默良久,陈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眼神一片茫然。 加入特别督察组当然算不上什么目标,以她的能力如果想要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但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够抓的住的东西,其他的……都太过遥远,遥远到连记忆似乎都已经模糊。 她始终记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姐姐塔露拉被乌萨斯的公爵强行从龙门掳走,而作为一城之主的魏彦吾,他什么都没做到,没能保护任何人。 她就愣愣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姐姐被带走,看着魏彦吾讲述所谓的苦衷。 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最初她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却又在魏彦吾的话术下停留在这里,加入了近卫局,然后……然后又要做些什么呢? 她想要去找回塔露拉,想要查明一切的真想,想要挽回已经发生的悲剧。 可那……实在太过遥远,遥远的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如此执着的追寻力量,不过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罢了,她试图让自己相信,只要变强、再变强一点点,就能去做那件事。 可是她自己也明白,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可能闯入乌萨斯公爵的领地带回自己的姐姐,也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复活过来,所谓的努力,也只是努力。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拔不出赤霄剑的理由了吧?” 看她这副样子,林露感觉有点心疼,或许这才是雷厉风行的陈警官最真实的一面? 她不是什么强人,也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执法者,只是一个固执的追寻着过去的女孩而已,看似坚硬的外壳下面,实则比谁都要脆弱。 “……或许吧,像我这样的人,拔不出赤霄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吐露心声之后,陈完全进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废的低气压,茫然的瘫在沙发上,脸上满是自嘲。 “介意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吗?” 看她这副样子,林露也是有点头疼,他可不擅长什么嘴遁啊,劝慰人这种事……他还是更擅长用拳头来讲道理。 不过意外把人家女孩子搞成这副样子,就这么揭过去不管不问好像也不太好,所以他还是问出口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 坚硬的外壳一旦破碎,暴露出来的就是最柔软的本质,这样的状态下,陈对林露的态度的显得愈发亲密,如果是游戏,那么一定能看到她脑袋上弹出的好感度+1、好感度+1的气泡。 处于迷茫之中的龙少女下意识就把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当成了倾诉对象,开始讲述发生在龙门过去的事情。 整个故事可以说是毫无理性可言,通篇都充斥着纯粹的主观猜测和臆想,即便是之前完全不了解的林露都能听的出来,与其说是讲述过去,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发泄情绪。 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吃瓜群众林露对此不发表意见。 他将陈的故事挑挑拣拣,去芜存菁,精炼出了其中一条执念最深的重要信息——陈的姐姐塔露拉,在过去被乌萨斯的公爵科西切使用阴谋手段从魏彦吾的身边带走,带回了乌萨斯。 无论故事里的其他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真相如何,那都不重要,只要这一条是可以确认的就足够了,这也是陈目前记忆最为深刻的执念,她始终不曾忘记想要找回自家姐姐,想要再见到塔露拉。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目标明确,作案人员明确,那么事情就可以回归到最原始的本质,同时也是林露最为擅长的领域——用拳头讲道理。 那个什么科西切能用暴力手段把塔露拉从龙门带走,那么知晓明确目标之后他自然也可以从乌萨斯再把塔露拉抢回来,如此,一切症结都迎刃而解。 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陈到底能够为了这个目标做到哪一步?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深到那种程度,目前最多只能算是可以信任的朋友、老师和学生,也就仅此而已。 仅凭这样显然不足以让林露真的去做这种事,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这是在任何地方都通用的真理。 “陈晖洁。” 从认识到现在,林露第一次十分严肃的称呼陈的全名,不自觉发散出来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让陈顿时从颓废茫然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做什么什么之后,本来就脸皮很薄的少女脸上涨红一片,整个人差点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接下来传到耳朵里的话又让她愣在当场。 “陈晖洁,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把塔露拉带回来,你能为此付出什么?” 带回塔露拉? 陈的只听进去了这五个字,大脑一阵轰鸣。 被乌萨斯公爵带走的塔露拉,要怎么才能带回来?乌萨斯可是能够和炎国分庭抗礼的强大帝国,公爵更是其中位列顶尖的大贵族,科西切手中掌握的力量甚至有可能比整个龙门、比魏彦吾还要强大……不可否认,魏彦吾确实是她能够接触到的最强的人,连他都没有办法,这件事要怎么做到? 但是这话从林露口中说出来,陈下意识的就信了几分,这个掌握着从未见过的神秘法术、被魏彦吾奉为座上宾、来历神秘的男人,说不定真的能够做到呢? 那么,她能为此付出什么? 与一个强大帝国的公爵为敌,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足以抵偿? 苦涩在心中蔓延,陈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即便林露能够做得到,她也付不起代价,她甚至连一份正常的用来雇佣佣兵的佣金都支付不起。 “回答我,陈晖洁,你能为此付出什么?” 清晰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林露又问了一次,神情严肃。 陈有些恍惚,紧咬着嘴唇,忽的抬起投来,眼神坚定的开口道:“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你的一切?如果我想要你这个人呢?” 如同潮汐一般涌动的气势陡然消散于无形,沉闷的气氛融化开来,林露表情的古怪的抱着双臂,调笑似的询问。 “可,可以——” “开玩笑的。” 不顾旁边像是煮熟的大虾一样变得红彤彤的少女,林露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沉吟一番,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帮你找回塔露拉,代价是你要加入黄金树,为我做事。” “可以,我同意了!” 听到这个条件,陈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小小的失落,莫明有些烦躁,不过这种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她牢牢压进心底,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只要你能做到,我可以向你宣誓效忠。” “宣誓效忠?现在还流行这个?” 林露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玩意都是什么时代的老古董了,他这边可不讲究那个,黄金树赐福就是最好的约束,加入了黄金树还想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实说,陈的价值还不足以抵得上招惹一个乌萨斯公爵的代价,可是……谁让他是林露呢? 群星之王,随心所欲,想做就做,就是这么肆无忌惮! 莫说是区区一个公爵,就算是乌萨斯的皇帝……那还是要想想的。 不过等到黄金树进一步成长之后,即便是皇帝也不是不能招惹,乌萨斯以强硬的军事力量文明世界,兵多将广,武器精良,的确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但是他们可以派遣大军压境,林露也有充足的自信让他们的皇帝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只要足够强大,个人的武力真的可以凌驾于所谓的帝国之上,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并不是一句空话,当个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弱者的数量就变得无足轻重。 当然,现在的黄金树还不足以支撑他做到那一步,不过只是一个公爵的话对付起来还是不难的,大赐福已经重新联通,曾经收集起来的神兵利器就躺在仓库里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想杀皇帝很难,杀一个公爵……很容易。 如果那个科西切足够聪明,他就该知道怎么为自己的脑袋着想。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希望,陈表现的异常积极,一扫之前的颓废茫然,整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做点什么。 “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最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你姐姐的事情得放到下个月,你在家里等消息就好,反正你这点实力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只会添乱。” 林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泼了一盆冷水。 “啊这……” 虽然自己也知道她的实力在一个大公爵面前基本是不值一提,但也没必要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 陈表示这话有点伤人,不过为了姐姐,她忍了。 不忍也不行,如果这事真的能办成,那这人就是她以后余生的老板,除了忍还能怎么办呢? 想到之前那个调笑似的的问题,陈感觉脸皮又开始燥热起来,有点分辨不清那到底是玩笑还是什么。 不过,从乌萨斯的大公爵手里抢人啊……这听起来就很疯狂,陈敢打包票,整个龙门包括魏彦吾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这种想法,就算是说给他们听大概也只会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并且大概还会任何说这话的人脑子出了问题。 可是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准备付诸行动,并且给出了明确时间,就在下个月,言语之间,丝毫没有把常人敬畏都来不及的大贵族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视对方如无物。 别的不提,单单是这份气魄就让陈有点小小的憧憬,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还说过想要当一个侠客来着……真正的大侠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作为维多利亚皇家近卫的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陈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个人价值远远够不上对乌萨斯公爵出手的代价,可林露却只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是不是代表……先前那句调笑无论怎么压制都不停的在脑子里来回循环。 陈有些窘迫,感觉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抓过桌子上的圣印记慌慌张张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思。 “……她这,什么毛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露总觉得今天的陈有点重度精神病人潜力股的意思,这一惊一乍的,精神状态明显就不太对劲。 可能是太过兴奋的缘故? 人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总是容易做出一些失了智的行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让我想想,和巴别塔的合作很快就可以稳定下来,然后是龙门……龙门这边问题不大,还有就是大帝说的莱塔尼亚剧团的事情,制作人偶,转移灵魂的技术,这是必须要拿到手里的,菈妮最近清醒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这个不能拖……” 小龙人逃回房间,林露自己独占了沙发的全部空间,舒舒服服的躺倒下来,嘴里喃喃自语,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和巴比塔还有龙门的合作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是已经敲定下来的事情,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可以,唯一的麻烦事就是接下来要接触的那个莱塔尼亚剧团。 以他对大帝的了解,能够被他记住的剧团绝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演出团体,其中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可能不好招惹。 不过问题也不大,大不了到时候叫上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一起,在卡兹戴尔境内的话,说不定付出一些代价还可以把当代魔王特蕾西娅请过来助拳,或者是从巴别塔获取一些帮助,都是可以的。 而且他也不是要过去覆灭那个剧团,只是要寻求技术而已,这件事没准能够通过交易的方式达成,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他手里还是有不少价值颇高的好东西的,用来交换几份技术应该绰绰有余。 等到剧团的事情解决,拿到相关技术之后,他就可以启程前往乌萨斯,前往公爵科西切的领地去找陈的姐姐塔露拉。 既然当年科西切选择把人带走而不是杀死,那么塔露拉对他来说应该是有其他价值的,现在仍然存活的概率非常大,只要人还活着,哪怕是奄奄一息或者病入膏肓什么的都没有问题,黄金树的修复技术在这个世界首屈一指,效果显著,有一口气在就能救的回来。 就算没气了,能找到尸体的话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只是那就要麻烦许多了,从省事的角度考虑人还是活着比较好。 至于袭击一位公爵会不会引来乌萨斯帝国的关注,这事并不重要。 他又不是傻子,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可能会直接显露本来面目杀过去,弱智才会那么干。 堂堂群星之王,掌握的杀人手段何止百种?其中很多都是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到时候只要干脆利落的做掉科西切,把人带回到混乱的卡兹戴尔,那里天然的混乱环境就是洗去痕迹的最好方式,没有人会猜到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他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现在在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名声不显,乌萨斯的皇帝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一号人,怎么都联系不到他头上来。 只要事先做好周密的计划,这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要怎么干脆利索的做掉科西切,用什么方式去做留下的痕迹最少。 恰好,他最不缺的就是杀人的手段。 第一百零三章 年的大发现 “小林,又来吃包子啊。” “谁叫王叔你手艺好呢?这小笼包怎么吃都不腻啊。” 清晨的早点铺子里,林露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笑着和店老板闲聊两句,掰开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咬进嘴里,细细咀嚼,末了喝上一口自清亮的紫菜蛋花汤,顿时感觉浑身舒畅。 别的不提,这个世界的食物确实是比交界地强的多了,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特别是在商业极度发达的龙门,更是不缺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小笼包,便宜实惠又好吃,算是这段时间吃的最多的早点了。 没办法,就好这口。 “呦,林露,早啊。” 啪! 盛着两根油条的塑料盘放到桌子上,林露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毛茸茸大脑袋。 阿,龙门鲤氏侦探事务所的员工,同时也是活跃在龙门灰色地带的黑医生,颇有名气,性格顽劣,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他亲手制作的三无药品和堪称诡异的治疗手段令每个被他治疗过的病人都印象深刻,尤其是某些莫名其妙的副作用更是让人叫苦连天。 不过他做出来的一些药品用在整蛊上倒是挺好用的,林露也是购买者之一。 在龙门这种地方送快递,上城区自然是还算体面,但企鹅物流的业务范围可不是仅仅止步于上城区,三教九流,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接,时常也会遇到几个恶客,碍于龙门的规矩动手的话又要保持分寸,这时候阿的三无药就能派上用场了。 “难得在早上能看见你,起的挺早啊。” “嗨,本来是在睡觉的,谁知道老鲤突然跑回来了,动静还挺大。” 阿嘴里抱怨着,忽然露出一抹怪笑,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小声道:“我最近又研发出了一个好东西,要不要了解一下?” 好东西? 林露顿时警惕起来,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包子拉远了一些,微微后仰:“说说看。” “就是——” “什么好玩意?让我也瞧瞧?” 略带沙哑的女声从旁边响起,阿登时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油条拔腿就跑,然而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只鲜红的花臂扯住衣领,整个人都蔫了。 “大,大姐!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他哭丧着脸扭过头,像是被抓住了命运后颈的小猫咪。 “算了,我今天心情不错。” 看他这副样子,年咂咂嘴,松开手掌,看着阿慌不择路的跑走,愉悦的勾起嘴角,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大声招呼。 “老板,四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多放辣椒!” “啧,怎么着?你不会又没钱了吧?” 林露下意识的摸了摸钱包,随即想到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百块,心下安定不少。 只要我没有钱,就没人能从我手里借到钱! “哪能啊,放心,今天不借钱,就是过来看看你。” 年眼珠转动,小巧的鼻子耸动几下,忽的皱起眉头。 “你跟人打架了?” “你这鼻子,属狗的?” 林露大吃一惊,那都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这居然还能闻出来的吗? “太明显了啊,那股味道……” 趴在桌子上,年幽幽的看过来,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不解和疑惑。 她竟然从林露身上闻到了二哥的味道,很清晰,很浓郁,那股缠绕不去的黑气,必然是直接接触之后才能留下来的。 可问题是……她那二哥已经把自己细细切成臊子了,疯的不行,并且远在庙堂之上,被盯的死死的,和她这种没人管的放养类型可不一样,都那样了,祂莫非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跑到龙门来搞事不成? 而且,就算祂真的跑到龙门,战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那股浓烈的气息,可不像是擦肩而过式的接触,两者战斗过的几率高达八成,只要是发生过战斗,在龙门这片地方难道还能躲过她的嗅探? 还是说十来天不见,林露去炎国腹地转了一圈? “味道?我已经洗了不少次澡了,还能闻出来?” 味道很明显这种说法让林露非常疑惑,真有什么味道的话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不是洗澡的问题,这个解释起来蛮复杂的,总之……这些天你是不是接触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 “……那还挺多的。” 奇奇怪怪的家伙,林露想了想,感觉凯尔希算一个、特蕾西娅算一个,黄金树下突然窜出来的源石虫也算一个,包括那个跑过来开大送人头结果被混合双打直接秒掉的血魔也能算一个。 “看来你这几天的经历很精彩。” 年嘴角一抽,无奈的坐直了身体,伸手直接握住了林露搭在桌子上的手腕。 既然林露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那索性就把那道余下的气息直接抹了去,左右不过是残渣而已,本体她是打不过,擦掉一个印记还是很容易的。 不管那个疯子又在暗地里谋划什么阴谋诡计,这可是她先看上的人,已经养了几个月了,就等着开花结果,祂想横叉一脚摘桃子?想屁吃!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道二哥留下来的印记居然远比预想中要顽固的多,就像是打定主意盯死了一样带着莫名的执念,随手抹了几下竟是没有成功。 ……多大仇多大怨? “喂,我说,你抓的时间可够长了。” 无语的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腕不放的鲜红花臂,林露无奈的晃动手臂轻轻挣脱开来,夹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这么下去年说的气味一点都没有发现,倒是差不多该沾上她的味道了。 他林某人可是正经人,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咳咳,不太好。 “有意思,真有意思。” 年的表情从惊愕转到慎重,又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随意一扫而空,从认识到现在,林露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我决定了,接下来几天就跟着你走,倒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想搞什么把戏!” 第一百零四章 神明不朽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直说,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 看她一副认真起来的样子,林露有点头疼,这麻烦精怎么看都像是要搞事,他最近事情很多,可没功夫陪着她胡闹。 “那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你确定要听?” 年一手撑着下巴,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 “那就长话短说,我对背景故事不感兴趣。” 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个包子,林露瞥了她一眼,惹来大大的白眼。 “行吧行吧,其实也没什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鲜红的花臂端起盖着厚厚一层辣椒卤的豆腐脑,也不用勺子,直接一饮而尽,年回味似的咂咂嘴,忽的趴到桌子上,神神秘秘的开口。 “神?” 林露嘴角勾起,摇头失笑,端起自己的紫菜蛋花汤,什么都没说。 而落在年的眼里,这又是另一副样子。 那是什么表情? 嘲弄?不屑?还是满不在乎? 不过这并不影响年接着往下说。 “你可能不信,但在这个世界上,神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掌握着足以对抗天灾的强大力量,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对神造成威胁,他们的生命永无止尽,不死不灭……” “嗤~”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突如其来得嗤笑顿时惹得年怒目而视,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突然发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继续,继续。” “……总是,神就是那样的存在,他们游荡在文明的历史之中……啊算了算了,我就明说吧,你被一个炎国的神盯上了,身上带着祂的印记,那个家伙最擅长下棋和布局,惹上祂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这些天你最好别离我太远。” 年本想接着吹嘘一番,但看到林露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也说不下去,索性直接摊牌。 “所以就是有个不死不灭的神盯上了我,然后你打算保护我?” 放下手里的汤碗,林露若有所思的的摸着下巴,忽的抬头看向连连点头的少女:“神要算计我,你却有信心保护我?” “当然,只要你不离开我太远,无论那家伙想干什么都不会得逞。” 年拍着略显贫瘠的胸口,自信十足,傲然道:“要问为什么,因为——我就是神啊。” “你?神?噗嗤~” 听了这话,林露实在是没绷住,笑出声来。 他斜睨着这家伙,小小的一只,没脸没皮,还真是看不出来,神就这德性?那这个世界的神未免也太low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啊!” 本来想收获一波震惊,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嘲笑,年当时就忍不住了,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两眼一瞪,周围的温度瞬间上升。 “别急,别急嘛,别把人铺子点了。” 看她大约是急了,林露连忙出声安抚,倒不是他不信,实在这家伙平时的做派看不出哪里像个神。 “哼,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风光过的!” 年看了一眼四周,又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啃自己的油条。 “我知道你不信,毕竟听着确实不太像真的,不过我也没有忽悠你的必要不是?” “那倒也是……你这样的神还真是闻所未闻,所以你是什么神?电影之神?” 仔细想想也是,年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也确实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又没有啥好处。 “哪有那种东西啊!” 年闷闷的咽下嘴里的油条,看向林露的眼神有点奇怪。 这……应该是信了吧?那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神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怎么,你还是不信?” “信,我信啊,不就是神嘛,走吧,边走边说。” “哎你等等,我还没吃完呢!” 匆匆抓起桌子上的剩下的一根油条,年起身跟上,眼神十分不解,莫非这人以前接触过别的神?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片大地如此广阔,上古年间散落各地的神明还是不少的,偶尔遇到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喂,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那可是神,不死不灭,能够与天灾抗衡的神!” “如果你想借此吹嘘一下自己,那我可以勉强配合一下。” 什么神不神的,林露表现的兴致缺缺,他早就清楚,所谓神明,也不过是更强一些的生物罢了,没有什么可恐惧害怕的。 神明而已,他又不是没杀过,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永恒不朽的。 “我拿这个吹嘘自己干嘛。” 年翻了个白眼,匆匆跟上脚步,非常好奇,小声问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长生不死的神,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吧?” “于我而言,长生早已触手可及,不死……笑话罢了。” 脚步放慢了些许,林露淡笑着略微撩开腰间的衣服,漆黑之色一闪而没。 惊鸿一瞥! 年的脚步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淡紫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茫然……又夹杂着一丝丝恐惧。 那把短刀出现在视野里的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便攀上心头。 如此近的距离,若不是林露主动展现,她甚至事先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特别之处! 会死……真的会死!年能够清晰的感觉从那刀刃之上传递出来的冰冷杀机,如果被那把刀刺中,真的会死! 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不是死去之后还能从坟墓中复活,一旦被它杀死,那就真的死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武器,区区一把匕首,竟能打破神的不朽? 若是如此,那神与凡人何异? 能够手持这样的武器,林露他又是什么人? 那刀刃之上的死寂与毁灭是如此真实,隐隐夹杂着骇人的气息,年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把刀不仅仅是能够弑神,而且曾经真的杀死过至少一位神明! 结合林露的态度……他是否就是那个弑神之人? 因为曾经战而胜之,所以才有不把神放在眼中的自信? 一时间,年心乱如麻。 第一百零五章 命定之死 “不老,不死,不朽,不灭,摆脱物质世界的束缚,与此世长生久视,多少人都在追逐?” 林露将漆黑的短刀拿在手里旋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年眼神越来惊恐。 “短寿种族渴望长生,长生种族渴望永恒的力量,就像是追逐着太阳的飞蛾,明知前方是熊熊烈火,却总有人试图闯过。” “可是啊,火终究是火,是能烧死人的,伴火同行者,终有一天会遇到命定之死,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真正的不朽,过去不会有,未来也不会有,天下岂有永恒不灭者?” “命定之死……命中注定的死亡?” 年凝视着转动的刀刃,努力想要平静下来却始终无法做到。 那把刀给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看到它,就仿佛看到死亡近在眼前,从未如此清晰。 在它面前,即便是号称不死不灭的神也难掩心中战栗。 “也可以这么说吧,命定之死,即是死亡本身,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终结之日,寻常的力量杀不死神,但命定之死可以。” “这把刀,就是命定之死?” “不算,只是沾了一些命定之死的残片,那份力量不在于多少,而是在于有还是没有。” 将短刀挂会腰间,林露偏过头,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不过它也是特殊的,因为它曾经杀死过……按照你们的理解,那可能是一位神,掌握着强大力量,不会迎来死亡的神,就死在这把刀下。” 果然!这把刀真的曾经完成过弑神的壮举! 年的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都随之一颤,犹豫半晌,咬牙问出了那个让她十分在意的问题。 “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 看着‘神明大人’的表情瞬间绷紧又松弛下来,林露觉得颇为有趣,如果她没有说谎,那这个世界的神看起来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嘛,真的不太像那种掌握着强大力量、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 “还好,还好……” 得到否定的答案,年稍稍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然而,没等她再次提问,就听见旁边的男人压低声音说出了更为恐怖的发言:“这把刀杀死的神不是我干的,不过类似的神或者更高级的,倒是杀过一些。” 这话没什么毛病,按照年所说的评判标准,那交界地的半神们放在这里妥妥的就是真神,同样的不死,同样的力量强大——这个暂时待定,毕竟半神里也有葛瑞克那么丢人现眼的家伙。 不过总体来说,大部分的半神都是很强的,比如碎星将军拉塔恩,司法官拉卡德,恶兆王蒙葛特,鲜血君王蒙格,他们都是具备强悍力量的半神。 而且如果用掌握的力量来评定,像满月女王那样的英雄也不会在实力上逊色于诸位半神。 只是这样评判的话,那葛瑞克恐怕要被开除神籍,毕竟交界地的诸多半神和英雄力量就数他最为丢人,明明掌握着最为强大的‘重心法环’,却搞了一堆没有用的手臂插在身上,接个龙头就奉为至宝——他接的那条小龙还是交界地最为弱小的那一类飞龙。 这样的行为只能用有辱门风来形容了,但凡他能从他爹那里学到几手祷告或者法术都不至于混成那个鸟样。 再者说,你接肢就接肢吧,接一堆手上去战斗的时候除了摇来晃去当气氛组能用上的根本没几个,肢体利用率极低,甚至还不如魔法学院的人偶兵或者藏在暗影里面的王室幽魂。 丢人,实在是丢人。 “杀过……一些?!” 年闻言张大了嘴巴,对于凡人而言,能够与单独的神对抗都已经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丰功伟绩,然而林露竟然真的杀死过神,还不止一位,那岂不是说她这样分裂出来的神明碎片更没有排面了? “人被杀,就会死,神也不例外,你们这些活的长的家伙啊,总是想着搞出点大事,我猜,你说有神盯上了我,那个神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虽然是猜测,但林露说的斩钉截铁,更像是盖棺定论。 事实也证明他说的确实没错,年直接沉默下去,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天才重新出声。 “没错,他确实和我有关系,但他盯上你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不至于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接近你。”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么我可以离得远一些。” 说到这里,白发兽角的少女神情黯然,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这件事确实和她没有关系,她也并不是抱着什么狭恩图报的态度才说出这个消息,打算凭此接近过去。 不过,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事实就是打算动手的那个就是她名义上的二哥,与她关系匪浅,林露因此产生不信任和戒备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信任的培养是个极为困难的过程,培养很难,崩溃却只需要一瞬间,她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努力,只因为现在的林露已经越发接近那个传说。 “那倒不必,我相信你,不过你也得理解,我最近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方便带着你。” 话题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人在乎最开始的拌嘴和调笑,林露索性开诚布公的明说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一些,与其遮遮掩掩徒增事端,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说的明白。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年的脚步在原地驻足,盯着男人前行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追了上去,低声询问。 为了那个目标,她可是已经努力了千百年的岁月,从未有一次如此接近成功,至少,她在林露身上看到了成功的一点点可能性。 连神明都可以杀死的力量,如果要斩断她们这些碎片和本体的联系应该也不是毫无办法吧? 哪怕有一丝丝成功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也谁挡在这条路上,谁就是敌人,即便那个人是她名义上的二哥! 第一百零六章 年小姐的异常思考方式 漫长的生命足以让最蠢笨的人也学会思考,更何况年还没有那么愚蠢。 她很清楚,林露拿出那把刀,主动讲述弑神的事迹并非是在炫耀,更多的是一种威慑——看,在过去我能够杀死他们,现在就同样能够杀死你们。 不死的神明的确神秘而强大,但并非不可战胜。 他想要传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视作警告也未尝不可。 以人类之身警告威慑生命层次更高一层的神明听起来似乎十分可笑,但作为神明的一员,年知道在某些人的眼里,她们这些神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的力量,并不弱于神明。 她不知道林露是哪一段历史中于何处斩杀神明,但同样的事情,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就曾经在上古年间成功过,炎国的古老君主在过去倾举国之力对抗诸多神明,以人的身份向神明发起狩猎。 一战,神陨! 自那一刻起,高高在上的不朽的不朽跌落凡尘,诸神退避。 盘踞在上古炎国的诸神或死或逃,独余一尊,俯首称臣! 就算是现在,炎国之中也有着能够对抗神明的人,更有着专门监控她们这些昔日神明碎片的专门机构——司岁台,这个国家的人类敬畏神的力量,但并不畏惧。 林露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同样——或者说他要更自信一些。 比起炎国的朝堂诸公,这个男人对神明连最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他十分自信,自信到即便被某一位神明盯上也有把握保全自身。 身为曾经弑杀神明的噬神者,他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格。 和这样的人有太多接触无疑是一件危险事,尤其是他还切实掌握着能够彻底杀死神的武器,这种情况下,在他发出警告的时候远远避开,尽量不要将自己卷入其中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但年不想那么做。 危险常常也伴随着机遇,不管那个疯疯癫癫的二哥想要搞什么鬼把戏,只要在这次事件之中她能够起到重要作用,就有可能赢得林露的一份信任,这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为此,她愿意将姿态放的更低一些。 为了生存而已,不寒颤。 更何况她对林露这个人也是蛮有好感的,就算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牵扯其中,林露真的遇到危险的话她也会出手拉上一把。 “加入我们?” 林露微微一愣,把玩着黑刀的手指停滞下来,有些错愕。 难道他拿出这把刀来所表达出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弑神之器的存在就是对神的亵渎,面对能够杀死自己的武器,这家伙不但没有选择远离,反而主动接近过来了?这是什么道理?她难道就一点都不怕? 年当然怕,而且怕的要死,如果不是因为怕死,她也不至于千年如一日的在大地上奔波,只为寻找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比起死亡,错过之后的绝望更令人无法接受。 这一次,压上自己的全部,她赌了! “你确定要加入我们?” 就如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这一次林露也没能摸准这家伙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年的主动要求他也不会拒绝。 谁会拒绝白来的战力呢? 无论是人还是神,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对于黄金树而言都是一样的,赐福之下,众生平等。 年敢说,他就敢收。 “可以的话,我确定,或许我们可以定下一个约定?” 年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一改往日的嬉笑,变得十分认真,很显然,她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什么约定?” “现在我来帮你,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你也要出手帮我度过难关。” “神也会遇到难处吗?” 林露调侃了一句,郑重其事的点头:“约定达成,你现在就是黄金树的外围成员了。” “黄金树……哎?!为什么我只是外围成员?” 事实证明,严肃的办事风格并不适合套用在年的身上,她的正经做派没能维持三分钟就原形毕露,对于自己外围成员的身份感到异常困惑。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神啊!就算再怎么没排面,当成打手那也理所当然的应该是高级战力吧?结果连一个正式成员都不是? 外围成员,这一听就像是用来当作炮灰的杂鱼,放进电视剧里每集都要献祭掉几个的那种,这未免也太敷衍了!不信任的味道都快要溢出来了啊! “和信任没有关系,我们毕竟还是朋友,怎么会把你当成杂鱼炮灰呢?” 林露将黑刀放回腰间,遮盖到衣服下面,无奈的给这个麻烦精解释。 “黄金树的正式成员都要接受赐福,那是帮助也是限制,接受赐福,就代表着行为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你肯定接受不了那种约束吧?” “……我先问一下,黄金树的首领是你,还是另有其人?接受那个赐福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一定程度上会被你控制?” “黄金树的首领就是我,赐福的实际掌控者也是我,你猜的都对。” 这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从一开始林露就没有让年接受黄金树赐福的打算。 虽然把一位神拉进来对目前的黄金树而言帮助很大,但那样的存在怎么会愿意接受他人的约束,所以能够保持平等合作的朋友就是极好的事情,没有必要冒着让彼此心生芥蒂的风险谋求更多。 “那,那我考虑考虑。” 然而,年的回答又一次出乎预料。 面对接受其他人控制这件事,她的态度竟然是‘考虑考虑’,而不是直接明确表示拒绝! 这……莫不是活的太久了,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年还是那个年,思考方式与众不同,令人根本无法猜测。 太神秘了,这个家伙。 “行吧,那你慢慢考虑。” 走出小巷,步入大路,不远处装修极为考究的门面映入眼帘,‘大地的尽头’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不见‘地’字上面好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一样缺了一块。 大约是那只企鹅又惹上了什么老仇家吧…… 这么想着,林露直接走过去,推门而入。 第一百零七章 风水轮流转 “老板!我回来啦!” 由于是上班时间,白天的酒吧一个客人都没有。 实际上龙门的许多酒吧都不会在白天开门营业,不过大地的尽头是个例外,作为企鹅物流的驻地和办事处,这里是24小时营业的。 只要有客人来下单,神出鬼没的大帝总会及时出现,就好像他从来不用睡觉一样。 当然,有可能是真的不用睡。 “回来的挺快啊。” 圆滚滚的企鹅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林露进来之后又窝了回去,动都没动。 但是紧接着,大门再次被推开,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年让大帝瞬间清醒过来,像装了弹簧的企鹅玩偶一样直愣愣的坐起身子。 “呦,大帝,许久不见?” 年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盯着她那副笑脸看了一会,大帝感觉整个企鹅都麻了。 ‘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来了!’ 大帝心里慌的一批,想赶人又不敢。 企鹅物流招人从来不在乎员工的过去,不管牵扯到什么麻烦,大帝都没有在意过,不过和自家的那几个员工不同,他很清楚这个看起来相当嫩的老女人是个什么样的祸害,这就是一个行走的大炸弹! 他这小身板可没有多少肉,扛不住那么造。 “的确是许久不见。” 干巴巴的应和着,大帝疯狂朝林露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把这个麻烦精带走。 可惜他的眼睛实在太小,压根看不见,反正林露是一点都没能领会到,左右扫了一眼,发现白天的酒吧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被收拾的十分整洁,不由得好奇。 “我说老板,我和莫斯提马都没在家,这些天都是你自己在营业?” “怎么可能,我像是会亲自动手的人吗?” 大帝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里面大喊:“德克萨斯!” “有新同事啊。” 林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酒吧后台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长着毛茸茸狼耳的黑长直鲁珀少女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 “嗯,没什么事,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都是同事嘛。” 大帝拍着短小的翅膀,指了指鲁珀少女,有指向林露:“德克萨斯,这是林露,也算是老员工了,林露,这是德克萨斯,我新招过来的员工。” “是你?” “是你啊,这是打算在龙门稳定下来了?” 距离上次分别已经有半个多月,不过对于这个被叙拉古黑帮追杀、并且用很酷的光剑当作武器的少女,林露还是印象蛮深的,主要是那把那边很炫的光剑印象很深,他一直想搞一把来着。 不过看这意思,对方应该是想要长久留在龙门,不然也没必要找工作。 “嗯,我觉得信使的工作很适合我,等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请你吃饭。” 德克萨斯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嘴上倒是说的很客气。 “好啊,那我等着你的大餐。” 林露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对他来说救人只是顺手而为,本来就没有寻求报恩的意思,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介绍了。” 大帝的一双小眼睛转来转去,忽的开口问道:“听说你这几天和魏彦吾做了一笔生意?”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没错,怎么,有想法?” 本该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却流传到了大帝的耳朵里,林露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太在意,这只企鹅的情报网一向神秘,他不止一次猜测企鹅物流在龙门的这一处驻地只是表象,暗处还隐藏着规模更大的力量。 把眼线安插到魏彦吾身边的可能虽然很低,但也并不是没有。 比起这个,他更关注大帝主动提起这件事目的,这只企鹅可是向来无利不起早,能让他亲自开口的,必然不会是随口一说。 “确实有点想法,听说他从你这里弄到了一些新型饮品,只需要几滴的量就能够救命?” “你是说黄金树滴露?确实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那东西好像已经不能算是饮品了吧? 或许应该算是奢侈品比较好? 对于这只企鹅的作风,林露已经十分熟悉了,平时可以说是一毛不拔,吝啬至极,但是真要遇到心动的东西,那是无论多少钱都要弄到手的。 现在这情况,明显就是想要尝尝圣杯滴露,大概率是走不通魏彦吾那边的渠道,直接把目标放到供货商身上来了。 找上门来的生意,自然没有不做的道理,林露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这只企鹅坑了他那么多次,风水轮流转,现在总算轮到他报仇雪恨了!宰!一定要狠狠地宰! “老板,你也知道那东西没有多少货源,还是挺紧张的,我手里的库存也不是很多……这样,一滴圣杯滴露,100枚至纯源石,怎么样?” “100枚?!你怎么不去抢!” 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刹那间响彻整个酒吧,大帝不可思议的瞪圆的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这是趁火打劫!坐地起价!” “对啊,现在是卖方市场,你要不要吧。” 林露两手一摊,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狠捞一笔的心态,谁让半个月之前他才刚被坑了十几万龙门币呢? 刚才坑过他的钱,还想要优惠? 想得美!他反手就是一个超级加倍! “哼,算你狠!” 大约是并不清楚更具体的细节,又或者魏彦吾对外公布的价格也同样昂贵,大帝出乎意料的没有在这个定价上过多纠结,虽然很是肉疼,但还是决定掏钱,而且一次性买了五滴。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这样的帝王级歌手灵感是无价的,如果能够激发我的灵感,花再多的钱也是物有所值!’ 林露对于黄金树露滴和灵感的联系表示怀疑,但并不妨碍他狠狠地赚上一笔。 反正他只负责出手,至于生效与否,那是大帝自己的事情,他这边小本买卖,货物售出,可是概不接受退换的。 第一百零八章 黄金律法·回归性原理 “对了,德克萨斯,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没有?” 暂且不理会拿到露滴之后如获至宝的大帝,林露自顾自的从吧台里找了一瓶低度数的酒精饮品,招呼德克萨斯和年一起坐下,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随口询问。 “找到了,距离酒吧不是太近……龙门的物价太高了,我剩下的积蓄租不起这附近的房子。” 提到这个问题,黑狼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窘迫。 对此林露也是深有体会。 硬要说的话,酒吧内部也是有员工宿舍的,不过那种环境实在说不上舒服,所以想要过的舒服一些还是要自己另外租房子住,但是没有大的单子,只靠着平时的小任务提成是没办法在靠近位置的找到什么好房子的。 德克萨斯初来乍到,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会有这方面的烦恼实属正常。 “如果手头紧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些。” 抿了一口饮料,林露温和的说了一句。 他对德克萨斯的印象还算不错,能帮一把的帮帮忙也没什么。 “哇!我要借钱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这么痛快的!” 一旁的年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愤愤不平的指责这种区别对待的行为,然后遭遇了林露轻蔑的眼神。 “你?抱歉,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分已经扣到复数了,先把以前借的还回来再说。” “嘁,小气。” 年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整张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她还以为这玩意是酒呢,没想到只是掺了酒精的饮料,甜甜腻腻的……她最讨厌的就是甜的东西了! “抱歉,我先失陪了,还有工作等着我去做。” 德克萨斯同样将杯中的饮品一饮而尽,微微点头,刚刚坐下就又站起来,表现出了十足的敬业精神——当然也有可能是急需这一笔提成的钱来交房租和维持生计。 她离开之后,酒吧里就只剩下林露和年两个人,至于大帝,在拿到露滴之后就疯疯癫癫跑到了后面,现在隐约还能隐约听到酒吧后面的房间里传过来的鬼哭狼嚎,大约就是他又在找什么‘帝王级歌手的灵感。’ “说真的,被盯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可是个麻烦事。” 年苦着脸放下酒杯,视线定格在林露腰间那一抹暴露在外的漆黑上面,眼神极为忌惮,告诫似的开口:“我承认,你掌握的东西很强,你本人的实力可能也不弱,但是来自于祂的麻烦往往不会是直接动手,阴谋和算计才是祂最擅长的东西,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这不是有你在吗?既然你都说了能对付,那我还担心什么?” 林露的回答差点把年噎个半死,漂亮的眸子翻起大大的白眼。 她是说过类似的豪言壮语不假,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万一她那二哥还在酝酿,没打算在最近动手,那她还要一直等下去不成? 如果有可能的话,从源头解决掉这件事才是最好的办法。 “放心,不就是一个印记吗?我已经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林露心下觉得好笑,也就不再逗她了。 他当然没有听之任之的想法,也不想把自己当成靶子竖起来给别人打。 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身上带有某个神留下的暗手,那当然还是要彻底的清除掉,这件事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非常难,毕竟是与一位神有直接关系,连同为神明的年亲自出手也没能抹掉那个印记。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些印记、暗手统统都可以归类到‘异常状态’的范畴,那就很好办了。 喝掉杯子里的饮料,林露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使用火焰祷告的圣印记,闭上了眼睛。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太多东西,更别提是圣印记这种辅助品。 最为泛用的指头圣印记之前已经交给陈使用,现在他身上就只有这一个用来使用火焰一系祷告的圣印记,虽然没有加成,效果也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但用还是能用的。 嗡~ 酒吧内的空气微微震动,金黄的光泽从虚空中浸透而出。 林露伸展双臂,脚下的地面猛然亮起,巨大的三角形在地板上被凭空勾勒出来,三个互相嵌套的圆环图案刻印在三角形的印记之上,共同构成繁复而神秘的图案,莫明的力量从图案之中涌动,金色的辉光爆发开来,将整个酒吧室内照的一片通明。 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祷告·回归性原理! 基本主义用两种力量解释黄金律法——回归与因果,所谓的回归,意指将万物朝不变收敛,属于含义上的引力,因而承载了回归之力的祷告能够治愈所有异常状态,并消除特殊效果,去除所有拟态,揭露事物的真正面貌。 在这个不存在黄金律法的世界,这门祷告的力量被削弱了许多,但仍旧能够依托于黄金树的力量生效,达成既定的效果。 沐浴在金光之中,一切被认定为异常的事物都在回归的作用下收敛、消解,最终归于虚无,哪怕是真正神明的力量也不例外。 从年的视角里,她可以清晰的看到缠绕在林露身上的来自于她二哥的力量在黄金光芒的冲刷下一层层削弱,就消失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飞速消融,直至完全湮灭。 又是这样完全未知的法术,从来没有见过的力量! 神所使用的力量不同于所谓的源石技艺,无论是质量还是威能都要更强,那是比人类所使用的法术更高一层的‘权柄’,直接与世界的某种规则联通,但是这样的权柄在这股力量面前却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这带给她的冲击甚至不亚于那份‘命定之死’。 如果神的权柄被如此克制,无法生效,那么所谓神明,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这是足以威胁到她们这些神存在根基的力量! 第一百零九章 司岁台之影 由于一些非常微妙的原因,虽然清除了身上的印记,但林露还是默许了年跟在身边的行为,并且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那个神的信息。 不过按照年的说法对方现在应该是被镇压在炎国都城,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有一枚碎片化成的棋子流落到魏彦吾手上,但要想找到炎国都城去报仇还是挺麻烦的,只能暂且作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反正这人已经记下了,早晚会有机会。 至于现在,林露决定先把精力放到驻足于卡兹戴尔边境的‘剧团’上面。 大帝给出的情报相当简陋,除了对方与莱塔尼亚存在密切关系、且掌握着灵魂转移与人偶制作的技术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线索。 本来林露最初的想法是准备先过去看看,了解一些相关信息之后再摇人过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但是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选择。 ------------------------------------- “林露带着年去了一趟鲤氏侦探事务所?然后老鲤从龙门出发,方向是卡兹戴尔?” 书房内,魏彦吾端着烟杆听取黑蓑衣的汇报,狭长的龙目微微眯起,烟雾缭绕。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击,发出极具节奏感的声音,面上看不出喜怒。 偌大的龙门,三教九流汇聚,可以说整个大陆再也没有另一座城市比龙门的人员组成更为复杂。 登记在册的市民或者临时驻留者中大部分都是忙于生计或者是想要赚取财富的普通人,另一部分就是身上背负着各种各样的过去,定居在龙门中的江湖客,用炎国的说法就是‘奇人异士’。 龙门鲤氏侦探事务所的老鲤就是一位这样的人,魏彦吾也曾私下与其合作过几次,虽然看起来是什么事情都接,可真正值得他亲自出手的事情并不多见,请动他的代价也颇为不菲。 林露肯定是出的起报酬的,问题在于,这两个人混在一起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魏彦吾一直都记着发生在卡兹戴尔的那件事,藏匿在棋子之中的神明碎片突然爆发,造就出一头发疯的怪兽,险些惹出麻烦。 他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一直用合作的事情去遮掩,就是怕林露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把注意力放到那件事上,不过现在看来,老鲤出行的方向是卡兹戴尔,不是炎国腹地,那应该就和神明碎片没有关系。 卡兹戴尔……那里有什么? “魏公,兄弟们在龙门发现了几个潜入者,疑似来自司岁台,他们没有走正规渠道进入龙门,不知道有什么谋划,是否需要……” “司岁台?” 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是以魏彦吾的身份也不由得感到头疼。 据他所知,近些年朝堂上关于‘岁’分裂出的十二个碎片的处置可是争议颇多,礼部和司岁台闹得不可开交,礼部属于怀柔派,他们的想法是静观其变尽管十二岁片中有不安定分子,但大多数成员尚且没有表明立场,还有几个曾经与朝廷合作过,是可以站在炎国这一边的,应该适当拉拢,而不是强硬逼迫。 相对于礼部,司岁台的主张就要激进的多——他们认为必须要以雷霆手段镇压摧毁岁兽的全部碎片,以保未来无虞。 他们的观点非常简单,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十二岁片中排名第二的那位曾经过霍乱京城,并且直接导致了另一枚碎片‘颉’的消逝,这就是岁兽碎片危险性的最佳明证。 由于朝堂上其他衮衮诸公的周旋,特别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司岁台的激进主张终究没有彻底落到实处。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放弃了,只要查明某个地区有岁兽的碎片在外活动,司岁台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过来,为此还惹出过不小的麻烦。 那些人肆无忌惮且激进无比的行事手段无疑是对地方稳定的极大挑衅,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官员会愿意看到司岁台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魏彦吾也不例外。 应该说比起炎国内部的官员们,他对司岁台的行为更加厌恶,在鱼龙混杂的龙门,要是真的被他们惹出事端很有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势力争端,到时候司岁台拍拍屁股离开,顶多是受到上面的些许责难,可留下的麻烦都要龙门承担。 偏偏这些鸟人身份特殊,魏彦吾还真没办法在明面上对他们做些什么。 “不用想都能猜到,司岁台鬼鬼祟祟的混进来,想必又是在躲避监察司,简直像一群阴沟里的老鼠。” “魏公,要不要把他们控制起来?” 黑蓑衣低下头,沉声开口。 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暗地里下绊子他们才是专家。 “朝堂的事情,龙门不掺和。” 魏彦吾稍加思索,摆手否决。 “不必管他。” “他们不就是想找年兽吗?让他们去找,只要年兽不在龙门,怎么都翻不出花来。” 既然是奔着年兽来的,那只要年兽不在龙门不就行了?魏彦吾不打算和司岁台起冲突,他们愿意来就让他们来,找不到目标自然会自己离开。 年兽现在和林露在一起,他这边操作起来就更方便了。 黄金树,根据现有情报来看应该是一个刚刚复苏的古老势力,这片大地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偶尔有这样的存在出现并非不能理解。 他们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空有底蕴而无法变成真正的实力,想必不会拒绝来自外界的合作,那样可以让他们更快的恢复,林露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只要付出一些代价,说不定他可以把年兽带到龙门之外,如此,所有事端迎刃而解。 “去请林露过来一趟,礼貌一些,告诉他我有一笔生意要和他谈。” 第一百一十章 诸位,当真没得谈了? “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这地方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卡兹戴尔·东部边境,老鲤压低了头顶的帽子,无奈的抱怨,身后类似鱼尾一样的尾巴似乎都由于缺水的原因失了不少光泽。 由于常年战乱的原因,卡兹戴尔境内的许多地方,尤其是边境上的环境可以说是十分恶劣,只能用沙漠来形容,他个人是非常不喜欢这种干燥又晒人的地方的,可惜,客户的要求必须满足,任务需要,不想来也非得走上一趟不可,谁让那小子给了一个他无法解决的条件呢? 能够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就算是他也是当成稀罕物的。 不过……来自莱塔尼亚的剧团,疑似有巫王遗毒藏匿,仅仅是为数不多的信息就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那些沉浸在昔日辉煌中的疯子大部分性情乖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使用的法术更是一个比一个恶毒,简直比萨卡兹雇佣兵还要臭名昭著,要是他们组建的剧团,那正常的潜入伪装调查手段根本就不顶用,能不能交流都是个问题。 “希望顺利一点,这次回家才待了半天,孩子们大概也很想我了吧,可要快点回去。” 嘴里说着老人式的发言,老鲤前行的脚步骤然停住,视线跨越上百米的距离与披着白斗篷的队伍交汇在一起,从他们头顶的角不难看出来,这些大概率是来自莱塔尼亚。 现在的卡兹戴尔还真是漏的像筛子一样,什么人都可以随意出入,放在百年之前,他们大概连边境线都没办法越过。 老鲤当然不在乎卡兹戴尔的现状,但他感觉自己可能遇到麻烦了。 莱塔尼亚的剧团和同样来自莱塔尼亚的队伍,是个人就能想到其中可能存在的联系……和疯子混到一起的人,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注意到他的存在之后,白斗篷队伍直接转向,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炎国人?” 为首长着漆黑大角的卡普里尼,在几米之外站定,后面的白袍人齐齐从斗篷下面掏出法杖握在了手里。 这是一只术师小队。 心中有所猜测,老鲤对对方能够猜出他的来历并不感到惊讶,毕竟他的穿着打扮就带有强烈的炎国风格,只要是对世界诸国有所了解的人基本都能辨认出来。 他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 “在下一介商贾而已,几位朋友可是有事?” “商贾,龙门的商贾?” 黑角卡普里尼拉开兜帽和面罩,露出异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脸,脸上皱纹密布,看上去就有种恐怖故事般的惊悚感,他的双眼一片雪白,看不到瞳仁,整个人仿佛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鬼怪。 炎国有句俗语,叫做相由心生,这话不能说完全正确,确实有那么些道理,至少常年混迹在市井之间的老鲤对此深以为然,这老头,从面相上上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拢在袖子里的手掌悄悄扣住了两张符篆,随时准备出手。 “在下的确是从龙门来,几位有生意要做?” “嘿嘿,生意?是有一笔生意,看你敢不敢做了。” 卡普里尼老头眯起眼睛,扯出一个恐怖的笑脸,语气颇为阴森。 “正巧,我们就是打算先走一趟龙门,借你身份一用,如何?” “哎呀呀,不好意思,在下虽然籍籍无名,可也不喜欢别人顶着我的身份办事,这笔买卖做不了。” 老鲤手指捏着符纸,笑眯眯的回答,一副和气的模样。 “那就难办了,身份借不到,就只能借你的脑袋用用,何必呢?”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他背后的术师们法杖上齐齐亮起紫黑色的法术光辉,眼看就要直接动手。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几位何必如此暴躁?” “呵呵,我们和龙门人,没什么和气。” 老人也不急着下令动手,视线在老鲤的鱼尾上稍作停留,斗篷下探出一直如同枯树一样的手臂,像是沉积多年的干尸。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 “好言相劝,怎么就是不听?” 老鲤仍旧是笑呵呵的模样,轻轻摇头,忽的沉下脸来:“诸位,再好好想想——当真没得谈了?” “动手!” 刹那间,流光绽开,耀眼的法术辉光爆发开来,将这一片区域尽数笼罩,一抹金黄的色泽从辉光中透出,隐隐构成玄妙的符篆图案。 “贵客盈门,当斩啊……” 片刻之后,满溢法术消散一空,老鲤施施然从烟尘中走出,几张烧焦了边角的符纸从他衣袖中落下,扬言要借人头一用的莱塔尼亚术师们已然躺了一地。、 包括卡普里尼老人在内,所有人的头顶都贴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篆,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还是和气生财的好,我可不擅长和别人动手。” 短暂的战斗之后,老鲤的衣服依然整洁如新,他摘下帽子抖掉上面的尘土又带回头上,丝毫不像经历过战斗的样子。 突然,仰躺在地上的老人身躯一颤,密密麻麻的黑雾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将周围的术师笼罩在内,黑烟所过之处,术师们的身体仿佛暴露在太阳下的冰雪一样飞速消融,融化成粘稠的黑液沿着地面流淌,最终汇聚到老人体内,干枯的手臂一点点鼓胀起来,黑色的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驱凶,辟邪。” 已经背过身的老鲤似乎早有准备,拎在手里的木箱悄然打开一条缝隙,数十张符篆哗啦啦飞出,如同利箭一般钉入到老人周身的地面上,燃起炽烈金焰,火光冲天而起。 “你看看,都说和气生财了,真是过火。” 荒漠之中,老鲤的背影渐行渐远,燃烧过后的场地飘荡起细碎的黑烟,零零散散,很快消散在空气里,只余下几件凌乱的衣服,以及一具扭曲焦黑的枯骨,微风吹过,碎裂成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年的探亲计划 “魏彦吾那个小家伙找你,和我有关?” 离开魏彦吾的府邸,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路上,年摸着略微鼓胀的肚子,忽的开口,打断了林露的思考。 “你怎么知道?” “嘁,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要是平时我来这里肯定是连门都进不去,现在却被请到院子里好吃好喝招待,不就是为了支开我,不让我听?” 年豪气的摆手,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只是……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合着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精,没人待见,堂堂炎国神来到地方官的府邸连门都进不去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气势磅礴,莫不是还觉得很光荣? 林露略感无语,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猜的挺对,他送了一批物资,明面上说是作为盟友支援黄金树的基础建设,实际上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带着你离开龙门一段时间。” “所以啊,我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有什么事磨磨蹭蹭,说的拐弯抹角,好像这么干就能把上不得台面的事办得名正言顺一眼,魏彦吾这小子和朝堂上那些人一个样,实在没劲。” 闻言,年撇了撇嘴,一点都不意外。 她只是不愿意去想那些事而已,又不是真的没有脑子,活了成百上千年,就算是一头猪也该成精了,何况她还是个神。 不愿理会,不代表看不清楚,这种事她可是看的多了,从古至今就没变过。 “让你带着我离开龙门?肯定是觉得我继续在龙门停留会给他惹麻烦,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司岁台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又闻着味追过来了,走就走呗,正好出去逛逛。” “你能离开炎国?” 这次林露是真觉得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年是不能轻易离开的炎国的,魏彦吾暗地里透露的意思也有这一层在,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最好是去炎国的其他城市转转,不要走的太远,没想到年竟然是能随意离开的吗? “这话说的,腿长在我身上,我去哪轮得到他们来管?” 年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摆手道:“过去是有这么个约定,我们不能随即离开炎国境内,也不准进入京城,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谁还守着过去的老黄历不放?再说,先不守规矩可是他们,他们都不在,我还在乎什么?” “说的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听她这么说,林露也觉得很有道理。 这家伙可不像是会被条条框框约束的人,能说出这种话也在清理之中,既然这样,那他这边的顾虑就少了。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即便魏彦吾不说,他也不可能在龙门停留太长时间,菈妮的身体问题亟待解决,剧团是非去不可,既然老魏愿意出钱出物,那不赚白不赚,正好可以带上年一起去看看那个剧团的情况,有这么一个顶级战力跟在身边,做事也要安心许多。 自称为神,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战斗方面的弱鸡吧? 更别说她这性格,怎么看都像是武斗派的神。 “正好,接下来我要去一趟卡兹戴尔边境,去找最近将要停留在那里演出的剧团踪迹,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剧团?看剧啊,那我还挺喜欢的。” 年眼珠一转,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就直接答应下来。 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可做,对她来说,去哪去做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待在林露身边,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神秘,未知的来历,与现有体系完全迥异的法术,还掌握着针对神祇的力量,这一切都深深的激发了她探索欲。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办。 之前没打算这么快,但是既然那位二哥都掺和进来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事儿。 “我们什么时候走?时间充裕的话我想出去一趟,带个人回来。” “时间上倒是挺充裕的,我肯定不急,急得是魏彦吾。” 林露想了想,按照大帝给出的时间,距离剧团正式抵达卡兹戴尔边境应该还有一个多星期,根本不用着急,魏彦吾的目的又只是想让年暂时离开龙门,那么只要她人不在龙门,随便去到哪里都没什么问题。 “你想接谁回来?” “我妹妹,排行老幺,是个家里蹲,多少年都没出来活动过,是时候让她出来走走了。” 提起这个妹妹,年好像想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看的林露眼皮一跳。 这感觉……怎么好像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太好?这种想起好玩玩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在哪?距离这里很远?” “炎国,灰岐山,远倒是不太远,就是需要用到你的帮助,一点点就可以。” 年捻起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脸上似乎闪过一瞬间的尴尬。 “那家伙鼻子可灵着呢,而且跟我不太对付,我要是直接上门去她没准会直接把家搬走,所以需要你站在前面顶一顶。” “我顶一顶?” 林露心中一惊,顿时警惕起来,这家伙说的简单,不会是让他过去顶雷挨打吧? 以她脾性,不是没有可能!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让你过去打架的。”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留给别人的印象不太靠谱,年无奈的摊摊手,解释道:“就算你想打我那妹妹也不会跟你动手,她可是个闷葫芦,就知道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你要干的事很简单,拿上我的信物找到她住的地方,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保证不会有问题。”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先去一趟灰岐山,然后转道卡兹戴尔。” 她都这么说了,林露决定信她一回,正好也趁此机会领略一下炎国的大好风光。 说起来他记得自己那两从魏彦吾手里嫖来的那辆雷神工业T-08掠夺者是通知大帝拖回龙门进行维修来着,刚才在企鹅物流的时候倒是忘了问,这都半个月过去,想来应该是修好了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画中人 炎国,勾吴城。 古语云:“越山长青水长白。” 千河汇流,九山八湖,古城勾吴坐落于碧水之上,乃是炎国有名的鱼米之乡,据说自立国之初便已存在,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同时勾吴也是世间少有从未有过天灾光顾的地域之一,因此这里的人文风貌与近年新兴起的诸多移动城市并不相同,许多名胜古迹至今仍旧保存完好,文化习俗自成一体,‘古城’之称,名副其实。 勾吴之外邻着一座巍峨大山,称作‘灰齐’。 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灰齐山连绵数十里,在整个炎国都算得上颇有名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露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勾吴城还是灰齐山,都带着与龙门截然不同的独特气息——那是自然与历史之美。 人类的科技能够托起城市,让偌大城邦奔行于大地之上,可终究少了几分人情味,也谈不上什么历史。 钢铁铸就的城市免于天灾侵袭,却也多了一丝浮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龙门就是这样的地方,它就像一辆永不停歇的列车,常有人来,常有人走,无数人想要从中取来荣华富贵,也有无数人留下一切。 利益,是大多数龙门人最优先考虑的问题,金钱冲淡了人情,冷了人心,也时常引来争吵与矛盾,所以龙门永远都不会安静和停歇。 但勾吴不一样。 如果说龙门是一个正值壮年的青年,纷争不断,朝气蓬勃,那勾吴就是经历过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的老人,仅仅是站在其中,就能感觉到久远之前的历史扑面而来,那是历经世事之后独有的沉静。 林露很喜欢这个地方,风景秀丽,许多从时光中流传下来的东西令人目不暇接,比起卡兹戴尔那种遍地都是沙子和死人的地方不知道好强到哪里去了。 或许之后可以带着梅琳娜还有菈妮过来看一看? 莫斯提马的足迹遍布大陆,她见过的风景太多太多,可梅琳娜她们对于这个世界还十分陌生,正该游览一下真正的大好风光,而不是待在举目望去尽是风沙的混乱之地。 不过,那也得等到之后再说了,毕竟这次出门并非旅游,还有事情要做,他自己都没办法在这里停留太久。 山高水阔,美不胜收,可惜难以驻足。 等到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必要好好游览一下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 站在灰齐山脚下,仰望山巅,林露暗自定下一份未来的规划。 “这山脉涵盖如此广阔,夕隐居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巍巍青山,浩瀚如海,在这么大的区域内要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任谁看了都得摇头,林露也不例外,若是按部就班的一点点找下去,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收获。 来之前他就问过年这个问题,但得到的答案是看缘分。 说了和没说一样,所谓缘分,还不就是看运气? 难道真的要走进去一点点的找,慢慢碰? 只是想想就觉得离谱。 可也没办法,没有具体方位,除了硬找还能怎么办? 思虑良久,林露决定从林木最为稀疏的地方开始找起,这一走还真就有点收获。 半山腰上,迈过杂草丛生、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羊肠小径,一座茅赫然在目。 茅屋看上去有些年头,孤零零的立在山上,木门虚掩,略显破败,屋外也是一片荒芜,看起来许久未有人烟的样子。 林露推门走进去,屋内也没有半点家具陈设,空荡荡的,只有那年久失修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似是山水,又似是…… 等等,他这是在哪? 恍惚之间,时空变幻,林露愕然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街道中央,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人间之景,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不远处高声喝彩,似乎是有谁在前方说书,引得许多人驻足聆听。 前一秒山上茅屋,后一刻人间小镇,本该突兀无比的场景转换却令人不觉得有半点违和,仿佛本该如此,他本就是要寻到这处小镇,在此落脚。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辨不清晰。 走在街道上,两旁人影绰绰,嬉笑怒骂,真切无比。 但假的的终究是假的,有形无神,终究少了几分生气,尤其是弥漫在周围的莫明意志,隐晦的传递着暗示和影响,想要让他与这小镇融为一体,对于林露而言,那种看似潜移默化的影响简直比白纸上的墨迹还要清晰,异常鲜明。 物也真,人也真,景也真,可它就是假的。 朦朦胧胧,林露仿佛透过这副人间之景看到了层叠在一起的影子,变换无常,看到了小镇图景印在宣纸之上,连绵铺展。 ------------------------------------- “嗯?有人来了?” 纯白的空间之中,辨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埋头于书案之上的纤细身影微微一顿,诧异的叹了一声,青白色的龙尾自身后摇晃摆动,拖拽出点点痕迹,墨色镶边的白旗袍包裹着玲珑的身躯,青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大半背影。 那书案之上画的山水只成了一半,画家就此顿笔,视线仿佛穿透层层迷障,绯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人影绰绰的小镇。 是画,非画。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她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未曾有人踏足于此,此处山峰人迹罕至,早已荒废许久,难见人烟,今日倒是来了稀客。 “还是送出去吧,莫要迷失在此,徒惹是非。” 久逢人烟,夕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轻飘飘的就下了决定。 虽说近年来从未有过,可在许久之前她刚刚驻留此地的时候还是常有人误入画中,这应对之法从那时便已定下。 人神有别,她与炎国亦有约定,不得伤人,依照本身的性子也是没有伤人的心,所以那些误入画中的人都被完好无损的放了回去,只是缺了一段记忆。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作为,如今只要依照惯例便好,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么想着,夕素手轻挥,点点墨色浸透虚空,从纯白的空间飘入另一方天地。 不过一向灵验的手段这次却是出了岔子,操纵画卷的力量落入到那人身上如同泥牛入海,没能掀起半点风浪。 画依旧是画,人依旧是人,未有丝毫改变。 那人在画中,又不受她的力量影响。 “有趣,这人从何而来?” 低声轻吟,夕稍微提起了些许兴致,看着那年轻人驻足街头,好奇的四下张望,心里不由得暗自思索这人来自何处。 没有雷法的气息,应当不是与当年那人同出一脉。 也没有司岁台身上那股讨人厌的味道,也不是来自炎国朝廷。 是有意,还是无意? 目前来看倒像是真的误入画中的旅人,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若是与朝廷有关,那身处画中不该不认识她的手段才对,何必如此作态? 稍加思索,夕双目微阖,一丝意念落入画中。 ------------------------------------- “这位先生看着可面生,是途经此地的客人?” 林露停留在街头听完了一段书,正觉得颇为有趣,就听见耳边传来声音,偏头一看,那说书人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身边,笑着询问,眼中带着一抹探究。 “是啊,路过镇中,正好歇歇脚。” 他点头应和,视线落在说书人身上,似乎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层层迷障看向某个极远处的影子。 “我这故事讲的如何?” “不错,真是不错,这般场景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听一段?” “那还不不必了,身有要事,不便停留,不知能否面见此处主人?比起这飘渺之景,在下对作画之人更有兴趣。” 夕的能力,林露从年那里听说了不少,眼前这小镇之景似是而非,想来就是那画中天地的手段。 不得不说,确实颇为神妙,足以以假乱真,若是寻常人误入此地,说不得就得被画卷影响,沉沦其中,成为画的一部分,可这玩意对他没用。 数百年征战厮杀锤炼出的意志远远不是区区幻境能够动摇,再真实的画本质上也是假的,不足以影响到他。 不过,妙也是真的妙,一画一世界,人间倒影浮于纸面,落入心中,堪称话本里的神仙手段,莫明的就带着不少仙气,比年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虽然他也没见过年真正施展手段。 “此间主人多年不曾见客,既然不愿停留,那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听他这么说,说书人脸上多了几分冷意,轻轻挥手,手中折扇一展,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熙熙攘攘的人群刹那间定格下来,变得有些虚幻,像是印在画布上的图景,不再真切。 林露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排斥力落在自己身上,想要把他从这方天地里排挤出去,不用想也知道是这里的主人不愿意招待客人了。 不过,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能就这么离开。 “想要送我走,这样可还不够。” 带着一缕金芒的眼眸穿透空间,直视画卷之外,一抹漆黑的火焰从指尖燃起,并不强烈,却像是烧穿了空间,瞬间在虚空之中融出一个苍白的孔洞。 一层又一层。 叠加在一起的画卷在黑焰面前毫无抵抗能力,被直接烧穿,林露迈步踏入,穿过一幅幅图景,有连绵山水,有人家烟火,也有荒芜战场,最终,他站到了一处纯白空间之中,不远处书架错落,摆着一张书案,淡青色的影子缓缓站起,转过神来。 长发如瀑,肌肤胜雪,两只尖尖的耳朵略微向下偏移,坠着红色的耳坠,裙摆下侧带着青色墨迹的旗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一双青色花臂与年如出一辙,额头两根纤细的长角探出头发,呈现出深青的色泽,一条好似燃烧这青色火焰的白色龙尾微微卷起,盘在身前,微微荡漾。 不是画中人,胜似画中人。 “你到底是谁?” 夕俏脸含霜,一片冷漠,素手轻扬,足有半人多高的青黑色剑鞘从书架上飞起落如到她的手中。 锵! 剑刃出鞘,露出如血的赤红。 “别动手啊,我没什么恶意,就是想见见你而已。” 这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看的林露有点无奈,虽然说他直接烧穿人家的画确实不太礼貌,可也没必要一上来就拔剑吧?明明他都没做其他太过激的行为,该说不愧是姐妹?在脾气上果然有些共通之处。 嗯,同样的暴躁,一点都不像想象中的静态美人。 “现在你见到了?” 银牙紧咬,夕绯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愤恨和心疼,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颤动,想要动手又有些犹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出手。 “见到了,就滚出去!” “别这么暴躁啊,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受人之托,有一件东西要亲手交给才行。” 林露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烧穿了画卷的黑焰也悄无声息的熄灭。 “东西?什么东西?” 夕面色稍微放松,有些疑惑。 她在外界可没有什么交际,就算是有相熟的人,数百年过去也早就化成一捧黄土了,谁还会带东西给她? 莫非这人真的是来自炎国朝廷?还有那种一看就很危险的火焰…… “就是这个,那人说了,必须亲手交给你才行。” 林露轻笑着把手伸进衣兜,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吊坠,钢铁铸就,带着神秘的花纹,一拿出来就有种莫明的波动扩散开来。 “这是——!” 看到那东西,夕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下一秒,一双鲜红的花臂就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姐妹情‘深’ 按理说这处空白世界仍旧是属于夕的画中天地,若是没有她的允许那就只能采用强行破解的办法,像林露所做的一样,直接洞穿布置在外的层层迷障,找到这处隐藏极深的小空间。 但是年的办法显然并不是这样,她也没有得到夕的同意,进来的手段却是要比一味蛮干要高明的多。 她是没有跟着林露一起来到灰齐山的,两人一路驱车葱龙门抵达勾吴城,没有再往这边靠近。 按照她的说法,只要接近到一定距离,即便什么都不做夕也会感应到她的存在,然后那个瓜怂有很大几率直接卷铺盖跑路,跑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继续窝着,到时候想要再找可就难了。 所以她让林露自己拿着信物上山寻找,在接触到夕的气息之后,信物自动激发,大约这东西是起了定位的功能。 凭借这个,年从勾吴城内跨越十几公里的距离出现在画中天地内部,顺便越过了夕精心设计出来用以阻拦迷惑外来者的重重画卷。 只能说姐姐到底还是姐姐,对自家妹妹的手段门清。 夕对这一手根本没有防备,反应也算不上快,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然出现的年直接按住肩膀近了身。 不过看那把双手巨剑的样子,这位应该也是个擅长近战的神,就算被近身大概也……? ????? 林露暗自琢磨,然后就看到年一手压着夕的肩膀,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单从外形来看就非常不妙的玩意。 “当当当!我最新研制的超级无敌量子二踢脚!” 年一脸坏笑,握着又粗又长的大纸筒往夕的脸上凑,脑袋贴着夕的脸颊轻声耳语。 “我的好妹妹,不如猜猜看这玩意现在在这里引爆的话会发生什么?你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全都报废吧?” “你!你!” 夕的脸色涨的通红,瞪着绯色的眸子对年怒目而视,抓着剑柄的手掌颤动不已。 “卑鄙!无耻!” 她整个人都被自己的屑姐姐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看起来十分想要拔剑砍下去,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我这叫行事不拘一格,不服你来打我呀?” 年收回手臂,做了个鬼脸,怪笑着嘲讽。 “欺人太甚!” 这下夕再也忍不住了,瞬间暴起,长剑出鞘抡起来就砍。 然而,年对此早有准备,张口一吐,竟是从口中吐出半个剑柄,伸手一拽,火红的大剑正挡在砍下来的长剑前面。 那剑像是由碎片拼凑起来的,零零散散分了好几块,却又被赤色的能量牢牢束缚在一起,维持完整的形状,强度也没有丝毫减弱,与夕手中的长剑碰撞没有半点问题。 当!当!当!当! 双剑对砍,火花四溅。 林露在旁边看着,微微摇头。 虽然表面上看是夕占据上风,可实际上她只是在拎着剑发泄似的胡砍一气,毫无章法可言,而年的每一次应对都显得恰到好处,游刃有余。 两者对比,高下立判。 他有点纳闷,夕这模样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精通剑术的样子,最擅长的手段大概也是以画对敌,为什么要弄把用不上的剑出来当武器? 许是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夕抽身后退,以剑为笔,凭空勾勒出道道墨痕。 刹那间,仿佛有另一方天地倾轧而下。 “星藏点雪。” 墨色舞动,星光晦暗,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月色如瀑,悠然垂落。 “月影晦明。” 险峻高峰拔地而起,恍然间已是换了天地,惊涛拍岸,大江东去,整个世界的重量悬于一剑之上,悍然落下。 “拙山枯水大江行!” “好!很有精神!这才对嘛,总是死气沉沉的,无趣得紧。” 星辰月影,高山流水,浩浩荡荡奔涌而下,气势磅礴,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就这么随着落下的剑刃在乌光之中被勾勒出来。 面对这样的攻击,年仍旧是笑嘻嘻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心情活动身体,直到剑刃临头才有所反应。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晖冶寒淬照云清!” 她松开掌中大剑,双臂环抱,似是抱住了透明的火炉,仿佛车轮一样的盾牌凭空构建,烈焰吞吐,将夕撒下的墨色焚烧一空。 “……” 夕的目光沉凝,以剑代笔,一笔落下,拙山尽起! 墨色连绵铺展,不再局限于剑刃划过的方寸之间。 天地变换,群山苍翠,云烟笼罩之下,大地陡然震颤起来。 下一秒,云雾洞开,庞然之影自山间浮现,吞云吐雾。 千山落尽,巨龙盘卧! 原本近在咫尺的夕眨眼间没了踪影,想必是已经在这画卷的某一处藏匿起来。 林露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颇为荒诞。 这就是神? 千山万水系于一念之间,当真骇人听闻,这样的力量已经完全超脱了法术的概念,抵达了另一个层次。 若是直面这样的状态下的夕,恐怕即便是派遣一支军队过来都未必有用的。 人与神,天壤之别。 “嚯,你来真的?” 远处龙目开合,风云卷动,一条大如山岳的龙尾骤然压下,仿佛整个天空都倾轧下来。 这次,年总算是有了反应,脸色凝重起来,身上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天地烘炉!” 她低喝一声,赤红色的云纹从这方天地的虚空中浸透出来,隐隐构成巨大的熔炉之影,将盘绕在群山之中的巨龙笼罩在内。 “这是否有些过了?” 眼看她们争斗的场面越来越大,邻居摸着下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插上一手。 姐妹切磋……不该是这样的吧?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一些,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要生死搏杀的样子,至于吗? 再这么打下去,战场进一步升级,那肯定是会有一方受伤,两败俱伤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未免伤了姐妹和气。 虽然他也没看到这两姐妹之间有什么和气…… “两位,还是暂且停一停吧。” 叹了口气,林露上前一步,黑白之焰凭空燃起,烧尽了奔涌而来的墨色。 还是那一处纯白空间,日月星辰尽数隐去,拙山枯水消散一空,好像一切从未有变过。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带着这个人来我面前耀武扬威?那你赢了!” 黑白混杂的火焰在纯白的空间之中飘荡,隐隐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看着那火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肆无忌惮的燃烧,对面的姐姐也是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夕突然有些委屈,抽了抽鼻子,自暴自弃的把剑一扔,蹲在了地上。 “哎哎哎!把你那火收一收,把我妹妹都吓哭了!” 年自然直到夕素来胆小,可也没想到宅了这么多年不但没有长进,胆子反而更小了。 虽然那火焰着实有些可怕……也没必要吓成这样吧? 平日里那副死要面子的刻板样子去哪了? “你才哭了!” 夕抱着膝盖往地上一坐,兀自还在嘴硬。 这种亲姐姐带着大恶人上门欺负自家妹妹的狗血电视剧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林·大恶人·露感觉自己莫名替年背了黑锅,连忙把燃烧的黑焰收起来,以免继续扩大夕的心理阴影。 这玩意应对别的神效果怎么样还有待考证,但用在夕的身上简直是效果拔群,完全可以说是对她特攻。 承载于纸上的画卷被火焰完克,无论多么真实的画中天地在黑焰的灼烧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且经过命定之死解放之后的黑焰天然就带有焚烧神祇的力量,连带着对神的造物也有特殊伤害加成。 不过好歹也是个活了上千年的神,心理不至于这么脆弱吧?还是说她曾经受过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 看着委屈巴巴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夕还有凑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的年,林露心中的罪恶感愈发强烈。 明明他除了拿来一个信物之外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怎么搞到最后,这姐妹两个像是突然和好,又亲密起来了,他这个旁边看戏的倒是莫名其妙成了大恶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背锅也没有这么背的吧? 年这家伙果然是个祸害,和她在一起准没好事!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姐姐给你看个好玩的的怎么样?” 年凑在夕的旁边,又把那个巨大的‘量子二踢脚’拿了出来。 “你走开啊!” 夕气鼓鼓的别过头去,似乎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属实有点丢人,一张小脸勉力紧绷起来,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具威严一些。 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刚才那就地一蹲,已经把她的那点威严拉到负数,现在就只剩下丢人。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露莫名觉得好笑,又怕刺激到她脆弱的心灵不敢真的笑出声来,憋的十分难受。 “咳,那什么,夕小姐,不要误会,我和你姐姐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找你帮忙。” 指望年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那家伙就没长出一张会哄人的嘴,要是让她继续挑拨,夕怕不是能被她气的当场昏死过去。 无奈一下,林露只能自己开口解释,免得误会进一步加深。 他们这次来本来就不是过来打架的,而是想把夕带出去跟着他们出去转转,要是从一开始就好好说的话根本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奈何年的嘴实在是太气人,上来就把夕直接惹急了。 “找我帮忙?你们找人帮忙就是这个态度?” 年不说话呛人,夕的情绪稳定了不少,闻言讥讽似的反问了一句,就差没直接一个‘滚’字说出口了。 说实话有这么个姐姐在,想来这么多年也没少被欺负,林露觉得夕现在还能保持相对‘心平气和’的态度交流已经是涵养极高的表现了。 “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我们的目的真的就只是想邀请你一起出门走走。” “免了,我不想出门,只想看到你们两个,尤其是她,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夕两只眼睛瞪着一脸讪笑的年,气鼓鼓的样子,比起最开始仿若画中仙子的模样倒是显得真实且可爱了不少。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要是不深入接触,只凭最开始看到的那副姿态,冰山美人的印象怕是会挥之不去。 不说她,就算是年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也是极有古典韵味的——虽然她几乎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姐姐,给点面子?” 年对于夕今天得表现也有些奇怪,怎么说也是经过漫长岁月的长生种,谁会真的表现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可偏偏今天的夕就是成了这个样子。 应该说前半段的时候人还是挺正常的,打起来的感觉和往常一样,后半段,那种黑白混杂的火焰出现之后夕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具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年暂且不得而知,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再去刺激夕,至于刚才……那完全是习惯使然。 “哼!” 夕瞪了她一眼,偏过头去,冷哼一声,不想和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说话,她还维持着抱着膝盖的姿势,这样的做法非但没有表现出她的冷漠,反而有些傲娇的味道。 就……挺可爱的。 让人有种把她抱进怀里狠狠rua的冲动。 当然,冲动归冲动,林露自认不是什么变态,当着人家姐姐的面把人抱进怀里rua这种变态的行为还是干不出来的。 他想了想,十分诚恳的开口道:“夕小姐,我们是真的没有恶意,我一直都没有出手不是吗?要是真的有什么想法,我们一起出手不是更好吗?而且年可是你姐姐,他怎么会害你呢?” 这么说着,林露抖了抖身子,不经意间撩起了一点衣摆,露出别在腰间的黑色异形短刀,一股对于神明而言极度致命而又危险的气息顷刻间扩散开来,吓得坐在地上的夕整个人都随之一抖,险些当场炸毛。 这是威胁吧?这一定是威胁吧? 哪有人请人帮忙是这个态度的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夕瓜妹妹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纯白的画卷空间内部响起,并不是很大,奈何这里面空旷一片,没有半点杂音,即便是很小的声音此时也显得清晰无比。 至于这声音是哪来的…… 夕的脸上涨红一片,脑袋埋的更低了些,年的唇角微微上扬,又赶紧压制下来。 她这妹妹向来脸皮薄,胆子小,这时候还是别在撩拨她的好,物极必反,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不过…… 年微微沉吟,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夕的心境破绽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补全,反而变得更大了。 上古年间,曾有真龙倾举国之力逆伐诸神,战火延绵,血染大地。 自此之后,大炎国祚只在真龙之手,只在大炎子民之手,诸神死走逃亡,炎国境内独余一尊! 那一尊神,名为‘岁’。 祂在那一战之中背叛了同族,加入了真龙一方,也因此为其他诸神所憎恨,活着的神明在离开之前诅咒、重创了岁,使得祂不得不陷入沉睡,将自身分化为十二枚碎片,以图洗去诸神的诅咒,在未来重新回归。 年和夕都是当初岁兽的碎片之一,同出一源,以兄弟姐妹相称。 但是岁兽之所以分化自身,并非是想要就此永恒沉沦,祂还在图谋归来,所以她们这些碎片都有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当岁重新苏醒之后,碎片就会消失,重归整体。 时光荏苒,岁的意识已经从开始逐渐苏醒,自己即将消散的噩梦始终笼罩在由岁分化出的十二位神明头顶,只要稍有松懈,恐怖的噩梦便会趁虚而入。 他们之后有人承受不住日复一日的压抑,逐渐步入疯癫,被炎国镇压,也有的已经消散,归为了岁兽的一部分,凡是清醒的,都是还能勉强扛得住的。 年是这样,夕也是这样。 不过在应对岁兽意志侵袭这一点上,每个人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也不尽相同。 年始终没有放弃过希望,千百年来一直奔走徘徊在大地上,寻找那一份可能的希望,夕在经历过太多次失败之后基本放弃,把自己关在画里不愿离开一步,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甚至不敢入睡。 说白了就是怕了,而且怕得要死。 她畏惧岁的强大,畏惧死亡的逼近,只能用虚假的画中世界来麻痹自己,不说醉生梦死,却也差不太多。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看到真正可以杀死神明的火焰和武器之后,她表现出来的恐惧险些要压倒自己的意志,堂堂一位历史以千年计的生命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年对此还是能理解的,说到底,对于岁兽的威胁她也是害怕的,只是不会像夕一样表现出来的这么明显。 可是……任由这份恐惧一直壮大下去,夕如今这副清醒的模样还能保持多久? 来自岁的侵袭无处不在,宛如梦魇一般紧紧缠绕着她们每一个人,一点点的心境破绽都会被无限放大,此消彼长,一次两次三次,夕还能撑得住几次? 或许某一次的松懈,便会被岁兽侵占神志,永远沉沦下去,变得疯狂而盲目,就像是……那几位已经被镇压的兄弟姐妹一样。 神明不老不死,即便是死了只要还有痕迹留下也会在坟墓中重新复活,可要是被岁兽同化,那就是真的死了,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过往都会烟消云散,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会就此消失,那比凡人的死亡更加绝望。 “夕,站起来。” 从见面到现在,年第一次真正严肃起来,叫出了夕的名字,总算是有了几分姐姐的威严。 “害怕无济于事,你需要面对它。” “我,我……” 夕的身子微微一颤,嘴唇颤动,想要反驳又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实在是怕的厉害,哪怕有再强的实力,心境动摇之下也难以运用,如今的她,和害怕鬼怪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站起来!我可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看到你变成他们那样的疯子,再说,我这不是找到希望了吗?” 年伸手指向林露,信誓旦旦:“他就是希望,你也看到了,他掌握着能够真正杀死神的力量,那是切切实实的抹杀,而不是凭借强大的力量磨灭躯体,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这份力量可以抹杀我们,自然也能抹杀岁兽,既然我们之间必然有一方会死,那么死的为什么不能是祂?” “只要再努力一下,找到对的方法,我们就可以借助林露的力量从根源抹除岁复活的可能性,那时候我们就只是我们,不是任何东西的碎片,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所有的噩梦都会得到解脱。” “我们,终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 林露张了张嘴,心说我好像还没有答应? 什么岁兽什么解脱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到年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看她眨了眨眼睛,还是暂且把这些疑问都压到心底,附和着点了点头:“没错,只要找到办法,没有什么是不能杀死的。” 难得这家伙正经了一次,还是不要驳了她的面子了,就让她在妹妹面前威风一把吧,那些事情稍后再说也不迟。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的内幕,但年明显是看中了他手中所掌握的命定之死的力量,反正大家关系还不错,也算得上朋友,只要能够拿出足够的代价交换,林露觉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上一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神一个个都不知道活了多久,想必一定都很有钱吧? 就算是年这家伙看起来穷困潦倒的样子,没准也在暗地里攒下了不少家底,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总不能啥都捞到,什么都没攒下吧? “他?” 夕神色恍惚的抬头看过来,视线不由自主的停留在露出半截的异形短刀上,也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还是年的话真的起了作用,总之是暂时镇定了不少,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们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有一部分原因,也不全是,这非亲非故的,想让人家帮忙怎么也得有点拿的出手的东西吧?现在就是你出力的时候,懂?” “晓得,晓得。” 可能是真的听进去了,夕连连点头,把那把双手大剑抄在了手里。 “要砍哪个?” 这孩子……怎么有点瓜兮兮的? 林露看了年一眼,却看到她站在夕后面,正在往这边使眼色,那意思是‘人我给你拉过来了,你看着办。’ 实话实说,虽然夕看上去是有点傻乎乎的,很好骗的样子,但实力是一点都不差。 神明级别的战斗力,放在这个世界怎么也应该算得上顶级序列,要是能拉过来对于黄金树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提升,尤其是泼墨成画、画中天地的能力,运用得当甚至比一支军队还要强上不少。 年的意思他也明白,无非就是想先交好,表现出她们的价值,以后寻求帮助的时候底气能更足一些。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接触,有这种好事,巴不得多来点呢。 “你正常点,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看她这副样子,年忍不住拍着脑袋训斥了一句,好歹也是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一样。 “哼,你才是要收敛些,如此散漫,成何体统?” 夕冷哼一声,看起来正常了不少,又有了些最初见面的时候飘然若仙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她紧抿着嘴唇,沉声询问。 “林露,森林的林,露水的露。” “那好,林露,明人不说暗话,你的确拥有有可能做到那件事的力量,既然如此,我会帮你,以此作为交换,希望你在未来也能帮我。” 长剑归鞘,长发随着身体的转动轻轻舞动,整个纯白的空间骤然收缩,场景变换,三人脱开画中天地,站在了破旧的茅屋之中,悬挂与墙壁上的画卷自动收起,卷成画轴落入青色的手掌之中。 夕将画卷收在掌中,郑重其事的开口。 “只要力所能力,必不会推辞。” 这话说的直来直去,没有谜语,没有话术,也没有其他得东西作为交换,但林露仍旧十分满意。 这种级别的战力是没办法用单纯的钱财来衡量的,如果夕真的愿意在此后为他出力,那么就值得上他日后出手相助。 “那就此定下了,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说着,夕瞥了一眼旁边的年,脸上带起些许嫌弃。 “年这家伙散漫惯了,办起事来不靠谱,若是有事可以先找我聊聊,既是应下了,必不会敷衍与你。” “喂喂喂!我可是姐姐!谁不靠谱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最近打算去接触一个来自莱塔尼亚的剧团,他们常年游走在各地演出,最近会在卡兹戴尔边境停留,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若是有麻烦,你酌情出手就好。” 无视在一边耍宝抗议的年,林露稍加思索,简单介绍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情况。 老鲤没有带消息回来,在没有接触之前他也不知道那个剧团里面到底有什么。 “来自莱塔尼亚,游走在各地的剧团?晓得了。” 夕轻轻点头,表示清楚。 不得不说,正常状态下的她看上去的确比年要靠谱的多。 “先去一趟勾吴吧,知会官府一声,终归是有当年的约定在,不好不告而别。” “什么年代了,你还要守着那个老黄历啊?” 她说的正经,年却对此嗤之以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所谓的约定。 “现在朝廷里有多少人还知道咱们都不好说,这些年他们可没少暗地里搞小动作,要我说,不必理会他们就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是应了约,怎可背信弃义?” “死板,迂腐!你跟那群满肚子坏水的酸儒可是越来越像了!” “人无信不立,君子一诺千金,你才是不可理喻!” “停停停,这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眼看这两位又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迹象,林露连忙上前阻拦,大感头疼。 这哪是姐妹啊,简直是一对冤家,天生的对头,以后可有的受了。 “夕你想怎么做?我们去勾吴城里和这里的炎国官报备一下你要离开的事情?” “留下一封书信言明去处既可,当年之约是在炎国遭遇危难之际我要出手相助,除此之外我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他们来管。” 想起当年那个二话不说上来就用雷法烧穿了她所绘画卷的家伙,夕脸色微冷,淡淡的解释。 她只是不想招惹事端,不是没有脾气,对于炎国近年来的态度也是早有不满。 当初臣服于炎国真龙的是岁兽,又不是她们,严格来说她们和现在炎国朝廷只能算是合作关系,没有地位高低之分,那些人凭什么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要不是……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把那些跑过来的人困死在画卷里面了。 现在在这里待的腻了想要换个地方也轮的到朝廷来管?给他们留下一封书信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别想她能做的更多。 “嚯,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不得了。” 听她这么说,年目光闪动,啧啧称奇,甚至想摸摸夕的脑袋看她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我这不是在夸你嘛,早这么干不就得了,何必受那些狗腿子的鸟气,他们就是看准了你不敢动手,真要动起手来,咱有什么好怕的。” “行,那就听你的,咱们先去一趟勾吴,正好买点这里的土特产小玩意带回去,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空手而归,而且我也有点饿了,不如咱们找个店体验一下勾吴的美食,如何?” 林露拍拍手掌,转移话题省的这俩人说着说着又开始针锋相对,但是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说到吃的问题上她们仍旧能找到互相贬低的点。 “行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辣菜,龙门的火锅还是差点意思。” “哼,粗鲁,秋末鲈鳞,肥美之极,辅以青山绿水,人间绝妙!”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与神对赌!年的孤注一掷! 说是一封书信,还真就只是一封书信。 三人下了灰齐山,回到勾吴城内歇脚的旅店,夕亲笔写了短短不过十几个字的信,扔进勾吴知府的府邸之中,其余什么事都没做。 正如她所说,当年的约定是她们要在大炎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其余不过是经年流传下来的所谓规矩,可听,也可不听。 信件送到,几人在旅店旁的小店随意点了些饭菜,算是体验一下当地特色美食,好不容易跑来一趟,时间尚且充裕,自然也就不急着回去。 夕对于勾吴的菜品很是满意,但每道菜都只是矜持的浅尝辄止,食量极小。 相比之下,年的吃相就要豪放多了,不过这里的菜品也并不符合她无辣不欢的口味,因此也没吃多少,到最后一桌菜基本全进了林露的肚子里。 吃饱喝足,顺便从街上买了几个小饰品当作礼物带回去,自然就要上路了。 其实林露还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但年觉得夕那封信可能会惹来一些麻烦,最好不要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所以三人只是稍微逛了逛就踏上了规程路,目标——龙门。 之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T-08掠夺者经过半个月的维修已经修好,看起来和新的一样,正好充当来去的交通工具。 毕竟是为了在野外使用的特种车辆,这车的舒适性并不出彩,但行驶在野外速度和安全性都很有保障。 “说起来,年你那种直接从勾吴城出现在画中天地的能力是啥,空间传送?” 一手扶着方向盘,想起年凭空出现的那一幕,林露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会的法术很多,可要说能够视线这种效果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唯一比较接近的就是黄金树的赐福传送,那需要有专门的赐福点才能使用,没有年的传送看上去那么便捷,她好像只需要一个信物作为定位? “那个啊……算是我的权柄衍生出来的使用方式之一吧,以特制信标作为定位,就可以实现空间跨越。” “那能不能把我们直接传送回龙门?” 林露眼前一亮,当时就有些想法。 要是能用传送直接回到龙门,岂不是省了开车慢慢跑回去的功夫? “我也想,但很可惜,并不能。” 年靠在后座上,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做不到。 “是因为没有信标?” “没有信标是一方面,就算有想要带人一起也是件麻烦事,这就牵扯到挺复杂的问题了,除非你愿意被我吞进肚子里。” “……你还吃人?” 林露开了个玩笑,然后忽然意识到……他好像还不知道年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从她和夕的战斗来看,应该是与火有关的能力,还有和街头杂耍一样的口中吐剑…… “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所司掌的权柄是铸造。” 她说的很随意,林露却是一愣。 铸造?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那个在画中天地浮现出来的巨大熔炉虚影当作锻造炉来看确实是差不多,而且火焰也属于铸造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那她岂不是十分擅长锻造兵器? 这哪是打手,分明是送上门的武器大师啊! 大赐福里收藏的各种兵器林林总总足有数百种,除了常用的寥寥几把曾经被修古大师强化到极高层次之外其余的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现在在这个世界找不到能够强化那些武器的锻造石,也没有能够强化弑神武器的修古大师,如果年能补上这个空缺那可就太棒了! “你掌握铸造的权柄,能不能给武器进行强化,让它们变得更强?” 想到这一点,林露直接就问了出来。 “你要说这个那我就不困了啊!” 提起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年顿时来了精神。 她生平爱好不多,除了拍烂片和吃辣之外只对各种各样的武器和材料最感兴趣。 “别的不敢说,在锻造这方面我可是从来没服过谁,强化武器的工艺自然也是会的,怎么,你有武器要强化?可别说是……” 年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余光瞥见那一抹漆黑,动作不由得一僵,气势弱了几分。 “我事先说好,你腰上那玩意我可能搞不定,它太危险了。” “黑刀就不必了,是有别的东西。” 黑刀本身其实只是黑刀刺客们所使用的武器,这一把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曾经用来刺杀黄金葛德文,上面寄宿着命定之死的碎片,所以才具备对神特攻的效果,它的威能不依赖于刀本身的材质,强化与否其实都无所谓。 在交界地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林露什么武器没用过,他很清楚真正能够从材质和锋利度的强化上获取极大加成的,反而是那些本身并不携带什么战技、使用方式仅限于物理接触的武器,比如他曾经仗之击败过诸多对手的武器——剥尸曲剑。 如果年也能做到像修古大师一样将本身算不上多么出彩的武器强化到足以弑神的程度,那么她的存在对于黄金树的价值不可估量! “只要是不是像这把一样特殊的武器,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有一把无能为力的武器就摆在面前,年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这人可是神秘的紧,万一以后再拿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又做不到那岂不是自己打脸? “放心,想要让你帮忙的都是些依靠强度和锋利度发挥威力的武器,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当然,类似的特殊武器我也有很多,你想要研究的话也是可以的。” 看到年似乎对武器情有独钟,林露也很高兴。 想要拉进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要投其所好,论及武器收藏这方面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要是年有兴趣,那么大赐福里收藏的许多武器都可以对她开放,只要能把人彻底拉到黄金树的阵营里来,送她几把都无妨! “对了,你能不能给武器附魔,就是在普通的武器上面附加各种各样的能力,让使用者拿上手就能使用?” 既然能强化武器,那么和刻画战灰类似的手段会不会也有? “附魔?这说法在莱塔尼亚那边倒是很流行,但那种强化方式普遍依赖于源石技艺,说白了就是把近战武器法杖化,我并不精通。” 对于那种锻造方式年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你有很多武器?” “算是不少吧,其中也有些比较特殊的,如果你愿意加入到我这边来,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哦?那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 年淡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下也有几分好奇。 神明长生不死,寿命悠久,她这么多年可不是白过的,要说其他得可能不行,可要是谈到武器锻造这方面,她还真不觉的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感到惊讶……不对,确实还是有的,而且就在眼前。 能够克制神明、强行抹杀神的不死性的武器,她确实是生平仅见,不过这种武器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有很多吧? 而且见过之后就算再有一把,她也不会有多惊讶了。 “哼哼,我可以先说一种。” 林露转过头去,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意,低声道:“你可见过,用神的身体锻造出的武器?” 以神明之躯,锻造武器?! 骤然听到这个说法,年的眼睛瞬间睁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不仅是她,就连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夕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神意味着什么! 神明不老、不死、不灭,掌握着天生的权柄,不依赖于现有的源石技艺体系,从身体到权能都无懈可击,可以驱逐,但想要真正彻彻底底的杀死极为困难,祂们的死亡与凡人并不相同,那是从身躯到灵魂的彻底湮灭,所有的存在痕迹都会被抹去,根本什么都不会剩下,祂们的存在本身,从灵魂到躯体就代表着某一种权柄! 将一位神明的身躯锻造成武器,那要怎么才能做得到? 这个问题直接触及到了年的知识盲区,哪怕她是司掌锻造的神也无法想出任何可行的办法,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那岂不是说凡人也可以凭此驾驭神明之力?! 那种武器一旦现世,整个世界都会因此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那,那不可能。” 深吸一口气,年说的斩钉截铁。 在她的认知之中,那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从古至今数万年,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过去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不错,神躯变换无常,你现在看到的我们,并非我们的真正本相,人可屠神,然神躯不可轻辱,死去之神亦会回归天地,难以拘束。” 夕轻轻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认可。 她不通锻造,但对于神的本质再了解不过。 神的存在其实就是某一种规则的体现,本质上并无真正形体,无形无质的东西,怎么可能锻造为实体? “两位,你们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不赌。” 黑发摇晃,夕干脆利落的拒绝,目光闪烁,低下头去,手指轻轻划过怀里的画轴,又沉默下来。 “我和你赌!要是你赢了,我就接受你那个什么赐福!你输了的我要你一个承诺,日后若有所求,你要无条件出手一次,怎么样?” 年目光灼灼,大声开口。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她就是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以神明锻造成的武器! 那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违背常理,必然是假的! 大概有可能是以某些沾染了神明力量的野兽身躯所制?这样的话倒是还有几分可能性。 想到这里,她连忙又补充道:“前提是你说的那把武器是真的以神明为材料,不能拿沾染神力的野兽或者其他次等产物来滥竽充数!” “一言为定。” 林露嘴角微扬,心情大好。 这出来一次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年接受赐福约束,但如果她自己主动要求那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场赌局,他赢定了! 在大赐福可是确确实实收藏这两把以神明为材料制作而成的武器,半点没有作假的。 其一自然是神躯化剑,是艾尔登之兽用拉达冈,或者说用玛丽卡的身体捏出来的大宝剑。 其二就是他从失落的永恒之城诺克史黛拉找到的来自于远古稀人文明的宝物——猎杀指头刀,菈妮曾经凭借它杀死自己的双指,斩断命运,那把刀甚至可以伤害到无上意志,同时也是永恒之城覆灭的元凶,它的材料也是实打实的神明之躯! 这两把武器无论拿出哪一把来都足以嬴下这次赌约! “赐福?那是什么?” 能够被年当作赌注的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听起来像是某种植入性的法术,夕不禁有些在意。 “赐福就是我们黄金树的真正成员所有人都具备的一种力量,它可以让我们互相连接,提升力量,使用独特的法术,用处很多,同时也具备一定程度的约束性,这点应该不用说的很明白你也能理解。” “这……” 约束性,夕当然很清楚,那就和她与画中造物的关系类似吗? 她可以赋予画中生灵种种力量,同时也能操控他们的行为、生死,那种东西,怎么可以接受?! “年,换一个赌注。” 夕抿着嘴唇,异常严肃的开口。 这个姐姐一向冲动且行事随意她是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随意! 那可是事关自由和生死的东西,怎么能用来与人赌斗?难道是嫌自己身上的枷锁还不够多吗? 无论如何,这种事情她都绝对无法接受! “安心,我心里有数。” 出乎意料的,应下赌约之后年的神情异常平静,完全看不出嘴硬或者是冲动的成分——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同意了这份赌注。 ‘就让我看看吧,林露,你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杀死神明的力量已经足够可怕,如果你真的有那份力量,那么……也未尝不可。’ 年目光晦暗,眼中流转着莫明的意味。 以此为赌注并非心血来潮,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次赌上的不是自由,而是命。 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拼上一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输未必是输,赢未必是赢 “这便是黄金树?” 颇有炎国色彩的庭院之中,一株两米多高的小树坐落在白石砌成的花坛中,枝叶摇曳,金黄的叶片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生机勃勃,这是年的第一反应。 她曾经在林露租住的屋子窗台上见过类似的东西,不过那颗树比眼前这个要小的多,远没有如此磅礴的升级,也就是个外形比较出彩的盆景。 莫非是长大了?还是说,那一株是新生的幼苗,这棵才是本体? 不对不对,或许这棵也是幼苗。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这棵树虽然内部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但实际树龄并不长,算不上老,若说是‘黄金树’这一名字的由来未免有些牵强。 “算是吧,这是我种在龙门的黄金树,功能有限。” 林露点点头,看了一眼庭院大门,直接闭上眼睛开始沟通黄金树。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按理说吃了魏彦吾的好处之后他是不该出去这么几天就回来的,不过谁让他和年定了那份赌约呢? 左右也是无事,索性就找魏彦吾商议了一下,让他们三个走秘密路径来到这处被特别保护起来的院子里,借由赐福传送直接去到卡兹戴尔。 对此魏彦吾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下来。 虽说他的本意是想让林露带着年兽暂时离开龙门,尽量不要离开炎国领土,但终归是不好强迫。 更何况离开炎国也没什么大的妨碍,就算他不同意林露也可以自行走陆路去到卡兹戴尔,根本不可能拦得住,此时愿意特意找他商谈是给他面子。 这个面子,他必须要给! 黄金树展现出来的东西太过不凡,无论是林露本人的力量还是那把剑都足以让他慎重对待,如非必要,即便是背靠炎国魏彦吾也不想和黄金树起什么冲突,两者还是有限合作,相安无事比较好。 而且……朝堂上坐着的那一位,可未必希望看到龙门安好啊…… 龙门,还是自保为上。 “你们俩,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们直接传送到黄金树的真正驻地。” 淡淡的金辉从树干上飘荡出来,环绕四周,感受到远方响应的联系,林露叮嘱了一句,开始真正建立连接。 其实两株黄金树建立了稳定连接之后赐福传送是不需要这么慢的,甚至可以说几秒钟就能启动,可这传送功能已经出了好几次意外,这次还是谨慎些比较好,免得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年和夕对视一眼,默默的伸手上前。 紧接着,眼前的景色快速偏转,完成的世界刹那间扭曲成一片光怪陆离,又被耀眼的金色完全抹平,这样的感觉年非常熟悉,这不就是和她的信标传送类似的手段吗? 自古以来,时间与空间就是最为神秘的力量,凡人难以掌握,只有那些惊才艳艳的强者才有可能窥得一鳞半爪,只有依仗天赋权柄的才有可能真正掌握,眼下这黄金树,竟也可以? 思绪飞转,眨眼间时空变幻,庭院消失无踪,金光散去,竟是一片风沙大漠映入眼帘。 远处天色昏黄,一片枯败,近处却是生机盎然,青草依依,一株十数米高的巨树撑天而起,金叶飘扬,犹如伞盖,垂下道道辉光,说是世外桃源,仙家胜景也不为过。 细看过去,巨树之下正立着几间简陋房屋,有的才盖了一半,两个人正搬着粗糙的建材在其中忙碌,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两个萨卡兹? “不错,干的很好。” 看到那两个辛勤忙碌的身影,林露顿时非常满意,想不到没过去几天这房子就已经盖起来了,赫德雷和伊内丝还是很能干的嘛! 有这份手艺,不当雇佣兵的话当个包工头说不定也能混口饭吃,不会饿死。 “林,林先生……” 黄金树光辉绽放,擅长术法。对能量波动最为敏感的伊内丝最先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看到走过来的林露不由得身子一抖,怀里抱着的木头差点掉在地上,全身都紧绷起来。 无他,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恐怖了,那些寄宿在影子之中东西,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他根本不是人! 虽说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这个黄金树势力似乎不是什么穷凶极恶、凶残暴戾的组织,但她还是不敢放肆。 “嗯,干得不错,好好努力,等这些房子盖好,你们就算是黄金树的正式成员了。” 林露随口画了个饼,左右看看,除了赫德雷和伊内丝之外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其他人呢?” “大人们都去大赐福了。” 伊内丝抱着木头,恭恭敬敬的低头回答,赫德雷也跟着低头,一言不发。 “这样啊,那行,你们好好干。” 大赐福里不但有收藏的兵器,还有从交界地收集来的许多书籍资料,想必莫斯提马她们是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了吧。 这么想着,林露朝着后面招招手,叫醒了盯着大黄金树怔怔出神的年和夕。 “走了,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来了。” 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一边走一边盯着黄金树的树干猛看。 宏伟,实在太宏伟了。 这宏伟并不是指树有多大,区区十数米高,还没有她本体来的巨大,当然称不上壮观,真正令人心惊的,是这棵树上所铭刻的东西啊! 古老,浩瀚,沧桑,那是历经万万年岁月变迁的不朽,是见证文明萌芽的历史。 它很年轻,年轻到不可思议,甚至不比路边野草更为年长。 它很古老,古老到像是从文明之初走来,承载着过往数万年的时光岁月。 那种无与伦比的生命活力,仿佛万物诞生的起始,在她眼中,立在这里的并不是一棵树,而是生命本身,哪怕是不朽的神明,其神明本质也远远不如。 这就是,黄金树? “请稍等片刻。” 夕忽然开口,也不等两人询问,便自顾自的走到树干之下,仰头,闭目。 素手轻挥,墨色流转,一方画卷自虚空化出,连绵铺展。 长剑出鞘,以锋为笔! 破墨浣山海,走笔尽波澜! 剑锋所过,笔墨如烟,绘成山海一片! 撑天巨木跃然纸上,万里山河尽在其中,虽是黑白之色,却已有七分神韵。 可惜…… “终归是差了一笔。” 夕看着那画卷,轻声叹息,第一次有了下不去的笔的感觉。 画中界,画中人,只要她想,无物不可入画,可偏偏就无法将这一株小树映在画中,强行入画也只是徒具其形罢了。 这树,已然超越了神的权柄! 它的本质,比神更高! 也不知道待到来日真正成长起来又该是何等光景。 岁兽固然可怕,也并非无敌,她们兄弟姐妹十二人受困于岁的本体意识,不得解脱,可要是有在这之上的力量强行干涉呢? 年寄希望于那刀上的力量能够在未来斩杀岁兽,斩断因果联系,但是夕觉得并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希望,眼前这树不就是希望? 若是能借来这黄金树的一分本质,未必不能反过来镇压岁的苏醒! 想不到年奔走了这么这么久,还真的让她找到了。 收起画卷,夕枯寂的眸中燃起一丝亮色。 如果不是前路无光,谁又愿意自封画中呢? 早年间她也曾行走大地,寻遍人间,之因为找不见半点生机这才闭门不出,每每想到有一日要烟消云散便不能自持,甚至被那岁兽之影吓得不敢入睡。 怕?她确实是怕了,怕有一天从这事件散去,怕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沾染人间诸事。 画中天地皆系于一笔之上,画的是芸芸众神,也是她自己。 可当那本不存在的一线生机真正展现在眼前,她才发现自己以为的洒脱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所谓的麻木,所谓的醉生梦死,都是假的! 她想要活着,比谁都想要活着! 这一刻夕忽然有些理解年的赌约里更深层次的含义了,她那姐姐奔走千年,如今终于抓到一线希望,当然不愿放手,她在赌命! 她或许根本没想过要赢,她在赌,赌林露还有更多底牌,赌那个男人掌握着能够拘束神祇的力量,如此,岁兽自然可破! 能够弑杀神祇的力量当然令人恐惧,可她们所寻求的不正是这个吗? 要想生,先求死!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其余诸事都可抛在脑后,不过是受人之约罢了,如何能与性命相比? “林先生,这幅画送你如何?” 这话一出,不仅是林露面露惊愕,年的表情更加夸张,简直是目瞪口呆。 送画?这家伙居然会主动把入了神的画送给别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夕是不是失心疯了,尤其是看到那张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强扯出的僵硬笑容,更是感觉天都塌了。 夭寿了!夕居然笑了!她还会笑! “那我就拿着了,两位,跟我来。” 林露被夕诡异的表情弄的浑身发毛,把画拿在手里当先一步引着两人往大赐福的门走,年和夕连忙跟上。 跨过雾门,略显陈旧的殿堂映入眼帘,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感觉莫明的恶寒。 武器,好多的武器,而且从未见过! 那墙上挂着的,格子里放着的,林林总总足有数百种,不必细看,只是凭借权柄感应年就可以断定,这些武器的锻造手法和材料与她所掌握的、知道的那些都截然不同! 可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司掌铸造之神,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凭空出现连她都不知道的铸造方法和材料?! 而且那些武器虽然绝大部分都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但有一些竟是散发着让神都惊骇的力量! 那并非是弑神之力,却也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说是神器也不为过,这黄金树到底什么来头,竟能拥有这么多强悍武器?只论武器,恐怕连炎国皇室的宝库都要相形见绌! 她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仔细看过去,看到一张黑底金纹的大弓就悬挂在不远处,散发着骇人的气息,让她都有些畏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从那把弓里面感觉到一丝类似神明的力量…… “这些武器,都是黄金树积攒下来的?” 铸造之神神色恍惚的问了一句,心想这黄金树的来历或许比她预想的还要古老复杂。 “算是吧。” 林露回头一笑,笑的意味深长。 “挂在这里的武器,有些是我意外所得,不过其中的大多数都来自我昔日的对手。” 来自昔日的对手?也就是说这些武器的主人都曾经与他为敌,被杀死之后只剩下武器当作战利品陈列在这里了?! 这话落在年的耳中简直无异于雷霆炸响,那几件武器让她这位神祇都觉得害怕,可想而知当初它们的主人何等强大,就算不是神祇也是人间一等一的强者,那样的,居然全都死在了林露手里? 那林露又有多强? 是啊,是啊……他连神都杀死过好几位,如此也说的过去…… “年,你可看好了。” 沿着红毯走进两旁列着椅子的大厅里,林露笑的更加灿烂,他走到最上方的王座上,伸手拎起了靠在旁边的长剑,莹莹辉光自剑身亮起,莫明的波动扩散开来。 那是……独属于神祇的力量,而且是比她们这些碎片要强的多的神祇之力……不!比全盛时期的岁兽还要强! 当那把烙印着皮肤纹理的长剑落在眼中,年身躯一颤,险些抑制不住自身的战栗,在她眼中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位真正的古老神祇! 祂生前的强大已然超越记忆中远古诸神,必然具备通天彻地的伟力! 这样的存在本该永恒不朽,屹立于世界顶点,什么人能杀死祂? 可祂就是死了! 不仅如此,死后残躯还被锻造成剑,被人握在手中! 这到底是何等的…… “我,我输了……” 年低下脑袋,手臂微微颤抖,干脆利落的认输,但她眼中的炽热反而越发强烈。 输了,输的好啊! 只有这样的力量,才有可能让她们真的得到解脱! 输了赌约,却赢了未来,这一次,她赌对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金树赐福 神剑近在眼前,年直接认输。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悬念了,神祇的本质对同类来说犹如黑夜灯火,醒目至极,有些东西,即便有再高明的手段也是做不了假的。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丢人的,更何况这个结果才是年真正想要的。 岁兽乃是上古之神,曾参与当年诸神之战,实力强横,手段莫测,想要彻底解决让其不能苏醒单靠嘴皮子可没用,必须要有强绝的实力和底蕴! 神铸之剑在手,又有那种名为‘命定之死’的力量,黄金树已然具备了斩杀岁的条件之一。 “这把剑,可有名字?” “名字,算是有吧,我叫它神躯化剑。” 林露将神躯化剑横在手里,也没想编一个霸气的名字,这把剑只是放在这里意义就已经足够深刻,没必要再画蛇添足,反倒不美。 “神躯化剑,名副其实。” 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颤动的手臂逐渐平复下来。 “林露,我想和你切磋一场,如何?” “切磋?” 明明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怎么会突然想到切磋? 林露有些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想到了年的意思。 虽然嘴上说的轻巧,可实际上谁都明白,一位神祇要接受黄金树赐福不是小事,无论是对于黄金树还是对祂本身而言都是如此。 弑神之力加上神躯化剑的震慑的确强大,足以令神祇战栗,但对于一位有明确目的的神而言,这还不够! 她需要看到更多! 这么做显然有出尔反尔的嫌疑,毕竟赌约已经事先说好,突然提出切磋很难不让人猜疑,年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补充到:“这事和我们的赌约没关系,只是一时手痒。” “不必解释,我大约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切磋?切磋是不可能切磋的。 若是全盛时期林露自然不怕,可现在这状态还差的远,想要打赢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祇还是太难了些,切磋的话好多手段都不能用,赢面更小,万一输了难免让人看轻。 不过,虽然不想现在动手,年的想法却是要满足的。 这些神心气极高,不说是桀骜不驯也是挺难对付,必须让他们知道厉害才方便日后打交道。 “两人切磋,束手束脚,实在无趣。” 这么说着,林露随手放下神躯化剑,伸出手掌,指尖绽开一抹明黄。 “那是——!” 小小一朵明黄火焰不过鸡蛋大小,但看到之后年却险些在本能的驱使下逃离这里。 那哪里是火焰,分明是疯狂本身! 它的存在,就是狂乱的具现化! 只是看了一眼,年就感觉心神动摇,心中的破绽和恐惧被无限放大,险些冲垮多年的心境。 夕更为不堪,她身躯颤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爆死,嘴角竟是溢出一抹鲜红。 好在林露察觉到不对,及时熄灭了火焰,这才没让情况进一步恶化。 饶是如此年和夕也是被搞得身体僵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抱歉抱歉,是我的过错。” 林露低声道歉,看到还没有缓过来的夕心里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次确实是失算,他拿出癫火就是想让年见识见识黄金树的底蕴,好心甘情愿的接受赐福,可没想到这两位神祇对癫火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比面对命定之死和弑神黑焰的反应还要剧烈好几倍! 或许癫火才是她们的克星。 这火焰的破坏力其实相当有限,直接伤害并没有多强,恐怖之处主要在于影响思维的能力——它会勾起被压抑起来的负面情绪,使人发狂,让心灵上的破绽无限放大,令人性情大变。 年和夕虽然是神祇的一员,掌握着猛与天灾匹敌的强悍力量,可她们的心境却远远配不上这份力量,仅仅是直视癫火,就差点让她们瞬间崩溃。 “你们感觉怎么样?” 看到两人脸色一片苍白,尤其是夕更是难看的厉害,林露连忙从旁边拽过两张椅子让她们坐下,同时挥手引来黄金树的辉光洒下。 黄金树的力量温暖和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抗癫火带来的疯嚣与混乱,静心凝神,淡淡的金辉笼罩之下,年和夕的脸色好看了不少,逐渐从僵硬里恢复过来。 “那是什么东西?简直比噩梦里的岁兽虚影还要吓人……” 说着,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她确实是想要见识见识黄金树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其他的力量,毕竟黄金树越强,她们未来达成目标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谁能想到林露这家伙一出手就是王炸! 那种火焰仅仅是惊鸿一瞥,就险些让她们暴走失控,其危害性比之前那种黑白色的火焰还要可怕。 那种黑焰是燃烧摧毁神祇之躯体,这明黄色的火焰……它是诛心啊! 任由你的力量如何强大都没有用,那股力量直接作用在心境之上,让每一处破绽都无限放大,让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翻涌上来,简直像是特意被创造出来针对她们一样! “那是我所掌握的火焰之一,其名为癫火。” 林露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感觉有些好笑。 按理说年和夕贵为神祇,放眼整个世界都可以说是列在顶尖的那一批,但是自从遇到他之后她们俩就好像一直在吃瘪,这次更是更是闷声吃了个大亏。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她们所寻求和追逐的就是这方面的力量呢? “癫火……我甚至感觉你手里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专门为了针对我们而创造出来的的。” 年伸手按住夕仍在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表情有些苦涩。 本来还想切磋一下,更深入的见识一下黄金树的真正实力,现在这情况还打个屁啊! 人家都不用出手,随便拿一朵火焰出来亮一亮她们就顶不住了,不说当场丢人也没差太多,哪里还有脸面提什么切磋,那不是自取其辱。 “你的黄金树赐福呢?拿上来吧。” 事实摆在脸上,她们确实就是不行,嘴硬也没什么用处,年索性直接躺平了,不再提什么切磋的要求,只想着赶紧接受赐福算了。 愿赌服输,那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还是别整什么幺蛾子了,省的继续丢脸。 这么想着,年直接开口,然后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脸色猛然变化,旁边的夕身上陡然爆发出强悍的能量波动,流动的墨色侵染空气,卷向四面八方! 夕,失控了! 或者说,她此刻已经陷入了内心深处的幻境之中! “林露!快——!” 神的力量失控可不是开玩笑的,视情况而定有时候甚至不亚于小型的天灾爆发,察觉到夕有失控的趋势,年顿时大惊失色。 但还没等她做出应对,就看见夕身上扩散开来的气势又收缩了回去,同时整个身体缓缓蹲下,颤抖不已,看上去害怕极了。 “……” 我现在说不认识她还来得及吗? 这!这!这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啊! 即便是以年的脸皮厚度这一刻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无地自容,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人,太丢人了! 怕成这样哪还有半点神该有的威严,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好在眼下就只有林露自己—— “林露?你回来啦!” 正想着,年就听见背后有声音响起,僵硬的转过脑袋,一个萨科塔和一个黎博利出现在大厅门口,朝着这边张望。 “……” “啊,回来了,这次还有新同伴加入,就是这位,来自炎国的神,年。” 林露指了指旁边整个人都石化了的年,又有些担忧的低声询问:“夕这是怎么了?你刚才想说啥来着?” “没,没什么……不必管她!” 年恨不得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妹妹吞到肚子里去,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尽可能的糊弄过去。 “她就是临时有灵感了!艺术……艺术家嘛!就是这样的!” “是这样吗?” 林露感觉不对劲,可年的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问,本来想给夕上一个魔法‘镇静’的想法也搁置下来。 可能艺术家确实是这样的吧…… 反正年这个当姐姐的都说没问题,那想必是真的没事。 “就是这样,你的黄金树赐福呢?快拿上来罢!” 年的眼神有些躲闪,企图转移话题。 “神?” 莫斯提马瞳孔收缩,脸上表情不变,扯着菲亚梅塔的衣服走到了近前,看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得夕之后眼角一抽,险些没绷住。 “呃,年小姐你好,欢迎加入黄金树,我是莫斯提马,这位小姐她这是……?” “没事,不必管她!” 年笑着拍了拍夕的脑袋,感觉到她的气息似乎开始逐渐平稳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闹出什么其他的事来…… “那你放松一下,黄金树赐福实际上就是把一部分黄金树的力量放入到你体内,很快的。”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既然年已经主动要求了好几次,那他这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林露点点头,一抹金色从大赐福的穹顶上绽放,一片宛如纯金铸就的叶片从辉光种缓缓飘落,打着旋落到年的额头上。 赐福这种东西也是分等级的,像最早的达西米,还有后来得巴别塔士兵,包括凯尔希、伊内丝、赫德雷他们身上的黄金树赐福都是最低等级,不会得到多少力量反馈。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身上的赐福等级要高的多,她们可以得到来自黄金树的直接加持,沟通黄金树的力量,林露打算黑年的也是这一等级的赐福。 神毕竟是神,怎么能和炮灰杂鱼放到一个级别里? “你感觉怎么样?” 金黄的叶片完全没入皮肤,林露也有些好奇身和人在接受赐福时的反应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感觉……暖洋洋得,有点舒服。” 面闭着眼睛,也在聚精会神的感应赐福融入审题之后的变化。 嘴上说的再怎么豪气,对于这种带有限制性的东西终归还是有些在意的。 不过现实情况比她预计的要好很多,那枚金色叶片融入身体,马上就化成了温和的能量开始扩散,并没有让人感觉有什么不适。 约束性……似乎也没有。 年闭着眼睛细细品味,感受着那股能量与她的身体完全融合在一起,冥冥中,一株古老的金色巨树映照在脑海里,与她建立起联系。 等等……这是?! 年身躯一震,心情激荡。 在与黄金树建立起联系的瞬间,她能感觉到从诞生之初就存在于意识上的某种联系被隔断了! 黄金树赐福的力量将她的精神和身体完全包裹,与黄金树的联系占据了绝对的主位,一直以来侵袭她的岁兽残念已经被彻底隔绝出去! 她千百年来奔走在大地上所寻求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实现了? 不,不,或许没有这么简单,或许只是被隔绝,还没有消失…… 但是不管怎么说,年可以肯定她现在已经摆脱了岁的侵袭,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活在恐惧与噩梦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被岁拖入幻境了! 选择加入黄金树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年心中振奋,只觉得数千年来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畅快过,就算岁的威胁可能还没有完全消失,那也比以前好上太多! 如果林露早一些出现,如果她早在数年之前就认识林露,那么那些已经陷入疯狂的兄弟姐妹是不是都还有救? 她这么想着,视线落到夕的身上,目光灼灼,沉吟片刻挥手道:“林露,拜托你给我这个妹妹也来一份黄金树赐福,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必定还给你。” “那倒是不必。” 林露有些迟疑,感觉不太好。 :“夕她现在没醒着,我们这么做不太好吧?至少要等她本人清醒过来再做决定,万一她不愿意呢?” “没事,你做就行了!” 年大手一挥,毫不在乎。 “我这是为了她好,她醒了之后一定能理解我,你只管做!”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除岁 “我这是为了她好,她醒了之后一定能理解我,你只管做!” 年说的豪气,林露却不敢苟同。 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说的再好,终究是有一份约束在,性情高傲的神怎么能接受自己为他人束缚? 从夕全程都没有开口就能看得出来,若是愿意,有年这个前车之鉴在这里,她还不早就趁机提出要求了? 不说便是不愿,林露虽然馋她这个人,馋她的战力,却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这事,年没办法给夕做主,他也不会听,还是要等她清醒过来自己说了才算。 而且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 “还是等她自己做决定,这怎么说也算的上终身大事吧?你就当姐姐的就这么替人家做主了?你可真是个好姐姐……” “那可不,我都当了几千年姐姐了!” 岁的侵袭被隔绝之后,年整个人的神采看上去都明艳了许多,闻言自豪的拍着胸脯,有点不甘心的继续催促:“你干就完了!” “我没在夸你啊……这种事还是等她自己想清楚吧?” 林露无奈的拍着脑袋,低头去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夕。 她的心境显然比年更加脆弱。 作为姐姐,年在目睹癫火之后虽然也有情绪不稳的迹象,但是都被控制下来,而夕就险些直接失控,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先不提实力,就只论心境这点两人就能分出个高下了。 “话说,接受赐福之后有什么感觉?” “感觉,感觉好极了!” 听的出来,现在的年怕是极为兴奋,连声音都高了不少。 对于她来说,黄金树赐福所带来的力量提升都只是细枝末节,最终的是让她日夜不得安宁的岁兽影响终于从脑子里消失了,那种解脱的快感简直舒服到难以形容! 就像有一个人拿在刀在门外虎视眈眈了几百年,时不时还要用刀捅几下门,搞得屋子里的人始终精神紧绷不敢放松,黄金树赐福就像是给房子的安全系统进行了大生机,虽然那个人还是存在,但已经没办法威胁到房子里面的人。 若不是眼下还有事要做,年都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享受难得的宁静。 “我接受这个赐福,其实只是想拉近些关系,等到以后你能帮我们一把,帮我们真正斩断那份因果。” 年的表情的沉凝下来,淡紫色的眸子里光芒浮动。 “没想到你这赐福居然能够隔绝祂的影响,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们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承了你的人情。” “之前说那个剧团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你取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十分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就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去做。 对于神祇而言,财富、地位、寿命,一切普通人所寻求的东西都不过唾手可得,只要林露想,那么不管那个剧团有什么背景,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她都不介意直接闯进去夺过来。 虽然那么干有可能引来后续的一系列麻烦,可她真的在乎吗? “我要的是莱塔尼亚的一些技术,那里我会自己去一趟的。” 林露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剧团的事可是和菈妮接下来的新身体有关,无论如何他都是要亲自去的。 “林露,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莫斯提马突然开口,并且异常警惕的做出了戒备的姿势,眼睛紧紧的盯着夕,神色凝重。 “嗯?” 不必她说,林露也感觉到了刚刚那抹一闪而已的气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夕的身上的苏醒了。 “小心,是……岁。” 年眯起眼睛,周身浮现出淡薄的云纹,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但还是晚了一步,浮动的赤色云纹只来得及把离得最近的林露拉入其中,须臾间,已是换了天地。 苍翠群山,郁郁葱葱,云水盘绕,犹如仙境。 林露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站在山峰的最顶端,脚下云雾飘渺,除了年以外,夕也在旁边,只是她的状态远远称不上从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身躯颤抖,脸上满是惶恐,那把赤色的大剑就掉在不远处。 在他们头顶,若隐若现的庞然巨影从虚空中凝聚,巨大的龙头从云中探出,混乱疯狂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山顶完全笼罩在祂的阴影之下。 “这里是哪里?这又是什么玩意?” 微微皱眉,林露能感觉到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是幻境,他们应该是身处大赐福之中,可好像又不是那种完全虚假的幻境,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这是夕的梦境,天上那个就是我们分裂之前的本体,其名为……岁。” 望着那俯视大地的岁兽之影,年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就是这样的东西,已经折磨了她们千年,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身上,无法逃离,并且越来越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也正是因为祂的存在,夕自封画中数百年,战战兢兢,不敢入睡。 “林露,靠你了……” 抿着嘴唇,年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兽身下浮现出她的大剑与盾牌,苦笑连连。 岁相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祂可以吸收容纳她们这些碎片的一切,并且更加强大,强大到不可战胜。 “也就是说,这里是梦对吧?” 林露点点头,舔了舔嘴唇,伸手凭空一握,两把刀刃呈现出锯齿状的直剑落在掌中。 “我已经完全搞懂了。” 应该就是天上这个大家伙搞得作为神祇的夕却像个小女孩一样脆弱? 看年的状态,显然也是极为忌惮,甚至都没了出手的心气,完全成了对方的经验宝宝…… 这可不行啊…… 梦就是梦,假的就是假的,一个虚构出来的、顶多是具备一丝执念的空壳凭什么这么嚣张? “莫慌,看我斩了它。” 踏步上前,林露心里有些兴奋,上一次和这样的对手交战是多久以前了? 这壳子能在梦里凭借夕和年的想象力变强,可他也不弱! 在梦里,他也能使出全盛时期的几分力量,但愿这岁相禁打一点才好。 不过…… “对付这种体积和形状的敌人,不知道大蛇狩猎矛有没有用……管他呢,我说有用就有用!” 剥尸曲剑凭空消散,下一秒,一把通体那红色的巨大战矛凝聚出来,指向了天上岁相。 “只有风暴才能击倒大蛇……说不准也能屠龙呢?” 林露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擎起大蛇狩猎矛,一道贯通天地的炽白气柱升腾而起! 嗷!!!! 狂暴的气刃横亘百米,当空斩落,悬于天际的岁相勃然大怒,车轮状的盾牌凭空显现,张口一吐,无数奇形怪状的怪兽从它口中吐出。 嗤! 炽白之色在靠近盾牌的一瞬间消散,下一秒从矛尖之上重新蹿起,笔直如枪,直入云霄,直接从岁相的腹部刺入! “给我起!” 双臂青筋暴起,林露怒吼一声,双手紧握,向上抬起。 刹那间,墨色喷涌! 刺入岁相体内的气刃随着手臂的移动向上划开,庞大的影子仿佛漏气了一样,伤口中喷出大量黑焰,与夕的墨有几分相似。 嗷!! 密密麻麻的怪兽坠落在山顶上,岁相暴怒,巨大的龙爪穿透云烟朝着山顶按下。 “你就这点本事?也是,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机械化的应对动作让林露有些失望,这可比火山官邸的噬神大蛇差的远了,根本没什么挑战性,连自主的思维都没有。 “小心!” 他不在乎岁相的攻击,还清醒着的年可是吓坏了,她对于岁相有种天然的恐惧,除了拖着瘫在地上的夕跑远些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眼看比房子还要大上许多的龙爪从天而降,不由得心生惧怕。 “无妨。” 林露一手拎着大蛇狩猎矛,气刃一闪便将数十个贴近过来的怪兽扫成一片墨迹,脚步挪动,锋利的爪尖擦着身体掠过却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对于这种巨物的攻击,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么明显的前摇动作怎么可能打的中他? 想当年在交界地,天空城里龙王普拉顿桑克斯可比这玩意灵活多了,人家还会飞天瞬移呢! 不过这个想法一起,倒是提醒了林露。 在现实里实力不够,现在在梦里可是能发挥出不少实力的,岂不是人前显圣的大好时机? 这傀儡一样的东西打起来属实没有什么意思,拉过来当个踏脚石多少也算有些意义了。 想到这里,林露嘴角一勾,翻身跃起,手中狩猎大蛇矛带着炽烈的白光钉入大地,将岁相的一只手爪钉在了地上。 轰隆! 耀眼的红色电光爆发开来,将周围渲染成一片赤色,林露张开双臂,一团红雷将他包裹在内,金色的龙头从雷电中探出,仰天长啸。 “你是龙?我比你更龙!” 嗷!!!! 比岁相更为嘹亮的龙吼响起,金光破空而出,扫过大地,荡起一片深渊! 高阶龙飨祷告·普拉顿桑克斯的凋亡! “乖乖……这是什么玩意啊……” 金芒横扫,山崩地裂,年吓得把夕抗在肩膀上抱头鼠窜,躲避这一击的余威。 那一道金光通天彻地,仿佛擎天巨刃,要把整个天地都切碎一般。 事实上,这一片梦境天地也确实顶不住了,庞大的岁相在哀嚎中化为云烟墨色,山川大地齐齐崩碎消散,空气宛如被刀子划过的画布,撕开道道漆黑裂痕,岁相之梦,摇摇欲坠! 哪怕是年也不得不承认,林露这个家伙实在太恐怖了,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恐怖,就算是炎国那几个老家伙,也没办法做到这样的事。 梦境也并非是能为所欲为的地方,不能凭空构想出连自己都不知道、不熟悉的东西,强行创造出来也是无根浮萍,脆弱至极,也就是说,那贯通天地的气刃、撕碎世界的法术,都是林露所真正掌握的东西,他在梦里能够做到的,在现实里或许同样也能做到! 而且这还只是他的一种手段,燃烧神祇的黑焰、弑杀神明的刀刃,以及那种让夕心境动荡、陷入失控的明黄色‘癫火’,都是不逊色于神明权柄的强悍手段,与岁相对峙中所表现出来的,或许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完整的岁兽重现世间能够打的过这种人吗? 年不知道,但觉得把林露那些手段全都算上的话,岁大概也是打不过的。 她越发感觉加入黄金树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这一次,她真的抓住了未来! “爽啊。” 苍茫山水烟消云散,大赐福里,林露舔舔嘴角,有些意犹未尽,夕的梦境空间还是太脆弱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只爽了一发龙王吐息就没得玩了,怪可惜的。 “?” 莫斯提马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她只看到这俩人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林露就露出了一脸舒爽的表情……这是干嘛了? “谢,谢谢。” 岁相破碎,夕也从梦境中苏醒过来,许是自己也感觉有些丢人,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年眼珠一转,小心翼翼的看了林露一眼,凑过去趴在夕的耳朵边上小声耳语。 “……” 菲亚梅塔看看身边的莫斯提马,又看看林露,心中憋闷。 来了!又来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说出来吗!她根本无法理解啊! “真的?!” 夕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一把抓住了林露的肩膀,目光灼灼。 “请,请……” 她嘴里结结巴巴,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好出口。 最开始她以为那个所谓的赐福不过是一层枷锁而已,谁知道竟然是能够屏蔽岁侵袭的好东西,这样的东西她也想要啊! 可是……可是她什么都没干,直接开口要好像又不太好……而且林露这个人…… 刚才她可不是意识全无,梦里发生的那些事全都记着呢,这人……好像比那个烧穿了她几十层画的老头子要厉害多了,她大概,可能,也许,似乎是打不过,说起来话来底气更弱了几分。 “她想要一份黄金树赐福。” 磕磕巴巴的模样看的年都着急了,索性直接替她说出来,眉宇间竟是几分哀求的意味。 “只要你给她,我可以拿东西换,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赐福之力·凡人不朽 “不必,不必,我大黄金树现在百废待兴,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林露摆手拒绝,当下就开始调动黄金树凝聚赐福。 要东西来换?那怎么可能呢! 要是多来点年和夕这样的高手加入黄金树,那他半夜里做梦都能笑醒,怎么会收费? 和魏彦吾那样只靠利益维持的关系不同,接受了这种层次的黄金树赐福,那就是真正的自己人,可以放心委以重任的那种,和合作者可以可以讲利益、讲交换,那属于正常的商业活动,和自己人的话当然就不必,不给好处的话,怎么让别人真正认同?光靠一张嘴可不行。 所以他不仅不会索取东西,还准备给她们一些好处。 年喜欢研究武器,那就让她去研究交界地的武器。 夕喜欢画画……这个比较难解决,从交界地带过来的那些东西里面还真的没有画风和她比较配的,毕竟交界地那地方……并不怎么流行绘画这种艺术,仅有的几个也说不上多么高超,或许她会对各种各样的法术纹章或者是历史文化比较感兴趣? “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金黄的叶片从穹顶坠落,看到夕还在支支吾吾的不知道纠结什么事情,林露觉得自己有必要小小的提醒一下。 “啊!我,我准备好了!来吧!” 闻言,夕猛然抬头,深呼吸,表情镇定下来,一双拳头攥的紧紧的,很紧张的样子。 她的眼睛紧盯着坠落的叶片,直到它融入体内,身躯猛地一震。 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温和的力量宛如洒落到皮肤上的阳光,又像是沿着皮肤流淌的温水,温暖的感觉从表层渗透到体内,流入四肢百骸,一瞬间,那些日益聒噪的耳语全都远去,被赐福的力量隔离开来,时刻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也一并消失不见。 岁的侵蚀,从这一刻停止! 多少年了? 几百年?上千年? 夕已经不记得上次如此轻松是何年何月,一直以来压在身上的大山被一开,她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疲惫紧绷的精神也随之松懈下来,困倦的睡意浮上心头,险些当场沉睡过去。 好在她还记着现在不是在自己的画中天地,勉强大起精神来,做了一个炎国古礼。 不得不说,正常状态下的夕确实是个极具炎国特色的古典美人,唯美如画。 “谢谢。” “不用客气,既然接受了黄金树赐福,那就是自己人,我们对自己人的待遇一向是很好的。” 林露轻轻摆手,心情也很不错,别看年和夕只有两个人,这两位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神祇,战力超群,说是一人成军都不为过,她们的加入直接就将黄金树尚且薄弱的力量提升了一个台阶! “加入黄金树的好处不只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现在诸位都是自己人,那有些事情就可以拿出来说一说了。” 视线掠过在场的几个人,林露决定和她们开诚布公的说一说黄金树赐福所具备的力量,画饼也好,勉励也罢,总归是要畅享一下未来的,也好有个目标不是? “菲亚梅塔,从身体层面来说,你应该是最有体会的,你有没有感觉到赐福对你的改变?” “啊?我?” 陡然被点名,菲亚梅塔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反应过来,稍加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有些感觉,怎么说呢……最直观的就是我的体能在缓慢提升,而且赐福的力量好像也强化了生命力,让身体受到损伤之后的恢复速度变的更快,不过这方面我没有严谨验证过,不清楚增加了多少。” “对的,你的感觉没错,我可以告诉你们,体内蕴含的赐福越强大,与黄金树的联系就会越紧密,除了因此带来的力量提升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朽’。” “不朽?” 听到这个词,年忍不住插话进来,面露狐疑。 说起不朽,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她们更理解这个词含义,那正是神祇的特性之一。 神明不死,并非是说说而已。 真正的神祇,无法通过正常手段杀死,常规的攻击,就算是被刀剑砍成千百段,就算是烈火焚烧、雷霆霹雳,都无法磨灭神的本质。 身体毁灭,祂们会遭受重创,可能沉睡几百年、几千年,但只要有人还记得,只有还有痕迹留存于世,终归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苏醒,想要彻底的杀死神只有一个办法——先毁其形,再诛其神。 莫非,黄金树竟然能做到与神祇等同的事情?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些人掌握着直接杀死神祇的手段,甚至能够把神祇的身体铸造成武器,夺取一部分属于神的权柄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是的,不朽,不用怀疑,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林露确认了她的猜想,看向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菲亚梅塔:“高等级的赐福会将你们与黄金树紧密联系到一起,只要黄金树还屹立在这片大地上,那么被赐福者就可以拥有无止境的寿命,即便意外死亡灵魂也会回归黄金树,借由黄金树的力量重塑身躯,复活归来。” “也就是说,我现在也是长生种了?” 菲亚梅塔回过神来,抬起手掌愣愣的望着手心,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长生啊……多少短寿种族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强大如莱塔尼亚的巫王,也会为了更长久的生命而疯狂。 黎博利并不是一个长寿的种族,就算是她的血脉分支比较特殊,大概也是活不了几百年的,可现在,仅仅是接受了一份赐福就这么轻易的获得了专属与神祇的不朽? 要是传扬出去,整个世界都会为此而疯狂! 永恒的生命,死而复生的能力,这代表着一切病痛都将不复存在,代表着权力可以永远维系下去,代表着难以想象的实力。 如果人人不朽,那人与神祇何异?! 千年之后,人既是神! “长生的话,那的确是了,只要黄金树还在,你就可以永远活下去,但是死而复生……现在还不行。” 林露也没有隐瞒,他现在这棵黄金树还做不到像交界地那棵一样可以替代生命轮回的程度,距离那种层次还有不短的距离。 “这棵黄金树种下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重塑躯体的能力,当然,被赐福者死亡之后灵魂依然会回归黄金树,不过要等到黄金树继续成长才可以重新复活。” “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年的表情异常凝重,犹豫了一下,开口建议。 令凡人不朽! 这样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哪怕没有死而复生,单单是永恒的生命就足以让这片大地上九成九的人趋之若鹜! 老迈的执政者、暗地里隐藏的野心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份力量,在苦难中沉沦的感染者会为此发疯,到那时,黄金树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不会想要自己头顶有另一个人来约束自己,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份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战争,必将到来。 扪心自问,年并不觉得只凭借现在这些人就能守住这个烫手山芋,一旦传播出去,神祇也要在风暴中陨落,别说她们这几个人,就算再翻上几倍也不会够用。 林露很强,或许他的真正力量比全盛时期的岁还要强,可那又如何? 强大如岁兽,强大如上古诸神,不是一样在炎国举国之力的攻伐下死走逃亡? 掌握着不朽之力的黄金树所要面对的风暴比起那场上古之战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把这个秘密深深地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 在她看来,林露现在公布这个消息的做法就已经有些草率了,还好,现在除了他之外只有四个人在场,而且应该都是可以信任的。 “放心,我知道分寸,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们四个,你们是不会出卖我的,不是吗?” “我以生命起誓,永远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第二个人听,你不是能够在赐福之中设置限制吗?把这一条写进里面吧。” 莫斯提马毫不犹豫的开口,主动提出要在赐福里面加上限制。 她同样明白这份力量传播出去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只怕整个世界都会因此乱成一团,这是一个足以摧毁世界的魔盒,绝对不能在她们手中打开! “我,我也一样!” 菲亚梅塔连连点头,对于这份信任她非常感动,更觉得莫斯提马说得有道理,一份限制而已,对比她获得的东西根本就微不足道,也只有这样做才是最稳妥的,一切有可能泄露秘密的隐患,都该被掐灭在摇篮里。 “真有那样的手段的话,就用吧,我没有意见。” 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林露可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年绝不会在这上面动一丝一毫心思,如果真的有强制性的约束手段,她也不介意在自己身上种下。 “年说得对。” 夕的话不多,但也表示赞同。 “那种手段可不该用在你们手上,而且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我们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些时间而已。” 四人的态度都没有任何迟疑,林露对此很是欣慰,果然他并没有看错人,她们,的确都是可以信任的。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黄金树还需要成长,在此之前,我们要蛰伏起来。” “等到黄金树真正走到那一步,那我们又何须隐藏?我们将会光明正大的屹立于大地之上,并且还要站到最高的位置!” 他张开双臂,语气豪迈,顾盼之间带着强烈的自信。 “我无意争霸,也没有想要统治世界的想法,可这并不代表我惧怕他们!” “诸位,到那时我们将会拥有一支不死的军队,我们可以造就无数的强者,为什么要怕?” “该怕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这……” 莫斯提马微微一愣,仔细想想,感觉林露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对于黄金树的赐福她感受极为深刻,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只要接受黄金树的力量灌注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不俗的水准,虽说有经验和技巧方面的差距在实际战斗力肯定要削弱不少,也能爆发出相当程度的破坏力,那样的赐福,再次成长的黄金树能够分出多少? 一千个?还是一万个? 不必更多,只要有几千个就足够。 稍加训练,他们就可以形成一支前所未有的精锐大军,更可怕的是,他们依托于黄金树永恒存在,不死不灭,就算死亡也会再度归来! 面对一支杀不死的强悍军队,再强大的帝国也要为之战栗,那时候的黄金树恐怕真的不需要畏惧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恰恰相反,那些国家的统治者才该是坐立不安的人。 而且,他们这边还有不止一位神存在。 “但是在那之前,还是先好好藏着吧。” 年拍着脑袋,并没有被未来的大饼砸倒,漫长岁月之中她见过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太多,深知只有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无论有多大的潜能,那也不能起到实际作用,再辉煌的未来终归只是未来,是镜花水月,唯有从现在开始苟住,才有实现的可能性。 “反正,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说,你最好也不要再讲给别人听。” 鲜红的手指在下巴上打着转,年眼眸转动,忽的开口道:“我们的问题现在算是解决了一大半,接下来就以你的事为主,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找那个什么剧团?” “不急,不急,我已经请了龙门有名的大侦探去刺探情报,等他有消息之后再去不迟。” 林露想了想,看看身边这几个人,突然感觉这趟剧团之行已经是稳的不能再稳。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属于常规战力,实际上她们已经算是排的上号的强者了。 年和夕更不必多说,妥妥的神级战力,火力全开说不定能移山填海的那种,这种豪华阵容对付一个小小的剧团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一百二十章 老鲤,危 远在卡兹戴尔边境的老鲤自然不知道林露正等着他带情报回去就动手,他现在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接下这笔生意的。 临时搭建起来的剧院最后一排,老鲤压低了帽檐,有些无奈。 本来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巡游剧团而已,或许因为莱塔尼亚那边的远古藏了不少手段,比如巫王遗毒,被驱逐的高塔术师什么的,可那些人说到底也就那样。 自从双子女王上位,莱塔尼亚近些年可谓是风起云涌,明争暗斗不断,即便是那位惊才艳艳的巫王不也是死于臣下之手? 一些苟延残喘的货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他们对于寻常人而言可能确实是个麻烦,毕竟巫王一系的法术杀伤力巨大,防不胜防,针对生物体尤其有效,不过对于老鲤而言,所谓的巫王遗毒实在算不上大事,炎国历史悠久,他也并非平民出身,家学渊源,想要应对不难,这也是他敢接受这次委托的底气所在。 打不过没关系,左右不会出什么大事,至少能落的一个全身而退。 可现在看来……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有些难度。 这哪是一些巫王旧部啊……这是个游乐场,神的游乐场! 他分明在剧团里感受到了那种无形无质的迷幻之力,若非鲤氏一族家学深厚,于符篆一道颇为精通,怕是已经陷落在此。 而且那些千里迢迢聚集而来的莱塔尼亚人大概率也是在谋划什么大事,莱塔尼亚、龙门、维多利亚都有可能牵扯其中,或许还有哥伦比亚的影子在。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老鲤管不着,他只想从这个麻烦堆里抽身出去,可惜暂时做不到。 那种迥异与源石法术的迷幻之力八成来自一位神祇的权柄,他年轻时曾经接触过些许,想要破开不是没有办法,可一旦那么做了就得弄出不小的动静,到时候更是想走都难。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让一位神祇亲自出手给他们打掩护。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庇护此地的神祇多半不是当年从炎国逃出去的其中一位,不然单单只是他这身血脉就可能惹来**烦,被回忆起惨痛往事的暴怒神祇直接碾死都不是没有可能。 “祸事,祸事啊……” 瞥了一样台上的木偶戏,老鲤没有半点欣赏艺术的想法,只想着要如何逃走。 强闯,那是不太可能。 或许可以从那些莱塔尼亚人身上入手? 此处现如今被神力封锁,许进不许出,只有那些藏头露尾的莱塔尼亚贵族才能够走的出去,略施手段的话混到他们的队伍里去说不定可以借机离开,可他这身种族特征又实在太过显眼,着实难办。 要不,通知一下林露? 心里划过这个念头,老鲤苦笑着摇头。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来的时候林露确实给了他一个盒子,据说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可以无视距离传递一次消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当然是好意,类似的宝贝炎国也不是没有,想来不会有假,可问题是,现在这里已经被神力封锁了啊…… 神的权柄约束力远在源石技艺之上,现在拿出来恐怕也难以发挥应有作用,说不定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注意。 更何况就算消息传递出去又能有什么用?临死之前留下遗言?那未免太难看了些。 林露远在龙门,距离这里路程不短,就算得到消息又能怎么样? 而且这还是要与神祇对抗,他如何能有这个能力? 恐怕这一次是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正想着,老鲤突然感觉舞台上的木偶戏突然停滞下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突兀的出现在他身边,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关注了一样。 这种感觉是……神祇! 不好!符篆失效了! 老鲤瞳孔剧烈收缩,整个身体刹那间紧绷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台上那些外表怪异的木偶直勾勾的看向这里,雕刻出来的脸上扬起诡异的微笑。 一瞬间,他仿佛被拉扯进了另一重空间之中种,那些坐在前排的莱塔尼亚人对此似乎毫无所觉,整个世界的变化只有他一人能看得见。 是神力作用下的现实扭曲,还是不知不觉被拉入了梦幻之中? 老鲤已经无暇顾及那些,他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单手打开。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姑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交代遗言也比死的音讯全无要来的强,若是消息传递出去说不准还能有点作用,要是送不出去,那就是他时运不济。 嗡~ 木盒翻开,微弱的金光荡漾开来,一片通体金黄的叶片躺在盒子里面,轻轻震颤,不需要多说,在看到叶片的一瞬间老鲤就明白了它的用法,将想要带出去的消息尽可能精简化刻录到叶片上面。 金光一闪,那封锁笼罩在周围的神祇之力竟是对它毫无作用,叶片轻轻晃动,金辉摇曳之间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如此神奇的手段,没准也不是没得救了……还是要再挣扎一下啊,我可不是什么认命的人。” 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老鲤神色凝重,放在手边的木箱自动打开,从中飞出一道道明黄符篆。 舞台、观众、木偶戏都在扭曲之中远去,眼前所看到的事物飞速变换,恍惚之间,老鲤似乎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巨大古堡直直朝着他撞过来,像是食人的猛兽,要把他吞入其中。 或许已经吃进去了也说不定? 平生第一次,老鲤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再其他人身上,反正这一次他确实是无计可施了。 “林露,你可要靠谱一点啊,不然这次我始终在劫难逃了……” ——————————————————————————————————-- “落叶?谁用落叶给我传递消息?” 卡兹戴尔,黄金树下,正和莫斯提马等人商讨得林露豁然抬头,一片金黄的叶片飘飘荡荡凭空浮现出来,打着旋从空中落下。 以黄金树也传递消息可是他这边的专用能力,在这个世界上是绝没有除黄金树以外的人可以可以使用的,可现在黄金树仅有的几个正式成员都在这里,传递消息的是谁? 叶片落入手中,林露眉头一皱,想起来了。 他的确曾经给过老鲤一片叶子用来传递消息,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难道是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不愧是龙门第一大侦探,果然有两把刷子! 心中赞叹,叶片上携带信息传递出来,林露的表情随之一僵。 好家伙,原来是人陷在里面了啊,怪不得要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有神祇隐藏其中的剧团?疑似拥有操控幻境的能力? 区区一个巡游剧团的水竟然这么深吗? 大帝那家伙不厚道啊!该死的黑心企鹅! “咳,年,剧团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我委托过去的人有消息过来了,那个剧团里面竟然隐藏着一位神……你有没有把握?” 就算里面有神那也没办法,为今之计只有硬上了,就算里面的技术不值这个价,老鲤现在还陷在里面生死未卜呢,总不能就这么放弃,那可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总之,这一次他们是非去不可了。 “神?那里怎么可能会有神?” 闻言,年忍不住愣了一下。 神,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处就能碰见,寻常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有机会接触到与神祇有关的东西,更别说直接撞见本人了。 现在这世道,即便是神行走世间也都谨慎了许多,不会那么轻易就显露身份,那个剧团的神,什么来头? 操控幻境的能力,她印象里没有哪个老熟人的权柄与这个有关,是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神? “当然有把握,谁还不是个神了,我怕他?” 年说的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那个窝在小旅团里的神什么来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姐妹两个刚刚拿了人家的好处,现在正是表现自己的时候,要是第一次任务就吃了瘪,那林露会怎么看她?黄金树的其他同僚会怎么看她们? 那种情况,必不可能发生! 无论对面那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都要把这一仗打的漂漂亮亮的! “对手是神的话,有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 夕轻轻点头,如墨的长发微微晃动,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不善于表达,但想法和年差不多,初次任务,可万万不能丢丑。 而且如果那神的权柄是操控幻境的话,确实未必能打的过她。 泼墨成画,画中天地,她的手段先天就比那种虚假幻境要强上一筹,只要对方不是强的离谱就没有关系。 而且这不是还有林露在吗?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林露,心里安定了不少。 有,林露在,她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可是能够弑神的人,就算全盛时期的岁兽复苏都不一定能打的过他,收拾一个小小神祇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行吧,我们走一趟,既然对手是神,那小莫你和菲亚梅塔就不要去了,免得出什么问题。” 看她们俩这么有信心,林露觉得这可能是源于实力的自信吧。 神和神的体质也是不一样的,年和夕的本体在诸多神祇之中想必也是站在最顶端的那一类,祂分裂出来的碎片经过如此漫长的时间成长,或许早就已经不逊色于一些完全体的小神,会有这样的自信也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她俩这么勇,那也就没必要带上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了。 她们两个在普通人的层次当然是强者,但想要对抗神祇目前来说还差点意思,莫斯提马完全解放那两根法杖倒是有些希望,可他们也不是过去拼命的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反正过去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有限,那就不如不去。 “我……” 莫斯提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平心而论她是很想跟着去,哪怕只能帮上一点忙也好,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发挥出来的常规实力还远不及年和夕这样的神,真要爆发神战只能起到拖后腿的作用。 菲亚梅塔更不必多说,那还不如她呢。 实力啊…… 天使小姐轻轻点头,自从那件事之后第一次急切的有了马上提升实力的想法。 就算是神,她也不想矮上一头。 神又如何?林露不是神,不是一样能够令神明畏惧? “没事,你们两个就在家里看家,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露微微一笑,鼓励了一句。 在他看来无论是莫斯提马还是菲亚梅塔都是极有潜力的,包括现在还是个弱鸡的W也是这样,只要给她们足够的时间,她们一定能成长到不弱于神祇的程度。 恰好,接受黄金树赐福之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没必要急于一时。 “走吧,我们——” 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交代的,老鲤那边还等着救命呢,没时间耽搁,林露没有多说,当即决定马上出发,可话刚一出口就想起来,他们怎么去? 他自己倒是有托雷特,可托雷特最多也只能坐的下两个人,哪怕年和夕都是挺娇小的也不可能挤的下,这里也没有车,难道要让一个人跑着过去? “无妨,我和她可以进去画中天地,你手持画卷,到了之后展开即可。” 夕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也可能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熟练的取出一根画轴,轻轻展开,却是一副小镇图景,墨色勾勒,惟妙惟肖,颇为灵动。 她的手掌从画上拂过,荡起层层叠叠的波纹,留在纸面上的画仿佛成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任由她步入其中,消失不见。 “你可得拿好了,别弄丢了啊。” 年俏皮的眨了眨眼镜,也跟着走进了画里,只留下林露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好家伙,合着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小丑竟是我自己? 可恶!为什么我没有这么方便的手段,我也想躲在画中世界里享受啊! 可恶,年这这家伙实在罪大恶极!必须想个办法好好惩戒一番! 至于夕……夕那么可爱,当然是没有错的。 PS:推本朋友的书。 《原神,最古之魔神》 从虚空中飘荡到了名为提瓦特的世界,看着天之王座于高天降临,古龙被世界放逐,看着第一位名为摩拉克斯的魔神诞生,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逐渐登上舞台。 无聊了这么久,当然得找点乐子。 “不想你姐姐出事,就乖乖听为师的话吧,影!” “赫乌莉亚,以你之能,与其在战争中带着子民苟且度日,不如来给我当宠物,不,属神如何?” “留云,你真的会养小孩吗?罢了罢了,还是我替你.照拂一二好了。嗯?她还不会说话?那第-一个词的话,‘爸爸’如何?” “狐斋宫,你家这只粉毛小狐狸倒是有趣的很,不如借我养养?” “空,放心吧。今后的五百年甚至千年,我都会照顾好你妹妹的。” “哦?你这卖烤吃虎鱼的小丫头也想有朝一日当上璃月七星?不,哈哈哈,很有志向的想法。 .太太,你也不想可莉没有爸爸吧?” ps:因为涉及到魔神战争之前,可能存在部分二创。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鲤受难日 “祸事,真是祸事啊。” 望着眼前老旧的古堡大门,老鲤心中满是苦涩,连连叹气。 现在这情况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无论怎么说他至少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没缺胳膊少腿,算是个好消息。 可是他也被困在了这里,不知道怎样才能出去。 神的想法与人不同,喜怒无常难以揣测,或许这只是祂的一次偶然兴起,随手而为,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灭顶之灾。 被当成神祇手中的玩具,说不准比死还要可怕。 好在消息应该是传出去了。 林露既然有这种不受神力限制的信息传递能力,或许也有对抗神祇的办法也说不定,尽管希望渺茫,终归也是希望,总比一下指望都没有要好得多。 “林露啊林露,希望你来的快点,不然怕是赶不上为我收尸了……”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催促着他进入眼前的古堡一探究竟,老鲤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往前走。 他可不敢违逆,想活下去最好就按照对方说的去做,这样还能有机会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要是头铁绝不妥协,怕是会当场暴毙。 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吱嘎~” 当他走到古堡前面,两扇爬着植物和些许青苔的厚重大门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从外向内推开,缓缓开启,显露出背后的景象——一片光怪陆离。 大门之后展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大厅之类的地方,而是变换不定的倒影,如同起伏不定的心境一样变幻莫测。 老鲤站在大门前面,眼睁睁的看着其中景色变换,最终构建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影,向着他微微躬身。 轰! 耳边仿佛有雷霆炸响,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剧院的椅子上,茫然四顾,四周是空空荡荡的座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远处的舞台声音嘈杂,两个穿着极具卡西米尔特色的骑士立在台上互相对峙,像是在上演一出无形的话剧。 诡异,又不知所谓。 这个神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鲤第一次猜不到一个人的想法,甚至没有半点头绪。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始终也没能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任凭台上的骑士开始对决,没敢有其他动作。 嘭!嘭!嘭! 台上的骑士你来我往,打的一板一眼,仿佛两个被操控的傀儡木偶,正在上演一出木偶戏。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极度无聊,毫无乐趣可言。 老鲤紧张的盯着台上的进展,忽的又有声音在心底浮现——该下注了。 观看骑士对决,他必须要压上一些筹码,在对决结束之后就可以得知输赢,能够用来压住的筹码要么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要么是——他的命。 这哪里是看戏,分明就是要让他赌命! 这有什么意义?那位神的恶趣味? 老鲤眯起眼睛,强行控制自己镇定下来,又拖了一段时间,终归还是没有办法违逆那份不停在心底出现的意志,颤巍巍的抬起手臂,整个人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离了全部的精力,眼看就要压上性命。 但是那伸出的手臂又僵在半空,仿佛有两个意志在不停对抗。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台上的骑士对局逐渐接近尾声,而筹码仍旧未曾下注。 莫大的危机感从心底浮现,无形的恐怖气氛开始从周围蔓延过来。 那位神就差没有直截了当的说:他就是想要看凡人无力的挣扎,他就是有那样的恶趣味。 祂的手段简单粗暴,几乎没有任何掩饰的显露出来,毫不担心会遭遇反抗。 人会在意蚂蚁的挣扎吗? 对于神而言,大概就是这样的心理。 尽管只是一点点力量,对于神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不可违逆的力量…… 不过,其中并不包括老鲤。 进一步要死,退一步也要死,那还有什么可选择的? 与其继续被当作玩物肆意玩弄,倒不如放手一搏! 打定主意,老鲤不再留手,一直拎着的木箱打开,数十张明黄色符篆从中飞出,环绕周身,形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结构,光芒弥漫,充斥在心底和周围的无形之力顿时被排挤出去。 神明虽强,也并非无敌! 至少在祂没有真正决定出手之前,还是有办法抵挡一二的。 希望林露那边……嗯? 淡淡的雾气从周围凭空浮现出来,老鲤眯起眼睛,警惕的打量四周,飘渺的雾气之中,一个点缀着华丽宝石的纯金酒杯从中浮现出来。 “炎国人。” 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凭空响起,似乎是询问,又像是陈述。 迷蒙的雾气环绕在周围,隐隐构建出一个手握酒杯的影子。 “您是……” “有趣,有趣,炎国……” 老鲤想要趁机搭话,那声音却并没有理会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听不真切的话。 忽然,雾气散去,周围却已经不是骑士对决的剧院舞台。 破败的低矮树林映入眼帘,林间深处影影绰绰,忽的钻出一个个硕大无比、足有半人高的源石虫来。 一个两个三个……阴影之中陡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红光,那是源石虫发出的亮光,数量至少有几十个,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红光闪烁的异类个体。 ‘杀死它们,获得奖励。’ 淡淡的白色字体从空气中浮现,存在十几秒之后缓缓散去。 这是换玩法了? 是觉得直接出手碾死他太过无趣,想要换一个更有趣一些的惩戒方式? 脸上苦笑连连,老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阻挡源石虫的进攻。 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太困难的事情,虫子虽然多了一些,个头大了一些,那也只是虫子罢了,对于高手而言造不成威胁,最多就是爆炸的时候飞溅出来的汁液会弄脏衣服。 可是…… 杀不完啊。 源石虫一个接一个的从林木深处的阴影里冲出来,根本看不到数量究竟有多少,这要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林露啊林露,你再不来我可是要真的凉了……” 尽管心里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林露即便是得到消息也不可能跨越漫长的距离直接从龙门出现在剧团里,老鲤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吧。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今天多半是要栽在这里了,即便林露来了,他也掌握着能够对抗神祇的力量,恐怕也很难把他从这里捞出去。 打不打的过是一回事,能不能救到人就是另一回事了,两者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除非他直接—— 撕拉! 正想着,疯狂冲上来的源石虫陡然静止在原地,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晃动起来,像是一个被人从外面抓住不停摇晃的瓶子,空气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尖啸。 咔嚓! 瓷器的碎裂声从天空落下,老鲤抬头看去,碧蓝的天幕突兀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是被打破的玻璃。 温度,在上升。 所有的源石虫包括树林都在莫明力量的影响下晃动起来,破碎成杂乱的碎片,老鲤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崩溃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看到天穹之上骤然染上了一抹火红。 手臂! 一只遮天蔽日的赤红手掌穿破天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握在掌心! 看不到边际的破碎世界在那只手掌的压迫下显现出圆形的界限,宛如一个被从外面握住的水晶球。 一瞬间,老鲤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面疯狂旋转,然后又被拽出来从悬崖上面扔下去,脚底是空荡荡的失重感,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踩到实地上。 眼前杂乱的光影一点点清晰,构成了少女纤细的背影。 白发,白衣,兽角,龙尾,鲜红的手臂。 一个小巧的水晶球正被那只火红的手掌托在手心里,隐约能看到里面做工精致的古堡模型。 “年……年!” 这样的外形,这样的力量,一个恐怖的名字直接浮现在老鲤的记忆里,他一个踉跄,本来就站立不稳的身体彻底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喂,不是吧,我有那么吓人吗?”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年扭头看过来,身上流转的灼热温度缓缓收敛,不满的吐槽道:“我可是刚刚才把你从这个球里捞出来,你不怕祂,反而怕我?” 球? 老鲤下意识的看向那个水晶球,这才发现被封在里面的古堡模型貌似和他之前看见的古堡一模一样。 难道说他刚才就是被扔到了这个小球里面折腾?这就是隐藏在剧团里的那位神祇的手段?是年兽把他救了出来?年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多个疑问浮上心头,老鲤咽了一下口水,连忙扯出熟练的笑脸,不管年兽为什么会离开炎国出现在卡兹戴尔,总之他是因此得救了。 “是在下失态了,感谢您出手相助。” “嗯,这还差不多。” “辛苦你了,老鲤。” 林露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老鲤的肩膀,吓得他身子一抖,险些再次跌坐下去。 “已经没事了,想不到你能在一位神祇手里坚持这么长时间,不愧是龙门有名的大侦探!” 他对着看起来严重受到惊吓的老鲤比了一个大拇指,心里也确实十分赞叹。 在来到这里之前,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剧团里面居然会存在神祇的力量,更没想到的是从传出求救消息之后,老鲤足足坚持了十多个小时还完好无损,只是受了些惊吓,这简直不可思议。 “坚持这么长时间?” 看到是林露之后,老鲤松了口气,闻言不由得苦笑起来。 “十几分钟的时间也算长?要不是祂抱着戏耍的心态,我恐怕早就凉透了,要是早知道这里有这么恐怖的东西,我说什么都不会接这个任务。” “我也没想到啊,等等,你说十几分钟?” 正想安慰两句,林露忽然意识到老鲤话里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从出发到赶到这里救人用了十多个小时,跑了一整个白天,结果他却说是十几分钟? “可能更短一些吧,我也不知道了。” 老鲤的视线不停往年那边歪,两手一摊,无奈道:“你以为我能坚持多久?那可是神……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但是,从接到落叶的消息之后,我们赶到这里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林露眉头微皱,看向把玩着水晶球的年。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盘踞在这里的神,还掌握着和时间有关的力量?” “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幻境影响了他对外界的时间感知,这里的神似乎并没有真身在这里,留在这里的只是他的一部分力量。” 年轻轻摇头,环视四周。 简单搭建出来的临时剧院里面坐着约莫几十个人,大多是多见于莱塔尼亚的种族,身上的衣服也是符合莱塔尼亚的风格,这些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空无一物的舞台,就算她们突然暴力闯入了这里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个个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傀儡一样。 毫无疑问,这位神的权柄必然是和幻境有关,可能还掌握着与空间关联的一部分能力,所以他能让人陷入难以辩识的幻觉,也能将老鲤拉入到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里。 而且做到这一切的还仅仅是祂的一部分力量,虽然不知道多少,但想必也不会太多。 “炎国的神。” 突然,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莱塔尼亚人动作僵硬的转过脑袋,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这边,木讷的传达着神祇的意志。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怎么,我去哪还要跟你打个报告?” 虽然暂时估算不出这个神的具体实力,但是年的气势是一点都没少。 这可是她加入到黄金树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必须要完成的漂漂亮亮的,就算对方是个神,那也不能弱了声势。 “离开这里,离开我的领域……” “行了行了,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这些老古董说话还是这些陈辞滥调,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年歪着脑袋掏掏耳朵,一道道赤色云纹从她的衣摆下面飘荡出来,向着周围蔓延。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敢不敢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秀才遇见兵 “碎片,你很狂妄。” 剧场中的观众齐齐转头,传递着同一个声音。 他们都是聚集在这里的莱塔尼亚贵族,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这里,但是在神的权柄支配下,此刻只能沦为无意识的傀儡。 某种无形的力量在影响周围,与充满能量的源石技艺或是法术截然不同,林露能够察觉到萦绕在周边的影响,却无法解析它是如何生效,就像他无法理解夕的画是怎么变成小天地一样。 但是黄金树的力量可以拒绝这种影响,它足够隐蔽,却并不强大。 “我就是狂妄了,你能怎么样?” 车轮状的盾牌缓缓浮现,细碎的火焰聚集而来,拼凑成剑刃呈现破碎状态的赤色巨剑悬浮在身边,年一手握住剑柄,磅礴的力量顷刻间扩散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都上升了许多。 “碎片……你大概是从古代苟延残喘下来的老家伙?” “一直以来,我都对于你们这样的神是否强过我们抱有一丝小小的疑问,不如来比划比划?” 空气在高温中扭曲,隐约浮现出狰狞巨兽的影子。 这是林露第一次看到年动用自己的力量,她手中的大剑仿佛勾连着外界天地,犹如实质的压迫感从那具娇小的身躯上绽放开来,带着几分焦灼。 “狂妄!” 包裹着古堡模型的水晶球爆发出迷蒙的光泽从年手中脱离出去,整个世界在瞬间化为一块块相互叠加的碎片。 天空远去,大地陷落,与夕的梦境破碎颇有几分相似。 但是,林露能感觉到脚下仍然踩着坚实的地面,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不过是那个未知的神明所构建出的幻境,只是被改变的对象不是他们,而是周围的空间。 祂的权柄可以直接作用在现实空间里! “有点麻烦啊。” 林露按着老鲤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他突然意识到,既然年和夕还有她们的兄弟姐妹都是来自同一个神祇的碎片,并且每个人都掌握着一种权柄,那么完整的神岂不是拥有复数的权柄? 那种力量叠加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要不要一起出手?” “不用,今天是我们俩的主场,你们看着就好。” 年摆摆手,眼眸几乎被紫色的光芒完全填充,身后浮现出的狰狞兽影越来越清晰。 “夕,干活了。” “晓得,晓得。” 夕轻轻点头,抬起手臂,一点墨色从她脚下向着周围蔓延开来,破碎的世界被快速抚平,云烟为墨,勾勒出黄沙之景,残阳如血,眨眼间,一片萧瑟战场跃然眼前。 “行吧,那我先看看。” 既然年这么说了,林露也就从善如流,拉着老鲤往旁边挪了挪。 实话实说,这个世界的神施展出来的手段从场面上来看比交界地的那些半神要强多了,出手就是大范围AOE,动不动就改天换地,要想打的话还真得再看看,研究一下才好下手。 “你怎么把她们拉过来的?” 目瞪口呆的老鲤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他觉着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高光的场面了,身陷囫囵,两位神祇过来救场,这是多大的面子,记到族谱里面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鲤氏一族历史悠久,对于各种鲜为人知的隐秘也是有所了解,他可是知道炎国境内的那几个家伙有多棘手,要想说动她们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林露他……到底什么身份? 莫不是某个朝廷大员的私生子? “合作伙伴,懂吗?” 林露看了他一眼,板起脸叮嘱道:“今天的事情你可要保密,要是泄露出去我可能不会做什么,年她们就说不准了,懂?” “懂,懂!” 老鲤看看不远处气势磅礴的身影,又看看周围水墨勾勒出的天地景象,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肯定烂在肚子里,为客户保密,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开玩笑,他活的不耐烦了才会到处乱说,朝堂上的争执他也有所耳闻,万一因为乱说话被卷到麻烦里面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老家伙,我让你先出手,怎么样?” 忽然,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悬浮在了空中,双臂环抱,通体炽白的巨兽屹立在她的身后,头生龙角,双目如火,身体形似打鱼,却又生着细长的龙尾。 那巨兽完全展露身形,约莫有七八米高,肚子微微隆起,裂有缝隙,隐约能看到火焰在腹中滚动。 年抛出手中的大剑,那剑迎风见长,落到了巨兽的手爪之中,大小刚刚合适。 隐藏在剧团里的神没有说话,但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水墨世界的边缘像是被水浸透的纸张一样染上漆黑的颜色,一个个影子从阴影中冲出,形态各异。 有萨卡兹,有萨弗拉,有黎博利,有菲林……林林总总,囊括诸多种族,身上穿着也不尽相同,像是从不同的历史节点中出现在这里,沉默着向着四人所在的位置围拢过来。 “这样的小手段可是上不了台面,何必拿出来丢人现眼?” 年不屑嗤笑一声,挥手间火焰升腾,与那些冲过来人一模一样的人像从火焰中凝聚出来,向着那些人迎击过去。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人有十类,兽亦百种……看看我的兵俑如何?” “哼。” 冷哼凭空响起,迷蒙的雾气突然从世界的边缘逸散出来,一个个高大的岩石巨像破土而出,嘶吼咆哮着加入战场。 没等年继续召唤与之对应的兵俑,夕就抢先出手,长剑舞动,划出一道墨色圆弧。 “写意胜形!” 流转的水墨凭空缠上每一个巨像的身体,淡青色的龙身在墨色中凝聚出来,将其死死捆住。 很显然,在召唤帮手这方面那位隐藏在剧团里的神并不是年和夕两姐妹的对手。 林露毫不怀疑如果夕愿意,那种东西她想要多少都能画的出来,无非就是动动笔的事情……不过年那个兵俑是什么原理?铸造的权柄还能召唤敌人的复制体? 卡啦~卡啦~ 忽然,那雾气之中又有东西跑了出来,这次与先前的各族士兵还有石像都不同——从雾气中跑出的,是一个个足有五米多高的巨大金属造物,整体类似人形,透过简陋的躯壳能够看到内部转动的机械结构。 年试图复制他们的兵俑,却没有成功,火焰涌动,只构建出散碎的金属零件。 夕召唤出的墨龙也没能束缚住他们,那些机械造物体内散发出精英的光泽,驱散开了她勾勒出的水墨线条。 并且这些东西出现的目的也和之前的石像什么的不同,它们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而是按照某种规律分散开来,身后拖拽着绯色的液体,在大地上拼凑出繁复的图案。 “酒?” 浓郁的气味飘荡过来,林露抽了抽鼻子,眉头微皱。 这样的味道他可太熟悉了,和大帝收藏的那些葡萄酒极度类似,在企鹅物流的时候每天都能闻到。 “的确是酒,而且是品质相当好的红酒。” 老鲤也认出了这个味道,确认了林露的猜想。 从机械躯壳里面流淌出来的液体的确是酒没错。 哗啦! 毫无征兆的,行走在大地上的机械造物齐齐散开,一片片金属零件从它们体内飞出,聚集到酒液勾画出的图案中间,融合成一个巨大的金色酒杯,淡红色的液体从杯子底部升起,流淌到地面上,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是什么玩意?” 不得不说,目前为止那位神祇表现出来的实力没有多强,手段倒是多种多样,挺有仪式感的,看起来还是个讲究神。 “应该是化身,祂的本体不在这里,想来是忍不住了。” 夕淡淡的解释,手中动作不停,泼墨淋漓,一条比之前大上数倍的青色巨龙在空中被勾画出来。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出现,可能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吗?” 听她这么说,林露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轻咳一声,小声道:“祂化身降临这里的话,有把握吗?” “不必担心,年还没动用全力,我也一样,区区一个化身,斩了便是。” 夕面色淡然,周身墨色流动,飘渺如仙,说的话却是异常凌厉。 “那就看你们的了。” 有人愿意出力,林露也乐得轻松,索性继续看戏。 轰隆! 她们在这边交谈,那边已然打了起来。 酒液凝聚成的神祇化身身边浮现出一行行虚幻的文字,似乎有音乐凭空奏响,一幅幅幻境般的图景自虚空中延伸,企图侵占夕构建出的画中天地。 然而没等祂的手段生效,年已经杀了过来,背后手持烈焰大剑的巨兽游走在大地上,震的地面都跟着晃动起来。 “明王圣帝,谁能去兵哉?” 年像模像样的说了一句炎国古语,双臂环抱,张口一吐,一方青铜鼎从她口中吐出,越来越大,化作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落在地上,烈焰从中升起,一把把兵器从火焰中飞出,朝着神祇化身的未知如雨幕般落下。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神祇化身和年的战斗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化身的手段带着一股子文艺的味道,年确实不管不顾,大开大合,烈焰伴随着数不清的兵器直接撕碎了音乐和图景,暴力至极,夕画出的巨龙盘旋在天上,时不时的往地上按下一爪,压的神祇化身只能狼狈躲闪,颇有些捉襟见肘。 林露在旁边看的明白,那个不知名的神一直想要用祂的权柄侵袭这片空间,祂的力量很可能和酒、音乐、文化之类的东西有关,应该是能做到空间变换一类的事情,把某个区域打造成自己的主场。 可惜这些手段都被夕的画中天地克制的死死的,祂只是个化身,夕却是本体在此,能够动用的力量完全没法相提并论,以至于祂的侵蚀根本无法生效,就连那些还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音乐和文字也被年纯粹的破坏力斯扯的一塌糊涂,可以说祂全程都在被压着打。 不过平心而论,祂的力量确实很强,仅仅是一个化身面对年和夕就可以撑得住这么长时间,虽然略显狼狈可也没有马上落败,要是本体降临谁胜谁负还真有可能是个未知数。 要不是本体没在,林露还真想付出一些代价直接把祂钉死在这里以绝后患。 “很好……你们,很好!” 许是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对手,神祇化身咆哮着挥洒出大片晶莹酒液,突兀的从原地消失。 林露心中一凛,眼睛什么都没看到,千锤百炼出的战斗本能已然先一步有了反应,握住背在身后的猎犬长牙便是一招横斩,同时一脚踹在老鲤腰上将他踢飞出去。 噗~ 刀刃划过液体,带出一捧酒水,神祇化身闪现在老鲤刚才站着的位置,胸口被撕开狭长的裂口,又马上恢复原状。 “果然还是要自己动手。” 堂堂神明居然还出手偷袭,林露十分无奈,但也不怂,空着的左手凌空虚握,冰蓝色的巨剑瞬间成型,带着骇人的寒意落下。 神祇化身做出躲避的动作,但还是被擦到了一点边角,构成身体的酒液直接被巨剑的冰霜冻住,半个胸膛闪亮起来。 全身都是水,一看就是弱冰,简直不要太好猜。 “可恶!” 偷袭不但没有奏效反而被反打回来,神祇化身更加暴怒,一片模糊的幻影随着祂的手臂砸落下来。 林露连躲都没多,一步踩在地上,空翻跳起,一把黑红色的三角形巨剑从掌心延伸而出,直接劈开砸落的幻境,半月形的剑气穿透空气,狠狠斩入神祇化身的身体内部。 祷告·黑剑! 赶过来支援的年和夕齐齐停住脚步,浓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年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忍不住嘀咕出声:“又是这样的力量,这家伙……我怎么觉得他学的东西全都是针对神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龙门,风起 “这是什么东西?!” 神祇化身的动作骤然停滞,惊恐的叫喊出声。 祷告·黑剑。 从神人的影子野兽——玛利喀斯的追忆中获得的力量,能够召唤出玛利喀斯所执掌的黑剑的幻影。 在过去,黑剑曾经寄宿着命定之死,玛利喀斯击败了宵色眼眸女王,将其掌握的命定之死封印到自己的剑上,是其具备杀死半神的能力,也正因为如此,玛利喀斯也被诸多半神畏惧。 祷告召唤出的虽然只是一抹幻影,但仍旧具备一丝命定之死的力量,这其中的原理林露暂时没有搞懂,不过确实可以生效。 与其他的力量不同,命定之死这东西不在于多少,只在于有或者没有,哪怕只是一丝,也可以发挥应有的效果,无非就是实现时间的长短。 被黑剑正面砍到之后,神祇化身十分幸运的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尝到命定之死滋味的神。 祂所依仗的权柄在那种命定之死的影响下变得不再稳定,借由权柄所凝聚出来的化身险些连形体都无法保持。 最让他感到惊恐的是——那股闻所未闻的力量竟然通过化身与本体的联系有直接作用到祂真身上的趋势! 那种力量并不强大,却让祂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危险感觉,直觉告诉祂,如果真的被侵入到本体上必然会死! 不朽的神明,何时感受过这样的威胁? 前所未有! 哪怕是那些同类也没有让他产生过这样的危机感! ‘不能继续下去了!’ 死亡的威胁萦绕在心头,祂将目光投向大地,穿过叠加在一起的画卷与幻境将地面上的剧团收入眼底,很快做出了决定。 跑路,必须跑路! 还好,还好影子、刀舞、白英花以及那颗尚且稚嫩的宝石都没有在这里。 赶车人、报幕人、厨师长、道具师、灯光师、剧作家、管家……不过是随时可以替代的玩物,尽管收集过来也费了些心思,不过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至于那些聚集而来的废物,只是无用的虫子而已。 化身的存在已经濒临崩溃,没有时间犹豫,祂当即收敛全部力量,将其一股脑的洒向大地,剧团之内,仰望着天空的剧团长低垂下头颅,神祇的力量通过他的身体铺展开来,将临时搭建起来的剧院笼罩在内。 空间如同幻影一般波动扭曲,物质由实体向着虚影转化,沉浸在幻觉之中的人们齐齐瘫倒在地。 整个剧团,都在模糊中逐渐消失。 撕拉! 仿佛有利刃划开布帛,燃烧着火焰的破碎大剑从天而降,从画卷斩向人间,烈焰飞旋,身姿飘渺的巨兽由虚化实,涨大了数倍,宛如立在云端。 咚! 刹那间金铁震响,巨兽抬起的双爪抓着一方大鼎的虚影轰然砸落,将虚化的剧团倒扣在里面,大地为之一颤。 “哼,想逃?” 年可是一直都记着,林露来着这里不是为了打架,而是要获取某些技术的,要是让人都跑了那还上哪去找? 这可是她的第一次任务,必须办得妥妥的! 所以她一直都在观察这边的动向,神祇化身刚刚有所动作就被她察觉,第一时间出手阻拦。 “炎国的神,还有……凡人,我记住你们了。” 神祇化身顿时大怒,可又无可奈何,祂现在的力量几乎完全耗尽,又着急断开化身与本体的连接,只能选择性放弃一些东西,加速了空间转移的进程。 被大鼎虚影倒扣在内的剧团猛地模糊了一瞬,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于此同时,身处画卷之内的神祇化身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直接碎裂开来。 祂跑了,跑得十分干脆。 对此林露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是本体在这里,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既然已经结了仇,自然是斩草除根的好。 决定了,过些天就找找看这家伙的老窝,找过去干掉他。 “啧,这就跑了啊,真怂。” 火焰缭绕的兽影消散在空气里,墨色消褪,年凭空出现在剧团的遗址旁边,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她可是有好多年没有酣畅淋漓的打过一架了,炎国那边管的可严,敢随意动手第二天就得有司岁台和天师府的高手找上门来,这次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同类还不是本体,跑得飞快。 “祂带走了很多人,留下的不多。” 夕扫了一眼地上躺尸的莱塔尼亚人,目光转向临时剧院的后台防线,双目微阖,似乎是在感知里面的情况。 “有三个生命气息没有离开,应该是年的阻拦让祂没办法带走所有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试试看吧,有最好,没有也没办法。” 林露摊了摊手,倒是没太在乎。 事实上从接到老鲤的消息之后他就大概猜到这次的目的多半是没法达成了,谁能想到一个巡游剧团里面还能藏着一位神呢? 涉及到这种高层次的力量,性质就已经完全不同了,要想达成目的基本就只能通过交涉的方式,可他们又急于救人,发成冲突几乎是必然,一旦动手那任务基本也就失败了。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剧团的人大概是被那位神撤走了,地上这不是还躺着一地莱塔尼亚人吗? 看他们衣着光鲜的样子,应该是在莱塔尼亚混的不错,说不定就有人知道些什么。 “夕,先把这些人都装走,还有屋里那几个,一起带走,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晓得。” 夕答应的干脆,动作也不慢。 青色的手臂微微抬起,抛出一张水墨画,画卷离手迎风见长,环绕着这片区域轻轻一卷,躺在地上的人还有塌了一半的临时剧院废墟全都消失不见,再看画上,已然多出了剧院的图景。 “咕噜~” 突然,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林露扭头看过去,发现老鲤畏畏缩缩的躲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年和夕,又赶紧低下脑袋,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那个什么……既然事情办完了,我就先走一步?等回去龙门,定金如数退还,怎么样?” “你不能走。” 看他这副样子,林露眼珠一转,生出一个想法来。 这家伙怎么说也是龙门有名的大侦探,眼下这里也没有精通拷问的人才,要想从那些人嘴里问出点什么的话……不如让他试试? 至于这次任务的委托金他也没想抹掉,全当是封口费。 -------------------------------------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老鲤虽然这次撞到铁板上栽了跟头,可业务水平还是有的,会的东西也是真的多。 由他出手,加上年和夕‘不经意间’表现出的一点点威慑,没过多久就从那些俘虏手里敲出了不少信息。 这些家伙大多是从莱塔尼亚‘慕名而来’,和剧团长达成了一些合作意向,说是合作,实际上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至少林露觉得是这样。 他们试图借助神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不知道那只是神祇的一次游戏,被当作玩物而不自知。 哪有被当成傀儡摆在剧院里的合作者? 不过他们中的某些人确实实现了一部分愿望——借助神的力量,他们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件据说是从巫王时代遗留下来的禁忌之物。 是对于过去辉煌的妄想?还是对禁忌力量的渴求? 林露对此不做评价,他只知道龙门恐怕是要乱起来了。 这些莱塔尼亚人口中的禁忌之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龙门。 大帝曾经说过最近龙门会有很多莱塔尼亚人,魏彦吾似乎也在筹划着一些事情,但是他们恐怕都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否则龙门早该行动起来才对。 对于禁忌之物的渴求已经让一些人陷入疯狂,他们甚至借助神祇的力量将大量被严格管制的源石武器送进了龙门,这样的行为无论发生在大陆上的哪一座城市,都不亚于直接宣战! 要是魏彦吾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没准整个龙门的莱塔尼亚人都会被抓进近卫局审查,连贫民窟都会被鼠王的灰尾翻个底朝天。 但是龙门仍旧平静。 神祇的力量足以应对龙门的审查,且无人察觉。 ------------------------------------- “陈,专心一些。” “啊,抱歉,九。” 陈打了个激灵,抬头就看见比她略高一些的斐迪亚少女站在身前,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不由得有些脸红。 以她的作风在工作里开小差这种事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可是最近她的精神状态确实说不上好,以至于时常走神,现在还被上司抓了个正着。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经常看你心不在焉的。” 九也没有过多苛责,她只是提醒一下罢了,实际上也不觉得这种普通的巡逻任务会有什么风险。 不过,工作里走神终归不是好习惯。 “有一点私人原因,抱歉,下次不会了。” 陈老老实实的道歉,感觉有些难为情。 那天晚上林露所说的话实实在在的触动了她,再加上又定下了那样的约定……涉及到多年未见的姐姐,实在是没法平静下来。 当年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她的心结所在,也是她和魏彦吾关系破裂的起点,虽然林露说她什么都不用做,可是啊……果然还是想派上些用场,怎么能真的全都靠别人去做呢?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参与到那种等级的事件里面去,想要加入,就必须变强,变得比现在更强! 所以她这段时间基本放弃了所有的业余时间,连休息时间都压缩了许多,全都用来练习剑术、修习祷告。 无论是血焰刀刃还是野兽活力都能让她的实力在短时间有一个显著的提升,要是能够拔出赤霄,说不定就能在营救姐姐的时候出上一份力。 可高强度的训练固然有用,带来的副作用也同样显而易见——她的精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九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给出了自己建议。 虽然不知道陈到底在追逐些什么,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她最近每天都很疲惫,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可是不了解内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知道了。” 陈轻轻点头,手掌不自觉的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修行之事,过犹不及,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放不下啊。 那件事被林露挑破之后,每每想到许多年前的那一天,想到塔露拉,就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连日的苦练说是想要提升实力,又何尝不是一种麻痹? 希望近在眼前,她比谁都要期盼林露所说的一切能够实现,却又无比惶恐,害怕那只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日以继夜的苦练,将全部精力耗尽不留一丝余地,只有用这种方式她才能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去想。 “你啊……” 九摇了摇头,还想说些什么,挂在胸前的通讯器却突兀的亮齐了红光。 是龙门近卫局的紧急任务。 取下通讯器快速浏览完发送来的任务信息,九的脸色随之凝重起来。 “九……组长,是什么任务?” 九是近卫局老资历警员,经验丰富,能够让她做出这种表情的事可不多,陈暗自猜测,忍不住开口询问。 “是贫民窟,我们有两位同事在那里失联了,可能……最后传回的消息是疑似出现大威力源石炸弹袭击。” 她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在贫民窟那种地方失联,近卫局的警员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还涉及到了源石炸弹。 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只有我们两个?” “后续支援需要时间,我们距离案发现场最近。” 九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脸,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不用有太大压力,保护下属的实力我还是有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赤霄·泪锋! “这个家伙什么都不肯说?” 夕的画中世界里,林露见到了俘虏里面最为顽固的人。 嗯,是不是人这一点还有待商榷。 这玩意的状态和菈妮十分类似,他的身体并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而是用血肉、机械、源石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材料组合成的人形。 据那些莱塔尼亚人交代,他在剧团中自称‘报幕人’,同时也是这次合作的负责者。 应该算是那位神祇的‘手下大将’。 林露仔细看了看,觉着自己应该是找对人了,他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没理由不会人偶制作和灵魂转移的技术。 现在的问题就该怎么让他开口,即便是老鲤对这种连身体都不是血肉之躯的东西也没什么办法,用在正常人身上的手段放在人偶的身体上根本就没用。 而且就算他说了,可不可信也是个问题。 “他不开口我也没办法,这家伙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老鲤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我可不会专门针对精神方面的法术。” “针对精神的法术?” 听他这么说,林露心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专门针对精神的法术他是不会,可他认识会的朋友啊! 巴别塔的当代魔王特蕾西娅不就是精通此道的高手? 除去某些或许掌握着心灵一类权柄的神祇,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比萨卡兹的魔王更精通‘读心’的人,或许在某种意义上,魔王之力几乎就等同于神的权柄,只不过这份权柄是可以传承的。 不过贸然上门要求人家做这种事是不是不太好? 好歹那也是一国之主,虽然掌控的国家只剩了一半不到…… “年,夕,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稍加思索,林露还是决定先拜托年和夕带着人过去问问,一方面她们两个现在不方便回去龙门,正好安排点事做,另一方面她们的实力也足以确保报幕人万无一失。 毕竟是神祇麾下的大将,万一那个神跑过来捞人呢? 涉及到菈妮的新身体,最好还是不要出现意外。 “嗯?什么事?” “带着这个家伙去一趟巴别塔的驻地,找卡兹戴尔的现任魔王特蕾西娅让她帮忙弄到报幕人记忆里有关人偶制作和灵魂转移的技术。” “就这?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年连想都没想就连着夕的那份一起同意下来。 本来从身份上说林露现在就是她们姐妹俩的上司,而且还有那些专门针对神祇的手段……她根本没理由拒绝,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嗯。” 夕也跟着点头,表明了态度。 “那就拜托你们了。” 有两位神祇亲自看守,就算想要出问题都难,林露对此十分放心。 提取技术的事交给她们去办就好,至于他自己,现在要回去一趟龙门。 莱塔尼亚的巫王崇拜者试图在龙门寻找什么‘禁忌之物’,试图让巫王重新归来,姑且不论那件东西到底能不能做到‘死者复活’,单是一个混乱的龙门就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龙门可以乱,但要乱在一定分寸之中,只有这样黄金树和龙门的合作才能愈发紧密,获得的资源也会更多,很显然,那些疯子并不会遵守什么规则。 他们连被各国明令禁止直接应用在战场上的特殊源石武器都敢大批量偷运进龙门,接下来会做什么简直想都不敢想。 这种行为,必须阻止! 顺便还能收下魏彦吾的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 “卡洛夫大人,有消息了。” 龙门·贫民窟。 被临时连通墙壁改建成大厅的屋子里面,摆放着一张圆桌,身着黑色礼服卡普里尼男人坐在主位上,双目微阖,洁白的手套擎着下巴,淡淡的烛火在他面前跃动,火光映入盛着鲜红液体的杯子,优雅而沉静,仿佛这里并不是贫民窟的,而是莱塔尼亚的贵族宴会厅。 “嗯。” 男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翘起一根食指,杯中液体忽的旋转起来,凝结成长绳绞住了跪伏在地上的高大人影,将其脖颈死死勒住。 “萨罗斯,萨罗斯……我告诉过你吧……在计划开始之前,不要惹事?” 卡洛夫的语气异常平静,似乎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被红绳勒住脖子的萨罗斯却害怕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哪怕被勒的呼吸困难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卡洛夫大人!我——” “我不需要理由。” 猩红的眼眸映着烛火的光芒,卡洛夫微微抬头,视线仿佛穿过墙壁看向了极远处的某个位置,语气毫无波动。 “袭击近卫局的那几个蠢货,处理掉,找到那件东西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有可能影响计划的意外。” “是!是!” 液体聚集成的绳索散开,打湿了大片衣服,萨罗斯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弯着腰退出房间,佝偻的身躯陡然站的笔直,伤疤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一直侍立在门边的鲁珀族青年适时的走过来,恭敬的询问:“大人,是否需要……” “卡洛夫大人不想看到意外。” 萨罗斯活动着身体,肌肉将身上的西装撑的鼓胀起来,两只眼睛如同鹰隼一样盯住了鲁珀青年的脸。 “让他们做的干净一些,不要让人查到我们身上。” “是。” ------------------------------------- “为什么要袭击近卫局的人!” 老旧的墙壁炸开密密麻麻的裂纹,灰头发的黎博利拽着卡普里尼老人的衣领,将其狠狠地砸在墙上,眼中的凶狠几乎满溢出来。 “呵,呵呵……为了伟大的巫王!巫王陛下需要祭品,更多的祭品!” 被砸在墙上的老人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神经质一样低笑起来,语气狂热。 他挣扎着抬起手臂,宛如在像某个伟大存在祈祷,虔诚与疯狂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怪异至极。 “你TM真是个疯子!” “不,你不懂……斯伦,你不懂……” “我懂NM!” 斯伦烦躁的抽回手臂,任由卡普里尼老人从墙上滑落,瘫倒在地,心中的怒意几乎难以抑制。 本来好好的潜伏任务就这么毁了!毁在一个疯子手里! 两个近卫局的警员在这里死掉,用屁股想也知道近卫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凭他们这点人怎么和龙门的暴力机关对抗? 他们已经被抛弃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位大人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因此受到影响,所以,袭击近卫局的人必须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且他们还要在死之前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将这件事彻底变成一次‘报复袭击’。 所有的线索都会在这里终结,近卫局拿到了足够满意的结果也不会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投入过多的精力,灰尾也不会在几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脑子一片浆糊的疯子! 他们本可以沐浴在荣耀中迎接圣物,迎接巫王陛下的回归,现在全TM毁了!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斯伦真想活撕了这个家伙! “闭上你的狗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接了悬赏的黑市佣兵,我们都是,懂吗!” 斯伦强压着心底的怒火,把卡普里尼老人从地上拽起来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瓦萨科斯,如果不想影响巫王陛下的回归,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相信我,如果你敢泄露任何消息,一定会知道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巫王陛下……巫王陛下!” 瓦萨科斯混浊的眼中露出一丝光亮,嘴里吟唱似的念叨,似乎恢复了几分清醒。 “我是雇佣兵……我是雇佣兵……我是雇佣兵!” “很好。” 对付这种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子,也只有巫王的名号能够对他们装满水的脑子起到一点限制作用,斯伦也没指望这家伙能有多配合,只要不泄露身份,然后死在正确的地方、正确的人手里就可以。 不仅仅是这个疯子,他们所有人必须死在近卫局的来人手里。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把事情再闹得大一些,尽可能的把近卫局和灰尾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里面的几个硬块。 那是特制的源石炸弹,不仅爆炸威力巨大,爆炸之后产生的碎屑和源石粉尘足以让正常人感染上矿石病,之前杀死近卫局警员的也是这个东西。 这玩意他手里剩下的也不多,但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话,应该是够用了…… ------------------------------------- “组长,这里有血迹!” 贫民窟内,陈和九接到任务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失踪警员附近进行现场勘查,但除了爆炸的痕迹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尸体,没有打斗痕迹,没有人员围观,整个爆炸区域都是静悄悄的,非常平静。 陈在周围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才在最边缘的位置找到了一小点血迹,就好像这片爆炸区被人特意清理过一样。 “先取样,这里大概是不会有其他线索了。” 九的视线扫过周围,脸色愈发凝重。 这里绝对是已经被人提前清理过所有痕迹,基本很难再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在贫民窟,会这么做的只有鼠王麾下的‘灰尾’。 其他人……那些朝不保夕的人可没有兴趣做这种事。 可是,灰尾为什么要这么做?近卫局的警员很可能就牺牲在这里,于情于理,鼠王都没有隐藏真相的理由,那也并不符合他制定的规矩。 还是说……贫民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想到那个最坏的可能性,九心情更加沉重,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们不应该在这里停留寻找,马上离开这里等待近卫局的支援才是最稳妥的做法,陈还太过稚嫩,万一发生了什么…… 咻! 细微的破空声突兀响起,九瞬间反应过来,敏锐的战斗直觉和经验让她在察觉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就本能的做出了应对,挂在腰上的制式长剑连鞘扬起,与划破空气的乌光撞到一起。 叮! 明亮的火花一闪而没,乌光在合金剑鞘上打出一个浅浅的凹痕,却是一根二十公分左右的弩箭。 弩箭的力道一般,大约就是对付普通人的水平。 就这样? 这种水准的攻击——不好,是诱饵! 九反应过来,但还是慢了一步,在她视线的死角里,一根力道翻了数倍的弩箭携带着一个暗红色的物体飞掠而来! 那是!源石炸弹!陈! 仓促之间想要将其斩落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九只能尽量偏转自己的身体,力求被正面射中——既然躲不开,那无论如何也要救下一个! 如果炸弹在她正面爆炸,那么陈就是安全的! “九!” 采集袋从指间滑落,陈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一抹暗红。 动,动起来啊! 她心中呼喊,只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无数倍,眼睁睁的看着那根弩箭的剑锋逐渐接近却无法驱动身体。 源石炸弹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不用去猜,这里还残留着的痕迹已经说明了问题,被正面卷入爆炸核心的话基本不可能存活下来。 难道就这样看着九死在她面前? 就如同数年之前一样,仍旧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不!她决不允许! 烈焰,自心中燃起,这一刻,陈忽然有些理解了林露说过的话,她之所以拔不出赤霄并非是实力不够,而是信念不足。 迷茫之人,如何斩的出破妄之剑? 锵! 锋刃出鞘,赤红如血! 拔刀之招,当破即破,泪锋之招,当断则断! 拔剑惊雷,赤色划破幽暗,斩过弩箭,刹那间,煞气弥漫,剑影如潮。 赤霄·泪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陈的危局 陈从维多利亚回来,入职龙门近卫局的时间不足一年,再加上性格原因,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 而能够与她成为朋友的也就只有近卫局里走的比较近、经常执行任务的那几个人,比如星熊,比如她的顶头上司——九。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是极为在乎这几个朋友的。 日以继夜的修炼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当年那样的悲剧再度重演,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所以在九命悬一线之际,赤霄出鞘了。 就像林露所说的那样,她并非是没有能够拔出赤霄的实力,而是信念不足。 当她觉得可以的时候,便能拔剑出鞘。 血光一闪,快到极致的锋刃精准命中飞驰的弩箭。 一刀·两断。 附在弩箭上源石炸弹被一分为二,能够击破法术的赤霄剑术直接将其完全破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进而在爆发的剑气之中被撕成碎片。 “呼~呼……” 陈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但那起伏的胸口以及被汗水浸透的衣衫都显示出这千钧一发的一剑到底消耗了多少体能。 嘀嗒~ 嘀嗒~ 鲜血沿着指尖落下,碎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印记,近卫局制服的衣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陈的右手上血气升腾,一道道血痕在自下而上延伸,极为惨烈。 能用,也仅仅是能用。 陈很清楚,短时间内她恐怕再没有办法斩出这一剑了。 她并不能像魏彦吾或者老师一样完全控制赤霄,这把斩龙之剑内寄宿着骇人的煞气,让剑技爆发更强威力的同时也随之侵入身体,破坏血肉。 既伤人,也伤己。 但是,她还不能倒下,只是斩碎了一根弩箭而已,还远远不够,射出箭矢的敌人还没有出现,造成两位近卫局同事殉职的幕后黑手尚且隐藏在阴影之中。 危险,并未消失。 “陈,你怎么样。” 九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紧握着长剑慢慢贴近到陈的身边,看到顺着手臂流淌下来的鲜血之后瞳孔猛然收缩,握着剑柄的手指收的更紧了些。 “没事,我还顶得住。” 剧烈的疼痛让陈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她喘息着回应,左手颤巍巍的探进衣兜里,握住了那枚手指形状的圣印记。 “……” 没事?怎么会没事? 这种程度的伤势只是从外表看都已经极为接近重伤,如此多的伤口每时每刻都在渗出大量血液,即便没有其他损伤过不了多久也是会失血过多的! 还说什么保护下属……可笑! 若不是陈突然爆发,她们两个现在恐怕已经葬身在源石炸弹的爆炸里面了! “别担心,我真的还好。” 陈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左手带着缠在手腕上的圣印记拍在胸口上,繁复的金色符号从脚下升起,形成两圈明亮的光环,两点流光盘旋向上,又坠入体内,爆发出金色光芒。 双指祷告·恢复! 虽然是最基础的祷告,但用来恢复外伤已经足够,金色的辉光在伤口上流淌,翻开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眨眼间就只剩下了浅浅的痕迹,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这,这就好了?! 立竿见影的效果让目睹了全程的九瞪大了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就算是医疗类型的源石技艺也是需要作用时间的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那么严重的伤势? 然而,这还没完,敌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现身,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趁着这个空当陈喘了口气,将圣印记握在掌心,又在胸口拍了两次,两圈微弱的光晕扩散开来。 祷告·野兽健壮。 祷告·野兽活力。 来自野兽祭司的两种祷告,能够让身体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加强壮,获得野兽一般的恢复力。 外表上皮肉伤已经如何,但侵入体内的煞气暂时还无法完全去除,这两种祷告可以让她暂时无视身体上的负担,甚至变得更强一些,打完这场战斗大约是足够了。 打得赢自然没事,打不赢……那敌人大概也不会再给她使用祷告的时间。 不过……赤霄暂时是没法用了,好在她还从老师那里学到了另一种专门用来攻击的祷告。 她挺直身体,抽出挂在腰间的另一把近卫局制式长剑,握着圣印记的手感搭在剑柄上,缓缓划过剑刃。 刺啦~ 血色火焰从手掌拂过的位置凭空燃起,将整个剑身包裹在内。 九:“????” 她和陈一起共事也有几个月了,可今天这丫头所使用的每一种手段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近卫局的档案上不是明确记载着陈是不会使用法术的吗? 那声势惊人的剑光也就算了,还能解释说是剑技的一种,可这恢复伤口的手段,还有那两次闪光,明显就是作用不明的加持法术啊! 还有让剑上附着诡异火焰的能力,这叫不会法术?这要是不会法术那整个近卫局就没人敢说自己会了! 这家伙藏的可真深啊! 但是,干得好! 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尽管说起来有些丢人,但她的实力确实不如陈,这种情况下陈的实力越强,她们就越有脱身的可能性。 “抱歉,我暂时做不到把祷……法术用在其他人身上。” 感受着身体里重新涌现出来的力量,陈低声说了一句。 除了恢复之外,她确实没办法把其他的祷告加持给别人,那涉及到更复杂更精细的操作,或许以后可以,现在是绝对不行的,贸然动手说不定会引发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果也说不定。 “足够了,那些家伙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们选一个方向,突围出去。” 九轻轻点头,并不觉得失望,她本来也没想过那种事,陈的突然爆发已经是意外之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位,你们恐怕是走不了了。” 低沉的声音从幽暗的巷道里响起,隐约夹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摩擦声,足有两米多高的影子一点点显露出来。 噗通! 两具衣服几乎被鲜血完全浸透的尸体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看到尸体的衣服样式,陈和九心中不由得一紧。 那是……灰尾! 他怎么敢在贫民窟里杀死灰尾的人?! 能够穿上这种衣服的,都可以说是灰尾中的中间力量,从鼠王掌控龙门地下开始,敢这么做的从来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贫民窟,等待他们的下场或许比死亡还要可怕,这人,难道不怕鼠**怒吗? 在龙门的地下世界里,没有能在激怒鼠王之后全身而退,在他的地盘上袭杀灰尾成员,比杀死近卫局的警员还要可怕的多! 拥有源石炸弹,并且还肆无忌惮的杀死近卫局警员和灰尾,对方显然是真正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他并不怕招来报复,或者说,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龙门! 不要命的疯子,可比为了钱财的雇佣兵和杀手棘手多了…… “两位美丽的小姐,能不能拜托你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放心,你们暂时不会受到伤害。” 黎博利男人脸上浮现出狰狞可怖的微笑,动作却又表现的彬彬有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个全身裹在黑斗篷里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淡紫色的辉光从周围升起,将这片爆炸废墟包裹在内。 看着这种阵势,陈心中一沉,感觉今天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是难了。 而且她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这些人射出弩箭之后一直没有继续动手,恐怕就是在处理赶来查看的灰尾。 他们想要把她和九都困在这里,好引来近卫局和灰尾的后续支援,然后……一网打尽! 能够拿出两枚源石炸弹,未必就没有更多,将自己的性命都当作诱饵,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万一这周围就藏着更多源石炸弹,即便是杀死他们也无济于事,不管是灰尾还是近卫局,所有聚集到这里的人都有可能被爆炸的源石炸弹一股脑炸上天! 很简单粗暴的计划,但越是简单,往往就越有效。 “陈。” 忽然,九轻轻念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过来,手臂微微抬起,指尖指向胸口,陈顿时理解了她想要做什么——她想毁掉放置在胸口衣袋里的定位器。 每个近卫局的警员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都会随身携带定位装置,作用十分简单——在近卫局总部需要的时候提供每一个警员的大致位置,以及在佩戴者生命体征完全消失之中向外发送警报。 只要毁了那个装置,近卫局就会察觉到这片区域存在的危险,不会贸然接近。 这份觉悟,名为死亡。 很残酷,却是现在唯一有用的做法。 “上。” 陈简短的吐出一个字,两人的手掌几乎在同一时间滑到胸口,攥紧衣袋,将里面的定位装置一把捏碎! 紧随其后的,是一片绚丽的血焰剑光。 赤霄剑术,并非只有用赤霄剑才能用的出。 “为什么……为什么!” 斯伦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但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这让他心底一直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开来。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听话!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乖乖听话,然后去死,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男人疯狂的嘶吼,眼瞳被血色完全充斥,身上的鼓胀的肌肉将衣服都给撑的爆裂开来,整个人宛如化身成了人形的凶兽。 回应他的是一道耀眼的剑光。 赤霄·拔刀! 血焰如练,纵横十数米,撞击在周围的紫色辉光上,在空气里炸开宛如玻璃破碎一样的裂痕。 下一秒,笼罩在周围的壁障被两只拳头狠狠砸碎,斯伦咆哮着冲了上来,一双铁拳带着骇人的威势如巨锤一般轰然砸落! “嘿嘿……杀,杀了近卫局……” “上!多杀几个近卫局的人,说不定能拿到更多报酬!” 眼看老大都冲上去了,几个黑斗篷也跟着悍然出手,包裹着绿色光泽的弩箭连通淡紫色法术光辉一起倾泻而出,照亮了半个废墟。 “这些人……是雇佣兵?” 心中划过一个念头,面对来势汹汹的拳头,陈不敢大意,抽身后退的同时剑长剑归入鞘中,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消失不见。 赤霄·绝影! 陈闪现在斯伦身后,数十道剑光从他的身体各处爆发,砍出一道道伤口。 巨大的身躯有了一瞬间的僵直,九抓住机会,长剑之上隐隐有光华闪过,刺向破碎衣衫下的胸口。 嗤! 剑锋入肉,斯伦眼中红光亮起,一把攥住了刺进胸口的剑刃。 “没死?!” 九瞪大了眼睛,连忙松开剑柄,就地一滚,避开砸过来的法术和弩箭,心中大为震惊。 她的剑上可是带着源石技艺的,按理说刺入身体应该会把心脏直接搅碎才对,然而这个家伙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难道他失去心脏之后还能存活?心脏对他来说并不是致命部位?这是什么怪物! “九!不要恋战,跑!” 陈拼着硬抗了一记法术轰击的代价在斯诺的小腿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大声提醒,刚刚摸出备用短刀的九马上醒悟过来,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陈说的很对,在这里和他们打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手段都不可能与整个龙门近卫局对抗! “怪物!” 陈咒骂了一句,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就算是她的体质硬吃下法术冲击也不好受,好在也不是没有战果。 这家伙心脏被捅了一剑还没死,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但是再怎么样腿被砍伤的话也会影响行动的吧? 在他恢复之前只要能够跑出术师和弩手的攻击范围,她们就有可能逃离这里! “嘿嘿……死……死……” 她这么想着,一剑砍开身后的法术,避过弩箭从斯诺身边钻了过去,以他的身体作为掩体朝着巷道入口飞奔。 然而她才刚刚接近,就看到其中一个黑斗篷竟然突兀的从墙角的阴影里浮现出来,探出来的干枯手臂上抓着一枚红光闪烁的源石炸弹! 第一百二十六章 龙门乱局之始 “你说什么?晖洁的信号没有了?!” 听到黑蓑的汇报,魏彦吾豁然起身,一双龙目睁开,犹如实质的压力山呼海啸般鼓动,吹的书房内的陈设都摇晃起来。 他已经不年轻了,至今也没有自己的子嗣,再加上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对陈可以说是视如己出也不为过。 他把陈送到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上学,教她赤霄剑术,甚至把斩龙剑赤霄那样的宝物也交到了她手上,可以说陈现在就是他的逆鳞,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陈入职近卫局之后只拿到了普通警员的位置,并且安排的也是一些较为轻松、没有危险的工作,他的存在就像一把悬在陈头顶上遮阳伞,把一切的阴暗都阻挡在外。 可是现在突然告诉他,陈的信号消失了? 作为龙门的执政者,魏彦吾非常清楚信号丢失意味着什么——那几乎就等于死亡宣告,至今为止还没有信号丢失的警员能够活着活来。 陈会是那个意外吗? 谁都不知道。 “魏公……” “查!让近卫局全员出动,联系老林那边,你们也去,给我找!” 魏彦吾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条老龙已然愤怒至极。 无论是谁造成了陈的失踪,都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整个龙门,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是。” 黑蓑领命退下,魏彦吾沉思片刻,披上大氅走出了书房。 这个消息暂时还不能告诉文月,他要亲自去找! ------------------------------------- “我们的人失踪了?” 龙门·贫民窟·茶馆。 空了的茶杯落在桌上,外貌形似老鼠的老人稍稍抬起眼皮,不怒自威。 “是,就在之前发生爆炸的位置。” “我知道——” “大人。” 忽然,空气中闪过一道波纹,一名黑蓑凭空出现,单膝跪地,打断了鼠王的话。 “何事?” 鼠王目光一凝,感觉有些不妙。 魏彦吾掌控着龙门的光明一面,他是地下的往,两者相辅相成,共同制订了如今的龙门规矩,但是事实上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过直接联系了。 如今代表着魏彦吾意志的黑蓑忽然登门,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是非常严重的事,那条老龙绝不会轻易让人找上门来。 “大人,小姐的信号在贫民窟中断了。” 啪~ 桌子上的茶杯骤然碎裂,鼠王眼中精光暴闪,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险些将茶馆的木桌压垮。 他马上就联想到了灰尾失踪的地方,龙门出现了源石炸弹这样的高危物品,于情于理近卫局也该派人调查,难道负责这件事的刚好就是陈那个丫头? 近卫局的高层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他们怎么敢让陈晖洁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事件里面! 魏彦吾已经沉寂了许多年,陈就是他的逆鳞! 如果陈真的死在了贫民窟,整个龙门怕是会血流成河,暴怒的魏彦吾做出什么样的报复也不为过! “召集人手过去看看……算了,我亲自走一趟。” 陈的身份在龙门实在太过敏感,容不得任何意外,灰尾不一定能罩得住,这事只有他亲自出手才能稳妥一些。 他倒要看看,是谁想在龙门搞风搞雨! 如此肆无忌惮,莫不是当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死绝了不成! ------------------------------------- 龙门的光与暗顷刻间全都被调动起来,任谁都能感觉到席卷而来的风暴,一时间,风声鹤唳,所有不怎么安分的势力都老老实实龟缩起来,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招来雷霆打击 陈不知道自己捏碎定位器的行为引发了多大的动荡,她只知道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那枚被攥在干枯手掌中的源石炸弹就像是阎王的催命符,随时都有可能她和九一起埋葬在这里。 更可怕的是,拿着它的人还是个疯子,很难说他会不会不顾一切直接引爆炸弹,同归于尽。 用赤霄去砍? 能拔出赤霄用出一次的绝影的话倒是有可能反转现在的局势。 只要她够快,赤霄的锋刃就可以在炸弹爆炸之前把那个疯子连同炸弹一并切碎,能够摧毁法术的剑技足以让炸弹变成破烂,无法引爆。 可是,有机会吗? 身后的怪物大约是已经恢复过来,沉重的脚步连同怒吼一起接近,面前的疯子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赤霄残留的煞气还聚集在手臂里面,想要再次拔剑,需要时间…… 她们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赤霄并非是可以随意使用的东西,没有足够的掌控力强行使用只会招来祸患,双重的煞气侵蚀累积下来,即便是经过祷告加持的龙的体质也会承受不住。 但是,用的话不一定会死,不用……就必然会死。 该怎么选择已经很清晰了。 呼! 劲风呼啸,狂暴的怪物从身后袭来,陈双目微阖,手掌再次搭上了赤霄的剑柄。 “赤霄·绝影……” 唰! 昏暗的废墟上亮起耀眼的赤色,剑气,冲天而起! 赤霄·绝影的威力远在泪锋之上,经由赤霄剑的加持甚至拥有一击斩断一座大楼的威力,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更为沉重。 陈的身影遁入剑光,化作万千剑气,地面、墙壁,所有的一切都在飞旋的赤色之中被完全摧毁。 这是足以改变地形的力量,远非血肉之躯所能阻挡。 法术、箭矢、血肉,在这一式绝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被抛弃的弃子,依靠献祭生命换取力量而已。 是以,剑气所过,一片狼藉。 尘烟散去,手握源石炸弹的疯子已经化为一滩碎肉,斯伦的半边身体血肉模糊,一条手臂消失不见,暴怒到失去理智的眼睛里恢复了几分清明。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巫王大人,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踉跄后退了几步,估算着距离,维持了一个不算接近的距离,剩下的一条手臂陡然插入自己的腹部,掏出一颗血淋淋的炸弹,没有犹豫,直接引爆! 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不是杀死近卫局的支援警员,拖延时间就是想要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将这件事变成一起单纯的雇佣兵袭击。 现在做的也差不多了,再杀更多的人并没有益处,反而可能会彻底激怒龙门近卫局,给他们的计划带去麻烦。 所以,他现在该死了。 至于剩下的其他人,要死在近卫局的其他警员或者是灰尾们手里才有意义。 但是他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点——使用赤霄绝影之后的陈已经深受重伤,连动弹都难,根本无力再去躲避炸弹的爆炸! “陈!” 炸弹爆发的瞬间,澎湃的能量向着四面八方喷涌而出,将碎裂的地面都给掀飞起来。 想都没想,九直接使出了全力飞奔上去,将虚弱的陈扑倒在地,把身体当作盾牌将其牢牢挡住。 轰! 源石炸弹的爆炸气浪将抱在一起的两人全都掀飞,九只觉得后背一震剧痛,胳膊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破,低头看去,一枚橙黄的结晶正嵌在血肉之中。 后方的能量还在聚集。 源石炸弹的可怕之初就在于它不仅会造成源石感染,还会通过弥漫在空气中的源石粉尘引发二次爆炸。 她咬着牙扭头去看,空气已经开始闪亮起来,那是即将爆炸的征兆,莫说是现在的状态,就算是全盛时期她也没有能力扛得住炸弹的二次伤害。 到头来,还是要死了吗? 或许……或许陈还有活着的可能…… 想到这里,九扭动身体,试图把陈完全挡在身后。 嗡~ 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废墟,然而,预料之中的爆炸冲击却并没有发生。 九偏头看去,一个人影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身后,站在了爆炸前方,左臂上擎着一面水滴形状的盾牌。 那盾牌荡起,像是要打开什么东西,挥在空气中泛起一圈蔚蓝的波纹。 卡利亚式奉还! 波纹末端,三柄淡蓝色的能量剑凝聚成型,穿过爆炸的烟尘刺入远处的黑斗篷体内。 源于卡利亚王室的战技,不仅能够消除能量冲击,还能够将其吸收过来凝聚成魔法辉剑反攻敌人,用在这里相当有效。 “老师……” 陈勉强睁开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但那个背影……真的好像。 “我在。” 林露轻声回应,松了口气。 他大老远的从卡兹戴尔边境赶回龙门,想要穿过贫民窟进入市区,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就感觉到了这边爆发的祷告气息。 根本不用多想,龙门会使用祷告的只有陈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马上就决定过来看看。 幸好没有耽搁,来的刚刚好。 要是再晚一点自家的傻徒弟恐怕当场就要去世。 这些人难不成是疯了?不仅在龙门使用源石炸弹这种违禁品,还把它用到了陈的身上! 难道是有预谋的袭击? 这么想着,林露看了一眼那边被刺了一剑的黑斗篷们,心下有些费解。 这些人怎么不跑?还有后手不成? 不过不跑也是好事,抓到几个活口盘问一下或许能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但是他还没有动手,一片黄沙突兀的从空气中扬起,将那几个黑斗篷牢牢捆在原地。 嗒~嗒~嗒 拄着龙头拐杖的扎拉克老人从巷道中走出,身边环绕着狂暴的风沙。 鼠王·林舸瑞! 居然连他都被惊动了? “林露?” 鼠王的拐杖顿在地上,视线掠过两个扑倒在地上的少女,落到了林露身上,微微点头。 “做得好。” “凑巧罢了。” 林露眉头皱起,感觉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既然鼠王都亲自到场了,那魏彦吾是不是也……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一群全副武装的近卫局警员就从巷道里冲了进来,身披大氅的魏彦吾紧随其后。 看到林露,魏彦吾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顿时明白过来,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林先生,是你救了晖洁她们?” “刚好赶到,看来他们动手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林露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小瓶子走到还抱在一起的两个少女身边蹲下,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死……倒是还没死,可情况也不容乐观,那个不知名的警员倒是还好,只是外伤,陈就要麻烦多了,她的身体内充斥着一股嗜血暴戾的气息,如果不清除掉单纯的治疗恐怕没用。 “晖洁的情况怎么样?” “能救,先喝一点滴露稳一稳。” “……谢谢。” 魏彦吾看上去也是松了口气,只要陈没事,其他怎么都好说。 他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最终停留在被鼠王的源石技艺捆住的三个黑斗篷身上,周围的温度仿佛都有一瞬间的下降。 “老林,这些就是凶手?” “剩下的小喽啰,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是来莱塔尼亚的巫王旧部干的。” 给两人各自喂下一点黄金树凝聚出来的滴露,林露站起身来,插到了两个老家伙的对话里面。 “莱塔尼亚?” “我这次回来就因为得到消息,有很多莱塔尼亚人带着大量违禁品偷渡进了龙门,想要找到一件禁忌物品,具体目的尚且还不明朗。” 刚才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简单检查了一下陈的情况之后,林露马上就想到了老鲤从那些莱塔尼亚贵族嘴里拷问出来的消息。 违禁品,源石炸弹,龙门,真的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一起,就算没有证据,他也觉得这件事八成和那些人脱不开关系。 “莱塔尼亚,巫王……” 魏彦吾目光闪动,脸色冷的可怕,脚下的地面陡然碎裂开来。 “好大的狗胆!” 老龙显然已经怒极,只是多年的城府让他还能暂且保持仪态。 他不觉得林露有在这种事情上骗他的必要,既然这么说了,那很大可能就是确有其事。 一群丧家之犬,竟然敢把手伸到龙门,而且他还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看来这龙门,是安逸的太久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财大气粗魏老板 陈的情况比预想中还要棘手一些,那些看似严重的皮外伤治疗起来并不难,真正严重的是强行使用赤霄之后残留在体内的煞气。 斩龙之剑的称号并不是说说而已,这把采用炎国古老的‘火煅源石’技艺锻造而成的宝剑来历非凡,曾经沾染过真龙之血,其中蕴藏着惊人的煞气。 为了让尚且稚嫩的陈能够使用,魏彦吾特意从雷神工业定制了特殊材料制成的剑鞘用以压制它力量。 但是这种压制只能在剑不出鞘的情况下使用,一旦剑刃出鞘,除非使用者本身已经具备独立压制赤霄的能力,否则还是会被煞气侵蚀,很显然,现在的陈还不具备那种能力,她只能勉强做到拔剑,想要掌控还差得远。 而且她身上还具备高纯度的龙族血脉——赤霄的斩龙之名可不是空穴来风,它对于具备龙族血统的生物是带有特攻效果的,这一点连陈这个主人也不例外,别说是她了,就连魏彦吾被它伤到的话也会很麻烦。 那些煞气堆积在身体内,其特性与其他能量完全不同,无法由别人出手引导到体外,只能让它一点点自行消磨,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在煞气没有消失之前,哪怕是再高明的治疗手段也只能让她被煞气破坏的血肉更快恢复,再恢复与破坏之间不断循环。 林露也不清楚回归性原理的祷告能不能清除煞气,现在的陈还十分虚弱,贸然尝试很可能会引发预料以外的反应,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要治疗也要等她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些才行。 好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陈和那名叫做九的警员已经非常疲惫,根本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算是暂时避开了身体上的折磨。 “再喝一滴……应该差不多了?” 给陈喂下一点黄金树露滴,林露估算了一下她的恢复情况,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能试试用祷告清除煞气,索性也没有在房间里继续停留,转身出门,径直走向魏彦吾府邸的会客厅。 出于安全考虑,或者是信任? 魏彦吾没有把两个受伤的少女送进医院,而是一起带回了自己的府邸,他和鼠王则是在会客厅里进行商谈。 林露推门进去就看到两个老家伙面对面坐在茶桌上,盯着眼前的茶水沉默不语。 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他这么想着,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林先生,陈怎么样了?” 魏彦吾低声询问,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丝紧张,也只有涉及到陈的时候这条城府极深的老龙才会表现出异样的情绪。 “人还没醒,但问题不大,等她再恢复一会儿我就可以试着清除掉她体内的煞气,赤霄剑的副作用,你应该比我清楚。” “谢谢。” 老龙松了口气,目光闪动,叹息道:“或许把赤霄交给她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现在还无法掌控那把剑。” “你不交给她,她就永远无法掌控,人总是要进步的,吃亏不一定是坏事。” 林露轻轻摇头,不太认同他的说法。 难道陈能一辈子活在他的庇护下吗? 年轻的幼龙终究是要独立的,魏彦吾可以在龙门一手遮天,但出了龙门呢? 陈需要成长,需要自己去体会这个世界,而不是活在被精心包装的庇护所里,有时候,空涨年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再说,龙门这个庇护所也未必安全,今天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教训? 要是手里没有赤霄,陈或许都撑不到他们赶到。 “……” 魏彦吾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哼,你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鼠王冷哼一声,提起了另一件事。 “既然人没事,那我们是不是该说说今天的事情?许久没有人敢在龙门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了,我已经让手下搜查整个贫民窟,不管他们躲到哪个角落都必须付出代价!” “近卫局也在行动,黑蓑会在暗中协助他们。” 说到这件事,魏彦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脸色阴沉下来。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发生。 在龙门,在他经营多年的地盘,居然有人敢把手伸到陈的身上! “林先生,之前你说这件事和莱塔尼亚人有关?” “我出门去了一趟卡兹戴尔边境,在那里和一个藏在巡游剧团里的神打了一架,斩了祂一具化身,也扣下了不少俘虏,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有一批巫王的旧部已经借助那位神祇的力量把大量人手和违禁危险品运到了龙门,企图寻找一件禁忌之物。” “更多的情报尚且还不明确,和那些莱塔尼亚人合作的人不好对付,暂时还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不过已经让人去找能从它嘴里问出话的人了,目前的猜测是,那些人很可能是要借助那件禁忌之物让死去的巫王复活归来。” 林露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他所掌握的情报,没有隐瞒。 这些本来就是要告诉魏彦吾的,要是真的让那些家伙的阴谋得逞,势必会造成动乱,一个混乱起来的龙门并不符合黄金树的利益。 “和神打了一架?” 他说的随意,然而听的人可不这么想。 鼠王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老了,以至于连话都听不清。 那可是神! 这个年轻人竟然拥有与神祇对抗的实力? 甚至,他还斩了一尊神祇的化身!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似乎有些理解魏彦吾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了。 能够与神祇对抗的高手,即便是放眼整个大炎也是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强者,这样的家伙简直不亚于移动的天灾,某种程度上甚至还要更加可怕。 作为龙门之主,魏彦吾自然是要为整个龙门考虑,万万不能轻易得罪这个级别的强者。 “一个化身而已,祂的权柄疑似与酒、幻境、空间有关,那些莱塔尼亚人正是借助了祂的力量才能在你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人和违禁品都送进来。” “和酒有关的权柄……幻境,隐藏在剧团里……” 魏彦吾面露思索之色,和鼠王对视一眼,齐声开口:“酒神!猩红剧团!” “如果是祂的话,那可麻烦了。” “怎么,你们认识?” 林露眉头一挑,颇为意外,没想到这老龙还真是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居然连神祇的消息都有所涉猎? “有所耳闻,事实上,猩红剧团的历史由来已久,并且那位酒神在数十年前还做过一件大事——祂在四国会战的末期将旧高卢帝国的边境地区‘克莱布拉松’隐藏起来,将其拖入自己的领域,至今也没有人能够再找到那片地区。” “如果是祂要把手伸进龙门,现在的龙门或许难以与祂对抗。” 魏彦吾说的很认真,眉头紧皱起来,显然对那位酒神极为忌惮。 可是,龙门不是背靠大炎吗? 炎国可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神? 连卡兹戴尔那种穷乡僻壤都有一个能够和神媲美的魔王,炎国没理由没有那个级别的战力吧? 既然担心龙门搞不定,那你摇人不就行了? 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林露隐约察觉到一件事——龙门和炎国的关系恐怕没有他想的那么紧密。 “我不觉得祂会亲自跑到龙门来搞事。” 手指轻叩在桌面上,林露的视线从两个老家伙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当然,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防范,那么黄金树可以接下这份委托,当神祇亲临龙门,我们会出手挡下祂。” “黄金树有能力对付神祇?” 鼠王下意识的开口,然后就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 虽然他对这个年轻人和黄金树的了解仅限于从魏彦吾那边共享过来的残缺情报,但是这人可是刚刚才说和神打过一架的,而魏彦吾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显然在他的认知里黄金树确实有对抗神祇的能力。 “只要价码足够,完全可以有。” 林露微微一笑,意思很明确——黄金树有能力对抗酒神,前提是龙门给出的报酬足够。 他刚刚才在卡兹戴尔边境端了酒神的剧团,还抓走了祂的员工,斩了祂的化身,这个仇算是结下了,如果有可能酒神绝对不介意报复回来,他这边也不会放过斩草除根的机会。 可是一码归一码,黄金树和酒神那属于私人恩怨,和龙门没有半毛钱关系,魏彦吾想要请人出手,那么按照双方的盟约自然是要支付代价的。 反正龙门家大业大,这样的狗大户不宰白不宰。 “钱不是问题。” 魏彦吾一开口狗大户的气质就显露无疑,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稍作沉吟,点了点头:“炎国古语有云: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事关神祇,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稍后我会命人拟订合约,委托黄金树对龙门的安保工作进行支援。” “只要没有神祇插手,那些巫王旧部……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他们会知道违背龙门的规矩是什么下场。” “有钱拿就没问题,这单委托,黄金树接下了。” 马上又有一笔大进账,林露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果然还是要和肥羊做生意才有油水可以捞啊,相比之下巴别塔就太穷酸了,每次都扣扣索索的,哪有大势力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凯尔希,一颗源石都抠门的不行,斤斤计较,哪像老魏这么爽快。 “等你们找到那些人的消息,行动的时候也加我一个,这算私人行动,免费的。” “林先生没必要把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区区一些巫王余孽,在龙门还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鼠王摇摇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在他看来,既然那位古老的神祇有出手的可能性,那么作为唯一能够对抗祂战力,林露和其背后的黄金树就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怎么能把精力消耗在一些小喽啰身上? 当然,那些巫王旧部能够和神祇搭上线,足见确实是又几分本事,可是这里是龙门,是他们经营多年的地盘,还容不得一群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放肆! “无妨。” 林露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只留下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陈可是我的弟子,那些家伙想那么容易就死了?想得美。” “……” 鼠王目送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外面的庭院里,沉默良久,忽的开口道:“老魏,他们真的有能力对抗神祇?一位完整的,古老的神祇,恐怕就连朝廷那边也要慎重对待,那可不是碎片能比的。” “有些事情我暂时不能透露,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们的确有那样的实力。” 魏彦吾凝视着杯中的茶水,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听林舸瑞这么问,他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卡兹戴尔的见闻。 能够跨越空间的传送能力,效果匪夷所思的露滴,以及从未见过的法术体系,无一不在昭示着黄金树的神秘和古老。 他并不清除黄金树的构成究竟有哪些人,实力都怎么样,但是仅仅是其首领林露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就足够令人忌惮。 那种能够让身躯从内部腐烂的恐怖疾病至今想起都还会让他感觉到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但有能力对抗神祇,甚至还将神祇的身体制作成了武器,供人握在手里像工具一样使用,再没有半点生前的伟大和辉煌,那是连强盛的大炎都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说上次他还怀疑黄金树是不是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没有恢复太强的实力,那么现在这个结论已经可以推翻——他可是亲眼看到在炎国内部让朝廷都感到忌惮的年和夕都跟在林露的身边。 那两位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主,没有足够的实力打底,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以此类推,一个清晰的事实已然摆在眼前——现在的黄金树,或者说现在的林露已经有用单人对抗神祇的实力,才能压伏两位神祇碎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夕:年还在笑我! “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抬眼看去一片荒野,除了黄土就是杂草,根本没有半点建筑的影子,夕忍不住质问旁边的年。 在这种环境里走了一整天,对于她这种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外出行走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这破地方连一处能入眼的地方都没有,战斗遗留下来的痕迹到时有好多,更惹人讨厌了。 “位置是林露给的,你去问他啊,我哪认识?我又没来过。” 年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给出了极不负责任的回答。 硬了,拳头硬了! 夕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 果然她和年这个家伙就是相性不和,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会被气的半死! “不认识路你带的哪门子路!” “说的好像你认识一样,要不你来带路?” “我……哼!” 夕张了张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年不认识,她自然也是不认识的。 可是林露给的位置本来就是个大概,难道就这么一直闷头找下去? 其实她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年这家伙带路带错了方向,否则以她们的脚力怎么也该找到了吧? 走了这么久,再走都该离开卡兹戴尔境内了! “怎么,这才一天你就受不住了?我在各地行走的时候可是时常在荒郊野外一走就是好几天的。” “呵,我并不想听你在野外流浪的光荣事迹。” “喂喂喂,什么叫流浪啊,我累死累活的到处跑还不是在替你们想办法?都像你那样把自己宅在画里不问世事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年十分得意的昂起脸,很自豪的样子。 “结果怎么样?我这么多年的功夫没有白费吧?还不是让我找到了解决办法?” “要不是我找来了林露,你这孤僻的家伙现在还在窝在画里等死呢!” “……” 夕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这个事实,顿时感觉很是憋闷,扭过头去不说话。 以往的许多次教训告诉她,强行争辩的话肯定会被年这家伙抓住把柄狠狠的嘲笑,她才不会上当! “你看,说不过就不说话,真没意思。” 看见夕扭过头去不接话,年也有点索然无味。 拌嘴嘛,当然是要两个人有来有往那才有意思,没人搭茬哪还有乐趣可言。 “……” 夕撇了撇嘴,还是不说话,年这家伙就是越搭理她越来劲,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控制住自己不去理会,过一会这家伙自己就安静下来了,现在要是接话那才是没完没了。 青白色的纤细龙尾轻轻晃动,夕一边告诫自己不要中了年的激将法,一边加快了脚步,不想继续和年走在一起,免得等下再被气到。 但是她这么想,年却不肯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冶炼与铸造的神明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钢铁材质的折扇,轻点着嘴唇快步追了上去,在夕嫌弃的眼神中凑近了些,神神秘秘的小声问道:“你觉得林露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至少夕觉得很奇怪。 对她们来说林露是什么样的人那还需要问吗? 要知道她们现在能够摆脱岁兽的影响不至于每天担惊受怕的活着全都仰赖黄金树的力量,而且之后想要完全去除岁兽的威胁也同样少不了要寻求林露的帮助,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可问的? 如果非要评价的,林露当然就是她们的大恩主。 虽然这份帮助并非没有代价,但这个世界本来不就是如此? 想要得到,就先付出,更何况和性命比起来,改换门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可以说那算不算代价都不一定。 她们在炎国受到的苛责和限制可是远胜于黄金树的约束,离开那个地方反而要轻松许多。 “挺好的吧,他有能力,却没有给你我加上什么限制。” “就这样?” 年咂了咂嘴,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反驳。 她用手里的铁折扇点着嘴唇,眼珠转动,忽的问道:“你说,这事办完之后找个机会去和其他人见上一面,把他们拉过来怎么样?她们应该不会拒绝。” “她们当然不会拒绝,但炎国朝廷会帮他们拒绝,除了你之外,我们哪一个是能随意行动的?这次我从灰齐山上下来已经算是惹下了麻烦,再去找别人那些天师就该找上门来了。” “大不了把人拉出来就不回去了嘛,他们的手可伸不到炎国之外,再说,真打起来我们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是啊,不怕,可到时候和我们打的,未必就是他们的人。” 夕淡淡的说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虽然名义上是兄弟姐妹相称,但是实际上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真正的铁板一块。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就如同炎国朝廷内部在她们的问题上有礼部和司岁台之争,十二碎片之间也都有各自的想法,不尽相同,有几个家伙是偏向于亲近炎国那边的,未必就会认同她和年的做法。 要是她们的动作太过频繁,说不定就会引来兄弟相残的戏码,这种事那帮擅长玩弄权谋的家伙可是再擅长不过。 “……” 这次轮到年沉默了,哪怕再怎么不想承认,她也知道夕的想法是对的。 这件事现在还不能真正摆到明面上去,免得真的引起黄金树和炎国的直接的冲突,龙门说到底也还是归属于炎国的城市,魏彦吾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违背朝廷,一旦引发对立必然会给黄金树和林露的计划惹来麻烦。 救命之恩尚且未报,再来招惹祸事那岂不是恩将仇报? 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就算她再怎么急迫也不能只顾自己,有些影响是必须要考虑的。 “我们好像到了。” 她这边低头沉思,走在前面的夕忽然停下脚步,惹得两个人差点撞到一起。 年抬头看去,就看见远处隐隐约约浮现出大片的轮廓,刚才可能是有丘陵遮挡的原因没有看到,如今这么看过去,应该是快要到了,以她们两个的距离用不了多少就能跑过去。 “你看,我就说我带的路没有问题吧?” 目的地近在眼前,年也多少有些兴奋起来,把炎国那些麻烦事暂且压在心底,鲜红的花臂按住了夕的肩膀。 “好妹妹,我们要加速了哦~” “喂——” 夕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觉眼前的景物陡然变得模糊起来,视线中似乎有一道火红的流光疾驰而去,紧接着一切都在高速移动中拉伸成光怪陆离的模样,强烈的拉扯感作用在身体上,令人有些微弱的眩晕。 好在这种体验仅仅持续了一瞬便结束,脚下再次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夕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去,一艘巨大的钢铁舰船已然出现在眼前,许多士兵正从她们站立的地方周围围拢过来。 “白痴,你闯到人家营地里来了!” 哪怕是早知道年一向不靠谱,夕还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离谱! 这里可是巴别塔的驻地,掌控着半个卡兹戴尔的魔王所在,重要程度不亚于炎国皇城,这是能随随便便闯进来的吗? 而且她们现在的身份还是黄金树的干员,要是巴别塔那边误会了怎么办? “放心,我们本来不就是要过来的吗?相信我,这么干我们很快就能见到那位魔王了,中间可以省去一大串繁琐的流程。” 年拍拍胸脯,似乎成竹在胸,就差没把‘看我表演’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是啊,省去一大串流程,会被直接抓起来下大狱也说不定。’ 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夕可不敢再让这个家伙胡来了,天知道她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她们过来是有求于人,不是来打架的,万一办砸了回头怎么和林露交代? 抱着这样的想法,夕在年开口之前一巴掌糊在了她的嘴上,勉强压制着心里的不适朝着接近过来的士兵拱了拱手,朗声道:“我们没有恶意,请通报一声,黄金树有人来访,求见魔王特蕾西亚。”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感觉有点怪怪的,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对劲,被捂住嘴巴的年更是身躯颤抖,一副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就差没笑出声来。 至于那些围拢过来的士兵,更是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理解了意思,队伍分开,从中走出一个手持盾牌、带着墨镜的高大身影。 他似乎有些不太自在,挠了挠头发,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巴别塔的精英干员,代号ACE,两位是来自黄金树?要和殿下见面?” “对对对,就是这样。” 夕连连点头,被捂着嘴的年颤抖的更加剧烈了。 “……两位请稍等,我需要确认一下。” ACE摸着脑袋,感觉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怪怪的。 这种说话方式比她们直接像流星一样砸进来的出场方式还要怪,有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觉,总之就是有哪里不对。 而且说话的这个女人……怎么还捂着她同伴的嘴,莫名的有些憨憨。 不过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毕竟她们撞进来之后并没有动手,也没有伤人,态度还算不错,大约是确实没有恶意。 特蕾西亚殿下前些天与一个名为黄金树的势力达成合作的事情他们这些精英干员都有所耳闻,据说是凯尔希勋爵那边先搭上的线,身为殿下贴身近卫的阿斯卡纶也或多或少的透露过一点消息。 既然对方自称来自黄金树,那就只能报上去交给殿下去判断了。 “无碍。” 夕轻轻点头,放开了捂着年嘴巴的手掌。 “噗嗤~” 年直接笑出声来,惹得夕顿时对她怒目而视。 “我的好妹妹,你真是……怎么几百年不出来,都不会说人话了?” 她凑到夕的耳朵旁边轻声调笑,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哼。” 夕嫌弃的把她的脸推远了些,绷着表情没有说话。 她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好像有点问题,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保留一点颜面。 可恶的是,年这个家伙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笑她!让她丢面子!这个仇,她记下了! “……” 看着这两姐妹旁若无人的互动,ACE心里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两个女孩好像根本没有身处包围的自觉,似乎完全没把他们这边的防御体系当回事,不知道是真的憨憨还是艺高人胆大。 不过从她们的出场方式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高一些。 他不敢怠慢,连忙取出通讯去把情况上报上去,要是真的是客人的话,让人家等太久可不好。 -------------------------------------- “黄金树的使者?” 办公室里,特蕾西亚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惊讶,看到报告上的描述之后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 两个没见过的实力强大的黄金树成员? 根据目击报告,这两个人像流星一样跨越了至少数千米的距离直接坠落到了营地内部,却并没有引发强烈的冲击,也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这样的移动方式先不谈,单单只是这份对于力量的绝对掌控力就不容小觑。 看来她之前猜的没错,黄金树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凯尔希所看到、接触的或许只是他们真正面貌的冰山一角,这个势力内部的强者数量恐怕要超乎想象,要不然今天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这种级别的强者可不是大白菜,想要就能找的到,如果报告上的内容完全属实,那么大致可以判断她们的实力甚至可以媲美巴别塔最顶尖的那几个精英干员。 “通知一下凯尔希,让她去迎接一下,然后把人带到会客室去,我在那里等她们。” 特蕾西亚略微沉吟,给出了回复,同时自己也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既然对方要见她,那就见一见好了,从目前表现出来的情报看,黄金树的确有让她重视的资格,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凯尔希演起来了 “黄金树来人了?让我去接待?” 听到巴别塔干员的传来的消息,凯尔希微微一愣,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每个人都知道,凯尔希勋爵总是有干不完的工作,凯尔希本人也确实十分忙碌,她不仅要负责处理政务和财政问题,还要兼任医疗方面的问题,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不该轮到她头上才是。 要是林露亲自过来的话那还差不多。 莫非是什么其他重量级的人物? 能让特蕾西娅做出这种决定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普通使者。 暗自沉思,凯尔希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不过怎么说,既然是特蕾西娅的吩咐那就去看看吧。 这么想着,她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跟着干员的指引朝外面走去,同时略微整理了一下仪态,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无论黄金树来的人是谁,总不能一见面就给人家一个坏印象才是。 但是,在看到那一红一青两个身影的时候,见多识广的凯尔希勋爵一下子愣住了。 她有过很多个猜想,猜测是在黄金树里见过的哪一位作为使者来访,可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两位。 炎国传说中的神祇——年和夕。 若是普通人自然无从知晓这样的隐秘,但是凯尔希不一样,她的足迹曾经遍布这篇大地,许多秘密在她眼中都算不上神秘。 因此,在看到年和夕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身上那与常人迥异的特质。 那是历经岁月之后的古老。 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年轻,有些东西也是无法遮掩的。 那种古老,那种浩瀚,那种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的飘渺,无一不在证明着她们的身份。 铸造与绘画的神明。 她们的故事在多个民间传说之中都有提及,是存在于炎国古老历史之中的神祇,为什么会作为黄金树的使者来访? 从当日魏彦吾的态度来看,黄金树和炎国是没有什么深刻关系的,即便有,也不会深入到连神祇都加入到黄金树才对。 凯尔希也是黄金树赐福的‘受害者’之一,并且至今也没有找到办法解决赐福约束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毫无头绪。 她很清楚那种未知的约束力意味着什么。 就像特蕾西亚从未考虑要依靠那种方式解决问题一样,她也不认为会有任何一位神祇能够接受让自己收到另一个存在的限制,还是这种强制性的限制,那对祂们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特蕾西娅不会接受,高傲的神祇更加不可能。 莫非她们是没有接受过黄金树赐福的? 心里思索,凯尔希已经走到近前,礼貌的开口道:“两位就是黄金树的使者?恕我冒昧,你们有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信物啊……” 年摸着下巴,有一瞬间的苦恼,但很快想到了办法。 要是其他势力的成员要想证明自己的身份那还真有些费劲,不过她们用不着那么麻烦——黄金树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被任何人冒充的可能性。 “有。” 她点点头,驱动了隐藏在身体中的赐福力量。 对于天生强大,掌握权柄的神明而言,黄金树赐福所带来的力量提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她还没有用过,不过临时用一下用来证明身份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是……黄金树赐福!” 凯尔希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两位来自炎国的古老神祇,竟然真的接受了黄金树的赐福! 那种与她体内同出一源的力量这些天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此具备强制约束力的力量,竟然会被神祇接受?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事。 可它就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而且就展现在她的眼前。 难道说,黄金树赐福的种类有很多种,其中有些是她不知道的,并不具备约束力? 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让高傲的神祇接受吧? 虽然仍旧很不可思议,但总要比两位古老的神主动接受其他人的管制要好接受的多。 在黄金树的内部,很可能存在一种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够获得赐福!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特蕾西娅是不是也有机会获取? 想到这种可能性,凯尔希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她除却负责巴别塔的日常事务之外,也是特蕾西娅的主治医生,尽管特蕾西娅已经在极力隐瞒,可身体上的变化终究是无法彻底掩盖的。 凯尔希很清楚,特蕾西娅剩下的时间恐怕是不会有太多了。 魔王的传承是力量也是诅咒。 每一任魔王都可以获取令人畏惧的强悍力量,凌驾于众生之上,甚至比肩神祇,然而这份力量并非没有代价——它的代价就是使用者的生命。 萨卡兹王族的寿命极为漫长,可是在魔王力量的侵蚀下,没有一个魔王是能够长生的,对比之下特蕾西娅已经算得上长寿。 即便她还能支撑,也不会有很久。 每一次动用力量都会减少她剩余的生命,除非她从此不再动手,不再使用力量,才有可能延缓这个过程。 可是那怎么可能? 她是萨卡兹的王,是巴别塔的领袖,她必须要回应无数人的期待。 所以,她只能行走在这一条末路上,即便是凯尔希也无能为力。 她只是个活的比较久的菲林,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在漫长的生命里,只有黄金树的赐福能够让她看到拯救特蕾西娅的希望。 如果那份赐福有更强的版本,那就有可能替特蕾西娅续命,这是她在这些天里一直研究的结果。 前提是解决那种约束的问题,否则特蕾西娅绝不会接受。 现在,似乎已经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了? “……的确是黄金树的力量,两位跟我来。” 纷杂的思绪从心中略过,凯尔希脸上不动声色,挥手示意周围警戒的干员和士兵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引着年和夕往里面走。 特蕾西娅特意让人叫她来负责接待可能就是存了这方面心思,想要验证真假? 心里琢磨着各种想法,凯尔希斟酌半晌,试探性的问道:“两位的到来可真是令人意外,没想到像您这样的存在也会有兴趣加入到凡人的组织吗?” 这话是对年说的,两个人的性子几乎是已经摆到明面上,老谋深算的凯尔希几乎没用多久就判断出了要和谁交流。 事实上她的眼光确实很准,年的确比夕更好说话一些。 听到这个问题,年微微一愣,眼中划过一抹深邃,若有所思的看了凯尔希一眼。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凡人……而且我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别把我当成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家伙啊,偶尔玩一玩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原来如此,是抱着游戏人间的心态吗? 这倒是那些神祇会做出来的事情。 祂们偶尔的确是会参与到尘世中来,没有目的,只是为了单纯的‘兴趣’。 这样话,就更不可能会接受那种约束了…… “实不相瞒,我也是黄金树赐福的拥有者,所以才会被派来接待两位。” 凯尔希想了想,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若是让其他巴别塔干员看到了,恐怕只会以为自己见了鬼。 她的脚步慢了几分,伸出手指,指尖绽放出一丝淡淡的金光,十分微弱,和年展现出来的赐福力量根本没得比,但用来证明身份是足够了。 见状,年也是愣了一下,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古怪。 她确实没想到在巴别塔内部还有接受了黄金树赐福的人存在,这算是打入内部了? “赐福的力量的确令人沉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古老而神秘,甚至可以压制源石的影响,可惜,就是限制太多了些,要想得到它就必须遵守附带的强制规矩,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像您这样的存在,难道不会对这样的约束感到厌烦吗?” “约束?” 想到林露曾经说过的,他可以给赐福内部添加规则,并且可以调整赐福强度和功能的事情,年的眼神越发古怪。 这傻孩子……怕不是被林露那家伙忽悠瘸了吧…… 她想了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约束?没有什么约束啊,既然你能看出我的身份,就该知道,只要我不想,谁又能约束的了我们呢?” 果然如此! 饶是以凯尔希的心境,都忍不住有了一瞬间的波动。 这话无疑极为符合她记忆力对神祇的固有印象,高傲如祂们,怎么会接受凡人的束缚? 她的猜测是正确,黄金树赐福真的有很多个版本,这两位炎国神所接受的就是没有约束的‘纯净版’!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两位神祇心甘情愿的参与到这种游戏里面来吧? 至于对方是不是在骗她…… 凯尔希感觉可能性不大,一方面她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没有那样做的理由,另一方面,高傲如神祇根本不屑于在凡人面前说谎,这话的可信度还是极高的。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获得这种纯净版本的赐福…… “怎么可能没有约束?” 凯尔希惊慌的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和难以置信。 看到她这种反应,年觉得更加有趣了。 ‘既然你想玩,那就陪你玩一玩……反正也挺无聊的。’ 在过去的历史中,这种自以为了解神祇的家伙年不是没遇到过,如今在这里又遇到一个,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这是把她当做那种可以轻易哄骗、几百年没下山的老家伙了? “……” 旁边的夕看了年一样,心里一阵别扭,总觉有人在说她坏话,她怀疑是年,可是没有证据。 “说到底,所谓赐福不过是能量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怎么会存在天然的约束?” 年用钢铁的折扇点着嘴唇,轻笑道:“即便是有,也只能是人为添加的,那种东西怎么能瞒得过我呢?莫非你的赐福里面是带有限制的?” “……的确如此。” 凯尔希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抖动,似乎是还没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犹豫着搓了搓手指,用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年:“大人,我也想获得像您那样强大的赐福,并且少一些限制……我并不奢求能够和您同等,只要少一些就可以……我要怎么做?” 这家伙,还真的演起来了啊,而且演的还挺像。 年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不动声色,稍加思索,编了一个回答:“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在凡人里面也算是不错,约束什么的,可能是林露那孩子想出来限制手下的手段吧,很多人都这么干过,的确也挺正常的。” “至于要怎么把身上的约束减少一些,那不是很简单吗?” “你只要去做就好了,让那孩子看到你的价值,你在黄金树的地位上升了,自然就能够得到更多。” “多谢大人指点。” 凯尔希恍然大悟的似的道谢,心里有些失望。 她的本意是想要试探试探是不是有什么捷径可走,可惜这个炎国神好像并不知道更多,不过进一步确认了的确有纯净赐福的存在,也不算没有收获。 嗯……从称呼来看,这位炎国神和林露的关系似乎相当不错?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让特蕾西娅获得一份纯净赐福? “两位大人突然来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心里思索到底该怎么操作,凯尔希不动声色的暂时引开了话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希望借用一下魔王的能力或许一些东西,那孩子在忙其他事情,人手不足,只能拜托我们这些老家伙走一趟了。” 借用魔王之力? 凯尔希下意识的就想皱眉,但是紧接着就意识到,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虽然动用魔王之力必定会对特蕾西娅的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不过要是能够用这样的代价换取一次接受纯净赐福的机会,那还是很赚的。 这件事……可以操作。 第一百三十章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视而不见 “两位,请在此处稍待片刻,我们已经把消息汇报给特蕾西娅殿下,殿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巴别,会客室内。 凯尔希安排年和夕坐下,并且吩咐干员们拿来了一些招待用的水果点心,并且还特意选用了炎国特色的茶水,态度十分恭敬。 “啊,理解理解,毕竟是魔王,事物繁忙,也怪我们来的匆忙,没有提前告知。” 年不以为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吟吟的看着凯尔希,表示理解。 “……两位请稍等。” 凯尔希被那种眼神看的很不自在,莫名的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巴别塔和黄金树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即便是林露也是应该不清楚她的身份的,更别说这两个炎国来的神。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安排巴别塔的干员守在会客室外面,自己直接开溜。 特蕾西娅的意思是把黄金树的使者带到一号会客室,但是出于个人考量,凯尔希直接把年和夕带到了二号会客室,没有让她们和特蕾西娅直接见面,所以特蕾西娅现在应该还等在一号会客室那边。 她正好可是趁此机会和特蕾西娅通个气,试着谋划一下那种没有限制的赐福。 ———————————————————— “瓜妹妹,怎么样,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 凯尔希离开,会客室里再没有其他人,年挥手散开一道绯红色的浮光将两人所在的位置遮蔽起来,转头看向自家妹妹。 “……尔虞我诈,无趣。” 夕放下手中的茶杯,眉头微皱,轻轻摇头。 她一直跟在年身边没有说话,一方面是不善交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对刚才那个女人的印象很差。 对方应该也是长生种,无论外表再怎么年轻,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暮气是不会消失的。 那应该是一个至少活过了千年的老家伙,大概曾经也去过炎国,在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炎国的习俗和礼仪有所了解,连说话的语气都可以贴近了炎国。 但如此刻意做做,反而令人不喜。 不善交际,并不意味着不谙世事,凡是亲身经历过漫长岁月的长生者,有哪一个真的是白痴? 数百年,自封之前,她也曾遍历大炎山河,与人为友,判别真假的能力还是有的,真当她好忽悠? 但是那个菲林女人的做法显然就带着那种意思,把她和年当成可以随便哄骗的老古董对待。 这样的虚伪之人,最不讨喜。 如果是以长生者的身份对等交流,夕或许还会高看她一眼,一个活过数千年的长生者已经有资格与神明互称友人。 可那样满口胡言的家伙,夕觉得搭理她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也就年有兴趣陪她胡闹。 “人间嘛,就是这样的,他们总是喜欢在脑子里装着想不完的事,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们未必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更不清楚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有多么可笑。” 年笑着摇头,对夕的反应并不意外。 事实上她也那么觉得,不过出于乐子人的心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能搞出什么事来,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反正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与她们此行的目的没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位卡兹戴尔的当代魔王不是一样的人就好。 要是那样可太让人倒胃口了。 “不过她身上的黄金树赐福倒是做不得假,只是太弱了些。” 夕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口,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黄金树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至少她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类似的力量,那个菲林女性刚才展现出来的虽然非常微弱,但确实是真正的黄金树赐福。 有那种东西的话,就代表她以前一定遇到过林露,并且有过交流,而且很可能不是什么友好的相遇。 目前黄金树的那些里人里面,她和年自不必说,那个萨科塔还有黎博利身上的赐福都是不存在任何限制的,并且即便是她们主动提出林露也没有同意。 其他人的话,那个白头发的萨卡兹小姑娘也不像有什么限制的样子。 倒是负责在外面盖房子的那两个家伙像是被设下了什么限制的样子……所以黄金树赐福应该是分为两种的。 一种是她们身上这样的纯粹赐福,另一种则是类似枷锁一样的东西,用来限制某些人,从那个菲林女人旁敲侧击的表现上面也能看出来,她大概是想摆脱黄金树的限制。 “大概是得罪过林露,或者林露有什么想法也说不定,毕竟是一个古老势力的领头人,有些谋划也是正常的。” 年的目光闪动,摇了摇头。 “等魔王来了再看看的,反正咱俩就是过来跑腿的,不要多管闲事。” “你话那么多,见到人之后还是你来说就好了。” 夕鄙夷的看了一眼年,心说不是你这个家伙一直想找乐子的吗?现在又突然矜持起来了,还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告诫她。 果然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 年和夕在会客室里闲聊,凯尔希却是一刻都不停的跑到了一号会客室,由于时间紧迫,她第一次很没礼貌的连门都没有敲就推门而入。 这个世界上值得她牵挂和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多,特蕾西娅无疑是其中分量最终的一个,一想到特蕾西娅的身体问题可能得到解决,她就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以至于在遇到炎国神明的时候连那种姿态都搬上了台面。 不过只要真的有希望解决问题,那一切就是值得的。 “凯尔希?” 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的特蕾西娅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就看到一向沉着冷静的凯尔希居然直接闯了进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凯尔希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能有点不太体面,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不管那两个炎国神是为了什么加入黄金树的,现在她们的身份就是黄金树的使者,更何况即便是没有这层身份,巴别塔也必须对两位神明抱有足够的尊重,是不能让她们等太久的。 所以她必须尽快把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计划告诉特蕾西娅。 “是这样啊,也就是说,那两位神祇身上具备没有任何约束力的黄金树赐福,和你们身上的完全不同?” 在听到黄金树的使者居然是两位来自炎国的古老神明的时候,特蕾西娅的瞳孔骤然收缩,险些无法维持平静的姿态。 神明……那可是神啊…… 真正屹立于众生之上,经历过无数历史的古老者,甚至拥有直面天灾的威能,没有人在真正面对祂们的时候能够无动于衷,即便是魔王也不行。 可以说,如果这两位神明打算介入人类之间的战争,那么巴别塔现在的劣势顷刻间就会被抹平,那是真正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战争的存在。 黄金树,居然能够驱使祂们做事? 特蕾西娅忽然觉得,与林露交好或许是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如果她死了,那么最坏的情况下凯尔希也可以带着一些人寻求黄金树的庇护,有神祇的存在,就算是特雷西斯也绝不敢多说什么。 至于有可能治愈她身体的纯净黄金树赐福……那也只是有可能罢了。 “我知道了。” 对于凯尔希提出的计划,特蕾西娅不置可否,只是起身走出了会客室。 “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两位神祇。” “是,殿下。” 凯尔希只当她是默认了,毕竟没有明确的拒绝,不是吗? —————————————————— “呦,人来了,你就真的在这干坐着?” 遮蔽声音的屏障被随手撤去,年眼珠转动,低声询问。 “……” 夕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不用想都能猜到这家伙肯定又在酝酿什么坏水,反正不会是好事,她才懒得掺和。 “那行,看我表演就行了。” 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隐没,年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刚起来更正经一些。 既然有人想要玩游戏,那就姑且陪她玩玩好了——前提是不影响任务。 “两位,久等了。” 特蕾西娅当先一步走进会客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 一个白发红角,一双鲜红的花臂颇为醒目,另一位则是黑发青角,手臂青黑,看起来很有几分炎国古典美人的气质。 两者的气质长相各有千秋,但那种深邃如渊的气质却是如出一辙——她们具备人的外形,但在特蕾西娅眼中和人类扯不上半点关系,那于掌握的力量强弱无关,而是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是强大的术士是借用源石的力量撬动游荡在世界之间的能量构成法术,那么她们的存在就像是世界本身。 伟岸,浩瀚,却又不显得突兀,一眼望去,宛如在直视记录了漫长历史的古老石刻。 这便是神,古老、不朽的神明。 “萨卡兹人的魔王?能在这个年纪将这份力量掌握到如此程度,你很不错。” 夕就和她说的一样,眉目低垂,什么都没说,只有年接过了话头,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算是迎接。 总归是这边的主人,卡兹戴尔的正统魔王,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她们这次过来毕竟是有求于人,不好表现的太过傲慢。 当然,就算面对的是普通人年也不会有什么傲慢的表现,她本就不是那样的神。 “与不朽的神明相比,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就。” 特蕾西娅笑着点头,也没有过多寒暄,各自落座之后直奔主题。 “两位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事?” 她笑吟吟额询问,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猜测。 能够劳动两位神祇亲自前来的事情怎么想也不会是小事,否则派两个普通干员就可以了。 可是,这可是两位神祇,再加上黄金树的主人林露本身也是深不可测对的高手,掌握着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连他们合力都没办法的事,她能有什么办法? 一瞬间,特蕾西娅心里划过数个猜想,但是年的回答却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魔王陛下,林露请我们送一个人过来,希望能够借用魔王的读心能力弄到他记忆里的一些资料。” 在这个问题上,年并没有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就这? 特蕾西娅的第一反应是惊愕。 读心……提取记忆? 这样的小事值得两位神明特地跑来一趟巴别塔? 若是不用顾及目标的生命安全,掌握着类似法术的术士并不是很难找,这两位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神难道没有类似的手段? 不过,考虑到黄金树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底蕴,她倒是不介意帮这个忙…… 她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就被凯尔希抢先开口打断。 听到年提出的要求,凯尔希顿时就察觉到了机会。 需要动用魔王之力,那不是正和她意? 使用魔王之力本身就需要付出代价,这一点是真实存在的,接下来只需要适当的夸大一些,或许就可以…… “需要用到魔王之力的话……那么真是不巧,殿下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频繁使用能力,每一次使用都会缩短生命,所以……” “所以这个忙,我帮了。” 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睛眼睛,直接点头同意下来,面带微笑看向年和夕。 “如果只是这种事的话,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要是别的事,比如想要借用人手或是什么东西那还真的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可是黄金树的目的仅仅是想要获取一个人的记忆,那就没事了,她完全可以做主。 不过这样一来,已经准备了满腹说辞的凯尔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所有的话都卡了回去。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特蕾西娅,翠绿的眸子里带着大大的疑惑,像是在说:殿下你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顶天立地魏老板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视而不见? 特蕾西娅的同意让准备好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便胎死腹中,凯尔希多少有点绷不住了。 我说的是演一场戏试探一下能不能获得纯净的黄金树赐福,不是让你演我啊! 她嘴唇颤抖,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这还说什么啊! 都已经把话说死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她不就成小丑了吗? 小丑竟是我自己? ‘哦?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表情明显不太对劲的凯尔希,差点笑出声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魔王陛下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但听你这位仆从所说,魔王之力并非能够随意动用,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事成之后定会有一份报仇,不知陛下是否有需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年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若有所求,但说无妨,待我们将贵方的要求上报,必会令你们满意。” 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啊! 闻言,凯尔希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又行了。 在谈条件的时候说这种话,那不就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给人宰吗? 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扯了扯特蕾西娅的衣服,抢先开口不让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咳,魔王之力的负担的确极大,相信以两位的眼界也是能够看的出来的。” 凯尔希往前走了一步,对着特蕾西娅使了一个眼神,意思非常明确:我求求你快闭嘴吧!不要再讲话了! “……” 特蕾西娅眸光闪动,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按照她的意思,这种事情没有收取报酬的必要。 合作不能只顾及眼前的利益,互相帮一些小忙无疑能够让双方的关系更加紧密,那才是长久知道。 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不过是残破之身,不值得为此多做投入,比起她的身体问题,与黄金树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才是现在的巴别塔所需要的。 那样的话,即便她不在了情况也不至于太过糟糕。 但是她也知道凯尔希是绝不会放弃的,之所以这么做也全是为她着想,在旁人面前落了凯尔希的面子似乎也不太好…… “的确,魔王陛下的身体确实有些……欠佳。” 年微微点头,给出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评价。 毕竟……说实话的可能有点不太好。 以她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特蕾西娅身上的问题,这哪是欠佳,说的不客气一点就是快死了。 “当然,巴别塔和黄金树互为盟友,我们不会贪图太多,只希望这次帮忙不会让陛下的身体继续恶化。” 凯尔希没有说的太明白,她觉得说到这个地步对方应该已经能懂了。 能够延续生命,尤其是能够让特蕾西娅这样的都可以得到缓解的东西何等珍贵? 即便是搜遍整个卡兹戴尔都找不出一件! 虽然黄金树的历史可能远超想象,底蕴深厚,确实有类似的东西,但要拿那种珍贵之物来交换一件小事也是不太可能的,两边的价值根本不对等。 那么,最容易接触到的可能有类似功效的就是黄金树赐福。 按照现有的情报分析,凯尔希觉的自己的猜测应该有八分正确。 连同她在内当时有那么多巴别塔的士兵都接受了赐福的约束,可以大规模分散的,怎么说也不可能太过珍贵吧? 虽然她们体内的赐福远远不如这两位神祇所拥有的,但是这么多人的分量加在一起的话,总归也该差不多。 只要简单引导一下,特蕾西娅获得纯净赐福的概率还是蛮高的。 “不让身体继续恶化吗?我明白了。” 年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然抬头道:“只是如此倒是不必通知林露,我就能满足你们的要求,魔王陛下的身体说到底还是生命力的缺失,若是服下我凝炼出的一滴精血,补齐一次给予提取的代价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精血? 凯尔希愣住了。 年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假的,可这精血是什么东西?她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神血还有这种作用啊? 莫非是炎国的秘术? 但是不管这东西是什么,有没有用,她想要的也不是这个啊! “咳。” 忽然,一直没有说话假装透明人的夕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抿了一口,最终颤动,复又低下头去。 她有点搞不清楚年到底想干什么,有心询问又担心坏事,只能装作没听到,沉默不语。 神明精血……哪有那种东西啊! 她们现在的身体本质上与人体并不相同,可以当做是能量的聚合物,血倒是也有,能帮人续命的精血那是真的没有,要是岁兽本体说不定还有点可能…… “……神血太过珍贵,怎敢奢求?” 虽然不知道这神明精血究竟是个啥,但多年的城府还是让凯尔希勉强保持住了平静,委婉的回绝了这个提议。 “只需要抵消此次代价便可,我本人也是被赐福者,能感觉的出来,这一份赐福之力应该就有类似功效?” 为了不让年再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凯尔希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了黄金树赐福的上面。 “黄金树赐福?” 年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与夕对视一眼,轻轻摇头:“如果说有的话……赐福确实有类似的功效,但此事牵扯颇多,我们无法做主,要先问过林露才行。” “问林露?” 凯尔希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林露才是黄金树的真正主人,想要获得赐福的话的确必须要联系他才行。 但是现在再去联系,一来一回要多少时间? “不必多久,片刻即可。” 年拍拍夕的肩膀,递过去一个眼神。 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手掌一翻,一片金灿灿的叶子跃然掌上,正是黄金树叶。 “喏。” 叶片递过去,年随手捻起,用两根手指捏着,沉默了片刻,金色的叶子陡然绽放金光,隐没在空气里。 “等着吧。” 她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凉茶。 “林露应该已经知道,很快会有回信的。” ———————————————————— 龙门,黄金树庭院。 察觉到陈的状态基本稳定下来之后,林露就让魏彦吾找人把陈送到了种植着黄金树的庭院里,打算在这边进行治疗。 这棵黄金树小是小了点,但终归也是那么回事,该有的作用还是有的,在这里使用祷告的话多少能够获得一些增幅。 或许是出于对自家侄女的关心,魏彦吾和文月夫人也都一起跟了过来,谁都没有缺席。 “林先生,这……可以开始了?” 陈躺在床上,三个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时间一点点过去,魏彦吾有点忍不住了。 如此接近的距离,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陈体内肆虐的赤霄剑气,也能看到陈的眉头逐渐皱起,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很显然,她已经开始从彻底的昏睡中逐渐醒来,恢复一些身体上的感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行了。 要是再不进行治疗的话,陈醒过来岂不是会更加痛苦? “稍安勿躁,陈是我的徒弟,我还会害她不成?” 林露倒是并不担心,不急不缓的安抚了一句。 这又没掉胳膊没掉腿的,就是些内伤而已,有点棘手,可也就那样,有什么可着急的? 莫说人还活着,就算是现在当场暴毙都不能算是没救。 对普通而言的死亡在黄金树这边并不成立。 死透了也要被拉起来继续打工的褪色者了解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魏彦吾一张龙脸几乎皱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寒霜的文月,顿时被冷冰冰的瞪了回来,赶紧低下头去。 他其实并不担心陈会出什么事,毕竟林露已经说了能够处理,即便不能,龙门宝库也不是没有能够解救类似情况的宝物。 他主要的担心的还是自己。 文月得知陈重伤昏迷的消息的之后可是勃然大怒,差点当场把他暴打一顿。 两人至今没有子嗣,文月对待陈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结果一转眼人成了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并且还是在龙门,这还了得? 要是陈不能尽快好转,这事没有一个令她满意的交代,魏彦吾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几个月的悲惨生活了。 “不必担心,马上就可以开始治疗。” 林露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优越感油然而生。 堂堂封疆大吏、龙门之主,居然怕老婆怕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他就不一样了,在菈妮和梅琳娜面前,他林某人可是向来说一不二的! “我……” 魏彦吾瞬间就读懂了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有心想要辩解,挽回一下自己的伟岸形象,可余光瞥见旁边的文月顿时又没了胆气,唯唯诺诺的没敢反驳。 区区魏彦吾,丢人现眼! 看他这副样子,林露心中鄙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大手一挥:“木头,来帮忙!” “你才是木头!” 梅琳娜极具惊悚感的从黄金树的树干里探出头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菈妮现在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清醒的时间几乎都没剩下多少,你不是说去想办法了吗?到底想到没有?” “快了,快了……我已经让人去办了,很快就有消息!” 林露连连点头,疯狂打眼色,示意梅琳娜在外人面前给他点面子。 “呵,男人。” 瞥见屋子里坐着偷偷摸摸用余光看过来的魏彦吾,梅琳娜不屑的哼了一声,从树干里走出来,身体由虚化实,在黄金是的力量支撑下从灵魂变成了实体。 她与黄金树的亲和程度和联系十分紧密,对黄金树力量的掌控即便是林露也得自愧不如,所以这次陈的治疗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基本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开始吧,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她的伤势并不算严重。” “行,那我就开始了。” 梅琳娜借助黄金树的力量使出的治愈术天然就蕴含精纯的生命力,比他那只能说能用的治疗祷告要强的多,她都这么说了,林露自然没有意见,当即拿出圣印记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明亮的金光从圣印记上洒下,铺满地面,种在外面的黄金树枝叶摇曳,绽放出淡淡辉光。 光芒流动,在地板上勾勒出清晰的三角形结构,三个末端在三角形内部重叠的圆环缓缓浮现,刻印其上,共同构成了神秘的祷告图案。 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祷告·回归性原理! 将万物朝不变收敛,能够治愈所有异常状态,并且消除特殊效果,属于万金油类型的祷告。 只是它是否对淤积在人体内的赤霄煞气有用,林露也不敢确定。 “唔……” 昏迷中的陈闷哼一声,身躯震动,面露痛楚之色,手掌不自觉的抓紧了被单。 “晖洁。” 文月夫人一直紧盯着陈,看到这种情况当即忍不住站起身来,就要过去。 “文月夫人,先不要过去,陈体内的煞气正在被驱散,可能会出现部分外溢,贸然接近有可能会受伤。” 林露维持着祷告的力量延缓消散,制止了文月的接近。 回归行原理对于煞气确实也有效果,但陈体内累计的煞气实在太多,无法瞬间清除,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那些煞气也不是全都被抹去,有一部分是被从体内驱逐出来的。 “这……” 文月夫人脚步一顿,想了想,横了魏彦吾一眼:“你去!” “好……好……” 魏彦吾哪敢说话,为了自己后面的生活质量着想,他连一点停顿都不敢有,马上就凑了过去。 嗤! 或许是某种玄妙的能量共鸣,他刚刚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弯腰,就有一道淡薄的赤色剑气从陈的身上凝聚而出。 魏彦吾连忙并指成剑,斩出赤霄剑气去挡,然而后面文月夫人的话又跟了过来。 “别卖弄剑术,伤了晖洁!” 刷! 一念之差,剑光擦过,魏彦吾低头看了看自己少了半截的衣袖,欲哭无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凯尔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回归性原理的特效逐渐散去,代表着陈体内的煞气已经清除的差不多,她的表情也慢慢平静下来,不再痛苦挣扎。 只有守在陈身边的魏彦吾倒了霉,被赤霄剑气砍了好几下。 “好,好。” 眼看陈的状态恢复正常,魏彦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被赤霄剑气砍……对他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小小翻了一下车。 毕竟实力在那里摆着,别说是区区煞气凝聚,就算陈现在站起来亲自提着赤霄剑也不见得能伤到空手的老龙,即便是掌握了几种祷告两者的实力依然存在质的差距。 他从床边退开,回归性原理的辉光彻底散去,一直准备着的梅琳娜适时接受,一株金黄的小黄金树虚影凭空绽放,垂落片片金叶。 这一门祷告的原理和使用方式连林露都不知道,但是从治疗效果来说丝毫不逊色于顶尖恢复祷告,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要更胜一筹。 直接驱动黄金树生命力将其构成治疗祷告这种林露自己都做不到,只有梅琳娜才能在黄金树的覆盖范围内使用。 当那些半透明的叶片落到陈的身上,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小龙人苍白的脸色迅速红润起来。 “等等,梅琳娜,给我凝聚一片有治疗效果的叶片。” 眼看黄金树虚影就要散去,林露突然想到了和陈在一起的那个近卫局少女,连忙出声。 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陈的身上,倒是忽略了人家。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和陈并肩作战的,并且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也因此受伤,面对生死危机也没有逃走,算是相当恪尽职守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被忽略? 不管魏彦吾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至少他是有想法的。 他们黄金树,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之前救人的时候他可是看到了,那名警员手臂上应该是被源石碎屑伤到,源石直接刺入血肉的伤害大概率是引发矿石病感染的。 那么,龙门能够接受一个感染者继续在近卫局任职吗? 以林露对龙门的了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魏彦吾愿意网开一面,这个城市的整体氛围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哪怕是以开放著称的龙门,对感染者也是极为抵触的,容忍他们躲藏在贫民窟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做的更多,那与大多数人的利益相悖。 这个世界现如今的普世价值观就是如此,很少有人愿意接纳感染者,更别提与感染者共处一室、做同一份工作。 一手遮天的魏彦吾也不可能在这件事违背普罗大众的意愿。 所以,那个女孩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有帮助陈的这份功劳在,魏彦吾不会苛责于她,但也不会帮她,大概率是会给她一笔财富,让她离开近卫局,离开龙门。 “文月夫人,请替我把这片叶子转交给那个小姑娘,应该可以完全恢复她的伤势。” 捏着梅琳娜凝聚出来的蕴含浓郁生命力的黄金树叶片,林露想了想,转手把她交给了文月夫人。 没办法,魏彦吾那家伙一肚子坏水,不能信他。 那个警员林露可是看中了要拉到黄金树来的,可不能被人截胡。 虽然她的实力有那么一点点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W也挺弱的,现在不也掌握了威力惊人的恶神火焰? 黄金树培养人才,主要注重心性,只要心性足够,实力是必然可以获取之物,根本不需要操心。 “林先生放心,我稍后就去亲手转交给她。” 文月夫人眼里带着笑意,轻轻点头,顺便横了魏彦吾一眼,显然也知道自己家这位是个什么货色。 “……” 魏彦吾双手拢进破烂的袖子里,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实在冤的慌,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好像每个人都在针对他? “林先生,晖洁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收起叶片,文月夫人担忧的看向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陈,轻声询问。 “她现在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休息好了之后自己会醒的,先让她在这里躺着吧,这里残留下来的东西对她有好处。” 林露笑着摆摆手,示意文月夫人不必担忧。 煞气已经拔除,身体上的伤势也被梅琳娜治愈,剩下的无非就是恢复大战以及煞气侵蚀损耗的精神,睡一觉就差不多了,不是什么大事。 “明——” 他刚想解释一下,忽的顿住,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空气。 ——唰。 一抹明亮的金色突兀闪现,淡金色的叶片旋转坠落,落在掌心。 落叶传信,黄金树的远程交流手段。 莫斯提马她们没有必要采用这种方式进行通信,那里大约也出不了事,所以应该是年那边? 难道是特蕾西娅那里有消息了? 事关菈妮的新身体,以及她接下来能否自由活动,林露精神一振,连忙低头读取叶片上的信息。 只是上面所写的东西却不是他想要的。 ——事情还没有办完,凯尔希那里闹出了事。 按照年的说法特蕾西娅都已经亲口同意,那只猫却在她们俩面前演了一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话剧,她到底想干什么?犯病了? 看来得在她的赐福上再加上点什么…… 得知凯尔希似乎有从中作梗的意思,林露的心情顿时就有些不太美丽了。 明知道自己受制于人还敢搞事,你这是要疯啊! 黄金树赐福……莫非那家伙是想要消除掉自己身上的赐福?还是想给特蕾西娅弄上一份没有限制的赐福?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 赐福那种东西,要是特蕾西娅想要、能够接受,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犯得着的费这么大劲明里暗里兜圈子? 那只猫莫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想了想,林露走到院子里从小黄金树上摘下来一片树叶,把自己的回复刻录进里面,目送叶片消失在空气里。 虽然不知道那只蠢猫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要是想给特蕾西娅谋取一份赐福的话,他这边可是举双手赞成啊! 特蕾西娅是萨卡兹人的魔王,卡兹戴尔的统治者,让她接受黄金树赐福这种话从他们这里说出去是不太礼貌的,也不太好说出口,林露盘算着等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再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戏。 可谁能想到他这边还没动作,人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凯尔希,你干得好哇! 不就是一份赐福吗?给了! 至于什么纯净不纯净的…… 黄金树赐福可是本来就不存在任何限制的啊…… 赐福不过是用来传递黄金树力量的接受器而已,有没有限制全凭黄金树的掌控者说了算,根本不是像凯尔希所理解的那样。 “嘿嘿,特蕾西娅,要怪就怪凯尔希吧……谁让你身边有个猪队友呢?” —————————————————— “回复来了。” 会议室内,低头喝茶的年忽然抬头,伸手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叶片,阅读之后目光微凝,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搭在桌子上的手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夕的手指。 凯尔希啊凯尔希,你这是作茧自缚啊,看来用不着本大神出手,你就要倒霉了啊…… “……” 夕平静的眼眸颤动,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林露现在人在龙门,不能直接和你们交谈,但是他的意思已经传达过来——” 年拖了个长音,视线扫过坐在对面的特蕾西娅和凯尔希,似笑非笑。 “黄金树赐福没有问题,但是……” “但是你们想要的那种赐福并不是可以随意授予的东西,只有黄金树的真正成员才能够拥有,并且那份力量可不是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可以随意分割。” 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夕突然开口,顿时被凯尔希和特蕾西娅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简单说,我们不能给出只够抵消这次代价的赐福,那是永久性的赐予,与你身上的量产货不一样。” 她的视线从凯尔希身上略过,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像是在下达命令。 “要想获得赐福,可以,但你们需要付出更多,否则即便是林露同意,我也不能允许。” “啊哈哈,我这妹妹说话直了一些,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夕的话说的斩钉截铁,颇有神祇俯瞰人间的味道,年连忙打了个哈哈,把话头接了过去。 “虽然不太好听……不过实际上还真是这么回事,你们想要的那种赐福是黄金树的标志,的确不能轻易给出,它的价值远超你们的想象,但是我们也确实需要魔王的帮助,不如这样,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如何?” ‘哼,果然是老东西,这种红脸白脸的手段也想忽悠人……’ 凯尔希冷眼旁观,自觉完全看透了年和夕的把戏。 可现在严格来说不是谈判,她们这边处于弱势地位,就算看透了也没有办法,她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走。 “什么折中的办法?” “很简单,魔王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是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回到黄金树,但是黄金树也有自己的规矩,连我们这样的神也要遵守,不如魔王陛下派遣一个人跟我们回去,代替你留在黄金树,怎么样?” 年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若有所指的看向凯尔希,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想要赐福,拿这只猫来换。 派一个人代替她留在黄金树? 注意到年的视线,特蕾西娅懂了。 她并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如果那个赐福真的像对方所说的那样,那么仅仅是帮一个小忙就要拿到的确她们占了大便宜,能够给出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极为优厚了。 就是看这位神祇的意思……她点名想要凯尔希过去? 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的本意就是想要让巴别塔和黄金树拉近关系,以求在即将到来的动荡之中凯尔希能够有所依仗,不让局势坏到最恶劣的程度,要是让她过去黄金树那边无疑能够加快这个进程,与计划并无冲突,反而是好事。 “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 凯尔希稍加思索,也觉得可以接受。 “不过代替殿下的人选还需要商议,实不相瞒,我需要负责的事务繁多,恐怕不——” “可以,这个要求我们可以接受,就让凯尔希代替我去黄金树驻守吧。”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特蕾西娅打断。 魔王大人面带微笑,站起身来一锤定音,算是敲定了此次合作。 “……?” 凯尔希懵了,翠绿的眸子放大不少,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色彩。 殿下,你又卖我? 她竟然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被自家皇女卖了两次! 要不是确定特蕾西娅没有接触过外人,她甚至怀疑巴别塔和黄金树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 现在的巴别塔风雨飘摇,面对特雷西斯的穷追猛打已经捉襟见肘,正是用人之际,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去驻守什么黄金树?! “凯尔希,你就放心的去吧,你可以理解我的,对吧?” 特蕾西娅脸上笑容明媚,眨了眨眼睛。 “……” 凯尔希还能说什么呢? 身为特蕾西娅狂暴单推人,她实在无法拒绝自家殿下的要求。 算了,去就去吧,反正接下来…… “我明白了,殿下。” “凯尔希也同意了,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白一红两只手掌握在一起,年和特蕾西娅相视而笑,双方都很满意。 只有凯尔希默默站在旁边,捏紧了拳头,感觉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她只觉得她们吵闹。 她有种预感,这次黄金树之行恐怕还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绝对还有更多东西等着呢。 林露那个家伙……绝对准备了什么阴招等着她自己送上门,要不然指名道姓的要求她交换过去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好结局……大概? “身体……好疼……” 清醒的一瞬间,强烈的刺痛伴随着空虚和疲惫涌入心底,少女挣扎着想要抬起手臂,但极度虚弱的身体连这样的简单行动都无法支撑。 眼皮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九勉力睁开眼睛,入眼是滴滴答答向下流淌的半个输液袋。 输液袋? 应该是医院吧…… 毕竟硬扛了一次爆炸的冲击波,虽然距离不是太近,但是自己的身体九再清楚不过,硬吃那种攻击必然是会重伤的,没死就已经算是万幸。 好像是被人救了? 昏过去之前好像的确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还有…… 源石! 昏沉的意识猛然惊醒,沉重的身体莫名有了些力气,九吃力的抬起手臂,小臂的位置包着一圈绷带,很是显眼。 那是源石碎屑刺入身体留下的痕迹…… 她看的很清楚,在当时,有一枚稀碎的碎片划开了她的手臂,不大,却足够致命。 感染矿石病,成为感染者,就以为着她的人生从此被截断,过往的努力全都烟消云散。 龙门是容不下的感染者的。 号称包容的城市,实则与其他城市是一样的,何其讽刺? 所谓的自由和包容不过是华丽外表下的粉饰,感染者们只能待在贫民窟里,稍有逾越便会被遣送出龙门,扔到荒野上自生自灭。 看似网开一面,可那些人要如何在荒野上生存? 没有当即处死,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死在龙门而已。 现在,她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感染者的身份会将她的一切过往尽数抹去,除了那位执掌龙门的大人物,没人能让她在这里继续停留。 但是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帮她? 黑暗的未来仿佛尽在眼前,九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苦难,她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去问一问身体检查的结果,万一呢? 或许那颗碎屑很小,又或者其中的能量已经消散,失去了让人感染矿石病的能力呢? 尽管这个可能性非常渺小,渺小到几乎不存在,九心里还是抱着一份希望。 “哎?你别乱动啊,伤口会裂开的!” 病房的门被推开,年轻的黎博利小护士走进来,却只停留在病床的两米之外,没有继续接近。 “文月夫人,请不要继续接近了,她……” 小护士拦了一下后面跟进来的文月夫人,眼神游移,声音越来越低。 “无妨,你先出去吧。” 文月夫人摆摆手,并不在意,径直走到了病床边上,拖住九挣扎着抬起的后背,将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不要着急,你现在还不能有太大动作。” “魏,魏夫人……我……” 九犹豫了一瞬,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颤声询问:“我是不是感染了矿石病?” “嗯,的确如此。” 文月夫人的点头像是下达了死亡判决书。 九瘫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刹那间被抽空。 果然,果然……她还是成了感染者。 “陈!陈她怎么样了?” 短暂的迷茫之后,九又想起来当时被挡在后面的陈,她会不会也…… “小陈没事,她很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于九而言,陈平安无事的消息算是仅剩下的一丝慰藉。 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虽然因此沉沦,但是也贯彻了自己的承诺——她会保护好自己的部下。 ‘这孩子真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惜了。’ 文月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遗憾。 九的心性可以说无可挑剔,这样的人现在可太少见了,如果没有这件事,她本可以有更光明的未来,有朝一日坐到高层的位置上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龙门容不下明面上的感染者,她的政治生命已然断绝。 好在还不是全无希望,龙门容不下她,有人可以。 “看来你已经有所准备,感染者是无法在近卫局继续任职的。” 文月夫人的话让九的眼神黯淡下去,就算已经猜到,可这个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不过,也不用太过悲观,无法在近卫局任职不代表就要离开龙门,有人看中了你,你仍然可以留在这里,龙门也会给予你应有的补偿。” “有人看中了我?不必离开龙门?” 九黯淡的双眼陡然亮起,惊喜的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 “等你见到他就清楚了,那位可是让整个龙门都要慎重对待的人物,有他的庇护你除了离开近卫局之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九在近卫局的时候也有过不少功劳,这一次更是救了陈,她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也是文月夫人想要看到的。 她从衣袋里取出一片金黄的树叶,俯下身将其轻轻的贴到了九的身上。 刹那间,金光绽放,柔和光辉填满了整个病房,又逐渐收敛。 力量,重新回到体内。 疼痛,一点点退去。 虚弱,被温暖再度填充。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九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全盛状态,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甚至比受伤之前还要好。 她从床上坐起,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手掌抬起,严重满是不可思议。 这,这就好了? “这是林先生的意思,他就是之前救了你们的人,也是陈的师傅。” 林先生?原来那个大人物姓林吗? 九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百味杂陈。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让整个龙门都要慎重对待,那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跟随这样的大人物或许并不比近卫局差吧? 还有陈…… 怪不得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掌握着那么多没见过的手段,原来是有这样的背景在。 能被那位林先生看中,应该也有这次救了陈的关系在吧?不然她这样的小警员有什么资格入那种大人物的眼? “如果觉得没事了的话,就跟我走吧,你的身体检查报告都会被销毁,接触过你的人都会忘掉这件事。” 文月夫人的话让九更加惊讶了。 那位林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仅仅是因为他的看中,龙门就要因此为她遮掩真实情况? 心中好奇,她从病床上跳下来,重重点头:“已经可以了,夫人!” —————————————————— “老师?” 黄金树庭院,陈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几秒,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露。 魏彦吾和文月夫人都已经离开,他们还要去调查莱塔尼亚人的事情,没有功夫多做停留,只有林露没什么做,年那边也没有其他的消息传过来,索性就继续待在这里,等着陈自己醒过来,也好及时安抚一下。 “啊,我在。” 听到背后的声音,林露转过身去,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很好……” 陈茫然的活动手臂,突然想起什么,豁然抬头:“九,九怎么样了?”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近卫局警员?原来她叫九啊,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到九没事,陈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 当时情况紧急,是九扑过来替她挡下了爆炸,要是因此出了什么问题,那…… “单论身体情况,你可比她要严重多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次有多乱来?幸好你还算有点分寸,要是体内淤积的赤霄煞气再严重一些,我就只能带着你的骨灰回来了。” “我也没办法啊,要不那么干,哪还能撑到你来……” 陈瘪了瘪嘴,有点委屈。 她也不想的啊,谁愿意拿命去拼? 可是当时那个情况要是不铤而走险怕不是当场就得被那几个疯子锤死,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哪还有其他办法? 就这,还幸亏有九替她挡了一下。 “你啊,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不会多想想?” 林露用手指戳着她的龙角,十分无奈。 “你觉得自己很强吗?明知道已经有两个警员在那里牺牲,还傻乎乎的两个人跑过去?” “唔,别戳啦!” 陈红着脸往被子里一钻,声音从被子底下透了出来。 “任务……任务就是任务,哪还能等的!” “怎么不能?调查任务又不是让你们冲上去送死。” “……” 小龙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说话,好半天才重新探出头来。 “老师,九真的没事?” “也不是完全没有吧。” 林露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她实情,反正早晚也会知道的。 “身体上的损伤不算什么,不过她的胳膊被一颗源石碎片划伤,初步诊断是已经感染了矿石病。” “什么?!” 陈脸色大变,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矿石病!这……她现在怎么样了?” “都说了没事,你这急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眼看她就要蹦起来,林露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更无奈了。 “轻微的矿石病而已,不算什么大事,龙门没办法不代表我没办法,我已经拜托文月夫人替我传了话,以后她就是黄金树的成员了,只是不能继续在近卫局上班而已。” “连矿石病都有办法?” 陈张大了嘴,非常震惊。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自家老师的实力那么强,又掌握着那么多从来没听过的神奇法术,或许轻微的矿石病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总之…… 既然黄金树愿意接纳她,那么九也不至于无处可去,这样已经很好了。 幸好老师不像魏彦吾那个老家伙一样,难道自诩包容的龙门连一个轻度感染者都无法接受? 老狐狸,冷血无情! 想到这里,陈对魏彦吾的不满愈发强了几分。 ————————————————————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 巴别塔·会客室。 交易达成,特蕾西娅没有拖沓,当即决定现场动手。 虽然报幕人目前的生命形式很是特殊,但魔王之力正好就是他的克星,在特蕾西娅面前他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没过多久,特蕾西娅手上就多了两枚类似源石结晶一样的漆黑晶体——实质上它们就是源石结晶,只不过被魔王之力改造做成了可以储存记忆的法术造物。 “两个?怎么是两个?” 年毫不避讳的把两枚结晶捏在手里,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他记忆中有关法术的部分和借助神祇力量研究出的傀儡技术,更具体的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找了,人的记忆毕竟不是分好类摆放的书籍,我也没有办法分的太清楚。” “这样啊。” 似乎有点道理? 反正东西已经拿到手,特蕾西娅也没有忽悠人的必要,年也没太纠结。 费点时间而已,不算什么。 “既然魔王陛下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部分,那么我们也该兑现承诺,不如我们即刻起程前往黄金树?” “前往黄金树?” 特蕾西娅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和她预想的似乎有些出入。 那种赐福是需要去到那棵黄金树底下才能完成的吗? “没错,如果是普通的赐福当然没有太多限制,但是你所寻求的那种,必须要在黄金树下由林露亲自授予才行。” 年点了点头,肯定了特蕾西娅的想法。 事实上对于赐福她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林露是这么说的,那她跟着做就可以。 “这样倒是有些麻烦,如果我和凯尔希都离开的话,那么需要一些时间进行安排。” “没关系,黄金树的承诺永久有效,你可以随时前往兑现。” 特蕾西娅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拿到那份赐福那是她的事,年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她们姐妹俩是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的等待的。 比起其他事,刚刚拿到手的技术资料无疑更重要一些。 因此在给出承诺之后,年直接让夕把储存着记忆的晶体收到画里面,拽上此次的战利品就要离开。 “喂,那边那个傻猫,走了。” 傻,傻猫?! 凯尔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气血上涌,血压飙升。 这两个非人的老东西! “我会和殿下一起前往黄金树,不劳二位操心。” 强压着心底的暴躁,凯尔希抖了抖耳朵,只当没听见那个称呼。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年:我准备白嫖 最终凯尔希还是跟着年离开了。 虽然她本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匆忙的离开巴别塔,但是顶不住特蕾西娅的大力支持。 魔王大人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她离开一样,赶人的意思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没办法,完全无法拒绝特蕾西娅的凯尔希只好简单移交了手中的事务,跟着年和夕一起回去黄金树。 陆行舰的甲板上,特蕾西娅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者远处渐行渐远的影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你认为时间到了吗?” 忽然,低声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看不清面孔的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她的身边。 来人身材高挑,整张脸都被颈部护具和面罩遮挡,连头发都被连帽的深蓝风衣包裹在内,风衣的底下则是类似医疗人员所穿的白大褂,整体搭配颇为怪异,声音也像是经过某些处理,辨不清男女。 “咳,你一直在看?” 特蕾西娅收回视线,握着栏杆边缘的手掌攥紧,像是在极力压抑痛苦,以至于手臂都有些颤抖。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新研发出来的止痛剂,来一支?” 带着黑手套的手掌轻轻一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红色的注射针剂。 虽然是询问,但是并没有等待回答,针剂就已经扎进了特蕾西娅的小臂上。 伴随这淡红色的液体注射进体内,特蕾西娅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颤抖的手臂也平静下来。 效果立竿见影。 “呼……谢谢,这是什么药?见效这么快?” “血液提取物,我的。”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博士。” 特蕾西娅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如果不这么做,你还能撑多久?” 博士反问回来,声音听不出波动,像个机器人。 “如此急切的把凯尔希送走,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你可知道,凯尔希,我,还有许多人聚集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你就此倒下,那么一切都将散去,影响远远要比你所想的要大。” “既然我们已经退到这里,那么不妨再退一步,只要离开卡兹戴尔,我们还有更多的机会。” “被称为恶灵的战术指挥官这一次也无法承诺胜利了吗?” 连续几个问题问得特蕾西娅一时无言,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退出卡兹戴尔,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至今也不认为兄长是对的,但是,萨卡兹人选择了他,看看吧……如今的巴别塔还有多少萨卡兹人?我们的军队还剩下的多少?”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就让他去做,以我的死作为结束,你们也会有新的开始,真是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理念之争谁对谁错? 这样的争执很难有一方会服气,特蕾西娅不愿承认特雷西斯那样强硬的手段是正确的,也不认同一定要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 但是,即便是魔王也无法改变所有人的意志。 萨卡兹人选择了特雷西斯。 卡兹戴尔也选择了他。 诸王庭中的大半愿意为他办事,游走在荒蛮大地上的佣兵聚集在他的麾下,毫无疑问,与她这个魔王相比,现在的特雷西斯才更像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这片土地上民众觉得特雷西斯才是正确的,所以,特蕾西娅必须放手。 继续争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哪怕靠着还愿意相信她的人逃离卡兹戴尔等待日后东山再起,哪怕她的身体还能继续支撑,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无意义的争斗只会消耗萨卡兹人所剩不多的底蕴,让这片土地愈发混乱。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无论对错,总要有一个人成为唯一的那个声音。 现在,那个人只能是特雷西斯。 特蕾西娅选择放手,以自己的死作为终结,让她在乎的人可以有一条生路。 “我仍然可以向你承诺胜利,只要我想,就可以做到。” 博士扭过头来,空洞的面罩一片漆黑,仿若无底深渊。 “然后呢?我允诺你胜利,如果你不在了,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你决定好了一切,计划好了一切,只等谢幕一刻的到来,但是一向温柔的你,为什么这一次不愿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抱歉……但是,你会帮我的,不是吗?” “是的,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无喜无悲,博士的声音平静如死水,他转身离开甲板,步伐沉稳,没有一丝动摇。 对他来说,一切情绪都并非必要。 他是巴别塔的恶灵,流传在这片大地上的恐怖传说。 但,即使是恶灵,也有执念所在。 所以他会回应友人的期望,无论多么痛苦。 “抱歉……” 注视着博士的背影消失在通道里,特蕾西娅低下头,手掌攥起又松开。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友人痛苦呢? 可是,她别无选择。 魔王,必须死去。 只有魔王的死才能为这场持续数十年的战争画上句号,只有她死了,巴别塔才能有生的机会。 这是必要的交换。 她已经为巴别塔的干员们计划好了未来,与黄金树的交易可以让这个计划更加稳固。 凯尔希也已经去到黄金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在未来,罗德岛号将会脱离卡兹戴尔的阴影,自由航行在大地之上,早已厌倦了战争的干员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每个人都可以有全新的开始——除了她自己。 ———————————————— 以普遍理性而言,凯尔希的心情十分糟糕,尤其是看到走在前面的两姐妹之后,心里越发不爽。 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以一种完全没有预料到方式。 当然,如果真的以自身为筹码可以换取到特蕾西娅的身体问题得到解决,那这笔交易是完全不亏的。 但是特蕾西娅处理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透露着诡异,让她感觉十分不安。 那种匆忙……就像是交代后事,仿佛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如今的巴别塔在摄政王特雷西斯的逼迫下已经岌岌可危,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间点上让她离开? 博士已经许多天没有出现,似乎也在谋划着什么。 所有人都有秘密,不知不觉,她好像被排除在外了? 凯尔希心里忍不住升起这样的想法,并且有八成概率可以确认,但没有证据。 而且现在有证据也没有用了,毕竟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到了黄金树之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针对呢。 比起博士和特蕾西娅的异常,她必须优先考虑那个可恶的林露,还有这两个炎国来的神! 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目前看来应该不难对付,关键是这个上窜下跳的家伙! 离开巴别塔之后,不用担心繁杂的事务,特蕾西娅需要的东西也已经算是拿到手里,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凯尔希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个家伙身上有乐子人的气息! “喂,我说傻……凯尔希啊,你想没想过解掉身上赐福的限制?” 走着走着,年突然说了一句话,一直保持警惕的凯尔希顿时戒备起来,同时捏起了拳头。 要不是打不过,她现在就想一拳把这个可恶的神砸进地里。 你刚才是想说傻猫吧?绝对是吧! “自然是想的,您有什么指教?” 猫耳竖起,凯尔希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冷冰冰的回答。 “有啊,现在正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年稍稍回头,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心情十分愉悦。 “你应该能猜到,林露打算制作一个人偶,用来承载某个人的灵魂,如果你能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一些作用,那么不但能够提升自己在黄金树的额地位,还能学到相关的技术,将灵魂转移到人偶里面的技术,很有用吧?” 将灵魂转移到人偶里面的技术? 原来她们想要的是这个吗? 等等,那岂不是说…… 大脑飞速运转,凯尔希马上就想到了这份技术的用处——特蕾西娅! 如果能够做到这种事,是不是能够用同样的方式给特蕾西娅换上一具新的躯体? 那样的话不就能摆脱现在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同时也能够解决掉那份赐福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虽然说是纯净赐福,可实际上除了林露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的后手? 把未来寄托与他人的仁慈并非明智之举,凯尔希十分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她也不想让特蕾西娅接受什么赐福。 而更换身体的话,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过这个家伙会这么好心? 猫耳抖动,凯尔希本能的有些怀疑。 “不过嘛……技术当然也不能让你白拿,得到就要付出,这个道理在黄金树里面也很同样适用。” “你想要什么?” 未知的才是最贵的,一切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代价。 索要报酬,反而让凯尔希心中安定了一些,比起未知,她更愿意接受明码标价,即便是昂贵一些。 不得不说,这份技术确实让她有些动心了。 ‘嘿,傻猫,就猜到你会上当。’ 凡是涉及到那位魔王,这只蠢猫的智商就会跌落到堪忧的地步——年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当即利用起来。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好用,轻易就上钩了。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看看这蠢猫还能不能榨出什么油水而已。 “我并不想要什么,权利?金钱?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世俗之物?只是这件事确实是有些急迫,就想着能不能快一些,仅此而已。” 这番话乍一听像是在扯淡,但凯尔希稍加思索,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虽然不知道年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不过一位古老的神祇确实没有必要在乎什么报酬,强大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让祂们可以俯瞰世事变迁,凡人所追逐的一切在祂们眼中只是转瞬即逝的昙花。 人的思考方式,不能套用在神的身上。 “简单来说,黄金树需要一具制作精良的人偶身躯,现在技术有了,但是还缺少一些材料,如果你能提供,那么林露必然不会拒绝让你参与进来,届时你不但有功劳可以拿,还可以顺便学会技术,怎么样?” “只是这样?” 凯尔希犹豫了一下,有些心动,可还是有点顾虑。 主要是这个家伙表现出来的乐子人属性很难让人放心,即便是正经说话也会给人一种在挖坑的感觉。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你还不够资格让我算计。” 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神祇高傲的一面。 这样的冷漠和高高在上反而让凯尔希放心了不少,在她的认知里,神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我考虑考虑。” 她慎重的回答,也真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就算是乐子人,大概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欺骗她,等到了黄金树之后见到林露自然能够了解到相关情况,搞那种一戳就破的拙劣谎言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 黄金树的底蕴很深,秘密很多,可毕竟也是刚刚复苏,在资源上有些窘迫也是可以理解的,倒不如说那才正常。 嗯……她活了这么久还是有些人情关系在的,即便不依靠巴别塔,凑齐一具人偶身体的材料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算珍贵一些也是一样,顶多就是厚着脸皮多找几个老朋友。 要不,试试? 凯尔希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连速度都跟着慢了不少。 年注意到她的迟疑,也没有点破,悄悄扯了一下夕的衣袖,也放慢了脚步,知道这波大概是稳了。 涉及到那位魔王,这只蠢猫根本无法拒绝! 此时远在龙门的林露还不知道,年不仅完美执行了他的交代,而且还在那基础上更进一步——在拿到相关技术的同时连制造人偶身体的材料和免费劳工都一并忽悠到手了,而且对方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第一百三十五章 菈妮·私人订制科幻版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已经完全搞懂了!” 手里捧着特蕾西娅特制的记忆晶体坐在大赐福的藏书库——曾经属于百智爵士的书房里,独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偶制作秘法已经展现在眼前。 俗话说一法通则百法通,人偶制作的技术,在交界地的时候林路也是和塞尔维斯那个恶心的家伙学过几手的——虽然这边的技术比起交界地略有出入,但那大多体现在材料差异上,共通之处还是不少的。 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需要用到的材料以及一个精通源石记忆的术士。 材料的好坏不仅会影响身体的灵活性和耐用性,还关系到契合度,所以必须要用好的。 然后就是身体构造,这需要比较精妙的设计,报幕人记忆里相关的设计图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不能直接拿来用。 不过重新修改一下也只是耗费些时间,不算太难,主要的难点还是在材料上。 材料…… “要不再去找老魏?” 林露摸着下巴,有些犹豫。 黄金树在这个世界的根基尚浅,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都有所不足,短时间内要想凑齐材料并不容易。 但龙门不同。 作为赫赫有名的商业之都,龙门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魏彦吾又不缺钱,谁不得给他几分面子? 即便是比较珍贵的材料由他出面也是能拿到手的。 只是…… 先不说现在的黄金树能不能付得起材料钱,就算是付得起,也势必要欠下魏彦吾一个人情。 那种老狐狸的人情,啧。 “林先生。” 白色的猫猫头突然出现在门口,轻轻的喊了一声。 “凯尔希?什么事?” 林露看了一眼凯尔希,不知道这女人又想搞什么事。 要不是他现在急着要操办菈妮身体的问题,早就想办法和她算算之前在请特蕾西娅帮忙的时候从中作梗的事了,她不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装透明人,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心里这么没数的吗? “年……年小姐和我说了一些有关人偶制作的事情,我想我或许可以在材料的问题上帮上一些忙?” “嗯,帮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露顿时警觉起来。 要说这家伙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忙,狗都不信! 怀疑.jpg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玩那些虚的了。” 稍加思索,林露决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应对谜语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她有说谜语的机会! “我……” 凯尔希张张嘴,本来想说点谜语应付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有种所思所想无所遁形的感觉,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话。 “我想要学习人偶制作和灵魂转移的相关技术,并且要你一个承诺。” “承诺?说说看。” “日后我用到这份技术的时候,希望黄金树可以提供帮我一次。” 提升自己在黄金树的地位或者是解开赐福限制什么的,当然没有特蕾西娅重要,凯尔希可以忍受身上的枷锁,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特蕾西娅步入绝路。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像黄金树索求一个承诺。 将人的灵魂转移到人偶之中,这样的技术绝非轻易就能做到,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而黄金树既然打算这么做,那就一定有办法规避相关影响。 “就这?可以,但是这一次的制作材料,你要全部承担。” 看她这副样子林露就猜到这只猫一定是想要在特蕾西娅病入膏肓的时候使用这份技术为其续命。 虽然这都是无用功,不过林露并不介意从她手上薅一份羊毛。 “可以。” “凯尔希。” 约定达成,凯尔希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林露的声音从后方幽幽传来,让她心中一颤。 “生与死的界限,有时候未必泾渭分明。” “失去肉体并不代表生命的终结,我们能做到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 “不要用你过去的经历来评判我们,井中青蛙无论如何探求也只能看到那一片狭小的天空,这个世界比你看到的更大,当你真正成为黄金树的一员,你便会知晓何为黄金。” “……” 这一刻,凯尔希突然想起在那次战斗中曾经见到的、疑似某种灵体的士兵,还有那个紧闭着一只眼睛的女人。 她们的生命形式显然与常规的物种不同。 比起切实存在的物质身体,她们更接近‘灵魂’这一概念。 屹立于荒原的大树是如此耀眼,其中蕴含的无与伦比的生命活力连不朽的神明都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莫非,黄金树掌握着可以逆转生死的力量? 他们连神明都能杀死,永恒的神祇也可以被制成武器,起死回生,似乎并不是难以企及。 不可思议的奇迹已经实现在眼前,另一种奇迹未必就不存在。 如果是那样的话,特蕾西娅…… “……我知道了。” 凯尔希轻轻点头,心中浮想联翩,脚步匆忙的离开了书房。 “也不知道将来发现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的时候这猫会不会扑上来咬我。” 看着凯尔希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露忍不住小声嘀咕,随即低头看向桌案,铺开纸张,准备画一张草图出来。 既然制作人偶所需要的材料找到了愿意付账的冤大头,那么设计图也该尽快弄出来了。 有了图纸才知道都具体要用那些材料去实现,尽快统计出来也好让凯尔希快点去找。 等这身体做出来,菈妮就不用困在那个小小的人偶里面整天昏睡不醒了。 不过……到底该设计个什么样的身体呢? 强度……这个是要首先保证的,承载灵魂之物决不能轻易受损。 然后就是功能。 这次做出来的人偶可不能像她在交界地的时候用的那个一样破烂,只有施法能力还不够,近战能力也不能少了。 嗯……这个世界比较流行的是源石相关的法术,那么就在身体里先植入一个法杖,还有可以拓展法术威力的装置,最好再固化几个随时都能调用的法术。 比如……用眼睛发射法术光线? 嘴里喷火吐冰……这个不太好,容易出问题。 可惜最基本外在形象还是要维持,不然还能加上变形的功能。 这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能变形,那就加上一些拓展装置,比如战斗的时候自动变换出铠甲什么的。 说到铠甲……要不要再加一个飞行装置? 喷气式飞行和翅膀哪个比较炫酷一些? 哦对了! 菈妮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肯定喜欢华丽的东西,她自己的暗月魔法和冰魔法不就很华丽吗? 可见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喜欢的。 既然这样,那么新身体上还有有一些华丽炫酷的装饰! 能够自动变色的灯光? 还有可以播放音乐的小装置…… 林露越想越觉得灵思泉涌,看了看自己画出来的火柴人草图,眼珠一转,朝着外面大喊:“夕!” 果然,设计图这种东西还是要交给专业的来做才行。 —————————————————— “哇,这生活条件也太艰苦了吧……” 黄金树下,年逮了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安全帽,对着眼前的空地小声抱怨。 她看看那边还没有建造完成的屋子,又看看自己的空地,无奈的叹了口气。 连住的房子都要自己动手,这谁能想得到?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很羡慕夕的能力,那家伙随便往墙上挂一幅画就能当做房间用,是真的方便。 她就不行了。 铸造之神不是建筑之神,铸造的权柄里并不包括盖房子这种技能,没办法做到挥挥手平地里就变出一座房子那种事。 总不能用金属铸造一件屋子出来吧? 当然,她也可以等‘工作人员’弄完那边的房子的之后给她也整一个。 可是看那两个倒霉蛋的工作效率,等他们盖新房短时间内恐怕是住不上了。 所以说……不想窝在大赐福里和那个萨科塔还有黎博利一样打地铺的话,还是要自己动手啊…… 这么想着,年一手叉腰,心里对未来的住处有了一点规划。 想了一会,她转身回去大赐福准备找自家顶头上司说说房子的事情,但是还没走到,就看见了肩并肩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夕和林露。 “咦?你们两个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什么叫混到一起,我是请夕过来帮我画了人偶身体的设计图!” 林露当即反驳,然后看到她头顶的特别开出两个洞来用以把角伸到外面的安全帽,话说都开了洞的,这还能有安全保护作用吗? “你这是……要干啥?” “干啥?盖房子啊!” 年说的理直气壮,眨巴眨巴眼睛,忽的往前凑了凑,差点拱进夕的怀里,只是没能接近就被一只青色的手掌按住脸颊,推远了些。 “你又不提供住处,我就自己弄呗,哎哎哎,别推别推,让我看看嘛。” “你,不懂。” 夕手上拿着一叠图纸,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某种不可燃垃圾,蔑视溢于言表。 “我不懂?我可是天底下第一的铸造师,就算是人偶,我也是有兵俑制作经验的,你说我不懂?!” 年马上就炸了,一向都是她欺负夕的,现在居然被反过来鄙视,这能忍? 她今天还非要看看不可! 不但要看,而且还要提出建设性意见! “让她看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林露倒是不在乎,倒不如说他正想和人分享自己的伟大设计。 菈妮的新身体可是汇聚了他所有想象力和设计思维的终极之做,当然是要拿出来狠狠的震惊她们! “就是,小气鬼。” 年嘿嘿一笑,夺过几张图纸仔细观察,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这,这是什么玩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份设计图应该是给那个小人、林露的伴侣准备的新身体吧?是这样吧? 可图纸上这个……这是个啥? 谁家人的身体上长了八只手啊! 好吧,那个小人偶也有四只手,可能人家就好这一口,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推进装置——光翼展开又是什么奇葩的东西? ‘必要时从后背拓展出用以构成翅膀的机械结构,通过能量喷射浮空,并且进行灵活空中机动。’ 瞧瞧这描述,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玩意? 别的不说,就这个后背裂开往外伸翅膀的动作本身就足够惊悚了吧? 还有能够体现心情,并且自带音乐律动的体表灯,内置在身体里面的音乐播放装置……这都什么阴间东西? 最离谱的是用眼睛发射法术光线的设计,这确定是要给人做一具新身体,不是在制作某种概念性搞笑战争兵器? “我设计的人偶身体啊,有什么问题?” 林露咧出大大的笑脸,非常自豪。 “怎么样,是不是前所未有的精妙设计?同时兼顾漂亮炫酷的外观以及可以应对任何意外的实用性,是不是很强?” “……” 年把图纸塞会夕的手里,默默的后退了几步,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远,又退了几步。 “?” “你干吗?” “躲远一点,我怕等会你挨打的时候血溅到我身上。” 这样的设计确实称得上惊世骇俗,即便是经常有奇思妙想的年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称其为天马行空。 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玩意拿给那个人看的时候这家伙挨打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千! 但凡思维有一点点正常,也没有女孩子会接受这种堪称奇葩的设计吧?更别说还要把这样的设计应用在自己身上,那画面可太美了。 一个背生喷气机械双翼,身上贴着闪光灯带,自带BGM,眼睛能发射激光,并且长着八只手臂的美少女? 那是什么场面年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等下他要是真的把这玩意拿去给当事人炫耀,不当场被打成半身不遂都算他走大运! “怎么会?” 林露拍拍胸口,成竹在胸,异常自信。 “你们不了解菈妮,她其实是个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女人,平凡的设计是没有办法满足她的,她绝对会喜欢我亲手设计的终结者人偶!” 啊,原来那种东西叫做终结者吗? 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退了两步。 冷漠.jpg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关于酒神 过渡 年最终还是拒绝了参与到这一次的人偶身体制造之中,她认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种东西做出来真的用上的话林露百分之一千会被挂在墙上暴打,她可不想用这种方式得罪黄金树的女主人。 至于夕,那个瓜娃子四肢不发达,头脑也不发达,根本没想过这回事,神仙来了也带不动。 没有拉到年的帮助林露对此深表遗憾,但也没有强求。 实际上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设计图可以求助一下别人,但是这毕竟是自家老婆未来要用的身体,还是由他亲手完成比较好。 所以在被年拒绝之后他直接就把整理出来的材料清单拿给了凯尔希。 虽然说好的是要她承担这次的全部材料,不过林露想了想还是没有真的那么做。 倒不是心疼这个屡次和他作对的女人,只是这么多的材料要是全让这只猫去办,从联系到购入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他可等不起。 所以思虑之后,林露觉得让凯尔希负责其中比较珍贵的几种材料,那些平庸的、并不难购买的东西他自己去龙门采购来就可以。 反正人偶的身体总共就那么大,需求的材料数量并不算太多,除却几样珍惜材料别的并不难解决。 正好,他这几天也要在龙门驻留,等魏彦吾那边查出那些莱塔尼亚的具体消息也好方便动手。 伤了他的徒弟就想不了了之? 门也没有! 就算魏彦吾不做,他也会亲自动手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拽出来痛打一顿。 以前熟悉他的老朋友谁不知道他这个人没有仇人? 能让那些家伙再蹦跶几天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无论他们得到了谁的帮助,想要干什么,都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具体还能活几天,取决于魏彦吾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们。 其实最开始林露是想要让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帮个忙,等到有消息之后一起出手对付那些家伙免得有漏网之鱼。 年和夕最近不好回去龙门,她们两个就是黄金树现阶段能够拿出的最强战力了。 不过很不巧,莫斯提马马上要全程回去拉特兰,据说是拉特兰的学校已经快到了毕业季,她要回去把友人的妹妹接出来。 据说是个蛮可爱的小姑娘,按照早就商量好的约定,莫斯提马这次回去要把她从拉特兰带出来,安排在她去过的外界城市里定居——虽然这么说,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外界城市大概率是龙门。 毕竟企鹅物流的总部就在龙门,要安顿下来的话,那里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至少林露觉得相当不错。 ———————————————— “幼,老板,我回来啦!”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林露熟练的推开酒吧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擦拭桌椅的黑狼少女。 不得不说,德克萨斯可要比她们那时候要勤快多了。 “你还能想起来了回我这里?” 大帝像个玩偶一样窝在沙发里,圆滚滚的身体险些让人分不清头尾。 “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也是刚回来啊,总有些人想捣乱,那可不是我的问题。” 林露自顾自的从柜台后面翻了一瓶饮料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似乎并不知道这两天龙门的动静。 虽然他再怎么装也没有人会信就是了。 “老板,关于酒神,你知道多少?” 这家伙喜欢装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露直接无视他的伪装,问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那些潜伏在龙门的巫王遗毒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在龙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还能闹个天翻地覆。 魏彦吾和鼠王联手编织了一张大网网住了整个龙门,只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所以与其思考一群注定要死的人,还不如想想他们背后的主子——酒神。 按照魏彦吾的说法,这位神祇的存在历史已经相当古老,古老到仿佛从文明之初延续至今。 在这次的事件中,祂的影子无处不在,巫王旧部依靠向祂祈祷来的神力穿过龙门的审查。 剧团也是依靠祂的力量才引来那么多偏向巫王的莱塔尼亚贵族。 但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现在不仅蛰伏在龙门的莱塔尼亚人被全境通缉,就连一直作为神祇眷属游走在大陆上的剧团也是损失惨重,连高层的报幕人都直接陨落,酒神化身被当场斩杀,甚至险些威胁到本体。 如此古老的神祇,能够甘心忍下这口气? 不可能的。 林露几乎可以肯定酒神一定在酝酿,用不了多久就会狠狠地报复回来。 所以这个时候能多了解一下祂的手段就再好不过了。 “酒神?你去过剧团了?” 听到这个名字,大帝抬起头,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看这反应,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剧团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装作不知道。 黑,实在是太黑了。 “去过了,我把祂的剧团砸了,化身宰了,还抓了个地位挺高的眷属,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噗——!” 刚刚入口的酒水在空气中洒开一道彩虹,大帝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终于不再像刚才那么从容。 “咳咳,你把祂的摊子掀了?” “不然呢?那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林露反问回去,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写着‘别装了,已经全部都看懂了’。 “交流,交流啊!” 圆滚滚企鹅在桌子上来回踱步,大帝拍着脑袋,闻言头疼的拍了拍脑袋,很是无奈。 “你脑子里难道都是肌肉吗?正常人遇到和神祇有关的问题都会想要先交涉看看吧,哪有一上去就直接开打的?”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他把我的人扣在里面了呢?我请人过去收集情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露两手一摊,并不怎么在意。 一个神而已,得罪了……那就得罪了呗,还能怎么的? 或许会有一些麻烦,也仅仅是麻烦而已,现在的黄金树有年和夕这样的高手坐镇,难道还怕他?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神了,就算打不过,自保也是不成问题。 “啧,年轻人啊。” 大帝无语摇头,在桌子上来回转了好几圈,这才开口道:“酒神的历史是很古老的,几乎和现有文明的历史一样古老。” “祂崇尚美酒、艺术和欲望,在这片大地上有着数不清的传说和变种化身,甚至能够将一片地区都拉入自己的领域。” “祂的力量比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炎国神要强的多,并且几乎不可能被杀死,祂的传说流传太广,即便是被杀死,也会很快从传说中复活归来,招惹了祂比招惹其他的神都要麻烦。” “祂最强的权柄是操控人心的欲望,其次是制造幻境,影响空间,都是很棘手的能力,不好对付。” 大帝不愧是大帝,即便是神明的秘密也非常了解,连权柄都一清二楚。 他说的也确实没错,要是一般人遇到这样的对手肯定会十分头疼,就算召集高手挡住了一次报复、两次报复也没有什么用。 神明的时间无穷无尽,并且不会被杀死,这样无休止的报复足以把一个人逼疯。 不过,这招在黄金树面前不好使。 不死不灭? 命定之死就喜欢对自以为不死不灭的东西出手! 一旦被命定之死杀死,那么无论祂在这片大地上有多少信徒、多少传说、准备了多少后手都没有用。 所有的一切都终将迎来平等的死亡,不朽的神祇亦会消逝。 命定之死会终结祂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一切痕迹,将其归入永寂。 用比较流行一些的话来说就是‘真实伤害’。 任你恢复力在怎么强也没有用,根都给你直接挖了。 “就这些,没了?” “你还想要多少?” 大帝翻了个白眼,挥动短小的翅膀朝着黑狼少女晃了晃。 “德克萨斯!拿一瓶酒来!” “你还真是会使唤人。” 黑狼少女任劳任怨,闻言什么都没说,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去拿了一瓶酒过来。 林露撇撇嘴,对这种剥削的行为很是鄙夷。 “你就不打算再招几个人?只有德克萨斯自己,白天要打扫卫生,晚上还要去送快递,你这压榨的也太狠了吧?” “压榨?怎么能说是压榨!” 大帝拍着自己的肚皮,义正言辞的反驳。 “我可是付了加班费的!” “而且招人的事情,那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吗?莫斯提马倒是说过她要回拉特兰接一个晚辈过来,或许可以……” “不,不可以。” 林露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妄想。 “小莫现在已经是我的员工了,她妹妹当然是要加入到我这边,你这个黑心企鹅休想压榨她!” “你就这么挖老东家的墙角?” 大帝气的跳脚,叫嚷着让德克萨斯送客,但是没有人理他。 林露太了解这个家伙了,只要没人理他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消停下来的,越是搭理他他才会越来劲。 果然,没过多久圆滚滚的企鹅就重新躺回了沙发里面,哼哼唧唧的灌了一口酒。 “我跟你说啊,小子,酒神可不是好惹的,嗝~~~” “你这次得罪了祂,至少也得被骚扰上十几年,那家伙可是烦人的狠,实在不行我建议去炎国腹地多转一转,说不准那家伙就自己撞到某个人的门口被打的抱头鼠窜,这样你兴许就没事了。” “无妨,让祂来就是,一个神而已,我还没放在眼里。” 林露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 “这上面的材料,你有没有路子?” “路子?当然有!不过嘛……” 大帝眯着小眼睛凑近看了看,翅膀在桌子上搓了搓,意思十分明确——东西,有,但是,得加钱。 末了,他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最近不是和魏彦吾走的挺近?这点东西还用自己找渠道买?” “他是他,我是我。” 林露也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价格。 “三天之内我要这些东西,要多少?” “三天?那可有点紧。” 大帝放下酒瓶,稍加思索,翅膀沾着酒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2’。 “都是熟人,我也不多赚你的,市价加两成,怎么样?” “告辞!” 听到这个价格,林露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好家伙,溢价两成,你隔这宰冤大头呢? 就算钱再多那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两成,不多了,这里面有些东西你可是很难从正经渠道买到的。” 大帝不慌不忙,笑眯眯的开口,淡定的吐出几个字:“一成半。” “……成交。” 不得不承认,这只企鹅说的确实有道理,要是不走魏彦吾那边的关系,这里面的一些特殊合金个人还真的没法从市场上直接买到,只能去黑市碰碰运气,价格或许更便宜,不过时间嘛……那就没办法保证了。 他这么着急的出来买材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尽快给菈妮凑齐一具身体。 要是想等的话那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一成半……就一成半!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只黑心企鹅从他身上坑走的钱连本带利全都赚回来! “很好,年轻人就是痛快。” 赚了一笔大生意,大帝的心情一下子就美妙起来,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德克萨斯,再拿一瓶酒来!” “老板,我们要开业了。” 德克萨斯小声说了一句,大帝的翅膀一僵,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酒瓶。 这话也提醒了林露,明明感觉进来也没多久,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开始昏下来了。 “说好了三天啊,三天之后我来拿东西。”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林露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多待的意思,反正交易都已经谈成了,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当即起身离开。 与其陪着这只黑心企鹅继续在这里闲聊,他还不如回家多看看小龙人,那不比这企鹅好看多了? 推书:《原神,最古之魔神》 从虚空中飘荡到了名为提瓦特的世界,看着天之王座于高天降临,古龙被世界放逐,看着第一位名为摩拉克斯的魔神诞生,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逐渐登上舞台。 无聊了这么久,当然得找点乐子。 “不想你姐姐出事,就乖乖听为师的话吧,影!” “赫乌莉亚,以你之能,与其在战争中带着子民苟且度日,不如来给我当宠物,不,属神如何?” “留云,你真的会养小孩吗?罢了罢了,还是我替你.照拂一二好了。嗯?她还不会说话?那第-一个词的话,‘爸爸’如何?” “狐斋宫,你家这只粉毛小狐狸倒是有趣的很,不如借我养养?” “空,放心吧。今后的五百年甚至千年,我都会照顾好你妹妹的。” “哦?你这卖烤吃虎鱼的小丫头也想有朝一日当上璃月七星?不,哈哈哈,很有志向的想法。 .太太,你也不想可莉没有爸爸吧?” ps:因为涉及到魔神战争之前,可能存在部分二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快去请林先生! 啪嗒~ 机括弹起,木制的琴盒缓缓打开,显露出安放在内的东西——一把带有些许使用痕迹的小提琴。 带着白手套的手掌颤抖着伸出,似乎想要触摸,却又在临近之时戛然而止。 啪! 琴盒合拢,卡洛夫收回手臂,眼中流淌的狂热缓缓消褪,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若隐若现的旋律逐渐隐去。 谁又能想的到,所谓禁忌之物其实只是一把从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提琴呢? 这把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就算交由精研法术的术师去检查,也不会发现任何不妥。 无论材料还是结构,它都足够‘普通’,没有人会把它和法术扯上半点关系。 但是,普通并不意味着平凡。 ‘巫王曾经使用它演奏音乐’,只此一条理由便足以赋予平凡之物非凡的意义。 ——神明手持枯枝斩杀魔怪,那枯枝便是神器。 有时候,看似无形之物比看得见摸得着的价值更为重要。 巫王两个字,就是有这样的重量。 那代表着一个辉煌璀璨的时代,一位比肩神明的君主,他开创了莱塔尼亚的学者时代,创造出诸多法术,流传至今。 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权威和实力,就连如今高居王座的胜利者也不敢轻易谈论那位过去的王,连同他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要尽可能的抹除和清扫。 他们恐惧,恐惧那个梦魇般的统治者会从地狱中回归,再度君临这个国家,让漆黑的阴影再次笼罩大地。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高塔学者,也要在巫王面前俯首。 起死回生这种听上去如同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对于巫王来说未必无法企及,要知道他活着的时候就是精通灵魂法术的高手。 他留在世界上的一点不起眼的痕迹,就有可能成为开启地狱之门的信标。 他是学者的神明,莱塔尼亚的独裁者,他的臣民畏惧、惶恐,却又对那份力量充满欲望。 卡洛夫也是其中之一。 只要亲眼见证过巫王逆转生命的伟力,就必然会为之沉迷,卡洛夫渴望那种力量,渴望年轻的身体,渴望无可匹敌的法术。 他,恐惧而贪婪。 即使统御一切的王者在至亲的背叛下跌落王座,那份渴望也从未减少,反而愈加从炽烈。 一个宛如神明的巫王令他战栗,不敢有丝毫逾越。 但是事实证明,巫王并不是不朽的神明,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亡,他依然要依托肉体而存在,他并非无懈可击! 凡人不敢向神明挥剑,却可以向‘人’发起挑战。 作为曾经侍奉过巫王的贵族,卡洛夫非常清楚,比起驱动术法的力量,巫王所知晓的诸多知识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力量来源于学识,知识是强大的基石,只要掌握巫王的宝藏,他也可以成为下一任巫王,甚至更强! 所以他来了,不远万里从莱塔尼亚来到龙门,不惜与远古的恶神订下契约,只为找到那一丝实现愿望的可能性。 在过去,巫王的旧部曾经暗中收拢巫王的血脉后裔,利用他们的血脉去承载巫王遗留下来的力量,试图让那位王者从地狱中复苏,或者再造一个他出来。 卡洛夫也曾参与其中,亲眼见到实验一次次失败,直到最后十五个血脉后裔只剩下了三个人,仅有的三个。 如果他们死去,那么巫王回归这个世界的希望就几乎渺小到微不足道。 关键时刻,他犹豫了。 瞒着昔日的同僚,卡洛夫私藏起了一个孩子,谎称实验失败将其隐藏起来,同时暗中搜罗更多的线索,在他们所制定的‘复苏计划’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不断完善,花费几年时间才终于找到了一条理论上可行的路。 巫王过去所演奏过的音乐承载着残存的意识,在他死后映照到现实之中,被称为‘尘世之音’。 具备巫王血脉的后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载尘世之音的力量,也就是巫王的部分意识,如果能够提供更多的养料,那么这份残缺的意识就有可能一点点缓慢恢复,直到恢复昔日的姿态,这也是巫王旧部们想要复苏巫王的依仗,他们坚信那位伟大的王者如同神明一般不朽,即便死去也会在未来重新归来,统治这个国家。 卡洛夫和他们不一样,他只忠诚于绝对的力量,而非名为巫王的个体,他并不想要让巫王复苏,也不想培养一个所谓的‘新巫王’,他要成为巫王! 借助巫王曾经使用过的乐器与尘世之音进行共鸣,可以让沉寂的尘世之音活跃起来,再用曾经从宫廷中流传下来的、现如今被打为‘巫王遗毒’的源石法术加以辅助,就能大大缩短巫王意识的恢复之间,让其从寄宿着的身体中显化出来。 最后,经过实验体以生命为代价的‘过滤’,他将把这份来自巫王的馈赠纳入自己体内,通晓知识与法术的奥秘,成为莱塔尼亚的王者! 力量与知识,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如果有那样的可能,为什么一定要被人压在头上?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在炎国这些天卡洛夫看了不少炎国书籍打发时间,其中的这句话他非常认同。 巫王已死,他的时代已经过去,既然那份学识如今已是无主之物,为什么非要找个人管着自己? 只要过了今天,他就是自己的巫王! 一天时间……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不是那几个无缘无故招惹了近卫局的蠢货,他本必要如此狼狈! 想到外面那些四处巡逻调查的近卫局警员和灰尾,卡洛夫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冰冷的气势刹那间扩散开来。 与神祇订下契约,借助神的力量将人员和武装运送进龙门,让明面上的商业团队吸引龙门高层的注意力,同时收集线索,再派出手下暗中寻找,一切都无比顺畅,仿佛命运就本该如此。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但是这一切都毁在了几个没有脑子的蠢货和疯子手里! 尽管重要的物品已经拿到手,实验体的身体经过十几天的调整也已经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可原本准备好的试验场现在由于龙门严密的戒备已经没有办法轻易使用了。 为了‘安全’的获取巫王的力量,卡洛夫将所有剩余的资金都变成材料用来绘制响应的法阵结构,那种规模的法阵根本无法轻易移动,换句话说,如果他想要在这个时间开始计划,那么就必须要用到那里。 若是往常那么等待一些时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意几天功夫,哪怕是几个月,只要能够成功就都是值得的。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龙门的官面和地下势力都已经下场,人员尽出在整个龙门展开近乎疯狂的地毯式排查搜索,他们准备出来的仪式场地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如此严密的搜查! 一味的拖延下去被发现可以说是必然,所以,他已经别无选择,仪式,必须开始! 财富,部下,声名,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进行顺利,他最终能够完成计划,获取巫王的知识并且从龙门逃离,即便是舍去现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他掌握那份力量,失去的所有都会在以后百倍、千倍的拿回来! 卡洛夫很清楚,他现在就是穷途末路的赌徒,出了孤注一掷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为了今天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倾尽所有,将一切都投入到了这次计划之中,失败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那么,就赌吧! 赌上命运,赌上性命,赌上一切,他,要成为王者。 -------------------------------------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移动警备车上警铃大作,在操作员的快速操作下,一片区域地图被放大出来,其中一块位置闪烁着明亮的红光警示。 突如其来的异常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身材高大的绿发鬼族从座位上弹起,顺手把硕大的三角盾牌拎在了手里。 看到她的出现,现场的警员们都感觉安心了不少。 你永远可以相信星熊和她的般若——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近卫局警员如此形容。 事实也正是如此,战场上的星熊对于敌人而言就是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无论是什么样的攻击都会被她的盾牌牢牢挡住。 “所有人,集合,全副武装,跟我走!” 他们这批人是换班下来休息的,暂时在这里停留片刻,因此并没有高等级的长官在,星熊环顾四周,直接接过了现场的指挥权,近卫局的警员们就算没有见过她出手也对她的实力多有耳闻,因此并没有人反对。 只不过,他们的实力还是弱了些。 在近卫局也算是有些资历的星熊对于这些普通警员的实力再清除不过,他们执行一些普通的盗窃案抢劫案什么的还可以,但是涉及到与感染者或者是术师有关的案件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即便是有防护力相当优秀的装备辅助,他们也没办法和真正的强者抗衡,只能依靠人数优势强压,可是现在人就这么多,哪有什么人数优势? ‘要是陈在就好了……’ 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星熊甩甩脑袋,把杂念抛在脑后,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陈和九在贫民窟遭遇袭击重伤的消息她是知道的,能够被评价为重伤,至少一个月之内应该是好不了的,现在人怕不是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没关系,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等下我在前面开路,让他们离得远一些吧。’ 心里打定主意,星熊下意识的摸摸脖子,然而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手感,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那枚她挂了很多年的护身符已经送给了林露。 呵,说起来也有半个月没见过那家伙……现在,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全体都有,出发!” 沉重的般若在地面上留下深深地痕迹,确定了目标区域的位置,星熊将盾牌拎在手里,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后面的警员们赶紧跟上。 ------------------------------------- “五个区域同时爆发异常能量波动?疑似大型源石装置启动?” 书房内,接过黑蓑递上来的情报,魏彦吾先是一愣,紧接着怒从心头起,连夹在手指之间的烟杆都被不经意间爆发的力量捏断。 五个区域,五处大型源石能量爆发,这样的东西要是用在正确的位置甚至有可能直接瘫痪掉龙门的动力系统和供能链路,然而这么重要的情报在此之前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近卫局的那些人,都是饭桶吗?! 这偌大的龙门竟是被一群连出现在阳光下都不敢的巫王余孽给耍的团团转! 丢人,很TM丢人! 寒碜,很TM寒碜! 要是有一天再来另一批人准备袭击他魏某人,是不是也要等到他被炸上天那帮饭桶才能反应过来?! 魏彦吾从未有一天对自己亲手建立起来龙门防御体系如此失望过,这样的表现,说是酒囊饭袋都是在夸赞他们! 蝇营狗苟,尸位素餐,如果不是他们的失职,让人家蒙在鼓里耍弄,怎么会出现两个近卫局警员在贫民窟殉职的意外?要不是林露救援及时,连陈都差点搭进去! 那次的事还没有追责,结果现在又给他演示了一遍?故技重施? 烂了!全TM烂透了! 但是事已至此,一时间魏彦吾也没什么好办法,就算心里再生气也得忍着,等到事情过去之后再一起算总账。 现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是那些巫王余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开始动手了,一旦真的被他们做成,让那个莱塔尼亚暴君在龙门内复苏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来人!快去请林先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混乱,开始. 其实不用魏彦吾特意派人通知,从地下喷涌上来的剧烈能量波动甚至让上方的空气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基本都用不到特意感知就能察觉到距离最近的能量爆发区域。 急匆匆赶来的黑蓑刚刚上门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陈,然后得到了林露已经离开的消息。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露自然不可能等着魏彦吾主动派人找上门,能量爆发的区域距离这么近,怎么可能干等着? 不过当赶到地方之后,林露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爆发的能量杂乱无章,也没有任何约束,完全是在胡乱喷涌,就像是一个正在释放的烟雾弹。 这显然不合逻辑,无论多么简陋的法术其结构都是遵循秩序的,一团纯粹混乱的能量决无可能构成稳定的结构,更别说发挥什么法术效果。 这块能量爆发区域它的存在原因或许就像其表现一样,纯粹是为了吸引视线和牵扯精力,真正的核心大概率不在这里。 如果单纯当做诱饵,那么如此规模确实足够,甚至可以称得上大手笔。 这种程度的能量爆发即便是提前知晓内幕也无法置之不理,必然会牵扯龙门官方势力和高层的大量精力,龙门内的大多数人都会把目光投向这里,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无法忽视。 办这件事的人根本也没打算隐藏,就这样明晃晃的把东西摆在这里,明知是假的也无法忽视,只要能够为真正的目标拖延时间,他真正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那么,有什么目的值得上如此兴师动众呢? 结目前的实际来看,除了那些千方百计付出巨大代价潜入龙门寻找所谓能够复生巫王的禁忌之物的莱塔尼亚人也不会有其他可能性了。 ——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开始发动仪式企图复活巫王,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龙门官方的介入。 “林露?”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盯着眼前的废弃工厂沉思的林露侧身一看,原来是全副武装的星熊带着十几个近卫局警员匆匆赶来。 “星熊?” 凶悍的气势扑面而来,拎着三角盾牌的鬼族少女将手中盾牌往地上一放,把地面都砸出一个坑来。 “情况怎么样,有看到里面吗?” 星熊低声询问,身体一直紧绷着,手也始终没有离开盾牌的握柄。 “没有,这边大概率只是诱饵,恐怕不会有什么厉害角色在。” 废弃工厂里面静悄悄的,不见有什么动静,林露微微摇头,想了想,直接带头往里面走。 不管猜测正确与否,既然来了总归是要进去看看的,反正在外面站着也找不到真正的仪式地所在,不如仔细逛逛这个诱饵区域,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 “这里应该几天之前还有人在,可以查查。” 走在一片寂静的工厂里面,视线略过带着使用痕迹的机械和空无一人的屋子,林露敏锐的发现这里的陈设都并不杂乱,也不算脏,一些机器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新鲜痕迹,显然停工的时间并不长。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做工厂里面的都已经被秘密处理掉,二是那些莱塔尼亚贵族花钱买下来这里,花费时间进行布置, 林露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 毕竟几天之前他们应该还是蛰伏的状态,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不太可能因为一个诱饵的布置地点暴露自己,一座小型工厂的人失踪也不会到现在没有动静。 花钱就不一样了,直接买下这间工厂对于财大气粗的莱塔尼亚贵族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他们而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如果猜测正确,那么龙门的卷宗里面应该就能查到一些情况,对于实体产业的买卖交割龙门还是有一套完整的审查系统的,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我马上通知他们。” 附近强烈的能量波动会严重影响通讯器的通话质量,星熊点点头,让一名警员离队离开去汇报情况,自己继续带队往里走。 越是深入,就越能感觉到强烈的能量冲击,混乱喷发的能量带动空气形成了小型的风暴,将工厂的核心完全笼罩在内。 “你们在这里待命,我过去看看。” 星熊在紧闭的仓库面前停下脚步,稍加思索,下达了命令。 走到这里已经能感受到风浪刮过皮肤带起的微弱痛感,造成能量冲击的罪魁祸首大概率就在这间仓库里面,不管是死物还是活物,这些普通的近卫局警员都很难在这种环境里发挥什么作用,身上的装备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在能量更为强烈混乱的区域自由活动。 所以星熊索性直接让他们待在外面,打算自己进去看看。 她的身体强度要比这些普通警员高的多,即便没有装备防护单凭自己也足够在能量风暴中行动自如。 “我跟你一起。” 林露自然也不会把这种程度的风暴放在眼里,对此,星熊也没有反对,谁有没有受到影响她还是能够看的出来的,与警员们相比,林露很显然有自己的手段可以应对类似场景,既然如此那么一起进去也无妨,两个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小心了。” 深吸一口气,星熊双手握住盾牌,猛然发力。 咚! 盾牌与厚重的仓库大门撞击到一起,直接将大门砸的凹陷进去,中间应该是锁的部位完全变形。 铛! 见状,星熊毫不客气的又补了一脚,仓库大门应声而开。 简单,粗暴,但是很有效。 咣当! 两扇大门被踹的撞在墙上,整个仓库似乎都为之一振,刹那间,飞沙走石,比外面强了不止一筹的冲击扑面而来,隐隐夹杂着异样的嘶吼。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 杂乱的风暴模糊了视线,在加上本就昏暗的光线,林露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正确的反应。 有些时候,千锤百炼的战斗直觉比身体上的五感更为准确有用。 在攻击接近的一瞬间,林露的身体骤然紧绷,手掌探向身后,背在身后用绷带缠绕着的大剑被抓在手中,当做盾牌竖在身前。 嘎吱~! 阴影从面前展露身形,尖锐的利爪划破绷带落在剑身之上,带起令人牙酸的摩擦生,冰冷刺骨的寒意随之蔓延而出。 昏暗的光线下,深蓝色的宽厚大剑闪烁着魔力的光辉。 冻雾沿着怪物的手爪向上飞速蔓延,几乎没有给它抽离手臂的时间,冰蓝色的剑气横扫而出,将其斩成两段掉落在地,却是一只长出了类人四肢的硕大老鼠。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星熊也结束了战斗,沉重的三角盾牌被一只手臂轻松抬起,空出的另一只手直接攥住了老鼠的脖颈,插入血肉之中,将其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事实证明,哪怕是看上去平静的鬼也终究是鬼,那种与生俱来的暴力和狂躁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压抑住的,尤其是在战斗之中,更是暴露无遗。 “吱吱~” 呼啸的风声里响起密集的叫声,宛如灯光一样的猩红从风暴中亮起,不用想都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这种变异老鼠的破坏力算不上有多强,但是那是建立在数量不多的情况下,如果是几十只老鼠一起上,那造成的威胁可就要棘手多了,尤其是现在还有能量能量风暴在周围干扰的情况下,林露也不敢说能在这么多老鼠的围攻下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蚁多咬死象,有时候这些小东西就是这么烦人,被大老鼠围攻的感觉,在交界地的时候他就在王城罗德尔的下水道里体验过许多次了,熟的很。 不过,它们要是一股脑扑过来的话对付起来也不算太难。 “星熊,挡一下!” “好嘞。” 绿发舞动,沉重的三角盾牌在星熊手中旋转起来,带着狂暴的气势砸在地上,巨大的力量汇入大地,引发出不下于炸弹爆炸的狂暴冲击,将扑过来的变异老鼠全都抛飞出去。 虽然它们没有因此受到太大伤害,很快就再次集合起来,但是这短短的几秒钟已然够用。 普通的龙飨祷告发动时间也只需要几秒钟而已。 龙飨祷告·龙冰! 一手持剑,一手圣印记。 在暗月大剑和龙飨圣印记的双重加持下,即便是最基础的龙飨祷告之一也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 冰霜,肆意蔓延! 本就阴暗的仓库中温度骤降,伴随着巨龙的嘶吼,霜白色的雾气从龙口中喷吐而出,倾泻而下,将整间仓库都覆盖在内,寒冷的冰霜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充斥了每一寸空气,将狂暴喷涌的能量风暴都给压制了下去。 刹那间,所有的变异老鼠都被冰封在厚厚的坚冰之中,又在横扫而来的暗月剑气之下纷纷碎裂,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呼~阿嚏!” 星熊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空气中的温度下降实在太快,哪怕是以她的体质也感觉有些不适,尤其是空气在冰霜的作用下变得寒冷干燥,让鼻子都有些发痒。 不过比起这个,她对这招本身更感兴趣。 “那是什么啊,龙?!”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奇的像个一米八的孩子,骨子里的暴力基因让她完全无法拒绝这样暴力强悍的法术。 拜托,能够召唤龙头的法术简直太酷了好吗! “我掌握的一门法术,刚才那个确实是龙头没错,想学的话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随口画了一个大饼,林露眯起眼睛,在身前张开薄薄一层法术护盾抵挡迎面吹来的风浪,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种能量冲击到底是从哪爆发出来的。 以普遍理性而言,无论什么法术或者现象也总得有个源头吧?难不成还能是凭空出现的? 可这仓库里弥漫的能量还真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空旷的仓库内除了些许杂物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唯一比较异常的变异大老鼠也都死的干干净净,更不可能是制造冲击的罪魁祸首。 怪,实在是太怪了。 而且刚才那一口龙冰下去,怎么也该有点用才对,但是事实上冰龙的吐息也只是让这里汹涌的能量被压制短短十几秒就再次爆发开来。 莫非是在地下? 稍加思索,林露拉住星熊的胳膊,把她往后拽了拽。 “你先往后退一退,我来试试。” 把法杖抓在手里,林露环顾四周,直接发动了法术。 既然这样找不到源头,那就把这间仓库里面的混乱能量全都吸走! 瑟利亚禁忌魔法·亘古黑暗! 漆黑到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球体在仓库顶端成形,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能量都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过去,在球体的外围形成一圈绚丽的漩涡光环,就连空气和光线似乎都在靠近球体的位置出现了细微的扭曲,让那一片空间变得朦胧起来。 源于魔法镇瑟利亚的禁忌魔法,同时也是古老永恒之城的失落魔法,参照了曾经让永恒之城迎来毁灭的绝望而诞生的法术,能够形成黑暗,吸引魔法与祷告。 它的存在,便是能够吸引一切能量的黑洞,此为星空之中最深沉的绝望。 以亘古黑暗为中心,能量漩涡的规模越来越大,最开始只是周围的一小片区域,然后是整个仓库,似乎连仓库之外的能量都有被拉扯进来的迹象。 能量的风暴仍然没有平息,只是方向变成了从四面八方向着黑洞汇聚。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黑洞不间断的吞噬下弥漫在这里的能量终归还是出现了后继无力的现象,代表其并非是无限制的。 当空气里的能量流动逐渐变得稀薄,沿着能量的流动轨迹,林露很快就发现了制造出能量的核心所在——仓库的顶棚。 在顶棚上有一小块空间,看起来空无一物,但是当弥漫在空气里的能量被全部抽离,从那里流淌出的能量一下子变得如同黑夜中的灯光一样显眼。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昔日幻景·巫王复苏! 那是什么东西? 还真有这种让能量可以凭空喷涌出来的技术? 林露有点惊讶,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这东西出现的原理是什么,如何中断它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真正能够让巫王复活的仪式多半已经在某个地方开始,不能因为这些诱饵错过真正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林露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手中月光大剑泛起深蓝色的光泽,一剑,竖斩! 无论成因如何,大概都会受到能量类攻击的影响,要是真的有可以无视攻击、眼睛看不到却能吐出能量的技术,莱塔尼亚不早就上天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个鸟样? 反正林露是不信。 半月形的深蓝剑气从亘古黑暗的中心掠过,在黑洞消失的一瞬间将其吸引过来的残留能量一同带起裹挟在前行的路径之中,精准轰击在那处空白的空间上。 “星熊,架盾!” “喂喂喂,你这样说让我有种自己是召唤兽的感觉啊!” 虽然嘴上吐槽,但是星熊还是将般若挡在了两人的斜上方,下一秒,耀眼的光芒从头顶亮起,骇人的风暴爆发开来,一瞬间就把仓库的屋顶开了一个大洞。 尽管压力被头顶的空洞分散了不少,但是从天而降的冲击力仍然強劲,钢铁和杂物的碎屑连同烟尘一起紧随狂风呼啸而下,撞击在盾牌上。 咚! 星熊一手持盾,膝盖微微弯曲,另一只手向后一拉,把猝不及防的林露拉到了她的怀里,般若上亮起层层叠叠的淡红微光,宛如缓冲的护盾一样一样将迎面而来的能量冲击完全吸收。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整个仓库几乎被爆发的风暴扯的粉碎,无论是墙壁还是顶棚都破开好几个大洞,内里更是一片狼藉,连地板都碎了一大片,整个室内只有星熊立足的一小块地方勉强保持了完整。 看到这一幕,林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平时只参与街头巡逻的‘普通警员’在防御方面的造诣相当强大,单手挡下这种程度冲击看起来毫不费力,估计还有不少余力。 人才,绝对是人才! 就是这个姿势……稍微尴尬了一些。 林露有点不自在的从星熊怀里抬起头来,只觉得脸被硌的很疼,也不知道是谁给近卫局设计这种一体式的胸甲,被按在上面让他有种用脸在钢板上摩擦的错觉——当然也可能不是错觉,那玩意或许就是一整块的钢板。 “这就解决了?” 盾牌落地激起一地烟尘,星熊松开怀里的林露,仰望上方,还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确实是风平浪静,仓库内已经恢复正常,除了被严重破坏的建筑之外没有半点异样。 “不然呢?” 林露揉了揉脸,把暗月大剑放回身后,翻了个白眼。 “只要方法正确,摧毁一个死物还需要多少功夫?走了走了,如果是诱饵的话应该不止这一处。” “说的也是啊。” 星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仔细想想又想不起来,索性作罢,豪气的挥手道:“收队!” 可惜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没人理她,不过星熊对此毫不在乎,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轻巧的抓起盾牌就往外走,看的林露眼角直跳。 那个三角盾牌粗略估计至少也有200斤以上,在她手里却像是纸糊的一样,看不出一点重量,这样的人才怎么能留在近卫局当一个小小的巡警蹉跎时间? 黄金树才应该是她该来的好去处! 想到这里,林露连忙跟了上去,打算先稍微说说这件事。 无论是他还是星熊都没有发现,在那坚固盾牌的表面不知何时悄然印上了一段文字的痕迹,虽然很浅,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却是直接刻在了特制的合金上。 -------------------------------------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苏醒吧!苏醒吧!” 露天的广场上,卡洛夫站在猩红法阵的最中心,一身华丽的燕尾服,狂热的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天空。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全身都被束缚在铁链中的少年麻木的跪在地上,几个同样面带狂热的卡普里尼围在他的身边,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温暖的阳光从天空垂落,在接近广场的前一刻被朦胧的血色阻挡在外,明明直接暴露在天空下的空地,却给人一种仿佛深处幽暗地底的冰冷感觉。 密密麻麻的法术符文被深红的液体勾勒出来,烙印在广场的地面上,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一直在响,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引发龙门混乱的罪魁祸首居然就在距离近卫局总部不远的广场上进行仪式。 由于最近的大清查,再加上刚刚发生的能量爆发事件,近卫局的所有警员几乎都已经被分散出去,以至于最靠近的近卫局的地方反而是最不被注意的。 这处仪式场地卡洛夫已经准备了许久,可以说是他来到龙门之后的全部心血所在,即便是暴露在近卫局的视线之下也从未有人发现异常,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短短的十几分钟! 当广场上的法术符文全部亮起,围在少年身边的卡普里尼们默契的开始演奏乐器,来自莱塔尼亚的古老旋律在空气中回荡,逐渐压下了一切杂音。 跪在地上的少年麻木的双眼变得越发空洞,他僵硬的伸出手臂,捧起了琴盒里的小提琴,以一种诡异而流畅的动作摆出了最标准的演奏姿势。 “苏醒吧!伟大的王!” 卡洛夫狂热的呼喊着,在他的操控下,广场上的法术符文跟随音乐的节奏明灭不定,共同构成一曲绚丽的旋律。 隐约间,仿佛有另一段音乐从少年的身体中响起,试图将自身融入到外界的旋律中。 从来不会拉琴的少年从地上站起,束缚在他身上的锁链宛如被某种无形之力侵蚀,纷纷断裂。 在他的身体上方,空气朦胧扭曲,猩红的色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本该虚无缥缈的音符在法术的作用下凭空浮现,环绕成纷飞的漩涡。 巫王遗韵·尘世之音! 承载着巫王意志的旋律在外界的刺激下苏醒,借助巫王曾经使用的乐器完成共鸣,彻底活了过来! 十数米高的虚影陡然从五光十色的绚丽中现身,华丽的长袍末端随风飘荡,几乎要将整个广场笼罩在内。 它的双臂张开,头颅低垂,威压如潮水般倾泻,宛如主宰世界的帝王。 单单只是一个昔日的幻景,就令人无法抑制的心生畏惧。 地面上演奏的卡普里尼们全身都在颤抖,几乎要跪伏在地上,卡洛夫也在巫王虚影的庞然威势下瑟瑟发抖,口中的高声吟诵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狂热。 力量,这是何等的力量! 就连隐藏在碎片中的一抹幻影都有如此威势,神明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他们的巫王!莱塔尼亚历史中最伟大的术士与君王!他的力量,足以让神明畏惧! 而这种力量,马上就要属于他了! 那巫王的虚影足有十几米高,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见,这般声势已经远超预计,在龙门市区中心搞出这种事来,卡洛夫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恐怕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来自整个龙门的雷霆打击。 可那又如何? 只要夺取了巫王的力量,不过是区区龙门,还不是想走就走? 此处天高路远,便是那炎国皇帝也鞭长莫及,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卡洛夫心中火热,情不自禁的向前接近,迈着僵硬的脚步颤巍巍的想要去触碰幻影长袍的一角。 近了,更近了! 他颤抖着前行,布置在广场上的法术符文闪烁不定,朦胧的红光隐隐聚拢成锁链的样貌,企图将巫王的虚影禁锢在内。 ‘我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这么多年,不会失败的,我没有理由会失败的!’ 干瘪的嘴唇难发一语,卡洛夫心中嘶吼,摇动僵硬的身体疯狂的扑向那遮天蔽日的影子一角。 然而,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巫王的昔日幻影竟然抬起了手臂——它竟然有了自主的行动! 所有企图接近的法术束链都在那宽大衣袖拂过的瞬间烟消云散,印满大地的法术符文险些当场熄灭! “唔……有趣的虫子。” 昔日幻景的面孔模糊不清,但身处下方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从天际垂落的目光,如同神明巡视大地,盘绕在空气中的音律宛如饰带一样飘扬在它的身侧,将此处的乐章带向更远方。 游离在空气中源石能量一瞬间沸腾起来,将整个广场连同周边的大片区域都化成了纯粹的混乱之地,狂暴的法术乱流疯狂的撕扯着一切肉眼可见的物质,停止了演奏、呆呆的仰望着天空的卡普里尼们连惨叫都没能来得及便被搅碎成一蓬血雾,随着风暴盘旋向上,融入到了昔日幻景的体内。 卡洛夫的表现要稍强一些,终归是有资格建立高塔的术师,他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便撑起了法术护盾,为自己加持防御法术,这份果断让他躲过一劫,免于被当场扯碎。 “欲望和恐惧,不错的眼神。” 十几米高的巫王虚影在风暴中逐渐收缩,缩小到三米左右的大小,看上去更为接近实体,这样的变化让逃过一劫的卡洛夫更为惶恐不安。 不对,这根本不对!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所谓的尘世之音,不过是蕴藏着巫王对于法术的理解的音乐片段,怎么可能能够让其具备完整的意识? 要借助尘世之音复活巫王并非不可能,但区区一段尘世之音,绝对不够! 如果知道巫王的意志会借此苏醒,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这个计划啊! 可是眼下这模样……它竟然还能说话!这不就是活了吗?! 计划突变的慌乱和昔年对于巫王的畏惧让卡洛夫的理智几乎被当场冲垮,下意识的就想要跪拜,但是心中的不甘可渴望在内心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又占据了上风,将濒临崩溃的心绪拉了回来。 法术,在手中凝聚,卡洛夫的手掌握住了跟随他多年的法杖,凝视着不远处缩小的巫王之影,眼神闪烁。 碎片……对啊,就算他活过来又怎么样?有自我意识又能如何? 碎片终究只是碎片,能有多少力量? 历史已经向所有人证明过,巫王并非无敌,也不是永恒不朽的神明! 他与所有的凡人一样,他也是凡人! 好歹他卡洛夫曾经也是在贵族中颇有声望的术师,能够有资格独立建立法术高塔的大术师,难道还打不过一个从昔日幻影中诞生的碎片? 只要打败他,吞噬他,占有他,那么这次计划的目的仍然能够达成! “我感受到了你的贪婪。” 巫王的虚影落在晕倒在地上的少年身上,高昂的旋律炸响,漆黑的源石结晶从少年身上蔓延出来,将其塑造成宛如神话中恶魔一样的怪物,繁杂华丽的长袍化为实质披在他的身上,苍白的骨质从手掌中延展开来,形成一根苍白的法杖。 咚! 法杖的末端落在地上,肆虐的风暴为之一静,暴虐的法术能量以巫王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广场的地面都撕开大片裂痕。 “来吧……尽情取悦我吧,作为令我重回大地的奖励,我将赐予你一场华丽的葬礼!” 巫王的声音仿佛有有几十个人重叠在一起,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成了风暴的中心,汹涌澎湃的法术能量几乎成为实质,让空气都变了颜色。 “……碎片而已,你当自己真的是王吗?” 卡洛夫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贪婪与欲望让他得以摆脱巫王的影响,向昔日畏惧之人悍然挥刀!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不想死在这里,那就是去抢,去掠夺,去吞噬! 即便是巫王的碎片,那也只是碎片! 第一百四十章 你在狗叫什么? 法术与法术的对撞近乎摧垮了广场周围的所有建筑,狂暴的能量肆意流动,令人难以靠近。 用于探测能量与源石环境的仪器上红灯已经连成一片,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近卫局的警员们抵达现场也没有办法进行更进一步的动作——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搜寻周边,将停留在这里的居民转移到安全位置。 这种层次的战斗早就没有了让他们插手的余地,不提那些致命的法术,单单是广场区域内目前聚集的源石粉尘浓度就足以令普通人束手无策。 近卫局统一配发的装备只能防御外来攻击,对于高浓度源石环境的抗性几乎约等于零,哪怕警员们全副武装一旦踏入源石粉尘超标的范围内就会源石能量侵蚀,感染上矿石病。 所以只能看着两个怪物在广场上大打出手,把地面砸的稀巴烂然后把现场的情况上报上去。 是的,两个怪物。 交战的双方从外形来看任何一个都已经不能说是‘人’,其中个头最大的披着华丽的长袍,然而暴露出来的部位全都是由漆黑的源石结晶构成,狰狞可怖,宛如从地狱来到人间的魔鬼。 较小的那个虽然暂时还保持着人形的状态,但是身体也已经在源石的影响下产生畸变,肢体开始扭曲变形,向着非人的样貌转化。 对于普通人而言连呼吸都会致命的源石能量在他们之间聚集又散开,相互攻击的形式从最初的法术到最纯粹的能量冲击,到最后已经几乎要发展成双方对轰,引起的爆炸震的周围的地面都为之颤抖。 没有了法术这一形式的约束,他们所波及的范围也在进一步扩大,逐渐不再停留在广场,而是向着周围扩散,将商铺和民房也卷入其中。 幸好停留在附近的所有人已经被近卫局安排转移,这才没有造成人员损伤。 就在情况已经快要濒临失控的时候,魏彦吾终于乘坐着专车姗姗来迟,一下车便看到了两个在自己的底盘上毫无顾忌大打出手的怪物,脸色一片阴沉。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然后才想起赤霄已经被送了人,现在他手上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 啧,果然,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弱了武力…… 老龙心中叹息,但也没有办法。 眼下的情况已经是赶鸭子上架,无论如何也要上了,不然等着这两个怪物的战场继续扩大,造成的损失更加难以估量。 一双龙目微微眯起,魏彦吾踏步上前,抬起手臂并直成剑,电光火石之间,赤色乍现! 赤霄·云裂! 能够斩破天上云层的一招被他徒手施展而出,猩红剑气自手指迸发,撕开空气,径直砍进广场之中。 赤霄剑术威能莫测,是为心意之剑、破法之剑,可斩一切法术,肆虐的源石能在剑气划过的一瞬间便被分割开来,从狂暴转向平和,而后随着剑气前进的轨迹再次聚集起来,被拖拽着构成一面倒的能量洪流,一同向前滚动。 轰隆! 刹那间,仿若雷鸣! 整个广场都被这一道云裂之剑搅动起来,剑气横扫,巨浪滔天,倾轧而下! 打的如火如荼的两个怪物齐齐停住,巫王宽大的袖袍扬起,整个身体陡然变得透明起来,在剑气临身的前一秒由实化虚,任由剑气与紧随其后的能量洪流碾过。 卡洛夫就没有这样方便的手段了,在源石侵蚀下已经不剩下的多少理智的他连最擅长的法术都忘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是只凭借本能在行动,如同野兽一般强行支撑,全凭借一抹不甘和贪婪的执念在维持。 他的应对方式也和野兽无异,能量在他扭曲变异的肢体上聚集,构成粗劣的甲胄与剑气直接相撞。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在破法之剑面前,粗劣的铠甲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便被破开,锋锐的剑气斩下一条手臂,能量洪流如海浪般落下,将其卷入其中,狠狠的压在地上,哀嚎不已。 但是,也仅仅如此。 虽然这一击的确暂时终止了战斗,但只是暂时而已。 从威力上来说,没有武器加持的赤霄剑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魏彦吾独一份的手段,整个炎国都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做到的人,这种情况下威力还是难免差了一些,不足以对这样的怪物造成致命伤害。 当然,如果距离够近那还是有办法的,不过这广场上的源石环境已经浓郁到让检测仪的报警响成一片,只要还是生物就难以在其中生存,魏彦吾也是一样。 对于身体的绝对掌控和法术能够让他涉足一些危险区域,但其中绝不包括高浓度源石粉尘弥漫的地方,无论是谁都是要穿着防护服才行的。 那,要怎么办? 魏彦吾眉头紧皱,思索之间再次斩出一剑,思绪飞转,试图找到一个尽可能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两个东西……可不能让他们再跑了啊,这么大片的源石粉尘弥漫在这里已经很难处理,再扩大的话真要抵挡不住那会有多少普通民众因此受到牵连? 想都不敢想! 然而,现实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 巫王仍然保持着虚化的状态静立在原地,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已经变异到畸形的卡洛夫完全在向着野兽转变,连续两次遭到攻击直接将他激怒,血肉与源石混合的怪物嘶吼着向广场之外冲来,被剑气划伤的肢体被漆黑的结晶飞速覆盖。 麻烦了! 心知不能让它真的从广场里跑出来,魏彦吾心中一横,随手从黑蓑手上拿了一把剑便迎了上去。 “……流沙。” 哒!哒!哒! 拐杖落在地上,披着大氅的鼠王穿过近卫局警员的防线漫步而来,手中拐杖重重顿地,风沙,凭空吹起。 大量的黄沙扬起,从天空、从地面、从一切缝隙之中汇聚而来,在鼠王的操控下环绕到广场周边,构成一层黄沙壁障,看起来薄薄一层,却异常坚固,将所有向外扩散的粉尘和源石能量都给禁锢起来,甚至压向后面。 “锁链!” 短短两个字,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名称,黄沙在鼠王的操控下从散乱转向秩序,构成数道沙之锁链将狂奔的野兽困住,小型的龙卷风凭空吹起,将卡洛夫包裹在内限制的动弹不得。 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再怎么说也不过是野兽,远没有一个清醒状态的、能够施展各种法术的高塔术师来的棘手。 甚至对于鼠王和魏彦吾这种层次的高手来说,卡洛夫畸变成的野兽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如果不是环境的限制这种东西不费多少手脚就可以秒掉,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要是卡洛夫尚且清醒还真有可能和他们过几招,毕竟是小有名气的高塔术师,法术造诣还是有的,不过现在嘛……只能说待宰的牲畜。 如今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个疑似巫王复苏的影子。 它就直愣愣的飘在距离地面十几公分的位置,一动不动。 无论剑气还是能量冲击都从它的身体之中径直穿过,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也没有和卡洛夫一样转过头来报复,行为充满了诡异的意味。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老魏,砍了它?” 鼠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低声开口。 “砍?怎么看?你不如用沙子把它绑起来,我怎么进得去?” 魏彦吾眉头紧缩,紧盯着原地悬浮的巫王幻影,凌厉的剑气在指尖聚集,却没有直接斩出。 那种半透明的状态似乎是某种从来没见过的空间手段,在想到破解的方法之前一味地蛮干根本毫无意义。 可问题是,怎么破解? 它到底想做什么? “……一副有资格的躯壳,还算不错的果实。” 在近乎对峙一样的氛围中,双方具都沉默良久,突然,巫王虚影的身体再次转变成实体的样貌,华丽宽大的衣袍卷动,一道深紫色的法术锁链从衣袖中电射而出! 嗤! 聚沙成盾,但是能够抵挡广场上外溢能量冲击的沙盾在锁链面前像一张白纸一样被轻易戳破,在这样的距离上,鼠王能够动用的手段也不多,阻挡未果,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锁链从巫王的衣袖链接到被困在风沙中的怪物身上。 在双方连接的一瞬间,巫王的身体陡然停滞,深紫色的锁链上流动起骇人的能量波动,将卡洛夫直接从风沙之中拖了出来! “不好,它要占据这个怪物的身体!” 作为久经世故的老江湖,魏彦吾和鼠王马上就反应过来巫王的最终目的。 他是有智慧的! 杀戮和一味的进攻毫无意义,他是在蛰伏、积蓄,然后出手夺取身体,从这里逃离! 他想要真正的复苏,重新降临! 几乎没有思考,云裂之剑的光芒将周边数十米都映照成猩红之色,厚重黄沙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要将巫王圈禁其中。 然而,巫王只是抬起衣袖便将黄沙挡下,所有沙粒在接触到他的瞬间便脱离了鼠王的掌控,变成普通的沙子坠落。 赤霄剑气一往无前,但是同样也被衣袖下伸出的结晶手爪挡住,僵持片刻消散开来。 两种攻击全都是徒手接下,毫发无伤! 魏彦吾和鼠王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下,可真是不好办了…… 他们的实力当然不止于此,可,这里是龙门。 穷凶极恶之徒可以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但他们不行。 波及范围、造成损伤、事后影响、人员伤亡都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一旦失手,聚集在这里源石粉尘爆发开来,那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事情,造成的影响难以估量。 那,不动? 就这么看着让巫王的谋划得逞,看着他真的复活? “你们在犹豫什么!” 眼看那条锁链上的光芒越来越亮,林露突兀的出现在两人中间,抬起暗月大剑就是一道剑气劈出,砸在那锁链上面。 “晚了,年轻人们。” 锁链轻轻晃动,毫发无损,全身笼罩在华丽衣袍下的巫王幽幽出声,声音飘渺,宛如地狱的鬼魂低语。 “知识会成为前进的阻碍,思想是捆绑手脚的枷锁,越是在乎,便越是老朽……”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知识,财富,权利,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从我这里获得,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我是不是该说……经典发言?” 散发着冻气的大剑扛在肩膀上,林露撇了撇嘴,感觉这个戏码实在是太过古老,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魏彦吾和鼠王,眉头微皱。 “你们,不会是真的打算和他谈谈吧?” “或许可以。” 魏彦吾沉吟几秒,给出了一个让林露瞪大眼睛的回答。 “他目前还没有伤害到龙门的民众,造成的损失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如果能够到此为止,或许也不是不可以谈。” “不是,你脑子被驴踢了?” 听到这种堪称离谱的回答,林露大为震惊,嘴上更是毫不客气。 没有伤害民众?那两个殉职的近卫局警员怎么算?陈她们又怎么算?之前在龙门爆发的战斗怎么说? 没有影响?着TN的是人话? “明智之举,只有野兽才会沉溺与无意义的厮杀。” 巫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应他的是一道冰蓝色的剑气。 “你在狗叫什么?” 林露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魏彦吾和鼠王的状态,更不对劲,正常来说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说法,毕竟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都知道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拙劣到可笑。 可他们竟然绝对有道理! 莫非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心中思索,在所有人惊异的注视下,林露扛着大剑,直接敲开了鼠王的护盾踏步走进了广场之中,橙红的火焰从他的手臂开始燃起,将整个身体包裹在内。 祷告·火焰重罪! 来自恶神的火焰以所有物质为燃料,浓郁的源石粉尘正是上好的薪柴! 唰! 身形幻灭,拖拽出狭长的火焰轨迹,暗月大剑高高抡起,直接敲到了巫王华丽衣冠下的脑袋上,发出清脆的震响。 duang~ “说说看,你在狗叫什么?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打开打 先不提魏彦吾和鼠王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单说交易这件事,林露根本连想都懒得想。 他这个人向来是直来直去,有仇必报,要是没发生过什么那怎么搞都无所谓,但是因为这个什么巫王,火都已经烧到自家徒弟身上了,还合作、交易? 交个屁! 你们搁着利用交换两全其美了,我徒弟呢?! 得罪了他林某人还想跑?想的美!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个长的黑不溜秋的怪东西也别想走,不但他不能走,跟这次事件有关的,一个都别想跑! “愚昧……等等,这是——” 灼热的气息升腾,火焰从那具看起来并不高大的身体上迸发,隐隐有向着赤色转化的去世。 男人上身的衣衫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显露出烙印在皮肉上的焦黑——宛如手指一般的痕迹从前胸延伸至后背,在烈焰灼烧下仿佛有另一种颜色在其中流淌。 疯狂,暴虐,最纯粹的毁灭! 狂暴的火焰力量几乎要将空气点燃,将周围数十米的范围都笼罩在一片扭曲之中。 源石粉尘、法术能量、乃至于身体中的生命力都成了最好的薪柴。 天地万物,皆在火中! 喀拉! 缠绕着火焰的手掌握住了紫黑色的法术锁链,将其生生扯断,恶神火焰附着其上,沿着断裂的锁链两端飞速蔓延。 复生的巫王碎片再也不复刚刚的从容,不仅主动断掉自己的法术,还驱动能量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向后飘飞,意图脱离火焰的覆盖范围。 他可以无视大剑的斩击,无视破除法术的剑气,无视穿透身体的法术,却没有把握接下这诡异的火焰。 跑!一定要跑! 那火焰实在太过霸道,甚至连法术都被当做燃烧的薪柴,这具临时拼凑出来的身体绝无任何可能阻挡,一旦失去寄体,这片残存的意识很快就会消散。 这片大地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诡异的火焰法术? 连同自己的身体都纳入火焰的灼烧,他难道不会疼痛,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即便是精通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法术的巫王,此刻也是一脸懵逼,在他记忆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连一丁点原理都看不明白的法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很好奇?” 林露的脚步不紧不慢,法术锁链在他手中崩碎成一片片火光消散,每一次迈步都在地面上印下如同融化一般的脚印。 烈火在他的身躯上盘绕,将整个人衬托的宛如沐浴在烈火之中的魔神。 巫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拥有巫王的部分记忆,复刻出巫王的样貌,但本质上仍然只是真正巫王留下来的一小块碎片,并不能算是或活着的个体,能够凭借本能使用法术,遵循程式化的精神印记与人交流,却没有多少独立思考的能力。 现在所展现在这里的,其实只是巫王的过去幻影,空有记忆,没有情感与思维,当接触到完全陌生的事物反应与呆板的机器无异。 “我告诉你——啊……” 林露的表情在烈火映衬下有些扭曲,看不太真切,随着手臂抬起,本就在法术冲击下破损的地面轰然炸裂,喷涌出十几道火柱,将后退的巫王圈禁其中,原本向前缓步行走的男人拖拽着明亮的轨迹在刹那间接近,焰色翻涌的手掌狠狠按在那顶华丽的头冠上,将其瞬间气化! 他的火焰重罪可不是W学的那种半吊子,两者的威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最大的区别就是W学的火焰重罪就只是纯粹的祷告而已,本质上和法术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牵引与模拟’,它只能让使用者的攻击最大程度向最原始版本的灰灭火焰靠拢。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无限接近,终归是存在差距。 而林露不一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寄宿着灰灭之火的火种! 当初为了让梅琳娜免于牺牲,他将最疯狂的癫火封入身体,以此引动巨人火焰大锅的力量,重燃恶神之火,把自身当做火种,从那大锅里燃起的灰灭火焰点燃了整颗黄金树! 他所使用的火焰祷告所蕴含的就是最为原始、最为纯正的灰灭之火,是黄金树、乃至一切物质的克星。 它燃烧生命,燃烧物质,燃烧世界! “此乃,灰灭之火!” 轰! 话音落下,炽热的火焰掀开地面,将数十米范围内的地面融化,火柱冲天而起,将两个人的身形彻底淹没。 林露是根本无所谓的,火焰重罪本来就是这样的祷告,要想使用就要先承受加诸在自己身体上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血肉都在破坏破坏与重生。 但是巫王就不一样了,面对可以将一切都当做燃料毁灭之火,他紧急使用出的防护法术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就直接崩溃,身上由纯粹源石能量构成的法术直接更是难以为继,被当场烧毁,露出下面由血肉与源石结晶纠缠而成的怪异身体。 那已经不能够再称之为生命,没有生物可以在这种身体中存活,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么用‘血肉雕塑’来描述或许更准确一些。 所谓的巫王,只是一团被精神碎片所操控的傀儡而已。 火焰再蔓延,漂浮在周围的源石粉尘都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索,将烈火拓展到几十米、上百米,直至整个广场都被淹没在一片火光之中,炽热的温度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辩识。 火焰爆发,似乎有某种一直弥漫在空气中的旋律也随之中断,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是魏彦吾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 从清醒到茫然,然后再度清醒,陡然如剑锋一般凌厉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在战场上睡了一觉,有种后知后觉的清醒感。 从此刻开始审视之前……他都说了些什么?交易?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短短一句话,简直让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魏彦吾岂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商人?连亲人的安慰和属下的生死都可以当做筹码来交易? 那种悄无声息的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效,也不知道到底对多少人同时生效,总之,现在的他已经清醒过来,刚才所说的话是绝对不认的! 老龙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锋利,大氅在火焰燃烧的气浪之中飘飞舞动,被随手抛下,化灰烬落下。 他踏步上前,径直步入燃烧的广场,周身剑气横生,宛如一道赤色屏障将烈火隔绝在外。 别人当了老师左右不过半月时间尚且直来直去,他这个当舅舅的,岂能让外人专美于前? 无论是为了陈,还是为了龙门的损失,今天这个巫王都必须死在这里,没得商量! “哦?这条老龙还算有点魄力。” 烈火之中,林露目光闪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对啊,就是这样才对嘛! 堂堂龙门之主,怎么能表现的像个软蛋一样?那种性子也配用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停手!停手!” 巫王的灰灭之火的灼烧下像个人形火炬一样燃烧起来,略显臃肿的外壳几乎没能坚持多久便脱落烧尽,只剩下大概是作为寄宿核心而存在的结晶化骷髅骨架还在火焰中屹立不倒。 这副骨架确实比躯体的其他部分要坚硬许多,即便是直接暴露在烈火之中看上去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其中似乎流动着晶莹剔透的法术能量,将整个骨架联通成了一座法术阵法。 到底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巫王,莱塔尼亚历史上最天才的法术大师,哪怕只剩下一份碎片也不容小觑。 林露也没指望用一个火焰重罪的祷告就能把它解决掉。 好歹是能够有资格在历史上留下名讳的强者,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太菜了。 到现在为止它还只是在被动挨打,没有发动什么像样的反击,这有些不太符合它的身份,就算是临死之前的最后反扑,也不该是这样才对。 “停手?那就,如你所愿。” 弥漫在周围的源石粉尘在烈火中燃烧殆尽,炽热的温度逐渐降低下来,扭曲的空气也开始恢复平静,火焰从地面、空气中收敛,全都流淌进焦黑的疤痕之中,在高温下被烧焦的皮肉结痂掉落,露出新生的血肉。 林露咧嘴一笑,如同魔鬼一般狰狞。 停手?当然可以! 他林某向来不会拒绝他人的‘友好要求’,说停手,那就停手! 咣当! 下一秒,火焰尚未褪尽的骷髅骨架被一双大脚踢在脑袋上,整个脑壳险些被踢飞出去,骨头之间碰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停手可以,但我没说停脚啊!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就算被打成这样,全身上下看不出一块肉,巫王仍然可以正常说话,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波动。 它根本没有真正的情感与思维,所有的动作不过是按照曾经的巫王所复刻出的机械轨迹,它知道这种行为是‘侮辱’,也会对此做出反应,但不会对此有实质性的感觉,说到底,碎片也只是碎片而已。 嗡! 漆黑的骨架猛然亮起,正要追击的林露下意识的拔出插在地上的大剑当做盾牌挡在身前,手臂一震,周围的地面被压的向下凹陷了些许。 那副骨架中流动的法术能量从内部浮现在表面,将所有的空隙都填充起来,组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形。 这算什么? 超进化?究极进化?巫王二代? 挡下扑面而来的冲击波,林露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歪头看了一眼匆匆跑进来的魏彦吾,低声道:“先别动手,看看它搞什么花样。” “……我觉得应该现在就砍了它。” 魏彦吾眉头紧皱,有点头疼,紧盯着那个一看就是在搞事的骷髅架子,手臂略微抬起了几分。 按照他的想法,就应该在现在出手,趁着它还没变完的时候直接趁他病要他命,江湖上混的,哪有那么多莫须有的道义?直接把敌人打的死死的才是王道! 等……万一等出事情来怎么办? 尤其对方还是那个以诡异著称的巫王的碎片,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手。 “你怎么这么胆小?” 林露撇了撇嘴,拍拍老龙的肩膀,有些无奈。 “咱们三个现在都在这里,这玩意就只是个碎片而已,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你就等着看,就算它现在把那个什么酒神叫出来,我也负责把祂给干回去!”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那行吧。” 既然林露都这么说了,魏彦吾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很怕,就是担心夜长梦多,造成更多的损失。 这里毕竟是龙门,他的主场,又不是真正的巫王在这里复活了,区区一个碎片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有人主动要兜底,那看看就看看,刚才莫名其妙被巫王法术影响的事情他可是还记着呢,正好也看看当年声名显赫的莱塔尼亚之王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如果只是这样,只会搞一些卑鄙把戏,那未免有些上不了台面。 “@#……&%&**@@#……##@@#@#¥!” 某种听不真切的语言从爆发的法术之中响起,听在耳朵里都感觉十分晦涩。 这一个瞬间,林露突然感觉站在不远处的骷髅架子变得不一样了。 不只是他,魏彦吾、连同刚刚接近过来的鼠王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如临大敌,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如果说刚才他们所面对的还是‘人’,那么现在,对方的气息就已经超脱了这一界限,变成了‘神’! 那种深邃、古老、浩瀚的气息,辨识度简直不要太高。 尤其是魏彦吾,他与炎国的那几位有过不少接触,直接就可以断言,这样的气息绝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祇才能拥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旁边的林露,眼神有些古怪。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让这个乌鸦嘴说中了,巫王的碎片真的把那位活在传说之中古老神祇给召唤出来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与神斗,其乐无穷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魏彦吾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着急了。 当敌人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时候,才是最该小心的。 那些莱塔尼亚人想做的无非就是让巫王复苏归来,如今他们也做到了,就等于是把底牌翻开,既然明牌,那还凭什么和偌大的龙门斗? 更别说他们的这张底牌带来的威慑力远比预计的要小,归来的并不是那位曾经统治术师之国的暴君,仅仅是一块碎片罢了。 损失,必定会有,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广场周围就已经被近卫局封锁,所有民众全部撤离,受灾范围初步划死,城区区块开始紧急变动。 与传统的陆地城市不同,现在工业的最高结晶,移动城市完全由人来定制,其先天结构决定了它能够比陆地城市做到更多的变化——比如将某一块区域彻底封锁或者舍弃。 他现在想动手无非就是要找回场子而已,同时也是担心夜长梦多,再怎么家大业大,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口袋里的钱无缘无故流走。 至于怕……那还真没多少。 不谈龙门的底蕴,单单是林露站在这里就足以让人安心。 事实证明,人家确实不是在说大话,说罩得住,那是真的罩得住,实力相当坚挺,连他和鼠王着两个老江湖都不知不觉的着了道,这位黄金树的领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用最暴力的方式摧毁了巫王的法术,还把它按在地上当成沙包来打。 那种全身沐浴在烈火之中、近乎同归于尽的战斗方式任谁看了都得心惊胆战,直呼狠人。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寻常人看到的是那种火焰的毁灭力,连法术都能燃烧,但是魏彦吾眼中所看到的是暗藏在毁灭之下的生机。 他可是看的清楚,那火不但对敌人威力强大,同样也会燃烧自己! 然而结果是像傀儡一样的巫王被烧了个半死,血肉之躯的林露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有受伤的迹象,那种程度的灼伤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就已经完成了再生,这是什么变态的恢复能力? 极致的破坏力搭配上堪称匪夷所思的恢复能力,这样的人物的确有着嚣张的资本,魏彦吾也不敢保证两个人全力一战他能不能胜利。 这位黄金树首领的手段可太多了,火焰的运用不过只是其中一种,他记得清清楚楚,在卡兹戴尔荒原融化了巨型源石虫的法术是何等恐怖,那把由神明尸体所铸造成的武器又是多么骇人。 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还远远不是他的巅峰实力! 林露说再看看,他跟着停手也未尝没有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黄金树实力底蕴的成分在,反正巫王的碎片已经复生,现在可以说是尘埃落定。 已经是瓮中之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马上巫王就用实际行动给他演示了一把什么叫做‘老前辈’。 魏彦吾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莱塔尼亚的王者竟然可以将自身当做祭品,引导一位神祇降临! 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他这老龙! 神祇啊……那可就不能轻视的,有时候神的力量并不一定会体现在直观的破坏力上,祂们所掌握的权柄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是再看看?还是打断他? 呼吸之间,魏彦吾便有了答案。 已经没有继续等下去的必要了,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那么多大起大落,还是稳一些的比较好。 心意先定,体随后行。 从黑蓑那里抽来的长剑整个剑身都被猩红的剑气包裹成纯粹的血色,老龙挺拔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越发高大,令人心悸的气势扩散开来,甚至让周边的空气都出现了细微的切割痕迹。 “老林,林先生。” 这个称呼说起来有点奇怪……魏彦吾也没太在意,沉声道:“不能让祂降临过来!”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直接闭上了眼睛。 人眼合,天眼开,一剑出,鬼神惊! 赤霄·天膛。 当破则破,当断则断,当弃则弃,当立则立! 以一念为剑,无物不斩,斩无不断,其威之盛,天亦膛目! 大风平地起,高天之上层云漫卷! 面对可能出现的神祇,魏彦吾没有丝毫留手,直接动了真本事。 这一剑没有绝影的灵动,也没有云裂的刚猛,就如同最普通不过的一次拔剑,只不过当那剑光闪现的一瞬,天地万物都随之黯淡。 银黑色的碎屑如荧光般飘落,剑刃自血色中一寸寸消失,只余下那一抹醒目的赤色。 无声,无息。 一闪,万物皆寂,神祇的气息戛然而止。 没有绚丽的效果,涌动着法术的闪光人形如同泡沫一般湮灭,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一手,可以啊。’ 林露眯起眼睛,对魏彦吾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与现在的他应该相去不远,就是魔抗稍微有点低,对精神类的法术抗性不强,差点就彻底着了巫王的道。 这一剑的技艺足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这条老龙对于赤霄剑术的掌握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陈那种拿着赤霄剑才能勉强发挥几分威力的半吊子根本没法和他相提并论。 对付一般的敌人,他连剑都用不到,甚至陈手握赤霄向他拔刀也不一定有资格让他出剑,差距实在太远太远,就连被一剑湮灭的巫王碎片也不能说就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总算是解决了。” 斩出如此惊艳的一剑,除了手中剑因为无法承受剑气而崩碎之外魏彦吾脸上连一丝疲惫都看不出来,或许那样的攻击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难以承受的大招,不能说是平A,也必然是能多次使用的。 老龙舒了口气,随手拍掉身上的尘土,又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好像刚才悍然出手的不是他一样。 “呵,急了?” 鼠王全程看戏,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小小的老鼠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从头到尾急的都只是魏彦吾一个人而已,从鼠王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完全是在龙门的掌控范围内的。 别看那些近卫局警员只能围在广场旁边没办法发挥作用,那只是因为能够使用的远程军械因为突发状况的缘故暂时没有就位——如果要应对这种等级的战斗,只能动用战争兵器。 而专门用于战争的源石兵器在市区内部部署是需要特别许可的,不过,只要那些重型兵器能够完成部署,那么广场的两个人,谁都逃不掉。 这些魏彦吾都是知道,而且比谁都清楚,急,当然可以急,但也没必要太急…… 既然打算借巫王的手试探黄金树,那何不做的更深一些? 一个依托于法术降临于此的神祇,能有多强? 至少鼠王不觉得祂能扛得住城防炮。 结果这个老家伙还是没忍住自己出手了,这试探的效果不就大大减弱了? “打坏了商铺你来赔?” 魏彦吾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视线扫过已经面目全非,甚至隐隐有露出下层钢铁结构的广场,懒得和这个老家伙多说。 单这一处广场的维修费就不少了,还等? 等着赔钱? 那个降临过来的神强不强他不知道,但是要把他打跑那绝对不是一点代价能解决的,最好的结果也是这片区域完全毁灭,那得多少钱来填这个坑? 关键是根本没必要那么干,时间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呢? “你们不会觉得就这么结束了吧?” 林露走到巫王湮灭的位置,伸手从地上捻起一撮碎屑,微微摇头。 再怎么说你们两个也是老江湖了,结果就这点警惕性? 好吧……这两位可能只是看起来老了点,论岁数还不一定谁更老……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连巫王都能不知不觉的影响你们两个的思维,还能够依托于一点碎屑重现于世,这样的存在真的哟那么容易被灭杀? 那一剑确实足够惊艳,但是要想就此中断一位神祇的降临,恐怕还不太够。 赤霄剑术所针对的并非是精神意识,而是实体和法术,魏彦吾可以一剑砍断一座大楼,湮灭巫王的身体,可这样的手段用在精神层面还剩下多少作用还有待商榷。 特别是,那位一直在插手这件事的酒神可是精通此到的高手…… “林先生什么意——” 魏彦吾向着围拢在广场边缘的近卫局警员挥手,示意他们过来打扫战场,闻言转过头来,脸色凝重了几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晦涩的波动从远方扩散开来,那是与巫王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的、神祇的力量! “是那些诱饵?!”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魏彦吾就想到了问题所在,赶来这边的路上他就接到了有关龙门多个区域出现能量爆发的大致报告,除去其中一个被直接摧毁之外,其他的都在短暂的爆发之后自行消散,现在看来,那很可能不是单纯的诱饵,而是早有预谋的谋划,难道那些人的目标不只是要复苏巫王? “酒神……有意思,倒是有点神的样子。” 林露赤着上身,抬起手指轻轻一吹,虚空中泛起层层波纹,托雷特从中跃出。 “两位,我先走一步。” 也不等魏彦吾和鼠王回答,灵马嘶鸣,四蹄踩踏空气凌空踏出,直接越过了广场周边的临时防线,踩着周边建筑的阳台屋顶向气息爆发的方向飞奔。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他和星熊破除掉的那个诱饵的方向。 看来那位酒神的手段要比他预想的更多,或许这次的事件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为了酒神降临而布置的局,所谓的巫王复苏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靶子,那些莱塔尼亚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自以为能够复活他们的王,实际上不过是棋子而已。 否则,一位神祇凭什么要和一群丧家之犬一样的凡人进行交易? 财富,利益? 别开玩笑了,神祇的生命往往以千年为计,人世间流传的事物有什么能入的了祂的眼? 凡人毕生所追求的,于神祇而言只是唾手可得之物。 与其用那些牵强的理由来强行解释,还是事件本身就藏着神祇的谋划比较靠谱,这也说的通酒神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这么卖力,不仅帮忙运送人员物资进入龙门,还给他们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庇护。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与神斗,其乐无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林露第一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才像话啊! 此前遇到的那些对手根本都不像样,没什么挑战性,更没有价值! 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林露纵马跨越街道,循着那四溢气息一路追赶,一眼就看到了半跪在街道正中央的星熊。 鬼族少女将那面三角盾牌压在地上,双臂都压在上面,看上去极为吃力,一篇像是雕刻一样的字迹印在盾牌的表面,几个近卫局的警员围在旁边,合力拖着一张用金属绳编成的大网罩在盾牌上。 神祇的气息,正是来自盾牌上的字迹。 用字来当做降临的媒介? 林露纵马飞奔而来,直接从马背上起跳,在半空中拉出身后的暗月大剑,带着凌冽寒气砸落。 咚! 一声闷响,地面为之一震! 盾牌被这从天而降的一剑直接砸进地下,肉眼可见的尘烟爆开一个圆环,地面上迸开密密麻麻的裂纹蔓延数米。 全神贯注的星熊只觉得双臂一阵发麻,強劲的震荡险些让手臂脱力,不由得抬头怒目而视,厉声呵斥:“别捣乱——呃,林露?”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寒气四溢的大剑,然后才是后面赤着上半身的男人。 此刻的林露一改平时轻松随意的都市青年形象,露出匀称的肌肉,焦黑的灼痕印在胸腹上,平添几分狰狞霸道。 “啊,交给我吧。” 林露笑着点头,一脚踩住盾牌,将暗月大剑随手插在了旁边,炽烈的火焰从他的五指之间燃起,一把按在闪闪发光的字迹上,外溢的神祇气息顿时跌落了一截。 第一百四十三章 酒神:崩撤卖溜 温润、冰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同时透过皮肤,很是怪异。 印在星熊盾牌上的字迹看起来像是直接刻到了金属里面,其实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的存在更像是附着在表层上的液体,入手的触感也切实说明了这一点。 林露必须得承认,这个世界的神花里胡哨的手段是真的多,各式各样千奇百怪,也不知道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交界地的半神或者神人就做不到这么多事,他们能够为世界制定律法,但本身其实更偏向于纯粹的暴力——交界地是尚武的,在拉达冈成为王之前,战斗祭典一直是最受欢迎的活动,下到普通民众,上到黄金之王葛孚雷都很喜欢,哪怕拉达冈在之后取消了战斗祭典的传统也没能改变这一点。 在交界地,战斗永远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所以无论是人还是神,他们一般都是直来直去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就算是法术也都带着一股子暴躁的味道——海摩大锤那一类的法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像是酒神这种操控人心、创造分身、还能依靠印记从遥远之外降临的手段在交界地根本找不到类似的东西,或许化身为托莉娜的米凯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的思维?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兴趣,林露也不意外,严格来说他也算是个收集癖,要不然也不会把交界地所有能够找到的武器都弄一份放到自己的私人收藏里,美其名曰‘王之宝库’。 只有梅琳娜和菈妮这样和他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所谓的王之宝库的里面大多数东西都是没人看得上的破烂——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好,但其中的绝大部分的确都是量产的制式武器,而且还是二手的,连商人都不怎么看得上。 “林露,这是什么?” 有林露插手,星熊和周围的警员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是被这面盾牌的突发状况搞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勉强应对,毕竟谁能想到一面盾牌会突然自己飞起来并且释放法术呢? 然而这种说出去都没人会信的事情还真就发生在了他们眼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星熊用了好多年的盾牌就突然和成了精一样,莫名其妙的开始搞事。 现在这玩意终于被人压制下来,作为盾牌的主人星熊马上就迫不及待询问。 般若她可太熟了,十来年的老伙计,毫不客气的说她连这面盾牌上的每一道划痕都了解的轻轻楚楚,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 听她问出来,周围的警员也都好奇的看过来,竖起耳朵听,他们也想知道一个铁旮瘩做的盾牌是怎么做到突然自己蹦起来唱歌的。 “坦白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马上就能知道。” 林露用脚踩着盾牌,手指上拜托年特别打造出来的法杖戒指闪闪发亮——在这段时间里,他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与交界地并不完全相同。 在交界地的时候作为褪色者,他使用法术或者祷告是会受到限制的,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 在这个世界使用法术或者祷告亦或是战技需要的不再是特定形式的物品,比如法杖之类的,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够沟通外在自然的媒介,所有他已经没有必要在随身带着一根法杖,那看起来还挺蠢的。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拜托年把魏彦吾送的那根法杖重新熔铸,改造成了能带在指头上的小玩意,可惜圣印记的技术比较复杂,暂时还没办法这么做。 蔚蓝色的法术光辉从戒指上亮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从空气中扯出道道绚丽的光带,光芒汇聚,缠绕成淡蓝色的圆球,宛如一颗小小的月亮。 事实上,它也确实与月亮有关。 卡利亚女王的象征魔法,卡利亚的双月之一——蕾娜菈的满月。 蕾娜菈女王曾在幼年时期遇见了月亮,从中领悟了独属于她的魔法,那就是在多年之后征服魔法学院的优美月亮。 从关系上来说,这大概算是岳母的魔法? 因为母亲的缘故,菈妮也会差不多的一招,不过她的那颗月亮和她本人一样,都比较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在,菈妮不怎么喜欢用那招,所以林露平常用的最多的还是岳母的月亮,毕竟岳母大人自己都不用了,他拿来用用也挺好的。 虽然外观和细节上有所差异,但是无论是蕾娜菈的满月还是菈妮的暗月其实都能做到差不多的事情——象征着月亮的魔法能够消除所触碰到的一切魔法,使其无效,就如同使用者的身份一样,所有魔法都必须臣服于王的法术之下。 林露使用这招正是看中了这个效果,他不清楚印在星熊盾牌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回事,有多少效果,更不知道怎么解决,索性就用魔法直接试试能不能强行抹掉。 尽管他本人是很想做点更惊险刺激的事,比如让酒神降临再打一场的什么的……但这里毕竟是龙门,大陆文明的商业之都,由于魏彦吾全城封锁命令这座城市本身就受到了很大影响,可不能再让一个神祇跑进来添乱了,这也是之前答应好的,如果酒神插手,那么黄金树就要负责将其拦截在外,现在算是兑现承诺,同时也是为了龙门的乱局能够尽快平息。 一个混乱的龙门,对黄金树而言也并不是好事。 稳定,才有合作共赢的基础。 所以啊……酒神还是安静点好,如果能被这一颗小功率的袖珍型满月直接按死那就再好不过了。 嗤! 淡蓝色的小月亮随着手掌的移动被按到了闪光的字迹上,绽开一片辉光,连带着盾牌都像是在魔法的作用下变了颜色,闪烁着幽幽蓝光。 “喂喂,我这……别把我的盾牌弄坏了……” 星熊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担心般若坏了能不能走近卫局的特殊渠道报销修复,要是她自己出钱的话可就太惨了,她那点工资除去日常的花销什么的根本没剩下多少…… “放心,坏了我赔你一个。” 林露拍着胸脯打包票,发出了财大气粗的声音。 他堂堂群星之王,别的不多,就是装备多,大赐福里面全是他的仓库,里面的有的是破——有的是神兵利器,区区一面盾牌,那还不是随便找? “那就行,那就行。” 星熊连连点头,紧张的表情稍微松弛下来,她其实并不在乎盾牌坏不坏,只要有人负责那就没问题。 【凡人,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林露的动作猛然僵住,目光停留在黯淡了许多的字迹上,马上就猜到了这是谁在说话。 这种口气,这种方式,除了那位不知道在谋划什么的酒神还能有谁? ‘我为什么不敢?你该知道,就算自诩不朽,我也有办法杀死你,彻彻底底的杀死,永远不可能复活的那种。’ 意识层面的对话林露倒是并不陌生,在交界地那种灵魂和肉体并存于世的世界里许多驻留在现世的灵魂体都会这招,因此意识到是谁在说话之后,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并且同样用意识交流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稚童手握利刃也无法杀死成人,你也一样。】 酒神传递过来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是从沉默了片刻的反应上来看还是有些作用的。 就算再怎么否认,酒神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受到了些许影响,那种寄宿在刀刃上的黑红色能量委实有些恐怖,能够伤害神祇的力量,让人想要忘记都难。 眼前的这只蚂蚁,的确有让祂记住的资格。 ‘这么说,你很勇哦?敢不敢站着不动让我砍一刀?’ 林露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要是酒神真的敢答应下来,他不介意顺手给祂来上一刀命定之死。 【稚童的玩闹,毫无意义。】 酒神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实际上却是赶紧岔开了话题,没敢真的接下来。 打打嘴炮也就罢了,在没有想到合适的应对方法之前祂可不想再对上那种力量,上次是分身遭殃,就算是那样都差点反馈到本体上,这次还来? 一道印记根本无法承载祂的力量,既然这个可恶的家伙在这里,那两个炎国神说不定也在,再弄个分身过来八成还是要被砍爆。 祂又不是傻子,还能主动往上送? 万一再被打死,那不是血亏? 场子肯定是要找回来的,但并不一定就要在现在。 漫长的生命让酒神更懂得思考与衡量,祂深知冲动与鲁莽无法解决问题,有时候,隐忍也是必要的手段。 【贪婪的欲望终将淹没自身,凡人,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盾牌上的印记陡然黯淡下来,仿佛随时有可能消散,林露能够感觉到附着在上面的神祇气息转眼间溃散大半,几乎没剩下多少。 嘴里说着狠话,酒神的动作倒是一点都不含糊,说跑路就跑路。 【窥伺神之力的凡人,我在克莱布拉松等你,缠梦古堡将会在你踏上高卢领地之时指引方向。】 ‘克莱布拉松?我会去的。’ 这个名字林露依稀记得魏彦吾也提起过,似乎是旧高卢国土的某个地区,在四国战争瓜分了高卢帝国之后就在酒神力量的影响下从世界上消失,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那里,就连留存在历史中的记载也只剩下只言片语。 现在看来,那大概就是酒神的老巢?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跟‘有本事你就过来,我在家等你’差不多,林露稍加思索就明白过来——说到底还是怂了。 酒神原本肯定是在龙门有什么谋划的,但是看到他之后直接就决定跑路,明显是担心情景重现,再跟上次在卡兹戴尔一样被砍掉一个分身。 可要是就这么忍下这口气祂又不甘心,只能扔下一句狠话表示自己不是怕了,祂大概根本就没想过有人真的敢找过去。 【哼。】 酒神没再说话,冷哼一声算是结束了话题。 下一秒,附着在盾牌上的字迹瞬间从黯淡转为明亮,其变化之迅速让以为酒神已经放弃了的林露都没能反应过来。 须臾之间,无形的波动朝着一个方向极速延伸,宛如一只不可见的大手从虚空中探出,一把握住了某种东西又快速收回。 当林露反应过来,留在盾牌的字迹又恢复了平静,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抢了就跑,神还真是威风。 算是被摆了一道,林露心中有些恼怒,看了一眼酒神出手的方向,大概猜到了祂从龙门带走了什么。 那个方向除了已经被魏彦吾砍死的巫王碎片还有什么值得一位神祇在意? 或许在神的眼中肉体的毁灭并不代表结束,看似湮灭的碎片也未必就真的彻底消失。 一手操控了巫王碎片的复生,又在最后将其带走,这就是酒神的目的? 一位醉心音律的王者和一位喜爱文化与艺术的神祇……两者之间没准有更深层次的联系也说不定。 林露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没有证据。 不过没关系,等他日后去一趟克莱布拉松就好了。 别人不敢去,不代表他也不敢,当然,那得是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行。 “刚刚那是什么啊?结束了?” 发现自己的盾牌彻底沉寂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星熊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用肩膀顶了顶林露,小声询问。 “结束了?应该是结束了吧。” 复活的巫王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就被砍了,想要搞事情的神也跑路,剩下的顶多也就是些在这次事件里被当成工具人来用的莱塔尼亚人,应该是不可能再翻出什么浪花来了。 所以说是结束了好像也没错。 想到这里,林露点点头,拍了拍星熊的肩膀。 “收队吧,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少女们的酒会预备 “老师,我能不能学你那招?” 金黄的树叶与阳光混在一起,熠熠生辉,满身汗水的小龙人双手撑着的膝盖微微喘息,忽的回过头来,小声问了一句。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小院里还是非常清晰。 “哪个?” 瘫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林露闻言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随口应付。 “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陈把训练用的木剑扔到旁边,两只手比划着,支支吾吾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卡利亚……卡利亚剑阵?反正就是那个能弄出一圈剑的!” “哦,那个啊。” 林露眯着眼睛想了想,觉得陈说的应该是辉圆剑阵,前几天清缴巫王余孽的时候他确实用过两次那个法术,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深法术,但是用来对付一些小喽啰还是不错的。 没想到陈对那个法术有这么大兴趣?这都过去两天了还念念不忘呢。 辉圆剑阵,那玩意确实是卡利亚的魔法骑士们用来配合剑术使用的法术,可攻可守,应用广泛,在这一类型的法术里面算是最简单的入门款,学习起来并不难。 ——但这个不难是以魔法骑士作为对比的。 能够成为卡利亚王室认可的魔法骑士,‘魔法’这个前缀其实就已经足够说明的问题了,他们不说每个人都在法术领域颇有天赋,至少也是个平均水平,跟他们比,陈那点法术天赋就有点…… 教倒是可以教,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考察保密的危险法术,不过以林露对小龙人的了解,她基本可以说已经告别这种法术了,喜欢也没用。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陈的法术天赋并不低,从她能够学会赤霄剑法,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熟练使用几种祷告就能看得出来,真正的法术白痴和这些东西都是绝缘的。 陈不是彻底的法术白痴,恰恰相反,她还能称得上颇有天赋,毕竟再怎么说也有血统摆在那里,不可能太拉,只不过她天赋……用长歪了来形容都有点牵强。 她……只能借助剑形状的法杖才能控制住法术能量,这种糟糕的天赋就注定了她最多就是能给武器上点附魔,最多能学会几个治疗法术和防护法术——因为那种东西是用在她自己身上的,熟练了之后靠肌肉记忆也能记住。 “那什么,我姑且问一下。” 林露虚着眼睛看向有点兴奋的小龙人,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是什么让你如此膨胀,觉得自己能学会正常法术了?” “……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有点心虚,但还没有放弃,她觉得自己既然能掌握那几个祷告,那么多练练的话,兴许也不是没有可能学会以前学不会的法术。 万一她学完祷告在法术方面一下子就开了窍呢? “老师~你就教教我怎么样?” “噫!” 林露打了个冷颤,顿时睡意全消。 这种撒娇一样的语气从别的美少女嘴里说出来总是会让人难以招架,但是从陈的嘴里说出来……也让人无法招架,属实是有点太慎得慌了。 主要她平时的人设就和撒娇卖萌这种行为不搭边,照猫画虎的硬学实在可怕。 “你好好说话!”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林露搓着胳膊上炸起来的鸡皮疙瘩盘算了一会,在陈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想学,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样,我马上要回一趟黄金树,等回来之后让你师娘教你,在魔法这一块她比我更合适。” 陈能学会法术的概率大概和老鲤找到另一半一样不可思议,林露不打算被她拖入到名为‘教学’的地狱里面去,索性把这件事推给菈妮。 他这边的材料已经准备好,凯尔希那边慢了几天,不过也都陆续就位,菈妮的新身体马上就可以开工,有着成熟且完整的工艺,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用不了多久菈妮就能摆脱那个狭小的人偶身体,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自由活动,给她提前找个徒弟也算是找点事做。 再说了,有伟大的星空律法掌控者、月之公主亲自教学说不定真的嫩引发什么奇迹呢? “师娘?是……那个闭着一直眼睛的女人?” 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梅琳娜,在她的了解里,只有梅琳娜能够配得上‘师娘’个称呼,别的只能算是不错的朋友或者属下。 让那个女人来教她法术?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想陈就感觉有些抗拒,她既不想让除林露之外的其他人教自己法术,也对‘师娘’这个称呼十分抵触。 所以小龙人干脆利落的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直勾勾的盯着林露。 “不是她,是……行吧,行吧,等我回来,然后我教你那个法术怎么样?” 林露被看的发毛,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要是别人,比如赫德雷那种敢这么磨,他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拍上去了,谁让这是自家徒弟呢? “那就说定了!” “定了定了。”林露从摇椅上翻身坐起来,要看陈还要继续往前凑,生怕她再提出什么折磨人的问题,忙不迭的小跑几步整个人直接消失在绽放的金光里。 “……我有这么吓人吗?” 看着林露消失,陈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坐到晃来晃去的摇椅边上,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有点自我怀疑。 按理说她长的,大概也不算差吧?怎么林露最近好像很怕和她待在一起一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还有…… 师娘啊…… 咀嚼着这个颇具炎国色彩的词,陈目光闪动,心里有点说不定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名义上是师徒没错,但是那天晚上她和林露可是…… 好吧,也没发生什么,不过既然都定下了那样的承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师徒关系来形容了吧? 头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师娘来,陈总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 “陈?” 忽然,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很紧张的样子,熟悉的声音让陈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惊愕的抬头,发现平日里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上司竟然出现在了院子的门口,还换了一身从来没见过的休闲装。 “九?” 这几天被勒令不能出去,也不能去近卫局上班,在陈的印象里,九为了救她身受重伤,还感染了矿石病,现在应该还躺在医院里才对,怎么会突然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这里?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陈正在思考九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就看到九的后面又多出一个人来,身高足足比九高了一个头,一头绿发披洒下来,爽朗的笑着,朝着她招收。 “星熊?” 这下陈更懵逼了,一时间竟没想到该说什么才好。 理论上来说,九和星熊都是不应该知道这间院子才对,她们怎么今天一起过来了?现在可是工作日,她们难道不用上班的? “我听林露说他换了住处,你也在这里养伤,正巧这地方离我那不是太远,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路上遇到九,她也要过来这边,我们就一起来了。” 星熊从九旁边越过来,手里还拎着两个水果袋,随着她的走动,一股特别的气味飘散开来,陈抽了抽鼻子,顺着味道看过去,正看到水果袋里装两个大榴莲。 “……你怎么想到拿榴莲过来看病人的?” “这个啊。” 星熊把袋子放在地上,两手一摊,笑道:“这不是全城戒严搞得不少店铺现在都还没正常营业,我看街上有卖这个的就顺手买了两个,好歹也是水果不是?” “那确实。” 榴莲确实也是水果,这话有理有据,完全没有毛病,陈勉强的点点头,看向站在门口好像十分纠结的九,想了想,走过去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九?你这怎么了?” “啊!没,没事……” 九恍然惊醒,扯出一个略显勉强的微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陈的手掌。 “不要离我太近,我……” “我知道。” 陈略微沉默,忽的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谢谢,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必这么说,我并不后悔。” 九愣了一瞬,赶紧后退想要和陈拉开距离,但是陈抱得太紧,以她的力量完全没法挣脱。 “难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你是不是感染了矿石病吗?” 陈大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想起来之前林露好像说过九已经从近卫局离职,现在算是黄金树的成员,所以她今天过来,应该就是想要报个道? “我知道你不怕,但是……” “矿石病?” 星熊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她皱着眉头靠过来,那副表情让九的身体猛然僵住,近而低下头去。 “九为了救我被源石炸弹伤到,所以……” 陈小声解释,星熊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手掌狠狠的落在九的肩膀上,将她拍的一个踉跄。 “我说你这一路为什么老躲着我,就因为这个?在你眼里我们就是这种人?” “不是,不是……” 九连忙否认,但是仍然低着头,与往日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不再是雷厉风行的近卫局组长,只是一个对未来的命运感到茫然的小姑娘而已,面对昔日的同伴,也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敢进行过于亲密的接触,生怕影响到她们。 “亏你还是组长呢,难道不知道除非被源石结晶直接刺入身体,否则感染者是不会传染的矿石病的?” 星熊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把九压在自己身上带着她就往里走,大大咧咧的模样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因为九的感染者身份发生变化。 “陈,林露不是也在这里,他人呢?” 强压着九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星熊晃着脑袋四下看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有点小失望。 她今天过来本来还想和叫着林露和陈一起出去吃顿饭喝点酒的,现在又遇到九这个事,那就更要一起聚聚,解解九的心结了。 虽然林露在之前的事件里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在龙门的地位都和以前的他截然不同,但是星熊不在乎这些,在她眼里林露仍然是朋友,这就够了。 “老……林露他有事出去了,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这样啊。” 这个答案在星熊的预料之内,她点点头,视线从陈和九的身上扫过,爽朗一笑:“既然他不在,那就不等他了,难得今天都有空,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他们不让我出去。” 陈有些意动,虽然她一向不喜欢吵闹的聚会,不过和真正的朋友一起那就另当别论,九现在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或许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宣泄一下情绪。 不过,她现在还是被禁足的状态,而且连个理由都不给,就只说不许出门,偏偏这话还不是魏彦吾说的,而是文月夫人说的,这就很难办了。 “那好办,我买回来,咱们就在这里吃!” 陈的为难不算什么大问题,至少星熊觉得并不难办,既然不能出去,那就不出去,她们把饭菜买回来吃不也是一样的? “那麻烦你了。” 陈也觉得这么干没什么问题,笑着揽住了九的肩膀,小声道:“可惜今天林露没在,不然你见见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其实加入黄金树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还能继续当同事。” “哇,你们都加入了那什么黄金树?” 星熊听的真切,夸张的喊出声来,开玩笑似的拍了拍胸脯:“要不我也辞职陪你们一起加入算了,这边福利待遇怎么样?” “好啊,欢迎之至,待遇绝对让你满意。” 沐浴在阳光下的小黄金树上光芒闪耀,林露从里面走出来,把在场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九?欢迎加入黄金树,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林露,黄金树的首领。” 黄金树的首领,林露? 九愣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她未来的老板了,陈的老师,整个龙门都要给他面子。 “您,您好。” 面对这样的大人物,九不自觉得就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对她来说,这位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说是把握着她的命运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不紧张?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陈:震撼龙龙 “不必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人,对不对?” 林露笑着走到星熊身边,眨了眨眼睛。 “是啊,一点都不可怕。” 星熊叹了口气,一手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怕,当然是不怕的,她和林露也算是老熟人了,再加上性格使然,哪怕知道了自己的小伙伴比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强上不少,也不至于在彼此的接触态度上又什么变化。 但是九不一样,她算是比较传统的炎国人,而且……如果不是事先就很熟悉的话,也确实很难拜托身份的影响。 能够和龙门官面领袖魏彦吾还有地下无冕之王鼠王谈笑风生,这样的地位足以让龙门之中的大多数人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除了用时间去习惯之外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啊…… 本来这次酒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帮九消解一下内心的茫然和忧虑,怎么看都应该是比较放松的,可要是林露在这里……现在这状态九还能放松的下来吗? 恐怕很难吧…… “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你们吃你们的,我这马上就走了。” 星熊一向不会藏着什么心事,属于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那种人,猜她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容易。 林露几乎都不用过多思考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笑呵呵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会参加少女们的酒会。 在他看来,九现在的状态九等于是勤勤恳恳的社畜突然接到了自己被解雇的通知,然后马上又被强制塞到了另一家公司里面,过往一切交际和工作环境都在眨眼之间消失,未来的同事和老板乃至于待遇都是未知,会感到仿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在这个存在着许许多多长生种的世界简直不要太年轻,就算是陈和星熊也是一样。 林露自认为并不擅长这么细腻的交际,还是不要参与到她们的酒会里面比较好,毕竟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还会对当事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而且,他确实也没有胡说。 用于制作人偶身体的材料目前已经就位,他急匆匆的跑回来可不是为了偷听少女们的谈话,原本的目的就是来拿一趟之前忘了拿走的定制版至纯源石。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回去拉特兰探亲,预计一个月之内是不太可能跑回来了。 年和夕又明确表示不打算参与到这件事里面,以至于在制作人偶的过程中真正能够帮得上忙的就只有下了血本呢主动要跟着学习想光技术的凯尔希。 至于赫德雷、伊内丝还有W,她们三个没有一个能跟这种事沾到边。 赫德雷和伊内丝每天盖房子盖的热火朝天,W天天窝在无人的角落里锻炼祷告,有时候还会出去一天做一些小任务锻炼自己。 要是让他们去炸了哪个地方或者和谁打上一架都很好办,但是要说是这种绣花一样的精密操作,那还是算了吧。 所以在这件事上,林露只能亲力亲为,自己动手,指望不上别人。 谁让这是自家老婆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那下次,下次一起” 听林露这么说,星熊连连点头,抱歉的笑了笑。 虽然这么干多少有点小问题,不过今天这桌酒确实是只有她们三个才是最好的,只能对不起林露了。 反正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大不了过几天再请客就是。 并没有打算在龙门买房的星熊警官一向不会存钱,一点都不在意请客吃饭。 “对对对,您忙,你忙.” 陈也跟着干巴巴的点头,她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本来在禁足期间办就会这种事就有点不太像样,更别说要借用的还是林露的地盘,结果到最后这里的主人反而是不能参加的那一个,这么干多少有点不地道。 “那我走了,我不打扰。” 看着眼前笑得异常尴尬的两个女人,林露无语的摸摸脑袋,感觉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有点多余了。 事实上现在就很多余。 那还能怎么办?撤呗。 从屋里拿出一个封闭严密的密码箱,林露没有打扰已经开始整理院子准备地方的三个人,悄悄的开启了赐福传送,还特意压制下了传送时候的特效,免得惊扰到别人。 身为院子的主人反而要跟做贼一眼小心翼翼的,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林露也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了。 ----------------------------------- 黄金树,大赐福,圆桌厅堂。 放下手里的箱子,这间特别清理出来的房间已经准备就绪,墙壁上挂着整整齐齐的图纸,其余的所有陈设都被清空,只留下一张长桌,这就是今天的‘操作台’了 没办法,大赐福里房间不少,但是还真的没有一间是专门用来制造特殊物品的,只能将就着用了。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凯尔希正在观摩图纸,听到动静之后回过头来,一双猫耳轻轻抖动,十分吸引眼球,看的林露眼角跟着一跳。 “你……你不会掉毛吧?” “我不认为这个笑话很好笑。” 凯尔希面无表情的回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冷笑话一样的问题已经逐渐有了抵抗力,没准这个是好兆头也说不定。 “为什么允许我如此详细的观摩图纸?” 她回头看了看背后挂在墙上的设计图,其构思之详细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整个人偶所涉及到的每一个零件都被详细的规划出来,几乎可以说是傻子都能看懂几分。 哪怕是事先说定了要共享人偶制作的部分记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说了让你学,那就肯定让你学,你看了又能怎么样呢?” 林露从她身边走过去,似乎毫不在意,那一瞬间从眼底流露出来的轻蔑和淡定让凯尔希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是不是在说:我把图纸摆在你的面前都没有用,以你的才能是不可能学的会的?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如此无力。 无论是武力还是技术都落了下风。 在黄金树的这一天,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那两个炎国神给耍了,她们和黄金树的关系根本不像是她和特蕾西娅所想的那样,林露真的就是这个地方的绝对主宰,连神明也无法违逆他的意志。 “……谢谢” 不管怎么说,黄金树这边确实兑现了诺言,不但公开了资料还让她可以参与到一次实践当中来,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无可挑剔,就算是凯尔希这样的苛刻的人也必须要承认这一点。 “好好看,好好学。” 不知道为什么,林露总是喜欢时不时的撩拨一下凯尔希,要是能看到猫猫头急了的话就更令人愉悦了。 可惜最近这猫猫头学精了,不想最开始刚来到黄金树的时候稍微挑拨就可以轻松拿下的水准,多少有点令人遗憾。 “骨架,骨架……” 嘴里念叨着,林露看了一眼旁边悄悄凑过来的白色猫猫头,构思流程的同时也有点想笑。 他结合交界地的技术设计出来的图纸是那么好抄的? 他敢说像凯尔希这样偷偷的记图纸,到最后就算让她真的一丝不差的全部记住也没什么用。 凯尔希想的一点都没错,林露就是觉得把图纸放在她眼前让她抄都没用,这具人偶所用到的技术有一部分除了黄金树的人之外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会。 换而言之,这套图纸抄回去没有黄金树的支撑强做出来也是没用的,顶多算是个大型手办,还是质量比较低的那种。 当然,这就是凯尔希自己的问题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别人能有什么办法? 凯尔希大概能猜到,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只能竭尽所能的去记住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力求勤能补拙,万一呢? 林露也不管她,就由得她去记,自己则是拖着早就准备在房间里的储物箱走到桌子边上,从箱子里拿出一根根提前铸造好的金属骨架开始拼装。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嘴上说着她绝对不会帮忙,但是就像夕画了图纸一样,她也提前按照要求把所有的金属部件都给铸造出来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难点,只是需要根据图纸将处理好的零件组装起来而已,有点像是在拼拼图。 等到整体骨架大致完成的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步,算是比较依赖技术的环节。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从最开始的空无一物,桌面上开始逐渐出现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娇小的人形轮廓。 ——虽然一向傲娇的菈妮小姐估计会希望自己的人偶身体能够略微的‘伟岸’那么一点点,不过林露还是觉得这种事应该尊重原著才对。 菈妮的本体他是没有亲眼见过,所以这次的人偶仍然是以她在交界地的时候所用的那个为蓝本设计,突出一个小巧玲珑。 当然,在外形上还是要进行一些艺术加工的,怎么说也得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不是? ------------------------------- 黄金树这边干的如火如荼,同一时间,在龙门的黄金树庭院里,少女们的酒会经过短暂的准备也办了起来,参与的人不多,只有星熊、陈和九三个人。 许是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九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逐渐的也参与到陈和星熊的交流里面去。 “话说,林露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啊。” 说着说着,星熊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林露身上,抿了一口酒,语气略微有些复杂。 她想起来不久之前林露特意要走她随身佩戴的护身符的事情,当时他看起来还只是个有点神秘的企鹅物流快递员,没成想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见面的时候不仅实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地位也提升到了能够跟掌控龙门的大人物们谈笑风生的地步,实在令人感叹。 “当然,像林露这么好的人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陈对此也是十分赞同,真要她说,其实她也说不出到底具体是哪里好了,反正就是感觉和林露相处很舒服,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和面具。 “林先生,确实是个好人。” 九捧着酒杯,眼神闪动,轻轻点头。 林露是她的救命恩人,还在她被龙门抛弃的时候把收留了她,她自然是说不出什么坏话来,担忧归担忧,但是对于林露这个人本身她还是充满感激的。 “是吧。” 星熊一口喝尽杯中酒,脸色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泛起一丝红润,眼神也带上了一点点似有似无的迷离。 从开始到现在,就只有她喝的最多,一杯接一杯几乎都没停过,即便是擅长饮酒的鬼族也是没办法完全免疫酒精的。 “我跟你们说啊,林露那家伙还特意要走了我的特身物品来着,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噗——!” 陈刚喝到嘴里的酒瞬间喷了出去,九慌忙躲避,差点被淋到。 “咳,咳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骤然从星熊嘴里听到这个‘惊人’的笑死,陈直接没绷住,整个人都不好了。 索要女孩子的贴身物品——这是什么变态的行为啊! “啊?你不是知道吗?就是那个木牌,护身符,我可是天天戴着戴了好久的。” 星熊奇怪的看了一眼陈,没搞懂她在惊讶什么。 “这,这样吗……” 意识到自己好像想歪了,陈眼神躲闪,连忙转移话题。 “就,就只是那个的话,怎么也不能认定林露就是,就是喜欢你吧……” “那谁知道呢,反正我是这么感觉的。” 星熊两手一摊,毫不避讳这个话题。 “实话实说,林露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啊,我还打算等有机会亲口问问他呢,万一他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也不是不行?” “啊?” 陈端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睁大了眼睛,脸色呆滞,傻愣愣的看着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星熊,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小老妹? 我把你当朋友,结果你想当我师娘?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于是话题逐渐变得奇怪 林露是好人吗? 或者换个说法,他是值得信任并且托付未来的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讨论的必要——至少对于陈而言确实是这样,她根本不会怀疑林露是否可以信任,连类似的想法都不会有。 在林露拔出她的赤霄剑,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前,他们的合租生活就已经持续了几个月。 那时候在刚刚入职近卫局没有多久的陈警官眼里自己这个合租室友的品行就已经完全过关,并且积累了不少好感。 看似随意散漫的生活态度,却从来不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所有的私人行为都被完美的规划到‘私人’的范畴,完美到在日常生活中陈几乎感觉不到林露作为室友的存在感。 男女合租的某些可能存在的不便完全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无论是洗澡、上厕所、清理卫生还是个人物品的管理,两个生活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却仿佛成了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互不干涉,仅有的交集仅限于偶尔碰面的寒暄,仅此而已,这也是陈一直没有更换住处的原因之一。 钱的问题实际上还在其次,主要是与这样的人合租陈是十分满意的,所以没有必要为此耗费多余的精力。 陈并不擅长交际,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客套话来,但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的高材生毕竟不可能是个傻子,缺乏社交的经验不代表一窍不通。 两个人的生活里怎么可能如此巧合的出现这么理想的合租环境?只要稍微想想都能知道肯定是有一方在迁就另一方,并且为此特意调整过生活规划和习惯,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平行线。 虽然嘴上不说,陈其实一直都在心里急着这份迁就,好感度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所以渐渐的她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防备林露。 这份好感,在林露展现了力量并且明确表示会帮她找回姐姐、解决当年的仇怨之后已经抵达了一个顶点。 少女的心思其实是很单纯的,她并不想魏彦吾那样老谋深算,心里总是有说不完的算计,年轻的幼龙还遵循着最简单的人际关系——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对现在的她而言,林露不仅是室友,也是传授她法术和指导剑术的授业恩师,还是愿意帮助她解除心结的恩人,本身又在之前就有着不低的好感度。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林露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和分量,甚至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一起生活已经成了习惯? 陈不知道,她几乎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两个人的关系,只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当喝到有些微醉的星熊打趣一样说出‘似乎也不是不行?’这种话的时候,陈才恍然惊觉,原来她已经有这么在意了,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她却下意识的将其当真,甚至没法控制自己将这当成玩笑。 仔细想想,从林露说出那句‘等你师娘来教你’的时候应该就已经不太对劲了吧? 她在下意识的抗拒,抗拒林露身边出现比自己关系更为亲密的女人,并且对一切相关行为抱有警惕。 这正常吗? 显然并不。 以普遍常识而言,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学生与老师,朋友与朋友之间,这样的情感,只会体现在恋人或者近似的关系上。 陡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之后,陈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甚至险些打翻酒杯,好在多年久经锻炼的身体掌控力让她勉强维持住了体面,没有失态。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 被大脑陷入半停机状态的陈直勾勾的盯着,哪怕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星熊也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连忙打了个哈哈,想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她确实也只是随口说说,这种事怎么可能跑到本人面前直接询问?万一是自作多情或者别的那什么那以后还怎么见面?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真要确认的话,那也得在以后慢慢的观察,要是真的有类似的苗头那就绝对不可能被完全隐藏起来,时间长了总是能看出来的,星熊可不想因此损失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别看她的性格好像和什么人都聊的来,实际上能够被她认可的朋友并不多。 不过,虽然没打算真的去找林露亲口询问是不是有这方面,但是星熊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玩笑。 多少真话是夹在玩笑里面说出来的? ——如果林露真的有这方面的意思,那么她是真的会考虑,并且有很大概率会直接同意。 反正以年龄而论她也确实是到了该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在很多地方像这个年纪的女性都已经当了母亲,而她长这么大还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不管是个性还是身材她都是属于令人望而生畏的类型,这一点连星熊自己也是很清楚的,所以她基本没怎么想过这方面的事,因为想也没有用。 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的老婆长的比自己还要高大强壮,而且力气大的不像样,还有经常喝酒的坏习惯,最重要的还是近卫局的警员,平时几乎没什么假期,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反正对于自身的感情问题星熊一向是抱着悲观态度的,要是林露真的有意思,那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于她而言想要找个能接受自己的人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这人她还是抱有相当好感的,这种天降馅饼的好事哪里去找? 鬼族的行事风格一向直来直去,要是发现林露真的有这方面倾向,那么星熊觉得如果必要的话,她这边进行亿点点主动出击也不是不行。 不过…… 星熊笑着给杯子里倒满酒,余光似是不经意间扫过陈呆滞的表情,心情有些微妙。 据她所知,林露现在应该是陈的授业老师,并且两人之前就是不错的朋友。 可是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有了这么大的反应,这放在师生和朋友的关系上真的合理吗? 这已经可以说是就差没直接说出来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觉到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说不定瞎子听完都能分析出来。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我,我就说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么草率……” 稍微回过神来的陈干巴巴的应和,只觉得唇焦口燥,本来就不怎么擅长交际,现在更是连一句像样的话都很难凑出来了。 她知道现在这情况最好是赶紧说点什么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把大家讨论的问题拉到别处。 可是,说什么啊? 而且就这么轻飘飘的带过去的话,总觉有点不甘心…… “确实,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草率决定,就算是我也是很在乎的。” 又是一杯酒下肚,星熊的脸色愈发红润,看起来似乎是有了些醉意,慵懒的声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所以还得观察啊,可不能搞砸了。” “嗝~不过如果是林露的话,也确实能接受啊……” 她这么说着,看似醉意朦胧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促狭,有意无意的观察陈的反应。 “不,不行!” 小龙人的反应比预想中的还要激烈几分,竟然直接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啊,怎么不行?” 借着醉意,星熊直接反问回去。 是啊,为什么不行? 陈张了张嘴,心直口快的喊出去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立场说这种话,顿时尬住了。 “我是说,不行啊,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认定呢?就算是林露,这么大的事情也是要再三斟酌吧?” 木讷的大脑在尴尬的气氛中满负荷运转起来,陈像模像样的说了一个理由,实际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在星熊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她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倒是没必要继续拿陈打趣了。 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简直不要太显眼,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当局者迷,或许只有陈自己还觉得问题不大。 仅仅是这错漏百出、牵强附会的三两句话,星熊就可以确认陈对林露的感情绝对不止于‘师生’或者是‘朋友’。 这人有问题!有大问题! “说的也是呢。” 心里确定了答案,星熊眼珠一转,忽的看向缩着脑袋低头沉默的九。 “话说,九你现在也不用在近卫局上班了,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比如找个另一半之类的?” “啊?” 九猛然抬头,目光惊愕,茫然的左右看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她都已经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连话都不敢说了,怎么这两个人还是把火烧到了她头上?这岂不是无妄之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自从话题转到林露身上之后气氛已经开始不对劲起来了,演技异常蹩脚,几乎等同于自爆的陈先不提,星熊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确——准确来说她从头到尾都根本没掩饰过,已经明牌了。 事关自己的两个朋友,并且她们讨论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九可不敢随意掺和进这种话题里面,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可没想到沉默了半天,还是被星熊给强行拉进话题里了,就不能把她当个小透明吗? 你们两个家伙要抢男人,何必还要拉上我垫背呢? 九已经嗅到不妙的味道了。 和这两个家伙不一样,她现在可是加入了黄金树,未来的命运全都攥在林露这个首领手上。 身为员工,还是新人,这要是参与到老板的感情问题里面去稍有不慎还不得被当成出气筒?万一因为这个被扔到乌萨斯冰原上挖土豆怎么办? “嗯?你不至于对未来没有一点规划吧?”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九已经顾不得什么担忧和迷茫了,在这么下去她就没有担忧的必要了——龙门外面不远就是乌萨斯的冰原,是个挖土豆的好去处,她可不想上班的第一天因为左脚先进门被罚出去喝西北风。 “啊,头好晕,我喝醉了!” 情急之下,九直接舌头一吐,哐当一下栽在桌子上,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你们两个家伙别想把我套进这个话题里面! ‘你还能表演的再浮夸一点吗?’ 星熊颇为无语的摇了摇头,可惜没能忽悠到九的同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九应该不是可能出现的对手。 “林露是挺好的不错……可是他已经有老婆了啊。” 忽然,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态,陈幽幽的说了一句,咕咚一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大约是酒精的作用导致思维没有平时那么灵活,直到这时她才想到,林露可是已经亲口说过‘师娘’两个字了啊…… “啊?那也没什么吧。” 星熊有点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发,有些不明白陈忽然来这么一句是想要表达什么。 “你觉得没什么?” 陈瞪大了眼睛,大为惊讶,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星熊的惊人发言给镇住了,不知不觉间就好像矮了一头一样。 “当然没什么啊……” 星熊想了想,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你是说……大概是文化观念不一样吧?东国那边本来就是不是一夫一妻的制度,而且据我所知炎国也是有三妻四妾这种说法的吧?据说在某些国家一个男人能养活更多个老婆才是实力的象征呢。” “那不一样吧!” 星熊一再的震撼发言属实让陈有点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都差点崩溃,酒精上头的状态下她甚至有种揪住星熊的领子把她拎起来狠狠的质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从刚才开始她们讨论的话题就开始向着莫名诡异的方向偏离,为什么你能一脸淡定甚至理所当然的接受这种事情啊! “……” 趴在桌子上的九小心翼翼的把身子缩的更小了些,力求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被突如其来不明AOE给波及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捏一只菈妮 远在卡兹戴尔的林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成了少女们所谈论的重点。 大赐福内部,在凯尔希和梅琳娜的辅助下,菈妮的人偶身体已经具备了大概的框架——在这个过程中凯尔希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在巴别塔兼任着医疗部主管的猫猫头有着相当深厚的医学造诣,特别适合进行细致的调整,基本是不会出错的。 当然,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年小姐也功不可没,经过她的手制作出来的金属部件有着近乎完美的尺寸和比例,根本用不着耗费多余的精力去手动磨合调整,拼装进去直接就可以用。 唯一有些遗憾的地方就是最初版本的设计有很多地方都没能真的用上,比如某些极具艺术色彩的变形功能什么的……那些功能实现起来太过复杂,很难在如此纤细的身体上实现。 不过除了林露本人之外,就连梅琳娜都觉得砍掉那些不靠谱的设计是好事,就算是现在这样,她都想象出菈妮醒过来之后暴怒的样子了。 “这样身体内部就大概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调整外观……这个不算太难。” 看着自己亲手拼凑出来的、内部塞满了各种意义不明装置的人偶,林露感觉应该是差不多了。 别的暂时先放到一边,至少现在桌面上已经能看出来大概的人形轮廓,该放进去的也都放进去了。 人偶嘛,就是这样的,只要看上去差不多那么实际上有点细微的小差别也是无上大雅的,毕竟驱动这玩意的不是仿人体结构,而是一套完整的、独立存在的动力系统。 只要大方向上的结构靠谱,那基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把这个粗犷的人形给美化成菈妮的身体外观就可以。 这方面主要交给梅琳娜来负责,林露自认为自己并不擅长化妆,所以也不打算过多插手,免得惹出什么笑话来。 反正只是外貌上的调整,交给梅琳娜绰绰有余。 “让我来就好了。” 梅琳娜眨了眨眼睛,开始给人偶蒙上类似血肉的柔软材料填充。 这次的人偶和菈妮在交界地用过的那个可是完全不一样,花了大价钱的结果就是它的最终成品可以在外观上极度接近人类,至少可以做到九成以上的相似度,比那个四只手的蓝皮稻草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你觉得菈妮对这个部位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工程进行到末尾,梅丽娜手里拿着两份材料在人偶的胸口比划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微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把这个部位给做的稍微大一点她就感觉充满了违和感,仿佛只有平板才能完美契合菈妮的气质。 “……应该是无所谓的吧?” 林露摸着下巴,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毕竟她连那个麻绳做的粗制滥造的稻草人身体都能接受,想来应该是不会太在意这种细节。” “……不,我很在意。” 突然,幽幽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林露和梅琳娜齐齐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寄宿着菈妮灵魂的娇小人偶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大大的帽檐一晃一晃的。 “为什么你们俩在做这种事之前不能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呢?” 菈妮的声音听上去怨念十足,小人偶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脚踢过来,但是由于身高的原因,努力到极限也只能踢到林露的小腿…… 今天的月之公主殿下也是威严满满! “好了好了,你现在醒过来不也来得及?” 林露把公主大人捧在手里托起来,放到桌子上面,眼神瞟向梅琳娜手里的两团材料,用手掌比划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填充到这样怎么样?” “全都塞进去!” 如果不是人偶的脸做不出表情,想必菈妮现在应该是已经是很气愤的表情。 “……不,我觉得在这方面还是实事求是一点比较好。” 梅琳娜大致估算了一下手里的材料,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觉得要是真的把这些都塞进去的话那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这么自欺欺人的话只会显得更加悲哀吧? “你什么意思啊!” 菈妮气的在桌子上直跺脚,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什么叫实事求是? 她……她还有身体的时候也是有身材的好不好! 而且胸口的问题暂且放到一边,这个人偶的身高看起来为什么只有一米六左右啊?! 这,这竖起来比梅琳娜还要矮,她无法接受! 这是渎神!严重的渎神! “但是我在王城见过你在王座下面的座位,那张椅子不但放在最边缘的位置,还比其他的小了那么多……” 林露在旁边小声比比,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顿时闭嘴不敢再说。 “那椅子是用半神的标准去对比看上去才小了那么一点的好不好!我根本没有这么矮的!” 菈妮据理力争,试图挽回一些公主的威严。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在场的除了一个凯尔希是外人之外,剩下的两个对她的性子都太了解了,根本不吃这一套。 “反正是临时的身体,你就先将就一下怎么样?” 林露两手一摊,表示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无能为力。 “我可是找了最好的材料给你做的身体,可比你以前用麻绳什么的随便拼的那个稻草人强多了,谁让你在画设计图的时候没醒过来呢?现在材料都已经是定型的,改是没有办法改了。” “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故意的……” 菈妮哼哼唧唧的撇过头去,伸手摸了摸桌面上的人形骨架,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 “这身体的性能经过我专业的设计,绝对远超你的想象!” 林露拍着胸脯保证,语气里满是自得。 “等下你就知道了,它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用!” “……你不会在上面搞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菈妮摸着骨架的手臂微微一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偶制作技术到底怎么样,但是她了解林露啊! 能够让这个家伙这么兴奋的事情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涉及到这种私人设计的东西……这家伙不会给她偷偷整了个大活吧?! 如果这具身体真的全部都是由林露亲自设计的话,那她简直有点不敢想了。 想到这里,菈妮扯了扯自己的帽檐,脑袋在林露看不到的角度望向了梅琳娜,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惜,事与愿违,梅琳娜轻轻点头,意思十分明确——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瞬间,菈妮有种想要退缩的冲动。 “放心,这可是你接下来要用的身体,至少也要用上几个月,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和你开玩笑?” 林露收敛了一些笑意,说的十分认真,要不是有过前车之鉴,菈妮差一点就信了。 可是没有办法,身体都已经做出来了,再怎么样也得用一下试试,就算这家伙搞了什么奇葩的设计那也应该比这个限制严重的娇小人偶要强的多,至少能够自由活动不是? ‘想不到黄金树的技术已经到了这个水准……’ 亲密互动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某个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从头沉默到尾的菲林在看到娇小菈妮的时候陡然睁大了眼睛,瞳孔地震。 凯尔希深知自己还没有争取到足够的信任,在这种处境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多做、少说,尽量不要发表意见,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所以她全程都没有参与到话题里面的意思,努力扮演成透明人,可是当娇小菈妮出现的时候,她是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人偶,一个活着的人偶! 能够自由行动的人偶或者布偶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算罕见,有很多手段都能够做得到,但是这一个不一样。 凯尔希敏锐的注意到小人偶的侧脸上连接着一个透明的蓝色影子,那是……灵魂? 她本以为黄金树处心积虑的要从其他人那里获取相关资料是准备用在某个成员身上,就像她想要用在特蕾西娅身上一样,可是眼前的现实告诉她,这绝对不是黄金树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技术,他们早就有办法让灵魂脱离肉体独自存在,甚至可以随意寄宿在死物上面!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林露曾经和她说过的谜语——对于黄金树而言,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 现在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完全的证实。 之前被召唤出来作战的透明影子,现在依附于人偶存在的灵魂都切实的证明了黄金树确实有着干涉灵魂的力量,那么,死亡对他们来说确实并非终点,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是启点也说不定。 一切肉体上的损耗、病痛、折磨,对能够随意更换身体的灵魂而言都毫无意义。 古老的萨卡兹巫术中有对应亡者的术式,莱塔尼亚也流传着不被承认的黑暗法术,它们都与灵魂有关,但是都没能做到这一步。 能够让灵魂展现在物质世界的法术,凯尔希敢断言这绝不是那份从巫王旧部手中夺取来的资料能够做得到事情。 如果巫王掌握着这样的技术,那么他怎么会死? 谁能杀死一个可以像换衣服一样更换身体的人? 她不觉得那份资料里面的相关技术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那么,解释就只剩下一个了——黄金树这边,有着一套自成体系的与灵魂相关的技术! 实际上她猜的也确实没错,灵魂这一块黄金树还真的相当有话语权。 实际上林露要从剧团抢过来的只是他们的人偶制作技术而已,虽然报幕人的记忆里确实也有如何将灵魂转移到人偶里面的技术,但是那种东西和林露自己掌握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工厂和小作坊的差别,根本没有可比性。 交界地对于灵魂的操控已经相当成熟,甚至可以做到让灵魂以实体的方式显现于世,不只是黄金树,卡利亚的魔法学院也有很多相关的技术,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研究起源的魔法师们将灵魂寄宿于‘辉石’的核心里面,同样可以做到随意更换身体。 哪像报幕人所掌握的那种法术,使用的时候需要很多准备不说,还得通过类似献祭的方式才能达成,而且不保证一定成功,后遗症还可能影响神智,除了真的能把灵魂塞进人偶之外可以说几乎找不到什么优点。 “五官的雕琢我可以自己完成,先检查一下是否有需要修正的缺陷。” 类似皮肤的材质覆盖上人偶的表层,原本填充了各种东西的骨架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商店里的塑料模特,除了人形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菈妮迫不及待的跳到了人偶的肚皮上,小小的身体瞬间软倒,成了一个无人操控的空壳。 空气中浮现出绚丽的蓝光,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从娇小的人偶身上脱离出来,钻进了大人偶的体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 旁观的凯尔希顿时目瞪口呆,见多识广的大脑都呆滞下来。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我是真的没见过.jpg 她还沉浸在黄金树可能窥探了灵魂奥秘的震撼中,哪想到人家直接就给她现场表演了一段,从一个身体更换到另一个身体里面,并且还是人工制作出来的人偶,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没有任何仪式,没用到任何法术,真的就像穿脱衣服一样瞬间就完成了更换,这哪是窥探,分明就是已经掌握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吧? 这一刻,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 凯尔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要! 她想要得到这个技术! 有了这个,特蕾西娅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矿石病也不再是无法治愈的! 作为一个与时俱进的老古董,她是知道哥伦比亚有着‘克隆’的技术的,如果和灵魂转移技术结合起来,所有肉体上的病症都可以迎刃而解,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份技术或许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需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实现,甚至……有普及的可能性…… 第一百四十八章 菈妮初号机,启动! “感觉怎么样?” 眼瞧着平躺着的大人偶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林露有点紧张的询问。 技术上没有难点是一回事,做出来能不能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技术,万一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出现错漏呢? “感觉,比我以前的那个好用不少。” 人偶目前还是完全空白的状态,就连脑袋上也是空无一物,连五官都没有。 但是菈妮的声音仍旧在房间内传递开来。 作为已经展现过律法的神人,菈妮的灵魂其实早就已经脱离了凡人的界限。 她将自己的律法留在了交界地,本身的特质却不会因此而遭受削弱。 由于没有肉体的关系,她将灵魂缩进小小的人偶里面抵抗外界磨损,此刻解放之后,灵魂的本质的强大便一览无余。 如果不考虑后续的后果,她甚至可以做到以灵魂状态在物质世界长期停留,并且直接干涉物质,凭空传递声音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代表。 与那些被召唤出来的灵化士兵不同,那些诞生自特殊仪式的灵魂以战士的身份被再次召唤出来实质上是有一具身体作为依托的,只是并不是常规意义上血肉之躯而已。 菈妮的灵魂状态则要更纯粹的许多,除非是携带有精神意志的攻击,否则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能量都无法触及到她,她却可以凭借灵魂本身的力量直接撬动外界自然,释放魔法,如果是在战斗里那基本上就等于还没开打已经赢了多一半。 不过这样做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纯粹的灵魂直接存在于物质世界是会遭受‘磨损’的,尤其是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中,大量的人流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计数的混在在一起的精神碎片,对于纯粹灵魂的影响无法估量。 所以即便是很难受的缩唉小人偶里,能够苏醒过来的时间还一再缩短菈妮也不得不强忍着,一直等到能用的身体被制作出来。 嗤! 突然,人偶抬起的手臂做了一个手掌稍微后仰的动作,伴随着空气被撕裂切割的声音,手腕处突兀的裂开一道缝隙,从中刺出一把淡黄色的光刃。 菈妮:?????? 这是什么玩意?! “隐藏式光剑,怎么样,不错吧?” 林露摸着下巴,很是得意,这可以说是他在这具身体上最具亮点的几个设计之一,从手掌突然刺出的光剑同时兼具了隐蔽性和威力,具有相当强的实战意义,并且在没有被激活的时候可以实现完全隐藏,一点都不影响整体美观。 简直棒极了! “为了这个,我可是特意找德克萨斯借了一把剑,目前来看效果——” 唰! 一缕头发从眼前坠落,飘飘荡荡,温和的微光就停留极近的位置,甚至能透过皮肤感知到剑刃的温度,灼热而暴躁。 咕噜~ 林露咽了一下口水,讪笑着后退一步,抬起双臂做出投降的姿势,不敢借着往下说了。 或许是梅琳娜填进去的料确实足够,人偶胸口的起伏在这种状态下都很是显眼。 人偶不需要呼吸和进食,但可以将情绪的波动同步反应到身体上——简单来说就是菈妮现在大约是很生气,气的胸都大了。 如果人偶有眼睛,恐怕现在她的眼神都能在地上戳出一个洞来。 狗东西!果然还是在这具身体上做手脚了! 从胳膊里射出一把光剑,这TM是什么奇葩的设定?! 她又不是魔法学院里那些长了好几只手、从设计之初就是为了追求最大化杀伤力的人偶士兵,要这玩意能干什么用?! 更奇葩的是,她居然没感觉到这东西控制装置,仿佛驱动这个身体机制的开关就是手掌后仰这么一个动作…… 如此简陋的触发装置,肯定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戳到自己或者别人吧?肯定会吧! 既然做都做了倒是给我做好一点啊混蛋! 尝试收回剑刃未果,菈妮狠狠的在半空拉出一道圆弧,操控身体走上去就要给林露来个光剑剃头,让他尝尝厉害。 可是她刚走了一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理论上来说这具人偶现在只能算是完工的三分之二,身体内部的功能机能都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但外部机能——比如视觉嗅觉听觉之类的感官还都是没有的,那些必须要后续安装才行。 那么……她为什么感应到了眼睛的存在?而且这个疑似眼睛的器官好像,似乎,可能,大概,也许……还在发热? 嗤! 一股青烟飘起,人偶脸上的皮肤瞬间被烧出两个大洞,两道橙红的光线从中激射而出,在墙壁上留下漆黑的灼烧痕迹。 ???? 菈妮愣住了。 这个突发情况属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本以为手中藏剑已经是整活巅峰了,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手眼中发光? 这是谁的主意?! 关键是这么危险的功能它的控制开关在哪呢? 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完美控制这具身体的每一个功能,菈妮一时间竟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触发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来。 “我觉得你最好能拿出一个完美的解释来,否则……” 梅琳娜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焦黑,又看了看那把卡在手上收不回去的光剑以及保持着似动未动的诡异姿势僵硬在原地的人偶,凑到林露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人偶有没有问题她不知道,但是再这么下去,某人肯定是要出问题了。 “……” 凯尔希茫然的眨眨眼睛,忽然感觉这个所谓的能够承载灵魂转移的人偶技术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稳定。 这一刻,她对是否要把这份技术用在特蕾西娅身上有了一丝小小的犹豫。 这东西,真的靠谱吗? 外观什么的倒是还在其次,主要是这种容易失控的不稳定进技能,未免太过可笑。 “咳咳,意外,意外,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会故意搞事呢?对不对?” 事到如今,现场狡辩估计是来不及了,等到菈妮反应过来后眼下的情况无疑要有一场恶战才能平息。 林露一边解释,一边往门口退,方便等下能够及时跑路。 “混蛋!别跑了!快点把这些失控的功能给我断掉!” 保持着怪异姿势的菈妮恶狠狠的开口,颇为气愤。 她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尴尬,但是不这么做又担心失控的身体部位给周围带来麻烦。 刚才还能感觉到的那双本不该存在的眼睛昙花一现之后又失去了力量暂且不提,单单是从手掌里面突然射出来的光剑就已经足够危险了,偏偏这东西射出去之后还是没办法回收的类型,连使用者和创造者都不知道要什么搞定才好。 “怎么可能单独中断身体的某一个功能啊,要停的话那肯定是整个身体都一起停掉的。” 对于菈妮的要求,林露也很无奈,单纯的只停止某一个模块……哪有那种设定啊,要是某个身体机能真的出了问题,那就只能全部停止之后进行拆修才能进行修复。 “滚蛋!气死我了!” 人偶胸口的起伏更加明显,保持着尴尬姿势的菈妮只觉得心里火气上涌,非常想打点什么,可是身体现在还处于可能的半失控状态,想对外发泄都没办法,实在是憋屈。 “停掉整个身体……也不是不行,你到底在这具身体里面塞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也没什么吧……” 面对菈妮气愤的质问,林露有点心虚,声音都小了不少。 “两只手臂里面的光剑,还有能发射光线的眼睛,能吐出火焰和冰雾的嘴巴,还有装在小腿上的能量推进装置,装在背后的飞行装置……就这么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常规的东西,像护盾发生器什么的……” 这些听上去就很不靠谱的功能是怎么回事啊! 菈妮严重怀疑林露是用‘俺寻思’的方式硬造了某些功能并且连实验都没有过就给她装了上来,并且她还有证据——谁家经过实验的稳定功能是放出来就没法回收的? 一次失控,这年头很多试验品都不会这么离谱了! “问题不大,你不要激动,其实我的设计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在实现方式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整体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 林露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从背后托起人偶的两条手臂,将其缓缓放下,然后动作轻柔的从腋下抬起整个身体,一点点挪动到桌面上,平放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左手那把已经被激发出来的光剑之外总算是没有再出现其他的问题。 事实上对于那把被突然激发,然后还无法收回还原的光剑林露也是一头雾水。 尽管从效果上来看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当初设计的时候他是真的抱着实战的思考将这个功能集成进去的,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动作、保险锁定、能量线路激活,三重开关的设计下只有当这具身体的使用者主动去使用这个功能的时候才会激发才对,就像另一只手上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一样,会出现突然弹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它就是突然被激活了,不但如此,激活之后连带着整套开关都跟着失效,连剑都收不回去了。 当一个功能突然出现了未知的问题并且暂时无法查明原因,最简单的做法是什么? 答案是直接拆掉。 菈妮这边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娇小人偶,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更换身体的,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慢慢排查故障所在。 所以林露决定先把这个弹出光剑的设定拆掉,等到菈妮完全掌控身体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反正这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血肉之躯,只要停掉动力源随时都能够进行检修,现在还是先确保主要功能能够运行,剩下的都可以放在后面慢慢解决。 “好了……暂时就下这样,现在可以布置一下外观了。” 有些功能想要集成进去很难,但是拆掉的话就很容易。 几分钟之后,去掉了手掌上光剑的菈妮再次坐起身体,试探性的在地上走了几步,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之后看起来已经很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抛开那些颇具私人色彩的功能不谈,整个人偶的主体设计还是在线的,灵活性和稳定性都有保障。 再加上菈妮本身的强悍操控能力,很快就能完全操控这具身体——除了那些莫名奇妙的小功能。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外貌修正,大约就是再完全空白的人偶模板上通过添加各种部件拼凑出想要的外貌。 在梅琳娜的辅助下这个步骤也没有消耗太长时间,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已经搞定,这其中还加上了处理眼睛那里的损坏的时间。 很快,一个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的娇小身影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室内,一头鲜红的红发披在肩上,右边的眼睛下带着一圈淡蓝色的痕迹,乍一看上去竟是和梅琳娜有几分相似。 怎么会和梅琳娜相似?要像那不也应该是像蕾娜菈或者拉达冈、玛丽卡才对,像梅琳娜算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梅琳娜…… 林露不由得陷入沉思,当然,他的沉思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掌控身体之后的菈妮已经摩拳擦掌的走了过来,打算给某些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啪! 娇小的拳头锤在胸口上,打算了林露的思考,感受到胸口上传递过来的软绵绵的力道,林露有点懵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菈妮这是应该还没有完全摸清楚这具身体的使用方式,所以打出对的拳头才是这么软绵绵的。 聪明的智商在这一刻占领高地,在菈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露直接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欢迎回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以真正的身体相见,在这之前,请暂且忍耐吧。” “嗯……” 菈妮轻轻点头,忽的攥紧拳头一拳打在了林露的眼眶上。 “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逼近魔王的暗影 “黄金树……黄金,树?” 陆行舰的轰鸣如雷霆翻滚,金属造就的巨兽奔驰在大地上,自无人的荒野之中碾压而过。 透明的舷窗俯瞰地面,将远方的广袤尽收眼底,有着淡粉色短发的萨卡兹男人嘴里念念有词,随手把记录着情报的纸张扔到一旁。 啪! 苍白的手掌将信纸夹在指尖,全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影从夹角的阴影中浮现,微微抬头,露出戴着黄金面具的正脸,两根笔直的白色尖角从她的兜帽顶部钻出,很是显眼。 “黄金树?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你就不好奇?特雷西斯——摄政王殿下?” 人影的声音在尾端故意拖长了些,破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该好奇的是你们,不是我。” 特雷西斯俯视着脚下移动的大地,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你们自告奋勇的揽下了有关特蕾西娅的应对方案,自以为能够与魔王对抗,那么,能够做到哪一步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要来问我。” 目中无人,大概也就是这么个说法,特雷西斯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像是在看路边微不足道的流浪狗,没有一点点停留。 “当然,魔王也并非无敌,对赦罪师来说,更是如此。” 白角的赦罪师看了一眼手中的情报,语气平淡,似乎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黄金树,这个名字很有意思,让我想起了拉特兰的某些东西,呵,也可能是莱塔尼亚,那些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面的家伙总是喜欢搞一些看起来神神秘秘的法术团体,用幼稚的手段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神秘,实际上……” 撕拉~ 纸张在轻微的抖动中碎裂成稀碎的散片,撒在地毯上留下一片白痕。 “真正的强者不屑用这种方式彰显自己,我们的魔王大人大概是找到了某些愣头青。” “不过没关系,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以我们的方式。” “等等,你不能走。” 特雷西斯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把我的地毯打扫干净,你们的首领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赦罪师?” “哦,哦!抱歉,摄政王殿下。” 试图融入阴影中离开的赦罪师身形一僵,微微躬身,苍白的手掌从空中划过,散落在地上的纸屑比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悬浮起来,压缩成一个豆粒大小的球体,被他捏在手里。 “阴沟里的老鼠,在评价别人的时候,为何总是会遗忘自己?” 赦罪师遁入暗影消失在房间内,沉默良久,特雷西斯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他大概能猜的到自己这些‘合作伙伴’打算用什么方式来达成问题,但并不觉得他们可以成功。 以武力正面正面与魔王对抗,那是最愚蠢的做法,简直愚不可及。 特蕾西娅可不是刚刚戴冠的新王,更不是什么稚嫩的雏鸟。 她已立于王座之上百年,她曾经的敌人甚至不敢提起她的名号,她的事迹至今仍在萨卡兹人的族群中流传。 魔王之名,是远古留下下来的称谓,同时也是对于现在的形容。 萨卡兹人的战争英雄远比许多人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可惜……曾经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王者如今已经变得软弱,她甚至想要寻求战争之外的解决方案,试图用所谓的‘语言与信念’来应对纷争。 何其可笑! 特雷西斯隐约知道特蕾西娅的转折是从哪里开始,又是谁影响了她。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对此却无计可施。 毕竟,对于现在的特蕾西娅而言他已经不再是兄长,不再是值得信任的近臣,而是卑鄙无耻的反叛者,利欲熏心的野心家。 而且,一位王者的信念怎么会被区区语言轻易动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特雷西斯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菲林女人当初到底给他们的魔王看了什么,导致能挣山张的魔王竟然开始厌恶战争,但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同样的事情。 不过对于他而言,现在的特蕾西娅最多只能算是有可能会引爆的大号炸弹,危险,但也不是那么的危险。 因为这颗炸弹主动为自己打造了囚笼,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他在等,等那些自以为是的赦罪师惨败而归,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介入更多的事情。 在战场上用武力对抗魔王实为不智,但是他也没必要那样做。 会被臣民的意志裹挟的君王,算不上太大的威胁。 “来看看吧,我亲爱的妹妹,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信念能够走到哪一步,这片吃人的大地可是从来都不挑食。” 摄政王穿过舷窗的视线晦暗深邃,他注视着脚下的大地,眼中仿佛倒映着另一个极其相似的影子。 或许,他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窥伺在周围的其他豺狼身上,卡兹戴尔的局势已经无足轻重。 ————————————————————— “我们的魔王大人最近接触了一些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夜幕降临,漆黑的影子从夜色中浮现,头顶的白角反射着月光,散发出柔和的荧光。 两个赦罪师在荒野中相对而立,从外表去看宛如镜子内外的同一个个体,从服装到身形都几乎完全一样,难以分辨。 “我们的同僚那里是否有什么消息?” “没有,那些人的顽固程度有目共睹,你觉得能从他们嘴里套出情报?” “说的也是……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啊,很简单。” 赦罪师矗立在月色下,影子在月光映照下拉出狭长的痕迹,苍白的手掌微微弯曲,宛如捧起了某样东西。 “无论她找到了谁,都不再重要,重要的诸王庭已经放弃了她,被自己的族群所抛弃,即便是魔王也只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等待属于她的终结,并且,这一天不会太远,也许你应该准备一下,我们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魔王的力量继续传递?我们不能失去这份力量。” “是啊,对于现在的萨卡兹人而言,谁是魔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魔王仍旧存在。” 啪! 赦罪师的手掌突兀的伸出,精准的抓到了某个从天空中向下坠落的物体,幽幽的白光在他的手上浮动,隐隐有血色的光泽从白角的根部向上逆流,渲染出淡薄的赤红,将两个人区别开来。 “特雷西斯隐藏了许多东西,他不值得信任。” 维持着某种法术状态的赦罪师摊开手掌,露出躺在掌心的事物——一枚无法辨认具体安逸的金属浮雕挂件。 它似乎是正处在被激活的状态,稀碎的光芒从中飘落下来,与维持在掌心的法术形成联动。 “他当然不值得信任,但我们也一样。” 另一个赦罪师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摇头,问道:“情报上写了什么?从特雷西斯那里获取的消息都是残破的,根本没什么有用的地方。” “别急,我需要时间。” 法术的光芒遵循着古有的规律在掌心流转,赦罪师保持着抬手的姿态,像是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他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流转在角上的光芒似乎更浓重了些。 “看来我们的魔王陛下这一次真的找到了很不错的帮手,我们的情报重点也放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黄金树上。” “这个所谓的黄金树似乎在巴别塔里引发了相当大的人员变动,那个一直贴在魔王身边的菲林因此离开了巴别塔,魔王本人也有在近期离开巴别塔的迹象,根据猜测大约是想要去一趟黄金树。” “啊,那还真是很不错的帮手,我还担心在他们的地盘上动手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意外,现在我们未曾见到的朋友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们了。” 白角的赦罪师有些差异,语气难得出现了波动,像是在说:‘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在他们的计划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准备,即便是直接在巴别塔的地盘上动手也无伤大雅,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是想要把战场放在脱离巴别塔的其他地方。 魔王毕竟是魔王,孤身一人的魔王未必有多么恐怖,但身处人群中的魔王足以成为任何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恐怖噩梦,只要她想,所有人都会成为被操控的木偶, 所以,让她脱离巴别塔的大部队才是最好的做法。 原本他们没有这个机会,安插在巴别塔内部的线人除了提供情报之外受限于地位也无法做到太多,更别说影响特蕾西娅的行程这种大事。 现在却有人突然告诉他们,魔王要主动离开自己的部队?甚至就连那个有些麻烦的菲林女人也已经先一步离开,这简直瞌睡来了送枕头! 如果不是气氛不太对,赦罪师甚至想愉悦的大笑三声,说一句: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美妙,实在是太美妙了! “所以,黄金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份无形中的帮助让黄金树在赦罪师心中挂上了一个记号,他现在确实有点好奇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了。 是拉特兰的某些秘教团?还是莱塔尼亚的疯子术师组织?亦或是信仰邪神的地下教会? “没有太过详细的情报,目前已知的消息是黄金树已经成为特蕾西娅亲口同意的盟友,将会对巴别塔提供某种支持,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同时,这个组织的武力应该相当强大,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武力强大?你知道着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法术的光芒从掌心散去,银白色的挂件在月光下反射出绚丽的线条,闪闪发亮。 停止了法术的赦罪师收起挂件,看向自己的同僚,黄金面具的空洞双眼宛如深渊一般深邃。 “炎国的禁卫军,乌萨斯的内卫,莱塔尼亚的女皇之音,拉特兰的教宗骑士,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团,他们都能称得上‘武力强大’。” “那你觉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名不经传的小组织能和各国的精锐部队媲美?我宁愿相信是那个负责情报的老家伙老眼昏花,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 白角的赦罪师对于这份情报嗤之以鼻,干脆的当成一个笑话。 这片大地上的确隐藏着许多的隐秘,各种各样的秘密团体和教会简直数不胜数,一个黄金树,还算不上什么。 但是如果这个团体有和各国最精锐的隐秘组织媲美的实力,那就问题大了。 那种层次的武力数量是相当有限的,又不是种在地里的萝卜,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能够得到‘武力强大’这样评价,那么就代表这个黄金树有着和他们赦罪师团体相提并论的实力,这简直比不可思议。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这种组织怎么可能一直都籍籍无名? 只要存在于世界上,万事万物总有痕迹,但这个黄金树的出现确实就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他们的人从哪里来? “或许吧。” 角上蒙着一层血色的赦罪师轻轻摇头,并不太在意。 “强大也好,弱小也罢,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必要与他们发生冲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这次的机会确实十分难得,我们的计划也要有所变动,既然我们的魔王陛下打算给我们创造条件,那么必然不能浪费了。”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角的赦罪师提起自己的法杖,一阵若隐若现的灰白雾气从周围凭空升起,将他环绕在内。 “我会通知下去,让我们的人行动起来,计划提前是时候给魔王陛下安排一份大大的惊喜了,这个国家,该要迎来他真正的主人,萨卡兹必将重聚。” “……” 看着自己的同僚在雾气中隐去,赦罪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提到黄金树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没来由的危机感。 ‘是错觉?还是真的有……’ 思虑良久,想到那些同僚们的行事风格,赦罪师决定先稳一下。 毕竟他们是去行刺魔王,不是去给魔王陪葬, 如果目的达成是要以他们的损失惨重为代价,那就得不偿失,到时候特雷西斯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第一百五十章 殿下,您的敞篷车准备好了 “凯尔希不在这里,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博士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几乎被走廊中的暗影吞没,宛如蛰伏的恶灵。 这里是巴别塔的机密实验室,能够又资格靠近这里的仅有四人。 在凯尔希离开的现在,只有博士、特蕾西娅以及魔王的贴身近卫阿斯卡纶能够接近这处保密等级为最高的实验室。 严格来说,这里或许已经不能算是实验室,因为它的所有设施布置从数月之前就全部被调整更换,为唯一一个项目的运行做准备。 “难道你想阻止我?” 特蕾西娅一改往日的温和,脸上不再挂着温和的笑意,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掌按在完全封闭的防护门边,借由电子设备与源石法术的双重加密组成的封闭锁定系统随着她的操作一层层解开。 奇美拉计划——如今巴别塔最为隐秘的实验计划,知晓者唯有三人,甚至连身为医疗部主任的凯尔希都只听过大概的内容,对于真正核心的东西一无所知。 在凯尔希的认知里,所谓奇美拉计划是特蕾西娅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最后手段,将多个萨卡兹种族的力量汇聚起来,集中到魔王身上,成为融合所有种族特性的‘奇美拉’,从而实现生命本质的改变。 传说中奇美拉的强悍生命力足以逆转魔王之力带来的负担,让特蕾西娅从绝境中走向新生。 这听起来就十分扯淡,比起实验,所谓的奇美拉更像是一场荒诞的赌博,并且赢的概率异常渺小。 如果从学术和理智的角度出发,凯尔希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扯淡计划的提出者关进实验室解刨一下脑子,但是她做不到,因为计划的提出者正是特蕾西娅本人,而辅助者是博士。 博士——他才是占据决定性地位的那个人。 他仿佛游荡在大地上幽灵,学识渊博,无所不能,凯尔希从来没见过有一个生物可以在智慧上胜过博士,所以当博士加入这个计划之后,她本能的就有一种计划可行的感觉。 哪怕听起来再怎么扯淡,但是当了解博士的人得知他会加入之后都会情不自禁的升起一个想法——或许不是计划不行,是我不行。 以研究者的角度来说,博士就是有这样的地位。 但是凯尔希不知道的是,其实从一开始由特蕾西娅发起的奇美拉计划就不会是为了什么‘集合了全部萨卡兹力量的完美个体’。 那种玩意纯粹就是在忽悠人,特蕾西娅根本没想过那种可能性,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很扯淡。 这个计划真正的目的,是要创造出具备‘奇美拉’自制的个体,她将会继承魔王的力量,继承特蕾西娅的愿望,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或许凯尔希也有这方面的猜测,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深入思考过,原因很简单——如果要寻求继承者,那么在巴别塔的高层之中寻找无疑要靠谱的多,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萨卡兹人,而且绝对值得信任,根本没有必要花费精力搞什么奇美拉。 所以比起这个可能,她更愿意相信特蕾西娅是想用这种方式延长生命。 “……不,我不会,我会回应你的愿望,所有的愿望。” 博士从阴影中走出,站在了特蕾西娅背后,面前的合金防护门向着两旁悄然划开。 “如果这就是你的最终选择,那么我将为你实现。” “是啊,我永远可以相信你。” 纯白的通道中,特蕾西娅走在前面,脚步略微放慢了些,最后一道隔离门分开,露出后面略显空旷的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倒不如说是某个大型法术仪式的现场。 硬要说的话,这里面能够和实验室搭上边的就只有摆放在正中间的病床,以及从屋顶延伸下来机械臂,其余的,怎么看都是和法术更为接近。 看起来像是某种宗教仪式的神秘血色符文密密麻麻的铺满大半个地面,将中间的病床环绕在内,身材娇小的卡特斯小女孩正躺在病床上,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双目紧闭。 “我是不是很恶心?” 忽然,特蕾西娅停下脚步,注视着娇小的女孩,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明说着不想看到牺牲,却又自私的把责任强加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她明明可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或许还可以有一个美满的人生,现在却要早早背上枷锁,活在重压之下。” “或许吧,但这也是阿米娅自己的选择。” 博士整个人都隐藏在风衣和面罩之下,让人看不见他究竟是敷衍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特蕾西娅倾向于前者。 选择,说的好听,可阿米娅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被博士收养,从雷姆必拓带回别塔,在众人的呵护下长大。 这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她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所以,她根本不会拒绝,或许她连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都不太理解,只是单纯的信任。 越是如此,特蕾西娅就越感觉自己的罪孽深重。 可,她又必须要这么做,为了巴别塔的大多数人都能活着,为了大家的未来,这是……必要的牺牲。 她一度非常厌恶这个词,如今却不得不亲手将它捡起,何其讽刺。 “原来我,阿米娅……” 痛苦与挣扎在眼眸中流转,特蕾西娅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身躯微微晃动,又在极端的自控力下被强行抑制住。 生存的重压已经令她不堪重负,每一次呼吸都要竭尽全力。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也坚持不到找到另一个像阿米娅一样出色的人。 这孩子的血脉和天赋目前为止无可替代。 选择她,是无奈也是必然。 “现在要开始吗?” 博士嘴上说着,但并没有询问的意思,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熟练的戴上了医疗手套。 很显然,他已经准备好要动手了。 “开始吧。” 特蕾西娅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坚定起来,她抬起手臂,布置在实验室内的神秘法术符文仿佛在回应魔王的意志,一层层亮起,荡开微弱的辉光。 当法术开始运转,博士就会将凯尔希从遗迹中带出的关键物品植入阿米娅体内,让她的血脉向着‘奇美拉’转化,这个过程将会持续数个小时,知道她的身体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阿米娅都不能离开这里,只能在沉默中等待。 等待特蕾西娅死去,魔王的力量会在术式的作用来从溃散中聚拢,汇集到她的体内,让她成为继承了魔王之力的、真正的奇美拉。 这便是特蕾西娅为自己、为巴别塔准备的最后保险。 当魔王死去,巴别塔就已经失去了被针对的价值,他们可以活着离开卡兹戴尔,以王的生命为代价。 ———————————————————— 天边刚刚升起一丝红晕,彻夜未眠的两人踏着朝露回到巴别塔内,谁都没有休息的意思。 特蕾西娅是没有时间浪费在休息上,身体每况愈下,让她不得不将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尽可能完成自己的布置。 博士则是不需要休息。 如果有需要,他甚至可以不眠不休连续工作十几天,用开水直接在嘴里泡面解决饥饿问题,比怪物还要怪物。 也正是因为那种异于常人的行为,他平时没少被凯尔希抓住把柄狠狠的收拾。 凯尔希不在,博士的生活就舒服了不少——最显著的改变就是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调配一杯看起来像巧克力融化一样的超浓稠咖啡,还有把泡面直接倒进嘴里,这要是被看到的话可是要被说教大半天的。 “你还能坚持多久?” 习惯性的为自己冲上一杯咖啡,顺便加入了堪称致死量的速溶咖啡粉和糖霜,博士将那一杯外观十分异常的液体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抬头问了一句。 “我还可以……至少要从黄金树回来吧。” 谈及自己的生命倒计时,特蕾西娅表现的非常淡定,仿佛是在谈论不相干的人,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说不定凯尔希所说的黄金树赐福真的有用,那样的话我还能坚持更长时间。” “你就没想过,万一那个赐福比你想象中的更有用?” “我已经很久不会做梦了。” 特蕾西娅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温声道:“放心吧,我还不会在现在倒下,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必须要做好才行,那样,你们就可以获得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他们的庇护足以让所有人安然离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特蕾西娅的低语,皇女殿下略显呆萌的抬起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进来。” “殿下。” 巴别塔的干员推门走进办公室,恭敬的低头道:“您的敞篷车准备好了。” “敞篷车?” 特蕾西娅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尽管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但是已经能透过天边的光线看到压抑在头顶的云层,今天的天气显然不会太好。 这样的天气怕是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然后,她要开敞篷车出门? 这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主意? “……殿下,因为您吩咐说这次出行要正式一些,我们那些战损版的吉普实在拿不上台面,就只有这辆看起来要好一些,所以……” 干员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脸上挥之不去的尴尬哪怕低着头都异常显眼。 听他这么说,特蕾西娅也觉得有点尴尬了。 “那,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稍加思索,她选择略过这个话题。 敞篷车就敞篷车吧,反正路程也不是太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 噼啪~! 洁白的冰霜沿着碎石沙粒一路延伸,扩展到几十米之外的范围,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林露从后面走过来,正好看到苍白的冰冷之月在不远处炸开。 “怎么样,这具身体用的还舒服吗?” “很顺畅,如我所料,换到这个身体里之后我已经能保持完全清醒的状态,不需要再自我封闭起来了。” 鲜红的头发在空气中荡开一抹赤色,菈妮回过头来,湛蓝的眼眸中好似藏着一轮暗月。 虽然仍旧没有可以与真正生命媲美的感官,但是能够自由活动在天地之间就已经足够令人满意。 更别说这具身体的性能比预想中的还要更强一些,几乎可以无差别的兼容来自交界地的法术。 当然,要是那些被装进身体里的‘小装置’能去掉就更好了,比如手臂里的光剑,还有会发射光线的眼睛和喷火的嘴巴之类的…… “那就好。” 张开的双臂将身材娇小的少女拥入怀中,林露抱着菈妮,感受着与真人极为接近的温润触感,心情顿时一片大好,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巴别塔那边用紧急通讯装置传消息的过来,特蕾西娅已经在路上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接一下?” “怎么,我们难道还要主动出去迎接她不成?” 菈妮眉头微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黄金树与巴别塔在盟约中的地位是同等的,无论怎么说,他们也没有主动去迎接巴别塔的魔王的必要。 “当然不是迎接,只是觉得应该去看看,就我们两个,不带别人。” 眼中倒映着远方略显阴沉的天空,林露松开手臂,表情有些微妙。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份紧急通讯之后我就有中不好的预感,好像巴别塔的一定会在路上碰到什么意外一样。” “若是胡思乱想倒也罢了,可这次的感觉尤为清晰,我觉得还是重视一下比较好,要是在接近我们的地盘上真的出了事那不是打我们的脸?” “行吧。” 菈妮觉得这个理由异常不靠谱,和随口敷衍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也没有拒绝,来到这个世界从苏醒开始憋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一具能够自由活动的身体,她不介意到处走走,有没有理由其实都无所谓。 第一百五十一章 魔王之死·序曲 “提前实施计划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风沙吹拂的荒原上,背着沉重巨剑的佣兵队长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歪头看向旁边的临时同伴——全身都被黑袍和面具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家伙,他们自称‘赦罪师’。 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有仪式感,很容易和某些神神秘秘的宗教扯上关系,萨卡兹的族群很庞大,并且是最先掌握源石法术的种族,对于法术的研究冠绝世界,即便是现在没落了,祖上流传下来的各种知识仍然多到离谱。 但是流传下来,能够被掌握,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完整的。 战争让许多知识遗漏缺失,由此催生出很多以自己的想法去解释某种法术的小团体。 常年的征战生涯里佣兵队长见过不知道多少类似的家伙,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喜欢把自己装扮的看上去特别神秘,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赦罪师有多少本事,也懒得去想他们想要赦免谁的罪。 佣兵嘛,拿钱办事,这些人有没有本事先不提,至少出手确实足够阔绰,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丰厚的报酬甚至让整个佣兵团都为此安静下来,只为这一件事服务。 当然,丰厚到足以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报酬所对应的目标也的确值得上这个价——他们要去刺杀‘魔王’。 对于萨卡兹人而言,对魔王出手需要莫大的勇气,那无关实力的强弱,是血脉的压制,无论承认与否,那就是切实存在的萨卡兹之王,只要体内还流淌着萨卡兹的血脉就必须承认这一点。 但是偌大的族群总有一些异类,为了钱财就敢向魔王出手的人实在不多,恰好,佣兵队长自认就是其中之一。 “你只需要执行即可,不要多问。” 赦罪师微微仰头,像是在观察天空,可从佣兵队长的角度看过去,天上除了压抑的乌云什么都没有。 “行吧,你说了算。” 雇主都这么说了,佣兵队长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魔王也好,其他人也罢,反正也就是那么回事,直接动手就是,至于成或者不成,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这边自然也有自己的后手在。 能够在卡兹戴尔这种地方的混的风生水起的没有一个是没脑子的蠢货和莽夫,一旦真的出了问题,指望他们真的拼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目的是赚钱,而不是给雇主陪葬。 赦罪师也清楚这一点,他深知这些刀口舔血的家伙并不可靠。 不过那不重要,反正只是容器而已。 以武力对抗魔王很不明智,几乎可以说是最下乘的做法,但是他们仍然有充足的自信让这里成为魔王的殒命之地,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 “呼……有什么异常吗?阿斯卡纶?”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颠簸,倚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特蕾西娅睁开眼睛,不出所料,看到的仍然是一片荒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景色就成了卡兹戴尔的大多数,人们不再有城市的概念,而是分散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村落,就像……回到了上古蒙昧的年代。 实际上可能也真的差不多。 因为大多数村落都没有现代化的工业制品。 “没有,殿下,只是一处旧战场而已。” 阿斯卡纶稍稍放慢了些速度,让车子更平稳一些,整个车队的速度都跟着慢了几分。 周围的土层里偶尔能看到一部分暴露在地面上的武器,以及一些杂物碎屑,还有白骨……死在野外的雇佣兵,可没人会给他们收尸,这样的景象在如今的卡兹戴尔并不算罕见,细究起来,眼前的这些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生存在荒野里的拾荒者们很喜欢这样的旧战场,他们能从里面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维持生计,但阿斯卡纶不在乎那些,她只想让自家殿下能够坐的更舒服一些。 毕竟,稍微有点脑子的拾荒者也不会主动招惹防卫森严的护卫车队。 “还是开快一些吧,不用担心我。” 感觉到车速变慢,特蕾西娅微微摇头,旧战场的荒凉连同远方天际滚动的乌云一并倒映在眼中,恍如末日。 显然,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风雨将至。 ———————————————— 叮! 烟尘之中,一抹火花绽放,剑鞘与法杖交错擦过,本该属于同一阵营的赦罪师却在此刻兵刃相向。 “在此,停手。” 与同僚相比显得有些破旧的黑斗篷随着交手余波带来的微风轻轻荡起,只戴着半截金面具的赦罪师低声警告。 和那些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同僚不一样,她的穿着要更为朴素一些,身上没有太多零碎的装饰,就连面具也只有半截,破烂的斗篷遮不住傲人的身材,泛着些许金色的白发从兜帽下垂落,紧贴在衣服上。 纤细的黑色长剑横在身前,女性赦罪师的手掌握住剑柄与剑鞘,作出了准备拔剑的姿势,无形的压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点点荧光亮起。 “为什么要阻拦我呢?我的同胞。” 手持法杖的赦罪师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更从容一些。 “过去的已经过去,萨卡兹人需要新的未来,你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所谓的正确,就是帮助一个卑鄙无耻的篡位者,对卡兹戴尔的正统王者出手?” 咔! 剑鞘向外拉出微不可查的缝隙,一抹明亮的白光从中溢出。 “如此僭越,不可饶恕。” “但你只有自己,拦不住我们所有人。” 赦罪师继续后退,阴影从他脚下浮现,凝结成形似胶质的某种造物,如沥青一般匍匐在地面上。 “异类,叛逆之人,赦罪师中将不再有你的位置。” “我听说过你的名号,斩开晨昏之剑?呵……” 黑紫色的法术造物蠕动着聚集成难以分辨具体形体的狰狞兽类,将赦罪师覆盖在阴影之下,疑似双眼的位置,两点红光猛然亮起。 “不如就在今天分个高下,让我看看你的剑是否配得上传说……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是否真的强过我抱有一丝小小的疑问。” 锵! 光,无止境的光。 耀眼灼目的光辉如太阳般爆发,进而合拢成一道明亮的分割线。 天与地仿佛被分成了黑白二色,赦罪师抬起法杖的手臂骤然僵住,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眼中倒映出一抹浮动的昏黄。 那是……黄昏时分的色彩。 咔哒~! 快到不可思议的一瞬,漆黑的剑刃似乎向外拔出了一截,又归拢入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 赦罪师颤抖着试图抬起手臂,身后由不知名法术制造出的怪物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一样融化。 噗通! 包裹着黑斗篷的身体栽入尘埃之中,女性赦罪师将自己的剑抱在怀里,从他的身边走过,未被遮盖的白发上隐隐有金色的辉光闪动。 “僭越之人,实力与野心同样脆弱。” 长靴落在地上,踩踏出浅浅的脚印,又被风沙抚平,一辆保养的连漆皮都光洁如新的边三轮摩托就停在不远处,车上还闪烁着微弱的白光,似乎是被某种法术保护在内,将吹拂过来的沙砾全都阻拦在外。 “战争,无法逃避。” 漆黑的长剑被随意放置到侧边的座位上,那里面还有一个同样是黑配色的小皮箱,上面印着浅浅的十字,大约是一个医疗箱。 跨上摩托,赦罪师的视线从医疗箱上划过,最终停留在那柄剑上,微微叹息。 “只是用于愈合伤口的力量是不够的……单单作为医者,无法拯救更多人啊。” 她叹息着启动了摩托,取下了遮盖着上半张脸的金面具随手扔到路边,又拿出一副墨镜带在脸上,遮住漆黑如墨的双眼。 “该前往战场了。” ——————————————— “那个玩泥巴的蠢货死了。” “谁干的?” “不知道。” 断掉半截角的赦罪师小心翼翼的操控着法术光芒收敛到一颗橙红至纯源石里面,头也没抬。 “我放在他身上的法术被触发了,最后传回来画面只有一抹明亮的剑光,简直像是要把世界切成两半一样,你有头绪吗?” “那我也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提问的赦罪师也不怎么在意,他站在一座用源石和骨头拼接出来的祭坛上,赤红的符文以祭坛为中心向外延伸,覆盖了周边几十米的范围。 事实上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但都默契的不去提那个人——主要是打不过。 在擅长古老巫术的赦罪师群体里,那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异类,不只思想与他们截然不同,其登峰造极的剑术也堪称法师的克星,要是没有充足的准备直接在野外遭遇那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在这个紧要关头去招惹那个家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反正只是一个废物罢了,死了也就死了,说不定他的死还能为计划做出一点贡献。 “血魔和温迪戈力量会为我们创造出最强大的战士,面对无意识的杀戮傀儡,魔王的能力没有太多用处,即便准备有些仓促,但也够用了。” 操控祭坛的赦罪师将法杖的末端刺入祭坛中心,所有的法术符文在同一时间亮起,爆发出惊人的血腥气。 “现在该把祭品们端上去了。” 他站在血色的漩涡之中,周围浮现出一个个扭曲怪异的影子,弥漫在祭坛上的血色分化成数十个小型的气旋灌入虚影们的体内,使其越发凝实。 “无法操控人心的魔王仍然强大,别忘了百年之前她是什么打赢那场战争的,不能掉以轻心。” 断角的赦罪师扯下坠在手腕上的水晶吊坠,将其放到眼前,轻轻一吹,水晶不规则的镜面上顿时映照出一个个面孔。 叮铃~ 水晶相互碰撞,齐齐碎裂,化作细碎的荧光消失在空气里。 “来吧,来吧……”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是吟唱,又像是在呢喃。 “盛大的舞剧,于此刻开幕……” “敬请见证……魔王之死!” ———————————————— “阿斯卡纶,停车!” 吱~ 车轮在土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即便是再怎么娴熟的车手也不可能在这种速度下让车瞬间停下,好在车上坐的都不是普通人,急刹车的影响并不怎么大。 “殿下?” 阿斯卡纶的身体瞬间绷紧,解开安全带的同时手掌已经的摸到了武器上。 尽管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她知道特蕾西娅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求停车,必然是有什么她没有发现的东西。 “有人在这里给我们准备了礼物。” 特蕾西娅淡粉色的瞳孔中迸发出一丝漆黑,似是看到了极远的地方,语气笃定。 “是血魔的疯狂之血,还是温迪戈的食人仪式,有人将他们结合在一起了。” “殿下,我带你离开。” 阿斯卡纶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要重新启动车子离开这里。 大型仪式不可能凭空展开,有人能够在她们的行进路线上提前准备好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这代表着巴别塔中有内鬼,并且地位不低。 敌暗我明,特蕾西娅的身体情况根本经不起太过剧烈的战斗,在对方早有准备情况下撤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车队里的其他人……那并不在阿斯卡纶的考虑范围内,对她来说特蕾西娅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如果有必要,那么一切都可以抛弃,包括她自己。 “不,来不及了,他们不会放任我们就这么离开的。” 特蕾西娅制止了阿斯卡纶的行为。 她从车上走下,虽然没有命令,但是环绕在周围的护卫们还是第一时间全部下车,围拢过来。 漆黑的结晶凭空凝聚,浮现在空气中,特蕾西娅双手交叠,用掌心将结晶凭空托起,一圈灰白色的护盾随之展开,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她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布置,但过去无数次战争的经验足以让她提前猜到那种仪式大概有什么用,他们又会怎么做。 下一秒,血色的雾气弥漫开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支配·统御·魔王 魔王的末路,该是什么样的? 对于生存在泰拉大陆的诸国而言,这个问题根本不必思考,只需翻找史料就能得到答案。 萨卡兹的历史悠久到超乎想象,他们创造了最初的源石法术,也是最先找到并运用源石的族群。 在久远的过去,歌利亚、食腐者、女妖、血魔、温迪戈、石翼魔、独眼巨人、变形者、巫妖、炎魔等多个分支种群共同建立了卡兹戴尔。 曾经的卡兹戴尔无比强大,在拥有强大精神法术的萨卡兹王族统御下,诸王庭的军队彼此相连,战无不胜,足以成为任何国家的梦魇,这件事也确实发生过——有一位萨卡兹君王曾掀起席卷世界的大战,迫于压力,大陆诸国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来自诸王庭的军队。 战争最终以卡兹戴尔的失败告终,但大陆诸国仍然为此损失惨重,将大半个世界拖入战火的大战之中,统御萨卡兹的君王第一次被冠以‘魔王’的名号,萨卡兹则被称为魔族,他们的力量,让诸国都为之恐惧,在一些不朽者、长生者的口中,魔王甚至被称为‘人类之敌’。 商业、军事、物资、科技,所有的一切都对卡兹戴尔封锁,各国不惜一切代价从各个角度打击卡兹戴尔,卡兹戴尔由此衰败,直至内战之前也未曾彻底稳定。 那位魔王的陨落,在各国的史料中至今仍然占据相当的篇幅——在那恐怖的源石法术之下,军队自相残杀,十万人的精锐军队为其陪葬,从那处战场归来的许多人都患上了严重的战争后遗症,再也无法拿起兵器,参与了那次战争的主力国家军事力量遭遇断崖式下跌,整体实力滑落到最低谷。 那场大战,在整个世界的历史上都是一道抹不去的伤疤。 也正是因为那一战,世人第一次知晓了魔王的力量,他的落幕,几乎与毁灭划上等号。 赦罪师们很清楚魔王具备什么样的力量,并且为此营造出了足以与之相配的舞台。 强大的源石能量从地下爆发,从空气中聚集,甚至连天象都为之改变。 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被染上一层血色,游荡在荒原上永不停歇的风沙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阴暗、森冷、血腥。 荒芜的战场下埋藏的累累白骨在法术的作用下震颤不止,仿佛要从地狱中爬出——或许,这里已经是地狱该有的景象。 淡薄的雾气从地下升起,充斥了肉眼可见的每一寸空气,血雾之中,地平线的尽头浮现出一个个狰狞扭曲的影子。 生存在这里的每一只生物,从渺小的虫子到飞过的鸟类都被血雾裹挟,鲜红的触手从它们体内钻出,原本的形体快速增殖,异化到面目全非,然后开始互相吞噬。 长着半片血翼的源石虫,生着粗大尾巴和兽爪的飞鸟,完全由触手缠绕成的扭动肉团,怪异而残缺的生物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近乎疯狂的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眨眼之间,荒凉的旧战场就成了妖魔地狱。 “血魔的疯狂之血,还有……血魔大君的活体血液赐福,温迪戈的食人仪式,食腐者的血肉吞噬,还有……巫妖?石翼魔?” 萨卡兹各族的招牌法术在统御卡兹戴尔的魔王眼中从来不是秘密,特蕾西娅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弥漫在大地上的力量究竟来自于谁, 血魔的血,温迪戈的仪式,食腐者的法术,巫妖的死灵,还有掌握土石的石翼魔,除却已经灭绝的炎魔,已经有半数以上的萨卡兹族群站在了对面的战场上,作为他们的王,这何其讽刺? 哪怕早有预料,特蕾西娅也不禁有些失落。 即便是背负着魔王的名号,真正愿意支持她的其实就只有巴别塔内的少数人,他们与整个族群相比甚至微不足道。 战争,杀戮,混乱才是大多数萨卡兹的真实写照,他们要用蛮横的武力去夺回自己应有的一切,并为此前行,对于那些人来说,摄政王特雷西斯才是他们想要追随的真正王者,因为他能给他们带来战争与胜利。 特蕾西娅认为那样做只是饮鸩止渴,是一条注定毁灭的道路,卡兹戴尔无法与整个世界对抗,这一点在多年以前便已经有了定论。 曾经无比辉煌的王庭尚且在战争中支离破碎,何况如今的残破国家? 但是她无能为力。 她已经为此努力了数十年,可现实告诉她,没有人能成为萨卡兹的救世主,那个人不是特雷西斯,也不是她。 就算拼尽全力,付出生命,她能够庇护的终究也只是少数人。 特蕾西娅知道自己的死亡早已注定,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身为王,却站在了子民的对立面,那么,谁才是背叛者?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答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逃离?怎么逃离? 如此恢宏的法术,背后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肉为祭,只为她一人而来,逃?怎么可能? 咔嚓~咔嚓~ 漆黑的晶体从空气中浮现,如同鳞片一样覆盖在衣裙上,收缩、固定,组成和漆黑的甲胄。 一枚、两枚、三枚…… 束缚在手指的指环一个接一个碎裂,每碎掉一枚,甲胄的色泽就更深上一分,直至十枚指环全部碎裂,铠甲将整个身体完全覆盖,有着弯曲异形剑柄的大剑从手掌延伸而出,猩红闪耀。 “阿斯卡纶,带他们离开。” 特蕾西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真,经过甲胄的阻隔,似乎有数十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她站在原地,就成了地狱中最深沉的黑暗。 “殿下!我——” “这是命令,你们在这里,只会让我束手束脚。” 冰冷的战靴踏在地上,震起一圈沙砾,环绕在外围的灰白护盾悄然碎裂。 锵! 漆黑的锋刃刺入地面,特蕾西娅拄剑而立,身后隐约浮现出辨不清形体的巨大影子,所有靠近的血雾都在一瞬间被蒸发殆尽,犹如实质般的黑红能量席卷而出,山呼海啸,在大地上绽开一圈扩张的圆环。 “……走!” 阿斯卡纶艰难的挤出一个字,低下脑袋带着护卫队的众人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服从大脑的指令,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强行接管了身体的掌控权,驱使她离开。 黑红色的气旋环绕在他们周围,宛如深渊般的流风为他们开辟出向外的通道。 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出面阻拦,或许对于做下这一切的人而言,他们是否存在根本无关紧要。 与魔王相比,哪怕是精英干员此刻也与虫豸无异。 “您的部下已经安全离开,陛下,您该上路了。” 白骨从地下抽离,血肉从怪物身上脱落,血雾中凝聚出飘渺的影子,它们最终组合在一起,构成披着黑斗篷的白角萨卡兹。 弯腰,行礼。 赦罪师的态度十分恭敬,扭曲的怪物从他身后赶来,天空连同大地一起全都被猩红的地狱覆盖,无路可逃。 如果这是一场葬礼,那么确实已经足够盛大。 “赦罪师?” 出现在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那几个人,特蕾西娅稍微松了口气,磅礴的力量在残破的身体中流转,铠甲下的源石结晶疯狂增殖,几乎要将所有的空间填满。 当决定要动用这份力量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关于自己的身体情况,特蕾西娅一直都藏的很好,甚至连凯尔希都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恶化到濒临崩溃的地步,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果要动用魔王之力去战斗,那么一定是最后一次。 现在的她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炬,强大的源石法术支撑着名为魔王的怪物驰聘大地,火炬终会燃尽,但在此之前,她就是最强的魔王,曾经终结战争的英雄。 “陛下,何必苦苦支撑呢?现在停手,我们会给您足够的尊重,如此辉煌的葬礼,也只有您的身份才能配得上。” 特蕾西娅愿意开口,没有上手直接开打,赦罪师也乐得如此,他知道当代魔王的身体已经逐渐走向衰败,不可能将全部解放的魔王之力维持多久,拖时间对他更有利,如果能拖到魔王自己力竭那就更好了,没有人愿意直面一位穷途末路的王者,就算是疯子也一样。 “是诸王庭,还是特雷西斯?” 特蕾西娅的声音伴随着狂暴的能量冲击一同扩散,比黑夜更为深沉的漆黑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好似要将一切拖入无止境的深渊。 纯黑色的王者抬起手臂,铠甲的缝隙里溢出近乎实质化的源石能量,连同周边的空气都在极度浓郁的能量填充下变得如水一般粘稠,荡起一层层波纹。 “扭曲的血肉与精神的产物,你以为凭借这些就能打败我?” 柔弱与温和被统统抛下,特蕾西娅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年前的战场,王者的霸道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支配了整个天地。 既然是最后的落幕,那么不妨绽放的更耀眼一些。 在这里,没有自己人在,她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自己的力量,而不必有任何压抑! “你该知道——” 她的声音如雷鸣炸响,狂暴的威压让方圆数百米的区域只余下漆黑的色彩,所有接近过来的事物,无论是扭曲的怪兽还是法术加持下的士兵都在同一时间定住脚步,猩红的瞳孔染上一丝乌黑。 “死物也要遵从我的意志!” 咔嚓!咔嚓! 一片片结晶从它们的身体上凝结,如同一朵朵绽放的黑花,疯狂的意志也无法拒绝萨卡兹之王的召唤。 王者令它们臣服,仪式与法术也无法违抗来自身体的本能。 “陛下,您……” 赦罪师操控的血肉傀儡也同样僵硬在原地,手臂与脚踝攀上了一片片结晶,他感觉到半个身体在一瞬间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视线所及是完完全全的纯黑,再没有天与地的差别,一切都陷入混沌之中,只余下那宛如深渊般的身影站在世界的中心,肉眼可见的黑红色气旋从外向内旋转收缩,要将所有事物都卷入其中。 以一人之力匹敌他们的仪式法阵,甚至占据上风,这是什么怪物? 没有真正直面过那种恐惧,只靠着纸面上的数据显然不足以理解被全世界恐惧的是何种伟力,哪怕神明立足于次,也无法做到更多。 魔王的本质已经超越了人,抵达了神的领域。 计划了许久的赦罪师在这一刻也被惊的膛目结舌,远在数千米外的本体都随之颤抖起来。 他马上意识到他们还是低估了魔王的力量,只靠着一些粗劣的仪式产物根本不可能阻拦这位王者的脚步! 她连无意识的傀儡都能强行操控!用生物去对付简直没有任何希望! 赦罪师甚至有种错觉,或许这位魔王陛下连土石之类的真正死物都能操控,她立足在那里,领域之内的一切都要受到她的支配,没有例外! 如此强大的力量,要是放到大军对垒的战场上会是何种模样? 无可匹敌,不可战胜! 如果在内战的最开始这位魔王就展露自己的力量,怕不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终结卡兹戴尔内部的一切纷争,所有的阴谋和野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毫无意义,而且以她当时的身体情况也完全支撑得住。 可事实是,她直到濒临死亡的这一天才第一次完全展现了自己的力量…… 何其愚蠢! 简直是……暴殄天物! 恐惧之后,便是极致的贪婪,没有人能拒绝比肩神明的力量,赦罪师心中浮现出难以抑制的贪婪,他操控傀儡艰难的转动视线,紧紧的盯着那立足于深渊之中的王者,仿佛要将其吞入腹中。 这是真正能够扭转战场的伟力,这样的力量,就该用在最正确的地方,交由能够运用它的人去掌控,而不是留在一个懦弱的女人手里发霉! 如此强大……如此美妙! 很快……很快这一切都将归于他们的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禁忌之物·奇美拉 “好家伙,我好像嗅到了失败的味道。” 头生牛角的灵马飞跃山丘,像是在踩着空气飞奔,两旁的景色都在高速移动中变得模糊,黄金的光辉游曳在托雷特的身边,将一切阻碍尽数推开。 灵马有着相当程度的智慧,无需刻意驾驭,林露对此十分放心,甚至有闲心说上两句玩笑。 “还用你嗅到?正常人都能看得见。” 菈妮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任由托雷特的身体如何起伏也纹丝不动。 不算本身的实力,这具花费了大价钱的人偶身体完全可以无视这种程度的颠簸和冲击,性能极为优越,就算是不通近战的新手来使用也能得到相当程度的提升,更别说现在操控它的是一位‘神’。 她挺直了身子让脑袋能越过前面林露的肩膀,抬头看向远方,火红的头发四散飘飞,视线所及,一片混杂。 黑与红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将乌云密布的天空搅成一团,仿佛两种混进桶里的油漆,截然不同的颜色相互缠绕,混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绝对不是自然生成的景色,而是某种力量对撞的产物。 联系到今天从巴别塔传来的消息,造成这种局面的是谁不言而喻。 除了那位魔王,还有谁有可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与她交战的另一方是谁,居然能够与当代魔王打到这种程度。 林露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又一一否决。 他对卡兹戴尔的了解并不算多,基本上大部分的情报都来自于资深信使莫斯提马的口述,还有从凯尔希和龙门弄来的些许零碎,那些东西全加在一起大概连卡兹戴尔这个国家的政治结构和军事结构都弄不明白,想凭借如此简陋的情报就猜出与魔王对战的是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动手的大概率是摄政王特雷西斯的人,这一点换做谁来都会同意。 那位野心勃勃的摄政王想要结束长久的内战,想要把整个国家握在自己手里,那么作为卡兹戴尔正统王位继承者的特蕾西娅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门槛。 只有旧王死去,才会有新王登基。 整个卡兹戴尔也只有他有充足的理由对特蕾西娅出手,即便那是他的亲妹妹。 那么,出现在这里的会是他本人吗? 传闻摄政王特雷西斯本身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曾经带领萨卡兹的军队打赢过难以计数的战争,这样的人掌握着超凡脱俗的武力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杀进去?” 菈妮凝望着远处的黑与红互相缠绕的雾气,随口询问。 实际上答案她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这家伙从来不是什么善于谋而后动的角色,或者说,他的谋和整体行事风格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管他有什么,先打了再说。’ 在那条铺满骸骨的成王之路上,类似的战斗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即便换了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她从这个世界的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用在这里非常有道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要是先想想做好周密计划再徐徐图之,那他就不是林露了。 “当然是直接闯进去,有你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露的回答不出所料,他确实也没想过除此之外的办法,莽夫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他有上将菈妮在手,区区摄政王,何惧之有? “托雷特,我们走!” “呼~” 托雷特鼻子里喷出两道白烟,马蹄下升起金色的辉光,速度更快了几分。 黄金的力量在它身上流转,将漂流过来过来的黑红余波分到两旁,开辟出笔直的通路,远远看去,宛如一道金色的箭矢刺入混杂的云团。 眼看就要正是进入压迫力最强的真正战场,林露取下挂在马背两侧的剑与弓,将外观呈现出规则的长方形的大剑横在身前,双手一张,拉开了黑底金纹的巨型大弓。 他这次出来带了不少东西,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但是因为空间有限的原因,大型的兵器只有一把剑,一张弓。 不过,大约也够用了。 刺啦! 蓝光乍现! 套在手指上充当法杖的戒指闪过耀眼的辉光,澎湃的能量撕裂空气在弓臂上流淌,最终汇聚成湛蓝的能量箭矢,随着弓弦的张开越发凝实。 托雷特就只有这么大,还要带上一个菈妮,可以带上一张大弓,却没什么地方再能放得下与之相匹配的箭,不过这种事显然不可能难得到林露,魔法骑士罗蕾塔的绝活就是玩这个,学会了他那两手绝活之后,林露也能做到差不多的事。 既然弓与箭都能借助魔法的力量凭空塑造,那没道理不能单独弄出一支箭来,魔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而且比起一般的箭,用这种方式弄出来的魔法箭还自带魔法效果,某种意义以上可能还更好用一些,前提是使用者的掌控力足够。 吱嘎~ 弓如满月,湛蓝之箭流光溢彩,淡紫色的流光流转在弓臂之上,为箭矢镀上一层浅紫。 那是武器本身的力量,碎星将军拉塔恩所掌握的重力。 嗤! 破空声响起,湛蓝流光划破空气,自那黑红雾气之中破开一条笔直的通道,耀眼的紫色随之闪耀,带起经久不散的轨迹。 ------------------------------------- “您的力量令人惊叹,连最愚蠢的野兽野兽与复生的骸骨也要服从您的意志,但是,您是否知晓,在最初的过去,所谓魔王,所谓王族,也只是王庭中的一支?” 血肉与白骨强行拼凑出的躯壳被从大地中滋生的结晶束缚在原地,赦罪师透过法术的力量亲眼目睹了魔王的力量,并为之惊叹。 但他并没有放弃。 倒不如说,魔王越是强大,他们就越是不可能退缩。 畏惧其恐怖,贪婪其强横。 萨卡兹的历史古老到无法追溯源头,漫长时光之中遗留下来的巫术同样有着比肩神明的伟力,虽然他们至今也无法真正掌握最核心的神秘,却仍然可以将之运用到战场上,以献祭生命为代价激发来自远古的古老力量。 石翼魔抽来大地山川中最坚固的岩石雕琢出骨架,食腐者的法术掠夺来新鲜的血肉将其覆盖,温迪戈的仪式借来旺盛的生命注入必死之物,经由血魔的活体之血将其统合、连通,弥漫在战场上的扭曲意志在巫妖的引导下融合成最疯狂的意识入主身体,汇聚了萨卡兹力量的造物,在古老巫术的作用下重现于世。 其名为——奇美拉。 不该存在于世界的禁忌之物,巫术造物中最恐怖的成就之一! 腐烂破败的翼膜伸展开来,洒下一片腥臭血雨,两颗覆盖着黑紫色鳞片的龙头从肌肉虬结的背上延伸向上,口中吞吐着烈焰,在它们之下,是狰狞凶悍的雄狮头颅,火红色的利爪立足于大地之上,身后蛇尾盘绕。 展现在战场上的,是体型高大十几米、彻底违背了生物学的怪物,毫无逻辑可言,以最粗暴的手段连数种特征强行捏和在一起。 它的存在,仿佛就是怪异与凶悍的代名词。 “看吧,看吧!这就是萨卡兹的力量!” 胸口已经被源石结晶固化的血肉傀儡抬起尚且能动的双臂,苍白的脸上满是狂热。 “魔王陛下,您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在未来,也终将归于我们!” “是的,是的……它无法支撑太久,但仍然足够为您献上一场前所未有的辉煌葬礼!” “您——” 它的狂热的呼喊还没有说完,绽放红芒的双眼便陡然黯淡下去,本就是强行拼凑过来的躯体失去了法术的支撑,当场碎裂成污浊的肉块。 同一时间,本来还算安静的奇美拉三颗头颅齐齐嘶吼,火焰与毒气从它口中洒下,庞大的躯体跃上天空越俯冲落下,让大地都为之震动。 “……” 特蕾西娅紧抿着嘴唇,面甲覆盖下的脸色异常难看。 这样的怪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是绝不该出现的禁忌,并且这份禁忌之力,现在失控了。 诚然,巫术造物的先天缺陷决定了它的生命只能维持几个小时,或者更多,但是对于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怪物而言,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摧毁许多东西…… 明明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取走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何要这么做? 在特蕾西娅的安排里,只需等到她的计划完成,那么她也会在计划中死去,即便是在那时遭遇刺杀也不会再有反抗,结果现在一切都变了模样。 赦罪师的肆意妄为创造出了邪恶疯狂的怪物,她必须倾尽全力将它留在这里。 如此剧烈的消耗,本该留给阿米娅的力量还能剩下几分? 想到最坏的那个可能性,即便是一向脾气温和的皇女也不禁怒上心头。 这份怒火表现在外,就是堪称毁灭性的力量。 奇美拉胡乱拍下的爪子被从深渊中探出的巨大手臂牢牢攥着,比它还要高上许多的漆黑巨人从雾气中走出,半透明的身体被从地面上延伸而来的源石结晶飞速填充。 特蕾西娅平举王剑,刹那间从原地消失,闪现在奇美拉的其中一个龙头上,血色的锋刃从王剑剑刃上延伸出十数米长度,将龙头一剑斩下。 赦罪师之前的猜想完全成了现实,漆黑的王者漫步于空中,身上仿佛套着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像是有十几个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名为‘魔王’的个体。 天空旋转起暴烈的漩涡,狂暴的雷霆闪烁不断,随时可能落下。 大地也听从王的号令,一个个土石构成的带翼石像鬼从地下爬出,前仆后继的扑向疯狂的奇美拉。 漆黑的意志笼罩世界,连天空与大地也要服从。 远在数千米外,高举着法杖的赦罪师动作骤然停顿,法杖顶端璀璨的血红之光都黯淡下来。 当啷~ 金面具滚落在地,露出后面皱纹密布的苍老面孔,整个区域都被一层淡淡的紫光覆盖,重力在一瞬间被加强了数十倍,几乎要将石头都压碎,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觉着法杖的赦罪师,他作为‘法术’的核心,被豁免了。 一根湛蓝的箭矢从后背穿透他的胸口,完全由能量凝聚成的箭体犹如坚不可摧的钢铁,将他牢牢钉在地面上,从箭上扩散开的紫光铺展成了笼罩附近的重力网。 直到这时,被强行洞穿的数个护盾防御才破裂开来,崩散成满天光雨。 赦罪师颤巍巍的抬起手臂,头颅低垂,看着贯穿了他胸口的、足有胳膊粗的巨大箭矢,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身处祭坛之上,周围是布置好的层层防御,怎么可能被人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一箭钉死在了祭坛上?!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如此诡异的事情如今就这么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不过没关系,对于掌握着古老巫术的赦罪师而言,这样的伤势尚且不能当场致命。 还有机会! 胸口的剧痛几乎要让意识陷入昏迷,赦罪师强提着一口气,试图呼唤同伴过来救命,但是他干枯的喉咙里才刚刚挤出一个音节就被打断。 好像是……马? 经由箭矢在身体中流窜的法术能量在短短几秒钟内便要把躯体破坏殆尽,赦罪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按住,整个身体都被串在箭上狠狠按到地上,紧接着,一只闪烁着金色光辉的马蹄都落在了他的旁边,不经意间轻轻一踢,将他彻底送入深渊。 “托雷特,你踢到人了。” 林露无语的用脚踢了踢已经彻底没动静的斗篷人,将那根滚落到地上的法杖捡起来,上面仍然缠绕着浓郁的法术能量,好像并不受到主人的生死限制,而是和脚下的这座祭坛连接在一起,就算这个黑斗篷已经凉了也还像一个大灯泡一样亮的异常显眼…… 想到这里,林露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黑咕隆咚的,就你这最亮,这不是找死吗?还笑的那么邪性,我顺着亮光就射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夜之女神 位于祭坛下方的断角赦罪师上来以后就看到同伴被一根湛蓝的能量大箭钉在地上,一动不动,以普遍常识判断,这样的伤势基本上应该是已经凉透了,再强的恢复力终归也不是不死之身,这种整个胸腔都被法术造物穿透的伤害随便是谁都不可能活着。 死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麻烦的是施术者的突然死亡可能让运转中的仪式失控,成为威胁到计划的变数。 断角的赦罪师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不再关注,十几颗微光闪烁的至纯源石环绕在他身边,彼此有淡薄的光带相连,构成立体的结构,似乎是防御,又像是某种法术。 一男,一女,还有一匹马? 赦罪师暗自思量,有点摸不准对方的来历。 他们这边的阵势不能算小,敢在这个时候闯入进来的除了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就是艺高人胆大的高手,从那根能量凝结的箭矢上看,这两人显然是后者。 入场便精准的击杀了仪式的掌控者,眼光也是相当毒辣。 最重要的是,他们所使用的法术竟然是另一种完全陌生的体系,既不是古代巫术,又不是现有的源石技艺。 那位魔王,何时有了如此神秘的帮手? 在他沉思的同时,林露也在观察这个穿的神神秘秘的家伙。 他和地上这个在黑暗里举着大灯泡的倒霉蛋穿着同样的衣服,脸上戴着很是骚包的金面具,看起来就像是幕后黑手一类的角色,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算上脚底下这座用骨头和血弄出来的符文祭坛,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铁反派了。 他们正在干的事也确实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敌人嘛,还是死的比较好。 “你动手,还是我来?” 林露活动了一下肩膀,他本来想直接动手的,但是想起身边还有一个菈妮,就问了一句。 虽然菈妮并不喜欢和人争斗,不过怎么说也是好久没有自由活动过了,万一这次想活动活动呢? “他看起来像个法师。” 菈妮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些浮在空中构成立体结构的源石上面,闻言思索了一下,主动走了过去。 “这次我来吧,正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源石技艺,我对此很感兴趣,或许和辉石魔法有些共通之处?” “那他就交给你了。” 其实对于这种看起来就不太像什么厉害人物的对手,林露并没有太大兴趣,远处黑雾弥漫的真正战场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从那里迸发出来的能量波动掀起飓风,无法辩识的巨兽嘶吼在如此远的距离外也能听的清楚,连交战的余波都有这样的威力,那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战场。 至于这个疑似幕后黑手的家伙,就留给菈妮解闷好了,有了寄身之所的神,可不会被这种小角色伤到,林露觉得现在的自己都还打不过有了身体的菈妮,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该害怕的是与她为敌的对手才对。 “托雷特,我们走!” 说干就干,林露直接翻身上马,冲向最中心的战场。 他的脱离没有遭遇任何阻拦,赦罪师有心想要这么做,但是没办法付诸实践——对面那个怪异的女人正注视着他,那种像是在打量研究材料一样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某种无形的威压悄然展开,将祭坛之上覆盖在内,连地面上用鲜血绘制的法术符文都停止了闪烁,一点点黯淡下去。 有一瞬间赦罪师甚至有种错觉,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在仰望浩瀚无垠的星空,从内心深处传递到身体上的恐惧感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去阻拦什么。 “你有三次机会向我出手,在此展现你的价值。” 独身一人面对敌人的菈妮和在林露身边的时候完全不同,此时的她真正展现独属于神的威严,曾经掌控律法的强大灵魂借助身体连通世界,不需要法杖,又或者其他任何辅助,能够被驱动的能量自然而然的在她身边聚集、臣服,仿佛她就是魔法本身。 就算是尚未成神之时,她也是具备卡利亚王室与半神血脉的神人,是参与了碎片战争的君主。 当她确实开始认真起来的时候,久远岁月所积累下的威严足以将心智不坚的人直接压垮。 赦罪师的心性还算坚定,至少还能勉强保持理智,却也难以完全消除内心的恐惧。 太可怕了……这个人…… 越是对法术理解深刻的术师越能感受眼前这个女人的恐怖之处。 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宛如一片无垠星空,深邃浩瀚,站在她面前,简直与沐浴在日月星辰的光辉下一样渺小。 游离在空气里的能量聚集而来,无比温顺,但是赦罪师却发现他连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因为那些能量根本不会听从他的引导。 明明身处能量的海洋之中,却仿佛置身于干涸的沙漠,绝望而无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直面神明的凡人! 这个女人,是一尊行走在大地上的神祇,古老而强大! 陡然意识到这样的事实,赦罪师的内心防线险些当场崩溃,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位魔王能够让一位神对她如此青睐,甚至亲身赶来? 然后他又想到,能够与神平等交谈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只有真正了解久远之前的那段历史的人才能明白神的恐怖,知晓这些曾经支配天空与大地,划分世界的存在究竟有多么强大,传承悠久的赦罪师们恰好满足这个条件。 他根本想不明白,那位魔王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让两位神明亲自施以援手? 如今的卡兹戴尔,可没有什么能够打动神的筹码。 “冕下,请原谅我的过错。” 他低垂下脑袋,身躯微微颤栗,连通环绕在身边的源石也坠落下来。 直面神明,如何能够擅自动用法术,那是僭越! 什么魔王,什么计划,此时此刻他完全都顾不上了。 比起计划失败,他们在这里全军覆没才是最坏的结局,没有人能把消息带回去,特雷西斯那边将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然后,他将面对超越凡人的恐惧。 在能够撕碎天灾的伟力面前,凡人的计谋与军队毫无意义,哪怕是最英勇善战的萨卡兹战士也会融化在神的威光之下。 这样的怪物,根本不该介入到人的争斗之中! 祂们出现在战场上,就像是人去践踏蚂蚁。 弑神,并非不可能,但不是如今的卡兹戴尔所能做到的。 没有比肩神明的魔王,没有掌握着强悍巫术的战士,就凭如今的军队,他们要如何才能与神为敌? 所以,赦罪师低头了,他必须低头,然后付出一切代价将这份情报传递回去。 一旦形式走向最坏的结果,那么如今的内战将会彻底失控,有神介入的战场会成为最恐怖的绞肉机,消耗掉卡兹戴尔仅剩下的一点底蕴,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彻底没落,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一切的野心与愿景,都必须为文明的存续让步! “展现你的价值,你有三次机会。” 菈妮重复了一遍,她所立足的祭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飓风与血雾中脱离出来,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黑暗。 那是永夜的领域。 无光的世界之中,一轮深蓝的暗月冉冉升起,悬浮在菈妮的双臂之间,成了唯一的光亮。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赦罪师突然发现自己又能使用法术了。 尽可能的用法术取悦神明吗? 这位神祇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无需猜测,赦罪师也不认为真正不朽的伟大存在有必要和他这个小小的凡人开玩笑。 既然这位冕下让他展现自己的价值,那么,他就必须考虑这是不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若是失败,那大概率是不会再有再有以后了,他的一生,将在此止步。 ------------------------------------- “有点大啊……” 踏着黄金光辉的灵马劈开黑暗,将风浪与浓雾全都分到两旁。 接近到这个距离,林露抬头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之前在外面看不到的景象。 这里的雾气似乎有着某种法术效果,将大片的区域与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黑色与红色是这里的主色调,在这片荒芜的空间之中,身体由结晶构成的巨人正与长着三个头颅的怪物交战,双方都有着十几米的高度,宛如两座小山在互相撞击,他们的脚步让地面都为之颤动开裂,每一次轰击都带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其中那个巨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林露稍加思索,就认出来那正是他在特蕾西娅身上见过的力量。 传闻不是说魔王之力是掌控心灵的力量吗?这个比魔像守卫个头还大的巨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与她交战的缝合怪一样的玩意又是什么东西? “特蕾西娅!你在吗?” 贴近到两个巨物的脚下,林露大声询问,托雷特载着他轻巧的避开扫过来的余波和攻击。 对付这样的大体型敌人,一人一马都相当有经验,交界地的古龙还有地下的黑暗弃子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还有石像鬼、龙人士兵什么的,他们的攻击比起小体型的敌人反而还更好躲避一些,因为实在太大了,表现出来的就是很差的灵活性。 “林露?” 耳边响起穿透力很强的吼声,甚至短暂的压过了战斗的轰鸣,意识稍微有些模糊的特蕾西娅陡然惊醒,回光返照似的又精神起来。 她站在结晶巨人的肩膀上向下眺望,一眼就看到了在黑暗中跳跃的黄金光芒。 难道说这里已经很贴近黄金树的范围,所以作为黄金树主人的林露在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情况之后直接赶了过来? 可惜,现在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特蕾西娅心中火热了一瞬,又黯然的叹息。 完全解放的魔王之力已经让她的身体彻底崩溃,严格来说,现在的她大约已经算是死了,只是用源石法术将意识强行驻留在源石化了大半的身体上,勉强维持片刻的清醒。 这样的情况,再怎么高深的治疗手段也不会有用,谁又能救的了一个死人呢? 不过这位黄金树之主的到来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这个巫术造物会跑出去,也能趁此机会与他做最后一笔交易,求他庇护巴别塔的干员们。 “我在这里。” 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露抬头网上看,循着方向看到了立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影,那身漆黑的铠甲配合手中泛着红光的异形大剑,很是符合‘魔王’的名号。 还行,人还在,那就问题不大。 看到特蕾西娅还没死,林露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他内定的未来老婆,就这么被陷害的突然去世,那他不是亏大了? 咚! 重物坠落,铠甲包裹下的人形略显僵硬的从地上站起来,犹如实质的气流从甲胄的缝隙中喷出,带着丝丝血色。 特蕾西娅勉强控制着身体,强打起精神,结晶构成的巨人顶着奇美拉的攻击将它牢牢按在地上,漆黑的晶体凭空凝聚成数米长的锋锐利刃从天而降,刺入奇美拉的身体与翅膀中,将它的三个头颅全都钉在地上,魔王的强大,显露无疑。 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无法支撑,她想要处理掉这只怪兽应该是不难的。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将奇美拉钉入大地使其短暂安静下来已经是她最后的力量。 “杀死它,我知道你可以的,然后——” “你先稳一稳吧。” 林露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眉头紧皱,感觉有点棘手。 虽然人确实是还活着,可是跟死了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眼前的这具身体,真的还能算是肉体吗? 恐怕说是源石造就的傀儡还更贴切一些。 情况恶劣到这种程度,黄金树的力量还能救的回来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纯粹的强大 若是在交界地,在那株最初的黄金树下,特蕾西娅的伤势自然不成问题。 真正的大黄金树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世界的支点,它的律法统御着万事万物的运转,连生死轮回也要服从黄金的意志。 别说是区区身体源石化,就算人死的透透的,彻底没救了,连灵魂只剩下碎片,只要还有一点痕迹存在黄金树就能将其重新孕育出来,它甚至能够直接干涉生死法则的运转,强行赋予‘不死’。 但是现在可不是在交界地,而是在完全陌生的世界。 林露心里很有逼数,他种下的黄金树虽然最近在各种资源的供给下成长十分迅速,可是距离真正的进化进入到生命熔炉的阶段还差的很远。 生命本质的跃迁想要用单纯的数量去填补所需要的能量简直是天文数字。 在进化到生命熔炉的形态之前,现在的黄金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超好用的生命力提供装置,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拉的回来,但对死人就没什么用了,要不然菈妮也没必要弄一具人偶的身体来用,直接通过黄金树重生不就好了? 那么,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特蕾西娅,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身为黄金树之主,林露对于生命力的感应极为敏锐,但是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他却没有从特蕾西娅身上感应到生命力…… 不,应该说,只有很微弱的一丝,微弱到哪怕是一只老鼠的生命力都比他感应到的更强一些,这种程度,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存活。 可是特蕾西娅还能动,还能思考、说话。 这究竟算是什么状态? 活死人? “没有时间了,林露,你听我说。” 特蕾西娅急迫的迈步,试图抓住林露的手臂,又在接近的时候止住。 她的手臂上覆盖着漆黑的铠甲,近乎实质化的能量在铠甲表层流动,天然就带着极强的破坏力,触及人体一定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我可以将巴别塔的一切都交给你,作为交换,你帮我庇护他们。” 意识一点点模糊,被源石法术强行驱动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她应该在不久之后彻底固化成一大块源石。 所剩的时间已经可以用秒来计算,特蕾西娅不敢浪费一丝一毫,趁着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赶紧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将巴别塔交到林露的手中,总比被特雷西斯的军队覆灭要好,这也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的突然死亡会导致很多计划都会卡在半路无法实施,失去了魔王与领袖,巴别塔相当于同时失去了决策者和最强的战力,本就恶劣的局势必然会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特雷西斯也不会放过一个战力充沛的反抗组织。 现在她能找到的、唯一有能力庇护巴别塔的,就只有黄金树。 “别吵,别吵……” 林露沉着一张脸,眉毛皱成一个疙瘩。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抓住了特蕾西娅伸过来的手臂,黄金的光芒从体内迸发,将漆黑的魔王笼罩在内。 “嗯……” 黄金在几乎完全结晶化的身体中流淌,带来无比真切的温暖,痛苦与麻木中突然出现的一抹暖意让意识有些昏沉的特蕾西娅情不自禁的哼出声来。 嗡! 空气微微震颤,耀眼的金色如潮水般扩散开来,地面浮现出璀璨的黄金树纹章。 远古黄金树祷告·黄金树恢复。 以凡人的身份能够掌握的最强恢复祷告,没有之一,它所灌注的巨幅生命力足以视线传统意义上的‘肉白骨’。 但是这仍然无法解决的特蕾西娅的问题。 能够让她感觉到舒服的黄金树恢复有用,但并不是完全有用。 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生命力让仅剩的血肉可以保持活力,继续存活,可已经源石化的身体却在一刻不停的将生命力抽离出去,恢复与消耗的速度堪堪能够抵消,勉强维持现状,让特蕾西娅的情况不会继续恶化,能够吊住一口气,但也不会变得更好。 真要解决,还是要先把人带回黄金树再说。 “吼!!!” 突然,狂暴的风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天空落下。 钉在身上的锋利结晶在蛮横的挣扎下已然碎裂,身上被切割出的伤口在恐怖恢复力的作用下飞速愈合,就连被贯穿的脑袋和脖颈也在再生,缝合出来的传说怪物舒展身体,毒雾与火焰同时从龙口中吐出、落下,如同一张紫红混杂的地毯铺向大地。 “我TM让你安静!!!” 奇美拉的嘶吼被比它更大的吼声顶了回去,林露烦躁的抬起脑袋,硕大的龙头凭空浮现,来自龙之祖母桂奥尔的咆哮迸发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落下的毒与火尽数推开,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震颤。 在黄金树的滋养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随着黄金树的不断成长能够加持过来的力量也越发强大,有了足够的底蕴支撑,同样的法术威力也会变得截然不同。 当初作用有限的龙吼现如今也有了不可小觑的威力,其他的祷告和法术更是如此。 脱困的奇美拉扇动双翼制造出狂暴的飓风,巨大锋利的兽爪压着风暴挥舞下来,疯狂的姿态一览无余。 没有理智的怪物,不知道恐惧和疼痛,完全被杀戮与毁灭的欲望支配,并不会受到龙吼的影响。 但是,林露也没指望能用一个桂奥尔的咆哮就把它给吼下来,吼死。 真正的战斗,还是要用实打实的拳头来说话。 龙飨祷告,其威力可不仅仅是幻化一个龙头用来吐火吐冰那么简单…… 啪! 两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利爪穿透风暴,直接将奇美拉的其中一个头按在地上,肆虐大地的毒气戛然而止。 龙飨祷告·龙爪! 撕拉! 皮肉撕裂,鲜血飞散,硕大的龙头紧随其后狠狠地咬在另一颗吐火的龙头上,几乎将其当场咬断。 龙飨祷告·龙咬! 自鲜红纹章之中冲出的巨龙以最蛮横的姿态将奇美拉压在地上,撕开血肉,折断骨头,如刀刃般锋利的暗红色龙翼在拼凑缝合出来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覆盖着鳞片的尾巴一次抽打便能将坚实的皮肤直接打到崩裂,血肉横飞。 所谓龙飨,正是狩猎龙,吞噬龙心脏的人们拥有的招式! 真正的龙飨祷告,可以将自身化为巨龙! 从宁姆格福到盖利德,从湖之利耶尼亚到亚坛高原,走过雪山,登上高悬天际的法姆·亚兹拉,大土龙席欧朵利克、辉石龙史玛拉格、腐败龙艾格基斯、冰龙波列琉斯、龙之祖母桂奥尔,众多巨龙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古龙弗尔桑克思、兰斯桑克斯也未能逃脱,甚至就连支配过天空与大地的王者——龙王普拉顿桑克斯也陨落在时空夹缝之中。 走在成王之路上的林露曾经掌握着当时交界地内几乎所有强大龙族的力量,他的龙飨仪式,比最古老的古龙也毫不逊色。 即便如今尚且无法展现全部面貌,仍然具备着既纯粹、又压倒性的力量。 区区被法术强行缝合的怪物,怎能抵挡巨龙的力量? 没有智慧,不知退缩,不知畏惧,奇美拉在蛮力的对拼中落入下风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手段,看似不可一世,实则不过是大了一点的野兽罢了。 唯一比较的棘手的就是它强大的恢复力,连被斩断的躯体部位都能快速再生,头颅砍下也不影响身体的行动,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可以算是‘不死之身’。 林露可以撕裂他十次、百次乃至千次,但也没有办法凭借单纯的蛮力将其彻底杀死。 “吼!!” 血肉模糊、体态扭曲的奇美拉疯狂的咆哮,不顾一切的扭动身体,猩红的触手从它的伤口中滋生出来,向着巨龙的身体缠绕。 一个又一个像是腐烂一样的脓疮和血泡从它的身上浮现,手臂、利爪、翅膀,许多扭曲的肢体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眨眼间,原本还算能够入眼的拼凑形体就已经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一团扭曲的血肉组合体。 “小心……奇美拉意为……融合!” 特蕾西娅保持着半死不活的姿态,活不了,也死不掉,黄金的力量让她能够延续生命,没法动用武力,但是还可以说话。 “那些赦罪师不知道把什么巫术整合进来……制造了这个怪物,现在的它或许才是……真实形体,失控暴走的血肉会异变……融合,滋生出许多非自然的怪物,在仪式中断之前,没有失去力量支撑的它们几乎不会死去。” 她的声音不算很大,而且有些断断续续,不过该表达的意思还是表达了出来。 噼啪~噼啪~ 大块躯体被龙爪撕裂,坠落在地,冰蓝色的吐息从天而降,覆盖大地,让蠕动的血肉刹那间冻结成坚冰。 高阶龙飨祷告·波列琉斯的冰雾! 曾经雪山之顶的主人、冻结冰雾波列琉斯的吐息,能够将生命冻结。 被冻住之后脆化的肢体在狂暴的巨龙力量下更显得不堪一击,完整的身体被蛮横的拆解,碾压撕裂成破碎的肉块。 血色绽放,巨龙自纹章中消失,林露从空中落下,落到特蕾西娅身边,看着满地杂乱的血肉,稍加思索便有了主意。 冰封就只能是冰封,这玩意的生命力实在顽强,波列琉斯的冰霜吐息也没办法将它直接冻死,要是艾格基斯的腐败那肯定能管用,可是这么大的面积,真要用腐败吐息那简直是一场灾难,即便是掌握着能够清除腐败的火焰林露也没办法保证能够完全限制腐败的扩散。 所以腐败肯定是不能用的。 火焰的话……还是那个问题,范围太大了,维持这么大面积的灰灭之火将所有的奇美拉血肉烧毁,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不过,火焰也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将它们完全烧尽才能做到毁灭——纯粹的死亡,也可以成为火焰的一部分。 恰好,他今天就随身带着拥有这种性质的武器——一把钩剑。 它有着半圆的弧形刀身,圆弧的外侧延伸出许多火焰状的分支,看上去就像是缺了一半的太阳轮廓。 其名为,日蚀。 保管在索尔城中,日蚀教堂内的传说武器,绝望的象征,敬畏的对象。 失色的太阳与死王子的火焰结合诞生出的奇迹,它的火焰,便是死亡的象征。 与命定之死那种法则级别的能力不同,日蚀钩剑的火焰实现死亡的方式正是将生命力逆转为‘死亡’。 黑色的火焰自剑刃上燃起,没有温度,也没有光亮,与其说是火,倒不如说是一团具备了火焰形状的阴影在跳跃。 深邃的死亡之火洒落在大地上,极速蔓延,死亡的阴影,逐渐积累。 当火焰将所有被冰冻的血肉完全覆盖,仿佛抵达了某个临界点。 一瞬间,鲜红的血肉褪去色彩,化为纯粹的苍白。 所有的生命力都在一个刹那中被逆转,由生到死,生命,就此凋亡。 融合了古代巫术,堪称不死之身的奇美拉就这么被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死亡之火强行摧毁。 当生命逆转为死亡,再怎么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没有任何用处。 冰霜褪去,坚冰连同内部的苍白血肉一同碎裂,崩散成灰白的粉尘。 做梦一样的荒诞一幕就在眼前上演,只剩下一个脑袋还能动弹的特蕾西娅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惊叹出声。 她知道林露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大家伙,就算不能当场杀死至少也能拖到它自己身体崩溃,毕竟是巫术造物,不是自然存在的生命,存在时间越长就越不稳定,什么都不做它也会自己消亡。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奇美拉会被人用这种方式解决。 是法术?是神的权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只有结果呈现在眼前,具体原理,作用方式,一切都是未知。 漫长的生命里特蕾西娅见过许多人,见过许多法术,或是奇妙,或是邪恶。 可林露所使用的这些,她连一丁点都看不懂。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人,百人 所有的变化只在一瞬间发生,上一刻还在顽强挣扎的血肉组织中所蕴藏的生命活力毫无征兆的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诡异,冰冷,那火焰仿佛燃烧的阴影,天然克制一切活着的生物。 这简直像是执掌生命与死亡的神祇才能拥有的权柄,不该出现在凡人手中, 不过,林露算是凡人吗? 他身上看不到属于神祇的特质,但特蕾西娅已经无法将他归到凡人的领域,那实在太过牵强。 人类,要如何才能变化成可以力搏巨兽的巨龙? 即便是最疯狂的术师和生物学家也不敢做这样的荒唐的梦。 他们或许有办法掌握部分龙的力量,但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化身为龙。 某些具备特殊血统的种族可以在将自身的技艺磨练到极致之后激发隐藏在身体中的血脉力量,让远古先祖的虚影借助能量降临,从而给自己提供相当强大的力量增幅,但是那种被召唤出来的影子并没有实质上的身体,也无法从物理层面形成战斗力,更像是一种实力的象征,代表了对自身血脉与技艺登峰造极的挖掘。 林露的化身为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甚至特蕾西娅都忍不住想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本来就是一头活着的龙,人的形态只是他表现出来的表象,就像许多神祇那样? 如果从这个方向去想的话,反倒好解释的多。 毕竟这片大地上古往今来曾经出现过的巨兽与神祇是有很多的,它们大多掌握着从人类的角度去看完全无法理解的能力,这也符合林露掌握着强大力量的特点。 噼啪~噼啪~ 特蕾西娅失神之际,耸立在大地上的结晶巨人失去了她的力量支撑,维持片刻之后便自行崩解,笼罩这片区域的能量冲击也开始散去,萦绕在周围的飓风逐渐平息下来。 如阴影般浮动的火焰在大地上流淌、收敛,最终汇聚到一起,逆流上半圆的剑刃,在圆弧之内构建出一轮漆黑的太阳。 名为日蚀的传奇武器,第一次在异世界展现锋芒。 林露的身影从火焰遮盖下显露出来,上身材质普通的衣服已经在爆发的冲击之下粉碎,露出精悍的肌肉,黑红色的烧灼疤痕从后背延伸到前胸,平添几分狰狞。 特蕾西娅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本就衰弱的神智竟是为之一震,险些被吸入其中,疤痕之中影藏这的疯狂与暴虐,差点让她把持不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随手甩去剑刃上的死亡火焰,林露走过来又释放了一个治疗祷告,关切的询问。 他是真的怕特蕾西娅的状态稳不住突然暴毙,那就直接亏大了。 “……现在勉强还能保持清醒。” 特蕾西娅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摇了摇头:“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就算是神也无法治疗必死之人,感谢你的法术,能够让我有更多时间说些遗言。” “神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林露想了想,感觉有点难办。 虽然他说的自信十足,但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现在的情况是想要尝试把特蕾西娅救活,至少也要先把她带到黄金树去,可是她的状态又十分不好,只能依靠恢复类祷告灌注的生命力强行续命,稍有中断就有可能让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直接消散,那就真的没救了。 关键是林露也没有把握把黄金树恢复的祷告一路稳定延长到黄金树下,这就很尴尬。 要想把特蕾西娅弄到黄金树去首先就要解决如何让她在路程中保持现状的问题,不再减少生命力。 或许,菈妮那边能有办法? 左思右想,林露突然想到一个有点冒险的办法——用冰将特蕾西娅的身体封住,或许可以阻止生命力继续消散,也可以让她体内蛮横滋生的源石结晶更加壮大。 他肯定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同样是掌握冰霜的法术,林露自觉自己的那点东西和菈妮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那可是司掌冰冷暗月的神,并且在还是神人的时候就已经侵淫冰雪之道许多年,如果是她的话,完全有可能将一个人的生命与状态全部冻结起来。 “那……麻烦你了……” 覆盖着头部的魔王盔甲还原成最原始的能量,露出内里的模样。 樱粉色的头发紧贴在脸上,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经被大片宛如疤痕一样的结晶覆盖,一只瞳孔也黯淡下来,完好的皮肤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特蕾西娅是感觉有些窘迫的,如此狼狈的一面暴露在盟友面前,任谁都不会觉得是一件光彩的事。 不过现在的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脸上是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了,若不是黄金的力量一刻不停灌入她的身体,连这仅存的清醒意志都不会存在。 即便是这样,她也是感觉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周围呼啸的声音一点点失真,大脑逐渐迟缓下来,思考都开始变得费力。 啪! 一声响亮的脆响,险些昏迷过去的特蕾西娅瞬间清醒过来,脑壳上传来一阵剧痛,一只手掌在她的视野里面缓慢从头顶抽离。 黄金树秘传·物理解控提神法,简单好用。 “可别睡过去了。” 一巴掌把魔王大人拍醒,林露拎起掉在地上的长方形大剑提在手上上,脚下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几步,挡在了特蕾西娅前面。 他想现在就带着特蕾西娅去找菈妮,可是,有些人似乎不怎么愿意? 嗤! 绚丽的红芒从剑刃上升起,厚重的大剑被当作投掷物投掷出去,在空中疯狂旋转,闪烁的红芒拉伸成锋锐的螺旋漩涡,向着空气飞掠而去。 突兀间,血色乍现,空气中陡然炸出鲜红的血液,身材矮小的人影被疯狂旋转的赤色漩涡顶在胸口推着倒飞出去,眨眼飞出十几米,身上扬起连绵不断的血雾摔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四肢抽搐,再也没能爬起来。 单以刺杀的技术来说,这人的藏匿之法已经算是极为出众,甚至能够做到完全隐匿形体,连同气息气味一同抹去。 但是很可惜,他今天遇到的人不太对。 出众,也仅仅是出众而已,比起交界地那些技艺登峰造极的黑刀刺客他还差的远。 而且,即使是黑刀也无法做到在林露面前完全隐藏自己而不被察觉,对付这样的刺客,林露自以为算是经验十足。 “他们这是多想让你死在这里?” “……” 特蕾西娅没有说话,眼神更黯淡了几分。 如果说刚刚出现的赦罪师们还能让她保留几分幻想,那刺客的出现就已经没有什么可猜测的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种萨卡兹特有的角和尾巴,还有从变形者族群里流传出来的隐匿法术都已经让刺客的身份暴露无遗——她的贴身护卫阿斯卡纶也会同样的法术,她们曾经都跟随过同一人学习,从那件事之后,除了阿斯卡纶之外的其他人都跟在特雷西斯麾下做事。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的兄长大人派来的刺客。 大约……是觉得赦罪师们办事还不够保险,所以又另外派了刺客来当作后手? 这可真是……为了杀死她不遗余力啊。 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不过如此。 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的时光,如今,她仅存的哪一些幻想终于也被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撕碎。 “托雷特,带她去找菈妮。” 灵马从波纹中走出,由虚化实,硕大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人性化的灵动,马头微微摇晃,像是在说:“知道了。” 红光一闪,大剑倒射回到手中,林露稍微打量了一下特蕾西娅的姿态,一剑砍过去将她半源石化的身体连同脚下的大块地皮一同翘了起来,顺着放到马背上,缠在腰上的花瓣鞭随着手掌抖动灵活缠绕上去,将特蕾西娅牢牢固定在马背上。 反正她现在的身体基本上和石头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用担心粗暴对待会有什么损伤。 “走吧。” 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几十秒内做完该做的事,林露拍拍托雷特的屁股,示意它可以去了。 至于那些挡路的东西,就交给他来处理。 或许或许特雷西斯对赦罪师的计划抱有相当程度的信心? 他准备了后手,安排刺客过来补刀以防万一,却又没有派过来太多人,在‘黄金’的感知之中,那些围拢过来自以为还藏匿的很好的刺客们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个人,还被他先手钉死一个。 此刻,剩下的人都朝着托雷特追了过去,但没有马上动手,显然是准备等下一击致命。 不过,他们是不可能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深紫色的波动沿着大地向四面八方蔓延,突如其来的沉重压力让刺客们一时间无法稳定维持隐匿法术,全都暴露出来,然后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扯住身体,拽向后面。 长方形的马雷行刑剑插在地上,恐怖的重力波动将周围近百米的范围都笼罩在内,将身处其中的所有人拉向它这个中心,只有远去的灵马托雷特除外。 “杂碎们,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林露咧嘴一笑,双臂上精悍的肌肉块块隆起,两只手掌稍稍抬起,带着狂暴的威势拍在地上。 刹那间,被重力笼罩的地面为之一震,大地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纹,隆起一个个裂口,仿佛地下有某种东西要不受约束的冲上地面。 战技·荷莱露的撼地! 战士荷莱·露的招牌手段之一,能够以纯粹的力量掀飞大地的恐怖招式! 蛮荒地之王的霸道和恐怖,令他的敌人为之胆寒。 曾经的林露也被这一招打过许多次,现在终于轮到他用来打别人了! 轰! 澎湃的力量汇入大地,地面开裂、震颤,压抑到极致之后无可匹敌的冲击从地下爆开,将大片土石掀飞到半空,连同上面站立的敌人一同抛起! 这招用来对付高手不太管用,可是用来对付这些并不擅长正面战斗的刺客,足够形成压倒性的优势,重力加上冲击力的双重限制让身手灵活的刺客们身体僵硬,无法自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同伴全都被震到半空。 当他们坠向地面,灰白色的风暴已然凭空掀起,前胸到后背带着焦黑灼痕的男人狞笑着跳到两个刺客身边,两只手掌精准抓到了他们的脖颈。 战技·坠落震击! 战技·唤起风暴! 风暴将余下的刺客卷入其中,被按住的两个倒霉蛋如同流星一般坠下,在地上砸出凹陷的坑洞,巨大的力道将他们的骨骼在一瞬间压碎,皮肤开裂,鲜血飞溅,成了两团瘫软在地上的烂肉。 “吼!!!” 如野兽般的咆哮响起,震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声浪。 林露踏在地上,双臂张开,仰天怒吼。 战技·夸耀咆哮! 身体在战技的作用下再次得到强化,被卷入风暴中的刺客们在重力的包裹下胡乱挣扎,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锁链连接在一起,最终收束到一起,随着林露投掷的动作翻滚砸向远处。 数百米外,上百个全副武装的萨卡兹战士刚刚从矮邱后面走出,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腥风血雨! 残肢断臂夹在在血雨中落下,如同山岳一样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咚! 地面震动,陡然凹陷下去,周身缠绕着灰白风暴的男人从天而降,巨大的力量将脚下的地面都踩的龟裂。 他一手拖着形似门板的长条大剑,漆黑的卓灼痕隐隐有火光闪过,疯狂暴虐的气息险些让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在一瞬间失去理智。 “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狰狞的笑脸,鲜血染红的大地,破碎的肢体,男人的脚步不紧不慢,独自一人向着百人的队伍走来,却给人一种蛮荒巨兽步步紧逼的凶悍压迫力。 面对他的质问,一时间,这只由精锐萨卡兹战士组成的队伍竟是没有人敢回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闪灵:我是个医生 “不说话?行,那就我来说。” 小半截剑刃没入地面,林露两眼微微眯起,沐浴着血色的身躯上隐隐有血色升腾,尚未干涸的鲜血一部分被风暴蒸发,也有一些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 大部分时候他都不怎么喜欢使用太过暴力的近身战斗手段……好吧,还是挺喜欢的,不过时常这么干终归是失了一份体面,倒不是真的在乎,只是打的时候很爽,可是打完了就得花费不少功夫清理身上的血迹什么的,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身上全是血污什么的是一件很爽的事。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用更干净的方式结束战斗,反正大多数时候的战斗都只是要一个结果而已,除了那些有名有姓的英雄豪杰之外也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全力以赴,慎重对待。 但是,这也不能一概而论。 人嘛,有时候总是会情绪化的,生气的时候也就不在乎什么干净不干净了。 很不巧,今天他就很生气,非常生气。 特蕾西娅可是他看上的人,对于巴别塔的想法也是一直都没停过,然而他徐徐图之的计划还没实现,甚至才刚刚开始就被人全都给打乱了,这还能忍?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付出代价!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所以,你们很走运。” 明明只有一个人,面对百人的精锐士兵却是步步紧逼,甚至在气势上还略占上风。 林露将行刑剑留在地上,抬起手臂,手掌捏着拳头,骨节爆响。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身上环绕的风暴逐渐平息,焦黑灼痕下真切的亮起点点火光。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一个来,然后被我打死,还有,一起上,然后被我一起打死。” 这有什么区别吗? 萨卡兹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俱是有怒火升起。 事实证明,萨卡兹里面不是没有智者,但是那种人大多不会出现在冲到最前线的士兵里,能够大面积普及开的法术中大多需要付出代价——他们与源石共生,以生命交换力量,这是大多数大多数萨卡兹法术的本质。 刀术师、穿刺手、大剑手、魔剑士、恶咒者、积怨者……林林总总,都是如此。 痛苦日复一日在体内累积,让这些士兵的精神处于高度不稳定的状态。 他们会接受来自上位者的命令,那是源于血脉的控制力,但是在没有绝对高位者压制的时候,他们与炸弹无异,很容易就会被挑衅、引爆,不顾一切的发起攻击,成为名副其实的噩梦,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对他们自己都是如此。 最先动手的是魔剑士们,他们的源石技艺发动简单,破坏力强大,血液中流动的源石为他们带来力量,从而将法术附着在武器上进行攻击。 这是一种古老而粗糙的技艺,因其可以被任何不吝啬生命的个体快速掌握而广为流传,使用‘魔剑’的萨卡兹,是掌握法术的雇佣兵中占比最多的部分,即便是在这支看起来装备精良的队伍中他们也是占据了绝大多数,其他的空位由不多的几位刀术师和术师填补。 他们发动法术的外观变化实在太过明显,连对于萨卡兹了解不是很多的林露都能轻易辨认出来。 ‘魔剑’使用者的日常待命状态行动会比普通人还要僵硬一些,因为他们需要让流动在体内的源石成分沉寂下去,减轻痛苦的同时也能让生命得以延续。 在遭遇战斗之后,蕴含高浓度源石成分的血液会在一瞬间活跃起来,那就是名为‘临战’的状态,所有被强制压抑的身体机能都会在法术的作用下完全苏醒,在法术的持续时间内身体强度和恢复力都会得到极大增强,届时,魔剑士的大剑会覆盖上肉眼可见的源石能量,异常醒目。 当近七十个萨卡兹魔剑士同时发动冲锋是什么样的场景? 浓郁的源石能量重叠在一起,甚至形成了实质化的能量风暴! 这正是林露想要的,虐菜有什么意思? 战斗,总得有点挑战性才足够爽快! 大战近在眼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冲锋!冲锋! 脚步从慢走转向小跑,一步步加速。 纹章闪烁,赤红之雷霆撕裂空气缠绕在躯体上,劈啪作响。 雷光一闪! 闪烁着雷霆的身影与魔剑士的队伍对撞在一起,林露保持着冲刺的状态,从斩落的剑刃之中穿插而过,徒手握住其中一把魔剑剑刃,浓郁的血气将剑刃上覆盖的法术瞬间冲散,沿着剑身逆流向上,涌入魔剑士的体内。 刹那间,魔剑士的铠甲中溢出大片血色,身躯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战技·夺命拳! 但是这片刻的停顿也让其他魔剑士抓住机会,一片光芒闪烁的剑网当头压下,将所有的角度全部封死。 精锐正规军与佣兵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可以得到来自王庭的辅助法术,减小魔剑对于自身的影响,即便进入狂暴觉醒的临战状态也不会失去所有理智,当力量与经验交汇,才是最完美的战力。 纪律严明的军队可不需要打起来就爆炸的疯子。 噗~ 然而,魔剑士们志在必得的合击却落了空,身处包围之中的林露身子压低,炸散成偏偏黑羽,整个人不可思议的脱离了剑刃的压迫出现在半空,恐怖的寒气在他右腿上聚集,腾起森森白雾。 冰霜,炸裂! 大地上炸开密集的冰花,以林露的落脚点为起始,彻骨的寒意与冰蓝延伸到数十米外,构建出一片冰封大地! 战技·冻霜踏地! 将战技凝聚出的冰霜抽离一部分覆盖在手臂上形成一层坚冰,脚下踏着碎步以豪厘之差避开所有攻击,林露几乎是擦着魔剑的锋刃转过身。 咚! 鲜红的大剑斩在坚冰覆盖的小臂上,又被突兀弹起的黄金纹章反推回去,连带着挥剑的魔剑士身体都为之一僵。 黄金格挡! 战场上的短暂僵硬,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覆盖着雷霆的手掌一把扼住魔剑士的咽喉,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高举起来,疯狂旋转,不祥的黑焰从甲胄的缝隙中钻出,快速蔓延,最终形成燃烧的人形火炬,将企图上前的其他魔剑士都给逼退。 狩猎神祇之黑焰·黑焰漩涡! 不祥之火从漆黑中蔓延出苍白的色彩,旋转飞舞,扩散成巨大的漩涡,将魔剑士们覆盖在身上的法术连同肉体一同点燃。 它并不燃烧血肉,只以生命作为薪柴。 以生命为代价驱动法术的萨卡兹们,最缺少的恰恰就是足够的生命力。 当察觉到不妙之后后退已经为时过晚,距离黑焰漩涡最近的几个魔剑士顷刻间被黑焰燃烧殆尽,失去生命力的肉体干瘪粉碎,只余下一堆铠甲滚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在黑焰中死去,也有人抓住战技结束的契机,全身都被血色能量覆盖的魔剑士以近乎疯狂的姿态从尚未散尽的漩涡之外冲入,缠绕法术的魔剑第一次真切的划开皮肉,引出鲜血。 不过,也仅止于此。 后背一尺长的伤口根本没被林露放在眼里,他狞笑着回头,手掌并拢如同枪头一般贯穿了甲胄脖颈上的脆弱连接处,将魔剑士体内的鲜血抽离。 战技·鲜血征收! 来自鲜血君王蒙格的血盟战技,最主要的能力便是夺取敌人的鲜血与生命反哺自身! 噗嗤! 手掌拔出,鲜血飞溅,魔剑士留下的伤口不但在鲜血征收的作用下瞬间愈合,他剩余的血液也被当成挥向同伴的利刃。 血液构成的弯刃旋转横斩,将几把略显残破的魔剑都给斩断。 驾驭鲜血之力的林露几乎成了这些萨卡兹士兵眼中的不死之身。 敌人的每一次进攻都能带走一个同伴,蛮横到不讲道理的纯粹力量将他们构筑的防御摧枯拉朽般击碎,然而,他们需要付出生命才能挥动的攻击却被精妙的身法给躲避大半。 那人仿佛全身都长满了眼睛,简直无懈可击! 只有真正赌上性命的攻击才有可能奏效,可那些伤口又会在一眨眼的时间久恢复如初。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在损失了半数以上的同伴之后,剩余的萨卡兹士兵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对付的敌人! 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和玩闹! 就算是疯狂的野兽,也会懂得何为恐惧。 但是当正面战场上的魔剑士们想要撤退的时候,却绝望的发现后方使用法术的术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个长着白角的少女屠戮一空。 她披着破烂的黑袍,一手提着狭长的黑色长剑,脚下躺满了尸体。 那一抹剑光,宛如将世界分割成两种色彩,浮动的炽白闪耀,无论是铠甲还是法术都脆弱的像白纸一样,被轻易撕碎。 一步,一杀。 后退的魔剑士们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全都躺在了地上。 “有点意思。” 林露也不在意那些已经吓破了胆的家伙,他现在有了更好的对手。 这身衣服打扮,看着可是很眼熟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的少女和他刚刚赶到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黑衣服的幕后黑手穿的基本上没什么区别,脑袋上的白角包括坠在身上的某些小挂件,要说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组织,鬼都不信。 她为什么要对应该是同伙的士兵们出手? 计划失败,杀人灭口?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不过,林露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把那些复杂的东西抛到了脑后。 管他为什么呢,只要知道是敌人就好了。 他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少女是个不错的对手。 “我——” 少女将长剑抱在胸前,纤细的剑鞘几乎要挤进那掩饰不住的深邃沟壑里面,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刚刚开口就被包裹着红雷的拳头打断。 “@#%*&~” 某种古老晦涩的语言从少女口中吐出,似是吟唱一般,宛如实质的光芒从她身上升起,拳头打在上面反馈回来的触感,竟是让林露有种打在石头上的感觉。 硬,硬的离谱。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硬的法术护盾……话说这玩意真的是法术护盾吗? 这家伙,确实是个高手。 林露一向尊重有价值的对手,他决定动点真格的了。 至少也得拿上武器不是? 空手对付这样的敌人,可就不太礼貌了…… 破空声呼啸,长方形的马雷家行刑剑旋转着掠过赤色轨迹落到掌心,一抹冰蓝取代剑身上缭绕的赤红飞速蔓延。 嗡~嗡~嗡~ 本就称得上巨大的大剑被双手举过头顶,宽阔的冰蓝色能量大剑将剑身完全包裹,三次震颤,变得更加巨大! 战技·伟哉!卡利亚! 恐怖的能量波动爆发开来,让表情清冷的少女也不禁为之色变,不敢再用护盾硬抗,被她抱在怀里的长剑横在身前,剑刃出鞘。 一剑,恍如黎明! 光芒凝聚的护盾瞬间破碎,战技凝聚出的大剑消散于无形,少女的身形倒飞出数米,又稳稳落在地上,微微喘息,却并没有受伤。 “我们不是敌人。” 趁着落地的功夫,她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刚刚没说完的话。 “我为援救特蕾西娅殿下而来,感谢您的援手。” 她这么说着,竟然真的放下了防御,收剑入鞘,稍稍躬身。 “……” 燃烧在掌心的灰灭之火熄灭成一缕青烟,林露的手掌停留在距离少女不足半米的位置,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 “你哪位?” 在那些魔剑士身上发泄了一通,刚才又爽快的硬拼一剑,林露心里舒服了不少,挑了挑眉,打算听听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万一真的是巴别塔的援军呢? “我……”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微微一愣,有一瞬间的木讷,像是没想好答案一样。 “我……你可以叫我,闪灵。” “如你所见,我曾经隶属于某个萨卡兹医疗组织,是个医生。” 林露:???? 如我所见? 我两只眼睛都没看出来你是个医生好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特蕾西娅·暗月气球形态 我拔剑、砍人、杀人不眨眼,但我是个好医生? 左看右看,林露终于在少女的身侧发现了一个印着医疗标记的小包,这人全身上下也就这一个标志和医生有关了。 “你来自巴别塔?” “不,不是。” 闪灵眼眸低垂,似乎是响起了什么极为厌恶的东西,清冷的表情都有了一瞬间的波动。 “我……现在是自由人。” “自由人?” 林露眉头一挑,很是意外。 这个词可太稀罕了。 在这个饱受战乱的国家,所有人都是自由的,又是最不自由的。 他们不得不被裹挟着卷入各种各样的争斗,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巴别塔,王庭军,雇佣兵,拾荒者……谁也没办法挣脱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大网,只会被命运的绳索一点点勒住咽喉。 自由,是需要代价的。 不过,这个自称医生的女人或许确实有能力以‘自由人’自称,想要不受约束,就得有斩断枷锁的实力,在这片大地上,只有拳头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那,特蕾西娅的粉丝?” 自由人……那也只能用粉丝或者崇拜者什么的来形容了吧? 反正林露是想不到别的词。 “……可以这么说。” 事实上闪灵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处在什么位置,她背叛了族群,背叛了组织,想要追寻那一轮太阳,却又驻足在远处。 粉丝这个说法……倒也没差太多。 “行吧,我就先当真的听。” 她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林露也懒得深究,粉丝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在他和菈妮眼皮底下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真的就留下,假的就干掉。 只要到了黄金树,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你想去看看特蕾西娅?” “嗯……” 闪灵抱着自己的纤细长剑,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她并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流。 “那行,跟上来吧,如果跟得上的话。” 托雷特载着特蕾西娅去了菈妮那里,没有代步工具,林露只能把大剑背到身后,打算给自己加持一份风暴的力量用腿跑过去,然后他就看到少女点点头,小跑着跑到了矮邱的背面,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响起,一辆被打理的闪闪发亮的黑色边三轮摩托车从后面开了出来。 “滴滴~” 摩托车响了两声喇叭,车灯闪烁。 这副场景林露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大概就是……串戏的感觉? “坐我的车?” 闪灵脸上戴了一副墨镜坐在摩托上,颇有几分奇装异服飙车族的味道,整个人的画风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奇怪。 不过有摩托可以做,那肯定是比用两条腿跑回去好得多,毕竟这距离也不近。 “咳,谢谢。” 抱着某种微妙的心态,林露犹豫了一下,他很想坐到闪灵背后,但是想想又感觉初次见面那么干不太礼貌,最终还是坐到了摩托的跨斗里。 好在他不是荷莱·露那种纯的不能再纯的肌肉棒子,也没有半神血统,坐进去也不觉得太挤。 “坐稳了,哪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露总觉得上了摩托之后的闪灵有种兴奋起来的意思。 他指了一个方向,闪灵沉稳的点点头,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嗡!!! 伴随着爆炸式的轰鸣,三轮摩托瞬间加速,化作一道黑光冲了出去。 嗤~嗤~嗤~ 摩托载着两个人消失在远处,本来已经死透的魔剑士和术师们的身体突然颤动起来,细微的咀嚼和切割声从尸体中传出,一根根鲜红的触手蠕动着从血肉中钻了出来…… ------------------------------------- “不错的把戏,但没什么价值。” 一坨表面覆盖着冰蓝色人形冰雕跪在地上,菈妮随手扔下漂浮在掌心的黑红晶体,微风拂过,晶体连同地上的冰雕一同湮灭成细碎的粉尘。 自永夜冻结之物,其命运已被斩断,没有未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全力奔跑的托雷特像是一道金色流光掠过大地,眨眼间便到了近前,马背上被花瓣鞭绑着的大块不规则晶体摇摇晃晃,从顶端钻出有着樱粉色头发的脑袋来,颤巍巍的,似乎被剧烈的晃动摇晃的有点头晕,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嗯……什么本地特产的珍奇生物?” 古怪的造型看的菈妮为之一愣,要不是还能感觉到微弱的生命活力以及附着在内部源源不断的黄金力量,她都差点以为这是什么卡兹戴尔特产的艺术品,人头雕像什么的…… “托雷特,这是啥?” 菈妮走过去左看看右看看,摸着托雷特的马脸轻声询问。 “哼哧~” 托雷特打了个响鼻,在菈妮的手掌上蹭了蹭。 “这就是那个魔王?林露想让我把她冻住,然后带回黄金树看看还有没有救?” 月之公主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忽的抬起手臂,张开手掌,手腕处裂开缝隙,弹出橘红的光刃来。 当当! 特蕾西娅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全都被漆黑的结晶包裹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结晶底座,只是形状不怎么规则,光刃敲在上面像是看到了铁上,硬度极高。 “有点难,只能试试。” 菈妮想了想,感觉林露的办法确实有一定可行性,但是这层晶体的硬度这么高,她要是下手太快很可能直接冻裂开,这就有点难办。 咚咚! 她又敲了几下,收回光刃,凑近特蕾西娅的脑袋,指甲绽放出一抹幽邃的深蓝抵到额头上。 “还能说话吗?” “呜……可以……” 冰冷的寒意瞬间驱走脑子里的昏沉,特蕾西娅清醒过来,嘴里发出悲鸣般的呜咽,入眼是一缕摇曳的红发。 “你是?” “用你们的说法……林露是我的丈夫。” 菈妮直言不讳,也不觉得这种关系需要隐瞒,她和林露之间的羁绊远比夫妻要深厚的多。 “啊?” 特蕾西娅大惊,心里突然有种别扭的感觉。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黄金的力量拖延不了多久,我可以试着把你冰冻起来,或许回到黄金树以后会有办法。” “原来没有办法嘛……” 或许有,那不就是没有? 听到菈妮的解释,特蕾西娅心中升起的那一点小小的希望再次散去。 她早该想到的,谁能救的了一个身体几乎已经全部结晶化的矿石病感染者呢? 林露说的办法,大概是想要弄一具人偶的身体出来,然后使用灵魂转移的技术吧?他们上次来也确实是弄到了切实可行的相关手段。 但是,那种方法她不可能接受。 按照她的计划,在她死后剩余的魔王之力会从她的身体中散去,然后在术式的牵引下去到秘密实验室,由布置在那里的仪式再次汇聚,注入阿米娅体内,将其转化为‘奇美拉’。 她将是巴别塔的下一任领袖,新的‘魔王’。 不过,魔王之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它是力量,亦是传承。 阿米娅并没有萨卡兹皇室的血统,只是靠着外在的改造去适应魔王之力,如果缺少她这个现任魔王的传承,有很大概率会直接失控。 所以她是不能抛弃身体存活的。 “抱歉。” 特蕾西娅轻声呢喃,勉强抬起头看向菈妮。 “替我向林露说声对不起,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驱动尚且能够动用的一点能量去冲击身体中生效的法术,准备直接死在这里。 但是菈妮的动作比她更快,一层冰雾覆盖过去,托雷特消散在空气里,冰冷的暗月凭空凝聚,将特蕾西娅封锁在内,旋转着漂浮在半空。 “既然我的王想要救你,那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菈妮不在乎特蕾西娅是不是活着,不过林露把人送过来是想让她想想办法,要是让人在眼前自杀,她岂不是很丢脸? 空气中泛起一层层微弱的波纹,悬浮在空中的暗月缓缓转动,变得更加真切了一些,原本被包裹在里面隐约能看到些许痕迹的人影被完全遮挡。 暗月的封印很成功,特蕾西娅还活着,至少目前确实是被冻住了。 在暗月消散之前,极寒的力量会将让身体内部的一切变化陷入静止,足够支撑到他们回到黄金树。 只是…… 要怎么把这个法术凝聚出来的大月亮弄回去? 这玩意倒是能直接发射出去……带走……还真没试过。 看着天上漂浮的暗月,菈妮陷入了沉思。 ------------------------------------- 嗡~嗡! 摩托在战场上飞驰,后面拖拽着长长的烟尘轨迹。 闪灵的车技相当过硬,三轮摩托在她的操控下几乎没有减速,一直在加速,金白色的法术光辉将车辆完全包裹在内,小的障碍直接撞开,大的石头之类的则是被灵活避开,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这种荒野狂飙的感觉还真有几分刺激,弄的林露都想是不是过几天回龙门的时候也弄上一辆开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星熊就有一辆外形非常狂野的摩托,平时宝贝的不行。 要不然,回去借来耍耍? “那是什么?” 摩托骤然降速,打断了林露的思考,闪灵一只手拉开墨镜看向远处,大约几百米外,一轮深蓝的月亮漂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周围萦绕着淡淡的冰雾。 法术?还是仪式的产物? “直接过去,那是我老婆的法术。” “好。” 闪灵应了一声,摩托偏转角度,直奔月亮底下。 人未到,声先至。 菈妮看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反射着阳光的摩托拉着焦黑的刹车痕迹停到身前。 “冻上了?” 林露从跨斗里跳下,顿时感觉寒气扑面而来。 暗月的体型和和菈妮在半神里面的身高差不多,都是属于娇小型的,现在这个看上去直径大概只有两米作用? 差不多能够把一个人完全封进去的大小,要是特蕾西娅的身体没有结晶化,还能蜷曲起来,应该还能缩小一些。 “冻上了。” 菈妮瞥了一眼闪灵,湛蓝的月亮在随着她的手掌微微浮动,稍微移动了一点距离。 “不过我们要怎么把她弄回去?我最多只能让它飘在天上,移动的话速度太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回黄金树。” “这个嘛……” 林露摸着下巴,忽然想起来他的花瓣鞭是不是还缠在特蕾西娅身上? “那个?确实还捆着呢。” 菈妮伸出手掌,封闭的暗月裂开一条狭小的缝隙,从中掉出一截鞭子的握柄来,挂着冰霜在太阳底下光芒闪烁,异常晃眼。 “嘿!” 林露跳起来从暗月里抽出一大截鞭子,用力一拉,悬浮在空中的月亮随之移动。 “还行,就这么着,你让她飘着,我来拉。” “倒也是个办法。” 看到自己的暗月像个大气球一样被拽着左摇右晃,菈妮眼神古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确实挺好。 “那个……” 闪灵大概猜到这两个在讨论什么,她的特蕾西娅殿下应该就在那个月亮里面。 那可是魔王啊…… 被人栓根绳子牵着跑是不是不太体面? 可这两个人…… 她看看林露,又看看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给她的压力都很大,尤其是那个女人……简直就像当初…… 在这样的强者面前,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贸然插话还可能引起反感。 反正魔王陛下现在也没有醒着,不如……就这样吧? 在心里说服了自己,闪灵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啥?” 林露转头看过来,闪灵连忙摆手。 “没有,没什么,我是说,要不把这个……这个月亮大人拴在我的摩托后面?” 她本来想说魔王大人的,不过想想有觉不太礼貌…… “好想法!” 看看,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粉丝啊! 林露比划一个大拇指,手掌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特蕾西娅知道之后一定会感谢你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特雷西斯:猪脑子啊! “老师,血魔传来消息,他们失败了。” 孤立在荒原上的山峰顶端,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与火焰状双角的萨卡兹青年一步步走到站在悬崖边缘的摄政王身边,恭敬的俯下身子,低声开口。 “是吗。” 特雷西斯眺望着山下集结的军队,头也没抬,似乎并不在意。 “他们是注定失败的,曼弗雷德。” “老师……魔王,真的那么强吗?” 曼弗雷德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他是比较年轻的,对于那位传说中的魔王、摄政王的亲妹妹的印象只停留在传说里面,在与巴别塔的多次战斗中也从未见过对方亲自出手。 对于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包括他在内很多年轻的萨卡兹战士都很好奇。 “对于魔王而言,普通的军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自家徒弟的问题,特雷西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稍稍解释一下,毕竟有些东西只用嘴说是没办法形容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魔王的恐怖。 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赦罪师们能够成功,之所以放任他们去做,仅仅是想要借此机会削弱一下那边的战力而已。 赦罪师们毕竟掌握着许多隐秘巫术和法术,不是那种没有实力还要狂妄自大的废物,要是准备充足的话,杀死特蕾西娅是不可能,但干掉几个巴别塔的顶端战力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那么接下来他这边就会好办的多。 下一次的全面大战已经在酝酿,实力的差距足以让一切战术失去意义。 就算是那位被冠以‘恶灵’之名的战术指挥官,也不可能扭转局势。 他可以依靠战术嬴下一次次胜利,却没办法抢回丢掉的地盘,现如今巴别塔的势力范围已经越来越小,甚至龟缩到了边境上。 要是那边再丢掉几个有能力改变战局的高端战力,那么特雷西斯就有充足的信心在下一次战斗中将巴别塔彻底赶出卡兹戴尔,那样的话他的很多计划就可以付诸实践。 赦罪师的失败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特蕾西娅没有死,他可以获得下一次大战中的绝对优势,一切都很完美。 平心而论,他与自己的妹妹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恨到想要对方去死的地步。 所谓内战,无非就是两人执政理念的冲突。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在这场漫长的争斗中话,他希望特蕾西娅是最后一个。 可以的话,谁又想对自己的血脉至亲下死手呢? “血魔有没有探明赦罪师们的战果?他们做到了什么程度?” 收回思绪,特雷西斯转过身来,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些预估。 赦罪师的力量对他而言不算秘密,双方是合作者,互相的试探也从没有停止过,除却一些隐藏极深的最后次底牌之外差不多可以说是知根知底,能做到的极限是可以预料的。 “……他们。” 曼弗雷德的表情有些微妙,略微犹豫,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 “他们……全军覆没,战果是……零……” “很好,这样的——嗯?” 特雷西斯下意识的点点头,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曼弗雷德说的战果……好像,也许,大概,可能,似乎,应该是……零?! “你再说一遍?” “老师,赦罪师们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干掉。” 曼弗雷德小声复述了一遍,不敢接着说了,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战绩不怎么体面,不过血魔的消息里确实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零……好家伙,还真的是零?! 特雷西斯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两败俱伤,比如特蕾西娅重伤,再比如巴别塔的精英干员留下断后战死……等等等等,唯独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战果为零。 这个消息实在是过于离谱,以至于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无法接受,想到为此折损的代价之后,血压都有点上升了。 三个赦罪师里面掌握高深巫术的高手,还有准备了十几年的古老仪式,带着由精锐魔剑士和王庭术师组成的百人队伍,就这么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毕竟战争总是会死人的,直面魔王的力量,全军覆没也不是很奇怪。 但是,但是! 现在的情况是人都死干净了,结果什么都没做到? 什么样的结果能够称之为战果为零? 特蕾西娅还活着,并且巴别塔的人一个都没死! 而他这边不仅损失了三个高级战力,还连带着折损了上百人的萨卡兹精锐,以及不少用来布置仪式的珍贵材料,这一下直接来了个人财两空! 那些集合起来甚至足够攻占一个小城! 究竟是怎么样蠢笨如猪的垃圾计划,才能做到对方无上,己方全军覆没的?! 就算派过去的是一头猪,也该能留下巴比塔的几个精英干员才对! “……他们都做了什么?” 沉默良久,特雷西斯打算听一听那些家伙到底搞出了什么新花样,他实在无法理解究竟要怎么操作才能打出这种离谱的战绩来。 “他们动用了不知名的巫术,将多个萨卡兹种族的特质融合到一起,把很多雇佣兵和感染生物改造成了纯粹的杀戮机器,但是并没有作用。” “然后他们又发动法术将那些生物融合成了一头巨兽,根据血魔的印象描述似乎是传说中的奇美拉,应该是和魔王打成了平手。” 曼弗雷德将自己从血魔那里得来的散碎情报整理拼凑,尽量完整的形容出来。 高等级的血魔可以通过注入其他生物体内的‘活体血液’探知宿主生前一段时间的记忆碎片,但是并不完整,因此关于那场战斗他们这边也只能知道一些大概情况,没办法知道的更详细。 “那他们是怎么输的?” 听他这么说,特雷西斯更无语了。 奇美拉那种东西都召唤出来了,还能和特蕾西娅打成平手,那不是已经赢了吗? 难道是巴别塔的其他精英干员发挥了重要作用? “有第三方插入了战斗,根据血魔的情报,那个突然加入进来的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变身成了一头体型不下于奇美拉的巨龙,然后又用一种没见过黑色火焰将奇美拉彻底焚毁,并且带走了魔王。” “能够变身巨龙的人?” 这样的源石技艺闻所未闻,即便是收藏着诸多法术巫术的萨卡兹皇族也没有听说过能够做到类似事情的法术,特雷西斯也想不到巴别塔里有哪个人可以做得到。 能够以人身化为巨兽的,特雷西斯只能想到一种存在——传说中的神。 祂们的本体就是各种体态庞大的巨兽,并且能够以人的形态展现在世人面前,那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天灾的强大物种,其力量已经抵达匪夷所思的层次,如果是祂们,那么区区一头奇美拉自然不可能是神的对手。 可是,巴别塔如何能请来一位神? 大家打了这么多年,对于彼此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要是能够请到这种等级战力,巴比塔还会藏着掖着? 那可是神,真正能够改变一场战争走向的恐怖存在! 因为曾经的某些经历,特雷西斯对那种非人的东西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并不觉得巴别塔内真的有神。 那么,到底是什么? “老师,接下来要怎么做?” 曼弗雷德看了一眼山下的军营,心里猜测恐怕他们的计划这一次是要中断了。 老师提前调动部队,应该就是想等赦罪师那边的战斗出了结果,这边正好趁机行动,打一场突袭战,一战奠定卡兹戴尔的局势,彻底结束这场持续了漫长时间的内战。 可是现在的情况,魔王没有死,巴别塔的精锐没有受到损失,他们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特蕾西娅的情况如何?” 特雷西斯没有回答,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魔王之力不是能够长久动用的力量,他那妹妹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打这么一场大战的话,状态应该也不会太好,如果巴比塔那边暂时失去魔王这个顶级战斗力,那么突袭也不是不能按计划展开。 一个顶级战力的缺失,比干掉几个精英干员更管用。 “关于魔王,我们没有消息,血魔注入血液的宿体没能观察到最后,事后观察的战场上除了战斗的遗留痕迹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只知道到最后对于魔王的血脉共鸣仍然活跃,那个化身巨龙的男人发现了刺客和魔剑士部队,所有的刺客和魔剑士都被他轻易杀死,因为那些刺客体内并没有活体血液的缘故,我们并没有得到更多情报。” “不确定……先等等吧。” 特雷西斯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决定发动突袭。 魔王的状态不能确定,对方还有一个疑似与魔王处于同一层次,甚至上限有可能是神的协助者,贸然发动突袭不确定因素太多,很容易前功尽弃。 反正现在的局势他们占据绝对的优势,大可以继续等待机会,没必要急功近利。 而且他们在巴比塔内部也不是没有安插人手,等特蕾西娅回去自然能够得到更多更准确的情报,到时候再做下一步打算也不迟。 “对了,特蕾西娅身边的护卫呢?她难道是自己去的?” 做出决定之后,特雷西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曼弗雷德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其他人,好像整场战斗的参与者只有特蕾西娅和那个中途加入进来的神秘男人一样。 巴比塔的人呢?特蕾西娅的护卫呢? 她总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孤身上路的吧? “血魔的宿体曾看到巴别塔的车队从仪式封锁区域离开,猜测是魔王命令他们脱离战场,赦罪师们没有阻拦。” “愚蠢!” 根本不必过多思考,特雷西斯就能想到当时赦罪师的愚蠢嘴脸。 那些蠢货自以为掌握着古老巫术,高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想必是这次与魔王战斗让他们又膨胀起来了,没去管他们眼里的小喽啰。 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那是多好的机会! 即使是有魔王的阻拦,她也不可能护住所有人,只要抓住机会至少也能留下些人,结果那群蠢货竟然因为自己的自大把人全都给放跑了! 至于那些人里到底有没有巴比塔的精英干员……那肯定是有啊! 难道巴别塔会让一群普通干员担任重要的领袖护卫任务吗? “联系我们的线人,盯紧了,有特蕾西娅或者是相关的消息尽快汇报上来。” 胸口略微起伏,特雷西斯不再去想赦罪师究竟有多蠢,反正人都死了,想也没有用。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盯紧巴别塔的动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或许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是。” 曼弗雷德看得出来自家老师的心情恐怕是不太好,没敢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山顶。 特雷西斯站在山巅,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躁动的内心完全平静下来。 三个赦罪师,包括刺客在内一百多人的精锐队伍算是个不小的损失,但是还在接受范围内,如果是正面大型战场,这些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并不值得他为此大动肝火。 ——最主要的是赦罪师也不能算是他的人,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不过……这件事上或许还能做些文章。 那些蠢货自己找死他没有意见,可连带着他麾下的精锐部队也给一起葬送进去,这件事可是要有个交代的。 视线扫过下方集结的军队,特雷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心下有了计较。 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难得吃一次大亏,如果操作得当坏事未必不能变成好事,在合作中能够占据更多的主动权对他接下来的计划非常有利。 接下来,应该用不了多久伦蒂尼姆那边就会有消息,到时候还少不了要借助那些家伙的力量。 不用自己负责的高级炮灰,谁不喜欢呢? “呵,我的妹妹啊……你总是这么好运。” “但是,你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第一百六十章 禁忌魔法·源辉石刀 “这样就差不多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看着眼前半木制结构的二层小楼,赫德雷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天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别人晚上可以进到那颗大树里面休息,他和伊内丝只能在外面扎帐篷!帐篷还是后来才有的!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雇佣兵这个行当,风餐露宿也是常事,算不得什么。 可是在这里不仅是风餐露宿,费心费力建好的屋子还要让别人先住,他们继续扎帐篷! 终于,努力了这么多天,靠着伊内丝的法术他们终于是按照要求把所有的屋子都给建好了,今天晚上总算是有自己的房间可以住了。 哦,对了,还有那位凯尔希女士。 赫德雷不动声色的往黄金树下面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那个绿色的小帐篷上,心里多了不少安慰。 还好,享受这种待遇的不只是他们,那个来自巴别塔的菲林也是一样的。 她被允许进入树内的时候只有白天,晚上也是要出来睡帐篷的,外面之前建造好的小屋还有树里面都没有让她休息的地方。 “嗯?” 凯尔希敏锐的感官马上就发现有人在看她这里,但是并没有动。 这里的人就只有这么几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肯定是那个被罚当苦力的萨卡兹倒霉蛋,没有过多关注的必要。 她把心思收回到手中的书本上,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平静下来。 黄金树的主人、那个可恶的家伙虽然没有给她什么好待遇,但是也没有禁止她阅读黄金树内收藏的文献,只是这些书籍所使用的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文字,还要从头学习。 这几天没有事的时候她都在努力学习,争取早点学会,连黄金树的秘密都暂时放下了。 毕竟就算想要研究现在也没有相应的设备。 本来以她的能力,学习的进度是相当不错的,已经能够看懂简单的语句,可是今天她确实没有那个心情。 特蕾西娅将要抵达黄金树的消息,再加上林露和菈妮突然离开这里,让她莫明感觉心绪不安,似乎是要出什么事一样。 是特蕾西娅,还是巴别塔,亦或者……都有? 如果是特雷西斯的话,趁着特蕾西娅离开巴别塔的机会发动突袭也不是不可能,巴别塔那边有博士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那么就只剩下…… 嗡!!! 突然,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点点清晰起来,凯尔希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合上手中的书扭头看过去。 一个黑点从远方逐渐放大,驶入到黄金树光芒照耀的区域,披上了一层金光。 那是一辆纯黑色的边三轮摩托,看型号应该已经有些年头,是市面上已经被淘汰的款式,连荒野上的雇佣兵都已经不用这种老式摩托了。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在摩托车的后面挂着一条闪亮的绳索,延伸到半空,牵着一个形似月亮的圆球。 “好像是……菈妮小姐的法术?” 凯尔希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她是见过这一招的,不过规模要比飘在天上这个小一些。 原来这个法术还能当成气球被牵着跑的吗? 她这么想着,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摩托上坐着的人。 跨斗里的是菈妮小姐,后面的是林露,前面的驾驶员……赦罪师?! 一瞬间,凯尔希整个身体都下意识的紧绷起来,后背上的衣服悄然滑落些许,隐隐有漆黑挤出。 那种装束,没有错,就是赦罪师!特雷西斯的走狗!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 许多种可能浮现心底,凯尔希更加没办法平静了。 ------------------------------------- “干的不错。” 从摩托上跳下来,把牵着特蕾西娅·暗月气球的花瓣鞭拿在手上,林露从赫德雷身边走过,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勉励道:“好好干,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你和伊内丝也可以晋升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黄金树的正式成员,有资格出入大赐福。” 这两个家伙的潜力还是不错的,林露也没打算让他们干一辈子苦力,现在性子也磨的差不多,正好今天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们自己了。 “呃,谢,谢谢。”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赫德雷愣在原地,还是旁边的伊内丝踩了他一脚才反应过来。 W的提升他一直都看在眼里,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使用那种从来没见过的火焰法术,W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和伊内丝,甚至到了他只能勉强看到背影的地步,这样的提升对于每个雇佣兵而言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雇佣兵嘛,混到这一行的人追求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活下去而已,有可能话,活的更好一些。 即便是想要追求什么,那也要有实力打底才行。 可是出身和能接触到的圈子就已经决定了普通雇佣兵的上限,他们没有能够依靠的背景,也没有获得资源的渠道,想要提升实力除了用命去换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黄金树,是赫德雷接触到的第一个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能够让他们脱离现在这个阶层的组织,那种融入到体内的‘黄金树赐福’所带来的提升也是能切实感觉到的,那还只是最低等级的赐福。 W的经历已经告诉他们,只要成为黄金树的正式成员,他们也可以获取更高等级的赐福,获得更强的法术! 至于以前的那些冲突,还有这些天的苦力…… 无非就是被俘虏而已,最开始当然是很愤怒的,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毕竟又不涉及什么不死不休的血仇。 要是让外面那些雇佣兵知道做几天苦力就能换取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钻进来! “等W回来之后,你们还是一个小队,好好干,黄金树不会亏待功臣,有朝一日,你也能站到曾经只能仰望的位置上。” 对于赫德雷,林露的印象还算不错,随口画了张大饼之后就牵着特蕾西娅球朝看着这边的凯尔希走过去,暗自斟酌该怎么说。 凯尔希这家伙可是个极端的皇女控,虽然他平时还挺喜欢欺负一下大猫猫的,不过这个时候还是照顾一下她的心情比较好。 “殿下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对于赦罪师,凯尔希抱有十成的警惕,不过她更关注特蕾西娅的状况。 “你的殿下在球里呢。” 正在思考的林露随口回答,然后反应过来,竖起一根手指,微笑道:“凯尔希小姐,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先说坏消息。” 凯尔希没能理解‘殿下在球里’是怎么回事,她一点都不想接这个家伙的玩笑,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阶段她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坏消息就是……你的殿下就在这个球里。” 林露指了指天上飘着的暗月。 “她现在还活着,也只能说暂时活着,情况很不好。” “那好消息呢。” 闭上眼睛又睁开,凯尔希平坦的胸口略微起伏,咬着牙问了一句。 “她还活着,难道不是好消息?” “好了,你就别逗她了。” 菈妮及时制止了林露不合时宜的玩笑,正色道:“她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在之前曾经有过自己结束生命的行为,但是被我封到暗月之中,没有成功。” “菈妮小姐,殿下她……具体是怎么回事?黄金树也没有办法治好她吗?” 听到特蕾西娅生命垂危的消息,凯尔希有一瞬间的慌乱,险些无法保持冷静。 她急迫的追问菈妮,希望得到能够得到一个好消息。 相对于林露,她更喜欢和这位菈妮小姐交流,这位有着伟大灵魂的存在性格要比那个恶劣的家伙好的多了。 “我不好说。” 迎着凯尔希希冀的目光,菈妮摇了摇头,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 现在黄金树的治疗能力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她也不知道,在这方面还是梅琳娜的了解更多一些,如果让她来做,最多只能保证把那位魔王的灵魂用特殊法术给抽离出来,然后用和她现在一样的办法塞到人偶里面。 “我倒是有办法让她用人偶的身体活下来,不过她应该不会同意。” “先进去再说。” 林露把暗月拉近了些,寒气扑面而来。 他想了想,看向闪灵:“闪灵,你在外面等一等。” “好。” 闪灵嘴唇微动,点头答应下来。 她当然也想跟着过去看看魔王陛下的情况,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外来者没有资格提出要求,那太过逾越,并且很不礼貌。 “走吧。” 特蕾西娅的情况不容乐观,林露也没有多耽搁时间,直接拉着特蕾西娅球进了大赐福的门里,将暗月放到了大赐福的圆桌上面。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去了拉特兰,W接了黑市的任务,用这种方式磨练自己的实力。 年是个闲不住的主,更喜欢待在龙门鼓捣她的大烂片,连带着夕也被半强迫着拉过去做什么布景,梅琳娜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答应去客串角色,所以大赐福现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暗月在菈妮的操控下消散成点点荧光,露出里面被冻住的特蕾西娅。 皇女小姐脑袋插在不规则结晶上的造型非常惊悚诡异,凯尔希直接被吓了一跳,这才明白为什么连菈妮小姐都说很难办。 这哪里是难办啊…… 以她的眼光去看,这种状态在医学上已经可以宣判死刑了,根本没救的那种,现代医学连矿石病晚期的重症患者都无法有效救治,更别说特蕾西娅这种身体几乎都已经结晶化的情况。 如果说之前还能够寄希望于黄金树赐福能够削减矿石病的感染程度,压制其恶化,现在除了灵魂转移之外凯尔希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一缕璀璨的黄金之光从大赐福顶端垂落,将特蕾西娅整个人全都笼罩在内。 远比治疗祷告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生命力从黄金树中被接引过来,注入几乎完全结晶化的身体中,试图让血肉内脏重新生长,替换掉已经结晶化的部位。 旺盛的生命力在身体中流淌,这样的浓度甚至能够让一颗头颅在其中不依靠身体继续存活,特蕾西娅被暗月冻结的意识也逐渐苏醒过来。 “不行啊,要想完成身体再生,必须要把所有源石结晶全都剥离出去才有可能,不然以黄金树的能力也没办法让血肉挤占结晶的位置,但是要剔除源石结晶的话……” 林露没有说完,但凯尔希和菈妮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现在的特蕾西娅,就连脑袋上都有半个脸被结晶侵蚀,如果将头颅破坏,那么她现在尚且能够强行维系的意识马上就会失去约束,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就这样吧,感谢你的努力,林露,还有,抱歉,凯尔希。” 特蕾西娅虚弱的开口,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能够有机会把一些事情交代给凯尔希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未来将会属于戴冠的新王,她的时代终究是要结束的。 “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林露打断了特蕾西娅的话,抬起手掌,一抹深蓝从大厅墙壁上的某个位置亮起,落入掌心。 那是一截深蓝色的刀刃,没有握柄,刃的两旁分别有三个尖锐的凸起,形成锯齿的形状。 “源辉石刀?” 菈妮认出了这件物品的来历,马上明白林露想要做什么。 源辉石刀——古老仪式的产物,在交界地的过去,古老的魔法师为了将源辉石化成自己的灵魂,会用这把刀划开心脏,接着步入死亡。 如果成功,那么他们会以另一种形式获得新生,将灵魂与辉石融为一体,脱离肉体枷锁的束缚,实现有限的‘永恒’,更为接近魔法的本质。 第一百六十一章 特蕾西娅·源石核心 “反正她都已经这个样子,除非一直冻着,等以后……反正现在是没有办法,不如试试能不能成,你有没有感觉她的状态和魔法师球有点像?” 林露晃动着手里的源辉石刀,视线在特蕾西娅结晶化的身体上游移,似乎在寻找合适下刀的地点。 按照目前的研究结果,泰拉大陆的源石和交界地的辉石的确有着想当多的相似之处,理论上可以实现用源辉石刀将灵魂与源石融为一体。 只是成功率…… 即便是在交界地的时候,凡是用这种方式追求魔法本质的起源学派魔法师们也鲜有能成功的,大多数人都是当场死亡,稍好一些的会变成‘魔法师球’的形态,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失去思考能力。 他之所以想用这个办法,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反正人都已经快死透了,不如抢救一下试试,万一能行呢? 而且萨卡兹这个种族天生就具备相当好的源石亲和力,没准试一试就成了。 “等等,你想干什么?!” 凯尔希感觉好像有点不妙,从菈妮的反应和林露的说法来看,这个不知名的办法似乎有着相当严重的副作用,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了。 身为特蕾西娅的好友,她绝不能对有可能危害到特蕾西娅的事情置之不理!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办法……” 林露想了想,为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源辉石刀的具体使用流程,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这并没有隐瞒的必要,如果特蕾西娅和凯尔希真的坚决反对,那么他也会尊重她们的想法。 大不了就先冻起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将灵魂融入源石……” 听完解释,凯尔希的瞳孔随之收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好半天才继续开口:“我觉得可以尝试,与源石共生的生命,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例子,炎国就存在原理相近的法术,他们的天师曾借此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以及悠久的寿命。” 还有……我自己。 这句话凯尔希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念。 严格来说,她现在就处于与源石共生的状态,寄宿在脊柱之中的Mon3tr就是源石生命的一种。 如果没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菲林本身并不是长寿的种族。 当然,她的情况算是个例,基本无法复制,但是在漫长的生命之中,凯尔希是接触过让生物与源石共生的其他技术的。 莱塔尼亚、炎国乃至于久远岁月之前的卡兹戴尔,都可以做得到。 只是她所了解的那些技术都没办法用在现在的特蕾西娅身上——与源石共生,前提条件是宿主的肉体具备充沛活力,活死人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 淡绿色的瞳孔倒映着深蓝的刀刃,凯尔希眼眸低垂,手掌不自觉的攥紧了些。 黄金树的神秘和强大令她都为之惊叹,越是接触,就越能感觉到埋藏其中无穷奥秘,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全新领域,与泰拉现有的技术完全是不同的体系。 如果是他们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将灵魂与源石融合。 并且她也认同林露的说法——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往有希望的方向尝试,总比直接放弃要来得好。 “将灵魂融入源石?” 特蕾西娅思考着这个办法,听到凯尔希的话之后,眼神略微闪动,也同意下来。 既然凯尔希也觉得可行,那么她愿意尝试……就当是满足友人的希望吧。 实际上她并不觉得这个办法能够成功。 “你们都同意,那我就要开始了。”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意见,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露当即就要下手。 “等等,你难道不用准备什么仪式或者法术吗?” 看到他真的就要找地方下刀,凯尔希懵了。 在她的认知里,这种涉及到灵魂的操作难道不是需要很复杂法术协助才有可能成功的吗?说是用那把刀刺进心脏,还真的就只是直接捅进去?! “高端的法术,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使用方式。” 瞥了她一样,林露抬起手掌,一把匕首从墙壁上落下,飞入掌心。 “菈妮更换身体的时候你也在现场,你有看到她使用什么法术吗?” 这么说着,以湛蓝晶体为刀刃的匕首落在特蕾西娅身上,坚硬的源石结晶被直接切开。 结晶小刀——用坚硬结晶制成,是辉石矿工们专门用来采集辉石的工具,在辉石法术的加持下能够轻易切断辉石晶体,用在源石上面效果也差不多。 “可是……” 凯尔希张了张嘴,看到小刀已经切了进去,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想说那能比吗? 哪怕特蕾西娅是萨卡兹人尊崇的魔王,具备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她也不觉得特蕾西娅可以与菈妮相比。 那位的灵魂她是见过的,浩瀚,伟大,仿佛直面无垠星空一般深邃,那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的界限,或许就连某些神祇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她甚至怀疑那位菈妮小姐的灵魂已经可以做到脱离肉体独立存在于世界上,更换身体对于那种已经实体化的灵魂而言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特蕾西娅呢? 即使掌握着令人畏惧的魔王之力,她的本质依旧是人,那孱弱的灵魂怎么能比得上超越神祇的伟大存在? “看着就好了,不要打扰我,你对魔法一无所知。” 结晶制成的刀刃一点点破开身体外的结晶,深入内部,已经可以看到与源石结合在一起的内脏和血肉,依靠黄金树的生命力灌注,本该失去活力的身体组织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活跃,没有完全死去——包括那颗被漆黑晶体包裹大半的心脏,也还维持着微弱的跳动。 这一刻的特蕾西娅,让林露想起了他曾经打败的对手——拉达冈,或者说,玛丽卡。 在战斗的最后,守护黄金树的艾尔登之兽被斩杀,战场之留下一具破败的残骸,曾经君临交界地的女神玛丽卡只剩下损毁严重的残破身体,如同一尊破损的雕像。 如果将构成玛丽卡身体的岩石材质换成源石结晶,那么就和特蕾西娅现在的状态差不多。 区别在于玛丽卡的身体是破破烂烂的,而特蕾西娅身上没有覆盖结晶的地方还有血肉存在。 也幸好是身体源石化,痛觉神经早就失效,不然正常人被这么来一个大开膛估计也很难挺得住。 鉴于特蕾西娅对于自己的身体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林露下起手来也是毫不含糊,要是全都是肉还要小心翼翼的,怕弄坏哪里,这都成石头了,还有什么可小心的? 在凯尔希紧张的注视下,湛蓝的源辉石刀没入尚有半边血肉的心脏,一抹耀眼的蓝光悄然绽放。 当刀刃触碰到心脏的那一刹那,仿佛有某种铭刻在源辉石刀内部的法术被激活,蓝色的刀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黑黄的色泽。 咚! 一声闷响,特蕾西娅的脑袋低垂下去,磕在圆桌的桌面上,眼神瞬间失去光泽,看到这一幕,凯尔希的身体骤然绷紧,险些没能压制住自己。 “不要慌,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灵魂在往心脏的位置收缩。” 菈妮的脸颊旁边浮现出半透明的蓝色影子,她将灵魂的一半脱离身体,与在交界地时期的状态类似,通过这种方式,她能够直接看到灵魂的存在。 强者的话总是具备更高的可信度。 听她这么说,躁动的凯尔希勉强冷静下来,紧张的盯着那具没有一丝动静的躯壳,眼睛眨都不眨。 林露也很紧张,虽然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但是他一点都不清楚这么干到底有多少成功率,敢这么做的起源派魔法师基本上不是变成球就是死翘翘了,他就见过瑟廉老师更换过身体核心,其他的成功者那是一个都没有看到过。 万一特蕾西娅转化失败,那就只能把她的灵魂暂时保管起来,等到黄金树进入生命熔炉阶段之后再复活了。 咚!咚!咚! 插着刀刃的结晶心脏内传出若隐若现的心跳声,浓郁的能量从源石结晶中被抽离出来,汇聚到心脏周围形成小小的漩涡,异常清晰。 透过漩涡可以看到心脏的形状在一点点变化,上面滋生的结晶如同液体一般融化、流动,构建出全新的形体,插在上面的源辉石刀也掉落下来,刀身染上了一抹漆黑,光泽黯淡。 “这是……成功了?” 把灵魂与辉石融为一体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过程谁都不知道,连菈妮都没有亲眼见过,因此眼下的情况只能靠猜的。 稍稍凑近了一些,林露仔细观察漩涡内部的情况,发现原本还有一半保持血肉状态的心脏现在已经重新塑形成了漆黑的菱形晶体,有点像特蕾西娅在使用法术的时候召唤出来的那种,只是颜色更为深邃一些,虽然是黑,却又带着纯净的意味。 咚!咚!咚! 更为清晰的心跳声从晶体内部响起,菱形结晶悬浮在漩涡内部,缓缓转动,一点明黄色从表面浮现,逐渐扩散,扭曲成意义不明的纹路,像是某种法术符文,又像是未知的图案。 隐隐约约的,透过表层可以看到晶体最核心的位置,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渐渐成型。 随着时间推移,铭刻在晶体表面的符文在能量的灌注下闪耀起来,开始向着空气延伸,像血管一样向外蔓延、滋生。 “成功了!” 见到这种情况,林露精神一震,大喜过望。 他大概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下也不犹豫,操起手里的结晶小刀便把晶化的身体上仅存的一些血肉骨骼从源石结晶上分离出来,耀眼的黄金光辉从穹顶之上灌注下来,将剩余的身体组织完全淹没,甚至有液化的趋势。 铭刻着明黄色纹路的晶体就悬浮在血肉内部,探出的如同血管一样的分支连接在血肉上。 在那一瞬间,林露分明看到最上方的头颅上,眼皮略微跳动了一下! 磅礴的生命力灌注进残躯之中,让残破的血肉开始疯狂生长,肉芽纠缠,骨骼重构,不消片刻,一具完整的身躯就浮现在黄金得光芒之中。 ‘身材真好啊,平时还真是看不出来……’ 林露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连忙收敛心神,装作没看到,操控黄金树的力量继续灌注,直到感觉到新生的躯体中有阻力出现才结束。 嗡~ 眼皮颤动,粉色的眸子悄然睁开,透露出些许茫然。 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随之扩散开来,在空气中荡开层层涟漪。 “别看!” 凯尔希的反应最快,活像是一只护食的老猫,脱下自己套在外面的外套动作灵敏的扑过去裹到了特蕾西娅身上。 “很奇特的感觉……” 不知道没反应过来还是心态极好,特蕾西娅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上现在不着寸缕的事实,连凯尔希扑上来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略显生涩的抬起手臂,又低头看看,似乎在感受什么。 “感觉怎么样?” 尽管在这种时候出声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林露还是没忍住。 他对于特蕾西娅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也很好奇,表面上看实验似乎是成功了,毕竟人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身体也很完整。 可是这具新生的身体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菈妮的人偶身体? 但也不一样,菈妮用的是纯粹的人偶,而眼前的身体内流淌着清晰可辨的磅礴生命力。 “啊——!” 特蕾西娅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脸颊通红,小小的惊呼一声,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躲到了凯尔希背后,可惜某个菲林的娇小身材完全挡不住她。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能感觉到你刚才治疗我用的那种金黄色的、充满生命力的能量身体中流淌,还有高浓度的源石……它们好像替代了血液的存在,还有心脏,这具身体里没有心脏,全都围绕着一颗源石在运转。”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巴别塔下,终幕拉开 平心而论,特蕾西娅的身材是真的好。 幸好大赐福里还有两件莫斯提马没有带走的换洗衣物,穿上去还算合身。 穿戴整齐,皇女小姐在自己老猫侍卫的陪同下回到圆桌旁边,脸上仍然带着些许红润,也不知道在黄金树与源石能量的混合体替代血液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脸红的。 这次铤而走险的尝试无疑是非常成功。 本来必死的局面逆转,将灵魂与源石融合在一起形成核心,就代表着特蕾西娅今后完全可以摆脱躯体的束缚,肉体的完整与否无法再威胁到她的生命。 只要寄宿灵魂的核心没有毁灭,那么她就可以不断的更换身体。 并且,以核心为主体进行身体更换与单纯的使用人偶身体不一样——源石核心不仅可以寄宿灵魂,也可以容纳力量,比如魔王之力。 也就是说,特蕾西娅可以将自己的全部力量转移到全新的身体中,除了身体强度的变化之外不会有任何影响,她可以用这种方式,窥探到‘永恒’的一角。 但是话是这么说,特蕾西娅现在的身体状态和瑟廉老师又不一样。 瑟廉老师只是把身体当作可以更换的道具来使用,无论用的是什么样的身体,都不影响她使用魔法。 而特蕾西娅的这具身体发生的改变,甚至可以与灵魂融入源石相提并论。 整个仪式的过程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就连当事者本人也说不明白。 当残破的肉体被重新修复,黄金树赐福的力量已经与这具新生的躯体深层次共生,紧密结合在一起,来自黄金树的精纯力量在血管中流动,灌注所有血肉。 如果特蕾西娅现在去修行黄金树一系的祷告,那么将会事半功倍,轻易就能取得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除此之外还有源石的力量。 在源石核心的影响下,大量高浓度的源石能量被约束在体内,被黄金树的力量完全约束,无法向外蔓延,它们遍布全身,已经形成一张庞大的能量网络,将整个身体变成人形的施法工具,所有的源石技艺都会得到极大增幅。 从战斗的角度看,这一次特蕾西娅简直是史诗级提升,不仅完全解放了自己的力量,甚至更进一步。 有着黄金树的浩瀚生命力打底,使用魔王之力所带来的负担再也不是问题,借助流淌在身体中的源石能量,本就强横的魔王之力再上一个台阶。 现在的她,或许真的可以与年和夕这样的古老神祇比一比。 一个可以无所顾忌、肆意挥霍自身力量的魔王,完全可以主宰一片战场的走向。 之前在巴比塔谈好的没有约束的黄金树赐福此刻已经没有意义,在获得力量的同时,特蕾西娅也和黄金树、和林露深度绑定在一起,从灵魂到血肉都是如此,在梅琳娜之外,她应该是现在最接近黄金树的人,赐福的力量已经在根植在灵与肉之中,无法剥离。 特蕾西娅自己也可以感觉到这一点,因此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谢谢。” 沉默良久,皇女小姐抬起头,面色肃然,非常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林露不仅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还给予了她更加强大的力量,与得到的相比,走光什么的……那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值一提。 她获得好处实在太多,多到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还的清。 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一次对话,特蕾西娅心中泛起丝丝涟漪,异样感油然而生。 林露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没有任何遮掩。 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他就说出了自己想要得到什么,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老实说,特蕾西娅并不讨厌这种堂堂正正的追求,现在身体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后,似乎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而且……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样的故事虽然老套,但也同样流传很广。 除此之外,她根本想不到要怎么样才能还的清这天大的人情。 只是…… 思绪纷杂之下,特蕾西娅偷偷的用余光瞄了一下旁边的红发少女,经历过暗月的冻结,她非常清楚这位柔弱的外表下蕴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那一瞬间的力量宣泄,即便是现在的她也没有能够打赢的把握。 这位菈妮小姐,正是林露的妻子。 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么即便是她并不太抗拒以身相许这件事,菈妮也不会同意的吧? 咚! 落在桌面上的手指打断了特蕾西娅的思考,她抬起头来,正好与林露对视在一起,那双泛着金色的眼睛里,似乎流转着淡淡的笑意? “现在看,源辉石刀的使用无疑想当成功,虽然原理尚且没办法完全解析,过程大概也无法复制,不过我们的目的是切切实实的实现了,这样就好。” 林露不知道特蕾西娅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 想要的就亲手去拿,堂堂正正。 他要得到特蕾西娅,但不会是以趁虚而入的方式,更不会以人情作为胁迫。 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灵魂源石化成功,摄政王特雷西斯的阴谋至此可以说是完全宣告破灭,但是这件事真的会这么轻易结束吗? 即便对于卡兹戴尔的局势了解并不深入,林露也不觉得有这么简单。 特雷西斯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杀死某个人,那只是战争的手段,一个野心勃勃的王者,他想要的是统一这个国家,成为萨卡兹的新王。 巴别塔,就是挡在路上的拦路石,是必须要清除的对象。 针对特蕾西娅的袭杀是一个开始,特雷西斯有很大可能会趁此机会,悍然出手,将巴别塔彻底瓦解,特蕾西娅存活与否反而是次要的。 “距离我们发现你被袭击,到把你带回来完成仪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用了8个小时。” “发生了那种事,到现在却没有一个巴别塔的人找过来,这很不正常,还是说,跟随你来的护卫都已经在战斗中全军覆没了?” “不可能,我为他们创造了离开的机会,即便遭遇什么袭击,阿斯卡纶也绝对可以脱身。” 特蕾西娅当即否认,对于阿斯卡纶的能力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是领袖遭遇袭击,巴别塔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件事确实非常奇怪,也不合常理。 除非,巴别塔已经自顾不暇,没有能力派人出来。 “你是说,巴比塔遭遇了特雷西斯的袭击?” 想到这里,特蕾西娅顿时坐不住了。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而且非常大! 在她的印象中,特雷西斯在做出决策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犹豫,他决定要发动袭击,那么的确没有放过巴别塔的道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巴别塔与特雷西斯的王庭军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果她的兄长真的决定要毕全功于一役,那么巴别塔的下场绝不会太好,即使有博士的存在也是一样。 一时间,特蕾西娅心乱如麻。 这些都是她本该想到的,可是战斗和重获新生带来的冲击分走了大部分注意力,以至于还需要别人的提醒才反应过来…… 无论如何,她必须马上动身返回巴别塔! “别急,我和菈妮会陪你走一趟。” 林露站起身来,笑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套着黑风衣的博士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 那是集结起来的军队,特雷西斯的军队——王庭军。 多么可笑,以萨卡兹王庭为名的军队,竟是挥刀指向他们的王。 在五个小时之前,巴别塔的斥候发现了小股队伍的接近,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任何掩盖的意思,在小股部队之后就是成建制的军队,明目张胆的朝着巴别塔的驻地碾压过来。 是总攻?还是有其他打算? 无论是哪一种,巴别塔都必须全力以赴。 敌强我弱,容不得半点差错。 博士强硬的接管了巴别塔的控制权,将所有可以作战的人手集中统合起来,连同想要带人离开阿斯卡纶都给拦截下来。 要想与特雷西斯的军队正面对抗,每一分力量都至关重要。 现在,两边都还没有动静,大家都在等。 特雷西斯是个聪明人,耗费巨大损失拿下巴别塔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然他早就可以动手。 所以那些压过来的军队只是停驻在原地,没有更进一步。 王庭军,在等巴比塔自乱阵脚,等一个可以让他们长驱直入的机会。 魔王之死,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博士也在等,等一个非常渺茫的可能性。 如果特雷西斯真的发疯强攻,他有把握给王庭军一个永生难忘的深刻教训,却没有办法带所有人离开这里。 现在能够破局的,唯有特蕾西娅,只要她平安归来,那么倾斜的天平又会恢复到脆弱的平衡中。 既然实验室还没有动静,阿米娅仍然在沉睡之中,没有继承到魔王的力量,那就代表特蕾西娅还活着,希望再渺茫,终归还是存在的。 背负着友人的希望,不走到彻彻底底的绝路,博士还不想放弃。 吱嘎~ 百叶窗轻轻关闭,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了许多。 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博士疲惫的叹了口气,将手掌放到兜帽上,犹豫了一瞬,掀开帽子,摘下戴在里面的头盔,雪白的发丝随之散开。 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张有着漆黑瞳孔的少女面容,搭配上柔顺的白发,无论是谁第一眼看上去都会将其与‘温柔’‘文弱’这样的词语联系到一起。 可事实是,这张脸的主人在卡兹戴尔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巴别塔的恶灵。 谁又能想到,如今的恶灵曾经只是一个纯粹的学者、研究者呢? 也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博士才能有片刻放松的机会,她可以卸下伪装,轻松自在的呼吸,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 其实如果放弃,那么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离开,甚至可以带上几个较为亲近的干员。 可是啊……她不能那么做,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凯尔希的希冀,特蕾西娅的愿望,巴别塔的理想……一副副重担全都压在这具瘦弱的身体上,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答应的事,就必须要做到,正如她曾经承诺给巴别塔干员们的胜利,哪怕被称为恶灵,也在所不惜。 这一次,也一样。 “最多,就是归于大地,早该是这样的。” 轻声呢喃,自言自语,博士近乎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眼眸平静如水。 那淡薄的眼神之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也没有愤怒和惊慌,就像是注视着棋盘的局外人。 “事不可为,那就走一个算一个吧……抱歉,阿米娅。” 眼睛闭上又睁开,恶灵的低语在办公室中响起,悄然散去。 收拢头发,戴上偷窥,拉上兜帽,站在办公室内的,仍旧是黑衣的博士,令人畏惧的存在。 他将合拢的百叶窗轻轻拉开,光线再次透入屋内,远方驻扎的军队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动静。 好像也不对? 博士的身体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些,试图看的更清晰些,可惜人的眼睛是有极限的,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隐隐约约的,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躁动,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闪动。 不过,也无需看得太清楚,天空之上变化的云层已经说明了一切。 夕阳西下,染上火红的云彩陡然沁出一抹墨色,仿佛整个天空都在这一瞬间暗淡下来。 一念之间,天象为之变色。 即便是相隔遥远的距离,博士也能感觉到浮现在空气中的、熟悉的气息。 那是魔王的力量。 特蕾西娅,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特蕾西娅的强硬 泰拉是个层级分明的世界,和交界地差不多。 在这里,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还要大。 有些种族就是生来强悍,比如瓦伊凡,又比如萨卡兹。 这些本就强势的种族之中的强者们更是有着一人成军的实力。 普通人聚集起来的军队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无非就是要多花费些时间去清理,当他们出现在战场上,完全可以扭转一场战争的走向。 站在萨卡兹这一种族最顶点的魔王,就是这样的强者。 特雷西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妹妹具备什么样的力量,所以他一直在等,即便是特蕾西娅失联也没有急着发动总攻。 巴别塔的恶灵固然可怕,可那终究只是战术,在正面战场上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 他有信心依靠绝对的实力碾压一举拿下巴别塔,但没办法处理特蕾西娅。 在萨卡兹族群之中,魔王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难以抗拒的力量,还有血脉。 立于族群最顶端的王者,对于下级血脉有着绝对的统治力,有些人,比如赦罪师或者诸王庭的强者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豁免血脉的影响,但绝大多数萨卡兹是做不到的。 当魔王之力与血脉约束叠加在一起,如果不计代价,特蕾西娅甚至可以做到令一片战场上的萨卡兹失去行动能力,偏偏她确实可以这么做——有什么会比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更加危险呢? 特雷西斯以及站在他身后的诸王庭追求的是卡兹戴尔的统一与复兴,他们不可能真的与巴别塔拼到两败俱伤,所以,在确认当代魔王是否失去战斗力之前,他们不会发起全面总攻。 惨胜并不符合诸王庭与王庭军的利益诉求。 所以他们在等,等待那个结果出现。 但是特雷西斯没想到的是,那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真的出现了——特蕾西娅不仅没有失去战斗力,反而以不下于巅峰强势状态出现在了战场上,那浩瀚如海的能量肆无忌惮的宣泄,甚至染黑了天空的云层! 风暴,在酝酿。 特雷西斯站在军阵之中,向着血脉所指引的方向眺望,一个人影面对着集结得大君走来,步伐稳健,樱粉色的发丝随风飞舞。 她穿着看起来并不怎么合身的短裤与蓝色外套,打扮的像个游走在都市里的青春少女。 不过,那只是表面。 一颗颗漆黑的菱形晶体凭空凝聚,肉眼可见的灰黑气旋如同飓风一般环绕在周围,任何人都无法忽视那种扑面而来压迫力。 一个人,面对一支军队,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竟然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随着她的脚步越发接近,黑云之下,虚空中荡起层层波纹,模糊的影子一点点浮现,漆黑结晶自下而上延伸,构建出巨人的骨骼,浓重的黑雾赋予其形体,令它显现于世。 咚! 大地震颤! 百米高的庞然大物将宛如山岳一般的巨剑插入土层,掀起一片沙尘,磅礴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强烈的能量冲击下,特雷西斯不禁眯起眼睛,在军阵的最前方,许多萨卡兹战士已经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盾牌和武器,匍匐在地,源自血脉深处的约束让他们连向魔王举起武器都做不到。 一步,两步,三步。 伴随着大地的震颤与轰鸣,魔神巨像与手持王剑的王者同时迈动步伐,向着王庭军的方向走来。 拳头捏紧,特雷西斯的身体完全紧绷起来,眼中透出一抹震惊。 突如其来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还能使用这样的力量?” 哪怕绞尽脑汁,特雷西斯也想不到为什么突然出现的特蕾西娅会有如此威势。 按照他获得情报,特蕾西娅的身体应该已经不堪重负,她是如何将魔王之力激发到这种层次的? 不,不只是如此……现在的魔王,比他印象中的更加强大,而且要强上不止一筹! 最重要的是,在召唤出魔神巨像之后,缓步走来的特蕾西娅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仿佛这种程度对她来说游刃有余,没有压力! “摄政王殿下,我们要不要……” 身披重甲的将军凑过来,低声询问。 “要什么?你要干什么?” 闻言,特雷西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险些骂出声。 猪脑子啊! 还要!你要干什么! 面对比全盛时期更加强大的魔王,他们能干什么? 打?打个屁! 这怎么打! 山岳般的魔神巨像气势磅礴,越来越近,他们这边的普通士兵却连举起武器都做不到,那几十米长的大剑只要一次横扫,就可以将成百上千人撕成碎片! 难道要放弃普通士兵,由高层的顶尖战力一起出手? 别开玩笑了! 就算他们能拼一个两败俱伤,那难道是什么好的结果吗? 他们是想要解决巴别塔,统一卡兹戴尔,不是来拼命的! 如果诸王庭的那些老家伙全都在这里还有可能做到全身而退,但现实是他们并没有来,就算来了,恐怕也没有几个愿意与魔王生死搏杀。 那些老家伙们需要的只是卡兹戴尔,是萨卡兹族群的繁盛,一个强势的魔王,无疑更加符合他们的要求,只要特蕾西娅表现出不同往日的强势一面,诸王庭就算临阵倒戈也不是不可能。 摄政王与完美继承了古老力量的正统魔王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让开。” 攥紧的拳头松开,特雷西斯深吸一口气,手掌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下令军阵分开,由他自己孤身走出,直面魔王。 特蕾西娅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像是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她,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将力量宣泄到同族身上,谁也不敢赌她是不是会在下一刻痛下杀手。 特雷西斯也不敢赌。 王对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他死在魔神巨像的剑下,至少萨卡兹的底蕴不会毁灭在魔王的怒火之中。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虽然之前预计过许多次特蕾西娅孤注一掷的爆发,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执掌王庭的摄政王,原来是如此的无力。 此刻的特蕾西娅,简直是移动的人形天灾! 站在天灾的对立面,凡人只有恐惧的资格。 什么野心,什么计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如白纸一样脆弱。 看着对面缓缓走来的少女身影,特雷西斯心中思绪万千,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好妹妹算计好的,所谓的身体崩溃,所谓的大限将至,都是巴别塔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特蕾西娅之所以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上,没有亲自参与战斗,只是她想要用那种所谓温和的方式终结内战。 之前那种双方互有胜负的交手,都是这位最顶尖强者没有下场带来的错觉。 真实的情况是,她随时都有掀桌子的能力。 这还怎么玩? 大家安安稳稳的坐在棋盘两边,结果你这边要输了,直接能把棋盘掀掉,这不是在逗傻子玩吗? 现在特雷西斯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傻子,被耍的团团转还沾沾自喜。 早知道特蕾西娅这么强,运用魔王之力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甚至能够比肩天灾,他还造个屁的反? 与其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把自家妹妹扳倒,不如好好哄着,和以前一样商量着来…… 有这样的强者在,卡兹戴尔想要重建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在特雷西斯看来,如今特蕾西娅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可以比肩那位试图席卷大地的先代魔王了,或许还要更强也说不定。 他太懂那些政客的心思了,只要特蕾西娅没有表现出统治世界的也行,仅仅是想重建卡兹戴尔的话,那么他们的容忍度会出奇的高。 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并非铁板一块,曾经强盛一时的高卢帝国也早就烟消云散,现在的诸国互相防备,互相掣肘,谁都不想第一个得罪一位有能力以一己之力对抗军队的强者。 卡兹戴尔为什么衰弱? 还不是因为在久远之前的那一战高层战力险些被联合起来的诸国打到断层,连魔王都陨落在战场中,此后再没有一位魔王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 要是那位王者没死,卡兹戴尔怎会衰落至此? “怎么,我没死,你很意外?” 血脉相连的兄妹站到面对面,距离不足两米,魔神巨像如高山耸立,投下的阴影将大片军队遮蔽,凡是看过来的士兵眼中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沉默的气氛中,特蕾西娅缓缓开口,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从她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语气和措辞中就能看出,她现在很生气。 这是必然的结果,经历过那种事之后,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愤怒。 “刺杀你的不是我的主意。” 特里西斯的表情也很平静,或者说,坦然。 “我知晓他们的计划,但没有阻止,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他们能够成功。” “我不想推卸责任,那没有任何意义,你大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比如杀死我,那样这场战争会在今天结束,卡兹戴尔将在你的手中重新统一,你的力量可以庇护萨卡兹的族人,直到我们的国家从废墟中重建。” “你放弃了?” “有你在,我可以放弃,难道你想让我下令发动攻击,让萨卡兹的族人死在本该属于他们的魔王手中?” 特雷西斯坦然一笑,手掌从剑柄上松开,似乎真的放弃了抵抗。 “确实,我可以那么做,与这样规模的对抗,你也不会好过,然后呢?” “有能力改变一切的魔王在大战中重伤,本该重建国家的战士毫无意义的死去,卡兹戴尔从此彻底沉沦,再没有机会重建,难道你觉得那是我想要的?” “其实我很高兴,因为你抵达了我无法想象的高度,你的存在足以让诸国忌惮,一双足够强硬的拳头,比什么计划都管用。” “……” 特蕾西娅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的兄长,心中百味杂陈。 如果她真的死在那场刺杀中,如果她没能及时赶到,现在的巴别塔会是什么样? 尸横遍野?一片残垣断壁? 那,真的动手,干掉特雷西斯? 她做得到,但真的没办法下手…… 放过他? 让一个野心家回到他的军队,让内战继续下去? 驻扎在巴别塔外的军队不是王庭军的全部,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能让所有的军队集结到这里,能够站在这里的,只能是小部分机动性较强的精锐。 真要放虎归山,她也没有把握在日后能够打出优势,乃至于取得最终胜利,因为她不可能将屠刀砍向自己的同胞。 魔王并非无敌。 她可以杀死一千人,一万人,却不能真的与整个萨卡兹族群为敌。 特蕾西娅几乎可以肯定,现在就是她彻底战胜这位兄长的唯一机会。 或许……可以把他抓住,软禁起来? “陛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不是吗?”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特雷西斯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瞬,一截鲜红的触手从他身上掉落,溶解成淡红色的雾气,显现出模糊的人影,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血魔?” 特蕾西娅眉头微皱,看向雾气组成的人影,轻轻挥手,魔神巨像俯下身来,粗大的手指轰然坠落,擦着特雷西斯的身体将血雾按进土里。 “之前的事,也有你们的手笔吧?你们的大君在哪里,让他上前来!” 对待特雷西斯,她会思考很多,可对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特蕾西娅想通了许多事,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更强硬一些,所以才有了一人直面千军的场面。 她会与自家兄长相对平和的交谈,不代表会给别人好脸色,不请自来的血魔,正好撞在枪口上。 “陛下,大君正在赶来觐见您的路上。” 被一指头碾进土里,本就不甚清晰的雾气更稀薄了几分,连最基本的形状都没办法维持,声音也变得若隐若现,好在还能勉强听得清。 不过,血魔所说的,大君正在赶来的消息倒是让特蕾西娅有了另外的想法。 要是把那些藏的很深的老家伙们都聚在一起,那么,谈一谈未必不能解决问题。 从血魔的表现来看,特雷西斯与诸王庭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紧密。 那么,也许是时候让他们做一做选择题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荒诞的战争 “挺壮观的,比魔像守卫大多了,话说,我们要不要也弄几个魔像守卫出来充充门面?” 漆黑的魔神巨像屹立在大地之上,天色渐暗,将其衬托的更加恐怖。 林露和菈妮距离不是很近,但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说起来特蕾西娅弄出来的这个大家伙,大概算是他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强的源石技艺了,神祇不在此列,祂们用的根本就不是源石技艺。 “有什么用?” 菈妮对此显然不感兴趣,她不觉得那种傻乎乎的大个傀儡有什么大用,要是用在正面的大型战场上倒是能够依靠体型优势和超远的箭矢攻击距离带来不少战果,除此之外的地方并没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体型大,有时候不是好事。 “也不能说没用,至少那东西看着挺唬人的。” 林露也觉得那些魔像守卫实用性相当有限,不过用来充当看门的石狮子效果应该还不错,比如迪克达斯大升降机门口的那两个。 “那你回去让夕给你画两个,还更快一点。” “有道理啊,回去我问问……不过,特蕾西娅不会是打算就这么威慑一下吧?” 魔神巨像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之后再没有后续,身处巨像脚底的两个人似乎在交谈什么,没有动手意思,林露看的有点无聊。 他还以为这次来能赶上什么大场面,结果根本没动手? 动用如此庞大的能量,再怎么说也该搞点动静出来吧? “她不想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子民,尽管那些人并不会服从于她。” 对于特蕾西娅的做法,菈妮能理解,但不认为是正确的。 王就该有王的样子,一味地宽容与仁慈只会被视为软弱,如果手握力量而不使用,那么就毫无意义。 在她看来,既然身体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那么特蕾西娅这次就该以雷霆之势出手,用最强硬的姿态宣告自己的归来,对于崇尚力量的萨卡兹人而言,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一位手段强硬的魔王,才是他们所需要的。 “这样的魔王,可不行啊……” 林露很赞同菈妮的观点,他也觉得特蕾西娅的做法问题很大。 萨卡兹内部的问题姑且不论……她难道没有想到,无论是巴别塔还是王庭军,其内部不一定都是卡兹戴尔的人吗? 不愿看到卡兹戴尔再度兴起的诸国对付这个国家的手段可是从来都没有停过,卡兹戴尔的两大势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或许在今天之后,面对展现出强大实力的特蕾西娅他们会投鼠忌器,不敢再有什么明面上的大动静。 可是现在,两军对垒,巴别塔与王庭军针锋相对,两边的领导者都出现在战场上,这不正是制造矛盾的大好机会? 无需用到多么高深的计谋,一点点拙劣不堪的手段都足以在此刻掀起混乱的风暴。 比如——对特蕾西娅或者特雷西斯出手。 无论是王庭军还是巴别塔,大部分人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很容易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引爆,惹出大乱子来。 有可能,特蕾西娅不是没想到,只是身体的修复让她处于极度自信的状态,用信心以绝对的力量将任何有可能的突发事件强压下来? 思绪转动,林露再次看向远处的战场,然后就发现他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原本列队还算是整齐的王庭军军阵之中,突然有一处处能量波动爆发开来,肉眼可见的血光汇聚在一起,染红了大片区域。 许多萨卡兹战士如同被按下了某种开关,陡然变得狂暴起来,开始无差别的向周围发动攻击,更有许多穿刺手和魔剑士全身笼罩在浓郁的血光之中,向着魔神巨像发起了冲锋。 与集结过来的军队整体数量相比,狂暴化的士兵其实占比并不大,但坏就坏在此刻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巴别塔与王庭军本就隔空对峙,剑拔弩张,特蕾西娅如魔神降世一般突入战场,血脉与本能的双重压力让大量士兵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 这种时候,突如其来的攻击几乎让一些人当场失去理智,本能的反击。 混乱,顷刻蔓延。 更离谱的是在王庭军躁动之后,巴别塔也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整备好的部队直接从构建好的方向中冲了出去。 “停手!” 特蕾西娅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但是用处不大,血脉压制不再对狂暴化的战士生效。 她想要用魔王之力进行强制操控,可维持魔神巨像的存在占用了太多精力,想要将力量扩散到覆盖这么大面积的战场需要一点时间。 而且,从王庭军中飞射而来的数道法术也让她不得不出手阻挡,更有许多萨卡兹穿刺手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来。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一点点的时间差,直接让局势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巴别塔与王庭军得距离本就不愿,双方都能互相看到彼此的队伍,从互相冲锋到短兵相接,一切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 先是速度最快的穿刺手和魔剑士,然后是其他常规部队。 转眼之间,大战轰然爆发! 战斗从百人、千人,直接蔓延到上万人的全面开战,等到特蕾西娅腾出手来为时已晚,即便是她也不可能进行以万人为单位的强制操控,那比单纯的从精神层面施加暗示和影响要难上太多。 这场战斗来的是如此荒诞,令人措手不及。 身处战场中心,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都懵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剑剑锋指向特雷西斯的咽喉,特蕾西娅厉声质问,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实质化的法术能量环绕在周围,以悬浮在空中的晶体为节点构建出半圆形的结界将这片区域单独分割出来,身后如山岳般的魔神巨像也不得不被迫解除。 现在巴别塔和王庭军乱战在一起,动用魔神巨像就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那怎么能行? 不但魔神巨像无法使用,她现在连精神控制都不能用,一旦强行操控那些战士的身体,又无法做到让整片战场瞬间静止,那么被控制的人停下攻击不就成了活靶子? 如此混乱的战场,对于她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做!” 特雷西斯脸色铁青,周围的嘶吼和喊杀声落在耳中是如此荒谬,荒谬的到令人难以置信。 他完全想不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该发生在被特意集结过来的王庭军精锐身上! 他当然知道军队中必然有间谍存在,那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事,可是那些活在阴影里家伙,怎么可能引发这么大规模的暴乱? 王庭军的战士可不是那些混迹在荒野里的雇佣兵,他们所使用的源石法术是经过专门调整的,并不会轻易失去理智,若非如此,有哪个将军敢带着一群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上战场? 可现实是,不可能的情况就这么切切实实的在他眼前发生了! 而且更离谱的是,巴别塔的人为什么会冲上来? 以那位博士的战术能力,他更不可能会下达这样无脑的命令! “控制住他们,特蕾西娅!这样下去损失只会越来越大!” 特雷西斯很清楚一群暴乱的萨卡兹有多可怕,这种状态下他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摄政王的命令也一样,为今之计,只有期望特蕾西娅能够强行终结战斗,将损失缩减到最小范围内。 长痛不如短痛,牺牲掉一些人,还有机会保住更多。 “我……” 特蕾西娅环顾四周,她能感觉到某种极端的气氛在战场上酝酿,愈演愈烈。 “我知道了。” 粉色的眸子合拢又睁开,泛起深邃的乌光,包裹在周围的结界猛然炸裂,实质化的能量风暴以她为中心向着更远处扩散,强烈的冲击甚至将几十米内的所有人全都掀飞。 “我说,停手!” 王剑举起又落下,如同热刀切油,漆黑剑气扬起十几米的高度,一路延伸,将战场暴力分割开来,在大地上留幽深的裂痕。 云层在无形力量的约束下围拢旋转,聚集成深色漩涡,磅礴威压从天而降,将一片战场完全覆盖。 “萨卡兹,臣服于我。” 粉色的瞳孔完全被漆黑之色侵染,介于晶体与金属之间的材质凭空凝聚,覆盖躯体,构建出外形狰狞的铠甲,驱动到极致的魔王之力以最蛮横的姿态强行压倒士兵们的个人意志,实力稍弱一些的连维持站立都做不到,直接栽倒在地。 “菈妮,帮她一把。” 混乱的战场倒映在眼底,林露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巴别塔的方向。 在混乱突然爆发的那一刻,他似乎从巴别塔的驻地里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疯狂,毁灭,纯粹的混乱……那是,诅咒的味道。 曾经寄宿于食粪者体内的永恒诅咒,他曾与其对抗,亲手将食粪者斩杀,认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有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跟随他们的脚步来到了这个世界,又或者,这个世界本就有诅咒的信徒?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必须搞清楚,任何企图培育诅咒温床的人,都该被火焰焚灭。 “好。” 菈妮注意到林露的异常,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是王的要求,那么她就不会拒绝。 以万人为单位的战场,对于半神而言并不算什么大场面。 她的哥哥,碎星将军拉塔恩就曾经做出过以一敌万的壮举,那种事,晋级为神之后她也能做的到,只是控制不是杀死的,就要更简单一些。 于是,身处战场之中尚且能保持清醒的人都骇然的发现,原本还有着微弱光线投射下来的天空在一瞬间转为深邃夜空,群星闪耀,一轮庞大到挤占了半个天幕的深蓝暗月从地平线的尽头悄然升起。 永夜,于此刻降临。 暗月的光辉带着神的意志洒向大地,所有的能量都被抽离,一切躁动陷入永寂。 疯癫的、恐惧的、麻木的,所有站立在大地上生命都不由自主仰望天穹,被那一轮冰冷的月亮夺取心神。 这里不是交界地,菈妮当然做不到一念之间将整个世界转为黑夜,但她的意志仍然可以覆盖一座城市,永夜的领域之内,一切都要遵循她的律法。 在沉寂的永夜之中,唯一没有受到约束的就是特蕾西娅,在没有被刻意针对的情况下,哪怕是神的领域也无法直接影响到现在的她。 黄金的力量在她体内流淌,足以让她豁免永夜的影响。 除了她之外,就连特雷西斯也被那一轮暗月摄住心神,好一会才脱离开来。 菈妮没有刻意针对某个人,所以实力抵达他这种层次的强者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抗拒暗月的。 只是,摆脱归摆脱,那种蝼蚁仰望太阳的恐惧与绝望感是怎么也抹除不掉的。 “那是……什么?” 特雷西斯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喉咙里强挤出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难以置信的望着浩大到不可思议的月亮,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场景,只该出现在梦里。 “菈妮……那是她的暗月。” 哪怕是认出了暗月的特蕾西娅,心中的震惊也一点都不少。 她知道菈妮很强,却没想到能强到这种程度,真正的神明,也不过如此吧?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普通人的军队根本毫无意义,再多的士兵也只是数字而已,所谓的战斗,更像是虫子之间的争斗,滑稽可笑。 ‘快一些,维持永夜的领域消耗很大,现在我也坚持不了多久。’ 毫无征兆的,菈妮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让陷入震惊之中的特蕾西娅瞬间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该干什么。 有了菈妮的帮助,她就可以腾出手来让交战双方的士兵强行冷静下来,终结这场荒诞的战争。 然后,搞清楚是谁在幕后推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格密尔大蛇 “你来自哪里?深海之底?天幕之上?深渊之下?还是文明之外?” 巴别塔,作战指挥室。 博士倚靠在窗边,与站在门口的异类对视。 这里本该是巴别塔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就算大多数干员都被派遣到防线上也是如此。 不过,所谓的安全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即便是精英干员——绝大多数精英干员仍旧处于普通人的范畴,他们或许有能力扭转局部区域的战场,做到一些在常人看来很不科学的事情,比如徒手掰开合金门,有比如从几百米高空跳下毫发无伤。 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已经是仰望的对象,可对于真正的怪物而言,他们就是‘普通人’。 很显然,这突然出现在作战指挥室内部的异类就是这样的怪物。 无论是那暴露在外的、像是干枯树皮一样灰白皮肤,还是足有几十厘米长的脖子都明显异于常人。 这片大地上绝不存在这样的原生生物,在这一点上博士自认是有些发言权的。 看上去是人形,却又具备某些植物的特质,被灰白皮肤遮盖的一条条凸起比起血管,更接近植物的脉络。 隐隐约约的,博士似乎闻到了弥漫在周围的些许泥土味道,这让他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是实验室内的扭曲造物,还是来自文明之外的异类? 她更倾向于后者。 在她眼中,陆地上的各国都掌握的生物技术简直不堪入目,那些在实验内容强行拼凑出来失败品别说具备多强的力量,连能活几天都是问题。 可眼前这个东西不一样,它的形体虽然怪异,但是十分稳定,明显是很成熟的身体,并且还掌握着与源石技艺截然不同的能力——它用类似花粉的东西对整个巴别塔驻地进行了精神蛊惑。 博士自身并没有收到影响,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力量都是不会对她生效的,比如被畏之如虎的矿石病感染,又比如来自深海与文明之外的精神侵蚀,这是‘纯血’本身所带来的能力。 但是巴别塔的干员做不到,面对完全陌生的力量,源石技艺的防护根本不会生效,他们的身体对于那种陌生物质完全没有抵抗力,很轻易就被影响。 少部分能够与其对抗的干员占比实在太少,做不到约束大多数人。 混乱,由此产生。 有能力控制局面的人,却被困在了这间并不宽敞的办公室内。 像人又像植物的怪异生物只是站在门口,散发出来的粉尘和无形的影响力弥漫在办公室内,既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面对一个像木头一样的家伙,博士也猜不到它的想法,只能主动开口。 “杀戮,战争,需要,献祭。” 尖锐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台年头久远的电子收音机,模糊刺耳。 博士勉强分析出它说了什么,但仍然猜不到这家伙的打算。 需要杀戮,需要战争来进行某种献祭仪式,这种套路在过去的历史中已经被玩烂了,不少不被承认的宗教组织或者是术师团体都这么干过,不算新鲜。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博士并不认为自己有被专门盯着、看管起来的价值,她又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如果追求杀戮,那么直接对她出手不是更简单方便? “人类,收容。” 没等她多想,像树桩一样杵在门口的异类再次开口,这次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 是想要把她带走,收容起来?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就这么站在这里瞪着她是个什么意思? 哦,不对,不能算是瞪着,这玩意脸长的像个倒过来的大屏可乐,上面那两个窟窿到底是不是眼睛还有待商榷。 “Mon3tr!” 突然,门外传来女性的声音,作战会议室紧闭的合金门猛然一震,伴随着极大的撞击声,中间位置肉眼可见的凸起一块。 咚!咚!咚! 仿佛有什么东西拿着大锤在门外疯狂轰击,门上的鼓胀越来越明显,在抵达某个临界点之后,一截漆黑的锋刃穿透金属,探进了屋子里面。 “等等……别进来!” 跟随在凯尔希身边的源石生物——Mon3tr,博士曾经有许多次试图研究,但是都遭到了拒绝。 凯尔希的突然回归让博士有一瞬间的惊喜,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样的暴力突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与弥漫在外界的、已经稀释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粉尘不同,这间屋子里此刻可是充斥着浓郁到让空气都染上一层昏黄的未知物质,天知道凯尔希强闯进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咔巴…… 咔巴…… 介于人与植物之间的异类转动头颅,木质的摩擦声随着脖颈的扭动炸响,宛如实木雕刻的雕像被大力扭断。 下一秒。 合金房门直接被四条插进来的锋刃强行向两边撕开,狰狞的源石巨兽探头进来,朝着异类嘶鸣。 弥漫在屋子里的粉尘像是有了宣泄口,又或者是异类的有意操控,全都朝着门口蜂拥而去。 叮~ 金属碰撞,清脆悦耳。 博士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黑袍白角的女人以异常灵活的动作从被撕开的不规则破洞里面钻了进来,手中狭长黑剑在身前平举,剑柄微动,像是有一瞬间的出鞘,又快速合拢,明亮的光芒从剑身绽放。 明明是无形的光,却具备实质的力量,所有的粉尘都被扩散的光辉强行推开。 凯尔希紧随其后,光芒覆盖在她的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隔膜,将粉尘阻隔在外。 “Mon3tr,撕碎它!” 站在门边的异类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原本类人的造型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扭曲,密密麻麻的植物枝条从灰白的皮肤下钻出,后背鼓胀,宛如一朵绽放的花。 凯尔希瞳孔骤然收缩,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将立在窗户边上的博士抱进怀里,向着角落躲避。 墨绿的枝条如同一根根钢鞭抽打空气,向着四面八方无规律席卷,距离最近的实木桌面都被直接穿透扯碎。 但是,它的攻击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与舞动的枝条同一时间爆发的,是更加明亮的光辉,整个屋子都被镀上一层淡金色,有着网格状结构的半透明隔层从天花板延伸到墙壁,再到地面,将博士和凯尔希包裹在内,连Mon3tr身上都被披上了淡淡的色彩,耀眼了不少。 叮叮叮叮~ 那些枝条抽打在覆盖体表的隔层上,竟像是抽到钢铁上一样,无功而返。 “很不错的能力,如果在战场上,你这招会很有用。” 博士倒是非常淡定,即便枝条从她身上划过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神态自若的伸手摸了摸覆盖在体表的隔层,似乎并没有把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 越是危机时刻,越是冷静,她就是这样的人。 “小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手掌搭在剑柄上,闪灵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体紧绷到极限,将房间内的一切收入眼底。 胡乱飞舞的枝条无法突破她的防御,算不上威胁。 只是,有种淡淡的危机感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Mon3tr挥舞节肢,将大片枝条扯断撕碎,两只小眼睛泛着猩红的光泽,猛扑上去想要将异类的本体也一同斩断。 但是,它刚刚扑过去,节肢末端的锋刃便木质化的异类身体中钻出的血肉触手缠住。 类似某种蛇类的头颅从血肉中钻出,细密的肉芽纠缠在一起,组成它的身躯。 盛开的木质花瓣之中,钻出来一条血肉之蛇,诡异的场景让闪灵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用最强的攻击,毁掉它!” 博士突然开口,拍了一下凯尔希的手臂。 “Mon3tr,熔毁!” 永远不要在战斗中质疑博士的判断,凯尔希深知这一点,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攻击指令。 接到命令,Mon3tr当即放弃继续攻击,身体蜷缩起来,墨绿色的光芒从结晶缝隙中绽放,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爆发。 “法术防御,可并非我擅长的事啊……” 闪灵眉头微皱,将全部力量都灌注到护盾上面,将爆发的冲击最大限度削弱,流动在房间里的光辉被层层削减,最终压缩到微不可察的地步,才堪堪挡住爆炸的余波。 尘烟散去,墙壁裂开大片缝隙,几乎倒塌,木质化的异类被Mon3tr的自爆攻击完全摧毁,原地只剩下一小片蠕动的血肉。 在凯尔希、博士和闪灵的注视下,那一小块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滋生,眨眼间膨胀成一条由血丝肉芽组成的大蛇,阴暗、疯狂、恶意的气息扩散开来。 并且,它体内的能量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涨。 “……异种邪魔!” 凯尔希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攥起的手掌上青筋毕露。 作战会议室已经严重破损,留守在驻地内的干员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隐隐有惊呼声从废墟外面响起,巨蛇的气息也越来越强,身体越来越大,将摇摇欲坠的墙壁碾压推倒,钻到外面。 周围的干员在聚集,每一声惊呼,都会让大蛇变强一分。 恐怖的再生性,不同于源石技艺的诡异能力,以及最重要的——每被一个人知晓都会增涨其力量的特性,一切特征都指向那些徘徊在文明之外的异种邪魔。 对于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人而言,那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些非人之物始终窥伺着文明的存在,曾经不止一次入侵,萨尔贡、乌萨斯、炎国都曾与它们对抗,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将其击退。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陆内部,出现在巴别塔内? 凯尔希下意识的看向怀里的博士,遇到这种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博士这家伙又偷偷做了什么不被允许的实验? “别看我,不是我干的。” 博士当即义正言辞的否认。 这件事确实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还不至于做这么没品的事。 “它在影响我的意识。” 闪灵握剑的手掌有些颤抖,她不知道什么异种邪魔,只知道眼前这条膨胀的大蛇是个前所未有大敌。 剑光斩出,足以斩断钢铁,劈开山石的剑气却只能血肉蠕动的躯体上留下浅浅的伤口,眨眼便会合拢,并且这东西还在变强。 “不管是谁把这东西扔到巴别塔里,我们都必须尽快解决它,在它变强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之前。” 凯尔希的观点得到了博士和闪灵的一致认同,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解决? 如此恐怖的再生力,如此庞大的躯体,要将其毁灭可是一个大工程,在场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擅长大范围攻击的。 等前线的精英干员发现这边的异常赶回来支援? 昂!!!! 尖锐狂暴的嘶鸣响彻大地,膨胀到数十米长的巨蛇盘绕起来,竖起头颅,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吞噬的欲望展现无疑,那血肉编制的身体上陡然裂开一个个空洞,从中探出一条条扭曲的手臂,抓向最接近的人,当即便有几个巴别塔的干员防备不急,被拽进巨蛇的身体里,整个人如同浮雕一样镶嵌在上面,被覆盖的肉芽牢牢裹住。 轰! 庞大的舌头如流星般坠落,Mon3tr刚刚自爆,凯尔希现在什么都做不到,闪灵挺身而出,但本就不擅长力量比拼的她也只是堪堪接住这次攻击,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 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宽阔且带有暖意的怀抱。 “好久不见……格密尔大蛇。” 林露两眼紧盯着咆哮的大蛇,将怀里的闪灵轻轻放在地上,左手形似大剑的巨矛插在地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没事吧?” “还,还好。” 闪灵站直身体,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碍。 “那就行,组织大家躲远一些,这家伙可不好对付。” 黄金的光芒从体内绽放,肆意流淌,灌注进巨矛之中,让其光芒愈发耀眼。 林露舔舔嘴唇,闪耀金光的瞳孔中战意流露。 格密尔大蛇……这可是老朋友了,虽然眼前这只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只要是蛇就好。 好巧不巧,他今天出门,正好带着专门用来杀蛇的武器。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凯尔希:一定是乌萨斯的锅 “卡兹戴尔,嗯,卡兹戴尔,那个鬼地方总算有了点价值。” 全封闭式的实验内,头发花白的卡普里尼老人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随手扔到桌子上。 “你可真舍得,那东西你研究了挺多年吧,就这么给出去了?” 旁边西装革履的鲁珀族中年人用脚拨动着椅子转了一圈,开玩笑似的询问。 “失败品,就该有失败品的样子,我不觉得那东西有什么用,让一群人发狂?那样的东西我们可以有几百种办法替代。” 老人摆弄着手里的一枚火红晶体,眼中像是倒映着一团火。 “现在,一个无用的失败品为我们换来了新的研究机会,炎魔的碎片……看看,多美丽的小东西。” 小小的碎片,只有巴掌大小,刚好能被老人的双手托住,棱角分明,内部像是有深红色的液体缓慢流淌,如同一团被透明水晶封住的岩浆。 “我能感受到里面流动的灼热火焰,如此强大……可惜,只是碎片,不过我们仍然可以想办法将它培养起来,重现炎魔的力量,这或许还需要你的一点点小帮助,洛肯。” “我最近可没什么空,你知道的,我的‘洛肯水箱’实验室,马上就能投入使用,这次我找到了一个很棒的实验体。” 洛肯瞥了一眼被老人捧在手里如获至宝的炎魔碎片,兴致缺缺。 他们两个算是朋友,但主攻的研究方向并不一样,他主要研究的是将机械与人体的结合,可控的力量,才能算的上成果。 帕尔维斯这家伙,总是搞出一些不稳定的实验体,有时候甚至会把实验室搞得一团糟,实话实说,他不是很看得上这种实验方式,有种赌概率的感觉。 弄出一大堆实验体,进行大量实验,看其中哪一个有可能成功就挑选出来进行下一步,以研究人员的眼光这未免太粗糙了些。 不提前进行好人员的甄别就盲目进行实验,早晚是要出事的。 “洛肯水箱?这是第几个了?” 帕尔维斯小心翼翼的将晶体放到精致的金属盒内,开玩笑似的说道:“不如你到莱茵生命来,我们从来不缺资源。” “免了,我个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军方不会同意,你知道的,他们可不希望我们这些人走的太近。” 洛肯拒绝的干脆利落,整个人在椅子上左摇右晃,很是惬意。 “不过,能拿炎魔残片这种东西来和你交换的,多半是萨卡兹王庭里的大人物吧。” “谁知道呢,有伦蒂尼姆的朋友说,最近也有一伙身份不明的萨卡兹人找过他们,那些人比较……体面。” 帕尔维斯顿了一下,想出一个还算符合的形容词,他对萨卡兹没什么好印象,这片大陆上的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对于萨卡兹而言,体面就已经算是不错的赞美,至少比蓬头垢面的佣兵要强的多。 “其实稍微想想就能知道,多半是那位摄政王的手笔,萨卡兹里聪明人不多,我觉得他算一个。” “摄政王特雷西斯?的确是个人物。” 摇晃的座椅戛然而止,洛肯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桌子上拎起一个封装好的银白手提箱。 “那么,九号装置的原型机我就拿走了,那个实验人员……叫什么来着?哦对,乔伊丝·摩尔,一个很不错的黎博利小姑娘,她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乔伊丝研究员的状态非常稳定,后续观察没有问题的话,可以考虑复刻那次实验,不得不说,你的成果确实很有用。” 九号芯片的植入确实表现出了应有的作用,虽然比预期的要弱一些,不过也还在接受范围内,在这方面帕尔维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两人既是朋友,也是对手,刻意否定对方研究成果这种没品的事,帕尔维斯还不屑于去做。 “多谢夸奖。” 听他这么说,洛肯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矜持的摆摆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向实验室的门口。 “下次你会看到更好的,我的植入型施法单元绝对会比的炎魔更先一步拿出成果,走了。”、 “拭目以待。” 合金制的自动门分开又合拢,帕尔维斯看着洛肯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捧起桌子上装着炎魔碎片的盒子,眼镜下的双眼微微眯起。 “那个从乌萨斯弄过来的试验品应该足够满足那些萨卡兹的胃口,下一步,就把精力放到炎魔计划上面……不过可以先观察一下,这可是个危险的东西。” 捧着盒子沉默半晌,帕尔维斯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思索片刻,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来。 那是一张纯白的名片,上面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一个名字以及一个电话号码,背面印着‘海顿生物’的字样,十分简陋。 盯着名片看了一会,帕尔维斯脸上浮现出一丝略显诡异的笑意,将名片拍到了桌面上。 “这一次,我绝对会成功,莱茵生命所掌握的资源远超你的想象……洛肯·威廉姆斯,只有一个小实验室的你,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呢,走着瞧。” ------------------------------------- “小心,尽快解决它,这种东西具备‘已知’的特性,知晓它存在的人越多,就会变得越强!” 凯尔希拖着在体能方面是个废柴的博士远离战场,大声提醒,末了,又小声咒骂道:“该死,这种东西……乌萨斯又在搞什么鬼!” 虽然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还不得而知,不过凯尔希已经有了可以怀疑的目标。 她的历史是很长的,曾经走遍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个国家驻足,它们之中有的已经烟消云散,比如曾经的高卢帝国,有的改头换面,比如以前的骏鹰帝国,现在的乌萨斯,像炎国一样从古至今长存于世的并不多见。 已经消失的不必多说,历史并不长久的国家,诸如乌萨斯、哥伦比亚,它们的思想疯狂而危险,至少在凯尔希看来是这样。 如果发现一起波及甚广的恶性事件不知道是谁干的,大可以先扣到它们头上。 在凯尔希看来,这个世界上有三成的坏事都是乌萨斯干的,四成是哥伦比亚,其他国家分走剩下的三成。 总之,看到坏事先怀疑它们准没错。 更何况,这一次出现的东西还和乌萨斯的‘特产’有关,自从那位先帝去世,现在的乌萨斯可谓群魔乱舞,就算曾经坚如磐石的防线如今摇摇欲坠甚至已经崩塌都不会让人感到多么奇怪。 至于炎国……那个国家从来都和这种事不沾边,他们一直都有能力解决一切困难,无论对手是邪魔还是神明,都是一样。 无论是深海的怪物还是边境的异种邪魔,都从未有一只能越过他们的防线,哪怕是最混乱的时候,炎国也未曾在面对非人之物的时候丢失一寸土地,数千年来都是如此。 因此,‘怪物是从炎国来的’这种可能性凯尔希连想都懒的想,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哥伦比亚虽然爱搞事,但是他们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到那种非人之物,想来想去,还是乌萨斯的嫌疑最大。 “怪不得感觉不一样了,玩的挺花啊。” 凯尔希的提醒传进耳朵里,林露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朝后面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已知’的能力,这玩意和格密尔大蛇配合起来某种意义上简直堪称无解。 原本的格密尔大蛇就很难被杀死,与拉卡德融合成弑神大蛇之后不死的特性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是当初的他也只能用大蛇狩猎矛配合黄金与魔法的将其斩杀,抑制其活性,让它重生的时间极大延缓,没办法彻底杀死。 就连命定之死也拿它没什么办法,严格来说,那条盘踞在火山里的弑神大蛇已经触及了生命的本质,无论被杀死多少次都能重新归来。 某种意义上,它与侵入交界地的外神没有太大区别,硬要说的话,就是影响范围还是小了一些? 这样具备强横不死性的东西配上凯尔希所说的已知特性,如果处理不好那么有可能会膨胀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依靠已知和吞噬,它或许能获取远超交界地时期的力量,真正晋升为神,在大地上掀起灾难。 由外神引发的灾难,在交界地已经发生过两次——寄生在盖利德大地上的猩红腐败就是很好的例子,一旦任由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样的未来也只是有可能存在。 说到底现在的大蛇也就是个依靠一点血肉再生出来的复制品,它的强大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林露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拿它没办法。 当初与半神融合的大蛇都被他亲手钉在地上,一条小蛇还能翻了天不成? 咚! 注意力转移的瞬间,大蛇摇动巨大的蛇头当空砸落,林露看都没看,拔起地上的大蛇狩猎矛便是一记横扫,看上去相差甚远的体型,竟是拼了个势均力敌。 砸下来的蛇头被截停在半空,林露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身躯之上有一层层光芒闪过。 灰白色,那是战技·忍耐。 扩散开的金色,是战技·圣域。 黑色,是祷告·黑焰庇佑。 更多的东西林露并没有继续叠加,也不需要,对付这条蛇,用这些就足够了。 一击不中,大蛇摇头晃尾,狂躁的嘶吼撕起来,扬起尾巴横扫,但是仍然没有用。 金色的纹章当空张开,将呼啸而来的蛇尾给弹飞出去,手持巨矛的林露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不是只有盾牌才能挡住攻击……黄金格挡,小子。” 挡开蛇尾的轰击,林露自娱自乐的说了一句,大蛇狩猎矛的矛身白光绽放,刹那间,耀眼的白芒穿透空气,延伸数十米,几十米长的巨大白光剑刃瞬间成型,随着手臂移动带着惊人的威势朝着大蛇劈斩而下! 大蛇狩猎矛,这是一件很特别的武器,平常的时候它并没有什么大用,最多是当成大剑来用威力还算不错,不过在面对‘蛇类’敌人,尤其是体型巨大的蛇,那么它就是最强的神器! 无需耗费任何力量,蕴藏在蛇矛之中的强悍力量会被完全激发,形成贯穿天地的风暴之刃,其威力足以洞穿比石头还要坚硬的鳞甲。 别说是血肉衍生出来的小蛇,就算是吞噬半神的格密尔大蛇本体也是被这把猎蛇专用武器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可能,在正确的时间遇到刚好克制自己的武器也是一种缘分。 林露不知道这条蛇心里是否有某种感叹,他只是一个无情的猎蛇机器,手中大蛇狩猎矛带着惊人的风压横斩竖劈,几十米长的剑刃在空中肆意勾画,在大蛇的躯体上划开一个个伤口,风暴覆盖其上,让其无法愈合。 “嗷!!!!!” 大蛇愤怒嘶吼,在气刃的切割下疯狂挣扎,体表凝结出一层层类似骨质的坚硬甲壳,整条蛇都因此变得臃肿起来,足够厚的甲壳,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的气刃落下带来的伤害。 这种以前格密尔大蛇没有的针对性进化能力让林露有点意外,他实在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还有这种智商,明明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样子。 不过,这种程度的智商还是不怎么够用。 眼看大蛇狩猎矛的风暴气刃切割起来有那么一点费劲,林露索性将气刃散掉,上下打量着大蛇粗壮了好几倍的庞大躯体,笑的更快乐了。 它变硬了,但是也变大了啊。 有些法术,平时没有什么大用,根本都用不着,只有在面对大块头的时候才能发挥奇效。 比如…… 林露咧嘴一笑,虚空之中荡漾起层层紫光,一个个深紫色的漩涡从空气中显现出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烤蛇与可能存在真相的拉特兰 艾丝缇陨石,曾经毁灭永恒之城的力量一角。 在过去,来自星空的怪物从虚无空间中召唤出陨石,将繁盛的永恒之城完全摧毁。 作为法术存在的艾丝缇陨石其下限与上限完全依仗于使用者的实力,并且这东西的打击范围实在太大,召唤出的陨石可操控性极低,用来打小型目标简直是用大炮打蚊子,消耗大,效果低,所以林露一般不会使用它。 不过当面对某些体型庞大的怪物,就是这门法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如果体型足够大,那就意味着从虚空中召唤出的陨石能够一个不落的全部命中目标,一颗颗陨石堆叠起来的伤害堪称恐怖。 而且,这玩意是具备物理与魔法双重属性的打击的,根本无法规避。 巴别塔的干员们在凯尔希的引导下纷纷躲避,密密麻麻的漩涡覆盖天空,一颗颗陨石拖着浓厚的紫光从天际坠落, “嗷!!!” 陨石雨下,大蛇不安的嘶吼,随即被硕大的石头砸在身体上,接连不断的轰击加上重力魔法的效果直接将它庞大的身体压倒在地,牢牢束缚在地面上。 鲜血飞溅。 厚重的甲壳在看不到尽头的陨石撞击下没能坚持多久便被砸的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水从缝隙中流淌出来,染红了地面。 坠落下来的陨石在砸到实体之后便自行分解、炸碎。 重力魔法的波动一次次爆发,沿着绽开的伤口深入血肉,直达骨髓。 凭借自身极强的再生能力,被压倒的大蛇仍然能做出些许反抗,但是林露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手指上用来替代法杖的指环光芒闪烁,由数道紫色线条组成的、代表重力魔法的纹章在其上方闪耀,随着手掌的移动来回摇晃,像是一面半透明的盾牌。 与那些‘传统’的魔法师不同,林露的魔法造诣比较另类,毕竟他学习魔法的老师,无论是托普斯还是瑟廉都不是什么正统的学院派法师,他这个做弟子自然也有样学样,对自己使用魔法的方式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改进。 身为强者,能够掌控自己的每一分力量是最基本的事。 在此基础上,林露能够做到在高速移动中仍然能够准确无误的激发法术,在牺牲一定威力的前提下将灵活性大大提升。 这种将魔法与战技结合的战斗方式,有点类似碎星将军拉塔恩——菈妮其实也能做得到,不过矜持的月之公主殿下一般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她觉得那样有些不太体面。 林露就无所谓了,他一向是怎么有用就怎么干,什么体面不体面,哪有把敌人打爆来的重要。 所以,尽管手掌上带着一个硕大的紫色纹章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林露也还是这么干了,他一手维持着艾丝缇陨石的魔法释放,另一种拎起大蛇狩猎矛,再次激发出长达数十米的气刃。 之前是甲壳太厚,有点卡刀,现在大蛇已经被陨石砸的皮开肉绽,直接捅进去就好。 锋利的白色气刃沿着陨石砸出来的裂口砍进去,大蛇臃肿庞大躯体活像是一块在砧板上扭动的面包,被胡乱砍成一个个小块。 比起它的老前辈弑神大蛇,这条幼年体可是差的远了,林露记得当时他再火山官邸打弑神大蛇的时候可是顶着高热砍了好久才把那玩意砍死。 ——不过那玩意倒是林露碰到过的所有敌人里面最厚道的一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专门用来打自己的特殊武器就那么大刺刺的放在门口,一点都不带遮挡的。 一般敢这么干的人不是自持武力强横,天下无敌,就是脑子有泡,整天窝在家里产生了幻觉。 很显然,那条弑神大蛇在吞了半神拉卡德之后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了,或者说,它没准本来就没脑子。 这条小蛇可能也继承了弑神大蛇的优良基因,头铁的厉害,即便已经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被人打成面包切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退意,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一副你今天不把我杀了就不准走的态度。 林露自认自己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既然它都已经这样了,那么为什么不顺从它呢? 眼看大蛇被分解成一块块的蛇肉,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个在地上蠕虫,林露散掉气刃,将大蛇矛插在地上,从腰间摘下圣印记缠在了手上。 虽然这东西只要戴在身上就能发挥作用,不过拿在手上的话施法会更顺畅一些。 被分解成肉块以后,大蛇狩猎矛对这条蛇的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肉块一个不剩的全部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尽可能连一滴血都不要留下,免得给后面留下隐患。 尽管这条不是格密尔弑神大蛇的本体,不过这种东西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和神沾边的玩意,多多少少都带点常人眼里的不合理性。 “特蕾西娅那边大概是稳定住了局势,要不要我试着调派干员回来处理这些东西?” 大约是感觉这条蛇已经被砍断切开剁碎,没什么攻击能力了,离得远远的博士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身为一个体能废柴,她还是非常有逼数的,因此在战斗的时候一直在找远离战场的位置,免得被波及到,等尘埃落定才敢往上凑。 被切碎成这个样子还能在地上动来动去,只用眼睛看都能看出来这东西到底具备多么强悍的生命力,博士自己也处理过不少类似的实验材料,更是知道处理它们的难度,因此主动提出帮忙。 毕竟人家看样子是凯尔希请来的外援,本身就不是巴别塔的人,总不能什么都让人家干了,那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无能? 而且,从个人角度出发博士也准备想办法和这个男人拉近些关系。 倒不是因为实力,博士并不在乎武力的强与弱,她最关注的是这个男人的身体特征——在一众或是长角,或是带着兽耳的亚人里面,这个男人的身上干净的过分,看不到任何不该有的种族特征,同时也没有海里那些混血种的味道,其他人或许不在意,但是博士根本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 “不用,处理这种东西,我们有一套非常专业的流程。” 看了一眼穿的严严实实的兜帽人,林露对她的身份多少有了点猜测,和凯尔希那么亲密,又能说出‘调集巴别塔干员’这样的话来,可见她在巴别塔的地位不低,再加上全身套的严严实实的神秘属性,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完全符合条件的,出了那位巴别塔的恶灵,林露想不到其他人。 不过…… 怎么说呢,这位恶灵的本体给人的印象似乎和预想中的有点出入。 实在是开场被凯尔希抱在怀里后面又像只仓鼠一样跟着干员们躲来躲去的样子和恶灵这么凶狠的名号有点不怎么重合。 “让你们的人躲远一些,别被伤到了,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摆手示意博士后退一些,林露抬起缠绕着圣印记的手掌,一点火光悄然绽放,迎风见长,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久膨胀到一米多的直径,并且还在变大,炙热的温度让博士情不自禁的后退,比起其他干员她穿的实在是有点多,非常不耐热。 “重力!” 燃烧的火球宛如一颗小太阳悬浮在空中,停滞片刻之后朝着战场中心飞去,速度很慢,飞行的过程中还在继续膨胀。 火球成型,林露腾出手来,散发着莹莹紫光的手掌按在地上,淡紫色的波纹沿着地面席卷而出,将整个战场覆盖在内,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大蛇散碎的肉块向着火球坠落的位置聚集。 火焰祷告·恶神火焰。 对于巨人们所信仰恶神力量的最直接展现,在灰灭火焰的灼烧下,即便是黄金树也要燃烧。 如果是完全体的弑神大蛇,林露还真的没什么办法,毕竟当初他也没能彻底处理掉火山的那条。 不过,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一点血肉衍生出来的残次品,那么灰灭火焰完全可以将其彻底烧毁。 实在不行,他还有命定之死和源自黑太阳的死亡之火,总有一款适合它。 轰! 燃烧的小太阳坠入大地,刹那间,耀眼的光芒爆发开来,令人难以直视,灼热的风暴向着周围扩散开来,拍打在皮肤上让毛发都微微卷曲。 完全由火焰构成的风暴从爆炸的中心升腾而起,隐隐夹杂着凄厉的嘶吼,令岩石都陷入地面的强悍重力一直在维持,将身处烈焰中心的大蛇残躯牢牢束缚在火场之中,不给它任何挣扎逃跑的机会。 反正林露是不准备给这玩意哪怕一丁点的机会再生,来自重力与灰灭之火的双重灼烧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最好把这片地面都给烧的透透的才行。 “我觉得可以了吧,烧了这么久,应该差不多烧死了?” 周围的巴别塔干员都远远的避开,博士也想离开,但又感觉那么干有点丢脸,在有可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同族面前,巴别塔的恶灵也难得开始思考自己的形象问题。 战斗的时候也就算了,那是真的实力不济,毕竟她是靠脑子吃饭的,不是靠肌肉,躲开也不算丢人。 但是连一点点火焰余波都承受不住,未免有失身份。 可是就在这里硬挺着,她又实在是被烤的很难受。 这才十来分钟时间,博士就感觉自己的衣服里面大约是已经湿透了,从内衣湿到外套,要不是外面的风衣是防水材质,现在大概已经透出来了。 “不急,再烧它一会。” 林露不动声色的掏出一瓶黄金树滴露灌进嘴里,补充了一下消耗的能量,非常淡定的摆手。 这才哪到哪,那么大的蛇,必须再烧上十分钟才行,烧到连一点残渣都不剩才能放心。 “林露说得对,面对异种邪魔,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身边悬浮着一块墨绿色菱形晶体的凯尔希从后面走了过来,对此表示肯定,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跟在她边上的菱形晶体还往背后躲了躲,跑到了林露看不到的位置,似乎有点害怕的样子。 凯尔希嘴角微微抽动,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管这东西叫做异种邪魔?” 林露愣了一下,但也没怎么纠结,世界不一样,叫法可能也有所差别,而且这条蛇身上那种匪夷所思的已知特性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凯尔希,你对它有多少了解?” “我……知道一些,异种邪魔不该出现在陆地内部才对。” 提到这个问题,平时总是时不时想表现自己博学的凯尔希难得有点底气不足,她皱着眉头,语气给人一种微妙的不确定感。 “这涉及到一些古老的秘密,连我也并不知晓全貌,如果你真的想要探究,那么拉特兰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凯尔希这么说着,想想又否定了自己的建议。 “不过如果只是想知道它的话,那么我会在稍后给你解释,有些事不能放在这里说,语言本身就具备莫测的力量,你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都是懵懂的孩童,必须谨慎、克制。” “拉特兰?莫斯提马倒是没怎么提到过她的故乡,从我目前的了解来看,那应该是个宗教气氛非常浓厚的地方,他们不会对外人有着非常严格的审查制度吗?” 对于这只大猫嘴里时不时出现的谜语,林露已经有点习惯了,他根本懒得猜,反正之后她自己会解释清楚的,拳头大就是这么自信。 “拉特兰的确有着非常浓重的宗教氛围,但是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提到拉特兰,凯尔希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太好说出来。 “总之……拉特兰并不禁止外人进入,恰恰相反,他们非常欢迎外来者,那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你去了就知道了。” “哦,这样。” 听她这么说,林露顿时想起菲亚梅塔送给他的那颗‘教皇联名限定款纪念子弹’,表情也跟着怪异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拉特兰可能是个超乎想象的怪地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理念之争 巴别塔,会议室。 特雷西斯、特蕾西娅、博士、凯尔希坐在会议桌旁边,巴别塔的三人坐在一起,特雷西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距离她们最远的位置上,林露和菈妮坐在一起,一群人面面相觑,气氛沉默的可怕。 严格来说,特雷西斯和巴别塔众人现在还是实打实的仇敌,几乎可以说不死不休的那种。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破碎的卡兹戴尔想要统一,兄妹两人之中就必须有一个倒下才行。 距离他们上一次坐在一起面对面的对话已经过去多久了? 好像,有几十年了吧…… 这个时间,几乎已经是短寿种能够经历的一生,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世界可并不怎么友善。 特蕾西娅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瞟着自己的兄长,又感觉有点丢人,索性直接瞪大眼睛看过去,心思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身体的问题得到解决,此后都不用再担心魔王之力的负担和矿石病的侵蚀,理论上说,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那么,之前的计划或许可以作废了? 就算她并不想用武力去得到什么,可一个不必担心生命问题的魔王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退一万步说,只要她还在,那么巴别塔就始终会是安稳的,没有人可以动摇,诸王庭也不行。 只要道路不断延伸,终有一天会看到希望,现在的她有充足的时间去见证,去等待。 ‘她瞪着我干什么?’ 特雷西斯被特蕾西娅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点别扭,甚至感觉有点慌。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身处敌营,抛开特蕾西娅不谈,这里也是巴别塔的地盘,鬼知道这些家伙打算做点啥。 其实他现在是有点后悔的,早知道就不信那些赦罪师的鬼话,再僵持一段时间不好吗? 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卡兹戴尔直接搞重建,大部分的精力基本都放在维多利亚那边,这边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影响还是有,但并不是完全没法推动计划的执行。 现在可好,那些蠢货把自己搞了个全军覆没,他这边直接自投罗网,被强势归来的特蕾西娅抓了个正着,还非常丢人的被人摆了一道,局势险些彻底失控。 要不是特蕾西娅还有那个女人的确够强,今天的事情会以什么方式收尾还不好说。 想到这里,特雷西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又马上移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特蕾西娅是从哪里找到两个如此强力的外援,但是这两个人的确给他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男人暂且不提,他并没有亲眼见证,只是从巴别塔干员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一些。 那个名为‘菈妮’的女人,特雷西斯觉得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无论是谁在面对那种力量的时候都没办法保持淡定。 天空瞬间被夜幕遮盖,占据半个天空的月亮横亘天际,任何敢于抬头的人都不会忘记直面星月的恐惧,即使天灾降临也无法比拟。 那已经不是人间的力量了,传说中能够抗衡天灾的神灵能不能做到? 特雷西斯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真实存在的神明本体,但他觉得所谓神明,应该也不过如此。 改天换地的力量,实在令人敬畏。 如今的巴别塔不但有一位全盛时期的魔王坐镇,还能拉来堪比神明的强者,硬实力可以说已经完全超越了王庭军。 实话实说,特雷西斯已经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继续对峙,硬顶,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便特蕾西娅不会有过激行为,可巴别塔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位博士。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就不是想要成为萨卡兹的王,想要统治卡兹戴尔,统治卡兹戴尔只是手段,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是重建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让萨卡兹能够堂堂正正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谁来当王,并不重要。 比起他,完全掌控魔王力量的特蕾西娅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即便因此在理念上做一些小小的妥协也未尝不可,就像以前一样,那时候他们兄妹两个也配合的不错。 一位有能力改变战争走向的强者对于一个势力的重要性是常规军队无法比拟的。 别人都有,你没有那就只能挨打。 他们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 有特蕾西娅在,大陆诸国就会忌惮,不敢做的太过分。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摄.政.王?” 会议室内的沉默还在继续,凯尔希有点忍不住了,第一个开口。 主要是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你想听我说什么?凯尔希勋爵?” 特雷西斯对凯尔希没什么好脸色,哪怕他现在算是半个阶下囚也是一样,特蕾西娅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位女勋爵可是居功至伟,要说没有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想进行无意义的争执。” 凯尔希自然知道这位摄政王对她很有意见,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萨卡兹王庭还未分裂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很恶劣,她也不在乎,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导致卡兹戴尔分裂的罪魁祸首,她同样没有什么好感。 “摄政王殿下,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今天的混乱吗?” “解释,你想听我怎么解释?还是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授意的?” 特雷西斯看了凯尔希一眼,仍然镇定自若,没有因为自身的处境并出现任何慌乱,他的手指轻叩在桌面上,语气平淡,淡定的看向博士:“你肯定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带兵包围巴别塔那种愚蠢的问题,对于那场突发的混乱,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解释的,当时出乱子的不只是我的士兵,巴别塔这边也有同样的问题,还是说,那都是你的意思?博士?” “当然不是。” 博士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整个脑袋都被面罩和头盔完全遮蔽,让人看不到她到底是什么表情,在看谁,只能听到似乎经过某些特殊处理的、略显沙哑的声音透过封闭严密的衣服传到外面。 “当时我被那个东西困在屋子里,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干员们是受到了未知物质的精神影响,再加上王庭军突然袭击的刺激才主动出击,要判断责任的话,我想王庭军得责任更大,不过我觉得争论这个并没有意义,我们本就是敌对关系。” “很有道理,所以我更愿意和你对话,博士。” 对于巴别塔的绝大部分人,特雷西斯都不太看得上眼。 某些精英干员的确很强,比如logos那种,拥有左右一场局部战争的能力,但是那又怎么样? 说到底他们只是好的执行者,而不是决策者,力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不到太大作用,面对碾压而来大势更是无法改变。 能算得上的决策者的,特蕾西娅优柔寡断,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理想。 凯尔希有些经验,但缺乏手段,有小智而无大谋,根本不足为虑。 但博士和她们都不一样,这位被冠以‘恶灵’之名的战术指挥官有着惊人的智慧与布局手段,用兵如神,总是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巴别塔能够坚持到现在至少有七成的功劳要归于她。 真正的人才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赞美,即便两人是棋盘上的对手,特雷西斯同样不会吝啬于自己的欣赏。 就像现在,特蕾西娅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凯尔希那只蠢猫又在这里抓着毫无意义的小事做文章,只有博士提到了真正的问题。 责任在于谁,谁该为此负责,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 王庭军与巴别塔本就是敌人,无论起因如何,打了又能怎么样? 他们现在真正该谈的,是卡兹戴尔的未来才对。 巴别塔与王庭军的领袖都聚集在此,连诸王庭的部族首领们也在赶来的路上,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决定卡兹戴尔的未来,那么再没有哪一天比现在更合适了。 在这样的场合还抓着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妨,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所以,特雷西斯根本懒得理会那只蠢猫,视线始终放在博士身上,想听她怎么说。 三个巴别塔的高层只能凑出一个脑子,博士占据其中十二成,凯尔希和特蕾西娅共欠两成,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凯尔希在那个东西身上看到了邪魔异种的力量,我也这么认为,那种力量出现在卡兹戴尔,问题的严重性不用我说在坐的诸位应该也能明白。” 博士也很无奈,但是奈何在智商这一块巴别塔这边除了她以外实在是常年处于欠费状态,有时候她都不知道特蕾西娅和凯尔希的那些计划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在她看来凯尔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加老古董,思维方式就异于常人,想要干点什么又没有那个能力,以至于表现出来结果总是不太能让人满意。 特蕾西娅也深受其影响,而且具有相向严重的自毁倾向,近些年的风格更是全都奔着安排后事去的,这一点即便她不说博士也都看在眼里,只是没办法阻止。 在这两位‘伟大’领袖的带领下,巴别塔的实力可以说是与日俱减,以至于她这个本该泡在实验室里的学者都不得不亲自上阵转行成了战术指挥官,力挽狂澜,靠着为数不多的家底和越来越强的王庭军周旋到现在,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为此还得了个‘恶灵’的名号,吃力不讨好。 反正博士是早就看明白了,指望这两位干点什么那是不太可能,关键时刻还得是她顶上来才行。 这次的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逆转巴别塔如颓败的局势,博士对此已经有了些想法。 注意到特雷西斯的视线视线一直停留在这边,她保持着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的姿势,沉声道:“摄政王殿下,我想知道,你如今是否还承认自己的身份?” “当然,我是卡兹戴尔的摄政王,一直都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特雷西斯的回答十分坦然,毫不犹豫,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也知道博士想要说什么,因此抢先一步开口道:“我仍然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否定特蕾西娅作为魔王正统继承人的地位,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认同她的理念,这片大地并非理想主义者的乐土,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妥协而放弃,窥伺萨卡兹的狼群也不会收敛自己的贪婪,我们除了斗争别无选择,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会让所有人跟着她一同溺死在天真之中。” “不是那样的。” 涉及到自己所坚持的道路和理念,特蕾西娅忍不住了,当即出言反驳。 “萨卡兹没有能力与整个世界为敌,战争只会将我们拉入更深的泥潭。” “嗯,我听说,你似乎在有意修改巴别塔的理念,想要在之后无差别的去帮助矿石病感染者?” 特雷西斯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这件事本该是巴别塔的机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特蕾西娅不知道是谁将其泄露出去的,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愚蠢!” 风轻云淡的表情收敛起来,特雷西斯刹那间变了脸色,厉声呵斥。 “我现在怀疑你是否真的在乎萨卡兹人,在乎我们的国家,你连自己的子民都尚且无法拯救,却想着去帮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你不认同我的理念,觉得我是错的,可以,你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可以,但是你真的还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吗?这样的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放弃了自己的子民,你是否清醒?” ‘你大概还不知道她打算把魔王之力转移到阿米娅身上,送到卡兹戴尔之外呢。’ 博士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被遮盖住的眼神里多少带上了些许怜悯。 要是让特雷西斯知道特蕾西娅最近的计划和打算,恐怕整个人都要气的当然爆炸。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博士看透了一切 “你冷静一下。” 博士拍着桌子,提醒特雷西斯注意一些,这里不是他的王庭军驻地,同时也打断了想要反驳的特蕾西娅, 对于凯尔希和特蕾西娅的想法,博士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也不认为她们能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她并不想看到会议室变成理想主义者的交流平台,那对现实毫无意义。 她是个实用主义者,一切向有用靠拢。 “现在问题已经很明确,虽然以巴别塔战术指挥官的身份来说不太好,但我仍然要提醒你们,这场内战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摄政王,殿下的状态是你亲眼所见,你应该明白一位全盛时期的魔王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她的巅峰期至少还能维持几十年而不必担心生命问题,且不说萨卡兹的诸王庭在这样的魔王和你这个摄政王之间会选择谁,只要她还活着,王庭军就永远不可能真正获得胜利。” “的确如此。” 特雷西斯没有反驳,事实就摆在这里,说的再多也没有用。 ‘魔王’对于萨卡兹人而言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今天的战斗波及甚广,不可能也没办法全面封锁消息,那屹立于战场之上的漆黑魔神,顷刻间剥夺万千战士身体掌控权的恐怖精神法术,都会被传播出去,先是卡兹戴尔境内,然后流传到诸国之中。 届时,许多人都会知道卡兹戴尔仍有一位正值鼎盛的魔王,一次绝对实力的展示比任何宣传都要有用的多。 对于追逐力量的萨卡兹人而言,特蕾西娅就是他们所追逐的对象,王庭军花费多年建立起来的舆论随着魔王的高调出现顷刻间就会变得岌岌可危,甚至在博士手段之下一夜崩塌。 大量的雇佣兵、萨卡兹甚至诸王庭的战士会加入巴别塔,彻底改变其衰弱的现状。 可以预见的是,已经打了几十年的内战又会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然后呢? 再打上几十年,甚至更久? 不可能的,特雷西斯知道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萨卡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以前的内战是大陆诸国乐见其成的,他们乐于见到一个分裂的卡兹戴尔在内战中不断衰弱下去,乐于见到萨卡兹人的地位一降再降,彻底沦为没人看得起低等族群,永世不能翻身。 但是,拥有魔王的萨卡兹和没有魔王的萨卡兹完全是两个概念。 伪装也好,有什么奇迹也罢,总之,之前特蕾西娅的身体情况基本已经不能算是秘密,大家都知道她命不久矣,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衰弱到极限的强者,最多以生命为代价发起最后一次攻击,算不上太大威胁,就算她把力量传承下去,那也不足为虑,强者的诞生并非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力量需要沉淀,身体需要适应,一个发挥不出力量的魔王,与杂兵无异。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特蕾西娅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战场上,肆无忌惮的展现她的力量,完全没有半分衰弱和濒临死亡的模样,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些一直在关注卡兹戴尔的国家不可能坐得住。 曾经的那位魔王给他们留下的伤疤就刻在历史里面,刻骨铭心,他们绝不会允许历史再次重演,更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魔王本人的想法上,把一切威胁掐灭在萌芽状态才是最好的。 如果卡兹戴尔就此统一,重新回到完整状态,那么那些国家就会忌惮,不敢做的太过分,一个坐拥军队,拥有顶尖强者的国家足以令他们投鼠忌器。 可要是让内战继续,那么他们绝对会趁虚而入,不惜一切代价将可能存在的隐患彻底抹除,这次的事情已经摆在眼前,那能够让人发狂的东西难道是自己从地里钻出来的吗? 所以,无论如何内战都不能再进行下去,特雷西斯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特蕾西娅的表现又实在令人失望,直到现在她仍然如此天真,身为魔王,居然优先把心思放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他们甚至都不是萨卡兹! 特雷西斯可以接受向特蕾西娅低头,对于他来说,只要是有利于卡兹戴尔,有利于萨卡兹这一族群,面子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不过他不能容忍未来主宰这个国家是一个天真的过分的理想主义者。 事实上,如果不是理念上的分歧实在太大,当初他们也不可能分道扬镳。 这次特蕾西娅的强势出场让特雷西斯升起了一丝希望,他在战场上之所以要孤身出阵也是抱有这方面的想法,结果还算满意。 结果现在一切结束之后,他又突然发现特蕾西娅似乎根本没有变化,让他就此妥协,他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沉默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博士,等她的下文。 “殿下,现在的你有能力让天平回到平衡状态,可那真的算是好结果吗?摄政王不可能取得胜利,但你同样也不可能,有些事不必我说的很明白你也应该知道,所以,如果不想要内战继续下去,你或许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博士话锋一转,将特蕾西娅拉了出来,打算用这种方式迫使她做出一些转变。 特雷西斯绝对是个硬骨头,特蕾西娅现在所秉承的理念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的认同,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要让他认输更不可能,所以,要做出改变的只能是特蕾西娅。 而且博士并不觉得这是坏事,从现实角度出发,特雷西斯就是比特蕾西娅更适合这个国家,更适合这个世界。 就算她今天想办法逼迫特雷西斯在此妥协,认输,那么卡兹戴尔也只会成为一个大号的巴别塔,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幻产物,随时可能会崩塌。 “我……” 特蕾西娅闻言略微低下了脑袋,表情黯淡了不少。 博士想说什么她当然是知道的,而且非常清楚,正是因为清楚萨卡兹人选择了特雷西斯,她才定下了后续的计划,打算以自己的死作为终结,让巴别塔的核心成员们脱离这里,成为自由组织。 她可以在这里反驳特雷西斯,坚持自己的想法,却没办法改变民众的意志。 巴别塔中越来越少的萨卡兹干员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在战场上她就曾有过反思,也知道博士说的都是正确的,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她不想要看到内战继续,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理想。 “两位,我这里有一个折中的想法。” 特蕾西娅不说话,那就是最好的回答,博士十分满意,打算趁机提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博士,我觉得——” “你代表不了特蕾西娅,凯尔希。” 在凯尔希开口的一瞬间,博士就将其噎了回去,她猜都能猜到这家伙想要说什么,现在距离内战结束只差一步,只要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共识,那么就有可能走向好的结果,无论对她们还是对整个国家都是如此。 这种紧要关头,她不打算放任凯尔希胡说八道,也不想听到她那种异于常人的想法。 诚然,她的初衷是好的,所说的也必然是偏向特蕾西娅的,但是谈判桌上不需要这种明显的倾向,而是需要平衡。 凯尔希这家伙可以是一个好的执行者,只要将目标告诉她,那么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成,可她并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所以这时候她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请说。” 特雷西斯恢复了平静,双眼直视着博士,等着她的意见,他确实已经不太想要和自己妹妹还有那只蠢猫说话了,在场唯一能够和他交流的,只有博士。 “我们都知道卡兹戴尔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博士微微颔首,继续道:“我们不需要土地,因为在我们的脚下就有这诸国之中名列前茅的广袤领土,我们不需要资源,因为天灾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埋下了无数的矿产和至关重要的源石,我们不需要训练更多的军队,因为我们领导着最善于战斗的族群,我们甚至不需要技术,因为萨卡兹是最先应用源石的种族,留存下来的技术或许如今不算先进,却足以自给自足。” “卡兹戴尔的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一呼百应的领导者,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统治者,她可以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重新变得完整,将散落各地的村落重新凝聚为城市,同时,她也要有着可以威慑诸国的实力,让周围窥伺的豺狼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这样,饱受战乱之苦的萨卡兹人才能重战争的泥潭中挣脱出来,繁衍生息,一步步重建自己的国家。” “毫无疑问,特蕾西娅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的提议是,让魔王重新即位,统领卡兹戴尔,但是仍然保留摄政王的职位,由魔王负责内政,其余诸事交由摄政王负责。” “那不就和……” 凯尔希张了张嘴,又马上闭口不言。 “是的,就和以前一样,并且这一次两位都要在第三方的见证下订下约定,互不干涉。”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相当浅显易懂,数十年前的卡兹戴尔就是这样的运作方式,博士想做的也正是让卡兹戴尔回到当初。 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内战之后,无论是特蕾西娅还是特雷西斯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们,只要他们还有着同一个愿景,那么就会保持克制,不会再重演分裂的戏码。 战争会改变一个人想法,来之不易的和平会让他们两兄妹主动去求同存异,尽可能的达成好的结果。 然后…… 然后博士就不打算管了。 事实上这个提议谁都不难想到,只是一直都缺少一个能够让双方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的机会,而且也有着诸多原因的影响,比如特蕾西娅的身体问题。 但是只要这件事初步谈拢,那么一切就会向着好的方向迈进。 靠着面罩的优势打量陷入沉思的两兄妹,博士悄咪咪的巴目光投向那对独自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女,已经开始盘算等促成这件事之后该怎么找借口跑路了。 这么多年,她是真的很累了,她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一切,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去想。 重建复兴也好,之后再次分裂毁灭也罢,总之她是不想再管了。 “诸王庭的王庭首领们会在明天抵达这里,我个人对于博士的提议没有意见,但是有些细节是必须要所有人在场一同讨论的。” 沉默片刻,特雷西斯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博士提议也正是他想要的,特蕾西娅站出来的话确实能让这个破碎的国家尽快回归统一,一个主管内政的吉祥物魔王,对大家而言都是好事,王庭的首领们也会同意他的想法。 “可以。” 特蕾西娅也跟着点头,她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到自己之后可能会面对什么,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只要她能够保有现在的实力,那么就能让谁都不能忽略她的意见,有时候,简单粗暴的办法反而是最管用的。 兄妹两人怀揣着各自的想法,但是都同意了博士的提议,从结果来看进展还是非常顺利的。 ‘只是,那些所谓的王庭首领们未必会这么想。’ 一直保持沉默全程旁观的林露将一切收入眼底,感觉明天可能还有变数发生,从目前他所了解的情报来看,萨卡兹的诸王庭可未必对他们的王和摄政王有多么尊重。 不过,或许博士对此早有预料,也准备好了应对的办法? 看着那个坐在不远处全身都包的严严实实的神秘人,林露忍不住这么想,他必须承认这位博士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明明她说的只是很简单的办法,算不上高明,但是却能用同样简单的话术让卡兹戴尔的两位王者一致同意。 仅仅是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她就要比凯尔希强多了。 嗯? 心里正想着这位博士的问题,林露就发现不远处的兜帽人直接把脑袋的转了过来,低声邀请道:“出去聊聊?” 第一百七十章 博士:提桶跑路 出去聊聊? 林露有点意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和博士应该只能算是见过面的陌生人——究竟算不算正式见过还有待商榷,毕竟这人全身上下套的严严实实,里面穿着好像是实验室用的白大褂,外面还罩着黑风衣,连脑袋都藏的滴水不漏,完全不知道长什么样。 当然,他对于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意见,聊聊,那就聊聊呗。 “我离开一会儿?” “嗯。” 菈妮轻轻点头,她似乎一直在看着特蕾西娅的方向,不知道是在观察特蕾西娅还是凯尔希,又像是在神游天外,但是并没有跟着一起出去的意思。 林露也就不打扰她继续思考,招呼博士两个人一同离开了座位,他对巴别塔一点都不熟,索性跟在博士后面,让她带路。 两人走了几分钟,乘坐电梯上到更高处,来到一处类似阳台的位置,可以看到下方干员们来去匆匆的忙碌景象。 一路走来,林露注意到巴别塔内部的陈设其实有些老旧的,虽然打扫的还算干净,但还是能从不少细节里面看出很多东西都已经用了很久,比如门窗,桌椅,还有一些不知道用途的器材之类的,大部分都已经很久没人使用过的样子,还有很多掉漆的地方,就连这处阳台上摆放的桌椅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干净但略显斑驳。 由此可见,巴别塔的经济情况确实不是很好。 “你注意到了?” 博士拉出两张椅子,看着下方来来去去的干员们,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巴别塔实际上也没办法支撑太久了,设施的维护,干员的日常补给和装备列装,还有一直在进行的矿石病相关研究,财政早就是赤字状态,这些年过来,能够变现的都已经换成资源,连特蕾西娅自己的首饰什么的都走黑市的渠道卖掉补贴进来,我们的状况比你想要要糟糕的多。” “很可笑对不对?除去要进行巡逻的人员之外,只要是能够腾出手来的干员都有被派出去接一些黑市里的任务,和雇佣兵其实没有太大区别,除去少量开采的源石矿脉之外,这就是巴别塔的主要收入来源,在特蕾西娅和凯尔希与你们达成正式合作之后,本就不多的资源又分出去一部分,大家的压力其实都很大。” “梦想是个好东西,可是,现实是很残酷的啊。” “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林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接了一句没营养的废话,让话题能够继续下去。 “我只是个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博士轻轻摇头,异常坦然。 “他们要维护特蕾西娅的理想,要为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去努力,因此,巴别塔不能倒下。” “他们想要胜利,所以我允诺给他们胜利,即便被自己人称为‘恶灵’。”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到什么呢?从始至终,这就是一条注定会失败的死路,什么时候走到尽头,完全取决于特蕾西娅能活多久,她死了,巴别塔也会不复存在。”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那时候巴别塔还有很多干员,还有足以支撑运转的经济来源,但是,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后,特蕾西娅的决策其实就已经变了,从想要赢得内战的胜利,重建卡兹戴尔,变成了如何让巴别塔从卡兹戴尔脱离出去。” “她想要拯救所有人,却没有想过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当所有的决定都在围绕必然的失败去进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有人被抛弃。” “那些死在任务之中的干员,还有巴别塔的大部分现役士兵,都不过是牺牲品罢了,她将会按照想要的方式死去,但是最终能够逃离这里的,只有少数人。” 博士说的很现实,没有任何遮掩,林露对此深以为然。 当特蕾西娅死后,特雷西斯真的会放任巴别塔全员逃离卡兹戴尔吗? 不可能,那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只是特蕾西娅一厢情愿罢了。 只要巴别塔还存在一天,就始终是一个隐患,那位摄政王必然不会允许他们安然离开,就如博士所言,能够离开的只有少数精英,他们本就有着足够的能力能够决定自己是否要从泥潭中抽身,普通的军队也拦不住他们。 “但是现在已经好起来了,不是吗?” 林露笑着回答,指了指下面的干员们,能看得出来,巴别塔的干员们大多都很兴奋,毕竟特蕾西娅在战场上表现确实震撼人心,算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又重新燃起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卡兹戴尔的双王重归于好,这个国家就有了重建的可能性,巴别塔不必再苦苦支撑,以后也不会再有频繁的战争,他们都能过的更好一些。” “好起来?或许吧。” 对于这个问题,博士似乎兴趣不大,也不是太看好的样子。 不过她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什么?” “你……你的身上看不出种族特征,这在陆地上可是十分少见的,你来自哪个种族?” “种族?” 林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确实,在一群长着耳朵、尾巴、角的人里面,他这样没有任何外在特征的人的确很显眼,只是之前并没有人问过而已。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当然是人啊。” “人?就只是人?” “没错,如果一定要有种族划分的话,那么我就是人,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是在我看来,无论是菲林、萨卡兹还是其他的什么,正确的称呼都应该是‘亚人’,真正的人类,身体上是不该有其他生物特征的。” “是吗……” 博士忽然沉默下来,低垂着脑袋半天不见动静。 就在林露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又动了起来,拉开兜帽,摘下造型略显怪异的头盔,白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暴露在空气里的,是一张颇有书卷气息的精致面孔。 博士,是个女人? 这一点林露确实始料未及,实在是巴别塔恶灵的名号声名在外,让人下意识的就会觉得这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很惊讶,正因为这样我会把自己藏在防护服里,人啊,总是会以貌取人,或多或少会带来生活上的不便,也不利于指挥。” 对于林露的反应,博士早有预料。 她把头盔放在桌面上,将套在外面的风衣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大褂,然后把头发完全抽离出来披在外面,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乍一看就像是变了个人。 就算是巴别塔的内部人员看到也很难会将这个看上去气质颇为温婉的知性美人和巴别塔的恶灵联系到一起,他们大概会以为这是哪个不知名的研究员。 “如你所见,我也是人。” 她原地转了一圈,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似乎要证明什么,略显单薄的身体上同样看不到任何兽类的特征。 “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你常年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对于博士的真实模样,林露很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 他并不觉得人是个什么特别稀罕的物种,或许在这个世界里确实很稀有,可是他认识的‘人’可太多了,很难对此有太大情绪波动。 “原因有各种各样的,把自己藏起来确实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我不可能在这里永远停留下去,把自己的真实模样搞得人尽皆知并不是好事。” 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注意到林露的眼神,笑道:“不要多想,平光的眼镜,没有度数,我眼神很好的。” 这位博士的性格好像出乎意料的随和?还是说,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林露不会自恋到认为这才第一次见面人家就会对他一见钟情什么的,做梦也该有个限度。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这个身份,对于博士来说可能真的非常重要?重要到她愿意为此卸下伪装? “就像你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上的纯血人类,可能就只有你和我了,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见过真正的同胞了吗?” 博士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感伤,马上又恢复平静。 “无论再怎么熟悉,行走在这片大地上我也会时常感到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不显眼,但确实存在。”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醒来之后疯狂的在这个世界寻找可能存在的同胞,却只找到了一些遗迹,所以啊……你的出现真的让我很高兴,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看到你,我就很高兴,即便我们在今天之前还是素不相识,甚至可能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可以理解。” 林露点点头,这并非是敷衍,他确实能理解博士的感受,因为在刚到交界地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的。 行走在陌生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交流,遇见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怪物,那种感觉是真的很难受,强烈的孤独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好在他挺过来了,之后也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有了同伴,有了恋人。 与他相比,博士的情况好像还要更严重一些,即便是已经做了许多事,她似乎仍旧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与疏离,然后把自己包裹在密不透风的衣服里面,与外界隔离,心里也是想着以后脱身的时候能更容易一些。 之前他还以为博士是打算为巴别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的? “可惜这里没有酒,为数不多的存货都已经被ACE他们喝的差不多了,巴别塔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去买那种无意义的消耗品,不然我们还能喝一杯庆祝一下。” 博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单手托腮,嘴角含笑。 看得出来,她的确很高兴。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没必要急于一时,反正我就在那里,黄金树就在那里,如果你想,随时都可以去找我,欢迎之至。” 林露没有什么他乡遇故知的感慨,毕竟他知道自己和博士其实没有太大联系,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博士这个人,要是博士真的有去黄金树的想法,他可是热烈欢迎的。 这样的人才,谁不喜欢呢? “好啊,或许很快我就会去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麻烦,把我赶出来。” “那怎么会。” 林路摇头失笑,忽然意识到博士话里似乎透露出不得了的情报。 “你打算离开巴别塔了?” “是有这个想法,让卡兹戴尔重新粘合的到一起,是我为她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对于巴别塔而言这无疑是个相当重大的消息,但博士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并不是很在意,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是特蕾西娅,不是我,我已经做的够多了,没必要一直把自己拴在这里不是?” “更何况,如果内战能够结束,那么我也没有再停留在这里的必要,她们有想要追逐的东西,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不止是我,等到卡兹戴尔真的稳定下来之后,许多老朋友也会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所要追求的东西已经实现,剩下的时间是该为自己而活了。” “那么,离开之后你有什么想法,找个城市定居,还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还是别了,无论城市定居还是旅行都不适合我,在这片大地上旅行可是件危险事。” “看来你还没想好。” 林露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开口邀请道:“要不要来我的黄金树看一看,作为一位学者,你应该会对自己不了解的知识感兴趣吧?” “你们确实足够神秘,我很感兴趣。” 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随口一问,没想到博士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竟然真的同意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肌肉比脑子更善于思考 博士的应允让林露有些意外,随即高兴起来。 毫无疑问,博士完完全全配的上‘人才’二字,在深入了解巴别塔的现状之后,林露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所有人都知道魔王特蕾西娅是巴别塔的领袖,凯尔希勋爵是皇女身边的近臣,博士是巴别塔的战术指挥官,她们的存在支撑起了这个与全世界都显得格格不入的理想化组织, 但是在林露看来,凯尔希和特蕾西娅到底做了多少实事暂时有待商榷。 从博士对于巴别塔的细致入微的透彻了解就能发现,或许她才是真正支撑巴别塔运转的那个人,上到战略决策,下到柴米油盐的日常琐事,恐怕都是她在一手操办。 毕竟,林露并不觉得凯尔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没有特蕾西娅的巴别塔最多是失去继续前进的信念,但是失去博士,偌大的组织顷刻间便会崩塌。 这是真的有能力作为支柱存在的人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如果博士有投靠王庭军的念头,或许让特雷西斯亲自迎接都是有可能的。 其实仔细想想,她有想要离开巴别塔的念头也不难理解。 卡兹戴尔的内战打了多久? 林露对此没有准确的概念,不过保守估计至少应该也有二十年以上,根据他的了解,巴别塔恶灵的名号已经在萨卡兹中流传了许多年,很有可能博士从内战之初就已经在这里了。 对于巴别塔,对于特蕾西娅和凯尔希,博士真的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明知不可为却没有离开。 可是,她终究是个人,也是会累的。 有多少人能够在一条注定没有未来的绝路上坚持几十年的时间没有丝毫动摇? 博士做到了,但并不代表她不会觉得疲惫。 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即便离开也没有人能挑出什么刺来,特蕾西娅和凯尔希也不行,应该说,只有她们两个最没有资格对博士的去留指手画脚。 坚持了这么久,博士大概也已经疲惫不堪了吧? 那么,她想要离开也是很正常的事,倒不如说,她想要在卡兹戴尔重归一体之后再离开的想法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 仁至义尽,真的是仁至义尽,她真的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凝视着博士的侧颜,林露把心中转过的种种想法都按了下去。 既然她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在,远离纷争,去做自己的事情,那么黄金树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无关外貌,不掺杂任何特殊感情,纯粹只是对于博士这个人的欣赏。 她想要休息,那么黄金树就会成为她的新家。 而且…… 视线落到阳台下方来去匆匆的干员们身上,林露忽然笑了起来。 黄金树是真的没有什么事务需要博士继续劳心劳力,毕竟他的目的就只是重启生命熔炉,为自己在乎的妻子、老朋友们重塑肉身,再活一次,然后有余力的话,就试着解决一下矿石病的问题,让那些饱受病痛折磨的底层民众能生活的更好一些,仅此而已。 他没有统治世界的想法,哪怕曾经打穿交界地,登上王座,也在不久之后就和菈妮一起踏入了星空,没有统治过任何人,对于权力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 他欣赏有潜力的人才,会试着招揽他们,但是并不会限制他们的自由,W现在不也在外面自己跑的很开心? 还有刚刚加入黄金树的九,依然还留在龙门,就连做了这么久苦力的赫德雷和伊内丝,林露也不打算继续限制他们。 这样的地方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比起来应该都能算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这难道不是最适合休息的归处吗? “事先说好,我只说可以去看看,没说一定会留在那里。” 博士一手托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松散慵懒的气质。 明明是刚刚才认识,言语之间却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就像在和老朋友说笑一样随意。 “那是当然,感觉不满意你可以随时离开,黄金树不限制任何人的自由。” 林露自信十足的保证,一点都不担心,他并不认为博士能找到比黄金树更好的去处。 “不限制自由?不对吧?” 博士轻笑一声,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朝着下面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我怎么听说,黄金树有种直接植入体内的限制手段,现在还留在许多巴别塔士兵体内,要不是后续的合作公开了不少资料,他们甚至都没办法说出任何有关黄金树的情报。” “那是必要的谨慎,自保的手段,毕竟,用不用和有没有是两回事,而且我也确实没有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不是?” 林露洒然一笑,不以为意。 他最多只是封了那些人的口,真的要限制他们,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量,黄金树每一天都在成长,菈妮也得到了可堪一用的新身体,还有年和夕的加入,黄金树阵营的力量早就今非昔比,只要不是和大的国家硬碰硬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还要感谢远在龙门的魏老板,他对黄金树的成长确实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老家伙是真的有钱,而且从来不吝啬于花钱,至纯源石一箱箱搬进黄金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诡辩,不过也有道理。” 博士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件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提出了一个让林露非常感兴趣的话题。 “你好像对凯尔希提到的邪魔异种很好奇?” “的确有点,我得确定到底是不是有某些老朋友不知不觉的跑到了这里,然后就需要考虑怎么隆重的招待它们。” 林露的确对之前砍死的那条蛇很有很在意。 灭洛斯诅咒和弑神大蛇的气息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就牵扯到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具体的可以等我去到黄金树之后再慢慢和你说,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些东西曾经在久远的过去被驱逐到现有文明的边界之外,从未停止过对于文明的窥伺,它们形态各异,具有种种不同的特异能力,但是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越多的人知道它们,它们就会变得越强,很唯心的能力对不对?” “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知道那种不讲道理的能力是怎么生效的,好在它们已经不会大批量出现,并非不可战胜,炎国、乌萨斯、萨尔贡,都曾经将它们一次次击退,尽管代价非常惨重,那也是能挡得住。” “不过,竟然有人把它们的力量做成了炸弹应用到战场上,贪婪果然是没办法避免的,接触的久了,屠龙者也会变成恶龙,或许历史本来就是个圈,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循环往复。” “听起来似乎是很危险的东西,希望有机会能亲眼看看,只从一块碎片上面看不出太多东西。” 听了博士的解释,林露下意识的搓着手指,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水,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深的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既然博士以人类自居,不认为周围具有兽类特征的亚人是她的同族,那么由此可以推断,在过去一定有着一个有人类组成的国家或者文明,他们或许就是现在亚人的祖先,毕竟无论怎么看亚人们身上的兽类特征也不像是自然进化的产物。 早在菈妮刚刚醒来的时候,她就说过一个猜测——泰拉世界各个种族的现状,和熔炉百相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似性,林露对此深以为然,亚人们很可能也是被某种力量将诸多生物的特征混合到一起创造出来的,所以才会表现出各不相同的特质。 结合博士所说的,少量出现的、具备诡异能力的异种邪魔都需要炎国和乌萨斯那么强的国家付出惨重代价才能击退,应该是很强的,可它们却曾经被驱逐到现有文明之外,这无疑已经超出了如今泰拉各国的能力。 那么,当初是谁将它们驱逐的? 联想到博士的身份,这个答案或许并不难猜——在久远到已经没有任何传说流传下来的过去,这个世界曾经也是被真正的人类统治,所掌控力量远超如今的泰拉,他们与邪魔异种互相敌对,爆发过一场大战,并且将异种邪魔驱逐到一定范围之外。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不得而知,可能之后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导致人类文明覆灭,不得不采取将人与兽类混合的方式制造出亚人这一种族来应对某种事件。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林露本能的感觉真相或许就是这样。 并且,现在的‘泰拉大陆’没准只是这个世界的一角,是从远古时期就被人为规划出来的庇护之地,在文明之外,很可能还有着更广袤的天地。 泰拉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算大。 “看来你想到了很多,我大概能猜的到。” 博士笑眯眯的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想说。’ 她说不定真的知晓一切真相,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知道的都多。 不过,林露并不打算搭理她的恶趣味,翻了个白眼,直接闭嘴。 他可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反正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不知道区别不大。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这下博士有些难受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难得遇到一个血脉上的同族,想找个机会显摆一下自己,过一把瘾,没想到对方完全不给机会,怎么就不问了呢? 要是不问,那她还怎么享受吊人胃口的乐趣? “憋不住的话你自己会说的,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不会说。” 林露完全不上当,他就是要赌博士最终会自己先憋不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先松口,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聪明人的求知欲都很强,你怎么和人不一样?” 最终,博士先忍不住,暗戳戳的讽刺了一句。 “因为我一点都不聪明。” 林露两手一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非常自豪。 “我们野兽派是这样的,肌肉比脑子更擅长思考,我曾经有个前辈,他也不是很聪明,但是他最后成了所有人的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博士下意识跟着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猜到这个家伙会怎么回答。 果不其然,林露双手环抱,昂着脑袋笑道:“因为他的拳头比所有人都大,他的肌肉比敌人的脑子更善于思考。” “他曾经对我说,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我非常赞同,不瞒你说,最后我也用同样的方法当上了王。” “……” 这个理由太强了,强到博士完全无法反驳,因为她确实知道有个人历史名人也是一模一样的思考回路。 那就是萨尔贡的梦魇大可汗。 那位也是走到哪打到哪,战术就是点兵点将,然后一路碾过去,如果一次没成功,那就加大力度,再碾过去,时至今日还被不少知晓那段历史的人视为偶像。 不过…… 博士眼中划过一抹古怪,据她所知,那位梦魇大可汗最后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那个肌肉入脑的家伙带着他的长生军在大陆上冲过来冲过去,最后觉得自己的天下无敌,直接把目标放到了文明之外的蛮荒之地和邪魔异种身上,带着军队冲进了萨尔贡边境的焚风热土,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据说他是和异种邪魔打了个同归于尽的局面,萨尔贡从那开始走向衰落,战果就是直到今天焚风热土也再没有遭受过邪魔异种的入侵。 这个家伙的黄金树据说也是最近才刚刚从沉睡中复苏,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的样子……他不会也是和那位梦魇大可汗一样和什么强敌莽了一架,把家底拼光直到最近才从坟墓里爬出来吧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指之影,血魔到来 “你要先回去?也行,那让托雷特送你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巴别塔安排好的房间内,林露伸了个懒腰,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 “嗯,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回去黄金树,正好我有些新想法想实验一下。” 菈妮理了理柔顺的红发,轻轻点头,她抬起一条手臂,伸出食指,指尖陡然萦绕起一圈暗红色的荧光。 “这是……” 林露感觉有点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昨天在那条蛇的残片上发现的,很微弱,连我都差点没有发现。” 微弱荧光环绕着葱白玉指缓缓旋转,像极了一条游动的小蛇,菈妮慢慢晃动指头,那一点光芒随之扩散,隐隐形成一截弯曲的手指模样,有些干枯的样子,断裂的末端还套着模糊的戒指。 “血指!” 这么看的话,林露马上就认出这东西是什么了。 血指幻影,有着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并不强大,却能够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借助它的力量抵达如同倒影一般的另一重世界。 血指和血指猎人,林露都曾经接触过,不过也仅限于表面上的接触,没有深入了解,只知道这东西似乎也和‘指头’有关。 如果交界地的那些东西按照神秘程度排名,指头无疑是名列前茅的,传言它是无上意志的代言人,可是有有迹象表明,指头的存在比无上意志降临交界地的时间还要靠前,历史久远到无法考证,曾经为交界地带来文明。 凡是与指头相关的东西也都同样难以解释,更别说本来就找不到多少相关线索的血指起源了。 杀倒是杀过不少。 “是的,血指,但是只是一点微弱的幻影,或许诅咒的力量和格密尔大蛇的残片都是结束它的能力来到这个世界的,其中可能还有我们的关系,不过还需要验证,我现在也只有一点想法而已。” 啪~ 虚幻的指头如泡沫般破裂,菈妮将其收敛起来,表情严肃了许多。 “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我们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来到这里的不只是那些东西,还有……无上意志呢?” “的确不能排除那种可能。” 林露眉头微皱,也是感觉有点棘手。 怕,他倒是不怕,毕竟只是些手下败将而已,他能杀一次,就能再杀死无数次,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都打算做完一些事情之后带着老婆们开始养老了,结果又遇到一些熟悉的玩意,总有种过去的影子追赶上来的感觉,未免有些影响心情,这实在不太美妙。 “博士似乎知道很多事情,我会把她带回黄金树的,然后……那种被她们成为异种邪魔的异类,似乎是来自文明的边境之外,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去那里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其实无上意志的通过这种方式偷渡过来还是不太可能的,祂的存在很复杂,这样的手段与祂并不相符。 不过那些一直都在窥伺着交界地的外神们可太擅长这样的手段了。 降下力量,找到宿主,传播信仰,基本上是标准化的流程,灭洛斯狂热崇拜的诅咒就是这样的玩意。 林露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些家伙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得不防。 “我先研究一下看看吧,那些事可以放在后面再商议。” 菈妮接过林露递过来的灵马指环套在无名指上,看起来和真人没什么两样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 “不必太过担心,无数次的战斗已经证明,我们就是最好的神与王。” “你说得对,我什么时候害怕过?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字。” 林露摆摆手,转身走向门口。 “不知道那些卡兹戴尔的王庭首领们到了没有,以防万一,我还是去稳一手吧,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不过现在觉得,未来我们可能更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卡兹戴尔。” ------------------------------------- “你觉得,卡兹戴尔就此重归一统的几率有多少?” 巴别塔的走廊内,凯尔希与博士并肩而行,走了几分钟之后,凯尔希忍不住偏头询问博士。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诸王庭的人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今天的谈话也未必可以按照预期一样顺利发展下去。 不过这份担忧没有什么理由,纯粹就是直觉,所以她觉得还是问问博士的意见比较好。 毕竟,博士的智慧永远值得信赖。 博士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回应。 “昨天是五成,现在有十成了,无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过来都无济于事,卡兹戴尔的统一已是必然。” “你……又做了什么?”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凯尔希基本上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家伙大概又在她和特蕾西娅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难道是昨天她单独约黄金树的首领出去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说她手中掌握了足以促成统一的筹码? “你难得聪明了一次。” 隔着厚重的头盔和面罩,博士却像是开了读心术一样,直接读出了凯尔希心里在想什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没错,黄金树的首领会出手促成卡兹戴尔的统一,他和特蕾西娅掌握着绝对的力量,足以抵消诸王庭的一切谋划,具体你不需要知道更多,只要知道统一已是必然就足够了。” 博士随口说着,并不怎么愿意详细解释,费时费力是一方面,主要是没什么意义,反正解释与否结果很快就会摆在那里,到时候一目了然,只要目的达成,用了什么手段还重要吗? 她昨天直接明确表态会在之后去一趟黄金树,自然不是毫无理由的临时决定。 自傲也好,自负也罢,她觉得自己作为‘筹码’的份量还是挺足的,只要那位黄金树的首领有想法,那么他就必然会出手促成这次谈话。 那位的心思几乎全都摆在脸上,并不难猜,昨天短暂的见面的博士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心动了。 与特蕾西娅想必,她的那位同族无疑更符合一位‘王’的定义。 强大,霸道,随心所欲,只要感兴趣,就绝不会吝啬于动用武力来达成目的。 这样的人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棘手的,因为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动,无论诸王庭的那些家伙脑子里在盘算什么计谋都无济于事。 那位同族可不像她这样全身上下只有脑子是好用的,通过已知的情报已经可以基本判断出他的大概实力,保守估计应该也是和特蕾西娅处在同一级别,只要他愿意站在巴别塔这边,那么诸王庭和特雷西斯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被动接受。 至于他要以什么身份参与进卡兹戴尔的内部决策之中……博士对此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 以自身为筹码,换来黄金树为巴别塔撑腰,促成统一,是她能为特蕾西娅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是,他插手的话未免有些站不住脚,这毕竟是萨卡兹内部的事情,搞不好会惹出大麻烦来。” 闻言,凯尔希眉头紧锁,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放心,你所担忧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用于今天的谈话的会议室大门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博士压低了些声音,成竹在胸。 “我会给他一个可以完美插手的理由,不会有任何隐患,你只要看着就行了,毕竟……” 剩下的话博士没有说完,只是微微摇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 不用她说完,凯尔希已经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不信任她的话术和应对事情的能力。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自然是会生气的,可是这么说的是博士,巴别塔公认的传奇和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她张了张嘴,感觉实在是没法反驳,只能作罢,闷不做声的低头往前走。 博士也不在意,她自觉已经说的非常委婉了,算是给这只老猫留了几分颜面,要知道她本来都有想过今天是不是不让凯尔希参加谈话会更好一些,能带她来就不错了,提前贬低一下让她认清自己才不会乱说话。 ------------------------------------- 博士、凯尔希和特蕾西娅、特雷西斯在会议室里碰了头,谁都没有说话,整个会议室寂静一片。 大家都在等,等待唯一的变数出现。 在卡兹戴尔,诸王庭的权利甚至要大于魔王,毕竟魔王只是王族血脉和力量的传承者,而诸王庭,就是萨卡兹的缩影,是由各个部族领袖组成的议会,必要的时候,他们是有权利选择让谁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上的。 当然,有权利和有能力是两码事。 唰~ 会议室的门相两侧滑开,规律的脚步声从门后响起,诸王庭的来客并没有让在坐的几个人等的太久,在会议室内的气氛下降到冰点之前,他们出现了。 只不过,在看到来人之后,无论是特雷西斯还是特蕾西娅都有些皱眉。 因为诸王庭的来人只有一人。 外表看上去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踏着沉稳的步伐从门外走来,纯白的衣服外面披着黑色的斗篷,走动间露出鲜红的内衬。 神秘,优雅,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 即使是面对魔王与摄政王,他仍旧走的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血色的眸子张开,他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缓缓弯腰,做了一个古老的萨卡兹礼节,略显阴柔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吾王。” “吾王?” 特蕾西娅的身子微微后仰,靠住椅背,一条手臂搭在桌面上,樱粉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下一秒,狂暴的威压如同实质化的飓风一般充斥了整个房间。 咔哒…… 会议室的大门自动合拢,粉色长发在风中荡漾,魔王精致的面孔上满布寒霜,声音异常冷漠。 “是谁给了你勇气,在我面前如此傲慢?” 强悍的威压一涨再涨,甚至让空气都泛起了层层涟漪,特蕾西娅漠然注视着青年,身后仿佛有无形的阴影浮现。 “回答我,血魔。” “向您致敬,魔王。” 血魔大君本就苍白的脸色好像更白了几分,他站在重如山岳的威压之中,嘴角竟勾起一丝莫明的笑意,随即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单膝跪地,以示自己的臣服。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特蕾西娅会突然爆发,强势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连特雷西斯都非常意外,暗自思索他这个妹妹是不是真的把昨天的话听进去了,现在的样子就是她的态度? 博士也有些惊讶,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她也没想到特蕾西娅今天如此强势,不过这样一来也算省了她不少功夫,毕竟真的要让黄金树插手进来的话,固然是绝对可以达成目的,但是她也是要实打实的欠下人情的。 “诸王庭,就来了你一个?” 弥漫在房间内的磅礴威压收敛下去,面对如此强硬的特蕾西娅,血魔大君很是恭敬,至少表面上很恭敬。 他保持着单膝跪下的姿势,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吾王,其他人路途遥远,所以经过秘法传讯的商讨,决定由我来代表他们与您对话,您的强大如同天灾一般耀眼。” “不,连天灾也无法抗拒您的意志,萨卡兹的将会重新聚集在您的麾下,为您而战,重现昔日辉煌。” “如此强大的您在此刻召集您的臣民,是否已经做好准备集结大君,从我们的敌人那里亲手取回曾经失去的荣光,让那些卑微的爬虫再次回忆起他们的噩梦?” 血魔大君恭敬的开口赞颂,但是他的问题却让整个会议室再次沉默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特蕾西娅: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召集臣民,集结大军,夺回荣光,好家伙,你想干什么? 准备重演当年那一场席卷世界的噩梦之战? 这下别说特蕾西娅,连特雷西斯都有点摸不准这位血魔大君的想法。 这是要逼迫特蕾西娅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还是试探? 没有人觉得他这话说出来是认真的,因为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有那种想法,更别说这位可是统领整个血魔部族的大君,已经度过了相当悠久的岁月,历史会带给他经验与理性,他肯定是知道这话是有多离谱的。 当年的魔王带领萨卡兹大军征战天下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 毫不客气的说,那时候的交战方式还在用投石机那种古老的玩意,现代化的源石工业连雏形都没有,移动城市更是天方夜谭,大家都在凭借冷兵器作战,了不起用上些法术,那也就是极限了。 可现在呢? 现在的世界各国早就完成了变革,他们抛弃原始的陆地城邦,建造一个个钢铁巨兽,那些移动城市就是行走在大地上的钢铁堡垒,上面安装的城防炮一次齐射就能把成千上万人的部队全都炸上天。 在过去由精锐组成的小队甚至可以做到单独攻陷一座城市,但是放到现在,只要移动城市封闭出入口,那么他们或许连如何攀爬上去都是件麻烦事,很可能还没走到近处就被密集的交叉火力给射成马蜂窝。 那和在大军之中冲杀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顶尖的强者可以在上万人的军队中纵横来去,因为普通的士兵完全无法对他造成威胁,身处敌人内部也决定了某些远程覆盖手段无法动用,但在移动城市面前,即便是那样的强者也不敢跑到那种东西面前去当活靶子。 他们是比普通人强,可仍然还是血肉之躯,有的人或许能够凭借过人的天赋或是法术硬抗几次城防炮的攻击,那么,一座城市里会有多少门城防炮,以及更为轻量化的副炮和其他远程火力打击手段呢? 就连在街头巷尾摆地摊的老大爷都知道时代已经变了,源石工业化催生出大量以前不曾出现过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现在早就不是两军对垒互相肉搏的野蛮时代了,各国都在追求更强的、能够量产的装甲、仿制源石铳、大炮,冷兵器对拼注定只能被排挤到小规模的战场或者个人战中。 而卡兹戴尔这边呢? 分裂和长久的内战让这个国家在最近几十年内一直处于混乱的无政府状态,连大型城市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简陋小镇和自由村落,到处都是游荡在大地上的拾荒者和雇佣兵,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远古的蛮荒部落时代,蒙昧无知。 一边在高速发展,日新月异,武器装备都不知道更新换代了多少次。 一边不但没有任何进步反而退化到原始状态。 这要拿什么去和人家打? 指望术师们用法术去和人家的钢铁大炮对拼? 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会感觉这是个毫无营养的笑话。 现在的萨卡兹重新团结起来抱团取暖,在魔王的带领下最多也就是给周边各国一些威慑,让他们不敢乱来,大家保持默契和平共处,想要反打回去,那只能说梦里什么都有。 特蕾西娅也不觉得这种弱智发言会从血魔大君的嘴里说出来,从个人角度出发,她更倾向于这是血魔大君,或者说是诸王庭对她的一次试探。 早在之前的内战之中他们就通过对特雷西斯的支持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改变想法? 就算她这个魔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他们也必须亲自见证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他们的这次试探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特雷西娅并不打算改变,她可以为了和平而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却不会被诸王庭绑在战车上,去视线他们疯狂的野心。 她也认为,萨卡兹人该有自由自在生活的权利,而不是被卷入无止境的战争泥潭之中,永远看不到未来。 博士是很了解特蕾西娅的,看她表情稍微一动就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有心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你们想要试探我的决定,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回答,不必遮遮掩掩。” 特蕾西娅从座椅上站起来,两手撑在桌面上,樱粉色的瞳孔中流动着若隐若现的黑金二色,凝视着抬起头的血魔大君。 “我,不会对任何国家宣战,也不打算通过战争去掠夺任何东西,我们可以依靠自己重新建立城市,恢复文明,饱受摧残的萨卡兹不需要另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喘息的机会。” “即便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时间已经证明了谁才是正确的,您仍然不愿放弃吗?” 血魔大君缓缓站直身体,似乎有些失望,苍白的脸上更显阴郁。 他反问了一句,然后直接无视特蕾西娅,看向特雷西斯,微微躬身。 “摄政王殿下,不知道您是否有过背负魔王之名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 特雷西斯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血魔作为诸王庭的代表前来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他们和谈,否则不至于如此做派。 傲慢,无礼,高高在上,好像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所谓魔王,根本无关紧要。 诸王庭的想法很可能是‘二选一’,即从他和特蕾西娅之间选择一个,并且保留完美的魔王之力。 最让特雷西斯费解的是,如果他们一直都有这种意向,那么为什么早不动手,而是选择特蕾西娅展现自己强势一面的时候出手? “只是询问您的意向而已。” 血魔大君轻轻摇头,他用审视的眼神看向特蕾西娅,那表情不像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多么完美的力量,历代魔王的力量完全被熔炼到一起,这才是真正魔王该具备的力量,实在是太美妙了。” “你想对我出手?” 特蕾西娅难以置信的开口,感觉异常荒谬。 他们凭什么敢直接对她出手?那样子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容器,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就能对付,这是哪来的自信? “您还记得吗?诸王庭不仅拥有朝拜您的资格,在过去,继承王位者也必须要得到诸王庭的认可,而现在,我认为特雷西斯殿下比您更适合这份力量,仅此而已。”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血魔大君不急不缓的解释着,没有丝毫慌乱,像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请放心,力量的剥夺与赠予并不会影响您的生命,诸王庭也无意与您为敌,我承诺,留下这份力量之后您可以带领部下继续停留在卡兹戴尔,或者去到您想去的任何地方。” 以力量,换取自由? 将魔王的位置与力量交给特雷西斯,然后她就可以彻底脱离卡兹戴尔? 特蕾西娅茫然了一瞬,马上又坚定起来。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萨卡兹,放弃卡兹戴尔! “你认为,你承诺。” 但是她还没有说话,博士就主动接过了话题,一开口就直指要害。 “拙劣的话术,你在借着诸王庭的名头完成你的想法,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其实你根本无法代表诸王庭的意志,最多只能代表一个血魔?” “荒谬。” 特雷西斯同样出言反驳,对血魔大君的说辞非常不满。 他想要的只是让魔王的力量继续留在卡兹戴尔,并且传承下去,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想要把那玩意放到自己身上。 继承魔王之力也是需要看资质的,否则他作为长子,当年继承魔王之位的该是他才对。 在这方面,特蕾西娅要比他强的多,甚至现在还做到了压制魔王之力的反噬,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巅峰状态,那么他为什么要剥夺自己妹妹的魔王之力,废掉一个全世界最顶尖的强者? 内战结束已经出现了苗头,余下的事情完全可以通过商讨和利益交换来解决,那么干根本毫无意义。 “随你们怎么说,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觐见我的魔王,这份力量,也是时候换个主人了。” 对于博士和特雷西斯的指责,血魔大君毫不在意,他表现出了极端的自负与傲慢,甚至迈动脚步想要绕过会议桌接近特蕾西娅,身体周围弥漫起淡淡的血雾。 如此挑衅,特蕾西娅自然是忍无可忍,漆黑的晶体瞬间成型,无形的力量蔓延开来,朝着走来的血魔大君蜂拥而去。 但是,血魔大君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层黯淡的灰色浮光从他的披风上亮起,将魔王的力量完全排斥在外。 他轻轻抬起手臂,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住了一张呈现出暗黄色泽的皮纸,上面用鲜红的液体勾勒出难以辩识的晦涩文字。 “王庭盟约(古萨卡兹语)。” 血魔口中吐出晦涩怪异的音节,走的不急不缓,自信十足。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陛下与诸王庭缔结了这份契约,将他的力量分散,让契约者能够在战争中得到庇护,只要手持盟约,那么王的力量就不会伤害他的臣民。” “即使经历了无数岁月,这份最初的盟约仍然保存在血魔的秘库之中,它可以完全克制魔王的力量,失去这些的您,也只是一个略强一些的术师而已。” 他这么说着,已然是顶着压力走到了特蕾西娅面前,停住脚步,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一瞬间,无论是特雷西斯还是凯尔希都感觉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连思维似乎都开始迟缓。 “还有诸位,不知道是否喜欢来自血魔的小小礼物?” “下毒?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 “啧。” 会议室内的场面可以说是急转直下,眨眼间就恶劣到了最坏的地步,博士是没有受到所谓的血魔毒药影响的,这种源石技艺对她无效,可她也没办法靠着自己做点什么。 血魔的狂妄行为确实出乎意料,王庭盟约的出现也让人始料未及,但是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 博士很清楚,血魔大君之所以会使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无非就是看准了特雷西斯的为人秉性,精准的拿捏住了他的想法。 那个男人,只要将事实摆在他的面前,那么他就一定会为了萨卡兹的利益与未来强迫自己接受,即便有再多的不满和怒火也会强行压制下去。 如果失去力量的特蕾西娅真的不会死,那么后续就更好解决,拿到魔王之力的特雷西斯会‘大局为重’,没有失去领袖的巴别塔也不会为此而孤注一掷,反而要考虑虚弱状态的特蕾西娅以及重新站到对立面的特雷西斯,尽快撤离卡兹戴尔。 很简单、粗暴的谋划,完全就是阳谋,逼迫一切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发展。 至于诸王庭内部的分歧或者真实想法,情报不足博士也无从得知,不过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反正在她看来今天的结果是已经注定的。 她可是,早就给这次谈话上了一个异常稳妥的保险。 “吾王,您该禅位了。” 血魔优雅的俯身行礼,手臂前身,在他对面,特蕾西娅满脸冷漠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嘭! 会议室的特质玻璃窗突然炸碎,血魔大君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按在了地上,将地面都给震的一颤,一只手掌压在他的脸上,惊人的力量将他牢牢锁住,完全无法正面抗拒。 噗~一声轻响,血魔大君化成一团血雾散开,又在不远处快速聚拢成人形,脸色阴沉的可怕。 “怎么样,我的出场时机是不是恰到好处?” 林露也不在乎,笑眯眯的直起身看向特蕾西娅,双手交叉在一起,骨节发出‘咔巴咔巴’的爆响。 “这家伙很狂啊,我都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打死他?” “不需要。” 特蕾西娅沉着脸,摇头拒绝,樱粉色的眸子陡然泛起耀眼的金色。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被自己的臣子如此无礼对待,即使是她这样的好脾气也是真的开始生气了。 “吾王,您……” 血魔大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墙壁上,特蕾西娅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手中握住了暗黄色的皮纸,稍微用力,金色的光芒从掌心满溢出来,将皮纸完全淹没、粉碎。 “王庭盟约(古萨卡兹语)。” 皮纸的碎屑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特蕾西娅侧过脑袋,纯金色光芒在发丝中游动,将一头粉色长发都给镀上了淡淡的金辉,整个人都变得耀眼无比。 “最终解释权归魔王所有,我给你的,才是你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妥协与结束 王庭盟约,原意为在诸王庭与魔王见证下完成的、约束力涵盖所有萨卡兹的条约 这东西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许多次,事实上,现在仍旧有许多个王庭盟约仍在生效,它们在血脉之外将所有人萨卡兹人连接在一起,效用有很多。 不过,血魔大君手里的这一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和现在王庭盟约并不一样——所谓王庭盟约本该是双方约定好的某些条款,而它,是强制性的。 这份盟约上面本身就寄宿着先代魔王的力量,并且会被同出一源的魔王之力激发,将其抵消,已经可以算是‘秘宝’了。 事实上,这玩意并不算强,上面蕴含的魔王之力少的可怜,可是在同一本源的影响下,它根本不必与硬抗,直接就能让魔王之力将其庇护下的个体识别为‘友方’,并且通过某种直指核心的方式将其瓦解。 要是血魔大君遇到之前的特蕾西亚,在短时间内特蕾西亚可能还真的没什么办法,她并不是没办法破解,再怎么说也是个老古董,不至于真的可以永久性免疫魔王之力,但是她的破解需要时间,而血魔大君不会给她这个时间,哪怕只有几分钟都足够这种层次的强者做许多事。 可惜,他来的很不凑巧,遇到的是全新版本的特蕾西亚2.0。 借助起源派法师的仪式与黄金树赐福之力从毁灭中重生的特蕾西亚如今不仅可以掌控魔王之力,她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异常浓郁的黄金之力。 黄金树警告.jpg。 的确,王庭盟约可以约束魔王,抵消其力量,但是你萨卡兹的盟约,管我黄金树什么事? 魔王的力量没有生效? 没关系! 我还有黄金的力量! 黄金树不仅有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同样可以化作摧毁万物的祷告与雷霆,黄金的剑刃与斧锤同样有着将敌人彻底碾碎的威能。 若不是这样,当年的雪山之战里永恒女王玛丽卡是怎么把火焰巨人信仰的恶神打回去的,靠嘴说? 就连后来被视为恶兆的蒙葛特都能玩上一手出神入化的黄金祷告,破坏力相当惊人。 才刚刚接触黄金树的特蕾西娅当然做不到那种程度,不过强者总是有些经验的,她的确不了解黄金的力量,但可以照猫画虎去强行使用,一样能够凭借质量转化出足够的破坏力,破坏一张寄宿着魔王之力的盟约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她想,甚至说不定还能只靠着这份黄金之力和血魔大君打个旗鼓相当。 她也的确是这么干的,大意也好,傲慢也罢,总之,在没有动用魔王之力的情况下血魔大君仍然不是对手,仅仅一个照面,瞬间就被打飞出去,撞击力度之大让整面墙壁都为之一震,可见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事实上,要是让比较亲近的、熟悉的人去评价,特蕾西娅身上是有着许多矛盾之处的。 她爱好和平,性格温和,但同时她又是整个卡兹戴尔最能打的。 真正的战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拿着庞大的力量到处乱锤就能获胜,力量很重要,驾驭力量的经验与技巧同样重要,特蕾西娅无疑是这方面的天才。 魔王之力,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战斗与战争而生,它承载着整个萨卡兹部族的思想,不懂战斗的庸才根本没有驾驭它的可能性。 而特蕾西娅……她作为战争英雄的雕像至今还屹立在卡兹戴尔的某些地方。 因为她足够强,强到没人打的过她,所以她才是魔王,而不是在继承魔王之力后她才变得那么强。 作为长子的特雷西斯没能继承王位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因为他也打不过自己这个妹妹。 也就是最近的几十年特蕾西娅开始不再出手,不再展现自身的武力,导致许多人都忘了这件事,几十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改变许多东西,萨卡兹人长寿,却并非不死,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他们的平均寿命甚至比短寿种还要少。 时隔几十年的时间,血魔大君有幸第一个切切实实的受害者。 没有绝对的力量压迫,没有声势惊人的法术,也没有可以操控心灵乃至身体恐怖能力,只有纯粹的体术。 黑白相间的裙装穿在身上丝毫没有影响特蕾西娅的行动能力,碍事的裙角和布料都被无形的力量约束起来,金色的辉光在体表流淌,像是镀上了一层璀璨的琉璃。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血魔大君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金光闪闪的拳头砸在了脸上。 不过毕竟是活了许多年的老家伙,能够统领整个血魔部族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有几分底气在的。 认真起来之后他倒是还能和特蕾西娅打个旗鼓相当,不至于太过狼狈。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哪边更强。 特雷西斯甚至怀疑当特蕾西娅把一直没用的魔王之力也用上之后这个狂妄的血魔首领会被当场打死在这里,变成一坨浆糊。 生气的特蕾西娅,确实相当恐怖。 林露没有动手,靠在墙上看着两个人在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打的异常激烈——大多数时候都是特蕾西娅在打,血魔大君依靠强悍的恢复力和鲜血系的法术去扛,想要脱身却又没法拜托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只能在特蕾西娅的节奏里面越陷越深,劣势越来越明显。 实话实说,林露确实没想到全盛状态的特蕾西娅有这么强的,他之前还以为这位更擅长法术一类的远程攻击,要不就是召唤魔神巨像依靠体型碾压。 现在看来,血魔大君刚才所说的‘失去力量之后,魔王也只是略强一些的术师’完全实在放屁。 这个总是微笑着一副温柔和善模样的女人对战斗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技巧运用相当娴熟,算是林露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强的了。 这哪是软弱可欺,分明就是披着绵羊皮的暴龙。 他还是那个想法,既然你都这么强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非要和人商量着来?真就极端和平主义者? 早这么碾过去不就好了,萨卡兹人不是就吃这一套? 现在被人家上门打脸才知道生气,何必呢,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还在迷茫什么?特蕾西娅?” 又看了一会,林露多少感觉有点无聊了。 主要是从刚才开始那个狂的不行的血魔大君就一直在挨打,实在没啥观赏性,要是两边到个更宽敞的地方法术对轰说不准还能有那么一点点悬念,这室内贴身格斗……谁都能看出来特蕾西娅完全是在吊打对面。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就算你不认同,也该理解才对。” “巴别塔被挤压到现在境地不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你不一定是错的,但是你的路一定是不被大多数萨卡兹认同的,所以,为什么不让做的更好的特雷西斯去试试呢?反正你有绝对的力量可以随时拨乱反正,不是吗?” “既然你不愿放弃理想,那么就让巴别塔转型成为专业的医疗救助组织不就可以了?你仍然可以在巴别塔里实现自己的想法特雷西斯也有可能让卡兹戴尔变得更好,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我……” 特蕾西娅手上的动手慢了几分,让血魔大君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其实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本来也是打算在今天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的,可没想到作为诸王庭代表的血魔大君上来就搞了这么一出荒诞的表演。 好吧,这似乎再一次印证了她这个正统魔王在萨卡兹里现在究竟有多么不得人心。 这样的话……把所有事务交到特雷西斯手里,她这边守着巴别塔转型去完成理想的确是很好的选择,那些支持特雷西斯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就……这么办吧。 一抹漆黑从金光中浮现,由结晶构建出的锋锐刀刃擦着血魔大君的脖子钉进墙壁中,特蕾西娅面无表情的收手,视线落到特雷西斯身上。 “交给你了,哥哥。” 她这么说着,步伐略显僵硬的走到门边,徒手掰开了在战斗余波中扭曲的自动合金门,离开了会议室。 看得出来,说出决定之后她的情绪非常低落,甚至直接离开。 “哼,你赢了,摄政王。” 凯尔希冷哼一声,站起来追了出去。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是特蕾西娅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宣告结束,不满意也没有办法。 “一切如你所愿,摄政王。” 博士也跟着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顺手拽了一下林露的衣角,也走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特雷西斯,一个血魔大君,林露完全不熟,话题为零,也就跟着博士一起离开,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 他对于谁来统治卡兹戴尔,卡兹戴尔未来又要采取什么政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只要比现在稳定就好,反正黄金树的目的就是搞钱,不断壮大自己。 而且只要特雷西斯不是个傻子,就不会主动和黄金树交恶,更别说还有特蕾西娅这层关系在,黄金树稳如泰山,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虽然她说是把所有事务都交给特雷西斯,可是硬实力摆在那里,谁能真的忽略一个顶尖强者? “咳,咳咳……” 脸色白的吓人的血魔大君咳嗦两声,颤抖着手臂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袍,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一些。 然后,他朝陷入沉思发特雷西斯笑了笑,开口道:“摄政王殿下,您……” “闭嘴,血魔。” 特雷西斯恍然回神,忽然感觉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 内战打了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终结这场无意义的内耗,可就在短短两天之内,这个目标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以一种稍显滑稽的方式实现了。 特蕾西娅负气而走,凯尔希也跟着离开,博士一如既往的神秘,不过也差不多明确表示了她不会再管。 接下来,他会独自掌控整个卡兹戴尔。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找这只血魔算一笔账。 如果没有他发病一样的操作,今天的谈话或许就不必以如此尴尬的形式结束。 虽然结果的确是好的,但也只有结果是好的,说不上有多么满意。 ———————————————— “特蕾西娅不会有事吧?” 看着连人影都没有的通道,又看看身边的博士,林露只能无奈的放弃跟上去的想法,偏头询问博士。 他倒是不担心特蕾西娅做什么傻事,年龄摆在那里,不会有那种可能性,他比较担心的是凯尔希会不会又搞出什么事来,毕竟那个家伙……有时候林露都很难理解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思维方式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会的,她只是需要一个冷静的机会,这种情况心情复杂是肯定的。” 相比之下,博士就要淡定的多。 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许多看似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实则早就被划死,对她而言这个结果从开始就是注定的,没有任何悬念。 唯一比较值得惊讶的地方就是特蕾西娅似乎并不需要帮助,她的实力比博士预期的更强。 “那么,现在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林露停下脚步,顺手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博士。 “等下再见特蕾西娅一面,我就回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黄金树?” “我?我还是再等等吧。” 博士的脸藏在头盔里看不到表情,倒是林露感觉她应该是在笑。 “放心,说去黄金树,那我就一定会去的,只是要在这里彻底结束之后,还需要几天时间。” “那好。” 林露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的笑了起来。 “提前欢迎你,欢迎加入,黄金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帝的冰雪节邀请函 龙门,入夜。 这座享誉世界的商业之都仿佛从来都不会停歇,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总有数不尽的喧嚣。 开放,包容,自由,迥异于大部分城市的理念为龙门带来了沸腾的活力,它就像是一个正值青春鼎盛的少年,奋力奔跑,不知疲倦。 只要愿意遵守龙门的规矩,那么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当然,其中的许多人都是抱着捞金的心态来到这里,想要争取更好的生活,赚到更多的钱,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得偿所愿。 站在风口浪尖的城市,危险与机遇并存。 最初的梦想被现实磨灭之后,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只能找上一份勉强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 要是没什么大的本事,在龙门这种地方连最基础的生活都是件挺费劲的事,毕竟,繁华就意味着更多的消费,高昂的物价,普通上班族的微薄收入很难承受的起,很多人的工资只够他们在偏远些的地段租下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偶尔才有能力出门稍微放纵一下自己。 而这份放纵,也是极有限的。 金碧辉煌的娱乐场所、酒店,他们是去不起的,最好的、也是最廉价的娱乐方式就是去到一些价格较低的小型酒吧、路边小店或者是大排档去喝上一杯,叫上几个朋友高谈阔论一番,就算是发泄了。 不过,在这其中坐落在落日大道上的‘大地的尽头’酒吧是一个异类。 这里的装修比起那些高档酒吧也毫不逊色,可收费与之相比却差了一大截,完完全全就是普通小酒吧的收费水准,甚至某些酒水还要更便宜一些。 一向吝啬的大帝在酒吧的问题上意外的大方,似乎并不在乎这里的应收,只是喜欢有人来这里喝酒。 这大约算是某种怪癖。 不过,看着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笑的酒客们,林露多少也能稍微理解一些,或许对于某些长生种而言,这样的场景能够让他们更舒服一些。 听着这些普通人之间的琐碎事和吹牛说笑,确实挺放松的,没准大帝也是这样的想法。 在龙门,有头有脸的人们是不会到大地的尽头来的,无关档次和身份问题,只是……他们不太想和大帝有太多接触,更不想和企鹅物流有深入的牵扯。 毕竟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就算需要私级运输服务也是走特殊通讯频道联系,不能摆到台面上,明面上大家最好还是保持距离,这对双方都有利。 至于生活在灰色地带的那些家伙,就更不敢轻易出现在大帝面前了,企鹅物流的名头在龙门的地下世界还是颇有威慑力的。 曾经有某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伙试图违反企鹅物流的运输规定,然后那些货物就和他们的雇主一起消失了,企鹅物流宣传中的‘0.1%’货损都是由此而来。 所以会来这间酒吧的,真的就只是纯粹的普通人。 “看起来德克萨斯在这里还挺适应的,你最近没接什么单子?” 林露和大帝两个人窝在灯光最暗的卡座里,大概是整个店里最偏僻的角落,不怎么热闹,倒是很适合观察。 从员工到合作伙伴的身份转变两人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仿佛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大帝也确实早有准备。 毕竟,人活的久了总是会积累一些经验的,某些特质早就刻在骨子里面,掩盖不住,更何况林露还没可以掩饰过。 早在刚刚接触的时候,大帝就知道这种家伙是不可能一直留在企鹅物流的,这里最多就是对方的一个落脚点,仅此而已,就像莫斯提马一样,她虽然也挂着企鹅物流的名字,但真正做事的时候屈指可数。 不过,大帝也不在乎,企鹅物流从事武装押运、信件寄送和情报买卖,自然不只是有一间酒吧这么大的地盘,更不会只有明面上的一两个员工。 专业的事情有专业的人负责,龙门更像是他留给自己的养老场所,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能够在这里多认识一些有意思的人就够了。 “单子?哪有单子?” 大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前些天的动静闹得那么大,魏彦吾现在可是相当的生气,近卫局的人这几天来回搜查就没停过,哪还有人敢在这个时间往外寄送需要武装押运的东西?就连黑钢国际在龙门的办事处都是闭门谢客,动都不敢动,怎么也得等这阵风吹过去那些缩起脑袋的家伙才敢露头。” “那也不怪我啊,这事你的算在魏彦吾头上。” 林露两手一摊,表情非常无辜。 这事确实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要是他没插手八成得闹得比现在还要大,在这一点上,整个龙门都得谢谢他呢。 “当然得算在他头上,这老东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下被人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丢人现眼。” 别人会给魏彦吾面子,大帝是真的不在乎,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当面说也是不怂的,背后就更是嘲讽的随心所欲了。 对此,林露不置可否。 这事也确实没法评价,毕竟是涉及到一位货真价实的古老神祇,在千年之前就有传说流传在大地上,这种人物的手段,提前不知情的情况下还真的难以防范。 他目光一转,又落到了吧台后面的德克萨斯身上。 鲁珀少女漆黑的长发在酒吧的灯光照耀下泛着绚丽的色彩,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站在吧台后面充当调酒师。 从手法上可以看得出来她以前是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也可能强悍的战斗能力赋予了她对于身体和兵器的灵活掌控力,调酒的手法对她来说不算难学。 只不过她的气场也实在是强大,以至于没有几个人敢找她要上一杯酒,大多数人都只敢偷看两眼。 “德克萨斯家族的末裔,真有意思,我甚至有点期待。” 大帝顺着林露的视线看过去,整只企鹅好像突然就愉悦了起来,一副准备好看好戏的样子。 林露不知道什么德克萨斯家族,不过从大帝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而且多半牵扯到什么大麻烦。 不得不说,这个家族的基因是真的不错,林露自认为在龙门见过的鲁珀也不在少数,可是像德克萨斯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还真是一个都没见过。 明明是个杀手,身上却带着一种难言的贵气,就像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贵族一样,或许这人曾经是那个德克萨斯家族的嫡系大小姐?家族落魄之后才被逼无奈做了杀手? “你是真的不怕惹上麻烦。” “说的好像你怕一样。” 大帝不屑的嗤笑一声,收回了目光,圆滚滚的身子窝进沙发里面,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叙拉古的人,你也是见过的,要我说啊那就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大出息,什么年代了还搞黑帮那一套,早晚是要被时代淘汰的,那些人的眼界就那么大点,我都懒得把他们放在心上,要是真的有人找上门来,正好当个乐子解解闷。” “哦,对了。” 他嘴里贬低着叙拉古,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烫金封面的邀请函扔到了桌子上,上面写着‘冰雪音乐节’的字样。 “那些乌萨斯人今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想要搞个音乐节,听名字就挺土的,我是不打算去,你要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送你了。” “音乐节?” 林露把那张做工很是讲究的邀请函拿在手里看了两眼,有点好奇,他确实没参加过这个世界的大型节日活动,连龙门都没有,跟别说乌萨斯,那地方现在还只存在于书上的资料里。 “音乐节的门票不都是要买的话,他们直接邀请你去?” “音乐节邀请我,不是和人要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吗?” 大帝没有动弹,但是语气里的傲气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听得出来,他根本没把这个冰雪音乐节放在眼里。 “要是汐斯塔的黑曜石节我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兴趣,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场面就算了,估计连安保都做不好,也配请我?” “啧。” 林露有点不信,但也没反驳,毕竟无论怎么说,邀请函是明明白白在这里摆着了,从做工看级别还不低,或许这只企鹅在音乐界真的很牛掰也没准。 他也不怎么想深入探究,反正大帝在音乐界的地位有多高跟他也没啥关系,他是不怎么喜欢那套企鹅唱跳的。 不过,乌萨斯的音乐节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有机会去看看,体验一下异域风情的节日活动。 现在卡兹戴尔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巴别塔和王庭军初步达成合作,剩下的就是一大串需要互相扯皮挺长时间的琐碎事,他也就有时间腾出手来去完成和陈的承诺了。 掳走塔露拉的科西切就是乌萨斯的公爵,和音乐节的地点距离不是很远的话去看看也无妨——如果时间刚刚好,他救出塔露拉之后还没有被追杀的话。 当然,还有最糟糕的可能性——等他过去之后发现塔露拉早就已经没了,这种可能性很小也并不是不存在。 要么捞人跑路,大概率被追上一路,要么白跑一趟,基本上也不会有第三种结果了。 毕竟,塔露拉再怎么说也是被乌萨斯公爵掳走的,还能自己逃脱一位公爵的势力范围,跑到冰原上吹冷风挖土豆不成? “乌萨斯那边的歌剧还是挺有味道的,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吧。” 大帝斜睨着那张邀请函,企鹅脸上忽然露出惟妙惟肖的人性化坏笑。 “这张邀请函一次能够携带的人数是不设限的,你可以带着老婆一起去,莱塔尼亚人都借着剧团的掩护跑进龙门来了,你应该也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吧?” “当然,不然我不是白被你坑了那么多钱?” 林露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奸商企鹅,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鄙夷道:“我有不止一个老婆可以带,你个单身企鹅在这里乱叫什么?” “嘿!你——” 大帝眼睛一瞪,就要发飙,但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对面的林露全身被一层金辉覆盖,然后溃散成光点消失不见——大地的尽头酒吧距离黄金树庭院并不算很远,这个距离林露已经可以动用黄金树的力量瞬间传送回去了。 “嗯?” 临走怼了大帝一下,林露的心情美妙了不少,踏着金光从小黄金树下走出,迎面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粉色长发飘动的纤瘦背影。 “林露?你回来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特蕾西娅侧过身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啊……你怎么在院子里站着?” 林露看了看周围,发现就只有她自己,其他人都没有在,感觉有点怪异。 这大晚上的……莫不是受了刺激还没缓过来,在这对着月亮思考人生呢? “晚饭吃的太饱了,出来走动走动。” 特蕾西娅轻轻的笑着,给人的感觉异常柔和,像是个恬静的邻家少女。 要是去掉‘巴别塔的领袖’‘卡兹戴尔的英雄’‘统领萨卡兹的魔王’这些带着层层光环的称号,她看上去也只是个身材比较瘦弱的女孩而已,并不高大,穿着很普通的裙子,微风拂过,竟是有几分柔弱。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林露还是能感觉到萦绕在她身边的那种略带伤感的氛围。 一句话说出来很容易,可背后的意义实在太过沉重,一时间难以接受是正常的,这也是林露特意瞒着魏彦吾邀请她来龙门小住几天放松一下的原因。 反正她留在巴别塔也帮不上什么忙,专业的东西自然有博士和凯尔希去解决,倒不如出门散散心,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 第一章 特蕾西娅的小心思 对于特蕾西娅的心态,林露还是能理解一点的,这要说的话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其实是差不多的。 区别在于他这个当了没几天的艾尔登之王可以算是功成身退,告老还乡,带着老婆下属跑到另一个世界享受生活,找点乐子。 特蕾西娅这个就比较惨烈,她属于玩崩了之后跑路的那种。 萨卡兹的诸王庭不认可她的执政理念,热衷于争斗的萨卡兹战士也没有多少愿意追随她的脚步,甚至她自己都打算拿命去赌一下换取巴别塔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这种局面,要不是她接受了黄金树的力量重获新生,那让谁来看都只能是等死,基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没看博士那钟级别的智者都束手无策了? 身体问题的解决算是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感觉巴别塔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可是没想到中间又出了意外,在谈判桌上连博士都表露出了不看好她的意思,更倾向于让特雷西斯来掌控重归一体的卡兹戴尔,这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希望,那都是假的…… 她又不是个傻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所以在第一次商谈之后她也接受了现实,打算做出妥协,将大部分的事务交给特雷西斯看他怎么做,然而第二天上门的血魔大君又代表诸王庭给了她致命一击,直接就出手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好的心态也架不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眼看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希望她当个吉祥物,那索性就随了他们的愿。 拿血魔大君当沙包出了口气之后特蕾西娅直接摆烂,甚至主动提出要去到黄金树那边修养一段时间。 ——既然你们都不需要我,那我走总行了吧? 赌气也好,失落也罢,反正现在的特蕾西娅基本上是进入无所谓的贤者状态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跑路到龙门进入半退休模式。 反正卡兹戴尔需要的只是魔王,至于那个位置上坐的谁,他们也不在乎。 那就让他们自己玩去,我不管了——她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巴别塔有凯尔希操心,也不需要她管,等到过些日子,阿米娅的身体修养好了,特蕾西娅还打算把小兔子也接过来养着,算是补偿一下对她的亏欠。 还有……林露。 侧着身子,特蕾西娅悄悄用余光观察旁边的男人,一时间思绪纷杂。 得益于黄金树的光线,即便是夜里院子里仍然很明亮,比不上白天,也不差太多,说起来……这应该是她第二次认真的观察这个男人了。 第一次,实在运送罗德岛号回到巴别塔的小战场上,那时候她抱着试探的想法与其接触,没想到这个家伙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搞得她差点没绷得住,不得不说,这人长的还蛮好看的,属于乍一看不是很亮眼,但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虽然特蕾西娅自认不是颜控,但是颜值这东西说到底还是有作用的。 要是当时和她表白的是个长的奇形怪状的丑八怪,估计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还好,两人的第一次接触还算顺利,也谈了不少事,现在回想起来,特蕾西娅觉得那是她的幸运。 毕竟,当时如果谈崩了的话,哪里还有现在的她? 魔王会陨落,巴别塔会分崩离析,卡兹戴尔会在动乱之中走向未知的未来,失去魔王,损失大批精英,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萨卡兹会变成什么模样。 计划再好,终究还是理想化的,更何况她的计划里也没有什么美好的未来畅享。 好在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不但没死,反而因祸得福,不仅解决了身体的问题,实力还更上一个台阶,可以长久的活下去,哪怕帮不上多少忙,至少也能注视着卡兹戴尔走向未来。 巴别塔与王庭军得最终混战也没有爆发,没有大批精锐阵亡,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混乱之后,权利再次集中到一个人手中,无论怎么看都是预料之外的好结局,这样的结果是特蕾西娅连想都不敢想的。 而这一切,都和黄金树脱不开关系。 那株古老浩瀚的金色巨木屹立在卡兹戴尔的土地上,如今也算是卡兹戴尔最强力的盟友,黄金树滴露,黄金树赐福……那都是很强大的东西,足够帮助一贫如洗的萨卡兹们走出最困难的阶段的,尽管现在新的盟约还没有完全敲定,但是特蕾西娅已经不再担忧那种事情了。 因为……她还在这里。 事已至此,不管愿不愿意承认,特蕾西娅知道她的余生大概是和黄金树,和这个男人脱不开关系了。 这份恩情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她主动要求留在黄金树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在,身体里流淌着人家的力量,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不过,留在黄金树也是她现阶段能够做到的极限了,更多的……还需要时间。 哪怕最终的结果已经摆在那里,过程也是不能省略的,或许有人可以,但特蕾西娅感觉自己不行,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接受和转变。 好在林露也并不着急,没有趁机挟恩图报,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我说,你想看就看嘛,还偷偷的看干什么?”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林露就有点尴尬了,特蕾西娅自以为隐蔽的偷看在他眼里简直不要太显眼,搞得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戳破。 这算怎么回事……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也没说不让人看啊,这鬼鬼祟祟的事怎么个意思,幸好干这事的人是个挺好看的妹子,要是个换个长相平庸的,那就只剩下猥琐了。 “呜~我……” 特蕾西娅蓦然惊醒,略显慌乱的别过头去,感觉一股燥热从胸口蹿到脸上,再到耳朵尖,热的不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歹也是魔王,两百多岁的人了,没必要像小女孩一样吧?” 林露这一开口,特蕾西娅顿时感觉脸上更热了,不过不是羞的,是气的。 什么叫两百多岁的人了,像小女孩一样? 会不会说话,嫌她装嫩? 其实特蕾西娅平时是不怎么在意年龄问题的,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也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能活着就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没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心里也不再一直紧绷着,面对的人又是个比较特别的……她自己都感觉最近是有些敏感了,好像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情绪又开始躁动,以至于开始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纠结。 比如年龄。 要是别人说的话她还是不会在意,可说这话的是林露,那就不一样了,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发散思维。 “我必须解释一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眼看特蕾西娅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林露连忙摆手解释,免得不小心踩炸雷,应该说他是已经踩上去了,现在是排雷阶段,爆不爆全看嘴了。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更放松一些,没必要想的太多,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的。”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白,你就勉强听听,你看,你不讨厌我,不管那好感怎么来的,现在也是有好感不是?不然也没必要住到我这边来,我就更不用说了,什么想法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既然这样,那剩下的不就是时间问题了?” “一年也好,十年也罢,哪怕是百年,千年,那都不是问题,放轻松一些,在永生钟眼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等待一个东西从发芽,到开花结果,再到完全成熟,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对于我们而言,寻常人所憧憬的爱情其实不是必要的。” “应该说,爱情只是我们相处的一个阶段,但不是终点,当时间拉长到以千年为单位,你会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依靠那种东西去维系,所以啊,没必要有太大压力,我也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不是?” “……这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睛,感觉是有些道理。 据她观察,林露和菈妮还有梅琳娜之间大概就是像他说的这样,他们是夫妻,却又不是夫妻。 应该说,夫妻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羁绊,那是经历过时间与岁月沉淀的,更为深沉的联系,无论如何都不会褪色,那种信任,是理所当然且毫无保留的,似乎怀疑与猜忌从来不会在他们之间出现。 很平淡,平淡到就像自然前进的时间。 即便是林露带着她来到这里,为她介绍了菈妮和梅琳娜,当着她们的面安排了房间,那两个人也是很平淡的就接受了,连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没有,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她们就可以完全理解林露的所有想法。 反观林露也是一样,梅琳娜和菈妮要做什么事,甚至不需要说,林露就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那种感觉……特蕾西娅完全无法准确形容,仿佛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可能这就是永生种的世界? 当时间失去意义,一些在常人看来重要的事情也变得不再重要。 她,未来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特蕾西娅不知道,但打算试着融入其中。 “好吧,或许你是对的,但我现在还没办法完全理解。” 她这么说着,身上的燥热削减了不少,心态也平和下来。 “时间会带来答案,只要等待就好。” 林露笑着摇头,也知道这种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他摸摸衣兜,掏出一张华丽的邀请函来。 “有只企鹅给了我这个,乌萨斯冰雪音乐节的邀请函,他不打算去,所以就便宜我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咱们四个一起去逛逛?” “这……乌萨斯?”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特蕾西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道:“乌萨斯……我的身份不太好过去的,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倒是不排斥和林露一起出去走走,反正都打算慢慢转变了,没必要真的像小女孩一样纠结。 不过,她去乌萨斯的话牵扯的东西就太多了,对于卡兹戴尔和黄金树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万一出现意外,那就是牵扯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外交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 把邀请函往兜里一塞,林露三两步上前,熟练的揽住了特蕾西娅的肩膀。 “那种事,无所谓啦,有时候要学着随心所欲一些,生活会轻松不少,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有办法解决麻烦的。” “……总觉得你的解决方法不一定靠谱。” ‘果然还是……很难习惯呢……’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特蕾西娅又是感觉一阵热气上涌,不过并没有挣脱。 她稍稍低头,用转移话题的方式缓解自己的异样,同时在心里说服自己,只是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没必要有太大反应。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忽然,院子里的光线亮了一瞬,又马上黯淡下去,黄金树枝叶摇曳,梅琳娜从辉光中走出来,睁开的一只独眼眨动两下,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眼中满是笑意。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林露张开双臂,脸皮极厚,根本不带慌的,反而朝着梅琳娜晃了晃手,邀请她一起过来抱抱。 结果当然是没有如愿以偿。 梅琳娜翻了个白眼,一边走着一边张开手掌,一颗暗黄色的微弱光点从黄金树的树冠上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掌心。 “有一份连接在黄金树的赐福突然活跃起来,正常的赐福应该没有这种功能才对,你当时是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距离还挺远的,没办法准确定位到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出是个鲁珀。” “鲁珀?距离很远?” 林露愣了一瞬,仔细思索之后才想起来那是谁。 在他分出去的赐福之中,被做了手脚的、符合条件的,不就只有那个很倒霉的叙拉古二五仔,达西米吗? 第二章 白狼末路 “霍曼,那条白狼怎么样了?” 以暗红色调为主的办公室内,达西米侧身看了一眼恭敬侍立在身边的棕发鲁珀,轻轻摇晃着精致的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液起起落落,在杯壁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还在被追杀,不过有我们的人提供秘密路线,应该不会有问题,毕竟她可是……” 霍曼的脑袋更低了几分,恭敬的回答,但没有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白狼杀手,在叙拉古的名声可是很响亮的,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作为杀手而言,很少有人能达到和她一样的高度,连一些小的家族都要避讳她的锋芒,就算没有他们的帮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是狼狈一些,不至于重伤或者被杀。 “那就好,有机会的话,和她接触一下,这次的事可没有那么简单,下去吧。” 达西米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 叙拉古黑帮等级森严,达西米从龙门回来之后步步高升,现在可是二老板眼里的红人,又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霍曼也不敢多问,悄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出了门。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达西米一人,透过墙壁上巨型玻璃窗可以看到下层舞池里的灯红酒绿。 “力量……真好啊。” 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达西米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几分狂乱与迷醉,幽幽感叹。 力量,确实是个好东西。 谁能想到他在龙门折损了那么多人手,还搞砸了任务,回来之后不但没有被处理掉,反而得到了卢切斯家族二老板的赏识,从合伙人正式变成了卢切斯家族的内部人员,还被安排可以独自执掌一个小队,这都是以前的他梦寐以求的。 合伙人是什么? 那就是个屁! 是家族里大人物眼中的消耗品,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是摇尾乞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需要你的时候可能扔给你几根骨头,不需要了,或者是犯了谁的忌讳,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就会被扔进下水道里,腐烂发臭。 同样是执掌一个小队,家族内部小队长的权利和地位都要比合伙人高得多,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了一点点话语权,虽然不多,那也是有。 就像现在,他可以坐在酒吧二楼,悠闲自在的喝红酒,一句话吩咐下去,下面自然会有人把事情办好,而曾经的那些合伙人同行,还都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舔抵伤口,生活质量天差地别。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宛如神明一样的男人所赐予的! 是的,神明。 再次回想起那一幕,达西米眼中不仅没有任何恨意,反而满是狂热与崇敬。 是那一抹金光,造就了如今的他! 什么杀死同伴的梦魇,什么带来屈辱的噩梦……都是屁话! 只要能给他力量,那就是他的神! 每杀死一个人,体内的力量就会壮大一分……达西米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体验。 恰好,在叙拉古这种地方,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家族诞生,有老的家族覆灭,下水道里不知道飘着多少尸体,马路上每天都会染上血迹。 叙拉古,就是这样的地方。 没有统一的政体,没有国家和法律的约束,家族制定的规矩,就是所有人必须要遵守的铁律,杀与被杀,鲜血和死亡是这里的主旋律,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杀人就能变强,没有比这更适合黑帮,更适合叙拉古的力量了,至少达西米是这样认为的。 他能感觉到,每有一个人死在剑刃之下,遥远的伟大存在就会将力量注入他的身体,那美妙的滋味简直让人上瘾。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也对那位伟大的存在充满敬意。 依靠这份恩赐,他斩杀曾经打不过的敌人和对手,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并且,还能爬的更高! 只要力量一直增涨,或许……家族最顶端的那几个位置,也并非遥不可及…… 前提是,这份恩赐一直存在。 得到之后就更害怕失去,能够赐予,当然也能收回,达西米知道他不能失去那名为‘赐福’的力量,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尽可能去取悦那位伟大的存在。 杀死敌人,将其献祭,是他能够接触到唯一的渠道。 在今天之前的确是这样。 不过,在今天之后,达西米发现了另一条路,他发现了那条黑狼同伴的踪迹。 当初在龙门,那位大人可是亲自出手庇护了黑狼,两者之间必然是有关系的,就算以前没有,那次之后也肯定有了,那么,帮助黑狼的同伴,是否能够取悦那位大人? 达西米不知道,但是他决定试试。 虽然帮助白狼未必会得到夸奖,可放任不管的话,是可能引起那位的不满的,就算几率再怎么渺小,他也不敢去赌。 所以他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就派遣手下给白狼提供了秘密线路,帮助她摆脱追杀,并且还打算邀请她过来坐坐。 追杀白狼的人和卢切斯家族没什么关系,家族高层眼中看到的也只有德克萨斯家族的末裔,至于白狼……一把刀罢了,没人会放在心上。 因此达西米也不担心这么干会有什么后果,那些追杀白狼的人也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家族,更不值得在乎。 这座城市可是卢切斯家族的地盘,没人敢在这里和他们叫板。 不过,或许这样还不够。 达西米盯着下面的舞池看了一会,突然想到,能够把白狼逼迫到一直在逃跑,追杀她的人没准有什么问题,只是提供秘密路线不一定够。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达西米随手拎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武器,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这件事,他可是打算办得漂漂亮亮的,以后万一有机会借此邀功,入了那位大人的眼呢? 可不能出什么意外,一点,都不行。 ------------------------------------- “啧,这些杂碎。” 阴暗的小巷里,殷红的血迹混杂着尘土在地面上勾画出扭曲的痕迹,少女嘴里低声咒骂着,抖落剑刃上的鲜血。 鲜红的颜色印在她的黑风衣上,连带着白色的发丝上也沾染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随着身体的动作,一道道割裂的痕迹从风衣的表面显现出来,隐约可以看到白皙的皮肤,还有……伤口。 地上的血还在流淌,有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不同的是,大部分血迹的主人现在已经躺在地上成了冰冷的尸体,而她还站着。 这是第几批杀手了? 拉普兰德微微喘息,努力去回想,最终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两座城市,几百公里的距离,一路上遭遇的杀手早就数不过来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些人还没有放弃。 不就是干掉了他们的BOSS吗? 一个不怎么出名的破烂家族,拉普兰德当时动手的时候都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那种层次的家族在叙拉古少说也有上百个,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灭掉,即便是干掉他们的老板顶多也就是在黑市的悬赏上再加上一笔,那种事拉普兰德连想都懒得想。 悬赏她的人多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可是事与愿违,这次出手带来的麻烦远超想象,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家族的人好像疯了一样的追杀她,一批接着一批,完全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这种行为放在叙拉古这种地方简直太异常了。 都是混黑帮的,哪有什么真感情? 死了一个老板,自然会有其他人顶上,兴许家族内部早有人等着这种机会,最后针对凶手的报复基本上也都是发布悬赏,派几个炮灰意思意思,差不多了。 在叙拉古,这种小事连上新闻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不要命一样追杀算怎么回事?这都来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了? 拉普兰德感觉自己的武器砍人砍的都有点卷刃,但是后面的追杀却看不见一丁点平息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面对这种疯子一样的对手,即便是恶名远扬的白狼杀手也有些顶不住了。 人毕竟还是肉做的,不是机器,再说了,就算是机械也有坏掉维修的时候。 连续十几天的追杀,步步紧逼,基本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也没法获得补给,能够坚持到现在连拉普兰德自己都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运气成分。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顶不住几次了。 事实上,要不是有人给她提供了一份城市下水道的路线图,她应该在今天早上就死在围杀之中了。 或许会有奇迹,但拉普兰德从来不期待那种东西。 “不知道德克萨斯现在在哪,过的怎么样……” 费力的靠着墙壁坐下,恢复体力的同时拉普兰德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在叙拉古唯一的朋友,或者说,前朋友? 她们曾经是抱团取暖的孤狼,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挚友,曾经是。 分道扬镳之后算是什么关系? 拉普兰德想不太清楚,至少她还当德克萨斯是朋友的,也没打算放弃,以后有机会肯定会找过去,看看她是否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还记不记得叙拉古的老朋友。 不过……她或许是没有机会了。 依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里,让人有点想吐。 没有补给,没有休息,加上本就已经很严重的矿石病,拉普兰德觉得自己差不多是要栽在这里了,好在临死之前杀了对方那么多人,拉了不少垫背的,待会还能再带上几个。 虽然都是小喽啰,但是质量不够,数量够了也是一样的,她不亏。 “来了!” 眯起的眼睛猛然睁大,狼的耳朵是很敏锐的,胡思乱想的白狼少女轻易究察觉到了由远及近、毫不掩饰的脚步声,马上就知道是那些疯子又追上来了。 在叙拉古混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比她还像疯子的疯子,没有战术,没有规划,就是一窝蜂的冲上来,用命往里填,直到填满为止。 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嘶~真疼啊,德克萨斯,真想再看看你……” 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痛楚深入骨髓,再怎么习惯战斗的战士也不可能完全免疫,拉普兰德能够做到也就是强打起精神,从疲惫不堪的身体中压榨出最后一分力量,然后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争取再带走几个人。 她甚至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有些模糊重影,油尽灯枯的身体,加上失血过多的影响,让原本挥动自如的武器变得无比沉重,连抬起都很勉强。 但,还能杀人。 走到末路的狼,狼魂仍在。 如果有可能的话,白狼少女希望自己的法术能够带走一个份量足够的家伙。 她的眼睛紧盯着巷子口,打算看清楚先冲进来的是哪个倒霉蛋。 但是,杂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细微的痛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隐隐有新鲜的血腥味顺着空气飘过来,那种动静拉普兰德很熟悉,是尸体倒在地上的声音,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些人死去的姿态。 追杀她的杀手,被人拦住了? 莫非真的有奇迹会眷顾她这种人吗? 啪! 一只断臂掠过空气,在地上留下一团扭曲的痕迹,有脚步逐渐接近,最先出现的是被擦的反光的皮鞋,轻轻一踢,将那截断臂踢到旁边, 西装革履的金发鲁珀踩着血迹出现,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血迹沿着他手中的两把刀刃滴落,绽开点点花色。 拉普兰德的身体紧绷到极限,握着剑柄的手掌用力,源石的力量被压榨出来,在干枯的身体中流淌,最终通过手臂爬上剑刃,蓄势待发。 狼魂,她引以为傲的法术,即便是油尽灯枯,仍然可以爆发出足以斩断钢铁的威力。 “您好,白狼小姐,我是达西米,在此代表伟大的主人与德克萨斯小姐向您问好。” 在她的凝视中,穿着体面的金发男人优雅的弯腰,如此说到。。 第三章 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傍大款了? 代表……伟大的主人? 和……德克萨斯小姐? 拉普兰德愣住了,昏沉的大脑在这一刻重新活跃起来,飞速运转。 莫名其妙的,她有了一个非常荒谬的猜测——德克萨斯那家伙,莫不是在外面傍大款了?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想歪好吧! 不,不对…… 叙拉古的黑帮是非常排外的,即便自己人打出狗脑子来,轻易也不会允许外来势力插手,可以说,如果没有足够地位的人引荐,涉及到黑帮的事情外来者在这里不说是寸步难行也不差多少。 眼前这个金毛实力不弱,可能和她的全盛状态都差不多,这种人放在那些大家族里都称得上中坚力量,可不是谁都能指挥的动的。 能够让他如此恭敬的称呼为‘主人’的,至少也的是十二家族里面的高层、大人物,那是外来者很难接触到的层次。 也就是说……德克萨斯很可能没有离开叙拉古,而是搭上了某个大家族的线? 要知道她们两个的底子可都不怎么干净,尤其是德克萨斯,后面还跟着个大麻烦呢,愿意为她特意调派人手来帮助另外一个大麻烦的家族,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因为那家伙的实力。 双狼的名头在叙拉古的黑市里还算响亮,但是拿到台面上其实也就那样,再加上过去的经历,哪有那么大的价值? 想来想去,就只有姿色还算拿的出手。 难道说…… 德克萨斯那家伙给某个家族的大人物当了小老婆? 虽然以德克萨斯的性子,实在很难想象她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不过混在叙拉古这么久,拉普兰德早就见惯了类似的事情,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太可能。 毕竟,人都是会变得。 当时德克萨斯离开时的状态,之后会怎么做还真的挺难说…… 不,不可能! 白狼少女猛地摇头,把脑子里的荒谬想法狠狠地撕碎。 德克萨斯不可能那么做,那是她的德克萨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绝对不会接受那样的现实! “拉普兰德小姐,我的部下已经警告过那些人,不过他们大概不会放弃,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哪里小住几日,在这种城市,卢切斯家族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达西米笑着邀请,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他灵光一闪觉得安排手下不够靠谱,亲自过来走了一趟,不然没准真的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要是白狼死在这里,万一德克萨斯家的小狼崽子真的和那位大人有关系,事后问起来他可没法交代。 这种事,要么不插手,装作看不见,既然插手,那就必须做好,不然就是失职,不但没有好处拿,反而还有可能引起那位大人的不满。 对于那样的存在,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才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幸好他来的及时,而且还当着白狼的面干掉了追杀她的杂碎,这个人情算是落实了。 只要再把她接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然后再试着联系那位大人,没准就能有一份赏赐呢? 他也不贪心,只求能在大人面前露个脸,混个面熟。 “……你是卢切斯家的?” 拉普兰德抿着嘴唇,握剑的手掌没有丝毫放松,整个人宛如一头穷途末路的孤狼,警惕十足。 在叙拉古这种地方,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哪怕是前一秒救了你的人,下一刻也有可能把刀捅进你的心窝里。 作为杀手,她从不信任任何人,除了德克萨斯。 “是的。” 达西米将双刀收入鞘中,双手微微抬起,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然后才缓慢接近,让自己看起来更无害一些。 他也确实没有恶意,对白狼更没有什么想法。 事实上,在这件事里,白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大人的态度,换了其他的灰狼、红狼什么的也都是一样。 “虽然只是个小队长,但是在卢切斯家族的领地里,那些人可没胆子冲到我的地盘杀人,跟我走,你就是安全的。” 提到那些杀手,达西米眼中划过一抹不屑,根本没放在心上,区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二流家族,还不够资格在卢切斯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识相点夹起尾巴离开还能留下一条小命,真敢干出什么事来……城里的下水道可是多少尸体都装的下。 “德克萨斯是怎么回事?她也加入了卢切斯家?” “没有,德克萨斯小姐并不在这里,她现在应该在龙门,我所说的主人也不是卢切斯家族的人,这件事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说。” 对于拉普兰德,达西米表现出了异常充足的耐心,他一边说着,准备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白狼少女,但是却被瞪了一眼。 “我自己可以走,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德克萨斯也好,还是另外的什么人也罢,拉普兰德从来都不是需要施舍和怜悯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直身体,强撑着迈动脚步。 “当然可以,霍曼,把车开过来!” 达西米笑眯眯的点头,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了巷子口,载着两人扬长而去,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等到明天天亮,这些东西自然会被扫到该去的地方,让老鼠们饱餐一顿。 叙拉古的血,从不隔夜。 ------------------------------------- “也就是说,德克萨斯现在在龙门混的不错,结实了一位大人物,你是他在叙拉古的手下?” 酒吧二楼,办公室。 全身缠满绷带,换好了干净衣服的拉普兰德费力的依靠在沙发背上,低声询问。 特质的营养剂和治疗药剂能够很好的补充身体亏损,虽然这种黑市里的劣等货通常都有着不小的副作用,不过拉普兰德是不在乎那种事的。 在叙拉古能用上这种东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哪还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这个金毛舍得把价格昂贵的药剂拿来给她用,甚至让她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这简直是贵宾级的待遇,以前她在家族里都没享受过。 至于精神上的疲惫……那种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十几天都撑住了,也不差再多几个小时。 只是…… 听了这人的解释,拉普兰德仍然有种荒谬的感觉,很不真实。 距离她们分别才过去多久? 更别说龙门距离叙拉古中间还隔着一整个卡兹戴尔,那可是比叙拉古还要臭名昭著的混乱之地,想要平安穿越都是件麻烦事,仅仅是这段路程就得花费不少功夫。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德克萨斯那家伙就在龙门混出了名堂,成了她都得仰望的大人物? 是的,大人物。 眼前这家伙简直像极了那些攀附着大家族的狗腿子,即便是人家都没有注意到的小事,他们也会当成头等大事竭尽全力挤破脑袋去抢着做,哪怕事后只是被口头夸奖一句都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荣耀。 更别说那个‘主人’远在龙门,仍然让一位从属十二家族的小队长奉若神明,这不是大人物是什么? 她可是听到了,德克萨斯现在还不知道的她的事呢! “没错,主人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一样耀眼,能够匍匐在他的脚下,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 提到林露,达西米眼中满是敬畏和狂热,像极了被洗脑的狂信徒。 ‘谁问你这个了……’ 达西米虔诚的姿态让拉普兰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莫明有些心慌。 把人弄成这副模样,那位‘主人’感觉不太像是什么好人啊……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现在不会也是这样吧? 狂信徒德克萨斯……那种画面白狼少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德克萨斯现在也和你一样,为……为那位大人办事?” 话到嘴边,拉普兰德抿了抿嘴唇,又斟酌了一下词汇才问出口。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狂信徒一般都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的疯子,她现在虚弱成这样,又寄人篱下,必须得小心谨慎一些。 她只是打架的时候很疯,又不是看不懂形式的傻子。 万一说话的时候不经大脑,冒犯到那位‘主人’,这个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金毛说不定会当场发疯,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主人的想法如同星空一般深邃,愚昧如我如何能擅自揣测?” 达西米微微摇头,说出来的话让拉普兰德浑身发冷,直起鸡皮疙瘩。 “不过,想必德克萨斯小姐不会拒绝为主人效力,那可是莫大的幸运,主人的力量如同天空般浩淼,哪怕是天灾也无法与之相比,不仅如此,主人还和龙门高层有着密切的关系,连龙门的掌控者和地下世界的王也要给主人面子,谁会拒绝这样一位大人物的招揽呢?” “啊对对对,是这样的。” 拉普兰德现在只觉得这个人多少有点什么大病,三句话不离他伟大的主人。 她随意的应和着,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其他地方。 大人物啊……让龙门的执政官和地下之王都得给面子的大人物,那是她根本接触不到的层次,或许十二家族的老板才能相提并论? 无论如何,现在的德克萨斯应该是真的不需要她了…… 跟着那位主人,即使只是手下和跟班,那也足够令人敬畏,曾经的黑狼杀手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恐怕早就过上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毕竟龙门的繁华可不是叙拉古这种鬼地方能比的,即便是她这种人也听说过龙门的名头,他们发行的龙门币甚至能够通行全世界。 她呢? 拉普兰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和散不尽的血腥味是如此刺眼,令人厌恶。 她还在烂泥堆里和死人打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差一点点就死在追杀里,还是靠着别人的救济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真像是……一条野狗。 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她还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死在某个角落,或者死于矿石病发作。 在叙拉古这种地方,没有力量就无法生存,可作为感染者,使用力量,就等同于消耗生命。 她还能坚持多久? 一年?三年?还是五年? 大腿上的源石结晶就是铭刻在肉体上的倒计时,拉普兰德非常清楚,她是在饮鸩止渴。 手持武器,就是在走向死亡,放下武器,死的更快。 德克萨斯是健康的,因此她有选择的权利,可以走出叙拉古,去到龙门,或者是其他地方。 但是在叙拉古之外,没有城市会允许感染者进入,她没有选择。 或许这样也不错? 白狼的心里升起莫明的想法。 她这种人,或许就该死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死在某一次的厮杀之中。 本来她还想着,等以后有机会要再去找到德克萨斯,看看她所选择未来是什么样的。 但是现在,既然德克萨斯已经过的很好,比想象中的要好许多倍,那么她这种野狗一样的家伙还是不要出现才好吧? 说到底,她只是被那家伙抛弃的过去的一份子,是不需要的垃圾。 今天的事,有可能话的最好也不要让德克萨斯知道,这个人情,她自己会还上,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想到这里,白狼少女抬起脑袋,沉声道:“达西米先生,你有没有对手或者敌人?作为回报,我会为你杀死一个人,谁都可以。” “不不不,不需要你动手,不要误会,我做这件事并不是想要你的回报,那对我没有半点用处。” 达西米摆手拒绝,心思活络起来。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让拉普兰德去帮他杀人? 这位可是他等了许久才捡到的机会,是他美好未来的敲门砖,万万不能出意外。 考虑到外界传言的白狼杀手的行事风格,他觉得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得想办法联系那位大人才行,以免夜长梦多,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走。 一边拒绝拉普兰德,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试着去唤醒沉寂在体内的那份力量。 第四章 面对过去之影,黑狼的选择是…… 对于达西米,林露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真要说起来,那个倒霉蛋应该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稍微像样的对手,以普通人的眼光去看也不算弱。 主要是那个时间节点上他还挺弱的,连小黄金树都只能种在花盆里吸收一些空气里的游离能量,身体非常虚弱,连当时的陈都比不上。 当然,这个比不上单指身体素质之类的硬性条件。 依靠千锤百炼的经验和技艺,在战斗力方面他还是要比陈强的多。 一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空有一身精妙武艺却没有实战经验的菜鸟和杀穿了尸山血海的强者之间基本没有可比性。 不得不说,达西米还是挺幸运的。 至少当时他们俩还能有来有回的过几招,享受一下战斗,要是换成现在,大黄金树屹立于卡兹戴尔的大地上,体内力量充盈,林露都得担心一拳过去会不会直接把他打死,没准连投降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这家伙突然通过赐福联系黄金树干什么? 他怎么知道赐福的这种使用方法的? 想起来是谁之后,林露又有点纳闷。 仔细想想,他当时在那份低配版赐福里动完手脚可没告诉达西米赐福可以联系到他这边。 那件事,当时也就是随手下了一步棋,想着或许哪天能用得上,之后去到卡兹戴尔就把这茬忘了。 有了卡兹戴尔那一片大森林,谁还能想的起来远在叙拉古的一点微末收益啊。 “我,我先回去了。” 特蕾西娅终究还是脸皮薄,两人相处的时候还能勉强忍得住,在其他人面前被搂着肩膀这种亲密行为已经超出她目前的承受范围了。 林露也不好得寸进尺,说了给人家时间,总不能马上就出尔反尔不是? “你看,我就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看着魔王小姐红着脸匆匆离去,梅琳娜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调笑。 “要不你给我补上?” 无奈的摇摇头,林露伸手接过那一点黯淡的辉光,把玩弹珠似的在手里搓动,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搭上了少女纤细的腰肢,侧头问道:“他说了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手别乱动。” 梅琳娜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按住了在腰上滑来滑去的手。 老夫老妻的,她早就习惯了,一点都不意外。 “你都看完了,我还费那个劲干嘛,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不是在搞那个……那个啥玩意来着?” 林露抬头看看,两个月亮挂在天上,虽然没带表,但也能看出来现在时间并不算太晚。 年那个闲不住的烂片导演最近自称灵思泉涌,又构思了一个新剧本拉着大家折腾,按理说不到后半夜是停不下来,这才几点,怎么就散场了? 难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拍的大烂片白送票都没人看,终于要放弃了? “《尚蜀酒鬼大战龙门河蟹》?还是《废宅画家噩梦大冒险》?” “她居然还准备两套剧本?” 林露大惊,他是真的没办法理解这种烂片都是怎么构思出来的,这两个各种意义上都很微妙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两个名字他就有一种年被吊起来混合双打的既视感。 这家伙,还真是对烂片情有独钟,那种玩意狗看了都摇头,只听名字就没人会买票去看吧? “不止,还有第三套呢,不过暂时没有名字。” 梅琳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对这个世界的文化还不算太了解,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这也是她愿意陪着年胡闹的原因之一,这些天她们俩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本来今天是要搞布景的,年好说歹说把夕哄出来给她画个场景,结果没忍住,现在俩人正在野地里打着呢,估计得打到明天早上。” “她又干什么了?” 这一刻,林露脑子里飘过一大串猜想,年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以至于一时半会他根本猜不到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那家伙闲着没事就喜欢捉弄夕,然后被追着打,他都习惯了。 “吃饭的时候她把一管秘制辣酱挤进了夕的卷饼里面,然后,你应该也想得到。” 梅琳娜两手一摊,对于年的日常作死行为也很无奈。 “赫德雷劝了一下,然后不小心被夕的小宠物咬了屁股,又踩炸了W养的爆炸源石虫,我给他治疗了一下,然后就感应到指向黄金树的祈祷,这不,就回来告诉你一声。” “这……咳咳。” 赫德雷,也是老倒霉蛋了,林露甚至有点想笑,但到底还是忍住,把话题拉回正轨。 “扯远了扯远了,祈祷到底什么内容?” “内容……” 提起这个,梅琳娜脸上难得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伸出手指在那点辉光上轻轻一点,一连串的朗诵就传到了林露的耳朵里。 “伟大的黄金之主!您的光辉比太阳更耀眼,您的思想比星空更深邃,您的力量比天灾更浩瀚,您的智慧指引愚钝而迷茫的我们,您卑微的仆人在此祈求,缔造万物的王啊,请原谅我的愚蠢,白狼……” “停停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听了个开头林露就绷不住了,一股凉意从脚后跟窜到后脑勺。 什么玩意,达西米那个二五仔从来抄来的这套前言不搭后语的蹩脚赞美词,好家伙,这让他给吹得,让别人听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加入哪个蟹脚组织了呢。 明明当时他就是给达西米整了个劣化版的黄金树赐福,这怎么还学会自己给自己洗脑了? 顶不住,实在是顶不住。 好在这段赞美不算太长,大概达西米那个只知道砍人的老派黑帮肚子里就能装下这么多墨水,再多也记不住了,后面虽然还是夹杂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修饰,总归是能勉强听听。 不过,双狼杀手什么的……听起来怎么有点故事话本的感觉? 想不到德克萨斯在叙拉古也算是一号人物,好像知名度还挺高的样子,怪不得被追杀到龙门。 “这样,你先回去,我去问问德克萨斯。” 听了一遍,林露大致搞清楚了状况。 总得来说就是达西米因为他当初救了德克萨斯的事情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一点误解,又听说德克萨斯的老朋友被追杀到他的地盘,于是就出手帮了一把,打算用来邀功。 看样子他应该把黄金树赐福利用的不错,得了不少好处,现在食髓知味,还想更进一步。 对于这种自觉性自律性都极强,还学会自我洗脑的大冤种,林露当然是支持的,反正最终受益人都是他和黄金树。 即便他和德克萨斯顶多算是普通朋友,和那条白狼更没什么关系,这件事他也打算认下,弄好了说不定还能喜提工具人+2,再挖大帝一次墙角,左右都不亏。 ------------------------------------- 啪嗒~ 酒杯落在吧台上,摇摇晃晃的颤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黑狼少女抓起另一个酒杯慢慢擦拭,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她都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但是从白天到黑夜,酒吧里一切照旧,也没有需要她去送的单子,除了林露过来和大帝喝酒聊天之外什么事都没有,没人在酒吧胡闹,也没有近卫局突然上门搜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是,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意外呢? 她在龙门连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孑然一身,连吃住都是在企鹅物流的宿舍里面,完全想不到有意外纠纷的可能性。 莫非是这几天没睡好? “一杯可乐,谢谢。” 突然,旁边擦好的杯子被人递了过来,德克萨斯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林露?你不是刚走吗?” “是啊,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再回来,另外,可乐加冰。” 林露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卡座,没看到大帝,大约是喝完酒之后又跑去地下室一展歌喉了。 ——他管那叫灵感爆发。 “你的可乐。” 德克萨斯从吧台下面拎出半瓶可乐倒进杯子里面,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大地的尽头酒吧没有除了酒以外的饮品,用大帝的话说,就是‘酒吧只要有酒精就够了’,这大概能算是企业特色,所以,没有酒精的饮料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这瓶可乐还是她花自己的钱从便利店买的,才刚刚喝了一半,在龙门,这种含糖量很高的饮品可是比寻常酒水还要贵。 如果是以前倒也无所谓,偏偏最近碰上龙门搞严查,近卫局的警员在街上逛来逛去,搞得她们一个单子都接不到,赚不到钱,她那点微薄存款可撑不了多久,这种情况下连买可乐都显得有点奢侈了。 “一瓶可乐而已,不至于吧?” 林露有些无语,在德克萨斯的注视下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压低声音小声道:“等下你就觉得这杯可乐花的超值了,我这里可是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消息,关于你的。” “关于我的消息?” 德克萨斯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心跳加快了几分,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今天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和她有关的消息……大概率就是和她的过去有关,那可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难道是叙拉古又有人来了? “拉普兰德。” 林露吐出一个名字,闭口不言,抬起眼皮观察德克萨斯的反应。 咚。 酒杯落在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德克萨斯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但是马上就收敛起来,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她来龙门了?” “没有,你的老伙计还在叙拉古,不过情况不怎么好,被人连续追杀了半个月,已经走投无路了。” 啪! 摆在边缘的半瓶可乐被突然颤动的手臂碰掉在地上,不过德克萨斯已经没心思在意什么可乐了。 拉普兰德,怎么会?! 明明她离开叙拉古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们都已经摆脱了追在后面的麻烦事,应该能平静一段时间才对。 除非拉普兰德又接了单子! 可是那家伙的疯狂通常只会体现在战斗之中,又不是真的疯了,怎么会接下让自己被人连续追杀半个月的任务?连她们最疯狂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干过! 她难道是把某个大家族的高层给干掉了吗? 离开叙拉古之后,德克萨斯一直在说服自己,觉得已经放下了那段过去,甚至为此不再喝酒,尝试戒掉香烟,可是当过去真的找上来的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淡定。 只因为,那个人是拉普兰德。 一想到拉普兰德这次有可能真的会死,甚至可能在消息传来时候已经遭遇不测,她一直压在心底的杀意就止不住的上涌,手掌下意识摸向腰间,那是她存放武器的位置。 “追杀她的,是谁?”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问这句话的时候,沸腾的杀意已经控制不住的浮现在脸上。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很幸运,我的人刚好在那里,在她被人砍死之前把她救了下来,目前是安全的。” 林露一口喝光杯子里剩下的可乐,说了个好消息。 从反应来看,德克萨斯果然还是挺看中她的老朋友的,达西米的脑子终于好用了一次。 “……谢谢。” 听到拉普兰德被人救下,德克萨斯松了口气,人没死就好。 “我欠你一个人情,会还给你的。” 思绪纷杂,想来想去,德克萨斯还是觉得完全没法平静下来。 林露的手下不可能永远庇护拉普兰德,既然追杀她的人能够坚持半个月,那就不会轻易放弃。 危险仍然存在,并且有可能变得更加猛烈,拉普兰德只是一个人,她能坚持多久,逃过几次? 果然……她还是不能真的放下。 她必须回去叙拉古,在拉普兰德遭遇下一次生死危机之前找到她! 第五章 德克萨斯做不到啊! ‘做得好。’ 短短三个字,险些让达西米泪流满面。 稍微的愣神之后,虔诚而崇敬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得狰狞起来,把一直盯着他的拉普兰德都给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什么急性病发作了。 “喂,你没事吧?” 白狼少女咬着牙努力挺直身子,余光瞟向放在不远处的双剑。 达西米的变化实在是诡异,那表情就和马上要暴起伤人一样,让人不得不考虑这家伙会不会在下一秒突然发疯。 重度矿石病发作,也不过如此吧? “没事,我,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达西米抬起手臂,身体因为激动而止不住的颤抖。 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赐福变得更强,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淌,令人沉醉。 更强的赐福,就意味着他能够从敌人身上取得更多的回报,向着原本一生都不可能触及的领域迈进! 他的资质并不算好,实力也早就抵达了瓶颈,如果没有赐福,像他这种人的结局就是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被抛弃在某个角落里,变成一堆腐烂的臭肉。 然而现在,他有机会站到更高处! 果然,帮助白狼杀手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他只是杀了几个微不足道小角色,得到的却是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达西米猛然抬头看向拉普兰德,眼中的火热几乎要满溢出来,扭曲的表情强行勾勒出谄媚的笑脸,异常诡异。 拉普兰德更害怕了。 她被称为疯子,可这个人,疯的纯度可要比她高的太多太多,根本猜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凡有点理智的都不会想要和这种家伙待在一起,共处一室。 疯到这种程度,就算他下一秒蹦起来把自己打一顿甚至把自己杀了都不奇怪。 “拉普兰德小姐,接下来您就在我这里修养,不必担心任何问题,那些追杀你的杂碎,我会把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都解决掉。” 达西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有些颤抖,火热的眼神中带着疯狂和嗜血,脸上的表情宛如恶鬼一般狰狞扭曲,隐隐带着几分谄媚,给人的感觉像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重度患者。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表现的更谦卑、更恭敬一些,这份恭敬并非针对眼前的白狼。 只要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看中和奖赏,就算把白狼换成木头或者其什么东西,他都不介意舔上去,这是他的态度,和面对谁无关。 白狼坐实了和那位大人有关系,那他就得供着! 仅仅是救人还不够,必须要把后续的麻烦也一起解决掉,斩草除根才行! 把事情办得漂亮点,万一后面还有好处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追逐不到的! 他早就派人去调查过了,追杀白狼不过是个今年突然崛起的二流家族而已,没什么底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还因为白狼的事折损了大半人手,现在恐怕连一些小的家族都比不上,解决起来没有太大难度。 在叙拉古,这种家族出现和消亡只在一夜之间,谁都不会在意。 “我……” 拉普兰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点头。 她算是看出来,这个家伙确实是个纯度极高的精神病,不管他要干什么,在伤还没好之前最好还是顺着他,谁知道这种心理变态的家伙会不会被刺激到突然发疯? ‘等伤好之后就找机会离开,然后想办法还了这个人情。’ 暗自做好打算,白狼少女又忍不住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个人。 果然……还是好想看看德克萨斯。 ------------------------------------- 哗啦~ 挂着十来个手雷的武装带落在地上,扭成一团,风尘仆仆的W活动了一下手臂,脸上还带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的焦黑痕迹,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不少,像是刚从战场上赶回来。 大概率也确实是这样。 “老板,你找我?” 鲜红的触须微微晃动,W在黄金树的辉光下脱掉破破烂烂的外套,伸展腰肢,紧贴在身上的T恤将少女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 “嗯,有点事想让你去干。” 林露点点头,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件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上。 “你这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肯定啊。” W说的理所当然,毫不在意。 现在的卡兹戴尔尽管名义上已经是统一的,但那只能算是开始。 习惯了无法无天的雇佣兵、在内战中吸足了养分的地下黑市,外来的投机者和间谍,还有一大批已经麻木疯狂的感染者暴徒,林林总总,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之前特雷西斯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国外,他是打算在驱逐巴别塔之后暂时离开卡兹戴尔的,所以也没有怎么管过治下的领地,特蕾西娅倒是想管,可她没那个能力。 这样做产生的后果就是除了加入巴别塔和王庭军之外的其他萨卡兹人都处在完全无序的混乱状态,即使是重归一统,那也只是上层力量的统一,覆盖不到底层的民众。 不愿意接受约束的雇佣兵和暴徒大有人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地下黑市更不想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去,因此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完全统一,战争仍然不可避免。 不同的是,战争的双方从两位皇室继承人变成了正规军与匪徒,规模从大规模作战变成了分散式的剿匪。 特雷西斯将王庭军化整为零分散下去,同时也雇佣了愿意为王庭效力的佣兵团辅助清缴,收缴上来的战利品一部分当作佣金发下去,俘获的暴徒或者佣兵扔到源石矿场里面挖矿,继续创造价值。 他打算以战养战,慢慢恢复这个残破国家的元气。 W正是接受了王庭的雇佣,帮助剿灭野外的暴徒和不愿服从的佣兵,不过她的目的不是那点佣金,而是在战斗里磨练自己,确实也成效显著,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火焰系的基础祷告了,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就会一招火焰重罪,打完了把自己的衣服都烧光光。 “最近遇到一伙硬茬子,装备都是新的,看着就像高档货,应该是和外面有关系,这种故意被放进来捣乱的奸细可是首要目标,费了我不少功夫。” “嚯,你都会想这些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被人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W登时有点炸毛,非常不满,两手叉腰,大声道:“好歹我也是个萨卡兹啊!” “好事,有进步就是好事。” 人都是会成长的,W确实出身低微,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恰恰相反,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战争带来的磨砺让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林露对此乐见其成。 “嘁,总有一天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W不满的嘀咕,随即问道:“有什么事让我去做?除了赫德雷和伊内丝,这里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我强,啥事能让我干啊?” 也不怪她感觉自己没用,实在是现在能在黄金树里落脚的个顶个都是神仙,真正意义上的大佬,她这二两肉还没人家身上的一根毛粗,顶多就是干点打杂的活计。 人贵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刀口舔血的佣兵,她还是很有逼数的。 “不必妄自菲薄,你还年轻,未来可期嘛,等你到她们那个年纪兴许更强呢。” 林露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随口画了个饼。 “我打算让你去一趟叙拉古,帮我办件事。” “叙拉古?啥事?” W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有点陌生,她对卡兹戴尔之外的国家或者城市仅限于‘知道’,没什么实感。 “最近对那边有点兴趣,你去了之后帮我保下两个人,然后把它找地方种下去。” 林露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树种,外加一根装着鲜红液体的试管,递了过去。 “这是……” “黄金树的种子,还有我的血,只要把它们混合在一起埋进土里就能发芽,不过效率比我本人操作会慢上不少,所以你这次大概要去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出发。” 接过树种和试管,W干脆的点头,没有半点迟疑,甚至打算即刻出发。 叙拉古是什么地方,要保下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去种树,那些东西她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乎。 不需要其他理由,也不需要了解内情,只要是林露的安排就够了。 “不用这么着急,时间很充裕。” 对此,林露有些哭笑不得,他看得出来,W完全就是把他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去执行的,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此让步,忠诚度可以说已经爆表了。 但是他可没把W当成达西米那种无足轻重的工具人。 “你就这么走了,拉起来的队伍怎么办?还有,刚从战场回来怎么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把状态调整好吧。” “你的事最重要,那些人让他们就地解散,我管他们去死。” W小心翼翼的把树种和试管放进挂在腰上的战术小包里面,还是打算马上行动起来。 天知道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以往林露办得都是大事,是她远远无法触及的层次,有那些大佬在,她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整天跑在外面,时不时捞点资源回来,连负责盖房子做苦工的赫德雷和伊内丝都比她有用。 从黄金树获取了很多,却派不上用场,这让她有种危机感。 对于她而言,没有价值比死掉还难受。 没有用处,就意味着可有可无,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那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有一件她能做的事,W表面上不说,实际心里已经高兴极了。 等?怎么可能等!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启程出发,把这件事做好! 然而,她刚刚抬起腿,就发现自己被抱住了,一只大手摸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揉动。 “听话,去休息一天,再去找点资料了解一下叙拉古的具体情况,然后我会找人把你送过去。” 林露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温和,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嗯。” W身子一僵,又软化下来,迷迷糊糊的点头,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真的很舒服…… ------------------------------------- “三,三万龙门币?!” 黑钢国际,龙门分部,德克萨斯看着负责人递过来的报价单,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印在纸面上的一行行收费条款看的她头晕目眩,最后的总金额更是让她膛目结舌。 来自叙拉古的黑狼怎么都没想到,借助黑钢国际的通行路线去到叙拉古的价格竟然高达三万龙门币!并且还是拼车的! 天可见怜,她加班加点的接单,一个月工资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万龙门币,除去租房之类的日常消耗能剩下的结余少的可怜。 更别说这个月还没有单子能解,以至于她不得不放弃外面的出租屋住到企鹅物流的免费宿舍里面。 三万龙门币,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堪称一笔巨款! “德克萨斯小姐,您是知道的,最近的龙门不怎么太平,全城戒严还没有结束,近卫局的人封闭了城市出入口,想要出城都是需要办理相关手续的,而且,想要去到叙拉古就要经过卡兹戴尔,那里最近也很乱,即便是我们黑钢国际想要安全通行也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所以价格有所上涨也是很正常的。” 黑钢国际的负责人露出礼貌的微笑,不急不缓的解释。 他的理由让德克萨斯完全无法反驳,卡兹戴尔什么样她是不知道,可是龙门的情况确实是这样。 关键是,她根本没得选择! 要是平时她还能想办法自己走到叙拉古,就像来的时候那样,可是现在,她是急着去救人啊! 等她走到叙拉古,拉普兰德怕不是早就烂掉了! 纠结再三,德克萨斯迎着负责人的目光,尴尬的小声问道:“能办理分期付款吗?” 第六章 是我诗怀雅哒! 陈升官了,字面意义上的。 九离职之后,她负责的小组直接解散,被安排补充进其他有人员空缺的小队里。 当然,在近卫局的内部通报里九是调到了其他部门任职,名义上说是上调了一级,陈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没打算挑破。 对于魏彦吾的手段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对比那个老家伙的一贯作风,九的事甚至可以称得上厚道。 近卫局内部有关九的档案全都被调走,以保密为由秘密销毁,医院里的相关记录也被清除,知情的医生和护士全都被下了封口令,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人会知道九已经感染了矿石病。 在官方公示里九也是凭借功绩被调到秘密部门,薪资待遇上调,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已经算是高升。 在小组解散之后,陈凭借阻拦源石炸弹扩散的功绩,如愿以偿的破例进入了她一直想进的特别督察组,不用想也知道是魏彦吾的手笔。 对于这种晋升方式,陈觉得不太舒服,但也没办法拒绝,因为她挑不出理由。 老家伙做事滴水不漏,功绩的统计,特别督察组成员的投票决定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任谁去看也是完全合乎规定的。 所以陈即便心有芥蒂,也还是升任到了特别督察组。 但是特别督察组的工作却和她预想的有很大出入——她已经在办公室坐了好几天,感觉自己人都快要闲的发霉了。 与普通警员不同,特别督察组是近卫局单独切割出来的独立部门,他们是不能随意出动的,必须保持时刻待命的状态,等待有可能出现的恶性事件。 很不巧的是,龙门最近一直都是全城戒严的状态,出入城市都要受到严格盘查,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需要特别督察组出动的任务,没有任务,就只能待在办公室里干坐着,哪都不能去。 一连坐了好几天,陈甚至有点怀念还是普通警员的时候,她可以随便出门去街上巡逻,哪像现在,只能坐在座位上盯着时钟发呆,人都快要傻掉了。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该向星熊学习一下? 星熊和她是一起晋升到特别督察组的,与她不一样的是,对于特别督察组的氛围星熊表现的特别适应,甚至和大部分的组员都很熟悉,根本不像个新人。 由于是刚刚上任,陈对于组内的规章制度还是抱有相当程度的敬畏的,即便是无聊到极点仍然坐的笔直,一丝不苟的样子,星熊就要随意的多——她已经躺在椅子上睡了三个小时了,还没有要睡醒的意思。 ‘要不,我也睡一会?’ 同事们都有自己的办法摸鱼,她这个正经人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在办公室氛围的熏陶下,陈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罪恶的想法。 不过她还没有付诸实践,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就让所有人都瞬间清醒过来,星熊更是像在椅子下面装了弹簧一样整个人刷的弹起,连盾牌都抄在了手里。 “陈.晖.洁!我来找你啦!” 伴随着与音色极为不符的大嗓门,特别督察组办公室的门被暴力推开,有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发的菲林少女叉着腰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一看就是匆忙套上去的近卫局制式外套。 “叉烧猫?” 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在做梦。 这家伙不是应该在维多利亚吗?怎么会出现在龙门近卫局? “是碧翠克斯!碧翠克斯·诗怀雅!肠粉龙!” 迎着办公室里所有人警员的目光,菲林少女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气的直跺脚。 她的大嗓门简直就像是自带扩音器一样,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下意识的,就有不少人扭头看向陈的位置,众所周知,近卫局里只有一条龙,这肠粉龙的外号是在说谁……不言而喻。 “闭嘴!” 陈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呵斥。 被新同事们这么盯着,还被爆了外号,对她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诗怀雅!你怎么进来的!” “是碧翠克斯!碧翠克斯才是名字!” 菲林少女迈着小碎步跑到陈的办公桌前面,学着她的姿势两手撑住桌面,用更大的声音反驳回去。 “那么,诗小姐,龙门近卫局可不是你练嗓门的地方,现在,请你出去!” “我不姓诗!是诗怀雅!诗怀雅啊!” “好吧,诗怀雅小姐,请你出去!” 陈被吼的耳膜嗡嗡响,晃着脑袋伸手指向门口。 “特别督察组办公室,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你没看到门口的警示牌吗!” “哼,谁说我是闲杂人等了?” 诗怀雅双手抱胸,得意的哼了一声,显摆似的晃了晃身上的近卫局制服。 “看到没有,我现在也是龙门近卫局的一员,你可没有权力赶我走。” “不可能!” 陈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据她所知,诗怀雅这家伙根本就不是龙门人,怎么可能加入龙门近卫局? 就算她有这个意向,近卫局的审查也是非常严格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的,像这种大小姐,怎么看都不符合标准。 “怎么不可能?” 看到她这种反应,诗怀雅更加得意了,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本证件摊开在陈的面前,扬了扬脖子,非常骄傲。 “看到没有,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代号诗怀雅。” “我都能猜到你这条肠粉龙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普通警员也不能随意进入特别督察组办公室?我可是高级警司,论职务比你还要高一级!怎么样?现在没话说了吧?陈-督-察?” “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只是普通警员,陈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接受,可这,高级警司是什么鬼?! 在今天之前,近卫局根本就没有诗怀雅这号人! 一个新来的,直接就升任高级警司?这根本不合规矩! 可是证件真的就摆在她眼前,上面明晃晃的钢印是做不了假的。 所以……这是梦吧?她果然是在做梦吧? “啧啧啧,这就不能接受现实了?” 诗怀雅双手压着桌面,身子前倾,把脑袋凑到陈的面前摇来晃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呼……你是不是想打架?” 挑衅,这是严重的挑衅! 陈忍不了了,啪的一下把佩剑按在桌面上,吓得诗怀雅身子一抖,连忙退开。 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的时候,陈还是挺出名的,诗怀雅衡量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武力值差距,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但是想到这里是近卫局,又硬气起来。 “陈督察好大的官威啊,近卫局禁止私斗,可是要吃处分的哟~” “你!” “冷静,冷静,别吵,别吵……” 眼看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眼中火光四射,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星熊连忙扔下手里的盾牌插进去把快要贴到一起的两人分开。 一个督察和一个高级警司在督察组办公室里上演全武行,那成什么了。 “哼,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叉烧猫。” “哼,有人急了,我不说是谁,肠粉龙!” “叉烧猫!” “肠粉龙!” “叉烧猫!” “肠粉龙!” …… “停停停,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 被夹在中间,星熊感觉自己脑袋都大了两圈,她躺在办公室里睡觉摸鱼,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关键这俩人她还都认识,不能放着不管,真让人发愁。 老朋友见面,难道不应该坐下来叙叙旧,聊聊以前的事,聊聊近况吗? 这和小孩子一样互相斗嘴算是什么事啊。 “哼!” “哼!” 陈和诗怀雅对视一眼,齐齐扭过头去。 “好了,先坐下,坐下说。” 星熊伸手按住她们俩的肩膀,硬生生把这俩人按到椅子上,拍拍脑袋,无奈道:“碧翠克斯……算了,还是叫诗怀雅比较顺口,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 上一秒还在和陈针锋相对的诗怀雅被星熊这么一问,竟是有点畏惧的缩了缩脖子,连嗓门都跟着压低了不少。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想加入近卫局,然后就来了。” “……” 星熊很想说这话鬼都不信,但是考虑到自己就是鬼族,最终还是换了个说法。 “然后呢?加入近卫局以你的能力不算太难,高级警司又是怎么回事?” “是见习,见习啦……” 诗怀雅对待星熊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说起话来都有些柔声细语的感觉。 “这近卫局的地方不是有点旧了吗?还有龙门正在兴建的新城市区块……然后,然后我就是高级警司了嘛,魏叔说,只要我干得好,能得到近卫局内部的认可,高级警司的职位就能转正,我肯定会成功的!” 好家伙,原来是钞能力…… 听了她的解释,星熊总算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的不说,单单是把近卫局的驻地翻新一遍就值得上一个高级警司,要是这样的人多来几个,局长都得笑的合不拢嘴。 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她这样的社畜就完全无法想象那得花多少钱。 不过,这样的话陈应该会受到很大打击吧? 星熊悄悄往陈那边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拳头捏的紧紧的,仿佛马上就要敲到某个人的脑袋上。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诗怀雅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呢…… “得到近卫局的内部认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今天搞得这一出就足够拉低自己的印象分了。” “……” 听她这么说,诗怀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光顾着和肠粉龙炫耀,一上头就忘了这茬了。 的确,没人喜欢在工作时间有个莫名其妙的人跑进来大吵大闹。 而且她这个高级警司还是空降过来的……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种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诗怀雅拿定主意,从椅子上站起来,清清嗓子,大声道:“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近卫局的装备好像都有些老旧,还有这制服,也该换换更好的了,我待会就去和局长谈,赞助近卫局一批雷神工业出品的全新装备和制服。” “对了,从今天开始一个月内,凡是近卫局的同事都可以拿着证件去太古酒店吃饭,仅限一次,所有消费由我买单!”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 紧接着,便是热烈的欢呼。 “好人啊!” “诗怀雅警司,要不要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谢谢诗怀雅长官!” …… 这一刻,什么大吵大闹,什么空降长官,都被督察组的警员们抛到了脑后。 那可是雷神工业出品的装备!比他们现在用的强出不止一个档次的高级货! 还有太古酒店……那可是龙门最顶尖的豪华酒店,他们这点薪水得攒上好几个月才能勉强有底气去那里消费一次,现在什么都没干就白嫖了一顿饭,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要是空降过来的上司都这么大方,他们巴不得每天都空降一个过来,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哼,邀买人心,丢人。” 陈酸溜溜的哼了一声,两眼紧盯着桌子上的时钟,她现在只希望快进到下班时间,让这糟糕的下午赶快结束。 不就是雷神工业的装备……还有太古酒店的一顿饭吗? 没有诗怀雅她难道就买不起,去不起了? 好吧……她现在还真是买不起也去不起……除非回家,或者魏彦吾…… 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绝不会被这点蝇头小利收买! “哼哼哼,趁早认输吧,肠粉龙。” 计划大成功,诗怀雅又高兴起来,不由自主的开始继续撩拨陈。 “闭嘴!叉烧猫!” 陈的心情更加恶劣了,瞪着眼睛顶回去,两个人又撑着桌子,剑拔弩张起来。 “别吵,别吵……” 眼看她们又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星熊感觉自己的头更大了,这俩人怕不是天生八字不合。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从今天开始,她愉快的摸鱼生活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第七章 塔露拉的消息 20:10P.M.天气/阴。 龙门,中心区。 结束了一天的枯燥工作,陈督察带着糟糕的坏心情步行回家,在路上走了整整一个小时,顺便买了一份肠粉充当晚饭。 街上行人穿梭,两旁的广告牌闪来闪去,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或是高谈阔论。 陈拎着自己的肠粉走在人群中间,只觉得她们吵闹。 在办公室里苦等下班的时间简直是一种酷刑,诗怀雅的大嗓门甚至让她感觉自己出现了轻微的耳鸣迹象。 烦,实在是烦透了。 那只叉烧猫的嗓子里难道塞了一个扩音器吗?她应该去商场里或者广场上当推销员才对,而不是在近卫局里释放噪音! 脑子里闪过诗怀雅的得意笑脸,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平心而论,她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诗怀雅,毕竟是从小就认识的,也一起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上的学,交情还是有的。 陈警官朋友不多,全统计起来也不到十个,其中就有诗怀雅。 只是,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吵了!而且总是能变着花样撩拨她,以此为乐! 恶劣,实在太恶劣了! 也就星熊能受得了她。 甩甩脑袋,陈努力想要把那张可恶的笑脸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享受完自己的晚餐,然后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 但愿梦里没有诗怀雅。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颇有炎国风格的院子已经出现在眼前,陈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一眼开着的大门,耷拉着脑袋往里走,没想到刚进门就碰到了手里拎着垃圾袋的萨弗拉少女。 “陈?” 九淡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颓废的身影,挠了挠头,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她可从来都没见到过这个状态的陈,那模样就像是刚刚和什么人大吵了一架,精疲力尽之后还输了,浑身都散发着燃烧殆尽的低气压。 “你这?和人吵架了?” “是九啊……没有,没有的事。” 陈意兴阑珊的摆摆手,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有谁在家吗?” “林露大人和梅琳娜大人都在,刚才还说起你来着,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和你有关的。” 九想了想,给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和我有关的事?” 陈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点头道:“那你去扔垃圾吧,我去看看。” 和我有关的,会是什么事? 总不能……是坏事吧?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被诗怀雅祸害了半个下午已经够倒霉了,不会吧? 心里盘算着一个个猜测,陈不自觉的就走到了种着黄金树的院落里,看到了坐在树下交谈的梅琳娜和林露。 手中肠粉的香味顺着缝隙飘散出来,陈觉得有点饿,但还是决定先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你这是在局里挨训了?” 林露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小龙人,看了一眼就有些纳闷。 这是怎么了?看着像是被人痛批了一顿似的……不会是在监控死角里殴打犯人被处分了吧?还是违反什么条例被扣工资了? “没有,今天来了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你们……有事要找我?” 有可能的话,陈不想怎么说诗怀雅的事,免得念叨多了待会在梦里继续烦她。 “嗯,是关于你姐姐的。” “姐姐?塔露拉?” 陈心中一动,马上想起那天晚上他们约定的事情,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她仍然无法忘记,那就是她心中的执念! 多少次午夜梦回,那天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没有丝毫褪色。 她很清楚,依靠自己的力量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塔露拉,如果没有林露,有魏彦吾在,她或许连龙门都走不出去! 所以,当林露和她说,可以帮她找回塔露拉的时候,她回答的毫不犹豫,哪怕代价是自己的余生。 因为,那可能是她此生仅有的能够再见到姐姐的机会,不会,也不可能放弃! 自那之后,她偶尔也有想过林露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难道说…… “我托人调查了有关科西切公爵和塔露拉的相关情报,今天有了结果,不过和预计的有些差别。” 想要找回来,就要深入乌萨斯的领土,去到一位实权公爵的地盘上,大概率还会发生武力冲突,林露自然不会傻愣愣的带着人闷头撞进去,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就像猩红剧团的时候,他不也是委托老鲤先一步去收集情报? 不过乌萨斯的事再找老鲤就有点不合适了,有猩红剧团的前车之鉴,老鲤也未必还愿意去。 所以腾出手来之后,他就找到了大帝去谈这件事。 企鹅物流的情报网遍布全大陆,这件事拜托给大帝去做再合适不过。 那只黑心企鹅的能力也确实没让人失望,很快就将资料送了过来。 只要有钱,企鹅物流的效率意向很高。 但是,他们送过来的情报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泰拉历1087年,也就是六年前,科西切公爵的养女在公爵府邸中杀死了前任科西切公爵,逃亡到公爵领之外的冰原荒野。 这谁能想得到? 六年前,塔露拉才多大? 根据林露的了解,当年和魏彦吾争夺龙门的那位科西切公爵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恰恰相反,他的实力相当强大。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孩杀死在自己的府邸中? 就算是大意,那也太离谱了。 林露本来的计划是带着菈妮她们去乌萨斯看一看大帝所说的冰雪节,然后就转道科西切领地想办法把塔露拉从公爵府里弄出来。 可是现在塔露拉自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一下子就让这件事的难度上升了数倍。 乌萨斯的冰原广袤无边,要在那种地方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人跑进冰原,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唯一能够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他不用担心和科西切公爵发生武力冲突了,甚至连公爵领都不用去,免了后续可能出现的麻烦。 “怎,怎么会……” 手里捏着企鹅物流的情报文件,陈的手臂微微颤抖,明亮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间失去焦距。 塔露拉,可能已经死了。 残酷的可能性白纸黑字摆在面前,哪怕曾经也不止一次想过最坏的结果,她仍然无法接受。 作为名校毕业的高材生,陈的成绩很好,又特意关注过乌萨斯的相关消息,所以她很清楚乌萨斯的冰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寒冷,荒芜,除了天灾留下的原石矿之外一无所有。 塔露拉独自一人,要怎么在那种地方生存下去? 而且,如果她真的有能力在冰原生存,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也该能穿过那片恶土,回到龙门。 但现实是没有,从那一天开始,直至现在陈就没有得到过任何有关塔露拉的消息,无论怎么想,人还活着的概率都是极低的。 “不要慌,总归是要找找看的,既然塔露拉能够杀死科西切逃走,未必就没办法保护自己。” 一个孩子在公爵府中杀死现任公爵,然后还能安稳逃走,要说是塔露拉自己干的,林露根本不信。 这件事里面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要么是科西切的敌人利用了塔露拉,要么就是科西切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林露更倾向于后者,毕竟,提到那位科西切公爵的时候,大帝可是无意间说过一句‘不死的科西切’,把这个名号和塔露莎的事联系到一起,很难不让人往阴谋的方向联想。 从这个角度出发,还有一条情报可以勉强算作佐证——塔露拉在杀死科西切之后,直接离开了公爵领地,中途并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拦,甚至在她离开之后,公爵府也没有马上发布通缉令,就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就差没直接说‘我们是故意放她走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那可是一位实权公爵,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死了也就死了。 所以,所谓的‘科西切之死’很可能是那位公爵在故意演戏,也是他故意把塔露拉放进了冰原里面。 这里面有什么具体谋划林露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塔露拉能从公爵领活着离开,一路畅通无阻,就说明她对于科西切而言是有价值的。 有价值的棋子,不会被轻易抛弃,毕竟科西切花大力气演一出戏,总不能是为了把人放走再干掉,那不合逻辑。 “……” 陈抿着嘴唇,即便自己也知道那种可能性很低,但还是情不自禁的升起一丝希望。 万一……万一塔露拉还活着呢。 或许塔露拉现在还藏身在冰原的某个角落,等着她们去找…… 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就要错过唯一的机会? 找!必须要去找! 无论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她都要去乌萨斯,找到塔露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黯淡的双眸重新泛起光泽,陈捏紧拳头,昂起脑袋,震声道:“老师,请带我一起去乌萨斯,我要去找她!” “能跟说好的可不一样,乌萨斯可不是你能随便去的地方。” 林露无奈的摇头,他就知道肯定会是这种反应。 小龙人多少是有点一根筋的,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倔的厉害,而且还很年轻,冲动,上头之后就开始不管不顾了,她知道塔露拉失联之后不嚷嚷着冲过去才是怪事。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带一个拖油瓶过去,目标明确倒还好说,无非是费些力气保护一下,可现在要找的地方已经扩大到那么大一片冰原,还是往少了说的,再带上陈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她脚力有限,野外生存能力也有限,经验更少,直接就会把搜寻进度拖慢一大截。 最重要的是,他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带着老婆一起去冰雪音乐节玩玩呢,带个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老师,求,求你……” 陈这辈子没求过谁,也不会求人,可是事关塔露拉,她是真的想去,让她自己在龙门等不知时好时坏的消息,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要不,带上她?” 林露这边没怎么样,倒是梅琳娜被陈纠结渴望的小表情看的有点心软了,小声嘀咕。 “……你确定?” 自家老婆突然背刺搞得林露有点难受,又没法当着陈的面直接说不想带她这个电灯泡,一时间有些头大。 眼看陈憋的连眼圈都快红了,林露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既然小龙人这么想去,那就给她安排个事干,干成了就带着她,干不成,那就是她自己把握不住机会了,怨不得别人。 “这样,我给你个机会。” 想到卡兹戴尔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林露斟酌了一下措辞,沉声道:“最近黄金树有一个委托,你要是能在找到一个购买移动城市建材的渠道,我就带你一起去。” 这可不是他信口胡诌,故意出难题,而是确有其事。 卡兹戴尔想要重建,移动城市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一个国家要想获得长久稳定的发展,怎么能没有城市? 但是建造移动城市,他们自己又拿不出相关技术和资源,特雷西斯曾经从维多利亚弄出来过一批材料,可是现在卡兹戴尔恢复统一,那边的合作自然也就直接中断,导致预计要建造的城市直接停摆,无限期搁置。 实在没办法,特蕾西娅就厚着脸皮找到了他这里,看看黄金树有没有什么渠道。 林露哪有那种东西啊? 他现在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权力地位最高的就是魏彦吾,龙门也没有那种东西可以往外卖。 所以他是打算回绝特蕾西娅的,毕竟是真的做不到。 不过在此之前倒是能拿来为难一下陈,让她死心。 建造移动城市这么大的事情,即便陈下定决心去求魏彦吾,那也无济于事。 “建造移动城市的材料?” 陈愣住了,但让林露没想到的是,她在犹豫了一会之后竟然点头应下了这份差事。 第八章 龙与虎 移动城市的建材购买渠道,要到哪里去找? 那可不是普通的木材红砖之类的东西,要承载一座城市的重量,必须要使用特制的合金,有能力生产的国家屈指可数。 炎国,乌萨斯,维多利亚,哥伦比亚。 陈掰着手指头想,也只能想到这四个。 其中乌萨斯是从来没有对外贸易相关物资的先例的,想都不用想,那个穷兵黩武的国家只会把所有资源消耗到战争上面,用来武装他们自己。 那么,炎国? 去求魏彦吾,或者回家…… 这条路陈只是稍微想想就抛到了脑后。 魏彦吾必然不可能同意她去乌萨斯,找他帮忙说不定直接就会被关起来,至于回家……那种想法仅仅是升起一个念头她都觉得恶心。 而且炎国对外的贸易也很复杂,就算找魏彦吾估计也没什么用,他是龙门的总督,但是放到整个炎国影响力也相当有限,单靠龙门自身的话,就算他愿意也没东西拿出去卖。 龙门是商业之都,单论制造业其实并不发达,用来兴建新区块的材料也都是买来的,自己并不能生产。 当然,魏彦吾手里肯定是握着能够买来材料的渠道的,但是陈并不怎么相信他的人品,也不觉得那个阴险狡诈的老家伙会为了让她跟着去乌萨斯而付出那样的代价——无论她去不去,林露都是会去的。 既然她去不去都无足轻重,那个老狐狸基本没有可能愿意白花这份钱。 那么,剩下的可供选择的渠道不就剩下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了? 哥伦比亚做这种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整个世界都知道,只要有钱军火、药剂、材料,他们什么都卖。 但是,即便是知道陈也没办法。 她并不认识哥伦比亚人,接触不到足够的层次,有钱都找不到相关渠道。 所以,留给她选择其实只有一个维多利亚而已。 恰好,她还真的认识在维多利亚有足够地位的人——碧翠克斯·诗怀雅,或者说,太古集团。 无论是在龙门还是在维多利亚,太古集团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名副其实的大型跨国公司,财力雄厚,他们甚至有实力独立建造移动城市。 即便是寸土寸金的龙门,也有好几个城市区块归属于这个规模庞大的商业公司。 作为太古集团的继承人,碧翠克斯绝对是有能力提供渠道的,甚至说不定太古集团自身就有相关产业。 可是,要怎么和她说这件事? 碧翠克斯做的到,那代价呢? 陈自觉自己没什么灵敏的商业嗅觉,但是也能想得到事关移动城市的建造,这样一条供货渠道必然价值不菲,具体要多少她不知道,大概是把她卖了也付不起的。 白嫖?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不过,想到塔露拉,陈还是咬了咬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诗怀雅的住处。 究竟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解决问题,总得先问问才能知道。 ------------------------------------- 宽敞的别墅里,菲林少女穿着宽松的睡衣,像只大猫一样窝在柔软的沙发里,面前是尺寸巨大的电视荧幕。 不过她的心思显然没放在眼前的电视节目上。 与带着糟糕心情下班的龙警察不同,她今天可是度过了一个非常充实愉快的下午,每每想到陈吃瘪的样子就感觉心里舒爽的不行,唇角疯狂上扬,连管家的靠近都没有发现。 “小姐,外面来了一个近卫局的女警员,自称您的朋友。” 黎博利女管家的声音打断了正在上演的脑内小剧场,诗怀雅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有点疑惑。 这大晚上的,谁会找到她这里来?莫非是星熊? “近卫局的警员?什么样子的?” “蓝色头发——” “陈晖洁?!” 管家还没说完,诗怀雅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女警员,蓝头发,自称她的朋友,都不需要其他描述也知道是谁了。 可是,陈怎么会找到她的住处来?还是以朋友的身份?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诗怀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下意识的掐了一下大腿,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请,请她进来。” 会疼,那就不是梦,她今天倒要看看那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等,不会是下午被气到爆炸,回家之后越想越气,特意找过来报仇雪恨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诗怀雅缩了缩脑袋,有点小后悔。 以那个家伙的暴躁脾气,干出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她应该先让管家问问再放人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诗怀雅左看右看,试图找到能够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东西,但是除了沙发上的抱枕之外一无所获。 这边稍一耽搁,龙警察已经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肠——你先出去。” 大概是面对陈的时候疯狂挑衅已经成了习惯,外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过才一开口,诗怀雅就发现跟着管家进来的陈有点不对劲,于是马上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顺便让管家离开。 迷茫、萎靡、精神恍惚,还带着莫名的拘束感,有些畏缩的意思,这还是她认识的陈晖洁吗? 莫不是谁用源石技艺伪装成陈的模样过来诓骗她? “你……你没事吧?” 不对劲,是真的不对劲! 看着这样的陈,诗怀雅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微抽动。 没错,这个味道……的确是本人! “你干什么啊!” 陈被诗怀雅突然凑过来闻味道的行为搞得异常窘迫,本能的就像用比较大的声音掩盖心虚的感觉,但是想到这次过来时有求于人,声音又低了下来。 “不对劲,你不对劲。” 诗怀雅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体型对,气味对,刚刚那一瞬间的语气也对,但是这种行为和那副表情,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名为陈晖洁的生物身上! 可疑,实在太可疑了。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不,不,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陈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在诗怀雅面前做出这副姿态还是让她感觉非常羞耻,尴尬的头皮发麻,只能低着脑袋尽量把脸埋的更深一些,声音低到诗怀雅都差点没听清。 “找我,帮忙?” 诗怀雅精神一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 怪不得是这副模样,原来是有事要求她,那她可就来劲了! 能让这家伙主动上门找她求助,这事她可以吹上一整年! 想到未来有大把机会可以以此压陈一头,诗怀雅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尾巴都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她轻咳一声倒进沙发里面,翘起腿来,怪声怪气道:“小陈啊,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多说点好听的,说不定本小姐心情好,就帮你一把。” 硬了,拳头硬了! 要是放在平时,陈早就扑上去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老大,可是现在是她在求人,直接就矮了一头,只能忍着,唯唯诺诺的,嘴唇颤动,努力去想有什么好听的话适用现在这个情况。 “不是吧,你还真打算说?” 她这么一搞,反倒是诗怀雅感觉浑身不自在。 就算是要求助也没必要这样吧?她认识的陈晖洁可是从来都不会这样的,难道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很严重的事? 她是知道陈和魏彦吾的关系的,在龙门,有什么事能让陈露出这副表情来,甚至愿意开口恭维她,真的打算说点好听的? 做梦她都不敢这么做的! 当下,诗怀雅也没心思搞什么阴阳怪气了,拽住陈的胳膊把她拉到沙发上,皱眉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平时玩闹归玩闹,真要是出了事,作为朋友她肯定还是会着急的,特别是看样子这次的事还很大,大到以陈的能力都摆不平的地步。 “碧翠克斯,你还记得……塔露拉吗?” “塔露拉?” 诗怀雅张了张嘴,又沉默下来。 她当然是认识的,而且从小就认识,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尽量不在陈的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那件事对陈的刺激真的很大,她至今还记得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连好几天,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而且从那之后就越来越沉默寡言,每天练剑练到精疲力尽。 一晃许多年过去,塔露拉都没有任何消息,知情的人也都默契的不去提及,为什么……陈会突然提到她? 难道是…… 想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诗怀雅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要问问,又不敢开口。 “我找到了塔露拉的消息,她现在应该在乌萨斯的南部冰原里面,有人答应我要去帮忙把她找回来,我也想一起去,可是他提了一个条件,我做到的才能跟着一起。” “我知道他给出的条件就是想让我放弃,待在龙门等消息,但我真的忍不住,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可能……” “谁?谁会帮你去那里找人?” 听了陈的解释,诗怀雅的第一想法就是‘她是不是被人骗了?’ 乌萨斯的南部冰原是什么地方?狗看了都摇头的不毛之地! 如非必要,连乌萨斯自己的巡逻队都不愿意靠近那里,去那种地方找人?那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而且那可是乌萨斯,真以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跑进去为所欲为的吗? “是我现在的老师,很强,可能比老魏还要强。” “比魏叔还要强?你这老师,魏叔知道吗?” 诗怀雅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比魏彦吾还要强的,那得是什么人啊,这么一说感觉更可疑了好吗! “知道,就是他促成的。” 陈回答的毫不迟疑,这让诗怀雅多少松了口气。 既然是魏彦吾的安排,那就不会是骗子,还好,这条傻龙不是被人骗了就行。 “那他的条件是什么?” “找到一条可以购买移动城市建造材料的渠道。” “嘶~”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知道能拿来让人知难而退多半是挺离谱,很难办到的要求,当答案从陈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诗怀雅还是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气。 这,这就是摆明了不想让陈去啊! 然后她又想到陈找过来目的是想要求助,一个荒谬的想法顿时浮上心头。 菲林少女抬起手指指着自己,小声问道:“你不会是觉得我能办的到吧?” “我就是想问问,做成这件事需要花费多大代价……” 陈有点不好意思,颇为窘迫的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我的陈大小姐啊,那是钱的事吗?那可是——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诗怀雅一巴掌拍到自己脑袋上,非常无奈,她现在怀疑这个榆木脑袋是不是对商业和政治上的事情一点了解都没有。 建造移动城市的材料,那是被划到军事物资里面的啊,根本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东西。 “我真的就是问问,没打算让你去做,去不了,也没什么的。” 不必得到确切的答案,从表情上陈就能看得出来她确实付不起代价,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之所以要找过来,仅仅是因为不甘心而已,真的做不到的话,她也不会疯魔似的强求。 “你这人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别想了,除非你去找魏叔,这确实不是小事。” 诗怀雅叹了口气,陈失落的模样映在眼中,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拿牵扯甚广、价值连城的军用物资购买渠道,去换一个并不是必要的机会,这都不能用血亏来形容。 可是……谁让她是陈晖洁呢? “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今天就睡在我这里吧,看你这身上黏糊糊的,先去洗个澡,浴室在那边。” 安排好陈,看着她走进浴室里面,诗怀雅苦笑着摇头,把管家叫了过来。 “去准备一下,接通爷爷的城际通讯。” 这笔买卖让谁来看都会得出亏炸了的结论,支出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但是…… “但愿这样能让你舒服一点吧。” 第九章 小兔子阿米娅 这,就是黄金树? 博士拎着造型极为简单、印有白色巴别塔徽记的纯黑旅行包从车上走下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屹立在平原上的巨大树木,金色的树冠铺展开来,几乎要取代天空占据整个世界 这棵树,真的还能算作树吗? 它有多大? 繁盛的枝叶挡住视野,让博士没办法得出准确数据,不过保守估计,一百米应该是有的。 若不是他们来的方向并不是直线,恐怕在极遥远的距离之外就能看得见,作为一株树而言,它实在太过耀眼,耀眼到完全无法忽视,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柔和的金色辉光从每一片树叶上洒落,将大地照亮,却并不显得刺眼,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树的光辉覆盖着周围数千米的土地,在抵达某个临界点之后戛然而止,将边界的内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在那黄金界限之外,是烈日炎炎,风沙吹拂,大地龟裂破损,散碎的植物枯树零星点缀,一片蛮荒破败。 黄金之内,一线之隔,即便是毫无法术天赋的普通人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生机。 这里的土地仍旧荒凉,却并不死寂。 踏入这里,博士甚至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仿佛一瞬间从干枯的沙漠步入山水盛景,连空气都显得无比清新,令人沉醉。 只是,比其如同神话造物一般的黄金树,下方的建筑就显得寒酸了不少。 从这一面看去,一排二层小楼坐落在黄金树下,无论是工艺还是用料都非常粗糙。 能住,也仅仅是能住而已,以博士的眼光去看,这就像是在神像下面盖了一个狗窝,不伦不类的。 他确实有这种感觉。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那如同擎天之柱的树干上镶嵌的巨大门户,古老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恢宏,浩大。 这么一对比,那排小楼就更显得格格不入了。 是不需要,还是不在乎? 博士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该过去看看了。 虽然严格来说,黄金树并没有在谈话中发挥什么太大作用,但是她仍然来到这里,打算亲眼看一看,就当是为了满足自己作为研究者的好奇心。 现在卡兹戴尔的大部分事务都收拢到特雷西斯手里,之后的内部平定、局部战斗、诸王庭谈判等等一系列繁杂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参与进去。 至于巴别塔,目前正处在整合重组之中,全都扔给凯尔希去负责。 这些年为了巴别塔和特蕾西娅她可以说是禅精竭虑,操碎了心,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她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之后的卡兹戴尔,就交给萨卡兹人自己去操心,反正她是要决定退休了,顺便养一养小兔子。 黄金树,就是她退休后旅行的第一站,目前来看,她还是很满意的。 除了基础设施简陋了一些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感觉怎么样?” 手中一轻,旅行包被人接过,博士侧过头去,发现林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跟个鬼一样。 “很不错,我说的是这棵树。” 两人并排走向那排小楼,博士想了想,疑惑道:“现在的黄金树应该不是很缺钱吧,为什么不把这里修建的再好一些?” “那当然可以,但没有意义,房子嘛,够住就行。” 林露无所谓的摆摆手,对于博士的疑惑并不意外。 不过,他确实是无所谓的,毕竟平时也不会住在这里,就算要住大赐福里面也有房间,外面的几栋小楼,主要作用就是留给赫德雷、伊内丝、W、年和夕她们歇脚用。 除了赫德雷和伊内丝,其他人也都是不在这里常住的,因此也没必要搞的多么豪华。 “说的也是。” 博士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对于她来说,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是破落矿场的简陋小屋都能甘之如饴。 说到底还是归属感的问题。 无论住在什么地方,她于这个世界之间的疏离感都是无法抹去的,她生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又游离在时代之外,只是一处立足之地的话,高楼大厦还是地下矿洞都没有区别。 当然,要是有好的,她也不会拒绝就——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脚步猛然顿住,博士拎着包想了又想,然后恍然大悟。 “快!快把那车叫回来,阿米娅还在车上呢!” ------------------------------------- “我姑且问一下啊,你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忘带脑子了?” 巴别塔的车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留下睡眼惺忪的卡特斯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拽着博士的衣角。 林露虚着眼睛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极度不负责任的家长。 自己带着孩子出门,下车之后就把人家给忘了,这种人确定能照顾好孩子吗? “咳,意外,意外。” 博士摘掉头盔,脱下外层的风衣,白色的发丝随之散落下来,然后轻轻抱起胆怯的小兔子,轻声安慰。 要不是她头上没有长着兔耳朵,看起来还挺有母女相的。 “不,不怪博士,是我自己睡着了……” 小兔子怯生生的开口,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有种把她抱在怀里使劲RUA的冲动——博士已经在这么做了。 卸下重担之后的她,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就算是巴别塔的干员们现在在场,估计也没有人会认为这个抱着孩子一脸柔和笑意的女人会是他们的战术指挥官。 “你啊,以后可长点心吧。” 林露笑着把手掌放在小兔子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顿时面色一变,严肃起来。 “出来谈谈?” 在触碰的一瞬间,他非常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个孩子身体中的异常——她的外在看起来还是卡特斯,实际上却混杂着两种以上的复杂力量,那种力量与她本身的血脉并不完全相融,根本就是后天植入的。 而且其中的一种气息,他非常熟悉,正是特雷西娅的魔王之力,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身上问题的来源,很可能不是别人,正是收养她的巴别塔。 对于这个世界,林露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不想统治谁,也没有争霸世界的野心,唯一的目标就是让黄金树成长到生命熔炉的形态,为自己亲近的人重塑一副鲜活的身体,然后有可能话,就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好的改变。 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的行事风格都是相对混乱的,有时候甚至找不到逻辑,就像是临时起意的结果。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是,有一点是他绝对无法坐视不理的。 无论成年人的世界如何残酷,他们都不该把手伸到孩子们身上。 将一个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改造成战争兵器,让她们从此生活在痛苦之中,这种行为,绝对不行! 深深地看了一眼博士,林露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向门外。 有些事情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说,不过阿米娅的身体问题他必须要搞清楚。 “……阿米娅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博士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深吸一口气,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把小兔子放到了椅子上,也跟着出了门。 “你是想问阿米娅的问题?” 林露就在黄金树下等着她,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在黄金的领域之中,没有东西能够瞒得过我,我想知道,你们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你最好期待自己能给我令人满意的结果,否则——” 宛如支撑着天穹的巨木骤然亮起,林露的眼瞳被纯金之色完全覆盖。 一瞬间,博士感觉自己像是漂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磅礴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甚至给她一种天崩地裂般的错觉。 “如果不能令我满意,那么,巴别塔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必怀疑我能不能做到。” “只要我想,无论是巴别塔还是卡兹戴尔,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的可怕。 在黄金照耀之下,周围的一切声音躁动都被强行压制下去,陷入深沉的寂静。 博士毫不怀疑,如果她敢承认阿米娅的身体就是出自她手,那么这个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撕碎。 这位同族的强大远超她的预料,即便是全力出手的特蕾西娅也无法与之相比。 隐藏在人的身躯下的,是比肩乃至于超越神祇的力量,她甚至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轮太阳,灼热狂暴的温度足以将任何事物焚烧殆尽。 人,要如何掌控这般伟力? 即便以她聪明的大脑也难以想象,也不敢继续再想。 因为比起那些东西,她现在必须要考虑自己的小命,还有巴别塔的存续。 “……与巴别塔无关,阿米娅是特雷西娅选定的下一任魔王,但是她的身体无法承受魔王的力量,所以必须——” “你们让一个孩子去承受那种力量?” 博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直接打断,林露走到她的近前,眼神落下,仿佛连空间都在这一刹那间凝固。 “特雷西斯不行?还是诸王庭中找不到另外的人?你们是觉得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就能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为此献出生命?” “回答我,是谁改造了阿米娅的身体,是你,凯尔希,还是特蕾西娅。” “是……我,和特蕾西娅。” 面对随时可能把她压成碎片的恐怖压力,博士不敢说谎,她也确实没打算推脱。 “凯尔希只是在与你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带回了制造奇美拉的关键物品,她对于阿米娅的情况并不知情,我们没有告诉她,因为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同意。” “呵,算计最多的那一个,反而是最有良心的?” 感应到阿米娅从门口探出头来,正往这边看,林露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直接出手。 小兔子对博士的依赖显而易见,就算是为了照顾孩子的情绪,他也不能在阿米娅面前动手。 “感谢小阿米娅吧,让你免了一顿打。” 他这么说着,抬起手指,一片金色落叶从上空飘落,坠入博士的身体里。 与其他人的赐福不同,这份黄金得力量不会有任何形式的身体增幅,它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禁锢。 既然她们对阿米娅做了那种事情,那么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不只是博士,特蕾西娅也一样。 就算他挺中意特蕾西娅,也不是她逃脱惩罚的理由,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这也就是阿米娅的身体问题还能解决,并非无药可救,不然等待她们的可就不是这么轻飘飘的结果了。 当然,后续他还会查一查巴别塔的内部,看看是否真的没有第二个阿米娅,若是阿米娅的存在不是个例,那么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与黄金为敌,死亡只是开始,而非终点。 “从今往后你就留在这里照顾阿米娅,外面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有特蕾西娅,她很快也会过来陪你一起。” 林露淡漠的瞥了一眼博士,伸手按在黄金树的树干上,在升起的金辉中消失不见。 “……” 压力消散一空,微风吹来,博士只觉得冰冷的凉意遍布全身,短短时间内,汗水将衣服浸湿了大片。 但是对于这个结果,她并没有任何不满。 照顾阿米娅,正是她想做的事情,在这件事上,她们确实是错的。 林露说的很对,她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为所谓的理想献出生命? 阿米娅自己的同意不过是借口罢了,她或许都不能理解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说的再怎怎么冠冕堂皇,也不是将孩子推上实验台的理由,错的就是错的,无可辩驳。 第十章 你对黄金的力量一无所知 “我会尽我所能将阿米娅照顾长大,并且传授她法术,在未来,她可以遵循自己的意志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我们不会干涉。” 面对林露的质询,特蕾西娅没有推脱责任,那的确是她的罪,无法否认,也不会否认。 说的再好听,结果就是她们伤害了阿米娅。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解释,关于阿米娅的未来。 “只要没有继承魔王之力,阿米娅就不会有问题,她的情况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糟糕。” “奇美拉的力量会改造她的身体,配合王庭秘术,她会获得比普通卡斯特更悠久的生命,更强壮的身体,以及更好的源石法术适应性,只要经过系统学习,未来必然会成为强者。” “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寄宿在她体内的血脉会在她成年之后完成彻底的融合,我会教授她足以自保的力量,但不会再干涉她的决定,她是自由的,未来属于她自己。” 尽管出发点是错的,但是特蕾西娅觉得结果应该还不坏。 如果没有意外,阿米娅的寿命和身体素质都会在她成年之后得到极大加强,可以轻松掌握一些原本难以入门的源石法术,她的在法术方面的天赋会达到仅次于萨卡兹王族的水准,放眼整个世界也可以说是一流。 毕竟,她最初的想法是想要让阿米娅继承她的位置的,卡特斯这一种族的上限并不足以达成这个目的。 那个种族并不是长生种,大多数卡特斯的寿命都只有百年左右,根本不可能承载魔王的力量,所以只有把阿米娅改造成与萨卡兹王族相近的水平才行。 她为此耗费了很大精力,但是有了黄金树的插手,现在已经不再需要阿米娅去承受那份以生命为代价才能使用的力量。 所以成为奇美拉的阿米娅,将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希望是这样。” 听她这么说,林露感觉舒服了不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阿米娅还能算是因祸得福,特蕾西娅和博士的错误尚且没有酿成不可收拾的恶果。 还有得救,能够把阿米娅抚养长大的话还能给自己赎罪。 “我没有在这种事上欺骗你的必要,事实上我本来就打算把阿米娅接过来,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她可以在龙门长大。” 特蕾西娅神色黯然,自嘲的笑笑,低声道:“或许这么说在你看来很虚伪,但是既然我还在,就不需要她去承受,她应该和普通的孩子一样,有属于自己的童年,接受良好的教育,健康的长大,然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卡兹戴尔的未来与她无关,巴别塔的理想也不需要她去实现,她该有自己的人生,我希望那是美好的,卡兹戴尔,没有那种条件。” “能这么想说明你还有救,我会把她接到龙门来的,由你和博士一起照顾,直到她长大成人。” 对于她的话,林露还是比较认同的。 卡兹戴尔的想要完全稳定下来估计还需要不少年,或许等到阿米娅长大特雷西斯都没办法搞出一座属于他们自己的移动城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特雷西斯的手段很强,但也有做不到的事。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那个地方还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的确不适合小孩子在那里生活,一直待在黄金树那里也不是个事,那儿什么都没有。 龙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那是我的罪,是我欠她的。” 对于这个结果,特蕾西娅完全接受,那本就是她该负起的责任,只是博士的话…… “你想要把博士也带来龙门?如果没有她,巴别塔……”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好闺蜜,她是真不觉得凯尔希有能力独自一人支撑起整个巴别塔的运转,就算是重组之后的巴别塔也很费劲。 相较于在医学等研究领域上的领袖,凯尔希的谋划只能说是普通水平,勉强能维持巴别塔不会散掉就是极限了,更多的事那是想都不用想。 “巴别塔,从今往后就没有什么巴别塔了。” 林露微笑着开口,话里蕴藏的信息让特蕾西娅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你不是想要让巴别塔重组成为面向所有感染者的医疗组织吗?你不是想要尽可能的去救助所有感染者吗?那么,巴别塔,从今以后就并入到黄金树好了,你应该很清楚黄金的力量意味着什么,你们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靠着巴别塔剩下的那些人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治疗矿石病的药剂想要研发出来也是遥遥无期,你们的理想也只能是在梦里想想。” “但是我可以,黄金树可以。” “依靠赐福的力量去治疗矿石病,你可能会成为所有国家的敌人,并非明智之举。” 来自黄金树的力量流淌在血脉之中,特蕾西娅非常清楚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有多大的诱惑力。 一旦赐福大范围流传出去,就一定会引来贪婪者的窥伺,并且,也没有国家会希望自己的国民受制于其他势力,那和可以解析复刻的治疗药剂不一样,黄金树赐福表现出的约束力越强,就越会引起他们的忌惮。 到时候,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与整个世界为敌,过去的卡兹戴尔已经尝试过了,下场就摆在那里。 比其曾经有着深厚底蕴和广袤国土的卡兹戴尔,黄金树的结局只会更惨。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一时兴起,意之所至,就想要做点什么。” 相对于特蕾西娅的担忧,林露是根本没在怕的。 与整个世界为敌? 先不说到底会不会走到那一步,就算会又怎么样? 只要接受了黄金树赐福,那些挣扎在最底层的感染者都会成为他的战士,等到黄金树再进一步进入生命熔炉的形态,任何与他为敌的敌人都会知晓黄金的恐怖。 背靠黄金树,他将会拥有一支不死的军队,死去的战士都会在赐福照耀下重新俘获,被他们杀死的敌人都会成为黄金树壮大的养料。 他不是当初战败的魔王,黄金树的赐福战士也不是只能依靠源石法术的萨卡兹。 面对越打越强,不会死亡的黄金军团,到底谁会成为谁的噩梦? 战争的规模越大,持续时间越长,黄金树的成长就会越快,终有一天它会如同在交界地一样遮蔽天空,深入大地,干涉世界的运转法则,再现‘黄金律法’。 到那时候,是谁在与世界为敌? 在交界地他能抵达的最高点就是‘艾尔登之王’,神人的伴侣。 可是在这里,这棵黄金树是完全属于他的,他可以完全支配黄金树的力量,最终抵达无上意志的高度也未必不可能。 当初半神们可以做到的事,他可以做到更强。 泰拉世界的工业文明的确比交界地发达许多,但是他们的巨舰大炮、引以为豪的移动城市挡得住那颗毁灭永恒之城的天降陨石吗? 他们的强者,能否抵抗腐化一切的猩红腐败和燃烧世界的癫狂之火? 他们的神祇,又是否可以直面终结永恒的命定之死? 所以啊,林露根本不觉得该担忧的是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才对。 他平时可以嘻嘻哈哈的到处乱跑,也可以和任何人平等交谈。 但是当他真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要思考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他们是不是已经准备好直面黄金的力量? “我有拒绝的资格吗?” 感受着体内流动的黄金之血,特蕾西娅知道她根本没办法拒绝林露的要求,不只是她,凯尔希也是一样。 除了默默祈祷林露不会做的太过分,她们什么都做不到。 既然他想要巴别塔,那就给他好了。 “你大可以对我多一点信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阿米娅问题不大,又把巴别塔给整个要到了手里,林露的心情顿时美好起来。 他也不是胡乱说的,小兔子的事情算是个引子,把他未来的安排提前到了现在,不过也无伤大雅。 卡兹戴尔的大黄金树长势非常好,W也带着新的黄金树种去了叙拉古,那里也是个挺适合种树的地方,多面开花的话,黄金树抵达生命熔炉形态的时间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 ——近在眼前。 ------------------------------------- ‘终于找机会跑出来了。’ 柔和月光披在身上,拉普兰德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酒吧,小小的松了口气。 虽然一直被人当做疯子,可是和酒吧里那个纯度极高的达西米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非常正常了。 她顶多实在战斗的时候表现的疯狂了一些,那个家伙,简直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病和准备发病之间来回摇摆,跟那种人待在一起就像是坐在一颗随时有可能引爆的炸弹旁边,心里压力太大了。 最开始她是想找机会跑路,然后还了这个人情之后再想办法拜托追杀。 现在的话,拉普兰德只想想个办法把自己弄到龙门去,去看看德克萨斯到底怎么样了。 白狼少女十分担心自己的老朋友会不会也变得和那个达西米一样疯疯癫癫的,他们崇拜的那个所谓的‘主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多半是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大变态。 哪个正常的人手下会是那个样子啊! 她最多只是在战斗之前说点‘把你做成千层酥’之类的狠话,享受的也是战斗本身,而非杀戮。 可那个达西米,他对于亲手杀人好像有种病态的执着,甚至在杀了人之后还会露出享受还有意犹未尽的表情。 变态,实在是太变态了。 拉普兰德可以保证,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变态的人。 再不想办法跑走她都怀疑自己也要被影响到,变得精神失常。 要知道她在酒吧里养伤的这几天可是一个安稳觉都没敢睡啊,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家伙就突然发病大杀四方,把所有人都给屠了。 这不是单纯的想想,而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要和这种人一直待在一起,她宁可跑出去继续被人追杀。 ‘等下去黑市看看,有没有可能买到一张去龙门的车票。’ 这么想着,白狼少女不敢在这里继续停留,抓着自己的双剑从屋顶跳了下去,钻进阴暗的小巷子里面。 她不知道这座城市的黑市在那里,还需要想办法打听,不过去是肯定要去的。 手下都已经变态成那个样子,那个把人洗脑成精神病的‘主人’简直想都不敢想,怕不是个每天都要吃人肉、喝人血、还要杀人助兴的大魔头。 面对一个达西米都让人感觉快要精神崩溃,德克萨斯待在那个主人身边肯定也不会很好过,作为挚友,拉普兰德觉得自己必须要去拯救自己的老伙计,一刻都不能耽搁。 不管德克萨斯想不想看到她,她都要去! 万一去的早了,德克萨斯还有救呢? 是的……在拉普兰德心里,德克萨斯现在估计也已经被洗脑成变态杀人狂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到时候德克萨斯也变成第二个达西米,她就抢先出手把人从龙门绑出来,找个好医生治一治。 至于跑出来之后可能继续跟上来的追杀什么的…… 她已经没功夫去在意了,反正那些家伙最近被达西米那个变态当成韭菜割了好几茬,大概也没有多少人手再对她进行不间断追杀。 而且,就算是死在外面,她也绝对不想再回去面对一个高纯度精神病人了,那简直是最痛苦的折磨。 想到达西米兴奋中带着嗜血和享受的表情,白狼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跑的更快了。 可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身后的阴影里面,一抹鲜红的色彩悄然闪过,模糊的影子从暗夜中穿过,尾随在了她的背后。 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猎人,正在等待最好的机会。 第十一章 猎狼人与狼 黑色,是叙拉古之夜的主旋律。 狼群追逐着月亮,冰冷的月光洒落下来,阴影也就随之滋生。 白天的城市尚且有一份秩序在,那是大家族立下的规矩,黑帮不允许擅自对平民出手。 毕竟,总要有人负责生产,才有资源可供享受,黑帮的存在也是建立在平民社会的基础之上,肆无忌惮的混乱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没人圈养羔羊,再凶猛的狼群也会死于饥饿,失去新鲜血液的补充,再强大的家族也会因为失去中坚力量而崩溃。 小的家族眼中只有厮杀和掠夺,那是因为他们不那样做就无法生存。 但是大家族的眼界不会那么狭隘,作为叙拉古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他们几乎不再需要担忧生存问题,而是要想办法生活的更好,让家族变得更强。 美酒、美食、奢华的装饰与衣物,各种便利的现代化工业品,种种资源不可能凭空从地里钻出来,就算要是从外界交易,那也需要本身拿出足以匹配价值的东西。 生存在叙拉古的平民,就是他们圈养的‘羔羊’。 这些羊的好好照顾着,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危险、难以生存,才能产出更多的价值。 所以就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叙拉古的平民可以在白天正常的生活、工作,黑帮则是收敛起来,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秩序和平静,就算要打,也要尽可能的去找没人的角落。 但是,虚假的和平也只在白天存在,夜晚的叙拉古,才是真正的叙拉古。 这里的夜,奉行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平民们是不敢在夜晚出门的,哪怕是的大小小家族成员也要结伴出行,免得被仇家盯上。 不过这种心照不宣的规矩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并无意义。 猎狼人,就是这样的强者。 如果说黑帮在叙拉古平民的眼里是万万不能招惹的恐怖存在,那猎狼人就是流传在黑帮上层的噩梦传说。 有人行走在暗夜之中狩猎狼群——这听起来像是吓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 可当故事变成现实,就再也没人觉得那是个玩笑。 在知晓内情的人眼中,猎狼人是叙拉古最神秘的群体,没人知道她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也没有人能目睹她们的全貌,她们行走在暗夜与阴影之中,是所有鲁珀族的‘天敌’,也是诸多恐怖传说的源头。 神秘,强大,不可考证。 在知情人眼中猎狼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是对于真正的猎狼人而言,流传在外的种种传闻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她们不会关注除了‘狼’以外的东西。 她们追逐猎物,捕杀猎物,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仅此而已。 简单且高效。 所有的猎狼人都像是游离在社会之外的幽灵,红也一样。 月光与霓虹交错的阴影之中,鲜红的衣角悄然闪过,身穿红衣的猎狼人娴熟的将自己的行迹完全掩盖,悄无声息的跟在猎物身后,手中匕首宛如两颗锋利的獠牙,锋芒毕露,却迟迟没有下手。 ‘她,能算是狼吗?’ 红向来不会进行太过复杂的思考,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判断,不会对猎物之外的人出手。 第一次,灰白色的尾巴在前方摇来晃去,红对自己分辨猎物的能力有了一丝迟疑。 这个人,身上狼的气味很浓烈,几乎与真正的狼没有区别。 可她又不不具备狼的特质。 很矛盾。 但是凭借多年的狩猎经验,红还是很快做出了判断——先将目标捕捉,再进行更深入的分辨。 疑似是狼,那么…… 红,切掉。 于是,冰冷月色之下,寒芒乍现。 危险! 奔行在月色下的白狼身体瞬间紧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来不及多想,白狼就地一滚,双剑出鞘,与划破暗夜的獠牙碰撞在一起。 叮! 剑与匕首交错,擦起一连串火花。 那匕首上携带的力量并不算大,以拉普兰德的力量足以抵挡,然而,紧随而来的危机感却让她的身体猛地僵住,险些栽倒在地。 披着红衣的娇小身影显现在她的面前,血脉的压制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就像是遇到天敌一般,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情不自禁的战栗,大脑变得迟缓,沸腾的热血快速冷却。 骁勇善战的白狼杀手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激起一片尘烟。 会死,真的会死。 迟滞的大脑疯狂报警,拉普兰德努力想要控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最终却连一根手指都没能抬起来。 “狼的气味。” 连在衣服上的兜帽被高速移动的带起的气流拉开,露出灰白色的头发以及微微抖动的狼耳。 面无表情的少女身形闪烁,瞬间出现在白狼身边,俯下身子,小巧的鼻子稍稍抽动,在拉普兰德身上嗅个不停。 “嗬……嗬……” 拉普兰德瞳孔放大,身体痉挛般剧烈抖动,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压过所有声音,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不要说爬起来战斗,她甚至连握在手里的武器都拿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套在外面略显破旧的黑风衣被粗暴的手法直接撕开,连同里面的衬衣也一并掀起,露出白皙的肚皮。 披着红衣的猎狼人少女将一柄匕首横在颤抖的脖颈前方,压低身子从胸口嗅到肚子,再到大腿,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上去。 “等……等……不要……” 这副画面实在太过引人遐想,感受着那双小手在皮肤上滑来滑去,稍微适应了一点点的白狼涨红了脸,面部因为过渡用力而变得扭曲。 明明拥有轻易杀死她的实力却没有动手,反而把她弄瘫在地上上下其手,还用鼻子闻来闻去,这是哪里来的变态啊! 关键是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力一直存在,连她连抬起手指都很费劲,完全没办法反抗! 一瞬间,拉普兰德只觉得这座城市实在是太险恶了,变态层出不穷。 难道说她没有死在追杀之中,却要在这里被一个女变态折磨羞辱吗? “你,不是狼。” 就在她羞耻到快要爆炸的时候,红衣少女突然收回了手掌,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但是只走了几步,她又原地站住,看向街道的尽头。 “我说过的吧,拉普兰德小姐,你只需要待在我的酒吧里面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逃走呢?难道是我的招待不够周到吗?” 黑色的皮鞋反射出一抹远方霓虹的色彩,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金发鲁珀男人踏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街道尽头,带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优雅——如果忽略他手里拎着的两把滴血长刀的话。 殷红的鲜血沿着刀刃滴落,在路面上留下点点痕迹。 达西米随手甩掉刀上的血,将刀尖指向面无表情的红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疯狂。 “直觉告诉我,你是个不错的猎物……那么,你能离我的贵客稍微远一些吗?” “小心,呼~呼~她不对劲!” 在少女转身的时候,那种让身体瞬间失控的血脉压制力随之消失,只是被压抑到极限的身体仍然没法在短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拉普兰德只能躺在地上,费力的出声提醒。 虽然她挺讨厌这个死变态的,但是一码归一码,对方毕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要在两人之中选一个的话,她肯定还是希望获胜者是达西米。 “嘘~不要说话,拉普兰德小姐,我能感觉到……这甜美的味道,如果献祭掉她的话,我还能变得更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灰色的雾气从周身升起,达西米的表情变得疯狂而扭曲,不但没有理会拉普兰德的警告,反而主动出手,挥刀砍向压低了身体、摆出野兽般狩猎姿态的少女。 “狼,不一样。” 猎狼人的脸上仍然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她冷漠的抬手、挥刀,像是在宣告注定的结果。 “没见过的狼,红,切掉。” 她身体如鬼魅一般闪现,在空气中拉扯出模糊的残影,锋利的长刀擦着衣服划过也没能让她有片刻犹豫。 捕食者的眼中,只有猎物。 刀与匕首碰撞,达西米只觉得令人厌恶的气息出现在那女孩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不协调,然后马上被蛰伏在体内的恩赐之力驱逐出去。 但是,高手过招,本就是豪厘之差。 不到一秒钟的停顿,少女如同一匹真正的狼,用手中握持的漆黑獠牙撕开了血肉。 鲜血,刹那绽放。 关键时刻,达西米猛然爆发,以刀柄格挡住斩向脖颈的锋刃,朦胧的烟雾扩散开来,将他完全遮蔽。 嘀嗒……嘀嗒…… 鲜血沿着伤口流淌,滴在地上,达西米的身体有些颤抖,濒临死亡的刺激让他仅存的理智直接崩断。 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气被贪婪的吸进鼻腔中,手持双刀的狼僵硬的抬起头颅,眼中一片血红。 他的喉咙中发出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再次扑了上去。 火花,于夜色中绽放。 “那是……什么啊……” 以拉普兰德角度去看,那简直不像是人的战斗,而是两匹恶狼在用原始而野蛮的方式厮杀。 达西米的疯狂她是有所准备的,毕竟那家伙本来就和疯子没什么区别。 可是那个不知名的少女,娇小的身体中竟然也具备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就算没有那种诡异的血脉压制力,她仍然凭借手中的匕首与癫狂状态的达西米打了个势均力敌,甚至略占上风。 而且,相较于疯狂的达西米,她简直冷静的可怕,即便刀刃划破身体,即便刀尖擦着脸颊掠过,那张冷漠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动摇,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不会失误的战争兵器。 即便是黑市里最顶尖的杀手,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人毕竟是人,有自己的思想,会受伤,会饥饿,而眼前这人……她是真的完全不在乎。 她的眼中似乎只有认定的猎物,除此之外的一切,哪怕是她自己的生命都要为此让步。 怪物。 拉普兰德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 这根本就是抛弃了一切人的情感,以纯粹的杀戮作为目标的怪物。 身体恢复了力气,她很想上前帮一把达西米,可即便是相隔几十米的距离,那种血脉压制的感觉仍旧若隐若现的覆盖过来,不出所料的话,她只要靠近就会再次失去战斗能力,根本帮不上手。 这该死的弱小的感觉! 白狼少女心中异常憋闷,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软弱无力,敌人就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到! “金色头发的,武器是双刀,嗯,目标确认。” 突然,一个影子毫无征兆的从上空落下,嘴里嘟囔着莫名其妙的语句,吓了拉普兰德一跳。 如此接近的距离,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头顶? 这座城市里难道藏着这么多怪物吗? 白狼少女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是……萨卡兹? 她本能的想要出手,然而,剑还未抬起,就被骤然爆发的耀眼火光闪到了眼睛。 “金毛的,双刀,应该是达西米,对面这个,白头发,匕首……白狼杀手?” W嘴里念叨着临来之前从林露那里得来的情报,感觉这两个正好能对的上,应该是没有出错的。 只是毕竟没有确切的照片,她也不能完全确定。 按照情报描述,应该是达西米庇护了那个白狼杀手,为什么这两个人打的这么激烈? 稍加思索,她决定先把这两个抱着同归于尽的架势在打的家伙分开,然后再确认一下。 无论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任务目标在她眼前死掉一个不是? “抱歉啊,我的手段可能要激烈一些,希望你们能挺得住,反正都挺耐打的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佣兵少女一边自言自语,下手可是毫不手软,橙红的火焰刹绽放,凝聚成一团硕大的火球,朝着打成一团的两人就砸了过去。 第十二章 德克萨斯在车厢 如果你的任务目标是保护两个人,抵达现场之后发现他们正打的火热怎么办? 那当然是先想办法分开任务目标,再讲明自己的来意,尽可能化解双方的冲突,确保任务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W的想法也是一样,只不过,她用来平息战斗的手段稍微激烈了亿点点——只要把人全都炸飞,战斗自然也就停止了。 谁也不能指望一个整天徘徊在战场上的雇佣兵能有多么温柔的手段,事实上,脸盆大小的火球已经能算得上‘温柔’的表现,如果是敌人,那么火球至少也得再上涨几倍,顺便把炸弹也一起扔过去。 轰!! 红光爆发,炙热的温度夹杂着令人心悸的火焰瞬间喷发,身手矫健的猎狼人少女最先反应过来,靴子踩在砍过来的刀脊上,轻巧的一个空翻,避开从背后砸过来的火球,整个人宛如一片飞在空中的风筝,借着爆炸的冲击退出数米距离。 借力,消力,都是必须掌握的捕猎技巧。 如此粗暴且没有明确目标的攻击,碰不到行走与阴影中的猎狼人。 对比之下,达西米就要狼狈的多了。 他在火球逼近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心性无法驾驭暴涨力量的代价就是这样,他没办法像猎狼人一样精巧的控制自己的每一分力量,连反应也慢了一拍,结果就是结结实实的吃满了火球爆炸的全部威力,被炸的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异常狼狈。 不过得益于黄金树赐福带来身体素质提升与恢复力,死是不会死的,最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 “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乱动。” 咔嚓~ 外壳上点缀着恶趣味炸弹笑脸的铳械在机械合拢声中完成上膛,W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微笑,火焰在她的指尖流转,又悄然熄灭。 啪嗒~ 外壳闪烁着红光的方块炸弹被随手扔在地上,手持铳械的佣兵少女用脚踩着炸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笑道:“小心哦,这可是加了料的小可爱,威力足够把半条街炸上天。” “今天我心情不错,算你们倒霉……当然,你们大可以试试能不能在这玩意爆炸之前跑出足够远的距离,但是我不推荐。” 顿时,无论是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达西米还是躲到旁边的猎狼人都停下了动作,盯着那颗滴滴作响的炸弹,沉默下来。 咕噜~ 距离最远的拉普兰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感觉这个本来很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得非常魔幻。 她很想说说一句,首先,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这算什么事啊! 因为杀了一个人被莫名其妙不计代价的追杀了大半个月就算了,遇到的帮手还是个信奉蟹脚的疯子加变态,好不容易跑出来就碰到一个更奇怪的家伙,又被连摸带闻的羞辱了一遍。 结果现在又蹦出来一个拿炸弹当球踢的精神病人? 到底谁才是疯子啊! 和这些家伙比起来,她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好吗?! 以疯狂著称的白狼小姐头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如此险恶,以至于想找一个脑子没病的人都是如此困难。 “我们与萨卡兹人应该没有冲突。” 沉默片刻,达西米最先开口,他想要悄悄后退,却被飘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浑身一冷,连忙止住脚步。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大家都可以坐下来,没必要使用源石炸弹这种激烈的手段。” “……” 猎狼人红没有说话,视线仍然集中在达西米身上,看都没看那颗炸弹。 她其实不在乎什么炸弹不炸弹的,只是单纯不想放弃自己的猎物。 狼,必须诛杀,她在等待机会。 “的确,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要是换个场合,说不定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W笑的很甜,如果她脚底下踩的不是炸弹的话就更好了。 “头发和尾巴都是金色,用双刀当做武器,位置也没错,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你是不是达西米?” “……是我。” 达西米有点搞不清这个脑子好像有点问题的萨卡兹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出于谨慎,他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毕竟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并不想平白无故的让一颗源石炸弹在自己的地盘上爆炸,那东西未必炸的死他,可是后续带来的影响很可能影响他在卢切斯家族高层眼中的形象——这种危险品,即便是在黑帮间的竞争之中也是被明令禁止的。 尤其是个头这么大的炸弹,这女人是怎么把这玩意弄进城里来的? 这么大一块源石炸弹万一真的爆炸,绝对能把半条街都给炸飞,然后扩散出去的源石粉尘和辐射没准还会让不少人感染矿石病,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不会在乎有什么理由,只会先把这块地盘的管理者抓起来好好炮制一番。 “是你就好,别害怕,我都说了今天心情不错。” 在达西米和拉普兰德心惊肉跳的眼神中,W轻巧的用脚尖把炸弹从地上踢起来,抓在手里,像是抓着一个无害的毛绒玩具。 “老板发了任务,所以我是来保护你的,嗯,还有那边那个白狼杀手,你们两个都在我的任务范围内,所以,给我个面子,不打行不行?” 保护我?你是不是对保护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达西米心中憋闷,强忍住吐槽的欲望,正想问问是哪个老板发的任务,就看见那个佣兵酒红色的眼中浮现一抹金色,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那是!恩赐的力量?! 没有错的! 唯独这份力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而且从气息来判断,对方获得的恩赐要远在他之上! 老板……老板……保护他和白狼杀手…… 懂了!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搞懂了!这一定是那位大人派遣过来的使者,他的努力都被大人看在眼里! 这哪里是疯子啊,分明是他光明的未来!是金大腿啊! 不就是个源石炸弹吗? 炸!随便炸!只要那位大人高兴,怎么炸都没问题! “神使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 激动到全身颤抖的达西米眼中满是狂热,以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姿态单膝跪地,那副模样把W都给吓了一跳。 咻! 在他跪下的瞬间,一直窥伺的猎狼人终于抓到机会,娇小的身躯爆发出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扬起手中的匕首扑向自己的猎物。 叮! 漆黑的锋刃被另一把战术匕首在空中拦截,W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噙着危险的笑意挡在狼与猎狼人之间,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BOOM’ 火焰,从手腕迸发,将一截衣袖与战术手套全都烧成灰烬,沿着刀刃交错的位置蔓延而言,烧到了红的手上,在红分心甩掉手套的刹那,上膛的铳械已然抵在了她的小腹上。 巨大的冲击力紧贴着衣服零距离爆发,千钧一发之际,红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柔韧性,以堪称不可思议的姿势硬生生的扭转了腰腹的位置,让子弹擦着腹部划过,带出一条焦黑的灼痕。 “不错啊,有两把刷子,不愧是黑市里挂着高价的白狼杀手。” W扔下手里的铳械,一手抓住红握刀的手腕,用手肘顶住了她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贴到一起,耀眼的火光从衣服的缝隙中钻出,攀到了红的身体上。 “不过,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小狼崽子。” “好……热。” 红努力想要挣脱牵制,然而没有对鲁珀族特攻的血脉压制能力,她的力量实际上是不如W的,被先手制住的情况下完全没办法马上逃开。 她也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要阻拦她的狩猎,只觉得火热的感觉从身体内部爆发开来,将她的力量全都给抽离出去,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 燃烧生命的恶神火焰,可不是说说而已,若非W有意控制,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把一个成年人从这个世界蒸发。 “嘿嘿嘿嘿嘿,可不要让我难办啊,小狼崽子,我心情不好的话,真的会宰了你哦~” W舔了舔嘴唇,怪笑着开口,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那边那个,你哪边的?” “啊?我?” 拉普兰德懵了,她张了张嘴,很想说如果没弄错的话,她好像才是被悬赏的那个白狼杀手? 可是……这三个精神病一样的家伙是真TMD怪啊! 作为一个正常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变态保持距离。 于是,白狼少女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路过的?” “神使大人,拉普兰德小姐才是您要找的白狼杀手,您认错人了!” 但是很可惜,就算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那边也还有一个急于邀功的达西米,直接就她的身份给掀了出来。 “嗯?嗯?” W一愣,看了看拉普兰德,又看了看软趴趴挂在她身上的小狼崽子,感觉好像是那边的那个大点的家伙更白一些。 可是,那边的才是白狼杀手的话,她手里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她,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主动出手袭击了我。” 当着‘神使大人’的面,达西米自然不敢说他想把这个莫名其妙跑过来打他的家伙干掉获得力量,万一神使大人自己还想吃呢? 现在金大腿就在眼前,只要把这位使者给伺候舒服了,回去之后在那位大人面前美言几句那还不是应有尽有? “原来是小瘪三。” 既然没有什么用,也不是她的任务目标,W的第一次想法就是直接干掉。 不过,看着这小丫头软趴趴挂在她身上,面无表情的呆萌样子,又感觉挺有意思的,这个小狼崽子眼里连一丁点的恐惧都看不出来,好像被人抓住的不是她一样。 而且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算大,战斗技巧却异常娴熟高效,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东西。 还有这身体素质,明显也是异于常人,没准就是经过某种特化改造的。 留下来的话,说不定林露会感兴趣? 想到那种可能性,W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杀意,捏着红的衣领像抓猫一样把她提到了手里。 “神使大人,您?” “少说屁话,带我们去你的地方。” W翻了个白眼,从刚才开始她就很在意这家伙的称呼了,神使?那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称呼,临来之前就听林露说这家伙可能脑子多少有点什么大病,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个脑子有病的达西米有问题也就罢了,毕竟要尊重残障人士。 可是那个白狼杀手,怎么看着也有点傻乎乎的样子? 也就手里这个不知道谁家训练出来的小丫头还有点意思,要不是她的火焰对于生物有奇效,短时间内她还真不一定能拿的下这小狼崽子。 “神……大人,请跟我来。” 达西米恭敬的弯腰,虽然他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实在算不上体面,但还是尽可能想表现的优雅一些。 不过,W根本懒得理会他,也不想和脑子有问题的智障有过多交流,朝着一边尬笑的拉普兰德招招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源石炸弹。 “……” 拉普兰德其实完全不想跟着一起回去,可是形势比人强,对面有两个人,而且都比她强,跑的话估计也很难跑的了,只能迈着僵硬的脚步跟上去。 和这些人接触多了,她越发有些想念德克萨斯的好了。 …… “阿嚏!” 简陋的军用越野车后车厢里,神色萎靡的黑狼少女打了个喷嚏,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她歪头看了看外面什么一片漆黑的夜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应该快要到叙拉古了吧?’ 这么想着,德克萨斯强打起精神来,摸摸挂在腰间的源石剑柄,顿时安心了许多。 ‘拉普兰德,我回来救你了……’ 第十三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喂?喂?陈?听得到吗?” “……听得到,听得到,你小点声。” 陈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远了些,免得耳朵受罪,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同事,感觉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边才转了个身,压低声音回答。 她对于工作时间公然摸鱼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心理的,不像同事那样摸的心安理得。 刚刚步入职场的社畜基本都有这种心理,或多或少。 “你这两天跑到哪去了?近卫局的高级警司上班第一天就无缘无故失踪两天,好歹要收敛些吧?” 放在平时陈是绝不会对这只叉烧猫和颜悦色的说话,不过前两天才刚刚上门求助过,虽然没成,陈还是不自觉的对诗怀雅多了一份宽容。 但是也只有一点点。 毕竟这家伙上班第一天就请假玩失踪,整整两天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公然挑战近卫局条例的行为还是让陈有些生气。 其中大概也有一点微妙的嫉妒心在作祟。 凭什么她要坐在这里熬时间,那个家伙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往外跑? “还不是因为你!” 提到这个话题,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上涨了好几个分贝。 “废话少说,你现在出来,来我家,有东西要交给你,关于上次那件事的。” “现在可是上班——等等,你说上次?喂?喂?” 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龙警察本能的就要反驳,但是一个惊人的猜测如惊雷般在脑中炸响,把所有的话都碾碎在了肚子里。 电话已经被挂断,想问也没有办法,想要证实就只能去找诗怀雅面对面的询问。 是工作,还是翘班溜过去? 陈的心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天平,在思索中逐渐倾斜。 她和诗怀雅才见面没几天,哪说过几次事? 这个上次,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天晚上她上门求助提出的—— ——移动城市建材购买渠道! 实际上当时她说完就已经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脑子一热就上门去找老朋友询问那种事情,那么干非常不礼貌,也就是她和诗怀雅从小就认识,关系极好,换个普通朋友没准当场就得绝交。 好在后面诗怀雅也拒绝了,才让她放下心好好睡了一觉。 结果那只蠢猫在失踪了两天之后又提起这件事,听那口气好像是真的办成了?! 最终,陈还是没忍住,匆匆找到局长办公室请了假,打出租车直奔诗怀雅的别墅。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这两天她特意去找过相关资料,对于买卖军事物资的重要性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知道那根本不是单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为了这个交易渠道,诗怀雅,或者说太古集团要付出多大代价? 即便她是太古集团的合法继承人,名副其实的小公主也是不可能为所欲为的。 那毕竟是个商业公司,并非只有一家之言,其他股东同样拥有话语权,不会任由她胡作非为。 这人情,可太重了,重到恐怕连魏彦吾都要掂量一下,她怎么还的起? 怀着忐忑的心思,陈下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别墅客厅里见到了诗怀雅,菲林少女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她,衣服略显凌乱,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啪! 一叠厚厚的文件拍在茶几上,诗怀雅翘着腿,努力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但还是难掩眼中的得意。 “喏,你要的东西,关于移动城市建造材料的自由贸易合约,为期一年,到期自动终止,用来换取你去乌萨斯的机会,应该是足够了吧?” 诗怀雅笑的很得意,像是特意拿这东西出来显摆,但是陈已经没有心思理会那些了。 她拿起那叠文件,手臂微微颤抖,感觉轻飘飘的纸张此刻仿佛有千斤之重,重到几乎要握持不住。 这份文件背后代表的意义,连她这个不通商业的外行都能想象的出来。 付出那样的代价,只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名额,值得吗? 哪怕她再怎么想去,也很清楚是不值的,两者的价值差距大到无法形容。 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实现如此荒诞的请求,可是诗怀雅就是这么做了。 失踪的那两天她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两天时间,一份合约就摆在了茶几上,诗怀雅却没有对此有一点点形容,仿佛这只是她随手就可以拿的出来的东西,无关紧要。 “没必要这么做的……能,能把它还回去吗?” 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拿着文件,又将其放回了桌面上,小声询问。 “你当是家里买白菜呢?说还回去就还回去?” 诗怀雅翻了个白眼,还沾着不少尘土的靴子晃来晃去,随意的摆手道:“你拿去就是了,这点东西,本大小姐出手还不是小意思?” “碧翠克斯!” 宛如惊雷炸响,陈的声音骤然提高,吓得诗怀雅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矮了一截。 “干,干嘛啊!突然这么凶!” “你用了什么代价才拿到这份合约?” “没,没多少啊……” 被突如其来的龙吼吓了一跳,菲林少女缩了缩脖子,声音顿时低了不少,然后又反应过来,她现在才是应该硬气那个,顿时底气又足了起来。 “你管那么多干嘛!给你你就拿着!” “到底是多少!” 龙警察严厉起来的样子有着莫明的威势,诗怀雅装出来的气势没有维持多久就败退下去,眼神游移,期期艾艾的小声道:“就,就是三年的零花钱而已……” 实际上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不过那些东西是不可能说给陈听的,哪怕被吼了也不行。 她可了解陈的性子,要是真的全都说清楚,那个倔脾气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份合约的。 可是既然求都求来了,还能收回去不成? “吸~呼……” 陈深深地吸了口气,实现定格在合约上面,伪装出来的严厉登时崩塌,颓然的坐到沙发上,心里百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作为太古集团的小公主、掌上明珠,诗怀雅三年的零花钱有多少?那肯定是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但是,她很清楚只凭借那些是绝对不够的,有些东西根本不能用钱来衡量。 这份合约,简直沉重的可怕,她有什么资格拿起来,收为己有? “哎?哎?我说你这人,就是想的太多,其实真的没什么啦,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太古集团本身就是有资格出售相关物资的,真的,你拿着就好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诗怀雅挠着头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手指捅着陈的肚皮,小声解释。 别人肯定是没有这种待遇的,可是,谁让她是陈晖洁呢? 那天晚上陈失落的样子她全都看在眼睛,也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在乎塔露拉。 那么,作为朋友,她就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上一把……哪怕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只要陈能舒服些就好,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合约拿到了,怎么让这个固执的家伙接受又成了问题,要是陈执意不要,那她这两天不是白跑了? “谢谢,碧翠克斯,真的谢谢你。” 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是面对这份价值连城的合约,她真的没办法再保持冷静,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拿起它。 “不过,我不能要,它的意义太重了,我……还不起。” “陈晖洁!” 这下轮到诗怀雅爆发了,小老虎从沙发上站起来,脚踩在桌面上,好看的眸子瞪的溜圆,一声虎啸,尖锐的小虎牙都漏了出来。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谁要你还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 看着那份文件,陈面露苦笑,她是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脸接啊。 “没有可是!” 小老虎脚踩着桌面,把文件拿起来粗暴的塞到陈的怀里,表情凶巴巴的,但是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可爱。 “我把你当朋友,才想办法弄来这个,也就你陈晖洁有这个待遇,别人想都别想!” “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事情都办完了,你不拿也得拿,总不能让我的努力白费!这可不是菜市场里卖的大白菜,合约生效之后就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这样,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接下来我就得住到你家去了,我可是跟爷爷打了包票的,未来三年都要自力更生,在我的薪水发下来之前,你得养着我!” “这,这……好吧。” 话都说到这么份上,陈也想不出什么说辞了,她小心翼翼的把文件揣进怀里,心里想着等下见到老师的时候看能不能给诗怀雅求来点东西补偿一下。 反正她都要卖身进入黄金树,能丢的脸早就丢的一点都不剩,也不在乎再厚脸皮一点。 大不了……大不了就让魏彦吾那个老狐狸去还! 谁让当年就是他把塔露拉给弄丢的呢? 这件事,他也别想跑! ------------------------------------- “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从车上跳下来,诗怀雅上下打量着颇有炎国特色的院落大门,对那个神秘的‘老师’评价更高了一些。 这可是龙门的中心区,能在这里拥有一座占地面积这么大的庄园,可不是单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这规模……恐怕比总督府也不差多少了吧? 能够住在这种地方的,要么就是势力雄厚,要么就是实力强大,那个老师可能就是属于后者。 对于连堂堂龙门总督都要给面子的强者,哪怕是强如太古集团也要有所尊敬。 毕竟,这个世界的核心法则还是强者为尊。 “嗯,等会见到老师的时候不要乱说话,收收你的小姐脾气,有可能的话,我试着给你要点好处,尽量。” 陈掏钱付了车费,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带着诗怀雅进了院子里面,三转两转,走到种着黄金树的院落,然后就看到了躺在树底下的摇椅上晒太阳的某人。 “老师?” 怀着紧张的心情,她从怀里抽出那份文件,轻轻喊了一声。 “啊?你怎么回来了?” 正眯着眼睛打盹的林露惊异的睁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可是工作日,上班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 身为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合格社畜,陈居然会在工作日出现在家里? 这简直就像鱼在路上走一样不可思议! “那不重要,老师,你说的条件我办到了,你……不会反悔吧?” 双手捧着文件,陈满怀期望的视线让林露感觉身上一阵刺挠,当下从躺椅上坐起来。 “条件,什么条——等等,移动城市建材的购买渠道,你找来了?!” 愣了一下,林露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面,倒吸一口凉气。 龟龟,这什么情况? 他就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想过能成,结果这条小龙还真的把事给办了? 莫非是魏彦吾那个老狐狸插手了?他这么舍得? “是碧翠克斯帮我的。” 陈眼神游移,往前拽了拽诗怀雅,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您应该不会反悔吧?” “不会,当然不会……” 林露随口答应着,感觉一阵牙疼。 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看不出来当时他就是随口敷衍的? 现在可好,事是实实在在的办成了,他这边可难办了。 听这意思,出力的还不是魏彦吾,是这个菲林族的小姑娘,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要是魏彦吾那个老狐狸,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坑上一把,反正大家坑来坑去的,基本也都习惯了,不差这一次。 可没想到陈还认识这么厉害的朋友,好家伙,那么重要的交易渠道,说送就送的吗? 这得是什么样的狗大户啊! 关键是,出手的不是魏彦吾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说到底陈还叫他一声老师,他总不能真的让自家的倒霉孩子白拿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 难受,实在太难受了。 第十四章 诗怀雅:我好酸啊! ‘这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陈在等待宣判,林露在思考,唯一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是诗怀雅。 诚然,为了拿到这份合约,她确实付出了挺多东西,比如未来三年的零花钱之类的。 不过那种东西,没了之后也就那样。 代价更少一些的话她会觉得心疼,可是那么东西一下子全都送出去,反而不会太在乎了。 反正她是把事办成了,难受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她还是感觉挺开心的,单单是陈的那种表情就不多见,没准仅此一次也说不定,不枉她特意把珍藏的微型摄像机藏在了衣服里面,就为了录到陈窘迫的样子。 目前来看十分成功。 至于陈说的试试看能不能从老师那里给她争取到一些补偿……那种事她并不在意。 她之所以费尽心机拿到合约,为的就是帮朋友圆个梦,本来也没想着能有什么回报。 而且,陈的老师能拿出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些法术,或者战斗方面的教导? 作为太古集团的大小姐,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不多,提升实力之类的并不在其中,毕竟她又不需要冲到战场上打打杀杀。 所以她只是偷偷打量陈的这位老师,心里并没有特别在意的想法。 特别是这个人还比她预计的……要差那么一点点。 强者什么的,果然还是那种鹤发童颜的老前辈比较好吧? 太年轻的,实在很难让人提起兴趣。 “为期一年的贸易合约?” 粗略地看了看文件上的标注,林露拍着脑袋,颇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既视感。 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真的能办成,也从来没打算办,以至于毫无准备。 早就答应下的带陈去一趟乌萨斯倒不是什么大事,一个电灯泡而已,带了也就带了。 问题是帮陈拿到这份合约的菲林少女……这可太难办了。 实话实说,对于合约的价值林露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有数,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没有多么深入,知道的事情大多也是围绕着卡兹戴尔和龙门这边,不好评估具体价值,只能得出一个‘很多’的模糊结论,究竟有多少就没法准确判断了。 那么,要怎么补偿人家? 跟人家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不是开玩笑吗。 他的人情在卡兹戴尔和龙门倒是挺好用,可出了这两片地方……别人认识你是谁啊。 所以说,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 ‘待会再收拾你!’ 瞪了满脸忐忑表情的小龙人一眼,林露扯了扯嘴角,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更和蔼一些,微笑着问道:“碧翠克斯,是吧?” “啊?啊!是,我是碧翠克斯·诗怀雅,亚当斯·诗怀雅是我的祖父,您就是陈的老师?抱歉,陈没有说过您的名字,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回过神来,诗怀雅脸上挂起公式化的微笑,很有礼貌的询问。 无论她怎么想,对于强者最基本的尊敬还是要有的,她可不能在外面丢了太古集团的面子。 “叫我林露就好。” 林露随意的摆摆手,他并不在意称呼的问题,而是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能够被特意的提出的……亚当斯·诗怀雅,这个小姑娘的祖父应该是个大人物,很有知名度的那种,就凭能够拿自由贸易合约送人这点就足以证明其实力,说不定是个不逊色于魏彦吾的大财阀。 这么一来,好像更难办了啊? 用钱之类的东西去补偿,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财力,就算是让远在卡兹戴尔的特雷西斯出钱,人家也不缺钱。 人情这东西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单纯用钱去弥补未免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 可是别的……他这边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大赐福里收藏的物品肯定不行,垃圾货色人家看不上,稍好一些的又都挺危险的,不适合拿来还人情。 法术?祷告?战技? 那玩意就算他想给也没有办法,而且可以轻松传授的低端货价值也未必对等。 那么……寿命怎么样? 黄金树的力量凝结成露滴,其中就蕴藏着能够延长生命的力量。 大多数菲林都不是长生种,能够做到这小姑娘祖父那个位置的,多半年纪都已经很大了,对于他们来说,钱不在重要,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才重要,生命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以寿命最为交换的话,应该是可以抵的上那份合约的价值吧? 而且黄金树露滴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黄金树生命力的实体化,只要能量足够,要多少就有多少,用来交换完全不亏。 “这样,碧翠克斯小姐,这份合约确实是我现在急需的,你和小陈的关系有多亲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既然牵扯到我,我自然不会白拿你们的东西。” 实际上并不急需,但是合约都摆在眼前了,不这么说还有什么办法呢? 决定了要用什么东西交换,林露也懒得说些绕弯子的话,索性直接开门见山,抬起手指轻轻一点,灿金色的叶片随之飘落,打着旋聚拢到一起,融化成流动的金液,最终固化成一颗拇指大小的半透明圆球,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隐约能够看到内部流动的流体物质。 黄金树露滴·提纯固化版。 只有一颗大枣的大小,但是其内部蕴藏的生命力远远不是魏彦吾获得那种只能用来吊命或者治疗伤势的露滴能够相比的,它所具备的生命力,甚至足以令寿命将近之人再次延续生命,具体效果还有待考证,毕竟强者与弱者维持生存所需要消耗的生命力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如果是普通菲林的话,保守估计延续二十年寿命应该没有问题。 其实如果拿出去对比的话,在某些钱已经成为数字的上层群体眼中,现在应该是贸易合约的价值不够和这颗露滴对等了。 能够延续生命的东西,放在整个世界都堪称是无价之宝,别说区区一份一年份的贸易合约,就算再翻上几倍都会有人抢着要。 林露大约也能猜到几分,但是并不在乎。 毕竟价值这玩意是相对的,就像那些人不在乎的龙门币,他确实还挺需要,而他们所渴求的生命,对于能够实现永恒的黄金树而言不值一提。 噼啪~ 空气里绽开细微的法术波动,在结晶魔法的作用下,淡蓝色的晶体凭空凝聚,交叠穿插,搭建出外形不怎么规整的椭圆开口容器,将悬浮在半空的露滴包裹在内。 啪~ 结晶构成的容器落在石桌上,被推到了诗怀雅的面前,不算规整的外壳在黄金树与太阳的双重照耀下反射出绚丽的色彩。 “亚当斯先生的帮助我们铭记于心,这里有一份小礼物,算是这份合约的回礼。” “我代表祖父感谢您的礼物。” 诗怀雅谨慎的点点头,双手捧起有点硌手的晶体容器,暗自猜测这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从那颗金色小树上面落下来的叶片凝聚的……应该是某种法术的效果? 感觉暖暖的,有点舒服…… 是装饰品?还是法术道具? 看上去挺漂亮的,还会发光,也许可以放在床头当个小夜灯? 老实说,猜测归猜测,诗怀雅也没太把这东西当回事,毕竟无论怎么看这玩意就是这位林先生随手搞出来的。 ‘看来这孩子不知道她拿着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啊。’ 见诗怀雅连问都没有问,林露心里暗笑,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免得这孩子不当回事,白瞎了好东西。 “这是一颗黄金树露滴,你可能不清楚这个名字代表什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它的作用。” 说到这里,林露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它可以提供庞大的生命力,只要吃下去,就可以为普通菲林族提供至少二十年份的生命力,也就是,续命二十年。” “原来是这——” 小老虎老老实实的听着,下意识的想说几句场面话,然后才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睁大,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等等?什么东西?! 可以让普通菲林族额外获得二十年生命? 这这这这……这简直他娘的赚翻了啊! 能够续命的宝物,放眼整个世界都是不多的,即便是太古集团也没有获得过,延续生命的方法或者物品,基本都掌握在那些传承悠久的大势力手中,流通在市场上的货币根本无法匹配它的价值,也没有人会把它们拿出来交易。 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拿着什么之后,小老虎第一时间就把晶体容器抱进了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脸颊鼓动,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林先生,它的副作用是什么?” “副作用?” 这个问题让林露都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补充二十年生命力的小玩意而已,还有副作用? 这是瞧谁不起啊。 别说十年了,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获得永恒的生命,在生命这方面,黄金树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它没有副作用。” “嘶~没有副作用?!” 这回诗怀雅是真的激动坏了,她并不觉得林露是在骗她,那种拙劣的谎言一戳即破,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副作用,还能让人续命二十年的宝物! 这这这……要是让别的大公司、大财团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抢破头的好吗? 长生种终归是少数的,对于普通的短寿种而言,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二十年,已经是他们生命中的五分之一! 那些贪图权势的老家伙们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想要把它拿到手,与这份黄金树露滴相比,一份为期一年的自由贸易合约根本屁都不是! 如果有可能,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东西们甚至会愿意拿完整的陆行舰去换,甚至效果再好一点的话,成品的小型移动城市都不是不可能! 价值连城,是真的简直连城,不是说说而已。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陈这家伙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她的老师会拿这种无价之宝来交换区区一份贸易合约,那别说是一份了,就算是一百份都没有问题啊! 怀抱着足以让无数人眼红的宝物,诗怀雅甚至还想再问问这位林先生,您还想要其他的合约吗? 移动城市的建材算什么! 要是能够拿到更多的黄金树露滴,她们太古集团连移动城市都能拿出来卖! 等下把东西告诉祖父,她都能猜的到祖父会是什么反应了。 这次她诗怀雅,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失去的零花钱什么的全都会加回来,翻倍的加回来! 但是…… 余光瞥见像根木头一样杵着的陈,诗怀雅顿时感觉即将回归的零花钱索然无味。 钱有什么用,能买到延续生命的宝物吗? 这年头出来混果然还是要有背景,人家这是什么神仙老师啊,续命的宝贝说给就给,她真的,好酸啊! 这一刻,诗怀雅面目扭曲,羡慕使她质壁分离。 “噫~” 陈被诗怀雅极具攻击性的视线看的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迟疑道:“老师,这是否……” “无妨,只是个小东西罢了。” 林露不在意的摆摆手,心里盘算着等下要怎么狠狠地惩罚自家办事不考虑后果的倒霉孩子,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陈直接闭嘴,整个人差点缩成一团,她恍然大悟似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可能、也许、大概、应该是闯祸了…… “黄金树露滴的真实性你可以去找魏彦吾确认,他是知道的,另外,替我向你的祖父问好,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有魏叔背书?那直接就是稳了啊! 等等,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位大佬好像对她们太古集团印象不错,后面还有合作的机会?! 诗怀雅的尾巴绷的笔直,忙不迭的点头。 “我,我一定向祖父转达您的问候,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请务必联系我!” “嗯,会的,你先把东西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和小陈说一下。” 注意到林露的目光已经完全放到瑟瑟发抖的陈身上,诗怀雅马上就懂了,非常识相的点点头,抬腿就走。 如果不出意外,陈应该马上就要出意外了,那种限制级节目不是现在的她能看的。 “老师,我去送——” 陈眼珠一转,就要跟上去趁机开溜,但是她刚刚抬腿,就感觉头顶的龙角被人攥住,歪着脑袋被拽回了桌子前面。 “小陈啊~” 林露笑的非常和蔼,但是这副笑脸落在陈的眼里简直比魔鬼的微笑还要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为师觉得,是时候教导你一些东西了。” 第十五章 一颗露滴的价值 “行啊你,长本事了啊?让你去你就真敢去,你怎么不上天呢?” 林露手里抓着龙角,另一只手扯着陈的脸颊,恶狠狠的训斥。 他是真没想到陈居然有这种本事,差点被她搞个措手不及。 按理说平时挺聪明一人,怎么那么轴呢? 说什么就信什么,还真让她给办成了。 得亏他当时说的是找个购买渠道,不是把材料拉回来,不然看这样子她还真有可能弄一批材料,那时候赔一颗浓缩滴露可就不够了。 而且她交的朋友也是真的够意思,这么大的事什么报酬都没要就给干了? 这哪怕是朋友啊,说亲妈都不为过,甚至亲妈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未免有点离谱了。 “呜呜呜~劳失窝错惹……” “惹?你还敢说惹?” 狠狠地在她脸上捏了几下,林露松开握着龙角的手,没好气道:“坐下!” “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也没想到她真的去干了……” 陈揉着脸坐下,感觉有点委屈。 虽然这事确实是她的错,可也不能全怪她吧? 谁能想到诗怀雅那么舍得,军用物资的贸易合约说给就给,搞得她自己都感觉这个人情欠大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很难抬得起头来。 好嘛,没想到实心眼的还不止一个。 莫非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丫头这脑子实诚的都跟石头一样,一个敢说一个敢干,属实是互补了。 行吧,人生在世,能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一大幸事。 反正现在合约拿到手了,东西也送去出了,再说那么多也没有用。 林露也是没啥办法,那还能咋办,总不能吊起来打一顿吧? “我可跟你说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办事多动脑子,” 打吧,下不去手,骂,也骂不出口,也只能不疼不痒的说上两句,没什么卵用。 无奈之下,林露只能赶紧把陈打发走回去上班,省的杵在这里碍眼。 一想到自己和老婆们的美好音乐节旅行还要跟着个电灯泡,他就感觉一阵肝疼。 “不行,我得找特雷西斯说说这事!” 退一步越想越气,拿起桌子上的合约,林露启动黄金树传送,准备直接找特雷西斯说道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钱也不该他来出吧? 找魏彦吾就算了,这事跟他不沾边,但是特雷西斯是肯定没跑的。 想要从他这里白嫖?门也没有! 谁要的合约谁付账,送出的一颗浓缩的黄金树露滴,怎么也得翻个几倍收回来才行,要是实在经济吃紧,那他不是还有妹妹吗? 兄债妹偿,给不起钱,就让特蕾西娅肉偿好了,他是不介意的。 嗯,真的不介意。 ------------------------------------- 从院子里出来,诗怀雅就迫不及待的摸出手机,准备让司机过来接她。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只是她现在抱着的这个东西实在是事关重大,有钱都买不到,而且考虑到祖父亚当斯年事已高,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正好是能用的到的,她就更不敢有一点点冒险。 虽然没有人知道她拿着什么,可是世事无常,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只要把东西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交给祖父,老爷子再续命二十年,诗怀雅家族在太古集团内部的绝对话语权依然不可撼动! 与这件东西的重要性相比,什么零花钱被禁,银行卡被冻结,家族产业不再对她提供额外服务……那都是玩笑而已。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从龙门的主人那里打探一下具体消息,确认黄金树露滴的真实性。 …… “黄金树露滴,能够续命二十年?” 放下电话,魏彦吾下意识的掏出烟斗想要点上,然后被坐在对面的文月瞪了一眼,又讪讪放下,陷入沉思。 既然是从林露手里流出来的,那么效果就不用怀疑,他虽然没拿到过实物,可是效果差上很多的普通露滴还是搞了不少的,那种露滴内部蕴藏的、能够令白骨生肌的磅礴生命力如果有方法进一步提纯压缩,增加寿命确实不是问题。 毕竟,衰老主要就体现在身体机能的下滑上面,要是有办法强行为老迈的身体注入活力,让其重返年轻,就等于是在续命。 可是,既然有这种好东西,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听说过呢? 是关系不够紧密? 应该不是,都能拿出来为区区一份贸易合约买单,就证明在林露眼里那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宝物,至少不会是不可再生、无法替代的。 这样的话,以龙门和黄金树的盟友身份,还有陈这层关系在,无论怎么想他这个龙门总督都是够资格接触的。 那就是之前没有,最近才有的? 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毕竟是一个刚刚复苏的古老组织,突然解锁一些珍贵宝物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可惜,被亚当斯那个老家伙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里,魏彦吾嘴角略微抽动,感觉有点心痛。 能够续命二十年的宝物,就算是他也会眼热啊! 难道在晖洁眼里,他这个舅舅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信任? 既然有这样的需求,那直接过来找他不行吗?还是觉得他没有那个能力,办不到? 要是知道有这种宝物当做报酬,那别说是一份贸易合约,他直接停掉两个新城区的建设把材料送过去都不在话下! 那孩子,怎么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呢? 想着想着,想起陈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听他的话,魏彦吾眯起眼睛,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看的文月一阵皱眉,不知道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又怎么了?” “没怎么,唉……” 魏彦吾叹了口气,莫明有些萧瑟的感觉。 “孩子大了,不好管啊……” ------------------------------------- “快,快接通爷爷的城际通讯,最大功率,现在,立刻去做!” 回到自己的小别墅,诗怀雅稍微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找来管家,安排城际通讯。 由于移动城市位置不固定的特性,再加上荒野上设置基站很难维护,手机那种东西只在同一座城市里才能有用,网络倒是勉强可以用,但是并不安全,还有一定的延时性。 考虑到黄金树露滴事关重大,还是使用大功率的城际通讯设备才保险。 虽然那种东西每次使用都会烧掉一大笔钱,不过用来传递重要消息的话还是很值得的。 “小姐,老爷说过不允许您……” 管家有些迟疑,在老爷和小姐之间,肯定还是老爷的命令优先级更高。 “快去办,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放心,我会和爷爷解释清楚的。” 诗怀雅两眼一瞪,脸色严肃起来。 “这次事关重大,必须要爷爷亲自做决定才行,不能耽误。” “那,请您稍等,我马上安排。” 小姐说的这么重要,管家当下也不敢继续阻拦,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因此延误的话她可付不起那个责任,黑锅太沉,实在是背不动。 …… “碧翠克斯?你不是才回去龙门吗?又动用城际通讯联系,你自己答应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菲林老人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本来严肃的表情在看到诗怀雅的瞬间就完全化开,笑眯眯的开口。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只是调侃而已,那种宠溺的感觉都快要从屏幕里面溢出来了。 “你们,都出去,离得远一些,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边。” 诗怀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让管家和负责设备的技术人员都出去,然后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认房间内外都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松懈下来,小心翼翼的从贴着胸口的、衣服最里层的口袋取出装着黄金树露滴的结晶容器,双手捧着凑到了摄像头面前。 “爷爷,这次用城际通讯联系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请您马上找一些绝对能信得过的人把它送回维多利亚。” “哦?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看中?” 发现诗怀雅确实是要说正经事的样子,亚当斯也正色起来,坐直了身体,仔细打量了一番被举到摄像头面前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您还记得两天前我找你求来的那份合约吗?” “我又没有老糊涂。” 亚当斯呵呵笑着,调侃道:“可惜陈家那个小丫头不是男人,什么时候你能找一个让你那么上心的男人带回家给爷爷看看就好了。” “爷爷!我在说正经事呢!” 诗怀雅凶巴巴的跺了跺脚,红色涨红,像是要咬人一样。 “好好好,正经事正经事,这到底什么东西?” “今天我见到了陈的老师,那份合约其实是他提出来为难陈的条件,我们真的把东西送过去之后,他就给了我这个作为回礼。” 说到这里,诗怀雅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已经找魏叔验证过了,它叫‘黄金树露滴’,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延续二十年的寿命!” “什么?!” 饶是以亚当斯的城府,骤然听到堪称爆炸性的消息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诗怀雅重复一遍之后才回过神来,笑眯眯的眼睛陡然睁开,锐利的目光隔着屏幕锁定到了那颗被包裹在结晶里面的金色球体上面。 “你,确定吗?” “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骗您?” 捧着黄金树露滴,诗怀雅郑重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我有找魏叔确认过的,完全可以肯定效果的真实性。” “嘶……” 装饰豪华的书房里面,亚当斯激动的站起身来,感受着自己日渐老迈的身体,有种仿佛在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那可是可以延续寿命的宝物,而且还是整整二十年! 短寿种的一生有几个二十年? 这件东西若是传出风声,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些和他一样步入暮年的老家伙们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抢夺! 对于某些人来说,它的价值甚至足以媲美一座小型移动城市! 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做到许多事了。 可就是这样价值连城的宝物,他的孙女用一份为期一年的贸易合约就给换到手了? 跟这种等级的宝物比起来,那份合约屁都不是! 他可是知道的,自己那些‘老朋友’们每年都会消耗堪称天文数字的资金注入到各种实验室里,就为了能够让自己活的更久一些。 要是让他们知道,别说一年的贸易合约,就算让他们直接拿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代价去换那些人都会喜不自胜的同意下来。 二十年啊……真的足够让一些生命走到尽头的人陷入疯狂。 他们根本不缺钱,更不会吝啬于用钱交换生命。 而现在,那些人苦求而不得的宝物,就,就这么轻易的到手了? 亚当斯紧盯着屏幕上晶体,那颗金黄的圆球散发着微弱光芒,一张一缩,仿佛连他的心脏都开始跟着一起跳动。 如果有可能,谁又不想多活二十年呢? “干的好……碧翠克斯,你做的很好,我马上安排人手,到时候把你和它一起接回来……不不不,你暂时不要离开龙门,那位……陈家丫头的老师?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长久以来的养成的心性终归是起了作用,尽管心脏跳的很厉害,亚当斯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转而开始询问更多的细节。 “有,他说会记住我们这次的帮助,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并且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好!好!合作,当然要合作!” 听到这个消息,亚当斯当即大笑起来,很是高兴。 比起一件死物,当然是能够随意拿出这种宝物充当报酬的强者更有价值。 毕竟,能拿出一件,就可能还有更多,没有人会拒绝和这样的强者扯上关系。 更多的合作?完全可以! 他们太古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并且业务范围涵盖方方面面,无论什么样的合作都能接的下! 同时,他也改了注意,面对这样的人物,碧翠克斯的是不够资格的,必须他亲自出马才能表现出太古集团的诚意! “碧翠克斯,你就待在龙门,待在自己家里,不要走动,我马上安排前往龙门,邀请那位先生共进晚餐!” 第十六章 狼与真狼 “德克萨斯小姐,已经抵达您指定的位置,黑钢国际,如需雇佣、安保、货物运输等业务,可以随时联系黑钢国际驻本城办事处,祝您在叙拉古旅途愉快。” “嗯,嗯,好,下次一定。” 德克萨斯敷衍的点点头,看着黑钢国际的车辆启动,远去,不由得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 那是她放钱包的口袋,可惜现在钱包里除了身份证明之外空空如也。 作为国际知名的安保公司,黑钢国际的专业素质的确过硬,一路畅通无阻,遭遇的小型战斗也被他们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几乎没有耽搁多少时间,比某些不专业的小公司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但是,与这份专业相匹配的是他们收取的高昂费用,对于工薪阶层而言实在难以承受。 为了支付这次车费,她不得不从老板那里预支了未来几个月的薪水,再次雇佣,肯定是雇佣不起的。 事实上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之后用腿走回龙门的打算——前提是她还能活着回去。 叙拉古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尤其是对于她这种人而言。 黑市悬赏的确已经撤销,但是仇恨可不会跟着悬赏一起消失,保不准走到哪里就会被以前的‘老朋友’给认出来,那种情况真的发生的话,谁也不敢说能够全身而退。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来了。 嘴里说着放下,心里也的确那么想,但过去的经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放下? 流转在黑市的一个个日夜,共同对敌的一次次任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那段回忆褪色,她必须得承认,拉普兰德仍旧在她心里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是绝对做不到的。 所以她来了,哪怕这次回到叙拉古有可能让她过去的努力全都作废。 戴好口罩,拉上兜帽,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外貌特征,德克萨斯深深吸气,重新踏上了这片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美好回忆的土地。 涌入鼻腔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味道,可能有,可能没有,但她就是闻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淡淡血腥味。 与繁华的龙门相比,叙拉古的城市街道要安静的多,来来往往的人群很是稀疏,也没有人在街上互相说笑。 道路两旁的街道都开着门,偶尔可以透过玻璃活着门帘看到内部的景象——店铺的主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直愣愣的盯着门口,德克萨斯知道,他们放在柜台下的手里多半都握着武器,或者准备握住武器。 叙拉古,就是这样的地方,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在卢切斯家族的地盘上,这一点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崇尚武力,只喜欢用拳头和刀剑说话,能者上,弱者下,谁强谁就是道理。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人敢轻易放松警惕,即便是有规矩束缚的白天也是如此。 毕竟,叙拉古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违背规矩的人可能在过些时候被清理掉,那也是之后的事情,如果没有足够的警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赔上自己的小命,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如此压抑的氛围,怎么还能要求他们面带微笑呢? 见识过龙门的自由、开放和繁华之后,德克萨斯只觉得这座城市的畸形的可怕,所有人都互相警惕,将彼此视为潜在的仇敌。 野蛮、暴力、落后,蒙昧无知,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 所以她才不想留在这里,拼尽全力的想要跑出去,结果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这次找到拉普兰德,一定要把她弄出叙拉古。’ 明明行走在闹市,感觉上却像是走在地下黑市,仿佛连阳光都冷了几分,心里思索着未来的计划,德克萨斯摸摸风衣的胸口,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个位置放着一片叶子,据说能够再关键时刻救她一命。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验证效果如何。 ------------------------------------- “你说的狼到底是什么?” 酒吧二楼,办公室,W占据了办公桌后面的主位,也是整个房间里最宽大舒适的椅子,用手指捅着女孩的腰,好奇的询问。 身材娇小的猎狼人少女此时被扒掉了鲜红的外衣摆在桌面上,手脚都被捆住,只留下贴身的毛衫和不知名材质的紧身裤,显得更小了些。 在她旁边,飞刀、匕首、刀片、短针之类的零碎武器密密麻麻摆满了小半个桌面。 从表面上看的话,实在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装进衣服里还能灵活战斗而没有伤到自己的。 “狼,就是狼,红,要切掉。” 即便是被绑在桌子上,少女的情绪依然十分稳定,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和害怕,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除了猎物之外别无他物。 她偏着脑袋,视线牢牢锁定在达西米的身上,看的达西米感觉身上有点发冷。 他是真的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过这个家伙。 说他是狼,然后就扑过来要切掉他,这理由简直莫名其妙,在鲁珀遍地走的叙拉古,谁还不是个狼了? 别的不说,‘白狼杀手’不是就在那待着呢? 无论是知名度还是赏金金额那家伙都比他多多了好吧,怎么就专门盯着他不放,看都不看一眼拉普兰德? “你叫红?” W眼珠一转,感觉自己有所收获,继续问道:“如果你说的狼是指鲁珀,那边那两个难道都是你的目标?” “他,是狼,红,切掉。” “得,这没法问了。” 又问了好几次,红仍然紧盯着达西米不放,眼睛都不眨一下,W只能无奈的放弃想问出点什么的心思。 这家伙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把达西米切掉,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回答,简直就像个被洗脑到无可救药的工具,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只知道执行任务。 就算是一向被蔑称为‘工具’的萨卡兹人都不会这样,这样的表现,比死士还要死士,她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命! 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目标,W是真的没辙了,比起审问,她更擅长直接一步到位的解决问题。 “那什么,我能不能去个厕所?” 拉普兰德在旁边看了半天,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和两个明显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子待在一间屋子里让她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跑的远远的。 “拉普兰德小姐,我应该没有怠慢你,为什么你总是想要从这里逃走?” W没说话,达西米先忍不住了。 他自问这些天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还出手干掉了好几批杀手,就连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到头来搞得他这个保护者反而成了大恶人一样的角色?这是什么道理? “我没想跑,就是上个厕所,真的是上厕所。” 拉普兰德极力辩解,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再怎么说达西米也是救过她的,还提供了价值不菲的药品,好生招待了好几天,她这总是想着跑路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请便。” W摆摆手,制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达西米,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并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还没等拉普兰德迈步,后面的话就在耳边幽幽响起。 “但是,我可不保证你出了这个房间,会不会被某些小玩意伤到,这里可是叙拉古,地板砖会爆炸什么的,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合理个鬼啊! 拉普兰德心里疯狂咆哮,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没听到。 从战斗的表现来看,这个玩炸弹的女人实力应该挺强的,她未必能打的过,当然打不打的过不是重点,关键是她不能动手。 她是个杀手没错,但不是蛮不讲理的疯子,对恩人出手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做的,这女人和达西米关系匪浅,那么她就不能出手。 “其实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跑呢?不过那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反正我接到的任务是保住你们两个,为了避免任务失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W躺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开口,两颗手榴弹在她的掌心来回转动,看的拉普兰德眼皮直跳,更加确信这家伙是个比达西米还要不正常的疯子。 正常人谁会把炸弹拿在手里玩啊! 对于拉普兰德心里在想什么,W并不在意,也懒得去猜,反正林露的意思是保护这两个家伙,她要负责的也只有这件事,至于任务目标的想法,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 当然,她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找地方种下黄金树,只是这件事比较麻烦,在叙拉古这种地方要找一个算得上安全的地方可不容易,她自问也没有视本地帮派如无物的本事。 能够统治一座城市的黑帮家族有多大能量,W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她只是看上去疯了一点,又不傻。 所以,种植黄金树的事还要再等等,等她完全摸清楚这里的状况之后再说。 ‘这间酒吧肯定是不行的,要种树的话,最好有个大点的地方,或许应该先去找个大点的院子?’ 这么想着,W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至少思路上没有问题,那么就只剩下…… “嗯?” 佣兵少女豁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她好像感应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的气息? “狼的味道……” 一直盯着达西米不放的红也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小巧的鼻子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德克萨斯!这种感觉……不会错的,是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表现的更为兴奋,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掌按在剑柄上,激动的略微颤抖。 要不是有这两个家伙在,她现在就想冲出去。 那个感觉,百分之一千是德克萨斯! -------------------------------------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德克萨斯的末裔,我听说你离开了叙拉古,看来黑市的情报也不是全都准确。” 步行街上,德克萨斯双手插在衣兜里,表现的和周围的行人一样,低着脑袋往前走,但是从背后传来的轻声低语让她停下了脚步。 略微侧身,站在后方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红发鲁珀男人,他的嘴部佩戴者类似防毒面具的装置,看起来有些另类,其中一个眼球呈现出灰白的色彩,狰狞的刀疤从额头划下,掠过那只灰白的眼睛,一直延伸到装置下面。 “诺曼·卢切斯。” 德克萨斯微微皱眉,念出了这人的名字,挪动脚步,警惕的转过身,抽出了源石剑柄,但并没有直接激活。 “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闲聊似的的询问,实则衣服下的身体完全紧绷起来,蓄势待发。 这家伙……可是个危险人物。 “不要小看狼的嗅觉啊。” 诺曼耸耸肩,随意的回答,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似乎就是在街头偶然遇见老朋友,想要聊上几句。 但是德克萨斯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了,默默的注视着这个男人,一言不发。 “我真的没打算做什么,柳德米拉还在等我回去——哦,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兴趣了。” 男人平静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视线集中在德克萨斯的风衣胸口,压低身体,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一瞬间,他仿佛从人变成了看准猎物的狼,眼中满是贪婪和嗜血的意味。 危险! 德克萨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身体已然先一步行动起来,赤红色的源石剑刃刹那间弹开,横在身前。 当! 包裹着血色能量的手爪与源石剑刃碰撞在一起,竟是不相上下。 “咕噜~” 一击不成,诺曼迅速后退,壮硕的身体压低到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四肢着地,宛如一匹真正的狼,一头人形的野兽。 他紧盯着德克萨斯的胸口,喉咙里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完好的独眼中血色滋生,将整只眼睛渲染成一片赤红。 “在吃正餐之前,先来一份甜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十七章 街头乱战 “诺曼,现在可是白天,即便你在卢切斯家地位不低,公然破坏规矩也不会好过吧?” 剑柄紧握在手中,割裂空气的赤色剑刃愈发浓郁,如同凝为实体一般。 德克萨斯后退几步,与突然出手的诺曼拉开距离,视线扫过周围惊慌逃窜的人群,试图让这家伙停手。 她来这里是要救人的,不是来打架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战斗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打赢了,不但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会惹来卢切斯家族的追杀,还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到时候哪还有功夫再去找拉普兰德? 别说找拉普兰德,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活着从城里逃出去。 打输了更不用说,直接万事皆休。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是真的不想和这个家伙在这里战斗。 可惜,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相对于她,诺曼显然并没有那么多顾忌,闻言微微摇头,胸腹一缩一放,大片血色烟雾从他的面罩两侧喷涌而出,迅速蔓延开来。 唰! 血光乍现! 双手完全被血色能量包裹成利爪模样的诺曼四肢着地,身体在血雾笼罩下变得若隐若现,忽的如同瞬移一样凭空消失,闪现在德克萨斯身后,手爪划破空气呼啸而下。 嗤~ 布帛撕裂,靠着尚未退化的战斗本能和敏锐的直觉,德克萨斯及时转身格挡,但还是被抓破了衣袖,小臂上浮现出浅浅的血痕。 诺曼有两只爪子,速度又快,面对这种敌人,她本该也用双剑应对的。 但是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了一把剑,另一把在林露手里,被当做报酬送了出去,想用也没的用。 二对一,直接就矮了一头。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抽身后退,德克萨斯抬起剑刃,眼中映出一片橙红。 “剑雨!” 嗡嗡嗡! 空气中泛起层层涟漪,数十把剑刃幻影凭空凝聚,瞬间坠落,无形的束缚从上方压下,带着震慑心神的力量爆发开来,席卷四方。 剑雨落下,诺曼的身影骤然顿住,浮动的血雾微微颤动,整个人定格在了原地。 趁此机会,德克萨斯欺身而上,一剑斩向诺曼的咽喉。 这招算是她的独门绝技,召唤出法术凝聚出的实体化剑刃,配合同步爆发的精神冲击足以令敌人陷入短暂的眩晕之中,至今从未失手。 不过,人和人的精神强度是不一样的,面对诺曼这样的敌人,剑雨的效果能够维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因此她也来不及再使用其他招式,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砍过去。 即使是这样,还是慢了一步。 浮动的血雾骤然爆发,将从天而降的剑刃全都掀飞出去,德克萨斯的光剑刚刚行至眼前,诺曼便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抬起手臂挡在身前。 刺啦! 橙红的锋刃撕开衣物,切开皮肉,却没能再进一步。 “只是这样的话,可不够啊。” 诺曼随手甩开流到手肘的血水,小臂上狭长的伤口在德克萨斯的注视下迅速合拢,短短几个呼吸便已经完全愈合。 他活动着爪子,被面罩遮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从语气可以听的出来,大概是在笑。 ‘麻烦了。’ 德克萨斯心中一惊,就要再用一次剑雨。 杀手的惯用作战风格就注定了她们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长时间的拉锯战之中,理所当然的,以快速作战为目的开发出的源石技艺必然不可能是耗时长、消耗大且不能短时间内连续使用的鸡肋能力。 如果有必要,她的剑雨甚至可以实现几分钟内连续使用十次以上,再加上剑雨附带的眩晕属性,说不定有机会拉开距离。 继续打下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本来和诺曼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打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更别说对方还展现出了非人的自愈能力,德克萨斯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和这种怪物比拼消耗能力,硬拖的话肯定是她这边吃亏。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用源石技艺拖延诺曼的脚步,她趁机逃走,现在她的体力消耗不大,机会也更多。 再拖延下去,等到体力不支的再想逃走都不可能了。 但是,她刚刚抬起剑柄,诺曼就好像洞悉了她的想法,壮硕的身体发挥出了不可思议的速度,化作一道残影瞬间跨越几米的距离紧贴过来,密密麻麻的血色流光环绕在他的身边,呼啸的风声仿佛要把一切都卷入、切碎。 他的招式并不算复杂,甚至可以说相当简陋,进攻路线直来直去,颇有点横冲直撞的意思。 可是,这样的攻击正是德克萨斯最不擅长应对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以力量见长,先天条件就决定了她的风格偏向灵活,对于诺曼的攻击只能采取躲避策略。 然而,一步退,步步退。 诺曼的力量很大,速度更快,缠绕着血色的双爪配合环绕身边的法术利刃,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暴风雨,将德克萨斯卷入其中,打的她只有招架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情况下,德克萨斯只能勉强支撑,根本没有使用源石技艺的机会,更别说趁机逃离。 感受着体力一点点消耗,少女的眼神有些晦暗。 她很清楚,这样下去是撑不住多久的,稍有松懈,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连逃离也成了奢望。 嗡~ 突然,胸口传来微弱的热感,似乎隐隐有金色的光泽从脖颈的缝隙中透射出来,莫名的,德克萨斯感觉身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挥剑的速度陡然加快,挡住了险些划破衣服的爪尖。 那是—— 眼睛略微睁大,温热的感觉在体内流转,狼狈的黑狼马上想起自己的胸口放着什么。 林露说,那片叶子可以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命,难道就是这种用法? 力量在升腾,璀璨的金色一点点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涌入身体中的蓬勃活力,如果把她的身体比作一台生锈的机器,那这份力量就是倒入其中的润滑油,前所未有的充盈感油然而生,不单是挥剑的力量与速度都得到显著提升,就连大脑都变得清晰许多,那落入眼中的、高速挥来的血爪也随之放慢。 感觉……能行! 紧要关头,德克萨斯也顾不得细想,手中赤红如血的剑刃延伸出一线金芒,擦着血爪的边缘滑过,破开夹杂着法术利刃的血雾,径直没入诺曼的肩膀之中。 嗤! 鲜血飞溅,剑刃入骨三分! 诺曼强忍着肩膀的剧痛,握爪成拳,怒目圆瞪,一拳锤在德克萨斯的左肩上,将她打的倒飞出去。 这一招,两败俱伤! 即便是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肩膀骨头被削断仍然算得上很严重的伤势,毕竟骨头可没法像血肉一样快速再生出来。 冷汗顺着脸颊滴落,诺曼的左臂无力的耷拉下来,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猎物,更多的血雾随着他的呼吸蔓延开来,将周围大片区域连同他的身体一同遮蔽。 另一边,德克萨斯轻巧的落在地上,歪头看向被拳头命中的肩膀,衣服已经炸开,白皙的皮肤印上了大片淤青,一小块区域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但是,与之前受伤的情况不同,这一次肩膀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甚至比诺曼的自愈还要快! 思索间,血雾朝着这边笼罩而来,德克萨斯连忙收敛杂念,抬起剑柄,漫天剑雨再次坠下,脚下发力,毫不犹豫的转身逃离。 现在这个状态,她说不定真的能打的过,但是那又能怎么样? 这场战斗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既然这家伙敢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出手,必定有所倚仗,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卢切斯家族的支援赶过来。 德克萨斯始终记着自己回来叙拉古的目的,更清楚这座城市是谁的地盘,逞一时之勇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总之,趁着现在形势大好,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留下她!” 血雾中想起诺曼的咆哮,德克萨斯心中一凛,危机感油然而生,奔跑的身体戛然而止,强行改变方向,就地一滚,滚到路边的垃圾桶后面。 下一秒,数十支弩箭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钉入地面,带起一片火花。 这样下去,会死! 浓稠的血雾紧追不舍,暗处潜伏着为数众多的弩手虎视眈眈,德克萨斯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哪怕有高速愈合的能力傍身,她也没可能独自对抗诺曼和暗处弩手的前后夹击。 难道,要到此为止了吗? 容不得她细想,密密麻麻的弩箭已经再次追了过来,血雾如同潮水般蔓延到近前,德克萨斯牙关紧咬,挥剑横扫,剑雨坠落,挡住飞来的弩箭,却没能顾住后背,势大力沉的血爪从浓雾中探出,瞬间撕开血肉,留下四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噗通! 狼狈的黑狼只觉得一股巨力灌入体内,整个人直接被打飞出去,砸到地上滚了几个圈,眼前隐约有些重影,深入骨髓的剧痛险些让她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德克萨斯!” 大脑一阵嗡鸣,德克萨斯喘着粗气,努力支撑起身体,神情有些恍惚。 她怎么……好像听见了拉普兰德声音? 叮叮当当! 白影闪过,射向这边的弩箭被分化出残影的银白剑刃全部斩落。 发丝飘扬,半透明的狼影咆哮着冲向路边的建筑,坚固的水泥墙面轰然炸裂,断肢与碎石混在一起滚落一地。 轰! 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强劲的冲击波将大片血雾吹散,更多的建筑在爆炸中直接倒塌,飞扬的尘烟之中,双臂缠绕着火焰的佣兵少女与身材壮硕的独眼男人对撞在一起,僵持在原地。 “挺能干的嘛。” W怪笑着一脚踢在诺曼的腹部,抽身后退,眯起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两颗红光闪烁的炸弹在她后退的同时被投掷出去,在空中灵活转向,自动贴上目标。 啪! 随着少女清脆的响指,火光爆发,将诺曼直接吞了进去。 “我们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紧盯着爆炸的烟尘,W挥手再次甩出几个拳头大小的手雷,一团燃烧的火球在她的掌心凭空凝结,掷向爆炸中心。 火焰祷告·投火! 霎时间,街道上飞沙走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震的空气都荡开肉眼可见的波纹,火光散去,平整的地面已经被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全身焦黑的人形物体半跪在地面上,身躯颤抖,身上满是鲜红的裂缝。 “我X,这都没死?” 看到那个焦黑的人形,W是真的惊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硬的人,脸接了两个源石炸弹外加七个手雷还能喘气的? 而且,他的伤口居然还在愈合? 这什么怪物? “够了!” 被炸的焦黑的表皮结痂、脱落,伤口愈合,人影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仅剩的一只独眼睁开,露出野兽般的竖瞳,倒是身上的衣服质量极好,吃了那么多炸弹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模样,勉强还能挂在身上。 原本戴在脸上的面具已经不见踪影,诺曼的胸口剧烈起伏,竖瞳牢牢锁定住不远处佣兵打扮的少女,脸上的皮肉像是融化一样变形扭曲,头颅拉长变化,密密麻麻的毛发从皮肤下钻出,眨眼间,本来属于人类的头颅就变成了一颗长着灰白色毛发的狼头。 与此同时,他的脊背也略微弯下,壮硕的身体鼓胀起来,整个人都打了好几圈,炸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直接被撑裂,露出下面的快速生长的毛发。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头有着类人躯体的巨狼就出现在了街道上,张开血盆大口,狂暴咆哮。 “嗷!!!” “你叫NM呢!” 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还会给他个变身之后露脸的机会,W可不管这个,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偷袭不偷袭的根本不在乎。 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谁管你变不变身? 在巨狼咆哮的瞬间,一颗砖头大小的源石炸弹直接朝着它张开的大嘴砸了过去,熊熊燃烧的火焰接踵而至! 第十八章 炮火从天而降 “咳,拉普兰德?你——” “别废话了,还能动的话就快点起来,我们有大麻烦了。” 剑锷酷似量角器的异形长剑劈开弩箭,拉普兰德双眼转动,拽着德克萨斯跳到旁边的建筑废墟之中,用塌了半截的墙壁作为阻挡,皱着眉头看向街道尽头,银白色的狼耳微微抖动。 狼的听力是很敏锐的,她能听得到远方传来的杂乱脚步声,人数很多,而且越来越近,考虑到这里是卢切斯家族的自留地,来的人都是谁不言而喻——卢切斯家的巡查队,恐怕已经从街道的两边围拢果然,将这条街区彻底封锁。 刚刚打伤德克萨斯的是谁她匆忙间没看清,但是巡查队来的这么快,再加上刚刚袭击她们的那些弩手,很显然,那个人在卢切斯家族的地位应该不低,在这座城市里和卢切斯家族为敌,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接下来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这可比她被一群家族成员追杀要严重的多。 那个小家族的追杀说到底也只是源源不断的派遣小股部队紧追不舍,可卢切斯家族不一样——那可是在整个叙拉古都拥有相当地位的顶尖家族,在这座城市里,他们掌握着整个城市的详细规划图,能调来数千人的精锐部队进行全城扫荡,轻易就能封锁任何他们想要封锁的地方,包括对寻常人而言最隐秘的角落。 只要还在这座城市,就没人能躲得过他们的搜查。 而且,大家族的成员无论是实力还是使用的装备都不是那些二流家族能比得上的。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式,拉普兰德连叙旧的心情都升不起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逃离这里的办法。 可是想来想去,貌似除了强行突围出去之外她们什么都办不到,达西米那家伙虽然是卢切斯家族的小队长,但也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应她们。 那么,强行突围,她们做得到吗?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拉普兰德感觉几率不大,至少她和德克萨斯是做不到的,那个喜欢玩炸弹的女人倒是说不定可以。 “德克萨斯,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和卢切斯家的人当街战斗?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要是平时,能够见到德克萨斯拉普兰德一定会十分开心的说点什么,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是很难高兴的起来。 人都要死了,还怎么高兴? “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吗?是那家伙突然发疯主动攻击我的。” 听到拉普兰德的询问,德克萨斯也很无奈,她是真的非常冤枉。 花费了高昂的路费从龙门回到叙拉古,她本来是打算遮掩外貌先找个落脚点,然后再去探听消息,收集情报,尽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拉普兰德,然后想办法把人弄出去。 可没想到前脚刚进城马上就被人盯上,诺曼那个疯子不仅在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情况下直接认出了她的身份,还像发神经一样突然出手,嗷嗷叫着要吃什么甜点就冲了上来,一通乱打,要不是林露给她的那片树叶及时发挥了作用,没准现在她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这不是纯粹的祸从天降吗? 她又不是傻子,在城里主动暴露身份还对卢切斯家族的人出手,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行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想想怎么跑路了。” 白发晃动,拉普兰德从墙壁后面探出一点身子,马上就有一根弩箭射了过来,白狼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烦躁。 她倒是无所谓,区区几个弩手还不足以把她困死在这里,可是德克萨斯不行,刚刚还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短时间内哪还能有战斗里?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应该能避开弩箭射击找个方向突围,但带着德克萨斯就没办法了,她还没到背着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伤员还能闯出重围的地步,两个人一起出去除了死在一起之外大概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那个玩炸弹的佣兵现在也指望不上,她跟那条变异返祖的狼的打的火热,看样子是暂时腾不出手来,自己能不能脱身都不一定呢。 ‘要是德克萨斯没有受伤就好了,两人合力兴许还有点机会。’ 暗自叹了口气,拉普兰德缩回墙壁后面,扭头看向旁边,却看到刚才还趴在地上的德克萨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身爬了起来,被撕开三条裂口的风衣背后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等等,皮肤? 白狼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人还是那个人,衣服也还是那件衣服,可是……伤口呢?那么严重的伤口呢? 刚才救人的时候她明明看看德克萨斯背后挨了一爪,连骨头都露了出来,怎么现在再看就成完好无损的状态了? 衣服后面的裂口还摆在那里,证明她没有看错,可是这个愈合效率……就算是医疗类型的源石技艺也没有这么高效的吧? 更何况这里现在就她们两个,哪有会用源石技艺的医生? 要说是德克萨斯自己用的……先不说会不会的问题,就算是新学的,她也没有感应到源石技艺的能量波动啊? “伤口已经愈合了,我们可以试着冲出去。” 德克萨斯没有过多解释,因为她也是一脸懵逼,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变强了许多,还拥有了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 那种事情可以等到之后慢慢研究,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从这里逃离。 “那个女人是你的新同伴?一个萨卡兹,实力很强,有她在的话我们可以试试闯出包围圈,然后直接离开这里,这边距离边界并不算很远。” “她可不是我的同伴,说不定是你的。” 拉普兰德眯着眼睛,细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德克萨斯的异常——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蒙上了一层灿金色,看上去就像是……达西米的眼睛。 她亲眼见到过,达西米在使用力量的时候眼睛也会变成这样的金色,只是色彩要暗上许多,没有这么醒目。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从那个雇佣兵和达西米的交谈中透露出的信息能够判断出她们肯定是一伙的,现在的德克萨斯的眼睛也变成了和她们如出一辙的模样,兴许有可能还真是同伴。 不对,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猜? 达西米不是早就说过他和德克萨斯都是‘那位大人’的下属吗?他们三个隶属同一阵营不是明摆着的事?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至少目前德克萨斯还是挺正常的,没有变成像达西米那样的疯子。 “你在说什么疯话?” 德克萨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搞不懂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总之,我们先冲过去,然后——小心!” 极度危险的感觉陡然从心头升起,德克萨斯瞳孔放大,来不及解释直接扑上去把拉普兰德压倒在地,扯着她滚进废墟更里层的位置。 身上挂了不少彩的W同样心生警兆,对比之下显得十分娇小的身体擦着抓过来的狼爪冲进狼人的怀里,身体力量完全爆发,一双鲜红的眸子都被渲染成了耀眼的金色。 “过来吧你!” 一记肘击,W灵活的从狼人腋下窜过去,纤细的手臂揽住狼人粗大的脖子,忍着毛发扎肉的刺痛狠狠一拉,将其带的向后仰到,她自己则是趁势扑倒在地,任由身后的狼人倒过来压在身上。 轰! 湛蓝流光从天而降,带着炫目的尾流钻入地面,啥时间,整个街区都剧烈摇晃起来,猛烈的冲击波瞬间爆发,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强横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建筑直接推平。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地面如同水波一样软化起伏,刺耳的爆鸣响彻在天地之间,飞舞风沙将所有的一切完全遮蔽,高温灼烧之下,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昏黄。 哗啦! 小的爆炸坑中,被冲击推平的地面抖动、开裂,崩开硕大的人形空洞,W顶着晕过去的狼人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弥漫在空气中灼热灰尘吸入肺中,顿时呛得她咳嗽起来。 “咳咳,(萨卡兹粗口)!城防炮!真TM的有病!” 低声咒骂着,W看向周围,只见原本的街区此刻已经被炸开一圈圆形空洞,爆炸的威力不仅将这片街区两边的建筑推倒,连带着后面的街道也一起遭了殃,尚未散去的热浪伴随着爆炸掀起的烟尘一同飞舞,让她有种回到卡兹戴尔战场的既视感。 这种场面TMD就不该出现在城市里面! 饶是以她的大心脏此时也忍不住一阵后怕,还好她反应快,及时拉了个皮糙肉厚的肉盾垫在身上,要不然直面这种程度的爆炸冲击,就算不死也得要掉大半条命,当场去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没有那个血脉返祖的家伙那么皮糙肉厚,多半是吃不住这种攻击的。 关键是,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人动用城防炮轰击内部城区啊! 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疯子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这他娘的可是商业街!不是什么无人的工业区或者建设中地块! 而且,这里的战斗说破天也就是个小规模交战,参与者满打满算连三位数都没有,干什么了就要往这里扔一发城防炮? 真是……不可理喻,无法想象! 说好的黑帮治理,争夺地盘,小打小闹呢? 这TM是小打小闹?纯度这么高、根本没有丝毫逻辑可言的疯子就算在卡兹戴尔那种地方都很难找得到,哪有正常人会想到用城防炮轰自己人的? W捂着口鼻,忍着刺目的灼热环视四周,凭借之前的印象勉强在被推平的废墟里面找到准确的位置,快步跑了过去。 现在也不用费心思躲避什么弩手了,如果那些人不是铁打的就没可能在城防炮的轰击下存活下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条白狼还有黑狼之前就已经钻进了建筑废墟里面,如果位置好的还是有可能幸免于难的,她可不想自己的任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败一半。 …… “嘶~真疼!” 拉普兰德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面甩了十几圈,昏昏沉沉晕的厉害,想要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后背和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能活动的地方也是疼得厉害。 当然,她现在还能动的部位貌似也就只有两条胳膊和脑袋了。 视线所及,眼前是一片漆黑,连一丁点光亮都看不见,就算是狼的视力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德克萨斯?” 她费力的转动脑袋,小声呼唤,探出手臂向着周围摸过去。 “我就在你下面……别乱动,腿应该是断了。” 德克萨斯虚弱的声音从下方响起,黑暗中突兀的亮起两点金黄,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散发的微弱光芒稍微照亮了漆黑的空间。 借助这点亮光,拉普兰德终于能看清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还是在之前的废墟里面,只是被埋的更深了些,上面被不知道是楼板还是墙壁的东西挡的严严实实,德克萨斯就在她身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截木板碎片,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出来。 “先别动,等我恢复一下,然后想办法出去。” 德克萨斯这么说着,又吸了口气,身体的剧痛疼的她面目扭曲,要不是有那片叶子赋予的超强自愈能力,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死透了,可是现在,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咚!咚!咚! 突然,狭小的空间上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然后是一连串破碎的声音,夹杂着石头的摩擦声,让下面重伤的两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没过多久,一抹亮光透射下来,头顶压下来的障碍物被粗暴的拆开一个大洞,白发红角的萨卡兹少女从上面探出半个脑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透,还有得救。” 第十九章 无路可逃 与坐落于大地上的城市不同,由现代化源石工业打在出的工业巅峰之作——移动城市更能被视为完整存在的整体。 尽管一座移动城市的组成是由数个大小不等的‘区块’拼接而成,但是所有的区块实质上都是被一条或者数条完整的能量循环线路连接在一起的。 如果遭遇天灾侵袭,那么大量的源石能量就会通过隐藏在钢铁结构之下的管线从核心动力炉传导到每一个区块的的‘移动结构’之中,让其在最短的时间内运转起来,这就需要极高的协调性和稳定性,确保庞大的城体结构不会在移动的同时崩溃解体。 同时,为了对抗有可能的感染生物侵袭或者外来侵扰,每一座城市都会安装有威力巨大的‘城防炮’,同样由核心动力炉完成供能,,如果有必要,这些城防炮甚至可以强行击碎某些小型的天灾,它们本就是‘现代化天灾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毕竟移动城市虽然是可以自由移动,但是每一次移动需要消耗的能量都是个天文数字,如非必要是不会轻易转移位置的,与驱动整个城市所需要的能量相比,城防炮的消耗就要小的多,完全可以纳入半常规武器的范畴。 当然,这个‘半常规’对比的是移动整座城市的消耗。 在城市内部署的所有武器序列之中,城防炮仍然是排在最后的,一般只有城市的真正掌控者才有资格启动——因为这种武器实在是太过危险,哪怕是出力最小的城防炮都能轻易炸毁一片街区,如果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对于整个城市而言都是一场灾难,就像现在这样。 坚固的建筑被完全撕碎,碾压成大小不一的破片,在炸弹爆炸的核心位置,钢筋混凝土构成的路面已经被彻底掀开,暴露出支撑在下方的钢铁结构,那已经触及到了城市区块真正的核心主体。 ——城防炮的主体架构通常采用电磁推动的形式,弹丸之内也不会置入源石成分,即便如此,能够直面这种攻击的仍然只有少数人。 绝大多数人面对城防炮的轰击下场都会和那些隐藏在建筑内的弩手一样——在能够将砖石墙壁都碾成碎屑的爆炸冲击面前,他们的肉体不会比鸡蛋更坚固,若是离得稍近一些,甚至有可能直接被爆炸核心的高温烧成渣。 W扫视着被推平的废墟,嘴里忍不住小声咒骂,发泄心中的暴躁情绪。 她来叙拉古之前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比如大队杀手的为啥,又比如下毒、暗杀之类的手段,但那些说到底也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根本没想过会直面这种规格的武器。 好在她运气不错,有个皮糙肉厚的返祖狼人垫底,不然现在恐怕已经回归黄金树了。 但是她活下来了,那两条狼呢? 随手掀开一片破碎的楼板,W甚至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在这片废墟下面她根本没感觉到熟悉的黄金赐福气息,如果那两条狼还活着,她应该至少也能感应到其中一个的,可现在什么都——等等! 微弱如萤火的赐福突然从废墟下亮起,W心中一震,连忙加快了挖掘的速度,粗暴的将破碎的建筑废料扔到旁边,露出狭小的孔洞。 ------------------------------------- “你们叙拉古人,都这么暴躁的吗?动不动拿炮轰?” 坐在残破的废墟上,W松了口气,一直被压抑着的痛感顿时爆发出来,疼的她脸颊微微抽动,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发城防炮的来龙去脉。 就说叙拉古民风淳朴,喜欢把城防炮当常规武器来用,那也没有这么蛮干的吧? 又不是只有她们几个在这里,那些弩手和那个血脉返祖的狼人都不算人? 关键是,什么深仇大怨值得那城防炮来打?那种东西发射一次就得用掉一大笔钱,可是金贵的很,那一发炮弹,在黑市上雇佣排名靠前的杀手都绰绰有余,用得着直接上大炮吗? “我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实话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城防炮启动。” 在场唯一纯正叙拉古人——拉普兰德疯狂摇头,表示这事叙拉古人也看不懂。 不是她妄自菲薄,就算是德克萨斯身上的悬赏没有撤销之前,把她们俩绑一块也不值城防炮的一发炮弹钱,有什么资格被城防炮炸? 而且,这还不是在城外,而是在内城区。 把用来应对军队入侵和天灾侵袭的城防炮指向内城区,这事太大了,说是捅破天也不为过,这么办事哪怕是十二家族之一的卢切斯家也不会很好过。 这座城市是他们的一言堂没错,但是强如卢切斯家族也要依靠下面的小家族和普通民众供养的,所以他们也要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不能肆意妄为。 城防炮的炮弹落在城区里面,就等于是把规矩踩在了脚底下,原本还能维持在表面的平衡直接崩塌,荡然无存。 不但其他家族会以此为借口攻击他们,就连生活在城里的小家族和平民也会人人自危,严重影响社会稳定——没人会想要生活在一个随时有可能被大炮轰炸的城市里面,人为的战斗还能想法抵抗,可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到脑袋上的炸弹要怎么抵抗? 这件事对卢切斯家族根本没有一丁点利益,但他们就是这么干了,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也不会有启动城防炮的权限。 离谱。 拉普兰德只能用这两个来形容,事实上她一直都觉得最近的叙拉古气氛不太对劲,无论是她因为杀了一个人就被不计代价不死不休的追杀还是这发从天而降的城防炮都离谱到家了,根本不符合正常人的思考逻辑。 “总之,想办法离开这里……嘶~” 德克萨斯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颤巍巍的从地上坐起来,被压到血肉模糊的腿上鲜红的肉芽快速滋生,填补到伤口之中,使得她稍微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虽然还是很疼,但也比完全瘫痪要强的多。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那片树叶作用,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躺在废墟下面等死,看看拉普兰德就知道了,相对于她这边肉眼可见的恢复速度,拉普兰德除了一条手臂还能动之外,什么都干不了,两条腿的骨头显然是已经碎掉了,连带着一条手臂都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能够活下来已经算得上极为幸运。 “你们俩走吧。” 倚靠在一块墙壁残片上,拉普兰德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淡然。 “巡查队还有城卫军现在说不定已经包围了这里,就等着爆炸之后的粉尘什么的散掉,再耽搁下去就走不掉了。” “……” 德克萨斯眼眸低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挪动到拉普兰德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是拽住了她完好的那条手臂,俯下身子,想要把她拉到背上。 “喂喂喂,很疼的啊,让我死的体面一点行不行?” 拉普兰德翻了个白眼,疼得嘴角抽动,却没有动弹的打算。 “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变态的恢复能力,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带着我你们不可能跑的出去的。” “有人点名要你的命,所以你还得活着。” W站起身来,伤口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完全愈合,根本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她身上的黄金树赐福可不是达西米那种劣质品可以相提并论的,有赐福打底,只要不是瞬间受到致命伤害都可以快速恢复,甚至可以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弱化版‘不死之身’。 而对于拉普兰德这种情况,她也是有应对办法的,黄金树赐福自然没办法分给其他人,不过从黄金树中凝聚出来的黄金树露滴也能发挥同样的效果,考虑到任务目标是‘保护’,这次出来的之后她也带上了一些,现在刚好用得上。 “喂,呜呜呜!” 拉普兰德瞪着眼睛,正要说话,就被戴着破烂战术手套的手掌掐住脸颊,粗暴的打开嘴巴,眼睁睁的看着一滴明黄色的液体从试剂管内流出,落到了嘴里。 紧接着,身体中的疼痛瞬间消失无踪,一股暖流从腹中涌现,流向四肢百骸,血肉模糊的双腿上的皮肉衍生,耷拉着的胳膊也重新恢复了知觉。 十几秒的功夫,白狼少女就感觉自己好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状态,连带着消耗的体力都被一同补充回来。 “哎?好了?” 她从地上蹦起来,惊讶的跺了跺脚,发现确实什么事都没有,就好像刚才的重伤垂死是幻觉一样。 这什么神仙治疗药剂?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与这东西相比,黑市里买来的劣等货简直该扔进下水道里面! 可是想到这种药剂的恢复效果好像是某些人的被动,拉普兰德的惊异又淡了许多,她的目光从德克萨斯还有那个佣兵身上的衣服破口上扫过,心里稍微有点发酸。 那两个家伙的变态恢复力根本就是常驻效果吧? 明明是那么严重的伤势,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足以致命,这才多久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要是她也有这种能力,还会被人追杀的狼狈成那样? 可惜,有些东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想到达西米和这个佣兵女人令人畏惧的精神状态,拉普兰德又觉得不酸了。 虽然德克萨斯现在的表现姑且还算正常,但是她仍然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她们的恢复能力都是用脑子换的。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德克萨斯瞥了她一眼,面色平静,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诸位,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突然,一阵脚步声飞速接近,达西米身上缠绕着淡淡的薄雾跨过爆炸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城卫军已经在向着这里集结,现在所有城区都开始封锁,巡查队就在外面的,马上就会进入这里,我们的快些离开。” “不出所料。” 对于这个结果,W早有预料,她没让达西米一起跟过来也有这方面的打算,作为卢切斯家族的内部成员,他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在卢切斯家族的人抵达之后混进里面,为她们提供接应。 就算没有城防炮的事情,当街混战也肯定是会引来这座城市管理者的关注的。 “能动的就快点走,那个狼人,没时间管他了,以后再说,我们先走。” “嗯。” 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对视一眼,都没有意见,只要是还有理智的人,就不会想要留在这里直面负责防卫整个城市的正规军,那根本就是螳臂挡车,除了白白送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没等她们有所动作,弥漫在空气里尚未散开的烟尘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凭空驱散,压制到地面上,令人心悸的压力席卷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哒~ 哒~ 哒~ 皮鞋踏在硬质上的敲击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好像跨越了极远的距离。 一瞬间,在场的三个叙拉古人都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凝视这里,彻骨的寒意从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中浮现,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她们。 W没有那种感觉,但仍然觉得很不舒服,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极为粘稠的液体里面,连挪动手臂都变得有些费力。 哒~ 哒~ 哒~ 脚步仍然在接近,瘦长的影子踏着散开的烟尘走来,灰白色的头发在微风中飘动,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愤怒之色。 “离开?你们,谁都无法离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阴暗暴戾的气势如同飓风一样碾压而来,仿佛连光线都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空气波动扭曲,暗红色的影子从无形之中显现出来,在老人身后凝聚成十数米高的庞然巨物。 那是,一头狼。 第二十章 黄金之树自血肉中绽放 泰拉大地有着为数众多的种族,诸如萨卡兹、萨科塔、乌萨斯、佩洛、鲁珀、萨弗拉、菲林、瓦伊凡等等等等,他们之中有强有弱,强者与弱者的实力天差地别,是以,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之中,就出现了许多种划分实力的方式。 基本上每个国家乃至于每个大公司、大型组织都有着一套自己的划分方式,也有着相对完善的实力体系。 不过,那种后天演变出来的实力划分并不完全准确,因为决定强弱的因素有很多种,无论是单纯的破坏力还是各种变现方式完全不同的力量都无法被明确量化。 擅长操控水流的源石技艺如果放到没有水沙漠之中就会大打折扣,同样,操控火焰的能力也难以在冰天雪地之中发挥威力。 所以所谓的实力划分大多数时候只能算是一种判断因素,一种标签,实际意义有限。 但是在众多的划分标准之中,有一种是自古以来就被大多数人所认同的,那就是血脉具象化。 ——来自不同种族的强者在将自身力量调动到极致之后,就会具象出深藏着血脉之中的远古先祖之影,那代表着对自身血脉的挖掘已经抵达相当深入的程度,代表了对力量登峰造极的掌控力。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强者,与普通人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他们的生命层次已经抵达另一阶层,能够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可以做到一人成军。 如果更进一步,召唤出的血脉之影从虚幻化作现实,那么即便是最不擅长战斗的辅助治疗型能力也能发挥出极强的破坏力——以巨物形体显现于世的先祖之影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强大的兵器,远非常人所能匹敌。 出现在轰炸废墟之上的深红巨狼,就是这样的存在。 被那双血色的瞳孔凝视着,在场的几人无不感觉头皮发麻,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慢下来。 那是弱者对于强者本能的畏惧。 来自更高层次的掠食者,只凭借气息就能对弱小的生物产生致命威胁。 “两只幼崽,还一个背叛者,以及,萨卡兹。” 老人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或者说,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无形的空气变成了最恐怖的利刃。 他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缓缓接近,看起来并不算快,却轻易跨越了上百米的距离,没有高声呼喊,言语便清晰的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深红的巨狼就站在他的背后,低头俯视,仿佛有看不见的山岳覆压而下,压在众人的肩膀上。 “萨卡兹,为什么会出现在叙拉古的土地上,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 虽然是询问,但是老人根本没有想让谁回答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开口,惊人的杀意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哪怕是最心大的W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随意开口。 “呵,也对,连自己的国家都支离破碎的丧家之犬罢了。” 他的视线扫过,最终定格在德克萨斯身上,眼中泛起一丝异色,悄无声息的,笼罩在黑狼身上的压力消散一空。 “现在,德克萨斯的血裔,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诺曼·卢切斯就出手袭击了我,我的同伴赶来救援,却险些死于城防炮的轰击。” 德克萨斯不清楚这位老人是谁,但是她很清楚,面对这样的强者最好不要多说没用的废话,也不要主动挑衅,那会把所有人拉进深渊。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动手,就代表她们还有机会。 “诺曼,哦,诺曼。” 老人随意的扫了一眼远处的爆炸坑,又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诚实的幼崽,你对此一无所知,那么,按照约定,作为德克萨斯最后的血脉,你可以离开。” “我……” 德克萨斯抬起头,直视老人的眼睛:“那她们呢?” “她们?” 老人淡漠的摇了摇头,沉重的压力再次坠下,冰冷的杀意透过毛孔钻入体内,让德克萨斯的身体都随之颤抖起来。 “你可以离开,因为你是德克萨斯,她们算什么东西?”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把我的仁慈当做理所当然。” “背叛者不可饶恕,肮脏的萨卡兹不该踏入狼的领土。” “肮脏的萨卡兹?萨卡兹吃你家大米了?” 眼看这家伙根本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W顶着无处不在的束缚嗤笑出声,直接反骂了回去。 “老狗,你傲慢无知的恶心嘴脸令我感到可笑。” “你在试图激怒我,萨卡兹,是想要让自己有一个干脆的死法?那么,你失败了,卢切斯的地牢会让你知晓何为恐惧。” 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老人也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脸色依旧淡漠。 他抬起一条手臂按向因为恐惧而战栗的达西米,不再理会W。 但是,下一刻,佣兵少女的身上陡然迸发出橙红的火焰,拦在了他的前面。 “想要动手,你的先杀了我才行,老家伙。” 绝境之中,W笑的异常肆意。 低头?求饶?她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四个字,反正跑不脱,不如痛痛快快的大闹一场,她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恶神火焰从皮肤下渗透出来,吞噬着自身的生命力疯狂燃烧。 火焰修士祷告·火焰重罪的力量全力爆发,让她整个人都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根熊熊燃烧的火炬,挡在老人身上,她甚至主动出手,朝着老人扑了过去。 “炎魔?不,不像。” 面对扑面而来的毁灭之火,老人平静的面孔终于有了变化,眉头微皱,暗红的气刃在他手掌前方凝聚,朝着W激射而去,然而,锋利的气刃连恶神火焰的表层都没能穿过就被直接烧毁。 “蠢蛋,还不出手,等死吗?” 有了带头的人,拉普兰德嘴角裂开疯狂的弧度,拎起双剑紧跟着扑了上去,灰白色狼影从剑刃之上脱出,咆哮着冲向老人的侧面。 既然对方不打算放过她们,那么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就算是死,她也要咬下一块肉来才行。 “我,我……妈的,拼了!” 左右是个死,达西米的凶性也被激发出来,挥剑就砍,不过和拉普兰德不同的是,他砍上去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的灵魂将会回归伟大的主人,你杀不了我!” “剑雨!” 德克萨斯干脆利落的抬手召唤出一片橙红剑雨,她可从来没打算抛弃同伴。 “我给过你机会的,德克萨斯的末裔,你知道对我出手意味着什么吗?” 屹立于背后的暗红巨狼抬起前爪,携带着磅礴能量轰然砸落,轻轻一次横扫,便将连同W在内的所有人都扫飞出去,从空中落下的剑雨和奔驰的狼影都在狼爪落下的瞬间被压的粉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嗤~ 一声轻响,细弱的火苗从巨狼的前爪毛发上燃起,以惊人的速度向周围蔓延,让老人的动作停滞下来。 “不错的火焰,你有资格让我记住名字,萨卡兹。” 一大片毛发带着火焰脱落下来,老人凝视着W跌落出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确实没想到,这几个小家伙竟然能够给他造成麻烦,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她们自傲了。 “哈,老狗,你没见过的玩意多着呢,只敢缩在窝里的狗,叫唤什么?” W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火焰愈发炽烈,她狞笑着把手伸进腰间的战术小包里,取出一颗金色的种子和装在试管里的血液,仰头直接吞了进去,然后朝着老人比了一根中指。 “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让我见识恐惧?如果能行的话,老家伙,你马上就知道什么叫恐惧了。” “呃啊!” 强烈的撕裂和痛感从胃部爆发开来,让被火焰灼烧都面不改色的佣兵少女当即半跪在地上,身躯颤抖,表情扭曲,但是,一层淡淡的金色也在同一时间从身体中逸散出来,熄灭了燃烧的火焰。 “果然能行啊……哈,你等死吧,老狗!” 颤抖着抬起头,W脸上带着癫狂的神色,直勾勾的看向老人,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来的时候她就听林露讲过了有关黄金树种子的事情,也知道这颗种子除了一定要用林露的血激活之外,还需要吸收大量能量和生命力才能生长出来。 本来是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种下去,慢慢等它发芽了,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条件。 那么,把这玩意吃下去会不会有用? 用血激活之后,让种子吸收她身体中蕴藏的能量和生命力完成生长的过程,能不能行? W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与其在死后让这东西落到这条老狗手里,倒不如孤注一掷,万一成功呢? 只要黄金树在这里生根发芽,那么林露就可以连接到这里。 这条老狗虽然很强,压的她们几个毫无还手之力,但是绝对不可能是林露的对手! 现在,感受着肚子里的血肉被吞噬的痛楚,还有种子在身体里生根发芽的撕裂感,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一次,她肯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包括其他人,可能也跑不掉。 但是!这条老狗也TM别想活着! “你干了什么?!” 古老、浩瀚的气息突兀的显现在废墟之上,一向淡定的老人终于绷不住了,他隐约有种很不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即将降临在这片土地上,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当下,他直接放弃对其他人出手,身形幻灭,如同幻影一般出现在W的身边,暗红的色彩将手掌完全包裹,变化成锋锐的利爪落下,连同身后的巨狼也一并张开血盆大口,意图将W吞近肚子里。 噼啪~ 后背的血肉崩开,一根金黄色树枝从W的身体中钻出,摇摇晃晃,随即,两米多高的小黄金树虚影凭空浮现,枝叶摇曳,迸发的金光将血爪与狼头都牢牢挡在外面。 “哈哈,干得好!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这玩意是吃肉的对吧?” 拉普兰德大笑着扑向W,直接穿过黄金树虚影凝聚出的屏障,剑刃落下,在自己的手臂上割开一道长长的伤口,怼到了树枝上面,脸色一白,栽倒在地。 “咳咳,真疼啊……干得漂亮,我跟你说,这玩意长出来,我家老板就该顺着这棵树找过来了,他跑不了!” W颤巍巍的竖起大拇指,怪笑着安慰拉普兰德。 “……” 德克萨斯什么都没说,也跟着扑过来做出了和拉普兰德一样的举动,有了三个人的生命加持,黄金树的枝条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生长,树根穿透W的腹部钻入地面。 “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吗?” 攻击未能奏效,老人的脸色很是难看,眼中隐隐有怒火升腾。 什么时候,他对付几个小辈也需要全力以赴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今天都没人能救的了她们! 一念起,巨狼的身体猛然缩小,趴到他的背上,深红延伸手臂流淌,将半个身体都包裹在内,狂暴的飓风原地升起,将脚下的石子都搅的粉碎,吹的黄金屏障摇摇欲坠。 “还有我……为伟大的主人献上血肉!” 关键时刻,达西米狂热的呼喊着冲向了刚刚扎根的小黄金树,割开皮肉,任由鲜血流淌在树根上,浸润了枝干。 霎时间,摇摇欲坠的屏障又凝实了一分,将老人阻拦在外面。 “愚蠢!我会用你们的血肉铺满路面,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老人的一只眼中转化成猩红的兽瞳,覆盖着深红色泽的利爪上风暴缠绕,径直插入黄金屏障之中,将其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但是还没等他跨入其中,金色的雾气就从黄金树的树干上扩散开来,一只手掌从雾气中伸出,先一步扼住了他的咽喉。 “我倒想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你教教我?” 第二十一章 我会摧毁你们 什么东西?! 老人心中一惊,以他的实力,竟然都没能看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仿佛是凭空出现在金雾里面,与卢切斯家族久远相传的烟雾法术有几分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 他们家的法术,可做不到让人凭空出现,这,可能是某种涉及到空间奥秘的隐秘术法。 那几个小狼崽子的依仗,就是这个人? 但是,无用! 就算是脖子被人掐住,老人也并不觉得慌张,在自家的地盘上,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可以击败任何敌人,除非来人强大到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卢切斯家族上千年的底蕴,否则,不管多么神奇的手段都无济于事。 覆盖手臂的狼之利爪变换角度,斜切向扼住咽喉的手臂,老人化作野兽竖瞳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人为什么还掐着他的脖子,怎么还不躲? 敢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来救人的,不说有多强,至少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吧? 他难道感觉不到爪子上附着的力量吗? 思索之间,利爪与手臂已然碰撞。 然而,结果与老人预想的截然不同。 吱~ 锋利的爪尖切开黑色外套,贴上皮肉,却仿佛撞上了极为坚硬的合金一样,刮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利爪划开的衣袖下,显露出一片片漆黑的鳞甲。 熔炉百相·鳞甲! “弄坏我的衣服,罪加一等。” 林露扫了一眼被小黄金树串在一起的W等人,眼中寒芒一闪,夺目金辉如太阳般从手掌爆发,将老人炸的倒飞出去,粗壮的龙尾自辉光中凝聚成型,自上而下轰然砸落,在废墟上留下一条狭长的痕迹。 黄金祷告·熔炉百相之尾! 咚! 大地震颤,尘土飞扬,老人的身体在地上印下清晰的人形,整个人都嵌进了地下。 “只会挨打,这可不行啊,我还想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呢。” “咳,不错的攻击,小子,报上名来。” 烟尘之中,深红色的影子从地上站起,狂风吹拂,散去周围缭绕的尘埃,老人的身体微微佝偻,血色狼影爬在他的背上,将他的左半边身体纳入其中,像是一件造型怪异的铠甲,又像是人与狼合而为一。 “呵。”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林露直接转身,手上浮现出微弱的金光,扎根在地上的黄金树随之亮起,虚化了一个瞬间,将被串在上面的W解放出来。 辉光从黄金树下洒下,落在重伤的四人身上,为她们补充损失的生命力,仔细查看过伤势最严重的W的情况之后,林露小小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点这几个莽撞的家伙全部身体都会被黄金树吞噬殆尽,连灵魂都跑不脱,那就真的没救了,想要复活都不可能。 被当做养料和灵魂归树可不是一个概念。 好在他来的还算及时,虽然生命力严重亏损,总算是没有死透,修养一段时间又能活蹦乱跳。 “老板……我干的怎么样……” 差点被抽空生命力,意识都有些模糊的W虚弱的躺在地上,嘴角抽动,试图挤出一个微笑来,可惜她现在身体几乎完全失控,根本做不到。 “做的不错,下次不要再做了。” 看她这副模样,林露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拼死一搏,说的简单,实际做起来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从结果来看,她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不过,这笔账总归是要算一算的。 “你应该庆幸,她没有死在这里,否则,你和你的家族都要一起陪葬。” 转过身去,林露眯起眼睛,心里非常不爽。 他黄金树的人,是能随便打的吗? 既然这么做了,那么就得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眼前这家伙只是第一个。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气盛,等你活的够久了,就会知道逞一时之勇是没有用的。” 半人半狼的影子踏着废墟走来,大半张脸都被狰狞的狼头盖住,看不清表情,他摊开双手,没有动手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再说点什么。 但是天空中骤然响起的尖啸未能让他如愿,一抹绚丽的蓝光掠过天际,从天而降! “这就是城防炮?还是第一次见。” 炮弹从天空坠落,林露不慌不忙,抬起手掌,代表着古龙的纹章瞬间张开,从中探出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巨大龙爪,轻轻一探,便将炮弹抓在了手中。 嘭~ 一声轻响,硝烟散开,扭曲的金属弹丸落在地上,碎成细小的残片。 本来朝着这边走来的老人脚步戛然而止,露出的一只眼瞳剧烈收缩。 那可是能够摧毁一片街区的城防炮,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单手拦下? 饶是他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此刻也不敢贸然出手了,这个男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的多!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咔嚓! 弹片的碎屑被踩在脚下,碾成更细碎的粉末,林露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轻摇头,双眼合拢,又睁开。 刹那间,冰冷彻骨的寒意弥漫开来,令空气都染上一层薄薄血色。 杀意,如同大海般无穷无尽的杀意在这片废墟之上肆意宣泄,甚至真切的影响到了现实中的物质。 恍惚之间,老狼人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完全由鲜血组成的世界,千百种不同的痛苦哀嚎响彻耳边,视野完全被扭曲的畸形怪影充斥,狂乱疯嚣的的意志将他完全包裹,试图从每一个毛孔钻入体内,让他陷入疯狂。 在如此浩瀚的杀意冲击之下,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收敛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这家伙……到底杀过多少人? 借由过去的经验猜测出的答案浮上心头,即便是曾经杀人如麻的老狼人也不禁心中战栗。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叙拉古最臭名昭著的杀手与他相比就是个笑话! 咚!咚!咚! 一声声脚步,宛如踩在心头,一双灿金色的瞳孔出现在老狼人的眼前,如坠烈火的高温擦着身体掠过,他茫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足有数十米高的巨龙头颅从未曾见过的法术图案中钻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 耀眼的光束扫过大地,地面如同豆腐一般碎裂、翻卷、融化成流淌的岩浆,覆盖在表层的混凝土结构连同下方支撑的钢铁一同消融。 隐隐约约的,老人似乎听到了极远处传来痛苦的嚎叫和绝望的呼喊,炙热的高温让视线所及的空气都随之扭曲。 光束散去,原本的废墟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小片可供落脚的孤岛,暴露出下方流淌着岩浆与铁水的底层结构,天空好似盖上了一层尘烟,遮挡住阳光,恍如末日。 天灾…… 这一刻,老狼人再一次回想起曾经直面天灾的恐惧,那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毁灭之力,与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很快,灰暗的天幕又被渲染上了深紫色的光晕,空间扭曲,整片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漩涡挤满,一颗颗硕大的陨石从中浮现,高悬于天际。 它们漂浮在灰暗的天幕之上,并没有落下,但是这恐怖的一幕已经让老人的眼瞳剧烈收缩,身躯颤抖。 会死,一旦这些石头砸落下来,所有人都会死!他们根本不可能与天灾为敌!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既然我可爱的部下还活着,那么仁慈如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林露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眸完全化为纯金之色,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缠绕在他的身边,每一步落下都会让周围的空间随之颤抖。 他注视着老人,淡漠道:“你可以离开,回去集结你能找来的所有人,家族也好,军队也好,都无所谓,然后——” “我会摧毁你们。” ------------------------------------- “喂……喂……德克萨斯,你找的新老板,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吧?” 黄金树下,拉普兰德趴在地上,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天知道那道管束擦着这边划过去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化成灰了! 被那种东西打中,恐怕连一丁点骨头都不会留下,兴许连骨灰都会被瞬间蒸发。 之前她就一直在想,能够让两个疯子狂热崇拜的‘那位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当‘那位大人’实打实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想象力实在太过贫瘠。 那都是什么啊! 轻轻一扫就能摧毁大地、融化钢铁的光束,遮蔽天空,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一同摧毁的陨石之雨,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她这辈子见过最强的人也不过是能拔刀砍断一座大楼,也曾一直以为人类的极限就是那样的,毕竟是血肉之躯,再强还能强到哪里去? 可是这个人……德克萨斯的新老板,简直把她过往搭建起来的世界观碾的粉碎! 真正的天灾,也不过如此吧? 她们要靠运气才能勉强活下来的城防炮轰击对于那个人而言不过是随手就能捏住的玩具,他的一次随意出手,就让至少数千米的街区瞬间融化,还有那些陨石……要是全都掉下来的话,这座城市的地上建筑真的还有能够保持完整的吗? 这种强到不可理喻的怪物,怎么会是真实存在的? “……我也是第二次看到他出手,第一次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灼热的温度灌入鼻腔,眼中倒映着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德克萨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现在想来,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种战斗对于林露来说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吧? 对于抬手间就能摧毁城区,甚至有可能有能力摧毁城市的强者而言,她们那种战斗恐怕和小孩子的玩闹没有任何区别。 盯着天上漂浮的大块陨石,德克萨斯甚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这才是世界最真实的模样吗? 她们以为的残酷战斗,其实与蚂蚁的争斗无异。 她们所要顾忌的规矩和法律,对于真正的强者没有任何约束力。 就像现在,林露可以在卢切斯家族的城市里肆意出手而没有任何顾虑,因为没有人能惩罚他。 哪怕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卢切斯家族,也不可能。 所谓的叙拉古十二家族,在能够堪比天灾的强者面前和一群兔子没什么区别,他们或许连再次出手的勇气都不会有。 “哈,我就说吧,只要老板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W笑的异常兴奋,如果不是伤的实在太严重,她甚至想蹦起来跳个舞。 她也没有想到林露居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简直……太棒了! 把所谓十二家族的面子踩在脚下,光明正大的摧毁他们的城市和街道,站在当事人的面前让他们去集结部队,想想都让人爽翻了! 而且,即便是这么做了,那个什么狗屁卢切斯家族大概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加入了黄金树,她连做梦不敢这么做的! “是啊,确实好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拉普兰德凝视着天空,总觉得那些大石头在一点点下降,快要砸到脑袋顶上的感觉。 待在这样的氛围里面,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挪动身体往黄金树的方向贴近了些,这才从洒在身上的温暖光芒里面感受到了一小点安全感。 相对于德克萨斯和那个疯女人的坦然,她其实还是很慌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谁让她是这里唯一的外人呢? 别人都是那位大佬的下属,她只是一条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白狼,光是看着大佬的手段都瑟瑟发抖了。 也不知道德克萨斯她们的组织还收不收人…… 心里胡乱的琢磨着,拉普兰德扭动脑袋,看到了趴在地上朝着黄金树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满脸狂热的达西米,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第二十二章 凡人无法抗衡的…… “集结你能找来的所有人,家族也好,军队也好,都无所谓,然后——” “我会摧毁你们。” 踏着沉重的脚步,老狼人浑浑噩噩的走在燃烧的街区上,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入目之处,一片残垣断壁,平整的街道被分开幽深的裂缝,用作支撑的钢铁结构扭曲弯折,成了一团乱麻。 残肢,断臂,炙烤之后干涸的血迹,以及……散碎在地上的衣服碎片,还有折断的武器。 一切,宛如地狱。 成建制的城卫军、家族的精锐、临时找来的合伙人……在那道通天彻地的毁灭之光如同泥塑一样脆弱,一触即溃。 血肉之躯是无法抵抗那样的冲击与高温的,甚至大多数人连一点残肢都不会留下,就会被足以融化钢铁与岩石的高温瞬间气化。 多么精妙的剑术,多么强悍的法术,在绝对的毁灭面前都毫无意义。 那根本不是人能够对抗的东西。 黑帮与黑帮之间的战斗,是打不到这种程度的。 哪怕用上炸弹,用上大威力的铳械,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摧毁几栋房屋,破坏几层路面。 如此惨烈的场景,只会出现在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场上。 老人在街道的尽头停下脚步,鼻翼抽动,第一次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样的景象,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分割高卢帝国的战场上见过,在炮火和法术的轰击下,普通的士兵像是纸张上被橡皮擦去的字迹一样,大片大片倒下。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城市之中再见到同样的战场,而对手,仅仅只有一个人。 这,不该是他们的战斗。 原本蔚蓝澄澈的天空此时灰蒙蒙一片,大大小小的漩涡占据了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空间,在那之下,是一块块悬浮的巨石。 几百个,还是上千个? 老狼人不知道,也数不清,他只知道,一旦那些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这座城市的表层建筑顷刻间就会破碎坍塌,化为一片焦土。 躲不过,也不可能躲。 启动全部的城防炮一个个打过去,破碎之后的石块照样会落到城市里面,将一切摧毁殆尽。 而且,就算他们把所有的陨石全都一个不剩的击碎,那又怎么样? 现在他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那个男人随手召唤出来的法术,他甚至不需要蓄力,也不需要连通什么大型法术辅助装置! 在过去,天灾可以摧毁城市,但城市也可以选择躲避。 可当天灾被掌握在个体手中,成了可以随意使用的东西,又要怎么应对? 没办法的,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老人也知道他必须面对现实,不只是他,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要面对现实——他们不可能胜得过一位操控天灾的强者,他们引以为傲的杀手或许连对方的杀气都承受不住便会死于精神崩溃。 集结家族精锐,集结驻扎在城市中城防军,再一鼓作气的打过去? 他当然可以那么做,也有足够的地位能做得到。 然后呢? 然后他们集结起来的部队就会被毁灭性的光束一扫而过,变成高温灼烧下的灰烬,和地上的尘土融为一体。 而这一切,本该都可以避免的! 只因为一次临时起意的袭击,因为一个肮脏的魔族佬,他们就要因此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早知道那个魔族佬背后站着一位能够随手招来天灾的强者,他绝对不会出现在那片战场上!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时间也不会倒回到起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为了家族的存续,他必须要想办法平息那位强者的怒火。 “盖塔诺先生!” 一辆辆汽车从街区之外驶来,金发的鲁珀男人从车上跳下,看着毁灭的街区,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愣愣的喊了一声。 “汤米,是谁启动了我们的城防炮?” 老狼人盖塔诺闭上眼睛,又睁开,强压着心底暴躁沉声询问。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刀劈过去,连启动城防炮的密钥都会被人盗走,这样的蠢货凭什么统领家族? 可惜,现在他不能这么干,卢切斯家明面上的领头人死在这里会引发更大的动荡,在无法抵抗的灾难面前,稳定是必要的。 “是……西西里家族的间谍……” 被充满暴躁杀意的血色眼眸盯着,汤米打了个冷颤,面色难看的低声回答。 “蠢货!你连一个女人都玩不过!” 盖塔诺的胸口剧烈起伏,又问道:“那诺曼呢,他是怎么回事?一头真狼,为什么会被允许带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街道上,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引起了猎狼人的注意吗!” “什么?诺曼跑出去了?” 汤米愣了一下,表情愤怒起来。 “不是我授意的,他根本没经过我的同意!” “你,废物!” 听了这话,盖塔诺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脚踹在汤米的腹部,把他踹倒在地,揪住衣领拉到面前,面色狰狞如同恶鬼。 “现在,立刻,马上,把那个间谍,看守那处城防炮的人,还有所有和诺曼有关系的人都给我带过来,不然所有人都得死!明白吗!” “是!是!但是盖塔诺先生,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想办法跑到天灾的范围之外……” “废物!蠢货!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像是天灾吗?这是一位强者使用的法术!如果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以后就没有卢切斯家族了!” “什么?!这——” “快TM去办!” “是!是!” “哼。” 看着汤米唯唯诺诺的样子,盖塔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在他看来,与其在这里和这个废物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探探那位强者的口风,说不定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 盯着老狼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汤米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目露阴狠之色,狠狠地吐了口痰。 “呸!老家伙,老子早晚要弄死你!” “老板,我们怎么做?” 看到这边的事情结束,几个卢切斯家的成员凑到近前,小声询问。 “怎么做……先按老家伙说的去办。” 汤米摸着下巴,面露思索,摇头道:“老家伙这么暴躁,肯定是吃了大亏,说不定今天的事情就和他有关。” “他有一点说的很对,如果天上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一个人弄出来的,那么我们绝对得罪不起那样的强者,必要的话,诺曼那一系的人都可以交出去,为家族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最好……最好把那个老家伙也一起算进去,呵,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强者,一些无用的垃圾可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哦,对了,安排下去,让我们的人进入地下避难所,做好随时舍弃其他城市区块的准备,把主要力量留在核心城里,外围的平民和废物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保留下大部分力量,天灾过去我们仍然可以主宰这座城市。” “可是,老板,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没办法把物资都集中起来。” “凡事多动动脑子,谁让你们集中物资了?” 看了一眼说话的家族成员,汤米冷笑着摆了摆手:“把人藏起来就好,天上这些石头掉下来的话,城里的所有东西都会是我们的,掉不下来,也没人敢动我们的东西。” “这次,没准是个好机会。” ------------------------------------- “林,林……老板,你真的打算让天上的陨石都砸到城里?” 在黄金树的照耀下,德克萨斯很快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本来伤的就不算重,生命力也没有消耗太多,现在应该是状态最好的一个。 黑狼少女担忧的抬头看了看悬浮于天际的陨石群,想要和以前一样叫林露的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她看来,现在的林露已经不是可以随意谈笑的对象了。 面对这样的强者,必须要保持应有的尊重才行,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你还是叫我林露吧,这俩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 林露摇了摇头,晒然一笑。 “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和以前一样就好。” “可是……”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德克萨斯仍然没办法放松下来,敬畏强者是生物的本能,尤其是面对一个远超自己的强者,怎么可能不在意? 林露可以和往常一样轻轻松松的说话,那是因为他本身已经具备了超脱规则之外的强悍实力,无论他是嬉皮笑脸还是严肃刻板都没有区别。 强者随心所欲,他们手握绝对的力量,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像她这样的弱者,可没有那种随意的余裕。 “好吧,这个话题略过,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看她这样子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林露也没有强行纠正的意思,反正见得多了总归会慢慢适应的,W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你问我是不是打算让陨石砸到城里,那当然是不会的,这城里还有平民呢,他们是无辜的。” 这话倒不是忽悠,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犯不着因为这点事直接屠城,真要那么干怕不是分分钟变成世界公敌,虽然他不怕,但也没必要平白惹上骂名。 不过,就这么算了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把他的人逼到这种程度,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陨石当然不会无差别的攻击全城,但可以只攻击某个区域,比如,卢切斯家族的家族驻地,这种黑帮家族,一次性全都干掉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那就好。” 闻言,德克萨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心里小小的感激了一下林露的仁慈。 她是真的害怕林露大手一挥,那悬在天上的成片陨石就会全都坠落下来,把整个城市砸的稀巴烂,那样的话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平民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我又不是什么恶魔……嗯?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你们叙拉古的黑帮都很自信啊。” 无语的摊了摊手,林露眉头微皱,看向那头老狼之前离开的方向。 与被龙王吐息完全摧毁那一面不同,这边虽然也被吐息扫了一下,但是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路面。 他本以为那家伙离开之后或许有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没想到这么快又转了回来。 是想到办法了,还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第二十三章 敬我如神 “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向我走来了吗?” 饶有兴致的看着从街道尽头走来影子,林露抱起双臂,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下去。 只有自己人才能享受他善意的一面,敌人可没有那种资格。 之所以没有现在动手,不过是懒得费力,特意留给他们时间去准备罢了。 等卢切斯家族找来一切能够动用的手段,他就会出手,将他们所有的底蕴、准备、骄傲一并撕碎,踩在脚下。 喜怒无常也好,随心所欲也罢,他本来就是这种恶趣味的人。 一步,两步,三步。 老狼人走到近前,忽的低下头,深深鞠躬。 “冕下,我是盖塔诺·卢切斯,在此代表卢切斯家族向您和您的朋友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求饶,呵,求饶可没什么用。” 对方会服软,也在预料的结果之内。 林露瞥了他一眼,灰白的火焰从掌心燃起,轻轻跃动。 “这就是你的遗言?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有人陪你。” 危险!危险! 火焰燃烧的一刹那,盖塔诺的身体本能的抖了一下,敏锐的直觉疯狂示警。 他有种感觉,如果那团火落在身上,恐怕连灵魂都会被一同燃尽,再不能回归狼母。 那不是普通的火! 若是有可能,他真的想现在就逃离这里,逃离这座城市,可是他不能。 为了家族的存续,他必须站在这里,祈求对方的怜悯。 无论是那道扫过街道的光束,还是悬浮与天际的陨石群,亦或是眼前燃烧的火焰,无一不在昭示着眼前之人的强大。 那种强大,足以践踏一切现有规则,凌驾于凡人之上。 就像是……神。 叙拉古也有神祇之说,那是叙拉古最初的起源,所有狼群的母亲——‘狼母’ 相传在救援的过去,狼母与她的六个孩子分别占据一座山丘,但是在争夺领地的过程中,其中一个孩子落败与其他兄弟,于是走投无路,将利爪指向自己的母亲。 狼母不忍亲子相残,于是踏着月光升天而去,化为月影。 最终,背叛者被其他部族驱逐,剩余的狼母子嗣立下规矩,各自占领一座山丘,将剩余的一丘献给狼母,最初的七丘之城与七丘议会由此而生。 狼母的传说在叙拉古广为流传,被改编成各种版本的通话,但是只有历史悠久的家族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是过去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时至今日,最初的六大家族已经变为十二家族,诸如卢切斯家这样血脉起源于七丘的古老家族仍然保持着对狼母的敬畏与祭拜,并且曾经在有记载的历史中得到过许多次回应,也曾有被选中者获得狼母的青睐。 被狼神选中之人,即为‘真狼’。 他们将会获得比普通鲁珀族更强健的体魄、更快的恢复能力以及更精妙的技艺。 所以,相对于其他后来者建立的家族,如卢切斯这般血脉传承自远古七丘的古老家族对狼母的存在深信不疑,族中也收录着许多上古年代的失落历史。 在典籍记载中,狼母曾于白昼召唤月影,以拦截从天而降的灾祸,也曾化身巨狼,毁灭屹立于毒瘴之地的山丘,开辟出适宜居住的乐土。 那是真正的神明之力,足以移山填海。 而现在,在盖塔诺眼中,这个随手招来毁灭天灾的男人也已经不似人间的存在。 一直以来,人类的极限便是斩断钢铁,劈碎大楼,面对天灾也只有仓皇逃命的份,如何能够做到掌控天灾? 盖塔诺不想也不愿意承认有人能以凡人之身执掌诸神才能触及的伟力,若是如此,他们这样的凡人该如何自处?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同时也能说服自己。 未战先怯当然是很丢人的事情,但是面对凡人无法抗拒的伟力,向神明低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臣服于一位神,不丢人。 “冕下!我们会交出和诺曼有关的所有人!他的直系亲属,他的朋友和下属,还有操控城防炮的那些人,都可以交给您处置!请,请饶恕我们!” 注视着灰白色的火焰越来越近,盖塔诺身躯颤抖,连忙高声说出了他的打算。 “不够。” 灰白之火轻轻颤动,停在老狼人的身前,林露双臂抱起,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如果这些人能够硬气一些,还能让人高看一眼,结果,就这? 面临危机,就把和相关者有关系的所有人推出来当做筹码,以为这样就能换取自己的性命? 简直可笑! 那个什么诺曼做了什么暂且不论,对W她们动手的,分明是这个老东西吧? 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只字不提,却把本来不想干的人推出来顶罪? 所谓的黑帮家族,连卡兹戴尔的雇佣兵都不如! “冕下!冕下!我们愿意答应您的一切条件,只求您宽恕我们,宽恕这座城市,这座城里有数十万平民,他们是无辜的啊!” 盖塔诺高声呼喊,换来的是更加厌恶的眼神。 要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林露甚至想要当场把这老东西烧成灰。 拿出的筹码不够,就开始拿城市里的平民当做挡箭牌? 他们在启动城防炮轰击城市内部的时候,可从未考虑过平民的死活! 这样不顾脸皮的行为,真是令人作呕! “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用无辜的平民作为盾牌,用无辜者的鲜血当做自己活命的筹码。” “呵,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你的家族集结起来,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算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体面,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让我自己去找。” 漠然的看着躬身祈求的老人,林露懒得和这种家伙浪费口舌,直接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能让他再多呼吸几分钟这个世界的空气,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 “冕下……您的伟力令人畏惧,连天灾都要臣服与您,但是,这世间的神明可不止您一位,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吗?” 许是看出林露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盖塔诺也硬气起来,从地上爬起,挺直了身体,震声道:“七丘的血脉供奉狼母,您这样的存在肆意对凡人出手,难道不怕招来狼母的愤怒吗?” “哦?狼母?” 林露忽的笑了起来,身形瞬间消失,出现在盖塔诺身前,轻轻挥手,刹那间,悬浮于天际的陨石群猛地下坠数米,磅礴压力倾泻而下。 犹如实质的重力从灰暗的天空之上降临,压在盖塔诺的肩膀上,难以承受的重压险些让他当场跪下。 “我何时说过我是神?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你们将我视作神祇,那我也不介意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真正神祇的力量。” 嗡! 天空震颤,大地晃动,仿佛整座城市都摇晃了一瞬。 笼罩在天幕上的紫色光晕越发深邃,宛如一张无穷大的幕布披在城市上空,让明亮的白昼转为黑暗。 在盖塔诺眼中,周围的一切景色迅速远去,他站在原地,宛如坠入一片混沌的空间,林露的身躯越来越大,一株纯金的巨木拔地而起,将天空遮蔽在树冠之下。 犹如雷霆般的身影在他耳边炸响,夺去了全身的气力。 “我就在这里等着,哪都不去。” “你的狼母呢?让祂上前来!” 噗通! 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压之下,盖塔诺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但是与刚才的懦弱完全相反,这一次他表现出了十足的硬气,顶着巨大的压力抬起头来,双目充血,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嘶吼。 “何,何等无礼!” “不可,侮辱伟大的狼母!” 他的胸口起伏,眼中血丝愈发密集,喘着粗气,颤巍巍的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个血红色的狼形吊坠,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内里似乎有某种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动。 此为原初之血,是狼母赐予的源于祂自身的血液,是所有鲁珀的最初起源! 如果有可能,盖塔诺并不想动用这件东西,因为它实在太过宝贵,卢切斯家族数千年的祭拜与祈祷,也才换来这么寥寥几份而已。 而且,使用它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 动用这份原初之血,他们可以借此召唤出狼母的力量投影,但也需要献上祭品,以纯血鲁珀的血肉为载体,才能承载狼神之力的降临。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损失相当数量的直系族人才能尝试呼唤那份力量,还有失败的可能性。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让他别无选择。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祇就在眼前,祂只需要挥一挥手便能摧毁城市,摧毁他们的一切。 凡人的力量面对这样的伟大存在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除了等待死亡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要想拯救卢切斯家族,让卢切斯家族的荣光继续传承下去,他必须要这么做! 损失的族人日后还能补充,更何况,普通的鲁珀族也不是不能拉来凑数。 与家族的延续相比,区区一些伤亡根本无足轻重,只要能够安稳度过这次灾难,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为了卢切斯的荣耀!” 老狼人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嘶吼,颤巍巍的将吊坠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之中。 林露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并没阻止的意思。 这样才好,才有意思,要不然,起伏一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还真让他有点提不起兴致。 而且,对付这种人,就要在他们眼前把他们所依仗的一切都给碾碎,才足够让他感到愉悦。 叙拉古的神?狼母? 尽管让祂来! 之前面对酒神的时候只和投影化身打了一架,实在无趣,正好趁此机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本土的神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比年和夕那种碎片又强在了哪里。 至于打不打的过…… 先不说现在的黄金树已经今非昔比,屹立于黄金树下的他更是强的可怕。 就算是真的力有不逮,不是还有年和夕两个神明碎片,以及恢复了不少实力的菈妮在吗?特蕾西娅也能勉强算是同级别的战力,实在不行就全都拉过来。 单打不行,那就群殴好了。 那个所谓的狼母再强难道还能打的过数个和祂同级别的存在不成? “嗬……嗬……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盖塔诺口中流出殷红的鲜血,双目圆瞪,整个人如同触电一样剧烈颤抖,发出嘶哑的声音。 一抹深红的光芒从他的心口绽放,隐隐传出历经无数岁月的古老气息。 隐约间,似乎有高昂的狼嚎在周围回荡。 老狼人的身体在莫名力量的支撑下摆脱了下跪的姿势,缓缓站起,一根根漆黑的毛发从他的皮肤下面钻出,人的骨骼开始扭曲变形,向着野兽退化。 似乎是因为无法承载狼血的力量而失去了理智,半兽化的狼人突兀的扬起利爪,朝着身边唯一的活物扑了过去。 “好歹也是你们信仰的神,就拿这种东西给你们用?” “果然是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神就有什么样的信徒。” 虚空之中龙尾一闪而没,将兽化的狼人扫飞出去,林露眉头微皱,对眼前的情况不怎么满意。 这还没怎么样呢,人就已经疯了,这种不稳定的召唤方式,怎么看都像是邪神的手笔。 所谓的狼母,就这? 正经的神祇可干不出这样的事,被信仰了这么多年,无论怎么说也该赐下一些稳定点的力量吧? 嘭! 巨大的龙爪凭空凝聚,将狂暴的狼人按在地上,林露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身后陡然显现出硕大狰狞的龙头,震荡空间的咆哮蔓延开来。 巨龙的咆哮有着震撼心灵的力量,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即便是野兽也会遵循本能,懂得何为敬畏。 在龙吼的震慑下,暴躁的狼人重新安静下来,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低弱的吼叫,半人半狼的扭曲面孔上依稀能够分辨出恐惧的神色。 就仿佛……在敬畏神明。 第二十四章 七丘的狼母 叙拉古,七丘。 在现代源石工业的巅峰成果之一——源石动力炉出现之后,建立在大地上的传统城市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苦于天灾侵袭的各国都开始大力发展源石工业,建造大量移动城市用以迁移早已苦于天灾侵袭的民众,能够生活在不必担忧某一天就会步入毁灭的移动城市中,自然也没有多少人还愿意住在地上。 那些在源石工业大规模发展之前建造出的城市一部分被整体搬迁到新的移动平台上,一部分拆毁成可重复利用的资源。 但是,就算是有可能面临天灾威胁,还有一些城市仍旧完整屹立于大地之上。 它们往往具备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或是不可抛弃的祖地,或是关联着某种深藏与历史中的隐秘,亦或者,它们本身就有着足以抵抗天灾的能力。 七丘之城,正是这样的地方。 它是叙拉古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是狼的起源,是神的应许之地。 这座城,归属于叙拉古人所信仰的神祇——狼母。 在古老相传的神话里,狼母在此流下泪水,登月而去,化作月影,在背叛者被驱逐之后,狼母的后裔在此建立起宏伟的城市,敬献给他们的共同的母亲,神也因此重新将目光投向大地,庇护这里永久免受天灾之苦。 然而,岁月流转,相隔漫长岁月之后,这座古城的平静被打破了。 大日高悬的晴朗天空被蒙上了昏暗的色彩,恍如黑夜降临。 一轮月影突兀显现在天幕之上,紧接着,大地开始颤动,雄伟的古城连同城外高耸入云的山峰一同震颤。 城市中的居民纷纷从家中走出,向着天空中的月影叩拜,祈求神的宽恕。 短暂的天象异常持续了几十秒的时间便退去,大地的震颤也在同一时间挺直。 就像是……神聆听了人的祈祷。 但是,没有人发现,无数年来一直屹立于城市之外的那座高山,似乎矮了一小点。 ------------------------------------- 深邃的山脉之中,寻常人无法抵达的险峻之地,大片土地塌陷下沉,显现出幽深的孔洞,而后,有柔和的白光从中溢出,从极远处看,整片山脉的形状形似一头趴卧在地上的巨狼,那暴露在大地上的孔洞,正好点缀的巨狼眼睛的部位上,白光闪烁,仿佛是巨狼在眨动双眼。 ‘那些孩子们,做出了不错的成绩啊。’ 山脉之中,古老的意识从漫长沉睡中醒来,将目光投向城市,然后抑制住由于刚刚苏醒而本能活动的身体。 庞大的山脉,就是祂的身体。 盘踞与陆地上的猛兽一次不经意间的翻身,就可以摧毁无数只蚂蚁。 若是肆无忌惮的舒展身体,那么紧靠着山脉的城市顷刻间便会崩塌,成为一片废墟。 对于神而言,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 狼母不打算那样做,也不愿看到孩子们辛苦建造出的居所毁于祂的一次活动,所以祂控制住了自己,只保留意识的活跃。 作为经历过漫长岁月的神祇,身体能否活动也并不影响祂对于世界的观察,只要祂愿意,就可以让自己的意识降临到叙拉古的任何地方。 ‘是我留下的那些血,有孩子,在呼唤我,只是,这种方式违和如此粗暴?’ 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即便是神也花费了一小点时间才完全清醒,感应到冥冥中的力量牵引,狼母有些不解。 祂记得自己在过去曾经将知识教授给孩子们,也告诉过那些孩子要如何才能唤醒祂,为什么还要使用这种原始而野蛮的方式? 血与肉的献祭…… 只有那些浑浑噩噩游荡在大地上的蛮兽才会喜欢吞噬血肉。 人类的所有仪式、献祭对于真正的神祇都不过是自我感动的行为,神从来不需要那些东西,祂们的回应,也从来都是在回应祈祷本身。 难道时间已经过的太久,久到孩子们都忘记了祂所教导过的知识,才会想要用这种方式唤醒祂吗? 狼母对此不得而知,但祂不打算拒绝孩子们的呼唤。 于是,在卢切斯家族的城市之上,古老浩瀚的意识凭空降临。 ------------------------------------- ‘那些,是什么东西?’ 在意识降临的一瞬间,整个城市的现状便已经倒影在狼母的思维之中,看着将城市上空完全笼罩的密集陨石群,祂也不禁愣住了。 没有源石的气息,而是直接驱动了游离于天地之间的能量,这种力量的使用方式有些类似神的权柄,让祂想起了某些过去的事物。 然而,当祂把目光投向大地,投注到呼唤祂的孩子身上,看到的分明是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 他的身上没有混杂任何其他种族的血脉,就只是人。 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才对。 而且,他还动用了如此庞大的法术,笼罩了一座城市,这与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那些人的力量,可不是体现在个体上的。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与世隔绝许多年之后,狼母第一次有了与人交流的想法。 但在这之前,祂得先停下那个孩子的粗暴召唤方式。 明明只需要让祂的血接触到足够浓郁的能量就可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 ------------------------------------- “呼……呼……” 趴伏在地上,几乎完全狼化的盖塔诺喘着粗气,身上疯狂生长的毛发突兀停滞下来,紧接着,就像是时光倒流一样,那些毛发纷纷脱落,扭曲的肌肉和骨骼重新还原成本来的样子。 他从人变成狼,又从狼变回了人,陷入狂暴之后几乎泯灭的意识也在再次清醒过来。 但是,盖塔诺已经没心思在意身体的变化了。 他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地上,虔诚的仰望天空,眼中的兴奋与狂热几乎满溢出来。 神的回应!他感觉到了神的回应!狼母在注视着他! “如此野蛮的召唤方式,你从哪里得来?” 运行与天空的意志缓缓下落,降临在破碎的废墟上,凝聚成一头一人高的黑狼模样,祂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白光,歪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口吐人言,意思很明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明明持有祂的血,只需放置到能量充盈之地即可,却还要用最原始的血肉献祭,还把祂的血塞进身体里面…… 这孩子,难道不知道凡人的身体无法承载神祇的力量,只会被其中蕴藏的力量冲垮,变成只有本能的野兽吗? 难道现在的叙拉古对祂的崇拜已经到了如此狂热的地步? 这可与祂最初的规划完全不同。 祂当初用化作月影的方式离开大地,就是为了将自由和选择的权力交还给人类自身,留下自己的血液也是为了帮助他们抵抗无法抗拒的灾难,可没想过被人用这种办法唤醒。 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意味着文明的退化和知识的失落,祂需要弄清楚才行。 “伟大的狼啊!您的子民在此祈求您的怜悯!邪神想要毁灭我们的城市,那是我们无法抵挡的灾难,只有您才能将其驱逐!” 在巨狼疑惑的眼神中,盖塔诺跪在地上,狂热的叩拜。 这下,狼母心里更加茫然了。 ‘这孩子……怎么感觉傻乎乎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难道就不能说的明白一些吗?’ ‘我记得几千年就教过他们不要这样向我祈祷了……’ ‘而且……邪神,哪里有邪神?’ ‘为什么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他们反而变弱了,连这种程度的灾祸都无法解决?’ 狼母心中冒出一个个无法理解的疑问,祂决定暂时把这些问题搁置,抬头看向那个背靠着黄金之树的年轻人。 应该是年轻人吧?大约只有几百岁的样子? 这么想着,狼母走近了一些,轻声开口道:“能不能把天上那些石头收回去?你似乎吓到我的孩子们了。” “把石头收回去?” 林露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不出意外的话,这头黑狼应该就是叙拉古人所信仰的神祇——狼母了。 可是这行事风格,和他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怎么有点呆的样子?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被召唤出来,这位不应该是怒气十足的吗?怎么好像根本不在意,还在这里问他能不能把法术收回去? “你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狼母吧?天上的法术我是不可能收回去的,你的孩子们想要杀死我的朋友,所以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位神祇看起来似乎是想要讲道理的样子? 对于这种行事风格的神,林露感觉很有趣,也不急着动手,打算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上几句。 “所以你就要用那些石头打他们?” 狼母的目光看向躺在树下的W等人,微微颔首。 “那你开始吧,只要不伤到其他孩子们就好。” “不是,你就这么看着我动手?” 听祂这么说,林露顿时懵了,这跟他想的根本一点都不一样啊! 合着你这降临过来,就是为了现场看电影? 嘴上一口一口孩子,结果他们的死活你是一点都不在乎啊? 按理说作为叙拉古的神,这种情况不说很生气,总归也该有点表示吧,这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盖塔诺那边也懵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豁出性命召唤出来的狼神好像没打算帮他们说话?这这这,这不对吧? “我曾经教导过你们,自己需要的,就用牙齿和利爪去夺去,自己的仇敌,就该不惜生命去击败,你们所遭遇的并非天灾,也并非其他神祇的侵扰,所以我不会出手,我应允你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成长,也会保护你们的存续,但是这份保护不会延伸到个体的争斗上。” 迎着盖塔诺难以置信的目光,狼母轻声解释,然后后退了两步。 祂这么说,盖塔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林露却是有点懂了。 说白了就是人与神所站的高度并不一样,所看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盖塔诺以为他们信仰的狼神会帮助他们,但是实际上,狼母根本不在乎。 对于狼母而言,某个个体或者家族的存亡根本无关紧要,祂要保证的是鲁珀可以在叙拉古繁衍生息,也仅仅是这样。 祂不关注人与人的矛盾,也不关注人与人之间的纷争,祂眼中看到的,是‘叙拉古’本身。 无论是献祭还是祭拜,对祂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祂不会因为某个家族的供奉而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也不会理会除了天灾和神祇侵袭之外的‘小事’。 人将希望寄托于神祇身上,祈求的到回应,那只是人的一厢情愿。 真正的事实是——神不在乎。 也就是说,卢切斯家族的依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作用,哪怕他们真的召唤来了神的降临,也都是无用功。 除了对抗天灾和其他神祇的侵扰之外,狼母不会帮助他们做任何事。 可是……这样可不行啊。 林露感觉有点憋屈。 这家伙又是放狠话又是献祭祈祷的,把他的兴奋劲都调动起来了,结果就找来一个旁观看戏的? 那他这不是白折腾了?就算用陨石把卢切斯家全都砸了,那也不能舒服啊! ‘不行,我得想办法和这家伙打一架!’ 心里有了决定,林露当即准备将其付诸实践,稍加思索之后,顿时有了主意。 他看了一眼满眼不可思议,呆滞的跪在地上的盖塔诺,朗声道:“既然你曾经教导过你的子民,那么,他们今天的行为是否也有你的教导的关系?抛去事实不谈,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带你责任吗?” “老实说,杀戮那些普通人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你这个做母亲的,替他们接下我的报复,如何?” 第二十五章 畏我如魔 “以普遍理性而言,的确如此,但我不觉得我们有必要互相争斗。” “对于这片大地而言,你我的力量太过强大,轻易便会颠覆大地,当力量宣泄到阈值,天灾也会随之降临。” “过渡的争斗会找来灾厄,我不认为那是有必要的,另外,你现在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狼母眼中闪烁着微弱的白光,声音柔和,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副做派,林露反倒有点不好动手了。 实际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强词夺理,这件事本就和狼母无关,都是卢切斯家族的锅,怎么找也不应该找到狼母头上。 只是,他确实很想和这个世界的神实打实的干上一架。 早在交界地的时候菈妮就曾经和他说过,他并不适合做一个治理世界的王,事实也的确如此。 大概,唯一一个觉得他应该为王只有荷莱·露。 毕竟是蛮荒地之王,那老头最推崇的就是绝对的武力,他觉得‘力量就是为王的理由。’ 在行事风格方面,他们是有几分相似的。 比如,遇见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要怎么莽过去,当然,林露自觉与荷莱露那老头相比他还是更胜一筹的——因为他更不要脸。 荷莱露虽然莽,但还是崇尚一对一的决战的,喜欢用纯粹的力量与对手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他就不一样了,只要他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他,下毒、偷袭、群殴、放陷阱,只要能解决问题,他都不吝啬于拿起来用。 但是,在喜欢与强敌对战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 应该是,他的情况比荷莱露还要更严重一些。 荷莱露打穿交界地之后,更名葛弗雷,与玛丽卡结为伴侣,成为艾尔登之王,为了压制心中沸腾的战意,他背上了野兽宰相‘瑟洛修’,以此来限制自己。 林露没有那种东西。 甚至由于体内寄宿着癫火、龙心这种本身就会对精神产生影响的力量,又一路打穿了交界地,心中积攒的暴戾更在荷莱露之上。 所以,他平时都会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与人谈笑,用日常的温馨和欢乐压制体内的暴躁好战的情绪。 可是当遇到真正有价值的,又没人在旁边盯着,他实际上是很容易做出些冲动的事情的。 比如——初见特蕾西娅的时候直白的表露出对她的欲求。 又比如,在第一与凯尔希见面的时候因为区区一个变异源石虫而使用了可能产生负面影响的腐败龙息。 包括这次也是一样,直接就用艾丝缇陨石覆盖了整座城市,使用龙王吐息的时候也没有多做犹豫,其实对付一个黑帮家族,是用不单这么大场面的。 控制情绪,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控制的很好罢了,实质上他仍旧在渴望战斗,很多时候的行事方式也是偏向极端的。 而这种偏激,在遇到狼母的时候又一次无法抑制的显露出来。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仍然很想和这位神打上一场。 “不劳费心,我很好。” 深吸一口气,林露强压下心底沸腾的战意,淡漠道:“你真的就准备这么看着我对他们动手?” “那是你的自由,他们的做法令你觉得不满,那么,你报复回去是很合理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但是,如果你想要对其他的孩子出手,我会阻止。” 狼母的声音很轻,有种超然物外的感觉,看得出来,她的确并不在乎卢切斯家族的存亡。 神的眼中看到的,是叙拉古本身,而非某个家族或者个人。 “……好吧,在我处理完之后,我们坐下来谈谈,如何?” 祂这么说,林露也只能勉强的点点头,准备收拾收拾卢切斯家族。 好战归好战,人家硬是不接,那么在理智尚存的时候他还是不至于直接不管不顾打上去的。 不过,不能战斗,不代表无法交流。 有可能的话,从这位古老神祇口中了解一些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秘闻也是极好的。 就像是他一直有些在意的邪魔异种的问题,兴许像狼母这样古老的神就有可能为他解答。 “交流,我并不讨厌,你有这个资格。” 狼母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下来,好说话的令人感觉难以置信。 但是,看她这种反应,林露就更难受了,只能把目光转向伏在地上一副信仰崩塌模样的盖塔诺。 “你们的神不会阻止我对你们的报复,那么,你还有什么手段都拿出来吧,最好能让我尽兴一些,也许我会手下留情。” “冕下!冕下!您不能这样!” 一直以来信仰的神祇就这么抛弃了他们,盖塔诺几乎要陷入崩溃,但对于家族传承的执念让他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跪倒在地,颤抖着哀求。 神不会庇护他们,恶魔近在眼前。 面对远超凡人的力量,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而已。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祈求怜悯还有一丝可能,强硬的冲上去,那么做好的结果也是卢切斯家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我祈求您,祈求您——” “盖塔诺擅自对家族贵客出手,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以卢切斯家族现任族长之名,将盖塔诺·卢切斯驱逐出家族,交由您处置,请您宽恕我们的野蛮无礼。” 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哀求,林露抬头看去,残破道路的尽头,一群穿着笔挺西装的鲁珀族跟随着一个金发鲁珀向着这边走来。 走到近前,金发的鲁珀族躬身低头,恭敬道:“冕下,我是卢切斯家族的现任族长,汤米·卢切斯,在此代表卢切斯家族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已经下令将冒犯者的亲属近臣抓来,您可以随意处置,希望您可以饶恕我们的罪孽。” “汤米!你!” 盖塔诺抬起头来,怒气溢于言表,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族长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来。 他想干什么?借助这个机会清除掉那些反对他的人吗? 家族大难当前,身为族长不去思考如何保全家族,却向着借刀杀人? 何其荒谬,何其悲哀! “汤米·卢切斯?” 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林露露出饶有兴致的微笑,多少有了些兴趣。 “你们所信仰的神就在这里,你为何不想向她求助?” “神不会庇护我们,但是您可以宽恕我们。” 汤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狼母,咬了咬牙,平举起手中拄着的华丽拐杖,恭敬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代表卢切斯家族臣服于您!” “呵,你可真是激灵。” 低着头的汤米没有发现,林露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这种货色也能领导一个家族? 和他比起来,盖塔诺都显得高尚了几分! 至少他是实实在在的想着自己的家族,为此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这位族长呢?他做了什么? 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心为了家族的长者,将无辜者推上前台,甚至可以挡着自家信仰神祇的面向另外一个人献上忠诚。 简直滑稽的可笑。 “狼母,你怎么看?他可是要当着你的面向我效忠呢。” “我……不会干涉孩子们的选择。” 狼母微微摇头,虽然很短暂,但是林露还是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没的失望。 也是,自己的后裔长成这副模样,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失望。 他以为这是在干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真是,幼稚的可怕。 有野心,却没有能配得上野心的手段和脑子,多么可悲。 更可悲的是,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的小丑行径有多么高明。 “好,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从你身后的人里面选出十个,杀了他们,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林露意味深长的笑着,指了指跟随在后面的卢切斯家族成员们。 “这……” 汤米有些迟疑,但是随即又坚定下来,抽出自己的佩剑,狂热的表演道:“毫无疑问,我将效忠与您!” 他握剑的手掌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在后方众人错愕的眼神中转过身去,随意瞄准了一个人,挥剑便砍! 然而,剑刃尚未落下,他的动作就戛然而止,一团灰白色的火焰从胸口渗透出来,以惊人的速度铺满身体。 “不——” 卢切斯的族长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便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没,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而后,数十颗缠绕着紫光的陨石从天而降,坠入大地。 轰! 大地震颤,残破的街区在震荡中摇晃起来,本就摇摇欲坠的钢铁结构塌陷折断,连带着周围的大片废墟一同断裂。 跟随汤米·卢切斯来的几十个家族成员,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喊出口,便被从天穹坠下的陨石砸中,碾入尘埃之中。 轰!轰!轰! 陨石仍在落在,狂暴的冲击掀起飓风,让街区陷入昏暗之中。 钢铁被撕碎,残破的建筑碎块被碾压成粉末,幽深的空洞在陨石轰击之中一点点扩大,然后被石块再次填满,堆成小小的矮邱。 天空中漩涡一个接一个消失,令大地哀鸣的陨石坠落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平静下来,硬生生在废墟之中堆砌出一座小石头山。 “呼~稍微有点爽了。” 在盖塔诺恐惧的眼神中,林露笑着转过身,看向狼母。 “我给你一个面子,不对卢切斯家族赶尽杀绝,算是你愿意与我交流的回礼。” “谢谢。” 狼母轻轻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林露也不在乎,卢切斯家族的存亡本就在他一念之间,杀与不杀全凭心情,现在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谁让他之后还有事情要向狼母了解呢?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还是不够的,他没把陨石砸进卢切斯家族的庄园里面就已经足够仁慈,他们还需要付出其他的代价。 刚才他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现在有了。 某个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出现的蠢货就让他感觉很是不爽,拿来顶雷刚刚好。 啪! 一片金黄的树叶从黄金树的树冠上飘落下来,被林露一巴掌拍进了盖塔诺的肩膀。 “把刚才那个蠢货的部下什么的都清理掉,省的留着碍眼,然后,从今以后你就听她的,懂?” “不——” 盖塔诺本想说他不会在自己所信仰的神祇面前向另外一个人效忠,但是就在他刚刚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体内涌现,支配了他的行动与思维。 老狼人颤巍巍的摆出单膝跪下的姿势,低声道:“我……明白。” 他的眼中带着深刻的恐惧和仇恨,像是在看一个不择手段的恶魔,但是,此刻他的身体和意志都已经无法再由自己掌控。 “嗯,很好,虽然我看你也挺不顺眼的,不过至少比刚才那个倒人胃口的蠢货强。” 林露很满意,朝着W招了招手:“过来。” “嗯?” 勉强恢复了些力气的W虚弱的站起身,慢慢接近过来,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以后他就是你的下属了,在黄金的约束下,你对他拥有绝对控制权,无论你想做什么,他都无法违逆你的意志。” “交给我?” W愣了一下,很快兴奋起来。 佣兵少女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恶劣的笑意,点头道:“好的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他的。” ‘自家老板,还真是恶劣啊……’ 这么想着,W眯起眼睛,笑的更开心了。 她其实并不在乎卢切斯家族那些人的死活,都不认识,有什么可在乎的? 可是这家伙不一样,他们之间是真的有仇,涉及性命的那种。 所以……W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折磨炮制这家伙了,那些送死的、危险的、恶心人的任务,都可以交给这家伙去做嘛。 干脆利落的干掉他,让他死的毫无痛苦岂不是太便宜了些? 现在落在她的手里,以后时间还长,她有的是时间让这个老家伙知道什么叫残忍,让他为今天的行为后悔终生。 想想就觉得过瘾。 这可真是……太美妙了。 第二十六章 听狼母讲海嗣的故事 城市坍塌的废墟之中,黄金树熠熠生辉,有来自卢切斯家族的‘废料’以血肉供养,初生的小黄金树长势极快,直接稳定下来,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成长到足以和龙门那颗小黄金树媲美的程度。 尽管吸收能量也能生长,但是生物的灵魂与血肉与血肉仍然是最好的养料的。 毕竟,黄金树本质上就是这种东西,在被赐福者眼中,黄金树伟大而神圣,可以为他们带来超越常人的力量,可以赐予他们永恒不死的生命。 可是,世界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给予实则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价格。 赐福落下,那么被赐福者血肉、生命乃至灵魂最终都会归于黄金树,成为树木成长的养料。 看似神圣的大树,需要以无数生命堆积。 比起纯粹的能量,它更渴求血肉与灵魂。 不过,虽然黄金树的长势很不错,可位置实在不怎么好。 这处位置偏近城市边缘,而且还是在街区内部。 这个问题,林露在稍加思索之后就交给了W,让她驱使盖塔诺去重新研究这片街区的规划。 现在的卢切斯家族几乎已经是处于黄金树的控制之中,在盖塔诺的带领下,所有家族要员都被迫接受了赐福约束。 掌控了卢切斯家族,就等于在实际意义上掌控了这座城市。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不难办了。 ——既然位置不好,那就重新规划城区,取消周边街道,在这里建造专用于守卫黄金树的建筑,对于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而言,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总得来说,这次来叙拉古可以说是血赚,收获满满,一座移动城市的控制权对于现在的黄金树而言还是相当有用的。 那代表了大量的生产力、资源以及人员,让黄金树的整体实力直接上提一个量级,等到之后收编巴别塔,应该就能武装出一支合格的军队。 然后再蛰伏一段时间,黄金树进入生命熔炉阶段,林露就有自信不再惧怕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势力,哪怕是与一个国家为敌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一切也是得到叙拉古主人的允许的。 叙拉古毕竟是狼母的地盘,卢切斯家族也是狼母的后裔,虽然说这些后裔不怎么争气,到底也是有一份血脉联系在,大张旗鼓的将他们归于黄金树麾下,总归是要问问狼母的意见。 狼母对此倒是没什么所谓,这位神出乎意料的佛系,对于万事万物都是漠视的态度。 祂立足于大地之上,俯视众生,所看到的是更宏大的东西,而不是某些个体。 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神。 祂观察,祂庇护,却并不在乎,世间万物对于祂而言不过是终将会淹没在时光中的匆匆过客,如此超然的心态,才配的上‘神祇’之名。 像年和夕那种……就差点意思了。 她们同样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长生种,坐看岁月变迁,沧海桑田,行事风格和情绪波动却更接近于‘人’。 夕喜好吃清淡些的食物,偶尔会欣赏美景,将其入画——有时候还会偷偷从外面买糕点藏起来自己吃,然后被年发现,惹来嘲笑。 年的性子急躁,总是以大导演的身份自居,去拍一些从剧本到演员都很稀烂的大烂片,然后卖不出去只能自己留下来欣赏,美其美曰‘那不是烂片,而是尚且没有被时代认可的佳作’。 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在嘴硬。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林露是这么认为的,比起与狼母这种神交流,他更喜欢和年她们一起玩闹,那样更有人情味一些。 狼母的眼光太高,太过超然,导致交流起来很是费力。 ------------------------------------- “哦?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卢切斯家族的庭院中,纯黑的巨狼席地而卧,略微抬头,一双兽瞳之中闪烁着人性化的色彩。 她就像是一位智者,只是默默观察,就已经洞悉一切,和这种人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感觉轻松。 ——上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百智爵士已经被他砍死在王城罗德尔里面了,死了还要喋喋不休的说上几句话。 林露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有表露出来,轻轻点头:“我确实很不习惯和您这样的存在交谈,这让我有种被长辈问话的感觉。” “许多年前也曾经有人和我这么说过,那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 狼母平和的说着,似乎是在追忆。 能够被祂这样的神视为‘很久以前’,稍微想想都能猜到那该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 “那时候我带着孩子们在山里建造家园,教他们种植、捕猎……啊,抱歉,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回忆,你有这种感觉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想法和抱负想要实现,这是好事,像我们这种老家伙,除了睡觉之外就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无妨,其实我还挺喜欢听人讲过去的事情的。” 这话倒不是敷衍,林露确实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很感兴趣,特别是那些隐藏在历史夹缝里面的古老之物。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们就是来聊天的,不是吗?” 硕大的狼头微微晃动,嘴角勾起一丝人性化的笑意,狼母轻声道:“不必担忧我有什么目的,就当是一个老家伙睡的久了,醒过来想找人聊聊天,你向我提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我怎么会那样揣测您?事实上,您的慷慨已经超乎我的预料。” 林露笑了笑,斟酌语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在这片土地之外,在现有的文明之外,是否还存在着其他非人的生物,比如,邪魔异种?” “原来你想问这个。” 听到这个问题,狼母沉默了一会,点头道:“那些,确实是存在的,泰拉并非世界的全部,只是其中的一片大陆,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而在他们无法探索的边界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种族。” “你所说的异种邪魔,也是其中之一,它们天生就具备着远超人类的力量,并且可以吞噬人类逸散出的情感壮大自己,不过,这份力量也有代价,它们没有人类的智慧,像野兽一样生存,只能算是掌控着强大力量的野兽,数量极少的特异个体也不足以支撑种群的运转,所以至今仍被挡在文明之外。” “除去陆地之外,在广阔大海之中也有一个类似的种族,与异种邪魔不同,它们没有生来强大的力量和各种各样的诡异能力,甚至也没有多强的智慧,它们的能力只有异种,那就是进化。” “那个种族名为海嗣,诞生于大海之中,会吞噬其他种族的血肉完善自身,繁衍能力及其强大,能够快速适应种种环境,用来对付它们的武器,用不了几次就会失效,无论是炎国法术还是阿戈尔的技术武器,都会在争斗中被快速淘汰,比起数量有限的邪魔异种,它们才是陆地文明最大的敌人。” “位于大海之底的海中国度阿戈尔,陆地上的炎国、伊比利亚等国家已经与它们对抗了漫长岁月,也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居然还有这种生物?” 狼母的回答让林露始料未及,他本来就是想问问和邪魔异种有关的情报,没想到还牵扯出来另一个大瓜。 快速进化……听着怎么和黄金树的生命熔炉有几分相似? 应该说,如果狼母所言无错,那这种离谱的进化能力比黄金树还要强的多,生命熔炉只能制造出具备复数生物特征的生物,可没有快速适应各种武器和法术的能力。 海嗣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很离谱。 “它们是切实存在的,并且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海嗣的繁衍能力很强,还可以同化周围的生物,将其向着海嗣转化,所以很难对付。” “它们的存在占用了阿戈尔、炎国和伊比利亚大量精力,否则,这个世界或许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生存在陆地内部的国家是幸运的,他们不必担忧边境上虎视眈眈的异种邪魔,也不必担忧杀不尽的海嗣入侵,所以才可以在平静中发展壮大,相互争斗。” “原来是这样。” 林露点点头,感觉自己懂了。 狼母的意思不难理解——祂几乎是在明示阿戈尔、炎国和伊比利亚的实力远比陆地上的其他国家更强,而且要强的多,他们腾出手来的话,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现有格局。 只不过他们没功夫理会陆地上的内战和纷争,而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对付海嗣上面,这才有了如今的世界局面。 怪不得炎国一直安安稳稳的,在大陆诸国之中简直是个异类,从来没有发动过对外战争。 怪不得在可以了解的历史资料里面虽然有伊比利亚的名字,但是那个国土广袤的国家在国际上却是个小透明,几乎没有任何消息流露在外。 阿戈尔更是连一点资料都没听过。 原来他们都把精力放到了应对外敌上面。 这个世界看似安稳,实则一点都不平静,只是因为有人把一切危险拦截在了陆地和文明之外,才有了表面上的繁荣。 心里琢磨着海嗣的事情,林露想了想,忍不住闻到:“那些海嗣到底有多强?据我所知,炎国是有能力应对神的,那样的实力也没办法和海嗣对抗?” “当然不行,因为大海之中也有神的存在,而且……或许比陆地上更多。” 狼母的眼中流转着回忆的色彩,似乎是想起来过去发生过的某些事情,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大海中的神,有一位令我印象深刻,祂名为伊莎玛拉,是海嗣的神。” “祂代表着海嗣的意志,或者说,祂就是海嗣这个群体本身,是海嗣种群的交汇点,意识的集合体,借由祂力量,所有的海嗣都可以相互链接,共享记忆、知识。” “在过去,陆地神和海洋神曾经有过一次战斗,那是在现有文明萌芽之前,我们互相争斗,一直持续了数百年,才定下了现有世界的雏形。” “还能共享意识、记忆、知识的?” 对于上古之时的神战,林露没有多大兴趣,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海嗣这玩意居然还是有种群意识,所有一切都能相互共享的? 好家伙,堪称变态的高速进化能力、感染同化能力、个体繁衍能力、环境适应性、还有相互连接的群体意识,有神祇撑腰,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这种玩意,真的是能够自然诞生出来的生物吗? 要是一直打下去,不断学习,那些海嗣不是无敌了? 越打越强,越来越多,能够对付它们的手段越来越少,谁能治的住这种玩意? 林露突然有点理解狼母把阿戈尔、炎国和伊比利亚单独提出来说是为什么了。 能跟这种离谱的生物战斗数千年还能维持平衡,不落下风,能不强吗? 别的国家是人和人之间在互相打,顶多就是规模大点,可这三个,他们对标的直接就是神祇和超乎想象的非常规生物,要是没点手段现在恐怕早就已经裂开了。 果然是不能小看天下人。 刚才他还觉得等黄金树生长到生命熔炉之后差不多就能有实力能在这片大地占据一定话语权了。 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差点意思。 海嗣那东西,他只是听狼母说就感觉很难对付了,能它们打的有来有回的炎国伊比利亚什么的真正实力得有多恐怖? 也不知道黄金树能不能吞噬海嗣当做养料…… 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危机感,在继乌萨斯冰原之外的邪魔异种之后,林露又把海里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先订个小目标,抓两只海嗣回来瞅瞅,研究一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些事情得尽早开始准备才行,真要遇上了两眼一抹黑,那就晚了。 第二十七章 虚假天空、黄金树露滴 “这片大地埋藏着许多秘密,远在深邃海底、岩层深处、乃至于天空……” 提及天空,狼母突然沉默下来,然后略过了这个词。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未知的可能性,这很有趣,或许正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又或者,如你这般纯粹的人类会在这个时代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可能性。” “如我这般纯粹的人……他们去哪里了?” 林露忽然想起,博士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很大可能,博士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本土人类的一员,那么那些人呢?他们去哪里了? 对此他有些自己的猜测,但狼母显然知道更多,比盲目的猜测更为准确。 “人类?抱歉,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去探究世界的真相,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这并非隐瞒,而是一种保护。” “信息,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力量与危险,贸然去承载超过能力之外的信息,则会招来灾厄,或是你,或许是这个世界。” “摇篮已然摇摇欲坠,那种可能是致命的,所以我不能冒险。” 这…… 如果说刚才的那些话还是通俗易懂的,现在的就是谜语了,林露自觉自己对谜语的理解程度并不怎么高,此时听起来有点懵逼的感觉。 狼母的意思可能是……他现在知道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的话,可能会引来这个世界无法承受的灾祸? 这片名为泰拉的大陆,实则是世界的一角,是被特意掩藏起来庇护所和摇篮? 那么,是谁做了这件事? 是消失的人类,还是更久远、更古老的神祇? 他还想再问问,但是狼母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摇头道:“有些事情还不到公之于众的时候,等到合适的机会,你会知道的,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听我也会说给你听,只是现在还不行。” “放心,我这次醒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归沉睡,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倾诉,又或者遇到什么难道,都可以到七丘之城来找我。” “你该离开了。” 没头没脑的,狼母突然说了一句,硕大的身躯直接崩散成淡薄的雾气,而后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林露。 七丘古城,城外山。 形似巨狼的山峰轻轻震颤,又复归于平静,大地塌陷显露出的洞穴也被莫名的力量牵引这泥土完全封死。 山体内部,精神回归本体的狼母发出了无人听闻的叹息。 “摇篮已然接近破碎,未来又在何方?” “他们留下的可能性,哪一种才是未来?” “是异种,是亚人,还是……海嗣?” “那些人,还在注视着这片大地吗?” “期待吧,挣扎吧……属于你们的试炼才刚刚开始,走出舒适的摇篮,去见证真正的世界。” “连天空都是虚假的世界……可无法诞生真正的未来。” ------------------------------------- “老魏,你可不厚道啊,龙门有这样的人物,你就自己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这些老朋友?” 龙门,总督府,书房。 亚当斯·诗怀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与魏彦吾相对而坐,似笑非笑。 闻言,魏彦吾不慌不忙,抬起自己的烟斗美美的吸了一口,书房内顿时飘开一阵云雾。 “嘶~呼……你这不还是知道了?这可不是我不告诉你,实话实说,我也是才知道他居然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呵,你看我信吗?” 亚当斯瞥了一眼这条老龙,嫌弃的挥手拂开飘在周围的烟雾,鄙夷到:“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和这位林先生熟识,能不能找他讨个人情,再求一颗延续寿命的宝物?我们太古集团出的起价格。” “怎么,二十年还不够你用?” 魏彦吾敲着烟杆,一双龙目转动,视线落到摆在桌面上的晶体容器上面,金黄的球体静静躺在容器内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你还真忍得住,我以为你在拿到的第一时间就会用掉,怎么,这是要拿过来让我给你掌掌眼?” “谁会嫌自己命长呢?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血脉,不是什么长生种。” 盯着桌子上的黄金树露滴,亚当斯垂下脑袋,叹道:“唉,想想当年我们几个刚刚入主龙门的时候,仿佛还在昨天,那时候我还年轻,可现在呢?” “老林老了,我也老了,老的快要走不动路了,兴许哪天睡一觉就会睡死过去。” “当然,先走的肯定是我,毕竟我可没有老林那么强的实力,就是个普通人。” “我们都老了,你呢?你仍然年轻,并且还会继续年轻下去,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这人啊,越是上年纪,就越感觉时间不够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怎么都做不完,后辈也不争气,我那小孙女倒是不错,可还是太小了。” “我放不下啊,至少,也得活到她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吧?不然我这一辈子打下的基业,岂不是要拱手让给他人?” 老人低着头,双眼凝视着金黄的露滴,絮絮叨叨的,但魏彦吾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几分伤感,连手上的烟斗也不抽了。 是啊,他还年轻,炎国皇室的真龙血脉生来就是长生种,不出意外的话,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可是当年那些老伙计,已经不剩下几个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他聊聊天的也就只有两个。 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三年?五年?十年? 恐怕那就是极限了。 看着曾经与自己一同拼搏奋斗的老朋友一个个老死在自己面前,要说不在意……那怎么可能不在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罢了,等他回来的……我去求一求吧,豁出这张老脸,也帮你们再弄两份回来。” 长舒一口气,魏彦吾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和老朋友们的命相比,脸面什么的,放下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这边还有陈的关系在,机会还是挺大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对于这个结果,亚当斯早有预料,丝毫没有感觉意外,倒不如说,这本就是他特意引导促成的结果。 “抱歉啊,我也不想和你打感情牌,可这……不是没办法吗?这次来龙门本来是想请那位林先生吃顿饭,试试看能不能拉一下关系,可人家不愿意见我,我也没辙。”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咱们之间就不用扯这个了。” 亚当斯的心思魏彦吾难道看不出来? 那怎么可能。 再怎么说他也是龙门总督,一城之主,一手将原本只是边塞小城的龙门发展到如今规模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城府都没有。 不过,看破是一回事,怎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张感情牌打的恰到好处,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如果真的有机会,他并不介意让老伙计多活上几年。 从私人角度说,他是真的愿意这么做,从利益角度说,无论是林舸瑞还是亚当斯,他们继续活着对于龙门也是有利的。 林舸瑞掌握着龙门的地下世界,正因为有他的约束,龙门才能维持如今的秩序,他的女儿如今年纪尚小,还远远没办法继承那份家业,一旦灰色地带失控,只怕现在的秩序很快就会崩溃。 太古集团则是龙门的商业支柱之一,拥有数个城市区块的控制权,如果亚当斯死了,太古集团落到其他人手中,那么龙门的经济命脉就会受到威胁,那是魏彦吾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些老家伙必须要活下去,而且还要尽可能的活更多年。 随意的摆摆手,魏彦吾用烟杆顶了一下晶体容器,把它推到亚当斯面前,带着几分缓和气氛的想法调侃道:“正好现在这里就咱们俩,不如你现在吃了它,让我看看效果?怪事是见得多了,这返老还童还是第一次见。” “呵,你这老家伙。” 亚当斯摇头失笑,看了魏彦吾一眼,从容器里捏起光芒流动的黄金球体,直接塞进了嘴里。 既然魏彦吾都确定了这东西没有问题,是可以用的,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年轻的感觉,他可是好久都没有过了,久到几乎忘记。 “呃……” 球体进入口中,并没有外表那么坚硬。 看似坚固的结晶外壳在进入口腔的一瞬间便迅速软化下来,溶解成滑腻的液体,还没等到咽下,便自行消散开来,融入到身体血肉之中。 黄金树露滴,并非是真的液体,而是生命能量高度凝结的产物,自然是不用真的吃下去的。 一颗露吃下,亚当斯感觉自己老迈的身体开始发热,一阵暖流沿着血液流遍全身,为身体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原本老朽无力的肢体重新焕发生机,连眼睛看的东西都好像更清晰了些,就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 啪! 魏彦吾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面小镜子摆在桌子上,从样式来看可能是来自文月夫人。 亚当斯下意识的看过去,惊人一幕映入眼帘。 只见淡淡的金色辉光在他身体表层流动,花白的头发染上了一丝黑意,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平,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倒流。 短短几十秒的功夫,他就好像倒退回到了几十年前,略微佝偻的身体都挺直起来,久违的有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二十年,可能还是保守的说法。 单从外表来看,这颗露滴所带来的生命力或许不止二十年,毕竟,二十年的他可没有这么年轻,对于自己的样貌,亚当斯还是记忆深刻的。 感受着身体的充沛活力,亚当斯有种重回壮年的感觉,他甚至想要抓一个篮球过来唱跳一番发泄旺盛的精力。 年轻二十岁,怎么可能有这种效果? 这颗露滴的效力,比预期的还要高得多! “嚯,这效果,出人意料。” 哪怕淡定如魏彦吾,面对这种离奇的场景也有点绷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啧啧称奇。 他实在没想到这枚黄金树的露滴的效果有这么好,对比起来他拿到的那些普通露滴简直连边角料都算不上! 这哪里只是二十年?说是三十年也不为过! 不过,惊喜过后,魏彦吾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可能掀起的波澜,连忙叮嘱道:“亚当斯,我可以帮你试试看再求来一枚露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你最好想办法掩饰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 “……可以。”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亚当斯点了点头,马上就明白了这家伙的担忧——无非就是怕给龙门惹来麻烦。 这种担忧也是极有道理的。 毕竟,这样的宝物传扬出去,必然会让一大批手握权势财富的人为之疯狂,他们什么都不在,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获得更长久的生命! 到时候,一旦有人知晓露滴的提供者就居住在龙门,那么龙门必然会成为风暴中心。 虽然现如今龙门的体量很大,可要是真的引来许多大财阀、大家族乃至于各国高层的关注、插手,根本没有阻止他们的可能性,说不定会在风暴之中损失惨重。 因此,这个秘密必须掩盖下来,能藏多久就藏多久! 而且……亚当斯还有一重考虑。 如果知道的人不多,他就有机会慢慢和那位林先生攀上关系,炎国有句古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么方便的条件,怎么能不加以利用? 要不是今天邀请那位林先生没有成功,他现在就已经在尝试去拉关系了。 想到这里,亚当斯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魏彦吾的眼神有些羡慕。 “你这人,还真是从年轻的时候就总是莫名其妙的有好运气,什么好事都能找上你,如此人物,怎么就让你给遇到了呢?” “哈哈,这可不是我的运气,是晖洁那孩子的运气。” 魏彦吾嘴角含笑,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看的亚当斯连连摇头。 第二十八章 陈:你要报警?等等,我电话响了 在魏彦吾和他的老朋友在自家府邸‘友好交流’的时候,陈则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经过一段时间的戒严,龙门的禁令总算解除,在办公室憋了好几天的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终于有事可做——虽然上街巡查这种事平日里并不在他们的负责范围内,不过总算是没有闲着。 对于习惯了忙碌和应对各种危险事件的特别督察组警员们而言,闷在办公室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便是刚刚入职的陈也这么认为。 所以有了上街的机会之后,陈便迫不及待的拿上自己的装备出门巡逻,虽然刚刚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戒严,现在基本也没有人还敢马上出来搞事,但能上街溜溜总归是好事。 而且,她做巡逻这种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熟悉得很,毕竟在几天之前,她还是负责街头巡逻的普通警员。 走在龙门大街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陈觉得空气都好像更清新了一些。 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这么想着,陈做了几个深呼吸,也加入到了来往的人群之中,顿时感觉这段时间松懈下来的身体有有了几分热血沸腾——即便她也不认为有人敢在这个时间顶风作案,但还是免不了心里有所期待。 不过,轻松愉快也只是刚刚出门的时候。 走过几条街道之后,陈就忍不住有点无聊了,以前还是小警员的时候不觉得,可升职之后再巡逻,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走着走着她的注意力就开始转移,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林露那边已经说好了,那么她什么时候可以去乌萨斯?到了乌萨斯之后能不能找到塔露拉?能不能把她带回龙门? 至于魏彦吾会不会同意她跟着过去……这事根本不在陈的考虑范围内。 只要林露开口,那么老魏那边基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性。 就算嘴上不说,可实际上现在林露在她心里的地位还要在魏彦吾之上,她就是觉得魏彦吾没有林露厉害。 所以,她只需要考虑到时候该怎么尽量不给老师添麻烦,同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快点找到塔露拉。 以及,这么多年过去塔露拉会不会已经变了样子,认不出她来了? 过去的时候,要不要带上一些塔露拉小时候的东西? 心里胡思乱想,注意力就没有那么集中,直到径直撞上某个物体,陈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要道歉。 “对不起,是我……” 她嘴里说着,抬起头来,忽的又止住,然后视线稍稍上移了一些——因为从这个角度看,她居然只能看到这人的脖子。 要知道她168厘米的身高在女性里面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不算特别高吧,也不能说矮,可对面那个黑头发的菲林,也不知道是因为有耳朵和头发的加成还是怎么的,比她还要高出整整半个头。 这人好高啊……和星熊差不多了。 愣了一下之后,陈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不礼貌。 不过没等她继续道歉,身材高挑的菲林少女就主动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你快走吧。” 说话的时候,菲林少女还隐晦的看了一眼后面,抬腿就要离开。 尽管掩饰的很好,但是以陈的眼力,还是马上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人脸上多少带着些许慌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着她一样,细长的猫尾也是不安的晃来晃去。 有问题! 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牵扯到了什么事件之中,陈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小兴奋,然后伸手拦住了想要离开的菲林少女,低声道:“等等,看你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是——” 她还没说完,菲林少女就急躁起来,想要直接闯过去离开。 陈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不管是她有问题还是她遇到了什么问题,在龙门,这都属于近卫局的管辖范围内,她是必须要管上一管的! “哎你这人!别拉我啊,我这……别拉我啊!” 菲林少女急躁的想要挣脱陈的手掌,可是她的力量虽然不小,但和现在的陈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所以一时间也没法脱离开来,反而被拉着朝路边挪动。 大街上人来人往,在那里堵着的话可是会影响其他行人的,陈自然不会那么干。 “你这人,真拿你没办法,我是真的有急事,你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报警? 陈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近卫局制式警服。 由于考虑到刚刚解除封锁,尽量不要刺激到神经已经经过一段时间高度紧绷的龙门市民,她们这些警员出来巡逻的时候都是穿着便衣的,就连刀剑也被放进专用的背包里隐藏起来,这女孩没能认出她的身份也很正常。 不过她刚要解释,对面的菲林少女却像是被逼急了,直接掏出一部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手机,快速拨出号码。 陈张了张嘴,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女孩接通了近卫局的报警电话,用很快的速度说了一大堆。 什么‘有人在大街上拦我,力气很大’之类的。 然后她又低下头来,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看到没,我已经报警了,不想惹麻烦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放开我,行不?” “不是,我……” “好吧,我可能有点冲动,但是这样的小事近卫局应该也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说上几句……我是真的有急事,麻烦你让开。” “其实……”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拦住我,你是不是那些人安排过来的?我告诉你啊……” 这人怎么不听别人说话啊? 看着眼前的少女自说自话的说了一大堆,陈有点懵逼,她就是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什么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被贴上了某些标签,成了不法分子? 不过,这也坚定了她留住这人的决心——从字里行间就能听得出来,这人应该是真的遇到了不得不躲避的大麻烦。 这样的话,她作为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的一员,就更不能放任犯罪时间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如果让这个女孩就这么走了,谁知道她后面会遇到什么事? 可是,面对少女喋喋不休的连珠炮,陈还没能找到插嘴的机会,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上面的号码也很熟悉,正是近卫局的电话。 龙门很大,有着许多区块,还有很多正在修建之中,如果从每次出警都从近卫局出发,考虑到路上可能遇到的交通状况,是几乎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能及时赶到的,所以在遇到有人报警的时候,近卫局会通过定位找到距离最近的巡逻警员,安排他们过去查看。 那么,现在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警员是谁? 铃声还在响,陈一脸木然的接通电话,然后就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以她为主角的街头骚扰案件。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成了犯罪嫌疑人? 考虑到后续的一些问题,陈觉得还是现在就解释清楚比较好。 “嗯,对,我知道,我就在现场,你们说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我……这件事有点复杂,这人可能有问题,好,好的,我会把她带回去。” 用尽可能简短的叙述方式说清了问题,陈抬起头,就看到张大嘴巴,表情呆滞的少女。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我刚才是不是一时冲动,打电话报警了?’ ‘对……我报警了,然后这个女人,她接的电话?’ ‘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近卫局的牢饭好不好吃?’ 菲林的耳朵通常要比其他种族更灵敏一些,因此在没有刻意回避的情况下,电话里的情况全都被菲林少女听见了耳朵里,她恍惚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办错事了。 她打了一个报警电话,然后对面这人就接起了电话? 这算不算羊入虎口?污蔑诽谤在龙门要被关多久? 啊!龙门这座城市,实在是太险恶了!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听人说完话呢?” 放下手机,陈松开了拽着少女胳膊的手掌,无奈的开口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督察陈晖洁,也是负责处理你这次事件的人,现在,你得和我会一趟近卫局。” “哦,哦,是这样啊,你好,陈警官,我是煌……” 少女神色恍惚的点点头,忽然迈开一双大长腿,撒腿就跑! ‘不行,我不能被抓住,不能跟她回近卫局!’ ‘龙门太险恶了,可恶!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头蛇吗?’ ‘我腿长,她应该跑不过我……’ 心里泛起许多没头没脑的想法,煌咬紧牙关,卯足了力气往前跑,想要尽快摆脱掉这个麻烦的警员,不过她的小小愿望并没有实现。 ——经过一次黄金树直接灌注生命力的治疗之后,即便是不使用各种增幅祷告,陈本身的身体能力就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在加上本身就出类拔萃的血脉和天赋,寻常人是根本不可能跑的过她的,身体素质上的差距可不是腿长几公分就能弥补。 所以,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了上去,从后面按住了煌的肩膀,随即皱了皱眉,手上加了几分力道。 这人全力爆发的力量有点出乎预料,不过还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不许跑,你必须和我回近卫局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放心,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们会帮助你的。” “才不要!” 煌气的咬牙切齿,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从背后按过来的手掌简直就像是两根沉重的钢柱,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是纹丝不动。 这个女人,难道是属暴龙的吗?! “你们都是一伙的!” 咬牙喊了一句,煌突然意识到,这边的动静好像引起了周围人的主意,眼珠转动,顿时有了主意,更大声的喊叫起来。 “近卫局打——呜呜呜呜!” “你别闹了行不行?” 面对这样的目标,陈也非常头疼,除非是涉及到暴力的事件,否则,她是不能对平民出手的,那是严重的违纪,可是不动手,这人又要闹起来,要是引起一片人围观,那不仅近卫局的面子不好看,还有可能惹出其他麻烦。 迫不得已,她只能采用最柔和的方式——从后面‘温柔’的捂住了少女的嘴。 “我跟谁都不是一伙的,也不是因为你报假警还诽谤我就要把你抓进近卫局的牢房里面,就是想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干嘛要搞出这么多事?” “你想想看啊,我要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你跑又跑不过我,打也打不过我,直接动手不就完了?” “……” 许是听进去了解释,菲林少女奋力挣扎的身体稍微安分下来,一双大眼睛轻轻眨动,眼神中满是不信任,但是也没有继续大吵大闹。 见状,陈松了口气,把她往墙根下拉了拉,松开手掌,低声道:“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我回去,那在这里说也行,放心,如果有人要对你不利,近卫局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在龙门胡作非为,藐视法规。” “……好像,有点道理。” 煌僵硬的转过身,盯着面前的便衣警员看了一会,犹豫着点点头。 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好像确实和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不一样,对于她的事情也是毫不知情,或许是可以信任的。 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警员罢了,哪有什么话语权? 就算龙门这座城市和炎国内部的关系比较复杂,那些人的手可能伸不到这里来,对于她的事也是不可能帮得上忙的,说不定还会把消息上报上去。 人性啊,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煌心里转过几个念头,神色柔和了许多。 既然跑不掉的话,那不如先虚与委蛇,然后找机会开溜…… 第二十九章 心软的龙 煌的想法很美好,她准备先假装跟着回去近卫局,然后再在路上找机会开溜。 龙门这么大,她们这样一路走过去,那个非常险恶的便衣警员总是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吧? 毕竟人又不是机器,不可能一直保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总会松懈的。 到那时,就是她的机会! 其实在刚才反抗的时候,煌是没有动用全力的,因为那份力量不能轻易暴露。 虽然在外表上看不出来的,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一个矿石病感染者,众所周知,感染者是可以不借助任何施法装置就可以使用法术的,而且威力比某些拿着法杖的平庸术师还要更强! 所以,如果使用自己那种极为危险的‘法术’的话,煌是有自信能够脱离这个警员的控制的! 只是个会被放出来巡街的普通警员而已,就算是什么督察,而且力气有点大,但是还能强到哪里去? 不过那样做的话,也就意味着她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严重些的话还会被近卫局挂上名单进行搜捕。 没有城市会容忍一个危险的感染者存在,她只有一次机会,决不能失败! 至于乖乖被带回去盘问? 别开玩笑了! 想到自己的家族、父母,煌的眼中划过一丝恨色,又深深地隐藏起来。 现在的她,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和炎国官方有关系的人! 她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那些人!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就是他们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她父亲头上,以至于她们走投无路,家破人亡! 那些虚伪的政客,一个都不能相信,连掌控龙门的龙门总督魏彦吾也被煌划分到了那一行列里面。 可是一路跟着走了半天,煌瞪的眼睛都有点酸了,还是没看出陈有一丁点松懈的意思。 这人怎么跟个机器人一样啊! 走路都不看路的,那双眼睛全城都盯在她的身上,至于吗! 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到近卫局了啊! 心里忍不住吐槽,眼看实在是没有办法,煌也只能咬咬牙,打算铤而走险了。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总之,她必须要跑! 余光瞥见前方出现了一条拐进小巷的侧路,煌心中一喜,感觉机会来了,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老老实实走在路上的菲林少女就像一只煮红了的大虾一样,皮肤变得通红,高温将周围的空气加热到人体难以忍受的程度,引起一片扭曲。 在‘沸血’状态的增幅下,煌的体能被极大增幅,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小巷里面。 “哼,想逃?” 空手使用源石技艺,这无疑是感染者的显著特征之一,陈对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街头无意间撞到的目标居然是个感染者让龙警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哼了一声,瞬间加速,同时一直当做手链挂在手腕上的双指印记闪烁起微弱的光泽,给自己上了几层BUFF。 ——既然目标是感染者,那么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陈也变得谨慎了不少,这一次出手除了没有拔出赤霄之外几乎是全力以赴。 眨眼间,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迅速缩短。 ‘近卫局的警员,难道都是怪物吗?’ 穿着白衬衣的影子从身旁划过,看到突兀出现在前方拦住去路的陈,煌的心态有点小崩,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倒霉透顶了。 明明是打算偷偷混进龙门寻找某个与父亲交好的老朋友的帮助,结果就遇到了全城封锁的大事,好不容易忍饥挨饿等到封锁结束,结果刚出来就碰见某些很不妙的、可能是追兵的家伙。 费尽心思把那些人甩掉,结果又碰到了藏在人群里的便衣警员,还因为一时冲动给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本以为开启源石技艺凭借法术的增幅能够轻易摆脱这个小警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是个高手,哪怕用了法术也跑不过人家。 天底下怎么回收这种事啊! 随便碰到一个巡街的警员,就是个高手,龙门近卫局的实力都这么强的吗? 这种事,比抽奖的几率还要低吧! 那么,她还能怎么做呢? 留给她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或者说,她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如果不想被关进牢房里面,那就只能铤而走险! 她,别无选择…… “让开,我不想伤害你,你应该知道感染者代表了什么。” 捏紧拳头,煌试图最后再努力一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动手,无缘无故打伤一个无辜的警员,甚至要是战斗起来导致能力失控,很有可能闹出人命,那和那些恶棍有什么区别? “让开吧,就当没看到让我离开,我保证马上就会离开龙门,你这种警员一个月的工资应该也不多吧,为什么要为了那点钱和一个危险的感染者拼命呢?” “如果你真的没有恶意,那就放弃抵抗,和我回近卫局接受调查,没有犯罪记录的话,最多就是把你送出龙门,不会有任何危险。” 察觉到这家伙好像真的在努力避免战斗,陈小小的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了许多。 她对于感染者没有什么歧视,老上司兼好朋友九现在也是个感染者,还不知照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只要不做出违法犯罪行为,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无辜者的举动,并且也会制止其他人那么做。 这个菲林……可能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那么,在对方保持理智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帮上一把。 “不可能……不可能的!近卫局也只是当权者手里的刀!我不信你们!” 煌的神色激动起来,皮肤越来越红,连眼球都开始浮现出一层血丝,淡薄的蒸汽从她身上升腾,整个人都仿佛‘过载’了一样。 “不让开的话,我真的要动手了……抱歉,我绝对不能跟你回去。” 眼睛合拢又睁开,煌的眼神坚定起来,牙关紧咬,抢先出手! ‘最后还是要动手吗?’ 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也没有拿出武器的意思。 她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个战斗方面的小白,之前恐怕从来没有经历过战斗,毫无章法可言,就是在胡乱挥拳。 这种情况下拔刀……她怕一个收不住手直接对其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还是用拳头吧。 她陈晖洁又不是离了刀剑就没办法战斗,这种程度的敌人,应该也没有问题。 咚! 手臂与手臂碰在一起,腿与腿相撞,凭借着加持在身体上的祷告以及本身的血脉,陈强行免疫了萦绕在空气中的难耐高温,皮肤渗出细微的汗珠,用最纯粹的力量朝对面碾压了过去。 作为一个学了十几年剑术的用剑高手,她确实不怎么擅长空手战斗,可那也是相对而言。 对于行家来说,那两下子的确不太够用,不过对付新手小白,还在力量上占据优势,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虐菜嘛,本来也不需要什么太高明的技巧。 事实上,战斗情况也确实是称得上是虐菜。 除了最开始几下试探性进攻之外,在陈开始全力输出之后,可怜的菲林少女根本没能坚持多久就开始节节败退,毫无战斗经验的她面对在学院之中专门进修过格斗课程的陈面前不说毫无还手之力,基本上也只能说是被当成沙包打。 如果不是源石技艺的支撑,恐怕她早就撑不住了。 即便如此,她的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源石技艺也是要消耗体能的,尤其是对于感染者而言,这份消耗的负担要更大。 嘭! 白皙的拳头印在腹部,煌只感觉胃部一阵翻涌,险些当场呕吐出来,顿时头晕目眩,本就是勉强维持的源石技艺也被打的直接中断,强烈的虚弱感油然而生,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被拳头上携带的力量打的后仰栽倒下去。 但是,她并没有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而是躺进了温暖柔软的怀抱里面,实现中出现了带着无奈的少女面孔。 陈确实是很无奈,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这只菲林明显是有着绝对不能去到近卫局的理由,可即便是这样在战斗的时候还是处处留手。 明明自己才是处于弱势地位的那一个,却还是不舍得往颈部、头部、腹部等要害部位打,就冲这心软的劲头,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恐怕确实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选择战斗。 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狠下心把这家伙送到近卫局去了啊。 一来这只猫身上的事情还不清不楚的,没有确定有犯罪行为,二来,把一个感染者、还是有用破坏性能力的感染者带进近卫局也不太妥当。 这时候陈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想当然了,普通人的话当然没关系,可是感染者……她确实是对感染者没有偏见,可并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如果把这人带进近卫局,显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那,不带到近卫局? 可不带回近卫局还能怎么做?放了?那未免太不负责任,她也不可能放任一个持有危险能力的陌生感染者在龙门游荡。 先问清原因再作打算?那也得能正常交流才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家伙的本性并不坏,不然也不会傻到在处于弱势的时候还处处留手。 所以,陈留手了,没有直接把人打飞到狼狈的滚在地上,而是先一步把煌接在了怀里抱住,顺便加以控制。 要是放在以前,‘嫉恶如仇’且初出茅庐很是冲动的她几乎没可能会这么做,可是现在……只能说她在不知不觉间还是受到了林露温和一面的影响,行事风格也柔和了许多。 “我说你啊,就算真的不愿意去近卫局,那也可以说出来商量一下,为什么要选这么极端的方式?” “就算你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打过了,逃走了,还不是会被近卫局全龙门通缉?那时候你必然是跑不掉的,不要高看自己,被通缉的话,以你这种实力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陈无奈的扶着使用源石技艺之后陷入无力状态的煌靠着小巷的墙壁坐下来,犹豫了一下,又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很讨厌官方的人?是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吗?还是龙门内有人要迫害你?” “你应该看的出来,我确实是没有恶意,不然现在就可以强制把你带走,你也不可能反抗我。” “那么能不能说一下你的遭遇,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你可能不清楚我的身份,龙门总督魏彦吾,正是我的……舅舅。” 虽然很反感魏彦吾那个老狐狸,但是陈知道,现在要尽快让这个家伙放心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近卫局的身份没有用,那魏彦吾这边的这层身份总会有用吧? 就算是因为某些愿意很讨厌官方背景的人,也不至于会对一个有能力影响高层决策且表露善意的人还抱有强烈敌意不是? 正如她所想的一样,靠在墙壁上的煌愣了一下之后,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心里愈发感叹。 她这是什么运气啊? 好好的在路上走着,都能遇见龙门总督的侄女这种下基层镀金的大人物?怪不得实力这么强…… 有这样的出身和背景,不强才奇怪呢。 在煌的眼中,陈俨然已经成了下基层历练镀金的‘二代’了,不然没法解释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贵女为什么会窝在近卫局里当一个出来巡街的小警员。 如果是这样的话…… 菲林少女黯淡的眸子里陡然绽放出一抹希冀。 如果是这样的大人物……还不加掩饰的表露出了善意,并且在得知她感染者的身份之后也没有任何抵触,这么好的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帮助她! 至少……有机会帮她逃离龙门,逃离那些人的追捕! 第三十章 猎狼人起源 经历了一场人为天灾,达西米的小酒吧幸运的没有被波及到。 陨石坠落的余波恰好在酒吧的前一条街堪堪停止,保住了酒吧的完整。 不过达西米也不怎么在乎,区区一个酒吧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和那位大人的青睐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他已经亲眼见证过‘那位大人’的力量,不说区区一个酒吧,就连卢切斯家族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十二家族之一,统治一座城市,影响力辐射周边,甚至在整个叙拉古都举足轻重,但是,那又怎么样? 达西米完全醒悟了! 说到底,叙拉古也只是个小地方,放在整个泰拉什么都不是! 卢切斯家族是啥?连一个小地方都不能说了算的小家族罢了。 只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正的权威! 那种力量……那种力量! 连天灾都要黯然失色! 那才是他所追求的、所要效忠的对象! 什么十二家族,还不是要在大人的面前俯首称臣? 若不是那位大人没有做绝,整个卢切斯家族都要覆灭在陨石降临的那一刻! 面对人力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什么声望,什么家族,都是垃圾! 所以,他达西米还有什么必要去在卢切斯家族面前摇尾乞怜? 他现在已经跟随了更好的主人,有大人的名头罩着,哪怕是卢切斯家族的现任新族长也要给他面子! 只需要卖力办事,这份荣耀就会一直维持下去,何必再向别人低头? 对于自己的定位,达西米看的很明确,他就是个狗腿子,专门替那位大人以及他的下属解决一些不爱干的脏活或者是琐碎小事。 不该有的野心,不要有,不能做的事情,不要做。 表现的好了,那位大人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一点赏赐就足够他在叙拉古叱咤风云! 至于丢不丢人,卑微不卑微…… 那种事情达西米已经见得多了,早年间他也曾活的像一条狗,藏在看不见的阴影里面讨食吃,直到掌握了法术之后才有了那么一点点资本,算是混出来些许名堂,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了。 可实际上呢? 他还是卢切斯家族养的一条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用了就丢弃,干着最危险的工作,只为求的一个身份。 和以前相比,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主人伺候而已,而且这位主人比卢切斯家族不知道强了多少! 在那位大人面前他是一条狗,可是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是那位大人的使者,身上天然带着一层不能招惹的光环! 名声、地位、财富、权势、力量,全都唾手可得! 与得到的这些相比,面子算得上什么? 要是靠舔就能把大老板舔的舒舒服服,他一天能舔上二十四个小时不带停的! 本来达西米都做好了大人会下榻卢切斯家族的准备,想着到时候想办法跟过去,结果没想到,林露去卢切斯家族转了一圈居然又回来了! 这简直是天降之喜! 当下,达西米就下达命令,封闭酒吧,把空间全都清扫出来,只要他有的,全都端上来,务必要把大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甚至他还想着,是不是马上想办法去找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过来。 林露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又不是过来享受的,真要说享受,龙门什么没有?商业之都的繁华,是叙拉古这种小地方的小城市能比的? 之所以来达西米这,就是想看看那个所谓的‘猎狼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猎狼人这一群体应该是也是和狼母有关系的,并且关系匪浅。 这种事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甚至都不需要去特意问问狼母本人。 最初的叙拉古,七丘分立,狼母带领她的孩子们从无到有建设这个国家,然后有一支族群在斗争当中失败,向狼母发起攻击,最后被其他族群驱逐出去。 注意,是‘驱逐’,而非消灭。 也就是说,当初那支叛逆的族群根本没有灭亡,仍然在不知名的角落繁衍生息。 那么,秉承了狼母意志的剩下的六个家族呢? 他们是叙拉古最初的家族,也是这个国家最初的统治者,体内流淌着狼母的血脉,并且一直保持着对狼母的敬畏与祭祀,偶尔还能够从狼母那里获得恩赐。 真狼的诞生,实质上就是激活了体内狼母血脉的、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返祖化的鲁珀族人。 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所谓的猎狼人来源也就不难猜了。 ——与狼母和她那一系孩子有着深仇大恨的,除了那支在斗争中失败被驱逐的族群还能有谁? 他们当年在斗争中失败,以至于被驱逐出叙拉古,驱逐出权力的最高层,只能躲在暗处苟延残喘,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事情就很明确了。 猎狼人,应该就是那一分支的鲁珀族人! 他们不甘心失败,不甘心放下仇恨,想要取回应有的一切,但是又发展越发壮大的狼母血脉的族人,所以只能躲起来暗自发展,磨练技艺。 既然整体打不过,那就采用猎杀精英的方式! 将那些觉醒了狼母血脉的真正精英族人一个个斩杀,毁灭他们的中坚力量,延缓乃至于破坏那些家族的发展,然后寻找有天赋的鲁珀人,从小训练教导他们,达到壮大自己的目的。 这个猜测,林露有八成把握! 从逻辑上说,猜测是完全成立的。 对于那些血脉觉醒的真狼,林露不怎么感兴趣,说到底那些人的力量还是来自于狼母这个祖先,是神明的赐予,不算是真的完全源于自身。 可是猎狼人不一样,他们早在久远岁月之前就已经抛弃了狼母的力量,只能凭借自己在这片大地上立足,他们所挑选出的传承者,应该也不是全都来自于家族内部。 这就意味着,能够行走在外的猎狼人每一个都天赋卓绝,掌握着精妙的技艺以及力量。 黄金树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人才? 那些只能用来当做炮灰的杂鱼要多少有多少,在真正的战斗里,稀缺的永远是能够做到独当一面的高端人才。 同样一份黄金树赐福,放在庸才和放在天才身上的效果完全不同! 林露也不打算大规模暴兵,把黄金树的力量分散给太多没有用的人,那对未来可能遭遇的战争几乎没有多少用处。 他需要天才,需要精英! 整合巴别塔也是这个目的,不然他完全可以招揽那些唯利是图、渴望力量的雇佣兵,对他们加以控制,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没用,炮灰再多,也只是炮灰。 重组之后的巴别塔不再保有军队,能够留存下来的也都是跟随特蕾西娅多年的老人,他们的经验、能力甚至是实力都相当优秀,只需要给予一份赐福,就能起到很大作用,比那些廉价的炮灰有用的多。 现在深入了解猎狼人的奥秘也是一样。 可能的话,林露打算找到他们,然后收为己用,专门为了战斗和复仇而生的家族,多么美妙,可比什么卢切斯家族有用多了。 这次来到叙拉古,种下黄金树,他的收获已经很大,但也不介意再多一点,谁会嫌弃自己变得更强呢? 只是…… “这就是猎狼人?” 看着被绑在办公桌上,只有脑袋能动的猎狼人,林露陷入了沉思。 无论怎么看,这应该都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子吧? 年龄这种东西是很难伪装的,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外表毫无意义,通过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和生命力量都能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真实年龄,不能说没有谬误,但也八九不离十。 这个猎狼人小姑娘……确实是很年轻的,年轻的不像话。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要怎么才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根据W的说法,她可是能够和接受黄金树赐福之后的达西米打到不相上下的,就算抛去那份能够对鲁珀族人生效的血脉压制能力,其战斗技艺也已经相当成熟,放到哪里都能算得上小高手了。 毕竟,达西米其实也不是那么弱,他只是地位低,论实力的还是勉强能看的过眼的。 能和他对打,又如此年轻,这得从什么年纪就开始接受训练? 要知道技巧这种东西和纯粹的力量不同,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就像苦练剑术十几年的陈一样,要想变强,只能用日复一日的汗水和积累去达成。 而且,这种纯粹为了杀戮而生的战斗技艺和陈的剑术还不一样——纸上谈兵是不行的,那不是躲在院子里苦练就能掌握的东西,必须经过大量实战锻炼。 也就是说,这个小姑娘可能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相当严苛的训练,然后被安排各种血腥任务锻炼,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这可……有点触碰到林露的逆鳞了啊。 林露虽然有时候很是疯癫,做事不顾后果,杀人不眨眼,但他也是有底线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将手伸向孩童,更不应该试图将孩子改造成纯粹的杀戮兵器。 每一个孩子都是世界的珍宝,万不能被推到无尽苦痛与黑暗的深渊之中! 但凡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有几十岁年纪的家伙,林露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将一个不到二十岁孩子培养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这种事他绝对无法容忍。 最开始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通过这个被抓到的猎狼人找到隐藏起来的猎狼人群体。 现在嘛…… 林露眯起眼睛,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现在,他想把那个所谓的猎狼人群体给从影子里揪出来,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真是是在把孩童培养成兵器,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猎狼人是什么,但应该就是这个了,她靠近的时候,我连动都动不了,好像她就是天生为了猎杀鲁珀这一种族而生的一样。” 缩在角落里的拉普兰德弱弱的说了一句,看到林露看过来,缩缩脑袋,又不敢说话了。 被打入了一片树叶之中,她也获得了德克萨斯身上那种很让人羡慕的恢复能力,力量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要形容的话……现在的她能打之前的两个自己! 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对这个男人心存畏惧。 无他,这人实在是太强了……强的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一样。 挥手招来陨石天灾,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啊? 人类是没法和这种怪物对抗的,哪怕她再强上几倍、几十倍,拉普兰德也不觉得自己能触碰到那份力量的边缘,那是绝对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像人与蚂蚁的差距一样。 人,是有极限的,有些事情,不是单凭努力就能做到。 拉普兰德是凶名在外的杀手没错,但是她又不是傻子,没有在自己绝对无法对抗的强者面前头铁的坏习惯。 有时候,该怂就得怂,不丢人…… “你这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她这副模样,林露有点无语,这搞得他像是什么会吃人的洪水猛兽一样。 扪心自问,他对于自己人的态度还是蛮好的,至于怕成这样吗? “谁,谁怕了,我就是,就是……就是有点没缓过来,之前的战斗太刺激了,对,就是这样!” 白狼缩在沙发的一角,闻言稍稍抬头,小小的嘴硬了一下,为自己辩解。 这也就是在德克萨斯面前,她还不想太过丢脸,不然早就认怂了。 “嗤。” 然而,她的至交好友在此刻给了她致命一击。 德克萨斯面无表情的躺在椅子上,好像刚才的嗤笑不是她发出来的一样。 “你笑什么啊!” 拉普兰德顿时怒目而视,她完完全全的看到了,德克萨斯这家伙就是在笑她! 可是这是她的错吗? 她只是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狼崽子,面对这种天灾级别的存在,害怕才是正常的好吗?! “没有,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黑狼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的解释,如果忽略她嘴角略微勾起的一点弧度的话,简直像是真的一样。 “嗤。” “你够了啊!” 第三十一章 向往阳光的野狗 没管那边友好互动的双狼,林露转回视线,撸了撸猎狼人的短发,手感还挺不错。 不过,对方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 少女面无表情的转动眼球,身体似乎在用力,但是完全无法挣脱达西米找来的特制绳索,只能在桌子上扭来扭去。 “红,切掉。” 啧,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 林露摸着下巴,稍加思索,小声问道:“你叫红?” “……” 红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瞬间睁大,看向刚刚端着红酒托盘从外面走进来的达西米,喉咙里隐隐传出野兽般的嘶吼,似乎在她的思想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狩猎目标,除此以外一切都不在她的理解范围。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正值青春年少,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社交圈子和自己的爱好,就连陈那样的人,在休息的时候也会和正常女孩子一样出去逛街,会买各种零食、漫画、游戏、衣服什么的。 但是对于猎狼人来说,她什么都没有。 寻找目标,然后杀死,再奔赴下一个目标,这就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 这样的人,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兵器,一件专门锻造出来,用以清除真狼的工具。 这么做的罪魁祸首,简直丧心病狂。 有什么仇怨为什么不能让大人去做,反而把这份负担压在一个孩子身上,剥夺她们作为人所应当具备的一切快乐和生活? 无药可救!罪无可恕! 只是看到红这副样子,林露就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上来了。 像阿米娅那种还好,只是被改造了身体,至少思维方式还是正常的。 可是红这个情况,显然已经被完全洗脑,连正常的思维能力都不具备,要让她正常起来不知道需要多久。 不过,林露准备试试,要让红恢复正常,首先就得清除掉她对于‘真狼’的猎杀执念。 这件事并不好做,至少林露现在没什么办法,他没什么手段能在一个人的记忆和思维里面动手脚,或许特蕾西娅可以? 总之,得先试试再说。 就算特蕾西娅做不到那也没关系,只要把人带回龙门,再潜移默化的进行改变就可以。 与遍地都是鲁珀族的叙拉古不同,龙门虽然也有鲁珀,但是出现真狼的概率还是很小的,看不见,猎杀本能就不会触发。 “德克萨斯,我准备回龙门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打定主意,林露回头看向躺在椅子上的德克萨斯,反正他回去肯定是要走黄金树传送的,也不介意多带上一个人。 一个两个还是三个都无所谓——在龙门的地界上,全部消费都有魏老板买单,完全不需要心疼能量消耗。 “我……” 闻言,德克萨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拉普兰德,有些犹豫。 她其实是很想跟着回去龙门的,不然她可没钱再走黑钢国际的渠道,只能自己走回龙门,那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可是就这么回去的话,感觉也不太对。 废了老大力气,还欠下一比外债才回来这里,结果没待上多久就得走了?那这次她好像不是一般的血亏,而且她还没有来得及和拉普兰德说上几句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再努力一下,劝拉普兰德离开叙拉古,再这么下去,难保拉普兰德那家伙不会再因为某次任务而遭遇追杀。 可不是每次,都会有人去救她的。 “看我干嘛?你想走就走啊,我又不需要你照顾,咱们可是早就已经分道扬镳了,我的事也不需要你来管。” 注意到德克萨斯的视线,拉普兰德翻了个白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家伙哪里都是软的,只有刀和嘴是硬的。 “暂时留下也没关系。” 对于这两个别扭家伙的爱恨情仇,林露不怎么了解,也不准备掺和进去,明明一个遇到危险另一个千里迢迢的就跑过来了,结果见面还装作若无其事,这给谁看啊,他可不想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跟着头大,于是摆手道:“你可以先在达西米这里待几天,过几天我还会来,到时候带你回去,或者你自己也可以随时回去,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身份?我什么身份?” 德克萨斯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起双手,握了握拳头,那双柔软白皙的手掌里,如今蕴含着远超以往的力量,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那片‘救命’用的金色树叶,那到底是什么? 她心里疑惑,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那是黄金树的赐福,有了它,你就算是我的人了。” 这话可能有点歧义,但是林露也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想了想,简短的解释道:“那份赐福是我们黄金树的证明,它可以为你提供基础力量增幅和高速恢复能力,然后,你杀死的每一个人生物都会壮大这份力量,以及……有些东西我现在还不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严格意义上,你现在可是我的员工,这份力量是有代价的,懂吧?” “我……知道了。” 如此强悍的能力,简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德克萨斯很清楚这份力量的含金量,也并不排斥,如果是林露的话……她并不讨厌。 “很好,我喜欢聪明人。” 林露满意的点点头,指尖延伸出一截湛蓝色的法术锋刃,轻松砍断束缚着猎狼人少女的绳索,像提着小猫一样把她拎在手里,同时掏出一片黄金树叶按在了红的头上,黄金树赐福的束缚能力即刻生效,强行封闭了红的一切行动,让她只能看着达西米干瞪眼。 “达西米。” “在!” 达西米放下手里的托盘,啪一下站的笔直,接着毕恭毕敬的弯下腰,做出聆听教诲的姿态。 “你,待会去一趟卢切斯家族,告诉他们尽快搜集一切有关于猎狼人的情报,然后给我送过来,没有就去找,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我一定会办好的!” 听到这个任务,达西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红光满面的抬起头来,拍着胸脯保证。 给十二家族之一的卢切斯家族下达命令,这种事他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 可是现在,他就是可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走进去,将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即便是卢切斯家族的新族长也不敢对他不敬! 这是什么? 这就是地位啊!他梦寐以求的地位! “W,你再在这边待些时间,看着他们把黄金树那片区域给弄好,有人想耍花样的话,你知道怎么做吧?” 吩咐完达西米,林露又看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的W。 要说信任,在场众人里面只有W是能够完全信任的,她绝不会,也不可能背叛黄金树,所以这种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她比较安心。 “哈?还要待在这边啊?” W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太愿意的样子,但也没有拒绝。 “行吧,那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们,谁要敢搞事的话,正好埋进黄金树下面当肥料。” “那就交给你了,就当作休息几天,之后还有任务要交给你,做好准备。” “那种事情,当然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啊!” 听到之后还有任务,W顿时兴奋起来,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感觉。 对于她而言,闲着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有任务做才好,那样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嗯,先休息几天吧。” 拎着一动不动的身躯僵硬的猎狼人少女,林露点点头,径直出了门。 林露一离开,无论是毕恭毕敬的达西米还是面色复杂的德克萨斯都松了口气,拉普兰德表现的最为明显,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在沙发上。 即便是林露什么都没做,但是和一个能够挥手招来天灾的强者共处一室本身就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情。 尤其是她们对于林露并不算多熟悉,拉普兰德更是一点了解都没有,谁知道哪句话就可能引发那位的不满? 人家愿意好言好语、和颜悦色的交流,不代表她们就有放肆的资格。 那种任务,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于她们而言都有可能无法抵抗的灭顶之灾,正常人都会感觉压力很大。 “嗤。” 看她们松了口气的模样,趴在桌子上的W嗤笑一声,调侃道:“这样就怕了?这可不行啊,黄金树的成员可不能这么丢人,以你们浅薄的见识,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获得了什么东西。” “不过没关系,以后总会知道的,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今天的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 “但是,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就算现在算是同伴,但是如果谁敢暗地里背着林露搞什么小动作……呵呵,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被我发现,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宰了你们。” 直起身来,手上把玩着一颗小型源石炸弹,W露出危险的笑意,环视一圈,抬腿也走出了办公室。 她不觉得和这些人有什么交流的必要,即便同为黄金树的一员,她也只听从林露的命令。 “我也去一趟卢切斯家族,警告一下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给大人和W大人添麻烦。” 说完,达西米也迫不及待推门出去,在卢切斯家族面前摆威风的机会可是不多,这一刻,他早就期待已久了! 狐假虎威又怎么样? 他达西米,今天就是要扬眉吐气,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连一族之长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想想就让人兴奋! “……” 转眼间,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和W还有达西米不同,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待在这里之外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好半天,还是拉普兰德最先忍受不了沉默的气氛,第一个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喂,德克萨斯,我们这算不算又成了同伴?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无意义的话就不要说了,拉普兰德,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废话。” 德克萨斯面无表情的抬头,直勾勾的看向缩在沙发上的白狼,看的拉普兰德有点发毛。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了林露的存在,你完全可以脱离过去的生活,没有人能够阻止你,那么,你还想继续生活在这片烂泥潭里面吗?” “烂泥潭?是啊,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里的确是个烂的不能再烂的地方。” 拉普兰德张张嘴,下意识的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德克萨斯的表情之后,又感觉有些无趣。 是啊,以前的同伴现在已经可以站在高处,评判她这只阴沟里的野狗,她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有了新的老板,德克萨斯完全可以在龙门那种繁华的地方光明正大的生存下去,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她呢? 即便获得了这份力量又能怎么样? 她是个感染者啊…… 龙门或者其他城市会允许一个感染者入境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这层身份在,她注定就只能躲在阳光下的阴暗角落里,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放弃杀手的工作,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 别开玩笑了! 那种未来,根本不属于她。 她大概能明白德克萨斯的意思,但不想那么做,不想去打破好友现在的生活。 既然有了能够站在阳光下的机会,那就应该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她这种人,还是不要去添麻烦的好。 野狗,就该有野狗的去处,得不到的,为什么还要去渴求? 自嘲的笑了笑,拉普兰德看向自己大腿上扎眼的漆黑晶体,不自觉的用手指扣弄了一下。 叮当…… 在黑狼与白狼呆滞的目光中,本该是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的源石结晶竟然被手指轻轻一碰就掉落下来,滚到了地上。 第三十二章 狼之报恩 矿石病,自源石的作用被发掘之后开始出现,而后随着源石工业的普及大面积拓展。 在感染之后,源石会与人的体细胞结合,在体外表现出结晶化的特征——也就是说,感染者暴露在外的结晶,实质上也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是不可能被随意拿掉的。 一旦破坏结晶体的稳定性,那么结晶化就会向着周围蔓延,所以并不是取下结晶就可以在外表上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两双眼睛俱都聚焦在滚落在地的漆黑结晶上面,又相互对视,一时无言。 根植在血肉之中的结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掉落下来?这根本就不科学! 对于自己的病症,拉普兰德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总得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是像体外结晶脱落这种情况,是她从未遇到过,也从没有听别人说起过的。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轻松了许多? 虽然没有专业的仪器检测,但是作为一个战士,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矿石病带来的不仅仅是强大的力量和寿命极具缩短,同时还伴随着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种痛苦和负荷并不是只有在矿石病发作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如果病症严重,那么在日常生活中也是会有影响的。 但是现在,那些令人压抑的痛苦和憋闷,似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这怎么可能?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够治疗矿石病的技术,一个都没有! 在市面上流通的那些所谓的矿石病治疗药剂,应该称之为‘抑制剂’才对。 哪怕是哥伦比亚的顶尖大公司——莱茵生命所生产的药物也没有任何治疗作用,所能够做到的极限就是抑制,让矿石病的蔓延速度减缓,如果是短寿种,通过服用那种药剂就有机会度过正常的自然寿命。 所谓治疗药剂,效果仅止于此。 对于真正严重的感染者不会有任何作用,在病入膏肓的感染者身上效果也会削弱到极限。 更别说,拉普兰德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注射过任何药剂,唯一接触过的算得上异常,就只有那个黄金树赐福。 难道黄金树赐福,拥有治疗矿石病的效果? 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拉普兰德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指,轻轻按向大腿上的其他结晶。 啪嗒~啪嗒~ 随着手指的移动,原本根植在血肉之中的源石结晶像是贴在皮肤上的装饰品一样,纷纷掉落,露出下面白皙光滑的肌肤。 虽然难以置信,她的矿石病好像……真的被治好了…… 不!不能说治好! 拉普兰德能够感觉到自己仍然可以借助体内结晶的力量空手驱动法术,矿石病并没有被完全根治。 但是,原来随时有可能威胁到生命的重度矿石病已经被削弱到极度轻微的程度,就像最初感染的时候一样。 看着地上滚落的漆黑结晶,拉普兰德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竟是有些失落。 矿石病是痛苦之源,但也是她的力量来源,是她实力的一部分。 狼魂能有那样的威力,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矿石病带来的强悍法术加成。 如今矿石病被削弱到很微弱的程度,那她……岂不是变弱了? 无怪她会有这种想法。 要知道,在叙拉古这种地方,力量就是一切,只有手握力量,才能够保障自己的生存。 骤然得知自己的实力跌落,会感觉担忧是很正常的反应。 人嘛,总是会患得患失,即便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也难以免俗。 与她的反应不同,德克萨斯的视线在结晶与白皙的大腿上来回转了几圈,脸上忽然绽放出显而易见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拉普兰德身上矿石病的好转是实打实肉眼可见的! 现在的她从外表看上去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不是用专业的仪器检查,根本看不出半点感染者的特征。 这样的话,拉普兰德岂不是能够离开叙拉古这个鬼地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城市里? 别的城市可能没有什么办法,可要是龙门的话……德克萨斯有八成把握能够做的到! 以企鹅物流的情报网和物流渠道,想把一个人送进龙门简直不要太容易,同时德克萨斯也相信大帝绝对有能力为拉普兰德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就算大帝不行,那还可以去找林露。 她对林露的了解不是太多,但是想来应该也是在龙门具有相当地位的大人物,就连大帝也要和他平等交流。 总之,这件事是有很大希望能够办成的。 成功的话,拉普兰德就可以像她一样换一个新的身份,换一份新的工作在龙门平静生活下去,告别朝不保夕、每天都要为自己的生死担忧的杀手生活。 平心而论,德克萨斯很希望拉普兰德能够这样做。 多年的友情,多年的生死相托,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当初的离开,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斩断了这份关系,否则也不会听到拉普兰德被追杀命悬一线便想尽办法跑回叙拉古。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拉普兰德被德克萨斯炙热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家伙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明显的表情变化流露出来,会有这种表情和眼神实在是太稀有了,即便是她也没有见过。 “拉普兰德。” 德克萨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有办法帮你在龙门获取一个新的身份,你——” “不用再说了,德克萨斯,我得考虑考虑。” 多年好友,拉普兰德完全猜的到德克萨斯想要说些什么。 那样的未来,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去想的,要说没有诱惑力那是假的。 可是,她真的能够适应那样的生活吗? 放下刀剑,放弃战斗,放弃引以为傲的厮杀经验,去找一份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工作度过余生。 她,真的做得到吗? 或者说,真的能够接受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拉普兰德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作为一个游走在阴影中的杀手,连是否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无法确定,哪有余裕去想这些? 不过,答案可以慢慢去找,但是龙门,她还是会去。 不是去找什么新生活,而是报恩。 叙拉古的狼,从不会欠下人情! 治愈矿石病,就是延续了她原本所剩无几的生命,毫无疑问,这是救命之恩,是必须要报答的! 更别说,如果先前没有林露及时感到,她应该早就死在卢切斯家族的那条老狼手里了,那也是一份救命之恩。 尽管她的力量在那个人面前渺小的像一只蚂蚁,可是,那样的大人物总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吧? 那个玩炸弹的萨卡兹女人,还有那个达西米,乃至于德克萨斯,不都是林露的手下? 既然这样,那么她也可以加入进去。 就算能够做到的再少,也必须要做! 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偏执,但拉普兰德就是这么想的。 她要去龙门,不是去寻找新生,而是要为这份给予付上代价! “德克萨斯,我会去龙门的,去找我的新老板,相信我这把刀,还是有些价值的。” “……” 看到拉普兰德认真的表情,德克萨斯微微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就像拉普兰德能够理解她一样,她同样也能理解拉普兰德的想法。 看似疯狂的白狼,其实要比许多叙拉古人都要正常得多。 接下的任务,一定会想办法完成。 欠下的人情,一定会想办法还清。 现在,她就是想要去偿还治疗矿石病的人情,作为好友,她不能,也没理由去阻拦。 或许,追随林露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虽然他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一面,那种力量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恐惧。 可是,平时的林露还是很温和,很不错的…… 想到这里,德克萨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他不止救了你,也救了我的命。” ----------------------------- “这……什么情况?” 龙门,黄金树庭院里,林露手里提着猎狼人少女从金辉中走出,迎面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里面的特蕾西亚。 在告别了繁重的工作之后,魔王陛下整个人似乎都跟着放松下来,看上去多了不少活力,明明年龄不小,此时却表现出了些许少女的感觉? 没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以前身兼重担,一直在压抑而已。 林露感觉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他提了提手上的少女,笑道:“去了一趟叙拉古,带回来了点土特产,你在这正好,这事可能只有你才有办法。” “土特产?” 特蕾西娅眼角微微抽动,表情微妙的看向悬在半空的红。 看起来,应该是个鲁珀? 很小只的样子…… 要说是土特产的话,的确也没错,毕竟谁都知道叙拉古就是盛产鲁珀…… 可是这也太小了点,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难道说,林露居然开始对孩子出手了吗? 莫非是想要找她用魔王之力进行一些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的洗脑? 那样的话…… “……不是,你想什么呢?” 眼看特蕾西娅有点神游天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和眼神越来越诡异,林露有点绷不住了。 他不知道特蕾西娅究竟在想什么,但是看表情就能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明明之前还端着皇女的范,很正常的,最近怎么有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的意思? “你是不是从年和夕那里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林露喜欢给年甩锅,实在是那个家伙的形式风格很难让人放心的下来。 她收藏的那些小电影,还有夕那家伙偷偷出门买回来的小漫画……好好的皇女殿下,不会是被那两个表面正经的家伙带坏了吧? “啊?没,没有!” 特蕾西娅慌忙摆手,轻咳一声,直接转移话题。 “那有什么事是只有我才能做得到的?” “我想让你在不对她造成影响的前提下读取一下这孩子的记忆,找到训练她的人所在位置,还有,如果有可能话,封印她的一部分记忆和……执念?” 林露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红那种偏执到异常的猎杀本能,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就是,她对具备某种特质的个体抱有很强的敌意,一旦看到,就会想尽办法杀死才会罢休,能不能解决?” “读取记忆没有问题,改变你说的那种本能的话,我也不能确定。” 特蕾西娅想了想,轻轻摇头。 对于魔王之力,她的常规应用也只限于读取记忆而已,对于其他的应用方式最多是会用,算不上多么熟练,能不能做的到那种事她也不知道。 封印记忆倒是没什么问题,那个她很熟练。 “做不到也没关系,龙门应该没有她想要找的目标,我们可以慢慢去改变。” 听到这个回答,林露倒也不怎么失望,反正还有备用方案可选,比起这个,能不能从红记忆里面找到隐藏起来的猎狼人群体要更重要一些。 红的存在,绝不会只是个例而已。 那种将手伸向孩子,将其改造成战争工具的群体,还是彻底消失的好。 “这孩子,从小就接受了洗脑式训练,可能还有某种程度的身体改造,为的就是将她变成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比你们在阿米娅身上做的事还要过分的多,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红的存在并非个例,应该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孩子在遭受某个组织的荼毒。” 林露把红放在地上,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有可能话,通过红的记忆找到他们的存在,然后,摧毁他们!” “……好,我尽力。” 提起阿米娅,特蕾西娅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事确实是她理亏,所以也没法辩解,只能默默点头,身侧悄然浮现出代表着魔王之力的菱形晶体。 第三十三章 魏彦吾:亲兄弟明算账 “也就是说,你在街上遇到了这个家伙,然后出于……同情心?就把她带到了这里?” 黄金树庭院,树下石桌。 林露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陈就站在旁边轻轻点头。 在她身后,身形高挑的菲林少女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偷偷抬起眼角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过她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都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麻烦,我这里可不是慈善组织啊。” 看着自家傻徒弟尬笑的表情,林露有点无奈,也有点头疼。 在街上遇到的陌生人就敢带回来找他帮忙,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虽然他平时确实表现的挺温和的,可也没到这种程度吧?难不成他真的长了一张‘乐于助人’的脸? 而且,就算是遇到问题,在龙门境内肯定也是去找魏彦吾更好吧?找他他能怎么办?这可不是黄金树的地盘。 怎么说也不该把人带到这里来才对。 再说……你可是陈晖洁啊! 行事古板、认死理,什么时候好心到会不按近卫局的规章制度走,随便碰到一个人就想要帮忙的程度了? 明明以前那么轴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跟个麻烦精一样,什么都敢干了? “老师,她不信任龙门的官方机构,我想了想,应该还是找你比较有用。” 陈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她和以前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 要是放在以前,她是绝不可能这么做事的。 可是现在,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人不是魏彦吾,也不是别人,而是老师林露。 实际上对于煌的情况,陈也有过思考,不是没想过通过文月夫人问问魏彦吾。 但是一想到那个老狐狸的行事风格,她就不太想去了。 那个人可不会好心到去帮助一个感染者,哪怕是为了她也不太可能。 相比之下,还是林露更值得信任。 陈并不清楚自家老师在外面是什么样的形象,可在她心里,林露就是她接触过最光明、最正直、最值得相信的人。 所以在一番思考之后,她还是选择把煌带到了这里。 “不信任龙门的官方机构?有意思,说说看,没准我心情好就帮你们一把。” 听到这话,林露多少有点兴趣了,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乐子人的事实。 难不成这个小姑娘,是遭遇了龙门官方的什么迫害不成?不然正常人肯定是会相信官方更多一些吧? “是这样的……” 眼看林露有深入了解的意思,陈不敢耽搁,连忙把自己一路上从煌那里问来的情况给总结一下,尽可能简短的描述出来。 “煌她不是龙门人,是被人追杀躲进龙门来找人求助,她的事情和炎国内部的权力倾轧有关,她的家族和父母亲人都成了一桩无头案的牺牲品,现在还有人想清理掉她这个麻烦,所以她现在处境很危险,又不知道该找谁求助,试过联系她想找的那个她父亲的朋友,但是并没有接通。” “牵扯到炎国内部?那不——” 听到这事和炎国内部的权利斗争有关,林露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尽量不掺和。 他才从狼母那里了解到炎国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恐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卷进去。 “大人!我,我,我可以付报酬的!” 躲在陈身后的煌突然爆发了。 从陈的态度表现煌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可能真的有能力帮助她,这或许是她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必须把握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不经大脑的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付报酬,说的好听,现在的她还能付得起什么报酬? 总不能编一个谎话出来吧? 那样的话……固然有一点点可能获得帮助,但事后被发现报酬是假的,那么得罪一个有如此权势的人下场恐怕比现在还要凄惨。 其实煌状况林露靠猜也能猜出几分来,一个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小姑娘能拿的出什么报酬?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而是抬头看向枝叶繁茂的黄金树冠。 无人控制的黄金树突然亮起一阵微薄的辉光,掉落一片树叶,飘飘荡荡正好落在了少女的额头上,然后碎裂成点点光华,融入皮肉之中。 黄金树,依靠自身的灵性自行选中了一个人。 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黄金树本身的确没有思维能力,但作为生命孕育的摇篮,灵性还是有的,一旦有对黄金树的力量亲和度非常高的人出现,黄金树就会自主做出反应。 比如当时莫斯提马接受赐福之后马上就展现出的黄金天使形态,又比如现在这样,将一份纯净赐福赐予下来。 这就代表着这个经历凄惨的菲林姑娘对于黄金树有着超乎寻常的适应能力,她的身体、她的意志都得到了黄金树的认可,天生就该是黄金树的一员,将来有可能成长到非同寻常的高度! 这下……想不管都不行了。 一边是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权利争斗,另一边是有可能成为黄金树未来支柱之一的被赐福者,这并不难做出抉择。 他黄金树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就是牵扯到炎国官方吗? 这件事,他林某人管了! 大不了就碰一碰嘛! 狼母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他对炎国有了几分忌惮,但忌惮并不等于害怕,插手又怎么样? 黄金树现在的整体力量的确没办法和整个炎国相提并论,可也拥有五个神祇级别的强者! 会动用这种小手段去清除异己的,想来也不会是身居炎国最高位的那些人,难道炎国高层会因为一件‘小事’得罪拥有数名强者的势力? 反正林露是不信那些把‘取舍’玩的炉火纯青的政客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选择。 “付出报酬,你确定?我的开价可是不低。” “我……” 煌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刚才是……很抱歉,我付不起请您出手的代价。” “不,你付得起。” 林露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一指,煌顿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表面突兀浮现出一层淡薄辉光。 “代价就是你这个人,从现在到未来,都归属于黄金树,归属于我,那么,我可以庇护你不受伤害。” “我不会帮你去报仇,但是可以给你足够完成复仇的力量。” 话音落下,金光蔓延,煌愣愣的抬起手臂,发现自己身体和力量都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强,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甚至让她有种自己现在什么都做得到的感觉。 那当然是错觉,黄金树赐福并没有让一个弱鸡瞬间变成高手的能力,即便是有林露也不会给她。 所谓无所不能,实质上不过是力量飞速提升带来的错觉而已,因为她以前实在是太弱了,弱的可怜,突然获得力量之后才会有那种感觉。 “……” 一旁的陈看了看散发着辉光的煌,又看了看自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老师这是……又在忽悠人签卖身契了? 她也是答应了同样的条件之后才换取林露为她寻找塔露拉的承诺,现在已经马上就要兑现。 合着在黄金树这里,只要把自己卖出去就能实现愿望? “我愿意!” 和当初的陈一样,煌只是稍作犹豫,便同意下来,一脸坚定的抬起头,大声道:“只要您能庇护我,给我力量,我将效忠于您!” 不就是用未来换取现在吗?尽管拿去好了! 每每闭上眼睛,父母的音容笑貌还会时常浮现在心头,如果有机会,她必然会亲手向那些人复仇! 人贵有自知之明,煌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也不觉得自己具备多大价值,左右不过是一条命而已,要是能换来报仇的机会和一份庇护,那简直赚翻了!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林露咧嘴一笑,心情舒畅。 他确实没想到人躺在家里居然还会有意外之喜送上门来。 能够被黄金树主动认可,就代表煌未来有可能够成长到熔炉骑士那个水准。 别看他杀了不少熔炉骑士,可是实际上,熔炉骑士是一点都不弱的。 那是曾经追随初始之王葛弗雷征战交界地的精锐!寥寥数人便有与军队正面对冲的实力真正站在世界顶尖的强者! 只要提供一份庇护,就能收获一个未来可期的潜力种子,那不是美滋滋? 至于报仇…… 有那个实力的话,他不会制止煌去做,等到这姑娘成长到那个层次,黄金树或许早就进化到生命熔炉或者更高的形态了。 到了那时候,真正的黄金树屹立于大地之上,再大的麻烦他也能兜得住! 现在的话,先问问这事到底牵扯到谁,再魏彦吾的意见,说不定那个老狐狸就有办法解决呢?好歹是一城之主,总归是有点地位的。 “说说,你的事到底和谁有关?”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父亲说过,对我们下手的人,可能和朝堂上的某个皇子有关。” 提起自己的事,煌高昂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连头顶竖起的猫耳都耷拉下来。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当然清楚一位皇子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再无能,再不得势的皇子,那也是皇族贵胄! 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她答应了这份交易,但这个人,真的能有办法吗? 那可是皇子啊…… “皇子……” 林露愣了愣,有点麻了。 感情他之前都白猜了?这事还真就牵涉到炎国真正的高层人物身上了?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作为男人,他肯定是不能在这时候说自己不行的。 不就是皇子吗?弄死他挺难,护住一个人还是有办法。 “你先别急,就在这待着,哪都不要去,小陈,你陪着她,别乱跑。” 风轻云淡的摆摆手,林露直接转身回屋,打算先给魏彦吾打个电话,最不济以那个老狐狸的手段和对龙门的掌控力,想把一个人藏起来还是不难的。 大不了就把人带回卡兹戴尔,难不成炎国人还能跑到卡兹戴尔去找不成? ------------------------------------- “嗯,林露?” 书房内,魏彦吾正和恢复年轻的亚当斯相对而坐,喝茶聊天,放在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老龙顿时精神一振,摆手示意亚当斯先不要说话,然后拿起电话接听。 随即,面带微笑的龙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这事我得先了解一下,稍后我们见个面再谈,怎么样?” 听到那头的回复之后,魏彦吾挂断电话,眉头紧皱,忽的抬头道:“亚当斯,林露回来了,有件事找到了我这里,他刚收了一个下属,得罪了朝堂上的某个皇子,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这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坐着看! 亚当斯翻了个白眼,身体变年轻之后,连带着心态也跟着年轻了不少。 对于这个老家伙,他可是再了解不过了,为什么要和他说这种事?摆明了就是想要好处了。 得罪皇子又怎么样?这可是在龙门! 真要说起来,以他魏彦吾的身份可不怕什么皇子,更别说还是在自家地盘,想护住一个人还不容易? 这时候当面提这事,分明就是要钱。 你不是想接触林露再求取一份黄金树露滴吗?那好,现在有个机会,只要太古集团出点血,就可以把这个顺水人情拿下。 虽然魏彦吾没有明说,但是亚当斯马上就明白过来,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亲兄弟明算账,这老龙还是真把这句话贯彻的彻彻底底,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有机会捞好处,下手可是一点都没手软。 不过,无所谓! 他太古集团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只要能再得一份黄金树露滴,那就不亏,这个钱,他亚当斯掏了! 以太古集团的财力,完全付得起代价,这么简单就能获得和那位林先生扯上关系的机会,完全值得! 第三十四章 乌萨斯的龙与蛇 “晚安,阿丽娜。” “晚安,塔露拉。” 夜幕降临,冷冽的寒风肆虐在覆盖着薄雪的大地上,白发的龙女与自己的挚友挥手道别,看着她的身形远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说是帐篷,其实只是用碎布缝合起来、以简陋木棍支撑的容身之所罢了。 在寒冷的乌萨斯冰原上,特别是冬季,这种帐篷能够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最多只能挡一挡外面从不停息的寒风。 可是,对于聚集在这里的可怜人而言,这已经是唯一能够指望的东西——即使是这样简陋的居所,也只有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的大小。 德拉克少女走入帐篷,门帘落下,稍稍将寒风隔绝在外,帐篷里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乌萨斯样式的、介于贵族服饰与军装之间的礼服。 然而,这件依稀还能看出做工极为讲究的礼服现在也已经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缝合过的痕迹,很难称得上体面。 “哈——” 口中吐出的气雾在灯光映照下缓缓飘起,塔露拉在干草铺成的地铺上坐下,轻轻吐气,盯着面前巴掌大的小灯发呆。 那是她作为整个组织的首脑和领袖唯一能够享受到的福利,一盏出自乌萨斯军方的源石灯,只需要一点点源石碎块,就能亮上好几年。 偶尔,她会在灯光下书写一些简单的未来规划和组织内部的琐事,梳理自己的思绪,以便做出更好的决策——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生活在这种地方,最基础的生存都足以令人精疲力竭,还能有什么好的决策呢? 就像现在,组织里的大多数人都躲在简陋的帐篷里面瑟瑟发抖,难以入眠,塔露拉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身具德拉克的血脉,掌握火焰源石技艺的塔露拉不需要为取暖担心,她要担忧的,是所有人的生存问题。 步入冬季,本就寒冷的雪原上更加荒芜,连最基础的粮食问题都难以解决,为了躲避乌萨斯巡查队的冬季征收,她们不得不迁移到最偏僻的区域,这里人迹罕至,气温很低,更没有什么可以充当食物的植物。 别说食物了,就连一顶用碎片拼接的帐篷想要获取都很困难,这样下去,或许会有很多人撑不过这个冬天。 整合运动。 她们现在有一个还算能够拿的出手的名字,但是其中的内情所有人都清楚。 与其说是感染者联合起来的组织,倒不如说,她们更像是一群无法出现在阳光下、被逼无奈只能抱团取暖的可怜人。 整个整合运动,一直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的,大概就只有塔露拉自己。 但是,即使是这样,塔露拉仍然在坚持做好自己能够做到的每一件事,她觉得自己既然把那些人聚集到这里,就有义务帮他们活下去。 然而,她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有许多事不是想想就能做到。 就像目前迫在眉睫的食物问题——她们之前积攒下来的粮食早就已经见底,眼看所有人就要饿肚子,塔露拉急切的想要解决,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大多数感染者的身体本就不好,长期的病痛折磨和忍饥挨饿让他们的身体濒临崩溃边缘,如果断了粮食,不出几天,整个组织没有多少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坚持下去。 如果不想饿死、冻死在这片平原里,塔露拉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去抢,抢劫可能经过的乌萨斯巡逻队。 每年的这个时候,巡逻队都会从各个村庄里征收粮食物资,然后运送回军队驻地,那是整合运动能够接触到的仅有的粮食获取机会。 可是,要怎么抢,怎么打? 想想那些面黄肌瘦的感染者同胞,哪怕塔露拉再怎么麻痹自己,也不认为那些人有能够与乌萨斯正规军正面作战的可能性。 一个训练有素的乌萨斯军人,或许能够打他们十几个,团队作战差距更大,双方的战斗里并不在一条线上。 好在,整合运动也不是没有能打的人。 ‘或许,明天该找爱国者先生谈谈了。’ 心里升起想法,塔露拉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爱国者先生曾经是乌萨斯军队的一员,手下有着一支由盾卫组成的队伍,还有他的女儿叶莲娜,也领导者一支名为雪怪的小队,一度成为乌萨斯冰原上的传说。 要想抢劫乌萨斯巡逻队,获取粮食,就必须要依靠他们的力量,普通的感染者们是不行的,那些人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呼~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寒风倒灌进来,塔露拉抬头看去,看到了从外面钻进来的卡特斯少女。 “叶莲娜?” “老头子让我来问问你,我们是不是该行动起来了?” 披着纯白斗篷的白兔子钻进帐篷里面,找了个位置坐下,直视着塔露拉,开门见山。 “爱国先生已经猜到我会怎么做了吗?也是啊,毕竟以前也干过同样的事。” 塔露拉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 是的,整合运动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们现在用的帐篷什么的,都是用这种方式得来的,也正因为这样,整合运动早就已经被挂上了乌萨斯军方的通缉令,所以他们才要躲开可能出现的大型巡逻队,免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如果有别的办法,塔露拉是不想这么做的,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放弃现在的驻地,往更恶劣的地方迁徙,免得被正规军找上门。 可是现在整合运动确实已经是山穷水尽,她再不想做也没有办法。 “雪地里不可能钻出粮食来,天上也不会掉下除了雪之外的东西。” 叶莲娜面无表情的说着,帐篷里本就不高的温度似乎随着她的到来变得更低了一些。 “要想活下去,我们必须对乌萨斯的巡逻队下手,即便是你不打算做,我和老头子也会去,不止那些感染者们需要物资,盾卫们同样需要,而且更加需要,你应该很清楚,没有老头子和盾卫,就靠那些乌合之众,整合运动不可能在这片冰原中生存下去。” “其实你该考虑放弃一些东西了,我昨天还看到有人在仓库边上鬼鬼祟祟的徘徊,谁都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有些人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去帮助别人,只是想找一个长期饭票,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们跑的比谁都快,我不认为那种人有被拯救的价值,我们千辛万苦弄来的粮食,不是用来养一群蛀虫的。” “不,不,他们只是没有办法!” 提到这个问题,塔露拉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她又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低头道:“抱歉,叶莲娜,他们都是我的同胞,我不可能放弃他们。” “……你才是整合运动的首领,你说了算。” 叶莲娜看的出塔露拉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要担忧上千人的生存问题,任谁也会感到无力,暴躁在所难免。 所以,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塔露拉的想法很天真,天真到几乎不可能实现,可是正是因为这种天真的理念,她们才会在这里。 “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情报,明天中午,会有一支运送粮食的队伍经过,人数大概在二百左右,物资很多,如果能够拿到,那么我们就有希望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真的?” 听到这个情报,塔露拉惊喜的抬头,又有点担忧。 “二百人的队伍,装备怎么样?我们吃得下吗?” “不知道,但是根据老头子的判断,这种规模的运输队很大概率是由正规军负责押送,装备不会太差,而且,吃不下也要吃,否则我们都会饿死冻死在冰原上,为了活下去,牺牲在所难免。” 叶莲娜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眼中一片平静。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并且变得麻木。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是在这片冰原上,所有人都没有选择,要想活下去,只能抛弃那些无用的情绪。 “你说得对,我们必须做到。” 塔露拉缓缓捏紧手掌,眼神坚定起来,隐隐约约的,帐篷内的温度好像有了些许回升。 “我会做好准备。” “嗯。” 白兔子点点头,然后起身,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帐篷,似乎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传达这个消息。 对此,塔露拉也早就习惯了,比起叶莲娜,现在她需要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天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的减小损失。 那可是队伍规模足有二百人的乌萨斯正规军,加上统一的装备,无疑是相当棘手的。 对付这种对手,她不可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到雪怪小队和盾卫们身上,那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该有的想法。 但是很快,塔露拉就发现自己的思考毫无意义——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作为纯血的德拉克,又是矿石病感染者,她的源石技艺相当强大,战斗力非常可观,要是地形恰好适合发挥,那么她一个人就能匹敌几十个正规军,这也是为什么她感把主意打到巡逻队头上的原因。 除了别无选择之外,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纯血德拉克的火焰足以融化钢铁,远非普通人能够匹敌,即便由于长时间营养不良无法发挥全部也是一样。 毕竟,她可是德拉克啊…… 想起自己的出身,塔露拉眼眸低垂,神色有点恍惚,过去的影子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龙门,父亲,舅舅,妹妹……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可惜,那些都成了过去,在遇到科西切,被带到乌萨斯之后,她就回不去了。 那条可恶的毒蛇,毁了她的一切! 也不知道晖洁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实现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妹妹稚嫩的笑脸从心底划过,塔露拉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真的想回到龙门,再看看自己的妹妹。 但是,做不到。 如今的塔露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谐世事的小女孩,而是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的领袖,肩负着千百人的生命,她不能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她要拯救感染者,为感染者带来希望,不止是眼前的、现在的,还有更多! ------------------------------------- “消息传出去了吗?” 冰冷的冻原上,全身包裹在黑衣内的男人驻足在寒风之中,眺望着下方由简陋帐篷组成的营地。 那些用破旧布片缝合起来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散落在一起,杂乱无章。 “已经放出去了,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得到消息,明天必定会动手,如果他们还想活下去的话。” 另一个黑衣人鬼魅般的突然出现在男人身边,低头回答。 “我不需要这种不确定的描述词,明天中午,那条龙必须出现在押送队伍的前进方向上,公爵的计划不允许任何变动。” “是,我保证会安排好。” “如果出现意外,你知道后果的。” 男人淡漠的扫视着营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次开口:“调集其他的蛇鳞过来,保证万无一失,另外,密切注意那头温迪戈,他是最大的变数,我们必须保证钥匙与锁在正确的时间相遇。” “我们一直在关注。”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们的人发现有内卫在附近出现,无法确定身份编号,是否需要……” “内卫?麻烦的家伙。”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眉头微皱,思索之后,斩钉截铁道:“盯住他们,然后联系我们的人,把那些麻烦的家伙弄回去,现在还不到时间,另外……算了,就这么办。” “是,大人。” 黑衣人恭敬的弯腰,两人的身形如同幻影般淡化,消失在原地,风雪吹过,只余下一片淡薄的白雪,连一点脚印都没有留下。 第三十五章 火与冰,雪原蛇影 时值正午,大雪纷飞。 荒芜冻原之上,长长的队伍于雪中行进,宛如一条黑色长龙。 源石引擎驱动的运输车自雪地之中硬生生碾出一条路来,几十辆越野车环绕在运输车周围,缓缓行进。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常年驻守在南部冰原上的乌萨斯士兵也难以徒步行进,而且,他们也有充足的自信,即便是急行军,也能面对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因为,这里是乌萨斯,他们来自乌萨斯集团军。 对于游荡在雪原上的感染者和劫匪而言,他们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若是小的巡逻队还可能在路上遭遇些什么。 可对于二百人的护送大队而言,一切危险都是不存在的,除了真正失去理智的疯子,没有人敢在雪原上袭击如此规模的正规军。 装备、实力、配合,一支超过百人的编队,远非那些穷途末路的流寇所能匹敌。 但是,以前没有,不等于以后也不会有。 在干枯荒草遮蔽的大雪之中,一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悄然睁开,周围的积雪在一瞬间被高温融化。 那是德拉克的力量,操控火焰的源石技艺,足以融化坚硬的钢铁。 雪水之中,塔露拉握紧腰间悬挂的剑柄,嘴唇紧抿,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活跃起来。 乌萨斯的运输队近在眼前,只等他们抵达预定位置,整合运动便会出手。 那支队伍里有他们需要的一切。 粮食,物资,度过寒冬的必需品,要想熬过雪原的冬天,那都是必须之物,为了所有人的生存,塔露拉知道自己决不能失手。 想要活命,她别无选择!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心里默默的念着,白发的龙女缓缓抽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从公爵府中带出来的长剑,无论锻造工艺还是材质都是顶尖,也只有这样的武器才能承受她的火焰。 然后,一剑斩出,燎原之火熊熊燃烧,截断了风雪,也截断了运输队的前路。 “敌袭!敌袭!是感染者!” 警报瞬间在车队中拉响,来自集团军的精锐士兵们展现出了他们应有的素质。 短短几十秒,环绕在周围的车辆迅速接近,拼凑成两条护卫在运输车旁边的钢铁防线。 下车,架盾,弩手和术师熟练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依托于车辆的缝隙构成一条完整的防御链。 燃烧的烈火扑面而来,撞击在防线最前方竖起的盾牌上,将钢铁表面灼烧出扭曲的痕迹,不过,经过特殊工艺的盾牌并未因此损坏。 “在那边!” 不必提醒,袭击者很快出现在护送队伍的实现中,穿着老旧军礼服的女人拖着燃烧的大剑缓步走来,在她身边,空气都为之扭曲。 密密麻麻的弩箭被发射出去,大部分都被躲避开来,为数不多的几根飞入烈火之中,也没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在以生命为代价催动的源石技艺面前,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足以破防。 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挥舞大剑挡开弩矢的塔露拉也有些紧张,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后退,只有将对方的注意力尽可能吸引过来,才有可能为之后的突袭争取机会。 所以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步向前,只是尽可能的放缓脚步,免得真走的太近,让对方的法术和弩箭威力最大化。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强大到能够将百人以上正规军的攻击视如无物。 “是个很强大的感染者,但是……只有一个人?” 临时拼凑成的防线内部,披着厚厚大衣的指挥官眉头微皱,视线扫视之下,再没有看到第二个人,不禁有些奇怪。 如果是只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凭什么敢来袭击? 就算她很强,但是这样的火焰还不足以超出护卫队的应对范围。 不过,那种温度确实有些麻烦。 稍加思索,队伍的指挥官就做出了集中阵线的决定,将护卫在两侧的士兵,尤其是持盾的前排士兵调集到这一侧来,用以抵抗源石法术。 但是他没有发现,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中,有些不起眼的影子正从后方悄然接近。 ‘塔露拉干的不错。’ 运输队的另一侧,叶莲娜带着自己的雪怪小队在风雪中匍匐潜行,漫天大雪也纯白的雪原就是她们最好的保护。 在源石技艺的作用下,她可以简单的操控雪花遮蔽队伍的踪迹,常年身处寒冷之中的雪怪也拥有忍受冰雪的能力。 有了塔露拉在前方吸引注意力,她们的潜入非常成功,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在接近到距离运输队几十米的距离之后,清楚在走下去不可能像这样继续隐藏下去的叶莲娜打了个收拾,悍然出手。 刹那间,冰雪冻结,灰黑色的冰晶从大雪中浮现,化作一个个疾驰的飞梭穿入防线之中,当即将两个士兵击倒在地。 积雪炸开,披着白袍的雪怪们从雪中钻出,跟在冰晶的后方突入进去。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术师和弩手能够发挥的作用及其有限,他们也是排在第一位的清除对象,所以被扑入阵线的雪怪们重点照顾。 呼~ 风雪吹气,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周围尽数遮蔽,那是叶莲娜的源石技艺,为了避免己方出现伤亡,她选择将这片小战场暂时隔绝出来,没有外界干扰的话,雪怪们解决十几个普通士兵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事实上,如果不是乌萨斯集团军的装备防护性能实在卓越,只凭借浮空射出的冰晶就能穿透他们的身体。 至于护送队伍的其他人,自然会有人对付,她们和塔露拉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吸引护卫队的注意力,好让真正的大家伙有出场机会。 “改变阵型,脱离源石技艺范围,集中过来,暂时放弃固守运输车,上重火力!” 这时,队伍指挥官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好像被耍了,马上下达命令。 目前袭击者人数仍然不多,有两个较为强大的术师,在他看来,贸然与其硬拼肯定是不划算的,必须要把人手先集中过来,然后再展开反击。 虽然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运输车,但是现在的情况,运输车反而是可是暂时不管的那一个。 如果对方的主要目的是物资和补给,就不会主动破坏,而且,以目前袭击者的人数来看,想要在战斗中将物资运走也不现实。 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拴死在一辆车上,只要打赢战斗,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长官命令,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做出反应,被雪怪缠住的小战场和面向塔露拉那一侧的防线所有人员当即撤离,然后后退,在靠后些的位置构筑出半圆形的新防御带。 咻—— 燃烧的尾焰划过空气,塔露拉前进的脚步猛然停住,面色一变,挥剑向斜上方斩出一道烈火,身体瞬间紧绷,以最快的速度后退。 连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一枚椭圆的炮弹从空中坠落,爆炸的火光在眼前闪耀。 是乌萨斯的火炮! 来不及多想,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散碎的金属碎片向周围扩散,塔露拉只能竖起剑刃,尽可能催动火焰向前喷涌。 手臂和大腿上有刺痛传来,或许有弹片从那里穿透过来,但是塔露拉也不敢低头去看,而是在雪地中飞快变换位置,免得被再次锁定,同时伏低身体,向前突进。 既然装配有火炮这种重武器,那么就绝不会只有一门,就算是她被复数的火炮同时瞄准也要落得个重伤的下场,甚至可能当场去世,所以躲避是必须的。 只要接近到一定范围内,火炮的威胁就会消失,那东西发射距离是有限制的,过于接近可能会误伤到自己。 这大概是护卫队的阳谋,用远程火炮逼迫他们做出选择,要么就此撤退,放弃行动,要么继续向前,躲避火炮的同时也会进入弩手和术师的攻击范围。 ‘正规军,果然比那些巡逻队难对付多了……’ 塔露拉牙关紧咬,被车辆阻截的视线看不到叶莲娜那边的情况,她有些担忧,但是很快坚定下来,避开两次炮弹的落点,开始冲击阵线。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退缩。 密集的弩箭和法术飞弹扑面而来,白发的龙女不再闪避,也无法闪避,烈焰在她的剑刃上燃烧,进而扩散开来,企图从攻击中强穿过去。 噼啪—— 在塔露拉惊愕的实现中,灰黑色的冰晶在她面前凭空凝聚,层层叠加,形成一面厚厚的冰壁,将所有的攻击拦截在外。 “你该冷静一些,火焰可没法把所有东西都瞬间融化。” 白兔子从雪地中飞窜过来,扫了一眼略显狼狈的塔露拉,有些不满。 这种情况应该转换方向先和她们汇合才对,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傻愣愣的往前冲? 要不是她来的及时,说不定现在都被人射成筛子了! 真当正规军的弩箭和法术和那些巡逻队一样? “加大火力,不需要节约弹药,尽快解决战斗,敌人可能还有增援没有出现。” 防卫队中,指挥官盯着那面凭空出现的冰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两个感染者的源石技艺十分强大,分明有更好的选择,却都选择从最明显的位置正面突入,就像是……故意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样。 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可能性,他当即下令火力全开,只求尽快弄死这两个麻烦的感染者,免得夜长梦多。 这种实力的术师,哪怕是感染者也不是能随便找到的,他就不信这群只敢躲在冰原上的猪猡能够再找来几个! “是,长官。” 负责操作便携火炮的士兵当即再次装弹,打算在这个距离上再来最后一轮齐射。 但是,炮弹尚未入膛,地面就震动起来。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接近。 “这种装备,是盾卫!” 负责防守警惕后方的士兵高声叫喊,指挥官瞬间转身,瞳孔猛然放大。 不会错的…… 漆黑的装甲,一人高的巨盾,还有上面依稀可辨的磨损徽记,那就是乌萨斯的传奇部队之一——盾卫! 每一名盾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那种覆盖全身的钢铁装甲沉重无比,普通士兵根本穿戴不起来! 合金铸造的盔甲再加上特制的盾牌,他们组成的阵线甚至可以直面卡西米尔骑士的正面冲锋! 可是,这不是集团军的核心部队才会有的配置吗? 为什么盾卫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他们的军队现在要向他们发起攻击?! 该死! 盾卫组成的前锋加上两个强大的感染者术师,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敌人!他们携带的火力根本不足以破开盾卫的防御! 呜—— 空气中响起低沉的呼啸,一道乌光宛如流星般飞驰而来,落入阵线之中,狂暴的冲击将两门火炮连同它们的操作者一同碾压成碎片,掀起的气浪让井然有序的阵型当即混乱起来。 指挥官狼狈的滚到地上,抬头就看到一个头生鹿角的庞大身躯出现在盾卫们的队伍后方,手臂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一杆足有三米长的巨大长戟正插在不远处。 这一个瞬间,指挥官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不止是心理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生理意义上的冻结。 本就寒冷的温度再次下跌,细碎的冰晶从空气中浮现,地面被踩踏结实的积雪冻结成光华的冰面,然后,灰色的冰之花与阵线内部绽放! 如同鬼魅一样的白色影子不知何时接近到了周围,借着士兵们陷入混乱的机会突入人群。 嗤——! 手臂上插着半截弩箭,塔露拉强忍疼痛,挥舞大剑将一个士兵砍成两段。 在肉眼无法窥探的视界中,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亡者身上飞出,钻进她的体内。 无人知晓的内心领域,黑暗,悄然壮大。 那是,蛇的影子。 第三十六章 生命熔炉,近在咫尺 一个国家的混乱,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即便是获得了名义上的统一,卡兹戴尔的未来仍不明朗。 在王权没落的百年之中,贪婪于恐惧中滋生,黑市、佣兵、拾荒者遍布大地,他们中的许多人早已被欲望支配,不再满足于平凡的生活。 和平,并非他们想要之物。 只有杀戮,才能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聚敛更多的财富。 因此,战争从未停止,唯一不同的是,战争的双方从卡兹戴尔的王与摄政王,转为政权与个体之战。 死亡的阴影,仍旧徘徊在这个古老国度的上空。 然而,对于黄金树而言这却是一片难得的乐土,或许这片大地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国度能比卡兹戴尔更适合黄金树的生长。 频繁的天灾带来取之不竭的能量,死于战争中的灵魂被黄金树吞噬吸收,化为生长的养料。 或许用不了多久,已经成长到百米之高的黄金巨树就能迎来第一次蜕变,进入生命熔炉形态。 为了这件事,梅琳娜和菈妮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候在大黄金树内,就算是一向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菈妮也难得对这件事上了心。 虽然没过多久,但是她已经有点无法忍受自己的人偶躯体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整天无所事事的年和夕主动申请去到巴别塔那边,处理巴别塔全员并入黄金树的事宜,作为实力强大的神祇碎片,她们有足够的能力解决一切可能出现的麻烦。 在龙门,经过一番努力,特蕾西娅终于成功在不影响到红的情况下获取到了猎狼人的踪迹,可惜,即便是猎狼人的一员,红也不知道家族的具体位置。 或者说,猎狼这个‘家族’,根本没有确定的驻地。 经过严苛的改造与训练之后,合格的猎人会被派遣出于,只通过‘外婆’与家族内部联络,这种联络也仅限于获取一些必须物资,以及任务。 除此之外,被洗脑成无情杀戮机器的猎狼人对于其他事物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在这个并不平凡的世界,要找到一个组织的办法有很多,只要存在,就必然有痕迹留下。 已经归于黄金树掌控的卢切斯家族会发动他们的影响力去做这件事,一心想要偿还恩情的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也被林露留在了叙拉古,算是给她们找点事做。 找到猎狼人组织大概会需要很长时间,林露也不是很着急,他的时间一向很多。 比如,在所有人都有事可做的时候,他还能有足够的时间去魏彦吾家里喝一杯茶,顺便见见他的老朋友。 ------------------------------------- “林先生,我这茶怎么样?” 富丽堂皇的客厅之中,几人围绕着中间的八仙桌坐下,魏彦吾一张龙脸上喜气洋洋,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笑的非常开心。 文月夫人就坐在他的身侧,手持茶壶给茶碗添茶。 林露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实现在魏彦吾和亚当斯之间徘徊,最后定格在坐在亚当斯身边的诗怀雅身上,表情有些古怪。 看得出来,这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实在是不太适应这种‘老年谈话’一样的氛围,周围又都是长辈,坐在那里连尾巴都绷得笔直,看着就很难受。 真是的……何必为难孩子呢? “还行吧,我这种粗人品不来这种精细的东西……你这是把黄金树露滴放进水里了?” 对于茶这种东西,林露确实没有多少了解,但是茶水里面有一样东西他是很熟悉的,那是黄金树的生命力,虽然稀释到几乎无法察觉,也确实是有。 没想到这老家伙已经富裕到能够拿黄金树露滴泡茶喝的程度了,不愧是一城之主,真是狗大户。 “哈哈,比不得林先生,不过偶尔奢侈一下还是可以的。” 魏彦吾端着茶杯,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亚当斯,稍加思索,主动说起了今天的目的。 “林先生,你说的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也派人去查过了,这件事有点棘手,但只是一个人的话,亚当斯能为你解决这个问题,太古集团实力雄厚,付得起这个代价。” 他知道林露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因此直接开门见山。 林露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么你们想要什么?” “林先生,不知道您手里还有没有能延长寿命的黄金树露滴?” 按照商人的一贯作风,亚当斯几乎没有过这么直白的时候,可是眼前这位和他接触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必须要学着转换风格,因此他也和魏彦吾一样直接说明了目的。 讨价还价、互相试探,那都是不存在的。 根据魏彦吾的情报,这位本身就是一位顶尖强者,力量超乎想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容不得他用什么心机手段。 “黄金树露滴?自然是有的,你们就想要那个?” 林露眼中泛起淡淡的金辉,一眼之下,便看清了亚当斯的情况。 黄金树的力量在对方体内流转,尚未完全散去,很显然,之前那枚诗怀雅带走的黄金树露滴就是被他用掉了。 这种手握权势和财富的人,想要更长久的生命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巧,要是用那种东西当做交易筹码的话对黄金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所谓的黄金树露滴不过是黄金树生命力的实体化,只要能量充足,要多少有多少,完全不是问题。 “是的!林先生!我想再得到一个购买黄金树露滴的机会,作为感谢,您那位手下的问题由太古集团一力承担!” 亚当斯有些激动,同时也把姿态放的更低了一些。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与之交好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所以,他提出的是‘购买’,而非直接以黄金树露滴作为交换筹码。 些许钱财,对于太古集团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把握机会,才是最重要的,对此他很有经验。 ‘好家伙,张嘴就是买,这也是个狗大户啊。’ 对于太古集团的实力,林露没什么了解,不过从这开口的豪气程度就能看出不少来。 这个亚当斯,恐怕在财力上一点都不比掌控龙门的魏彦吾差,没准还要更强。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了,谁不喜欢白送上门的钱? 而且,与泰拉世界的大势力、大财团进行深度合作也符合黄金树的未来发展规划。 用绝对武力强推,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对面那是脑子里长满肌肉的莽夫才会做的事,林露才不打算那么做,尤其是在意识到有些国家的实力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强的多之后,盟友就更是必要的了。 太古集团的主动交好,正和他意。 “既然是老魏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对于朋友,我一向很慷慨。” 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林露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热情了许多。 “黄金树露滴是有的,并且,黄金树的力量不止于此,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还活着,就有从我这里购买黄金树露滴的资格。” “那……林先生,合作愉快。” 亚当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能扮成,本来还以为至少要出一次血呢,单从这点来看,这位的作风可比魏彦吾那个雁过拔毛的老家伙强多了。 “合作愉快。” 林露嘴角挂着浅笑,伸手和亚当斯握了一下,心中暗笑。 不就是延长寿命黄金树露滴吗? 买,尽管买! 别说二十年,就算是五十年,一百年,对于黄金树来说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那种东西用的多了,有些事可就由不得亚当斯自己了。 身体长久接受黄金树力量的滋润和渗透,自然而然的就会对黄金树抱有好感,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要是打算用这种方式续命,或许用不了多久,亚当斯这样的普通人就会有主动加入黄金树的想法。 到时候…… 呵,真以为延长生命的代价就只是一些钱财那么简单? 所有的看似便宜的东西,实则早已标注好了价格,有的看得到,有的看不到。 仪器和法术检测不出来,未必就是不存在。 比起自身的战斗力,他确实不太擅长布局和计划,可架不住有人愿意主动往上送啊。 有了太古集团的加入,黄金树的生长速度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生命熔炉,近在咫—— 嗯? 刚刚端起茶杯,林露突然感觉心中一跳,体内的黄金树之力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那感觉就像是……进化了? 刹那间,整个客厅都被无形的力量约束起来。 在亚当斯和诗怀雅这样实力并不强的人眼中,坐在那里的林露仿佛成了视线中的唯一存在,如同太阳一样耀眼而伟岸。 恍惚间,他们好像看到了一颗巨树拔地而起,撑开天空,扎根大地,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与震撼扑面而来,让他们的身体完全凝滞,动弹不得。 即便是本身就具备强悍实力和血统的魏彦吾与文月夫人,都在这一刻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动作。 他们仍然能够有所动作,但不敢动。 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压迫力让他们感觉自己宛如在直视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自身如同蝼蚁一般渺小,随时有可能被太阳的火焰融化。 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广阔平原之上,巨木撑开天地,整片天空都向着他们挤压过来。 隐隐约约的,许多震撼人心的影子从虚无中浮现,或是放声怒吼,或是宣泄自身的伟力…… “……抱歉。” 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外泄,林露马上将气势收敛起来。 但是即便恢复了自由,亚当斯仍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之中剧烈跳动。 他发誓,自己从未有一刻像方才那样接近死亡! 不可直视神…… 古老的箴言从记忆中浮现,亚当斯微微喘息,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蝼蚁从地上仰视巨人,只会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巨人的随意一次动作,对于蚂蚁而言都是无可抗拒的恐怖风暴! 坐在那里的林露,就给了他这种感觉。 在过去,他也曾亲眼见到过天灾降临,可就算是天灾,也没能带给他这种压力。 无法抵抗,无法思考,无法动作…… 只要那个男人愿意,那么他马上就会死。 甚至,如果不是服用了黄金树露滴恢复年轻,以前那样的老迈身体恐怕已经在那一瞬间的重压中崩溃。 若非亲眼所言,单从别人的话里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直到这一刻亚当斯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在和什么样的存在做交易…… 啪嗒~ 桌子上的茶杯翻倒,但是魏彦吾已经无暇顾及。 刚刚的一瞬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越是实力强大,便越能理解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那是生命层次之间的鸿沟,是凡人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明明……明明不久之前还没有这么强的…… 那时候的林露虽然很强,但是还没有让他感觉到无法抵抗,因为那种强大仍然处于‘人’的范畴。 可是现在,那分明就是神祇才能拥有的伟力! 魏彦吾完全无法想象,在那具看似年轻的身体中到底具备着什么样的力量,就连神的碎片也没有让他有过身体几乎完全失控的感觉。 他陡然发现,龙门,似乎已经没有和这位盟友平等交流的实力了。 而且,黄金树麾下还有着两位神明碎片,甚至是卡兹戴尔的魔王…… 哪怕是大炎朝廷也不得不慎重对待,这样的人物,哪里还需要他们去解决麻烦? 一位皇子,又算得上什么? 如果他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弟弟知晓有皇子可能与这样的强者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用做,那位皇子就会受到惩罚!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实力为尊。 即便是历史悠久的大炎,也不愿意平白为自己招惹这种层次的敌人。 第三十七章 映照黄金之辉 卡兹戴尔,黄金树下。 感应到黄金树的异变之后,林露第一时间告别魏彦吾和亚当斯,通过黄金树传送抵达了位于荒原之中的大黄金树。 此时的黄金树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这棵沐浴在金辉之中的巨木,其高度直接膨胀到了足有三百米高,即便是相隔遥远距离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它耸立在大地之上,宛如一座金色高山,熠熠生辉。 无数道流光环绕在黄金树周围,演化出一个个神秘符文,黄金的影子映照下来,让这片区域好似地上神国一般。 换上了休闲装的博士牵着小阿米娅驻足在距离黄金树几百米的位置,高昂着脑袋,视野之内却也只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枝叶,巨大的黄金树冠,将这片区域的天空完全遮蔽,取代了太阳的作用。 如果现在有检测仪器在这里的话,博士甚至怀疑那棵树上所携带的能量现在已经爆表了,根本检测不出来。 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哪怕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自己的这位‘同族’,恐怕并不是她认知之中的‘人类’。 哪有人类能做到这种事啊! 她们曾经的文明确实非常强大,远胜于现在,可是那种强大,更多的是体现在技术和科技造物上面,哪像是这样……如此强悍的力量究竟是怎么被个体掌控的? 以人类的身体构造而言,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事实就展现在眼前,让她无可辩驳。 能够掌控这种力量的,就算把最前沿的科学家叫来,也只能用‘神’来形容。 林露那家伙,他们果然就只有外形和人类一样吧? 如果硬要解释的话…… 博士思考了半天,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生物科技’,勉强能和现在的情况沾点边,不过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无论是那种金色的能量还是那些上下纷飞的符文都跟‘科学’这俩字挨不上。 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这棵黄金树所具备的力量已经完全不逊色于他们那个时代的顶尖科技,甚至某种意义上还略有超出。 毕竟……科技能够做到湮灭山峦,改造大地,却没办法让死人复活。 是的,复活。 就在不远处,博士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据说是以灵魂体存在的梅琳娜在金色光芒的笼罩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血肉再生,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灵魂科技,已经是她那个时代完全没有触及的领域,更别说如此迅速的血肉再生,简直完全违背了她的毕生所学。 单单是制造身体的话,她也是有办法做到的,克隆技术、细胞培养等等都可以。 可那都需要时间,还有各种药物和精密设备配合才能实现,哪像这样,就一个光照下来就完事了? 掌握了能让灵魂自由活动的能力,又能够做到快速制造身体,那不就等于是死者复活? 黄金树的力量,成功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震撼的同时,博士也有点羡慕,这种力量,她也想要啊…… 她的确掌握着许多失落的技术,可那些东西都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实现的,毕竟再怎么强的科技也得有相应的技术能力才能实现。 知识再多,无法实现也是空谈,就像她没办法教会一群猴子去手搓芯片…… 文明鼎盛之时,当然是科技造物更加方便好用。 但是到了现在这种落魄的时候,全世界或许都只剩下她一个人类,昔日的辉煌早已是过眼云烟,那个人武力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的。 要是她们的技术也能做到让个人掌握这么强的力量,那她会是现在这个鸟样? 空有一肚子知识,现实里她甚至打不过那个徘徊在历史里面死去活来的老猞猁! 什么巴别塔的恶灵,最强的战术指挥官…… 那还不是因为实力不够吗? 她要有林露那样的实力,早就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下场了,一拳一个全都锤翻,还用什么指挥? 可惜她没有,所以只能躲在这边看着眼前的参天巨树瑟瑟发抖,本来准备好的世界旅行也泡了汤,被锁在家里照顾孩子。 不过,或许也不是不行啊…… 想到那份被打入自己体内的黄金树赐福,博士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硬要说的话,她现在算是黄金树的人了吧? 既然是自己人,那么跟着学一学那些秘书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见证黄金树屹立于大地之后,博士觉得自己悟了。 没错!单纯的科学是无法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世界的! 与其抱着无法实现的技术继续蹉跎岁月,不如换一条路走走。 在见识过这个时代的种种不可思议力量,尤其是解释不通的黄金树之后,博士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人类是有极限的! 那么,她不做人了! 就在博士昂着脑袋畅享未来的时候,刚刚抵达黄金树没多久的现任巴别塔首领——凯尔希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博士能够看到的,她都看在眼里,而且理解更加深刻。 她并不渴求什么死者复活,毕竟那种事她自己也能做得到。 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她也曾经不止一次更换身体,不止一次缔造传说,严格来说,就连现在的卡兹戴尔,那份传承已久的魔王之力也曾是由她最初掌握的。 虽然那份技术没办法用在其他人身上,不过她自己是完全够用的。 真正吸引她的,是黄金树所代表的可能性,那是完全不同于现有源石体系的力量…… 它没有源石的危险性,也不像古代科技那样复杂且难以掌握,最重要的是,它真正触及到了世界的本质。 凯尔希知道自己并非无所不能,一直都知道。 比起这片大地上的其他人,她只是活的更长一点罢了,无论是智慧、能力、还是武力,她都算不上顶尖,最多是比普通人强一些。 让她去做,那么最终的结局大概率不会如她所愿。 但是黄金树可以。 未知,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如果让黄金树的力量覆盖整个世界,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她并不能预言未来,却也能构想出一个大概的模样。 或许,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失败以后,这一次可以尝试换一种方式…… 如果依托于这片大地本身的力量做不到击败深海,做不到击碎虚假天空,做不到直面星空之上的俯瞰大地的存在,那么,不如试试前所未有之物。 变化的未知,具备一切可能。 轰隆! 大地震颤,宛如擎天之柱一般的巨木继续向上生长,如同黄金铸就的表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褐色。 红与金相互缠绕、重叠,编织出一幅浩瀚神秘的图景,好似将世间存在的一切生物都囊括其中。 一个个弯曲的枝丫从树根底部滋生,沿着树干向上攀爬,最终形成形似烛台的模样将黄金树包裹在内。 每一个分叉,都隐隐变化出一种生命的形象,有的已经成型,有的还是变化中的空白。 ——初始黄金树的性质更贴近生命,因此带有红色色彩。 在交界地的过去,生命是相互混合,不分彼此,万事万物从熔炉之中诞生,化为熔炉百相,又最终归于树下。 孕育生命、编织生命、主宰生命。 此即为—— 生命熔炉。 它是生命的起源,也是万物的终结。 此时此刻,林露的双目已经完全化作耀眼的纯金之色,黄金的力量在身体中流动,铺满每一条血管,在皮肤表层勾勒出一条条清晰的脉络。 现在的他,已经恢复曾经的力量,甚至略有超出。 与交界地那种如同傀儡一般的艾尔登之王不同,新生的黄金树与他血脉相连,某种意义上,黄金树就是他的延伸,他即是黄金,即是律法本身。 哪怕是司掌律法的神,也无法抵达这样的境界。 只要身处黄金树的范围,有着整棵黄金树的加持,他就拥有用不尽的能量,生命与灵魂,都在一念之间,只不过这种状态并不是稳定的,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黄金树终归还是外来者,走出黄金树的覆盖区域这份力量就会大打折扣。 但即便如此,也够用了。 总有一天,黄金树将会彻底笼罩整个世界,将天空、大地、海洋都纳入掌控之中。 “熔炉啊……沸腾吧!” 灼热的力量在体内流淌,林露张开双臂,高声呼喊,在他的操控下,通天彻地的巨木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一束明亮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菈妮身上。 黄金树提前进入了生命熔炉的形态,那么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帮助梅琳娜和菈妮这两个最亲近的人重塑身体。 梅琳娜要简单一些,毕竟她的实力并没有多强,塑造一具足以承载灵魂的身体还是很简单的。 菈妮的情况就更复杂,因为她是神,真正意义上的。 哪怕并没有在交界地驻留多久,她依然是神,是完成了生命本质跨越的高层次生命。 制造一具可以承载她的灵魂,让她可以不再约束自己的肉体是很困难的事,对于刚刚进入生命熔炉形态的黄金树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 嗡~ 在卡兹戴尔的黄金树完成进化之后,种植在龙门与叙拉古的两棵小黄金树也在力量反哺下飞速生长,一圈圈金色波纹从极速膨胀的树干上荡漾开来,波及到周围的大片区域。 尚未完成重建的城区内,被卢切斯家族找来的工人们全都下意识的面向黄金树,跪地朝拜,无可匹敌的浩瀚力量在眼前绽放,根植于血脉深处的敬畏让他们做不出反抗的行为。 在接受了黄金树赐福的卢切斯家族现存高层的眼中,即便隔着无数重障碍,也能看到金色的树影屹立在实现之中,生长在心灵深处。 神秘、古老、尊贵、强大。 无需提醒,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人敢有任何不敬之举。 敬畏血脉,敬畏黄金。 自这一刻开始,黄金树的烙印真正深入到他们的血脉深处。 在盖塔诺的带领下,所有的被赐福者都聚集到卢切斯家族的家族广场上,面向黄金树的方向,低下头颅,以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对黄金树的尊敬。 唯有赐福等级比较高的W、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没有受到那么大的影响,但是她们也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看着一株金色大树从城区中拔地而起,最终停滞在几十米的高度。 与此同时,种植在龙门的黄金树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镶嵌精美的花坛被根须碾压挤碎,金黄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生长,远远超出了墙壁能够遮挡的范畴,在龙门的中心区,一颗几十米高的大树凭空出现,枝叶摇曳。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魏彦吾当即下令封锁中心城区,调集近卫局过来维护秩序,同时清理掉混在周围的‘有心人’。 与叙拉古那座卢切斯家族一手遮天的封闭城市不同,龙门的开放性就决定了它没办法像叙拉古那样严密封锁消息。 魏彦吾也只能尽可能的延缓这惊人一幕传播出去的速度,同时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一大摞麻烦事。 毕竟那棵树就立在那里,几十米高,比一些普通的办公楼和商场都要高,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 而且毫不客气的说,连傻子都能从那树冠上投射下来的金辉之中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黄金树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不在魏彦吾的预期之内,对此毫无准备,和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平稳’也是背道而驰。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想到那一瞬间闪过的,几乎让他的身体陷入失控的恐怖气势,还有黄金树所具备的力量…… 人家拳头大啊,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三十八章 麟青砚 “那是什么?” 龙门,中心区,茶厅。 坐在靠窗位置上,端着一碗茶水的女性愕然抬头看向窗外,在她的视线之中,一颗巨大的金色树木突兀的拔地而起,越过周围建筑的遮挡,洒下道道金辉,繁茂的树冠将周围的大片区域囊括在内。 七十米,还是八十米? 有着树冠的存在,只通过目测的方式很难准确测定出这棵树的高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龙门该出现的东西。 如此高大的树木,哪怕放在整个炎国也不算太常见,即便是有也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或者是历史久远的古老城市之中。 暂且不提这棵树诡异的生长速度,就是一棵普通的树,不具备任何特异,现代建造的移动城市之中也没有供它生长的突然。 ——因为移动城市的真正底层架构是经过特殊冶炼的高强度钢铁,植物要生长到这样的规模,就要有足够支撑地上枝干的庞大根系,那种东西是没有办法在钢铁中扎根的,也无法汲取养分。 没有树根作为支撑,如果硬是用某种源石技艺进行催化,那么地上看似稳固的枝干顷刻间便会崩塌。 源石技艺也并非万能,可以做到催化植物,却无法违背世界运行的基本规律。 可是,这玩意就是长起来了,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她眼前生长。 是龙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 他们特意在中心去填埋了大量土壤用来种树? 这种想法只存在一刹那便被麟青砚抛在脑后,那也未免太过离奇了些。 要是真的出于某种目的要做这种事,整个龙门有太多的地方可供选择,完全没必要把这棵树放在最重要的中心区。 要知道,中心区可是移动城市的真正核心所在,测定装置、负责功能的源石动力炉,还有大量精密仪器设备都集中在这里,无论地上还是地下都挤满了各种用途的设施,以及划分给各路达官显贵的宅邸等等,可以说是寸土寸金。 地上还好说一些,地下的话,那可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拿出来填充土壤用来给一棵树扎根?难道不担心树木无序生长的根系扰乱地下设备和供能网络的运行吗? 无论这棵树的有多重要,都不该放在这里才对。 “嗯?” 清晰可见的实质化波纹以树干为中心扩散开来,层层叠叠,很快扩散到这间茶厅的位置。 麟青砚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触碰,顿时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量轻轻拂过,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轻松了许多,连日熬夜导致的精力不足被完全补充。 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点熟悉的气息夹杂在里面? 这下,麟青砚更加疑惑了,龙门出了那位之外,有什么是会让她感觉熟悉的? 心中不解,她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金色的长发微微晃动,一抹璀璨的电光在发丝之间游动,聚集在手臂上,朝着扩散过来的另一层波纹抓去。 对于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让她有这样肆无忌惮的资本,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接触完全陌生的力量。 正好,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棵大树吸引,暂时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边。 “等等,这是?!” 一层层波纹拂过,原本蓬松的金发被游动的电流抚平,头顶的麒麟双角上也跟着闪烁起电光。 只是与身上的蓝白色的电流不同,缠绕在角上的电光是淡金色的。 那是……雷法的气息! 唯独这个,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的! 可是,龙门为什么会有雷法?! 与其他源石技艺不同,雷法作为炎国的传统源石技艺之一,相较于其它源石技艺,有着更深厚的官方背景以及更古老的神秘学基础,对使用者也有着相当苛刻的身份、体质要求。 随着岁月的演变和历史交替,它的传承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权力交接。 在炎国,雷法被赋予了源石技艺之外的意义,包括权力的隐形立场、约定俗成的执法象征,甚至还有关个人的修养与精神层面的飞升。 等闲之辈别说修习,就连简单了解的资格都没有! 身具雷法,本身就是一种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身为雷法的的传承者之一,麟青砚知晓雷法传承中每一个修行者的身份,在她的印象里,那些人绝没有一个是和龙门有关的,更别说在这种时间出现在龙门。 这一刻,她心乱了,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去,去那棵树的下面看看,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可是雷法! 比起威力,更重要的是它所具备的意义,一个未知的雷法修行者,好不夸张的说,甚至有可能在如今已经动荡不安的朝堂上掀起一阵风暴,将连同天师府在内的诸多大势力卷入其中。 是好是坏,没人知道。 而且…… 雷法的气息是来自一棵树,并非具体的某个人,也就是说,在陌生雷法修习者之外,还有着一种让麟青砚不敢去想的可能性——这棵树,或许会成为一个能够让人接触雷法、修行雷法的介质! 那是动摇天师府根基的大事! 即便是那份可能再怎么渺小,也不能放过! “结账!” 掏出一把现金放在桌子上,心乱如麻的麟青砚根本无暇顾及那些钱比她的实际消费多出了多少,拎起折叠伪装在旅行包里的法杖就匆匆冲出来茶厅的门,朝着树的方向飞奔而去。 本来她是跟随司岁台那些行事偏激的家伙来到龙门的,在没有弄清楚年兽的具体情况之前不宜暴露身份,免得招惹到龙门的那一位。 可是现在她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和雷法传承相比,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头年兽顶多是危害一座城市,从年兽的行事风格来看那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可雷法不同,一旦处理不当,引发的动荡甚至可能波及大半个炎国!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的。 不过,刚刚跨过两条街区靠近了巨树所在地,麟青砚便发现了赶过来清场的禁卫军警员们。 可以看出来,他们接到的命令大概是封锁这片区域,封锁消息的扩散传播,街上所有人都被集中到几个相对宽敞的地上等待下一步处理。 自然而然的,她这个在人群中异常显眼的源石技艺使用者马上就被当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咚! 绿发飞扬,一面硕大的三角形盾牌落在地上,通过底下碎裂的地面和落地的震动,不难猜测这面盾牌的重量。 头生独角的高大鬼族警员双手持盾挡在必经之路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趋势。 噼啪~ 电流收敛,哪怕心中焦急,麟青砚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暴露身份是一回事,在龙门和这里的执法者打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前方止步,这位女士,请停留在原地,不要做出任何有危险倾向的举动,否则我有权在此将你逮捕。” 说话的同时,星熊不动声色的按住了盾牌内侧的机关,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她从这个金发女人身上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擅长使用源石技艺的强者,是比普通市民更具破坏力的不稳定因素。 如果有必要,或是对方有任何过激行为,那么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其镇压。 “我是隶属炎国大理寺的官员。” 深吸一口气,麟青砚强压着心底的躁动,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打算讲讲道理,她可不想在这里和龙门近卫局杠上,主要是没必要。 “那棵树的出现非常异常,为龙门的安全考虑,我想要前往调查。” “大理寺的人?” 星熊眉头微皱,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禁止任何人接触那片区域,没有明确的命令,你不能过去。” “那你现在就可以向长官申请,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过去!”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目中无人,不过星熊并不生气,当了这么多年警员,要是被人没好气的说上两句就生气那她大概早就气死了。 而且这家伙……怎么说呢,那点心思几乎完全都写在脸上了。 固执、执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星熊就见过不少,和这种人是生不起气的,她的应对方式也很简单,任务就是任务,无论有什么理由,她都不会在任务上让步。 命令是不准许任何人接近,那么就是谁都不可以,就算是大理寺的官员也不行。 在龙们,就要遵守龙门的规矩。 “你可以自行申请进入许可,只要接到命令,我就不会拦你,但是在此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沉重的盾牌被从地上拉起来,缓缓转动,极具压迫力的气势铺展开来,代表着星熊开始认真了。 要是这人真的敢做些什么,那么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说到底,她其实也挺讨厌这种身上带着官气的家伙的,这些人总以为倚仗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到处畅通无阻,视规矩如无物。 但是在龙门,这一套行不通。 “既然这样,得罪了。” 现在申请?从那位手里要一个进入许可? 只是稍微想想,麟青砚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可行性,恐怕在她主动联络之后,事情非但不会出现转机,还会比现在更糟,她大概率会被直接控制起来,说不定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那个人绝对做的出来这种事。 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涉及到雷法,她不可能接受那种未知且充满风险的结果。 既然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蓝白色的电流在衣角跃动,逐渐转化为淡淡的金色,麟青砚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法杖,双眼眯起,眼眸中闪过一到金辉。 咔哒~ 机括合拢,折叠起来的法杖完全展开,耀眼雷霆随之绽放。 “得罪了。” 虽然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影响很不好,但是她还是动手了。 之后……找机会和这位警员道歉吧…… 心里这么想着,金色雷霆组成的锁链已然铺展开来。 “电,麻烦。” 看了一眼手里纯金属材质的盾牌,星熊感觉有些棘手,直接将盾牌甩出吸引电光,她自己则是朝着站在原地的金发女人扑过去。 众所周知,大多数术师的弱点都是她们本身,只要接近,她就有信心击碎仓促构建出来的法术屏障,将其擒下,在纯粹的力量方面,鬼族完全不虚。 “初雷!” 电流翻涌,雷霆自法杖顶端绽放,浩浩荡荡,结成一张金色雷网,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电光几乎将视野完全占据。 释放一招雷法,麟青砚毫不恋战,身体在源石技艺的加持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围拢过来、挡在前往大树路上的近卫局警员们冲过去。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战斗并非必要,接近那棵树才是最重要的事。 然而,赤红的剑光当空落下,再次截断了她的去路。 “袭击近卫局警员,扰乱近卫局执法,公然违背龙门律法,在公共场所使用源石技艺,你被捕了。” 与剑光一同到来的,还有严厉的呵斥。 和出手始终留着一分余地的星熊不同,除了没有拔出赤霄之外,陈一出手就是全力,高速移动的身体瞬间化为模糊的影子,在空气中扯出数十道痕迹。 赤霄·绝影! 哪怕没有动用真正的斩龙剑,这一式赤霄剑法仍然威力十足,在能够斩断法术的剑术面前,游动的电光形同虚设。 一眨眼的时间,陈就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闪现在麟青砚背后,将剑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本身就是不擅长近身战斗的施法者,遇到陈这样的体能怪物在这么接近的距离很难有什么办法,再加上专门为了克制源石技艺而设计出的赤霄剑法,麟青砚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她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锋利的剑刃贴到了脖子上。 第三十九章 月之公主 ‘好快的剑!’ 麟青砚心中一惊,僵硬在原地,微微侧目,顿时认出了陈的身份。 对于她这样出身名门世家的人而言,那对龙角简直不要太显眼,具备皇室真龙血脉,一手赤霄剑法使得如此凌厉,这身份根本猜都不用猜。 可是…… 眼眸之中电光流动,麟青砚惊讶的发现,陈的身上竟然有种和那棵大树同根同源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这位的身份,又和那棵树扯上关系,基本可以确定龙门是早就掌握了那棵树的,甚至已经暗中应用了一段时间,掌握了某种未知的修行体系。 这其中……有没有雷法? 连晚辈都掌握了那种力量的应用方法的话,那魏彦吾这个长辈呢?是否已经修行了更长时间? 魏大人的身份和雷法扯上关系,这件事简直捅破天了啊! 这一刻,麟青砚感觉自己有点后悔了,涉及到雷法,一时冲动就跑了出来,结果好像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该不会……被灭口吧? “龙门近卫局,这位女士,请把法杖放在地上,双手离开,你被捕了。” 陈俏脸含霜,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掏出一副亮闪闪的手铐来。 黄金树的异变吓了她一条,刚跑出来就看到星熊在这边和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女人打架,这还了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近卫局眼皮子底下公然违背龙门律法,在公共场所使用源石技艺,并且暴力抗法! 这种目无王法的人,不把她抓紧去关上半个月她就不姓陈! 也幸亏黄金树突然长大,连带着她体内的赐福之力也跟着壮大了不少,在光辉照耀下一下子变强了好多,不然还真没办法这么快拿下这个女人。 从法术规模来看,这人明显是个极为娴熟的源石技艺使用者,刚才那些电光星熊是完全扛得住,可打在普通警员们身上,指不定要打伤多少人! 严惩!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必须严惩! “这位警官,我想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等等,陈,她说她是炎国大理寺的官员。” 衣服被电出不少焦痕的星熊跑过来,凑到陈的身边小声提醒了一下。 在她看来,抓人,那肯定是要抓的,只不过态度方面她们这边最好还是稍微放缓一些,免得惹出什么乱子。 她也不喜欢这些官僚,但也知道这些家伙大多都是瑕疵必报,没必要得罪的太狠,把人抓起来也就行了。 “大理寺?” 陈愣了一下,晃着手铐的手臂微微一顿,眉头拧起,声音更大了几分。 “大理寺也不行!听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都别想跑!老实蹲下!快点!” “冷静,你冷静一点!” 麟青砚很无奈,她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要是她再做点身份,真的会动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这个真龙血脉的态度不但没有一点软化,反而变得更加恶劣了,就像是……厌恶? 这人,很讨厌炎国官员? 具体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应该是真的要进局子吃猪扒饭了。 一条龙和一个鬼把她这个术师夹在中间,完全没办法啊! 别说施法了,再不放下武器没准人家就要动手暴力执法,关键是被打一顿之后还是要进局子,那何必挨这顿打?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晖洁,把剑放下。” 突然,近卫局的队伍让开一条路,披着大氅的魏彦吾龙行虎步,带着十足的威势走了进来,开口呵斥。 “凭什么!” 陈两眼一瞪,一伸手直接把游动着电光的法杖夺了下来,然后把手铐拷了上去,一点都没有给魏彦吾面子。 “总督大人难道也想包庇罪犯不成?”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看到这种情况,魏彦吾一阵头疼。 要是平时在家里也就算了,不给面子就不给,可这……当着这么多人呢,不是摆明了让他下不来台吗? 可他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真的对自家侄女做点什么,别说做什么,就算骂的狠了都不行,自家夫人那关都过不了。 “陈,别冲动。” 眼看陈掰着麟青砚的手就要把手铐扣死,星熊连忙把她拉开,自己顶了上去,用眼神示意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可不能这么顶撞龙门的最高长官。 哪怕她也觉得陈这么干很解气,可现实情况摆在这里,还是要讲一讲人情世故的。 “咳。” 总算是有个明事理的人,魏彦吾松了口气,轻咳一声,全当没看见瞪着眼睛的陈,一双龙目直接转到了麟青砚身上。 “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惊蛰,见过魏大人。” 强闯没闯过去,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实在有失体面,麟青砚脸皮有点发热,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向魏彦吾行礼。 无论地位还是背景,这位可都是实打实的大人物,她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放肆一些,可在这位面前是万万不敢的。 “嗯。” 魏彦吾哼了一声鼻音,抬起手中烟杆,不怒自威。 “大理寺,何时把手伸到龙门来了?” “我——” 麟青砚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大庭广众之下,她没法解释啊。 该怎么说? 她追着司岁台的人潜伏进来,顺便调查一桩无头案的遗孤? 理由是有的,可是都没法拿到台面上讲,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一句失言就可能引发龙门和大理寺的冲突,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而且……这位魏大人现在恐怕已经盘算着该怎么处理她才好吧? 闭嘴什么都不说,顶多就是犯了龙门的法,可要是说点什么被抓了其他把柄,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位龙门之主,那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面对他,管住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哼,把她带回府里,看好了,此间事了,再找大理寺要个交代。” 魏彦吾双目微闭,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在龙门,即便是大理寺也得乖乖缩起来,需要保密的话,他有一百种办法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但是这个人不行,麒麟一族,雷法一脉,不是好惹的,真要动他们的继承人那就捅了马蜂窝了。 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先把人圈禁起来,事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封锁这里的消息,不让黄金树的事情传到外边去。 ‘黄金树啊……’ 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厚重气息,魏彦吾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在数年之前真正将龙门纳入掌控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这么被动的时候。 果然,与黄金树的合作是机遇,却也伴随着相当的风险,好处他已经尝到,现在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如此突兀的变化,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黄金树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好是坏。 不过,从林露离开的时候脸上难言的喜悦来看,应该是好事吧? 希望,对龙门来说也是好事…… ------------------------- “应该差不多了。” 卡兹戴尔,黄金树下,林露维持着黄金树的生命能量灌注,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好似能透过几乎化为纯金之色的光柱看到里面的情况。 重塑一位神的躯体所需要的消耗比预计的还要多一些,不过也还在可承受范围呢。 预计在完成之后刚刚完成进化的黄金树就要进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不过这份代价是完全值得的,一位活着的神祇,完全可以守护黄金树安稳度过虚弱。 更别说……那可是他老婆啊。 以前没有切实的身体,现在有了,许多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对此他可是期待已久。 想到可以做的事,林露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然后,偏头就看到了闭着一只眼睛的梅琳娜。 “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 梅琳娜的表情有些复杂,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拥有身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灵魂的实体化虽然也能做到触碰实物,可那种能量堆砌出来的假身终归是没办法和真正的身体相比的。 有触觉,有温度,有呼吸,有心跳……这种活着的感觉,令人着迷。 火种少女的使命早就已经完成,如果有可能的话,谁还不想真正的活着呢? 特别是,她现在早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颤巍巍的,梅琳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抚上林露的脸庞,温热的触感让她身躯一颤,心跳加快了几分。 啪~ 伸到脸上的手掌被攥住,林露嘴角勾起微笑,轻轻用力,便把梅琳娜拉进了怀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他自己的老婆,抱一抱怎么了? 这一天,他可是等了许久了。 在过去,他们曾经拥抱过许多次,但没有一次能比得上这一次的亲密接触。 少女的身躯拥入怀中,软软的,很是温暖,淡淡的热气从口鼻中呼出,打在皮肤上,让林露更能够感觉到怀中人是真实存在的。 不再是冷冰冰徒具形体的灵魂实体,而是货真价实的肉体,印在胸膛上的柔软触感令人迷醉。 或许,是时候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想着想着,林露的手臂环住少女纤细的腰肢,脑袋低垂,正要做些什么,却备白皙的手掌挡住。 “现在可不是时候,我们的时间有很多,再忍耐一小会,可以吗?” 梅琳娜的声音略带沙哑,轻飘飘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将凑过来的脸轻轻推开,笑着回应。 经过她的提醒,林露这才想起来现在这里不只有他们,还有其他人在场,升起的心思顿时冷却了不少。 再怎么说,他还是要脸的,要想继续亲热,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才是。 正如梅琳娜所说,他们以后的时间还有很多,没必要急于一时,那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个小时不成? 而且菈妮的身体还没重塑完成,他们就在这边旁若无人的亲热,被看到的话也不太好。 不过,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林露也没有松开梅琳娜,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把她搂在怀里,看向菈妮所在方向。 嗡! 突然,整棵黄金树陡然震颤了一瞬,从树冠上落下的饱含生命力的光束从上层截断,缓缓散去,显露出被金色包裹着的人形,越来越清晰。 在博士等人的视线里,黄金树伟岸身姿之外的世界突兀暗淡下来,好像一瞬间从白昼转为黑夜,一轮难以言喻的庞然月影从黑暗中悄然浮现。 冰冷的暗月洒下辉光,与宛如太阳一般的黄金树遥遥相对,将整个世界划分为淡蓝与纯金两种颜色。 在这一刻,此处世界,日月同辉。 神的身躯完成重塑,所执掌的力量也随之显化出来,那轮月影,便是菈妮所执掌的律法,也是她毕生积累的具象化。 在月光之下,一抹人影悄然闪现,从虚无走向真实。 冰蓝色的月光在某种意志的影响下逐渐集中到人影所在的位置,一头鲜红的红发在冰蓝中绽放。 与她一贯使用的人偶不同,菈妮的真实形象要高上许多,大约有一米八左右的高度。 虽然她在众多半神之中属于矮个子,但仍然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看起来十分高挑,两条雪白的长腿从衣裙下方探出,纤细修长,比人偶的腿不知道抢到哪里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唯独有一个地方是十分写实的,无论人偶还是真人看上去都区别不大。 梅琳娜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看看菈妮,突然就有种赢了的感觉。 噼啪~ 侵蚀世界的暗月悄然破碎,黄金的光辉映照大地,金辉之中,红发的精灵漫步而来,停驻脚步,抬起手臂,深蓝色的宝石戒指在手指上闪闪发亮。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我的公主。” 第四十章 无所不知的含金量 黄金巨木屹立于大地之上,冰冷的暗月在辉光映照下逐渐退去,天空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尽管早已习惯了没有身体的岁月,但是当身体完成重塑,菈妮仍然可以做到完美掌控自身。 连属于自己的力量都不能自如控制,又怎么称得上强者? 如果仅仅用眼睛去看,收敛了全部力量的菈妮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是普通的术师用法术探查也很难发现异样,因为他们不够资格。 蝼蚁站在巨人的手掌之中,只能窥探到眼前的事物,仰望星空的人,也无法触及星空的全貌。 不过,林露并不在意这些,他也没想过让菈妮去和什么人战斗,那是他需要做的事情。 两具温热柔软的身躯紧贴在怀里,林露闭上眼睛又睁开,三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相视而笑。 “啧。” 站在远处的博士目睹了这一幕,感觉有点饱了,嘴里都好像隐隐有些泛酸,作为一名超大龄单身狗,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被这种场景伤害到。 曾经的她完全不在意,但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久了,反而越来越有些在意了。 “小孩子不要看。” 在小兔子懵懵懂懂的眼神中,她轻轻弯腰,伸手遮住了阿米娅的眼睛,将小姑娘推离了这个罪恶的大人世界,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接触这些还为时尚早。 “好了,林露,不过是多了一具肉体而已,没必要这样。”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梅琳娜淡淡一笑,拉住了菈妮的手掌,轻声道:“黄金树刚刚完成蜕变,需要一定时间稳定,这个过程最好有人辅助,你一向不喜欢做这种枯燥的事,不如让菈妮和我一起,怎么样?” “啊?” 林露愣住了,本能想要拒绝,但是话到嘴边看到菈妮和梅琳娜眼中的笑意之后又憋了回去,默默点头,心中泪流满面。 他还想在今天晚上三个人一起做点什么呢,这下又泡汤了。 可梅琳娜的理由又给的无懈可击,完全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刚刚完成蜕变的黄金树与之前大不相同,确实需要辅助修正,才能尽快稳定下来。 这里可不是交界地,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们不可能等着黄金树自己经过漫长时间完成稳定,更别说这个过程之中还有可能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等吧,反正都是自己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功夫。 不过……想想果然还是很激动啊。 看着两个老婆手牵手走向黄金树,林露失望的同时又有点期待。 “你这样的人,真的有那么在乎这种原始的情欲吗?” 如果把林露见过的说话最不合时宜、最气人的家伙拉一个名单,那么凯尔希大概能够稳坐榜首。 这女人总是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谜语,她看待世界的角度似乎和寻常人大相径庭。 就比如现在,明明是一家人的美好重逢,落到她嘴里就成了‘原始的情欲’。 好吧,林露并不否认确实有一部分是那种原因,可也没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吧? “恰恰相反,凯尔希女士,你不觉得你口中所谓的原始情欲,正是人的重要特征之一吗?” “有欲望,有真实的情感流露,这说明我还是个人,难道说,你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种影响?” “……” 视线相对,凯尔希抿了抿嘴唇,默默移开了目光。 摆脱情绪影响?她当然没有,否则怎么会在涉及到特蕾西亚的事件中有那么异常且蠢笨的表现? 林露说的也没错,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影响在,她才能在这片大地上徘徊至今仍然保持自我,没有变成疯癫偏激的怪物。 那是她作为人的锚点。 “黄金树,比我预想的更加强大,伟岸,将历史看尽,从未有过它的影子。” 沉默良久,凯尔希不再提起原始情欲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未知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绝望,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林露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吐槽道:“我觉得你该习惯一下和我说话的方式,有什么事最好明明白白用最简单的方式说出来,而不是摆弄你那些谜语,我对那玩意不感兴趣。” “……我会尽量习惯的。” 凯尔希抬起脑袋,一双眼眸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慎重。 “我得知了你要收拢巴别塔的消息,所以我来到这里,这并非是拒绝,而是……我需要一个更为明确的答案。” “你是否真的准备好直面这个世界?直面萨卡兹,直面大陆诸国以及更多未知之物?” “或许你觉得现在的黄金树很强,你和你的妻子们都很强,已经拥有直面灾厄的能力,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这片大地存在着太多的神秘,你所要面对的,远比你现在所知晓的要多得多。” “让你说的我好像是什么要聚集大军征服世界的魔王一样。” 林露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吐槽这女人开口就是谜语的坏习惯,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凯尔希对他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误解,虽然他确实打算对这个世界做点什么,让它看起来更顺眼一些,但是从来没说过要征服世界好吧? 当然,不排除未来黄金树有和整个世界为敌的可能性,可他确实没打算一开始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拉人向全世界宣战,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你可能搞错了什么,我根本没打算向世界宣战,收编巴别塔只是觉得现在的卡兹戴尔让我有点不爽,所以准备弄一点小小的尝试。” “刚好,巴别塔在这里也算是经营已久,用起来也顺手,直面萨卡兹?直面大陆诸国?你怎么会觉得我有那种想法?黄金树和卡兹戴尔可是盟友,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盟友动手?” “不是你要对卡兹戴尔动手,而是,一旦你决定要插手这片土地上的问题,就会成为萨卡兹的敌人。” 凯尔希缓缓摇头,表情十分严肃,说的很认真。 “卡兹戴尔的过于远比你现在看到的复杂的多,萨卡兹的真正面貌也是一样。” “这算是忠告?” “可以是。” “好吧,来自谜语人的忠告。” 林露笑着摇头,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晃动,低声道:“就像你说的,萨卡兹秘密很多,那又怎么样?我不准备用用绝对暴力的手段和他们,和世界为敌,但并不代表我不能这么做,你对黄金树的力量一无所知,凯尔希女士。” “而且,你又是凭什么判断我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的呢?你所说的神秘,是指文明之外的异种邪魔,还是海中的海嗣,亦或是,星空之上?” “是谁和你说了这些?” 陡然从林露口中听到这几个不该出现的名词,凯尔希懵了,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博士,将其列为了第一怀疑对象。 博士什么都知道,她肚子里的秘密比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要多得多,异种邪魔是她们提到过的,海嗣可能是从别的渠道知晓,毕竟那并非无迹可寻。 可是,关于星空之上的事情根本没有在这一时代流传! 这种早已失落在久远历史里面的真相,在林露能够接触到的人里除了博士还有谁能知道? 哪怕是通过萨卡兹传承知晓这个世界诸多秘密的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都不清楚! “你猜?” 微微一笑,林露并不打算解释,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谁告诉的?当然是从狼母的话里猜的。 那位远古神祇曾经提到过‘天空’,虽然没有往下说,但也能让人有足够的遐想空间,天空之上有什么?当然是群星。 对于他们这些出身交界地的外来者而言,星空之上存在某些幕后黑手或者是强大生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一套他们可太熟了。 无上意志、诸多外神、毁灭永恒之城的黑暗弃子,乃至于寄生于黄金树中的艾尔登之兽,全都来自星空之上。 在交界地的过去和现在,来自星空的与世界之外的威胁从未停止。 既然如此,那么泰拉也有着相似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伟大的无上存在从星空俯视大地,影响着世界运转的轨迹,这既视感是如此强烈。 从凯尔希的反应来看,这个猜测大概率是对的,在泰拉的天空之上,真的存在有和无上意志相似的玩意。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更强的黄金树,更强的力量,自然要面对更强大的对手! 在地上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真男人就该打上天去! 林露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当王的材料,他就是个战士,纯粹的粗人,挑战更强大的存在才能让他感觉热血沸腾! 无上意志没有切切实实的交过手,换一个世界,打个类似的东西似乎也能补足遗憾。 “啊?” 什么都没干突然就被瞪了的博士茫然的张了张嘴,连忙摇头,表示这真不是她说的。 她又不是有病,没事和别人说这些干吗? 就算要说,现在也不是时候。 如今的黄金树……还太弱小了,潜力终归只是潜力,兑现尚且需要时间,在没有见到真正触手可及的希望之前,秘密只能是秘密,也必须是秘密。 有时候,哪怕仅仅是说出真相,就有可能招来灾祸。 “的确,你知道很多,我无法判定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到了哪一步,但是,越是知晓,越是敬畏,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深吸一口气,凯尔希再次询问,回应她的是林露斩钉截铁的回答。 “当然,与天斗,其乐无穷,不是吗?” “那么,我将见证,辉煌亦或毁灭,如果你想要以巴别塔为基点对卡兹戴尔出手,我也会告诉你萨卡兹的一些真相。” “真相啊,说说看?” 对于凯尔希话里的真相,林露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从两人最初接触到今天,这家伙似乎都没有干过什么真正有用的事。 不过,听听也无妨。 “萨卡兹的起源是很古老的,古老到可以追溯到文明之初,那时候他们名为提卡兹。” 凯尔希注视着那双纯金的眼眸,语气低沉,缓缓叙述她所知晓的东西。 既然决定要下注在黄金树,那么一些关键性的情报她自然不会有所隐瞒,那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诚然,她在大地徘徊了漫长岁月,什么都没能做到,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希望有人能够做得到,曾经她以为那个人会是博士,但是现在,黄金树无疑更为接近未来。 “你应该也有想过,为什么同样是一个种族,萨卡兹内部却有为数众多且样貌、能力都完全不同的分支?为什么他们会掌握着不需要源石就能实现的古老巫术?” “那是因为,提卡兹才是这片大地上最初存在的种族,在久远的过去,他们曾经统治这片大地,是提卡兹最先发掘了源石的力量,也是他们最先突破了凡人的极限,让平凡者也能掌握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谓的魔王之力、远古巫术、难以理解的血脉能力,便是那个时代的遗产。” “时至今日,卡兹戴尔的遗迹仍然遍布整个世界,那位企图席卷大地的魔王所求的并不是统治,而是复兴。” “如果将现存的种族划分,那么真正意义上的种族其实只有三个——提卡兹,亚人,与神明巨兽,他们的本质是不同的。” “你已经见过血魔一族的现任君主,或许在你看来,他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所展现出来的,远远不是萨卡兹真正的力量,在衰颓的外表下,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众灵意志,魔王之力的来源也和祂有关。” “在不可追溯的历史中掩埋着众多真相,萨卡兹的魔王也比你现在所看到的更为神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提卡兹,因为——” “——所谓魔王之力,沟通众灵的力量,最初正是来源于我,它真正的名字,是人类之敌。” 第四十一章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人类之敌? 这个词可以引申出的含义可太多了啊。 博士所代表的上一代文明是人类,现如今活跃在这片大地上的亚人们也可以称之为人类。 极度发达的前文明疑似毁于一场难以抵御的灾难,被迫离开了这个世界,在狼母口中,这一代文明的过去也曾经发生过一场席卷世界的神战。 那么,所谓的人类之敌,到底是谁的敌人呢? 而且,凯尔希的身份,似乎也非常值得深究。 在此之前,林露只以为她是个奇奇怪怪的长征种、谜语人,偶尔聪敏,偶尔又很蠢,脑子里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矛盾又复杂。 可现在她竟然说萨卡兹的魔王之力是来自于她,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难不成,她也是个萨卡兹? 还是说,在久远的过去萨卡兹的先祖从她手中夺走了那份力量?那该是多久以前?这家伙到底多大年纪了? “我以为你会质疑。” 凯尔希似乎在等待反驳,但并没有等到自己预想中的结果。 “为什么要质疑?虽然你有时候很蠢,但我并不觉得你会在这里说些不切实际的谎言浪费大家的时间。” 林露笑着耸肩,抬手示意她接着说。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特意跳出来编造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戳破的谎言显然不是凯尔希的性格,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只要听着就好,等凯尔希说的差不多了,再发表意见。 “……我已经在这片大地上徘徊许久,在不同时期用不同的身份做不同的事,那是我曾经认为的希望。” “我撒下众多种子,期待其中有一颗能够生长成想要的样子,只是,它们都失败了,魔王之力也是其中之一。” “事实证明,被命运束缚之人永远无法摆脱枷锁,只有跳出既定的命运,才能展现真正的力量。” “最初我将希望放在名为提卡兹的族群之中,引导他们的精神与意志聚合起来,借助源石承载其存在,那就是魔王之力的雏形,提卡兹王族,也由此而生。” “从那时开始,所有提卡兹的血脉便紧密相连,借助魔王的力量彼此沟通,那时候的魔王之力是没有现在这么强的,它的功能实质上很单一——就是沟通并操控由所有提卡兹共同组成的庞大精神网络,现有的种种能力,都是以此为基础诞生。” “对于提卡兹而言,魔王之力是种群的聚合,是意识的回归和统一,但是对于同样生存在大地上的其他种族而言,那种力量代表着毁灭和掠夺,他们的意志会被魔王之力彻底泯灭,思想会被拖入看似美好的幻境之中,在提卡兹统治大地的时间里,所有种群都无法看到未来。” “那时的提卡兹,那时的魔王,是所有种群共同的敌人,因而,他们将魔王之力称之为人类之敌。” “在付出惨烈的代价之后,曾经统治世界提卡兹国度被所有种族联合起来共同推翻,族群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原本可以将整个种群统合在一起的魔王之力也随之衰弱,逐渐演变成历代魔王的力量传承之物,只保留了最基础的血脉共鸣能力,所谓的魔王之力,也是从那时候才变成了这个名字,因为它从覆盖种群集体意志变成了单个个体之间的继承。” “但是,存在就是存在,破碎不代表无法重组,当真正触及整个种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来临,深藏在血脉深处的力量便会再次觉醒,再度将所有提卡兹连接在一起,重现昔日的人类之敌。” “有些东西我无法用现有的语言准确描述出来,有关提卡兹的血脉问题涉及到这片大地之下深埋的另一个秘密,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我能告诉你的是,一旦你试图用提卡兹以外的力量去统治提卡兹的族群,便会触发血脉觉醒,万年积攒下的种群意志会用最野蛮的方式反扑回来,哪怕是现任的魔王也没有能力约束阻止。” “所以,想要实现你的想法,就必须做好直面整个萨卡兹族群的准备,那是命运中的必然。” 凯尔希说了很多,其中缺少了许多关键信息,比如她的真正身份,种群意识又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种群意识这种东西会被打散……等等等等,许多细节都被略过,导致听起来略显杂乱,不过林露还是听懂并理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大概就是现在的萨卡兹、以前的提卡兹是个独立于亚人种族之外的族群,他们有着能够让整个种群之中的所有人都互相连接的群体意识,然后那种能力被现在大陆诸国的先祖给联合起来打崩了,成了不是死到临头都没办法出现的最终保护机制。 那种最终保护机制的激活方式相当严苛,但黄金树恰好满足那个条件,所以黄金树要想统治卡兹戴尔,将所有萨卡兹人都纳入麾下,就必然要面对一个沉寂了上万年的种群意志,不用想也知道那必然不是好惹的。 嗯…… 听起来似乎除了硬顶上去也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而且,这谜语人的习惯深入骨髓,改不了了是吧? 就不能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你都打算帮我了,就没什么办法?” 林露想了想,看向凯尔希。 既然她说萨卡兹的魔王之力最初是来自于她,那应该会留下后门之类的东西吧? “嗤,就她?” 凯尔希还没说话,博士就先笑出声来,抱着小阿米娅,调笑道:“你指望这家伙还不如来问我。” “你是不知道啊,两百年前这家伙就想收回魔王之力,结果你猜这么着?” “没成功?被打了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林露就是很喜欢看凯尔希吃瘪,当即顺着博士的话进行猜测。 不用多说,看凯尔希现在这样子,那肯定是失败了。 “不止。” 博士悄咪咪的看了一样面沉似水的凯尔希,压低了声音,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她啊,直接被特雷西斯一剑砍了,用了好长时间才复活呢,然后才和特蕾西娅混到一起,最初刚见面的时候,她们还是敌人呢。” “噗~砍了?” 这回林露是真没忍住,他猜想凯尔希当初肯定是吃瘪了,没想到是直接被一剑砍死,活了这么多年的长生种,就这? 根据那话里的意思,凯尔希这家伙应该是从上古之初活到现在的,怎么这么拉? 说实力吧,她实力也就那样,比普通人强点有限。 说脑子吧,这脑子好像也不是太好用,只能说马马虎虎。 那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活到哪去了? 就是一头猪,活了成千上万年也该成精了吧? 合着她活这么多年不但啥也没干成,自己也没点长进? “你们两个,够了!” 哪怕再怎么心如止水,被这样当面嘲笑,凯尔希多少也感觉面上无光,绷不住了。 偏偏她又没法反驳。 眼前这两个可恶的家伙,一个智商超群,一个实力强大,还都活了很多年,都有着不小的成就,这么一对比,可不显得她很差劲吗? 一个两个,真以为她想这样吗? 她就是个普通人,懵懵懂懂的在这片大地上醒来,除了能够依靠造物进行重生之外没有任何超出常人的地方,而且每次复活还会损失记忆,力量跌落到谷底。 没有过人的实力,也没有超人的大脑,她能怎么办? 活得时间长,不代表无所不能不知道吗? 那些神祇活得也很长,现在不还是全都龟缩起来,只能用代行者的方式行走大地? “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在笑你。” “对对对,我们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博士和林露两个人一唱一和,气的凯尔希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的萨卡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想要解决他们的问题,只能靠你自己,在这方面博士也帮不上忙,那不是她的研究领域,她所知道的技术也无法在这个时代复现,现在的她,就是个脑子好用一点的普通人,还是个体能废柴,走路都走不了多久。” “喂喂喂,可不兴人身攻击啊!” 她急了她急了!说不过就开始给人泼脏水! 博士一手叉腰,瞪着眼睛反驳:“谁说我是体能废柴的,现在的我已经今非昔比了!有本事别用你的召唤物,咱俩比划比划,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事了!” “嘁。” 凯尔希撇撇嘴,别过头去懒得搭理这个离开巴别塔之后已经开始放飞自我的活宝。 “……” 看她们俩斗嘴互相揭短,林露有点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只负责吃瓜,可不想掺和到女人之间的拌嘴里面,那可讨不到好果子吃。 “这事,也好办,既然萨卡兹很麻烦,那我先不捅这个马蜂窝不就好了?而且我也没说过非要把整个卡兹戴尔和萨卡兹都纳入黄金树的掌控不是?” “我这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称霸世界,或许你们从我的某些举动里领会了错误的意思?” “其实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收编巴别塔,还有做的其他一些事情,纯粹就是不爽而已。” “不爽?” 凯尔希眉头皱起,感觉自己似乎搞错了某些东西。 “是啊,不爽。” 林露两手一摊,笑道:“我可不像你们,做点什么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走一步看三步,我的想法很纯粹,就是对这个世界的现状不满,仅此而已。” “我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现在的模样,人们也不该以现在的状态生存下去,所以啊,我看着不爽,就要动手,把世界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都无所谓。” “……你以前真的不是暴君吗?” 博士的表情也有点匪夷所思,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任性的理由。 我看着不爽,就让世界跟着我的想法去变? 这是何等霸道的想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林露是黄金树的王,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时代,但是可以确定是当过王的。 一位曾经登临王座的王,就这个脾性? 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为了让自己满意就肆意妄为,只有暴君才会这么做吧? “真是抱歉,虽然我的确算是王,但我从来没有治理过自己的王朝和人民一天。” 听到博士的问题,林露咧开嘴,露出明晃晃的牙齿,笑的异常灿烂,还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我为什么是王?那是因为……力量正是为王之理,不是吗?” “你们大概搞错了一件事。” “我成为王,可不是因为民众的推举,也不是继承了先辈的基业,纯粹就是靠拳头打上去的。” “没有人打的过我,没有人比我强,把挡路的人全都打死,我就是王!” “力量正是为王之理……还真是简单粗暴。” 这个理由实在太强大,驳的凯尔希和博士哑口无言。 确实啊,只要把所有人都打到,那就必然能够坐到最高的位置上,力量,正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弱者遵守规则,强者制定规则,林露毫无疑问便是后者。 她们在这脑补了半天,合着全是无用功。 对于这种人而言,哪有什么周密的计划,什么详细的准备,如果要有的话,那也只可能是琢磨着如何提升自己,再把敌人碾碎吧? “那,你打算先对谁出手?” 思维方式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凯尔希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先问问不针对卡兹戴尔的话,黄金树打算先对哪个地方动手。 既然想要改变这个世界,那总归也是要动起来的吧?不然何必耗费精力收编巴别塔呢? “嗯,还没想好,我在叙拉古占了一小块地盘,先把精力放在那边也不错。” 林露摸着下巴,边想边说:“我最近还要去一趟乌萨斯,正好顺路看看情况,听说乌萨斯现在的局势也不算太好,没准也能有机会?” 第四十二章 风雨欲来,大祸将至 “嘁,这老家伙!” 吩咐人带走麟青砚之后,魏彦吾走进封锁线中,近卫局的封锁仍在进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警戒之外,陈冷哼一声,小声咒骂。 她向来是看不惯这种无视法纪的行为的。 有人公然违法,就该交给近卫局来审判,直接把人带走算是怎么回事? 可是,现实从来都不是理想化的,作为社会动物,人天然就要遵守某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魏彦吾作为龙门之主,整个龙门权利最大的人,就是可以这么做,就算他下令释放监狱里的重犯近卫局也得乖乖照办。 陈自己也知道,没人会站在她这边,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有些人,就是可以凌驾于龙门法纪之上。 对此,她除了暗自表示不满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要是真想有过激行为,恐怕她的这些同僚都会站出来阻止她,远了不说,星熊都都会把她按的死死地。 如果……如果她能成为龙门的…… 烦躁之后,陈平生第一次升起了对权力的小小渴望。 如果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是她,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要是她来统领龙门,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哎,别想了,工作吧。” 星熊叹了口气,拍拍陈的肩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也算是近卫局的老油条了,这种事……实在是司空见惯,近卫局的大多数人都一样,也只有陈这样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才会有这样的热血。 看的多了,见得多了,那还能有年轻时候的冲动? 别说是魏彦吾这样的大人物,就算是某个大公司的老板找到近卫局头上,局长都是会在相对合理的地方行个方便的。 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能来近卫局的,也不是都抱着铲奸除恶的目的,大多数人只是来工作、混日子罢了,而且还拖家带口的,更没人愿意得罪人。 “嗯,工作。” 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埋头加入了近卫局的队伍里。 普通警员负责封锁地区,特别督察组要负责应对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可能要忙上很久才行。 ------------------------------------- ——————————————— 菠萝包、刺猬猫,次元姬全网小说资源共享 内群中转:60⑦ 784197(每日资源更新;分享图书包含后续更新。) 交流群:(免费找书) 交流群:741696229 交流一群:493579 553 交流二群:603300940 交流 三群:637990 513 进群就是最诚实的告白 QQ频道链接:https://pd.qq.com/s/elhiwyx22(免费找书发资源) tg链接:https://t.me/xiaoshuonovel (有搜书机器人,无限制) ——————————————— 已满或搜不到请换个群号,后续更新 ——————————————— “好强的能量。” 越是走进,魏彦的眉头皱的越深。 此时的黄金树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一棵植物,一个死物,而是活着的生物。 淡淡光辉从树干上有节奏的释放出来,就像是人的心脏在缓慢跳动,其中孕育着强大的生机。 越是知晓,越是敬畏。 正因为出身炎国皇室,知晓众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魏彦吾才更加忌惮眼前的黄金树。 这感觉……宛如神祇。 他不得不考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把这样的东西继续留在龙门,是否有利? 如此巨大的树木,他能够遮掩一时,却没办法一辈子遮掩下去,总有一天是会被炎国发现的,到时候,恐怕就是风暴来临之时。 但是,真的和林露商量一下,把黄金树移植出去? 先不提这么大的树该怎么运送出去,就算有办法,他也不敢真的去做。 现在的黄金树,已经不是他能够拿捏的对象了。 单单是这棵树里隐藏着的能量如果瞬间释放出来,就有可能把大半个龙门夷为平地! 所以,想要自保,龙门是万万不能和黄金树翻脸的。 合作,要继续保持下去。 可是,合作是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基础上的,以后的关系该如何维持? 抬头仰望着黄金树的树冠,魏彦吾陷入了沉思。 “魏大人,龙门出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啊。” 突兀的,一个淡漠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惊醒了沉思之中的魏彦吾,老龙下意识的抬起手中烟杆,赤色流动,赤霄剑气瞬间成型,横扫而出! 叮! 金铁交鸣,火花迸溅。 赤霄剑气与黑底金纹的剑鞘撞在一起,蓝发的青年手臂一颤,硬接下了这一击,外黑内红的斗篷轻轻扬起,暴露出背在腰厚的硕大长条木箱。 “司岁台,秉烛人,左乐,见过魏大人。” 突然被砍了一剑,青年不慌不忙,俯身行礼,仪态很是恭敬。 “司岁台,大理寺,呵,你们这是都盯上了我龙门?” 魏彦吾一双龙目眯起,无形的威势铺展开来,身上隐隐浮现惊人的煞气。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本以为林露带着年兽离开龙门,没有找到目标的司岁台应该早就退去,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还有人隐藏在龙门之中,难道当他死了不成? “魏大人何出此言,龙门本就是大炎疆土的一部分,司岁台奉御令行走天下,为何不能来龙门?莫非龙门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放肆!” 魏彦吾勃然大怒,但是看到左乐严肃而年轻的面孔,怒气又消退不少。 真是的,他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大将军平祟侯左宣辽之子,也是名门贵胄,他是认识的。 年纪轻轻入了司岁台,成了最年轻的秉烛人,这样的履历,难免是心存骄傲的,和他家的陈也差不多,说话直来直去,不懂得什么叫藏锋。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龙门的事自有龙门处理,这是我与当今陛下的约定,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管。” “而且,司岁台的职权是监察岁兽,可管不到我龙门,莫非,你们真当老夫老了,没脾气了?” 轰! 一刹那,狂风吹起烟尘,大氅无风自动,魏彦吾挺直身体,脸含煞气。 左乐只觉得肩膀陡然一沉,空荡荡的空气仿佛瞬间满布无形利刃,额角不禁渗出了丝丝冷汗,连忙解释道:“魏大人,下官无意插手龙门之事,司岁台职责确为监察岁兽,但……下官身为宫廷信使,亦有职责所在。” “至于大理寺的人……魏大人恕罪,小姨性子急切,时有冲动,并非有意扰乱龙门秩序,还望魏大人看在老天师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 “哼,老夫若是有意,她焉有命在?” 冷哼一声,魏彦吾气势收敛,淡淡道:“好了,老夫不想和你多说废话,此事可大可小,你该明白,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老老实实在老夫府邸之中小住几日,到时自会放你们离开。” “魏大人想让下官隐瞒这棵树的事情?恕下官不能从命。” 左乐昂着脑袋,眼神坚定。 “职责所在,龙门突现异物,此事必要上报陛下,请天师来此查探。” “小子,老夫不是在和你商量。” 单手擎着烟杆,魏彦吾缓缓走进,一只手掌落在了左乐的肩膀上。 “看在平祟侯的面子上,老夫不会追究今日之事,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这……” 左乐咬咬牙,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强烈威压,心中哑然。 的确,以这位的身份,能够这样和他说话完全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什么宫廷信使,什么司岁台秉烛人,都没有资格与这位对等交谈。 可是,司岁台监察岁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碎片都是一个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危害大炎国土? 既然在龙门发现了不下于岁兽碎片的异物,要他闭口不言当做没看见,他实在做不到! 而且,就算他现在答应也无济于事了。 “实不相瞒,下官既已现身,便是做好安排,龙门的消息已经经由秘法传递出去,恕下官不能答应。” “你!” 听了这话,魏彦吾顿时血压上涌,恨不得一烟斗劈了这个家伙。 司岁台,好一个司岁台! 果然不愧是敢盯着神祇不放的极端疯子,什么事都敢做,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会引发多大的动荡吗? 危害大炎国土? 都是放屁! 龙门孤悬境外,濒临乌萨斯,就算要危害那也是乌萨斯最先倒霉!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愣头青? 陈也好,那个惊蛰也罢,都是这样,连司岁台的秉烛人都是一个德行! “你可知晓,此举会有什么后果?” “职责所在。” “好一个职责所在!” 魏彦吾正要开口,却想起这次出门没有黑蓑随行左右,只能强忍着一巴掌拍死这家伙的想法,大手探出,直接把左乐揪着后领从地上拎了起来。 “职责所在,那便让平祟侯来龙门领人,真当老夫好欺负不成!” ------------------------------------- 咚! 龙门,总督府。 院子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刚刚在石凳上坐下没多久的麟青砚抬头一看,正看到一个黑影狼狈的被扔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没等她看到外面的人是谁,大门又轰然闭合。 “额……小乐?” 麒麟少女定睛一看,顿时愕然。 这人,她认识啊! 不但认识,还熟的很,这不是她的小侄子,在司岁台当差的左乐吗?怎么也和她一样被抓过来了? “……小姨。” 左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苦笑着抬头,轻轻叫了一声。 他也没想到魏彦吾身为一城首脑,手段会这么暴烈,说动手就动手,完全没给他准备的时间。 不过准备了大概也没什么用,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被抓进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动手的人让他没想到罢了。 他之所以站出来,便是要亮出身份,让魏彦吾心存忌惮,免得把消息传出去之后,等朝廷的人到了这里一切首尾都已经被收拾妥当,白做无用功。 “你这,干什么了?” 麟青砚站起来身来,帮他把身后的木箱解下来放在石桌上,低声询问。 按理说,就算被抓到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把人扔进来吧? 她都当街袭击近卫局警员,最后不也是没什么大事? 这小子,难不成做了什么大事? “我……我就是把那棵树的消息用秘法传出去了,魏大人暴怒,然后就,就这样了。” 魏彦吾下手的力道相当大,左乐只觉得全身酸疼,鼻子都好像被磕破了,说话的时候直抽气。 “没想到魏大人会亲自出手,那棵树到底是什么?小姨你知道什么不?” “……” 麟青砚一拍脑袋,很是头疼,要不是这家伙灰头土脸的被摔进来,她都想出手打他一顿。 好家伙,这就传出去了? 你小子手是真快啊! 不就是秘法,谁还没有呢?她真想把消息传出去会没有办法? 之所以没有那么干,就是顾及这件事的影响,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最好不要传播出去。 这小子倒好,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就把消息放出去了,他能传给谁? 宫廷信使的秘法,肯定是直达御前的,到了皇宫内院,皇帝知道了,那就等于大家都知道了! 万一那消息里胡说八道了些什么,那朝堂上还不翻了天? “职责所在。” 察觉到自家小姨看自己眼神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左乐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小声嘀咕。 他是知道麟青砚脾气的,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和气的很,可真生起气来,那绝对是说打他就打他,一点都不带留手的。 “你这……唉。” 看他这副样子,麟青砚恨不得直接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 你那是职责所在吗?你那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都写了什么传到外面,要是被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知道雷法的事情,那龙门非得炸了锅不可! 不止是龙门,整个大炎都得被卷进去,谁都不得安生!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胆子大啊! 什么事都敢干,做事之前难道都不先想想后果的吗?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了是吧? 本以为她自己已经够冲动了,没想到这家伙比她还要冲动! 她完全知道为什么左乐是‘滚’进来的了。 这么办事,能把他扔进来都是看在平祟侯的面子上,要不然以魏彦吾的手段,现在还能有一口气在就算不错。 第四十三章 搞事,搞大事 “好事,坏事,这要看你怎么想了。” 耀阳之下,树影婆娑,林露抬手接下一片坠叶,黄金色的叶片如同有生命般绕着手指旋转,一点点碎裂,飘散成如梦似幻的淡色云烟。 有色无味,却比最馨香的鲜花还要沁人心脾。 那是,生命的力量。 进入生命熔炉阶段之后,远在卡兹戴尔的大黄金树实际掌控范围已经覆盖三分之一个卡兹戴尔,就算不依靠被赐福者充当‘节点’来吸取养分,那片土地上连绵不断的天灾与战争也足够供养黄金树稳步前进,连带着龙门的这一棵也跟着吃的饱饱的,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居住在接近黄金树的范围内就会长久受到生命力的滋养。 这部分力量并非主动扩散,而是黄金树在吞吐养分时所产生的副产物,并不明显,却也不容小觑。 就算是身体衰败的老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也能延年益寿,为衰老的身体注入新的生机,无法永生,也可长寿。 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黄金树于龙门有益,但,大炎朝廷终归是一件麻烦事,这次怕是会有老一辈天师亲自出手,前来查看。” 黄金树下,魏彦吾眉头紧皱,自从从左乐那里得知消息已经被传递出去之后,他的心就提了起来,顺便解除了中心区的封锁计划。 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于龙门而言,最大的麻烦就是炎国朝廷,其他的国家或者势力只能算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花些时间,搭上些钱财,总能解决。 可炎国不一样,毕竟龙门名义上还算是大炎领土,真有圣旨落下,即便是一城之主也没有资格阻拦,拦了,便是和朝廷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区区一城,如何能和整个炎国相提并论? 既然传往朝堂的消息没能拦住,那么所谓封锁就失去了存在意义。 不出几日,必然会有专人赶来龙门,考虑到那些老家伙对于神祇一类事物的敏感程度,再加上司岁台那群激进派推波助澜,来的多半还会是个大人物。 他之所以把左乐扣下,倒也不是完全冲动。 左乐无关紧要,但他的父亲,平祟侯左宣辽可是朝廷大将,镇守北疆,是实打实的实权派。 平祟侯平日极少出现在朝堂之上,可是真到了他想发表意见的时候,就连皇帝也要礼让三分,最重要的是……魏彦吾自付与左宣辽关系不错,要是能通过左乐把他引到龙门来,那这次危机就算是解了大半。 还有就是官拜大理寺少卿的麒麟一族——麟青砚,最开始魏彦吾只是想先把她关起来以后再想办法,暂时不要泄露消息便好,那姑娘也挺知道分寸,虽然冲击近卫局防线一事冲动了些,后面也是稳住了阵脚,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可谁都没想到左乐如此大胆,竟然不经查证仅凭一己之见便把黄金树的事情上报了上去,直接捅了马蜂窝,导致形势急转直下,龙门与朝廷再无回旋余地。 逼不得已,魏彦吾只能亲自修书一封,将此事上奏,顺便提了一下麟青砚。 据他所知,那位向来不喜过问朝堂之事的老天师对麟青砚这个关门弟子可是疼爱的紧,说不得就会亲自走一趟龙门,那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虽然位居朝廷之上,但是老天师和那些满腹算计的官员并不一样,他是个挺随性的人,且刚正不阿,绝不会在黄金树的事情上夹带私货,假公济私。 如果来的是他和左宣辽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那么龙门的危局就有缓解余地。 若是不然……那这关怕是难过。 龙门崛起迅速,短短几十年从籍籍无名的边境小城发展成商业之都,经济重镇,龙门币通行大陆,堪称贸易枢纽,怎么可能没人眼红其中的巨额利润? 不但有,而且很多! 朝堂上的达官显贵,名门望族,皇亲贵胄,谁不想把龙门这块肥肉吃下肚子? 只是魏彦吾以前做的太好,没有让他们抓住任何把柄,所以他们才只能干瞪眼,无从下手。 可是有了黄金树这个由头……恐怕就算那些大臣们不起心思,龙椅上那位也会动手吧? 魏彦吾可太了解自己那位胞弟了,有守成之力而无开拓之能,心眼极小,瑕疵必报,嫉妒心极强,若是给他找到机会,那龙门绝不会好过。 龙门隶属大炎,皇帝一道圣旨,便能在法理上任免龙门总督的位置。 这些年,来自那位皇帝的小手段,魏彦吾可是已经见识过不少了,无理尚且要搅上三分,此番得理,必然会咄咄逼人! 届时,龙门的未来不容乐观。 “既然有益,那便一切照旧。” 金辉盘旋飞舞,两滴晶莹剔透的露水自黄金树的枝干上坠落,精准落入放在桌上的白瓷杯中,将贴在杯底的金黄叶片轻轻托起,荧光闪闪,水纹荡漾。 推给魏彦吾一杯,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林露淡定的摇摇头,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心。 “有道是阎王易躲,小鬼难缠,我倒是希望这次来龙门的是个能做主的,要是来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胡搅蛮缠的那种,才是麻烦。” “确实是这个道理。” 茶水入口,唇齿留香,浑厚的生命力化入体内,魏彦吾顿觉浑身舒畅,郁结的心思也放开不少,轻轻舒了口气。 他对这种事可是深有体会。 很多时候,那种牵连甚广、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反而更容易接触,因为他们要讲‘理’,至少明面上是要守规矩的。 但那些被推出来的爪牙不一样,他们做事往往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让主子满意,什么事都敢做,关键你杀了他不但没什么用还会因此惹上麻烦,给真正做主的落下把柄。 他们也办不成什么大事,就是不断的恶心你,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 “魏大人,要我说啊,既然事已至此,藏是肯定藏不住了,不如就把事情再闹得大一些。” 眼看魏彦吾在那里愁眉不展,林露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对于黄金树而言,龙门还是挺重要的,名扬世界的商业之都,在整个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有龙门的支持,要干什么都很方便,未来黄金树想要进一步拓展势力,少不得龙门的支撑。 而且,人无信不立,别看他林某人对敌人不择手段,可从来都没有背弃盟友的习惯。 言必践,行必果,只要是朋友,那么他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只要魏彦吾没有背叛黄金树,哪怕这件事很可能和炎国对上,风险极大,他也不会放弃。 更别说这件事最开始就是黄金树惹出来的,要不是种在龙门的黄金树突然膨胀,那龙门现在还是歌舞升平。 自己惹下的麻烦,自然不能让自家盟友背了黑锅。 无论如何,这事都不能让龙门独自承受。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林露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论手段肯定是玩不过满肚子黑水的政客。 所以,他能给出的建议也都是简单粗暴的那种。 他拿不出什么精妙算计,但是,搅风搅雨这事他在行啊! 既然左右都是赌,那不如索性把事情彻底搞大!搞到炎国朝堂不得不让真正有话语权的重量级人物出马的程度! 这样的话,拥有数个高端战力的黄金树完全有和炎国周旋商谈的资格。 龙门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到底不过是全凭上位者的一张嘴而已。 想必炎国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给自己平白树立一个麻烦的敌人。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风险肯定是有,但要是做好了,龙门不但没有风险,反而能因此获利。 赌都赌了,何惧再赌的更大一些? “你是说……” “没错,由我出面,搞一个让炎国不得不重视的局面出来,到时候来和你谈的肯定不会是小喽啰,然后,一切都可以谈,不是吗?” “的确,只要能谈,就都可以谈。” 魏彦吾对此深以为然,他可太了解朝堂那些人的脾性了,只要把事情放在桌子上谈,那就多半不会有什么大事。 林露的想法有风险,收益同样丰厚,拿捏的好了,说不定龙门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提升自身在炎国的地位。 而且……最大的风险已经被主动接过去了。 话里的潜台词,魏彦吾听的很明白。 ‘由我出面’,意思就是说,林露打算以黄金树的名义把炎国的注意力从龙门身上吸引过去,这样做固然有把龙门绑上黄金树的战车的嫌疑,但也确实把炎国的针对对象接了过去。 是好是坏,现在暂且无法定论。 现在的问题就是,赌,还是不赌? 思虑良久,魏彦吾一咬牙,重重点头,沉声道:“可以,就这么办!” 林露都豁出去了,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反正朝堂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借题发挥,服软认怂也不会好过,反而还会得罪愿意支持自己的有力盟友。 首鼠两端,最为不智! 能够把龙门从一个破落边境小城发展到今天的地步,魏彦吾自然不是任人欺负的缩头乌龟,该赌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缺魄力! 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人吗?干就完了! 针对了龙门这么多年,真当他魏某人是泥捏的? 要搞事,那就索性往大里搞,越大越好! 皇权固然强势,衮衮诸公虎视眈眈,可他魏某人,在大炎亦有门生故吏,亲朋好友!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是同意了搞大事的计划,但在这种事上魏彦吾属实没什么经验,他这辈子干过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大闹朝堂之后放弃了皇位,选择独自出来闯荡江湖……好吧,也挺过分的,可那是形势所迫,现在的话,真让他搞个让整个炎国都为之侧目的大事,他还真没啥章程。 “接下来?接下来打钱啊!” 林露两手一摊,笑的非常灿烂。 “打,打钱?” 魏彦吾龙目一瞪,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是黄金树出面搞大事吗?怎么还要打钱的? 难道还要请上一批群众演员不成? “是啊,打钱,黄金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们穷啊,你看这么大一棵树,每天得吃多少东西才能维持生长?你平时送过来的那些至纯源石,我可是一分都没敢吃啊!” 是啊,你当然不敢吃,那玩意它就不是给人吃的! 心中腹诽,魏彦吾也很无奈,合着他背锅还要花钱,还没办法。 能有啥办法?不就是钱吗?花就花! 他魏某人别的不多,就是钱多,龙门有的是钱! 实在不行,那不还有一个后备大冤种亚当斯呢吗? 那老小子为了续几天命,可是想尽办法想和黄金树扯上关系呢,花钱对他来说可是一件美事! 这可不算坑老伙计,这是给老朋友找机会! “行吧,打钱,要多少?” “不多不多,搞个场面而已,用不了多少,也就……这么多。” 林露竖起五根手指,晃了晃。 “……” 魏彦吾迟疑了一下,试着猜测:“五百至纯源石?” “不不不,五千块至纯源石,保证给你弄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场面,前所未有的那种,比天灾还带劲!说不准到时候连炎国皇帝都得憋不住御驾亲征过来!” “嘶~” 听到这个数字,哪怕是以魏彦吾的财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点牙疼。 五千块?这还不多? 这五千块至纯源石塞进城防炮里他自己动手都能弄一场人工炮雨出来! 而且什么叫比天灾还带劲,连皇帝都要御驾亲征? 他只是想搞事而已,可不是要和炎国开战! “……有没有低配一点的?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大,就……普通一点,普通一点。” “低配版?有啊。” 林露笑眯眯的点头,收回了两根手指,露出三个。 “三千块至纯源石,包你满意。” 第四十四章 日夜轮转,星月倒悬 炎国,坐落与泰拉大陆东方的古老国度。 历史悠久,地大物博,且一直奉行‘国泰民安’的思想,极少对外开战,可以说是泰拉大陆上最安定的国家,没有之一。 但是,不好战并不意味着惧战。 恰恰相反,与常年对外征战的乌萨斯帝国相比,炎国的军事实力非但半点不弱,甚至更在乌萨斯之上。 ——炎国的战场,从来都不是人与人的战争。 当年旷世神狩,举国诸神,乃是人与神之战,一战之后,诸神退避,玉宇清澄。 此后,炎国北拒邪魔,东抵沧海,将一切非人之物牢牢挡在国土之外。 无论是徘徊在文明之外的异种邪魔还是大海之中海嗣与教团,都没能在炎国手中讨到好处。 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弱小? 远了不说,炎国的顶尖强者,可是有能力镇压神祇的。 整个炎国,从古至今,遵循的都是‘神权君授’,便是不死不灭神也要俯首称臣! 年曾经亲口说过,便是她们这些碎片全都消失,本体岁兽以更胜往日之资降临于世,能够做到的极限也不过是有可能和炎国都城同归于尽,那已经是最乐观估计的战果。 那么,问题就来了。 实力如此雄厚的国家,要如何才能让真正有能力的强者将视线投注到小小的龙门来,并且亲身远赴边境? 至少,一棵黄金树是绝对不够的。 要想真正让炎国为之侧目,最低限度也得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神祇显现世间,才有可能引来重量级人物。 不过,现在的黄金树恰好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说不定要比年她们的本体岁兽更具威胁力——至少从表面上看会是那样。 因为,菈妮已经借由生命熔炉重塑的身体,虽然泰拉的这棵黄金树还比不上交界地的那一棵,但也足够为她提供力量,展现她所看到的暗月。 如果全力以赴的话,群星律法降临大地,所带来的威势必然是能超越天灾的,想来吸引炎国的注意不在话下。 就连林露都能在黄金树的支撑下施展出覆盖整个城市的艾斯提陨石,菈妮没理由做不到。 而且那时候的黄金树还没有进入生命熔炉形态。 当然,即便是不让菈妮出手,林露自己也有办法做的到类似的事情,不过……他的手段比较尴尬。 谁让他掌握的基本都是战斗或者辅助战斗类型的法术和祷告呢? 真要火力全开,那法术施展出来可是没办法再憋回去的,就像在卢切斯家族的城市一样,已经释放出来的陨石只能找个地方砸下来,不可能再送回星空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万一有点什么意外那都是很危险的事情,而且事后即便不破坏龙门,也必然会改变周边地形,对于移动城市的行进造成一定麻烦。 只是演戏而已,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思虑再三,林露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菈妮来办。 菈妮不是擅长战斗的神,同等级下大概是打不过他的,但是要说光影效果,远比他这个战士要强的多。 别的不说,只要召唤暗月降临,就能把整个龙门拖入黑夜领域之中,所带来的震撼连天灾都难以与之相比。 至于年和夕那两个家伙,现在还在卡兹戴尔处理巴别塔的后续问题,就算有空林露也不打算叫她们回来。 在龙门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们俩最好还是离得远远的,别在这边出现。 要知道,在名义上岁的十二个碎片是要听命于炎国的,她们要是掺和进来说不定就会被炎国理解成黄金树想要插手他们的内政问题,那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若非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林露并不想把事情扩展到那一步,搞事,也是要把握分寸的,他们的目的一直都是在谈判桌上解决龙门的问题,而不是把人逼急了,两边开战。 为了避免这方面的纠纷,年、夕、特蕾西娅这样有可能触及炎国敏感神经的特殊存在最好尽量避开。 然后…… “然后你就打算让我在这边搞一个人工天灾出来?” 伸手撩起垂落的发丝放到耳后,菈妮抱着一本黑封面的厚重大书,眨了眨眼睛,有些呆萌的样子。 重塑身体之后,真人的感觉看起来要比人偶可爱多了。 而且……咳咳,某些地方也要比人偶的平板大了不少,抱在怀里的书都是斜着的,要是人偶,估计能贴的严丝合缝。 “要是只有光影效果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就算是光影效果,普通人也未必可以承受直面暗月的压迫,多少都会引发混乱,真的要这么做?” 对于龙门,菈妮的印象还是蛮好的,主要是这里东西够多,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松买到。 如非必要,她不希望因为她的原因让这座活力十足的城市陷入混乱之中。 从在交界地的时候开始,宅到极点的月之公主就不怎么喜欢其他半神们的做法,她其实是个挺温柔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说的也是啊。” 林露一边思索着,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手臂环上了少女纤细的腰肢,轻声道:“那就把范围集中到龙门之外,确保龙门能够观察的到就可以,你动手的时候我可以再补上点动静,大概也够了。” “别乱动,痒。” 菈妮顺势靠近林露怀里,没有再反对。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嗯……就明天中午吧。” 鲜红的发丝在脸颊上蹭来蹭去,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林露没法准确形容,但是感觉很好闻,忍不住吸了几口气,抬头看了看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做出了决定。 暗月降临会让白昼转为黑夜,在夜里施展的话就少了不少视觉效果,当然是放在阳光最足的正午更好。 正午时分,星月倒悬。 是时候让龙门人感受一下久违的天灾威慑力了。 ------------------------------------- 炎国边境,龙门,正午时分。 连夜安排人手把至纯源石埋进黄金树低下的魏彦吾今天没有穿那身极具炎国特色的衣服,也没有披着十分拉风的大氅,而是换了一身很‘朴素’的红风衣…… 好吧,那玩意一点都不朴素,配合他的发色和长相远远一看就让人感觉十分骚包,还有那双大红皮鞋,和朴素俩字半点不沾边。 这风骚的配色,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大红炮仗成精跑出来了呢。 “……你这,抽什么风?” 林露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神诡异。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穿了这么一身出来。 莫非是突然年轻化,变成精神老龙了? “咳,夫人选的,我觉得还不错,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魏彦吾被看的有点不自在,尴尬的咳嗽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事实上他也觉得这衣服不怎么适合他,可是文月夫人觉得不错,再加上今天毕竟是要出门,兴许还需要活动活动身子,平时的衣服不太方便,所以他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一点点别的原因,比如他的衣柜里差不多都是同样款式的炎国老派传统服装,除了颜色配饰稍显不同之外就跟复制粘贴出来一样——谁能想到堂堂龙门总督的衣柜会没有几件衣服呢? 就这件风衣,还得追溯到他年轻时候的…… “别急,需要点准备。” 看他这副样子,林露感觉自己懂了,脑袋略微昂起了一点,揽住菈妮的肩膀,震声道:“我说老魏啊,你得支棱起来,你看看我,我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 菈妮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可懒得掺和两个男人之间幼稚攀比。 而且林露也没说错,他出门可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吗? 她和梅琳娜可没兴趣管这家伙每天穿什么出去蹦跶,想当初这家伙随便搜刮点什么都敢往身上套,连菲雅的裙子都不放过,能丢的人早就丢尽了,管也没有用。 至于说一不二…… 啧,姑且在人前给他点面子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彦吾龙躯一震,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板着脸解释道:“我在家里那也是一言九鼎的。”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 林露敷衍的摆摆手,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男人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嘿!算了,我不跟你争这个。” 真要争辩这个,魏彦吾也实在没什么底气,当然,主要是怕旁边的老伙计们听了去,万一有哪个嘴不严的让文月知道了,回家少不得还得遭罪。 他魏某人,向来不争口舌之利,绝不是怕了! 心里给自己找好理由,老龙挺直身躯,极目远眺,什么都没看见,不禁有些疑惑。 他本以为林露说要来这里做点布置,然后开始‘搞大事’,就想着过来看看,免得出什么岔子。 钱都花了,验验货总没错吧? 可是……这地方算是龙门之外最荒凉的地方,临近乌萨斯,去年还有过一场天灾降临,如今连植物都稀少的很,没长出来多少,放眼望去一片平坦,哪有什么布置? “别急,君子藏器于身,不假外物。” 林露摆摆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抬头看向龙门的方向。 “来了。” “什么来了?” 魏彦吾左右看看,满头雾水,身边的黑蓑衣们也是面面相觑,什么都没感觉到。 然而,不必感觉,他们马上就看到了。 正午时分的阳光陡然黯淡下来,一道璀璨金光横亘天际,自从龙门内部跨越遥远距离,瞬息而至,空气中荡起层层波纹,落在眼底的景色完全扭曲,一株十多米高的黄金树虚影凭空挤出,舒展身姿。 那是梅琳娜的手笔,借由黄金树的力量建立临时通道,确保身处这里也能完全借助黄金树之力。 树影之下,菈妮轻轻脱开林露的怀抱,鲜红的头发无风自动,隐隐有金光流动。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更为接近的位置,双目合拢,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双瞳化为一片深邃星空,轻轻挥手。 下一秒,昼夜交替! 天空中的太阳完全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深邃的无垠星空,繁星点点,交相辉映。 自地平线的尽头,一轮无比庞大的圆月冉冉升起! 恢宏、冰冷、死寂。 仿佛世界破灭,万事万物迎来黑暗终结,难以言喻的冰寒从每个人心底浮现。 自此为始,直至龙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仰望遮蔽半个天幕的圆月,身体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 龙门之中,早有就接到命令,分布到整个市区的近卫局警员们第一时间打开扩音器,开始维持秩序,按照预订的计划执行下去。 但是效率也慢了很多。 堪称恐怖的一幕突兀展现在眼前,哪怕是训练有素的警员也不能忽视暗月的影响。 总督府邸之内,坐在院子里默默思考的麟青砚豁然抬头,站了起来,下意识就要摸索自己的法杖,摸了个空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法杖早就被黑蓑们收走了。 “小姨,那是……什么?” 旁边的左乐紧绷着身体,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瞪大了眼睛。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大半个天空都被那一轮月亮占据,仿佛随时有可能倾覆下来,将整个城市砸的粉碎。 天灾,他并不是没有见过。 可是,他所见过的天灾远远没有这种威势,说到底天灾也只是被源石放大的自然灾害而已,哪有改变天象的力量? 白昼化为黑夜,暗月高悬,这样的伟力,他能想到的只有司岁台所要面对的东西——神祇。 “我怎么……是那棵树!” 麟青砚正要说她也不知道,但是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她的话咽了回去。 星月之下,一棵无比庞大的巨木虚影向上攀升,宛如嵌入了月影之中,其样貌,分明和她见过的那棵大树如出一辙! 第四十五章 神祇,屹立于大地之上 其实若是较起真来,自龙门内部长出一棵大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麟青砚真正看重的也不是那棵树本身。 左乐年纪尚小,初入朝堂,见识不够,又被司岁台的极端理念影响,行事难免偏激了些,见了黄金树内蕴含的磅礴力量,自觉形似神祇,一时冲动便以秘法上奏。 但麟青砚不一样,她出身麒麟一族,家学渊源,自幼师承大炎护国老天师,修行雷法日久,官居大理寺少卿,多年来游走炎国大地,也曾见过许多常人接触不到的神秘。 神祇,她并不陌生。 黄金树虽强,但在她眼中还远远达不到威胁到炎国的程度,所以她虽然想要查明情况,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秘法,若是她真要那么做,且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凭近卫局那些人还挡不住她。 比起左乐这个初出茅庐的雏鸟,她所掌握的秘法难道还能差了不成?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黄金树的气息之中蕴藏的雷法气息。 雷法,牵涉甚广,直接关系到天师一脉传承根本,关系到炎国根基,所以才有了她的冲动出手。 可归根结底,这样的威胁也还没有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在于黄金树本身有多强。 在她想来,黄金树多半是魏彦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枚古老神祇碎片,私下里进行实验将其培育了起来,这种事在泰拉大地上并不少见,在炎国内部也有不少先例。 可是,现在这种想法被完全打破了。 神祇碎片是什么?是陨落之神的残骸! 即便是号称不朽的神祇也并非绝对不死,在那场持续百年的诛神之战中,陨落的神便不在少数,祂们的碎片寄宿着曾经的一丝力量,但意识已经完全泯灭,直接当做秘宝或者兵器使用,通过种种秘法强行牵引出一丝神祇之力,很强,但也强的又限。 那种强大的是可以想象的、在认知范围内的。 而现在展现在眼前的这种能够直接改天换地的伟力,根本不是区区碎片残躯能做得到的! 对此,麟青砚可以完全确认。 别说是一枚碎片,就算是如今身居朝堂的那两位岁兽碎片,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神祇之力足以改换天象,那也是有极限的,最多就是夏日飞雪,平地生风的程度,虽然匪夷所思,但并非无法企及,最多也就是媲美天灾的程度。 龙门这里这种丝毫不讲道理直接偷天换日,让白昼化为黑夜,甚至召唤一轮大月的景象,连神也无法触及。 有的神能够依靠自身权柄构建出临时的小世界或者以假乱真的幻象,那样才能达到同样的想过。 但麟青砚试着尝试了一下自己掌握的秘法,便清楚自己现在仍然处于正常的世界之中,没有被拉入异空间之类的地方,更不是欺骗感官的幻境。 昼夜交替,星月倒悬的恐怖景象,是真实的! 那么,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存在,又该有多么强大? 那棵通天彻地的巨木,仅仅是看上一眼,麟青砚都能感觉到那种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古老气息,浩瀚磅礴,无可匹敌! 目视黄金树,如同面见神祇! 她也曾听闻过岁兽复活的传说,按照朝堂评估,全盛时期的岁兽或许可以和炎国都城同归于尽,对此,她一直表示怀疑,见证过自家老师的雷法之后,更是不觉得有东西能够再众多强者的看护下毁坏炎国都城。 但是,此刻黄金树所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势让她心里的想法隐隐有些动摇。 她甚至开始怀疑……无论复活之后的岁兽有没有那么强,这棵树都一定真的有那么强! 改天换日……这已经比规模最为宏大的天灾还要恐怖了! 魏彦吾,到底做了什么? 这样规格外的存在……麟青砚抿紧嘴唇,眼神恍惚,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在边塞时的见闻…… 不行!不能再等了! 无论发生什么,炎国的安危、炎国子民的生死存亡都是摆在第一位的大事! 想到这里,麟青砚也顾不得那些政治上的事情,直接咬破手指,扯出一直戴在身上的玉坠,以自身血脉为引发动了传承悠久的传讯秘法。 老天师镇守北疆已有三百载,如无意外,并不会轻易在朝堂上现身,因此想要联系到他,必须动用特定的秘法才可以。 这种跨越遥远距离的秘法对人体损伤极大,以麟青砚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无视,但是事情紧急,她必须要这么做了。 比起想办法给朝堂传讯,她更信任自己的老师。 “小姨?!” 眼看麟青砚掐了几个手印,脸色骤然变白,唇角溢血,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跌倒,左乐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住,面露担忧。 虽然两人职位不同、理念不同,但是对于这个小姨,左乐还是极为尊重的,不想看她出事。 更别说现在他们就在一起,其中还牵扯到他的冲动做法造成的后果……要是小姨因此出了什么差错,他老爹知道了还不怒发冲冠,扒了他的皮? “无妨……咳……这是动用秘法的代价,放心,并无大碍。” 没有法杖在手,仅凭一枚玉佩当做施法介质让秘法的难度更上一个台阶,险些失控,好在麟青砚修行多年,经验丰富,勉强控制下来,气息逐渐恢复平稳,只是脸色依然白的厉害。 与此同时,虚空绽放莹莹清光,铺开展成一面圆镜,其中辉光浮动,隐隐显出人形的轮廓,模糊不清,看不到具体样貌。 自龙门至北疆,相距遥远,麟青砚只能做到勉强维持秘法,却是无力做到清晰显影了。 “何事?” 圆镜中响起苍老的声音,麟青砚在左乐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低头恭敬道:“师父,龙门出了大事,我觉得必须让您亲自判断才好。” “龙门……龙门?嗯……” 镜中的老天师似乎对于这个名字很是陌生,陷入思索之中,好半天才重新出声。 “哦,想起来了,是魏小子弄出来的那个城?他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多大的事还得让我这个老头子亲自出马才行?” “您看看便知道了。” 麟青砚额角见汗,操控着秘法圆镜转动,面向大月与巨木,吸了吸气,小声开始解释龙门的变故,老天师没有出声,只是听着。 “……就是这样,魏大人不知做了什么,今日正午,白昼突兀化为黑夜,星月倒悬,天有异象,那棵树的影子从地上拔起,直入天穹,如此威势,实在令人担忧。” “另外,平祟侯之子左乐也在这里,之前他私自动用秘法将龙门之事传到了朝堂上,魏大人暴怒,将其扣押在这里,扬言要平祟侯亲自来龙门领人,您看?” “哈哈,那小子的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 老天师大笑几声,并不在意,接着又道:“雷法一事,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也轮不到你们小辈去操心,如今隔着秘法无法感应,待到明日,老夫去一趟龙门便是。” “这改天换日之法,的确蹊跷,如此参天巨木,老夫也未曾见过。” “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忧,魏小子的心思是跳脱了些,可终究是出身皇室,出身炎国,他不会危害炎国的。” “你也不必再做什么,只需告诉他,老夫明日便到龙门即可。” “是,师父。” 秘法圆镜轻轻颤动,碎裂成点点荧光。 法术中断,麟青砚脚下一软,好在左乐正扶着她的胳膊,才没有当场出丑,慢慢挪到凳子边上坐下,费力的抬起头盯着那一轮横亘天际的圆月,神色恍惚。 …… 塞外,北疆。 老天师手里摇晃着略显破旧的老蒲扇,看着自家徒弟的身影连同圆镜一同散去,眉头微皱,看起来并不象他话里说的那般轻松。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像是隔着种种墙壁障碍看到了雄关之外的惨烈战场。 那里是人与非人之物的战场,也是世间最为残酷的战场,千百年来,大炎诸多能人志士大多远赴北疆,与异种邪魔交战,未有几人能安然归去。 如今,外敌尚在,内有岁兽之危,边境龙门,又出现在意料之外的事。 移星换斗,改天换日,必然是神祇伟力,对此,老天师很是熟悉。 人力有时穷,是做不到那般程度的,即便是他,也最多是在合理范围内影响天象而已,化白昼为黑夜,召唤大月降临,那已经是人力无法触及的领域了。 也不知,那位神祇是好是坏,降临大炎意欲何为。 良久,老人叹了口气,目光低垂下来。 “唉,多事之秋啊……” ------------------------------------- “拉警报!全程警报!最高级别天灾警报!” 乌萨斯,切尔诺伯格,原本平静的城市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慌乱逃窜的民众,连城防部队都被派遣出来维持持续,叫喊声、喝骂声响成一片。 这番乱像并非无源,因为,天灾,降临了。 是的,天灾,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天灾,所有的预警设备和天灾信使此前都没有任何发现和消息。 但是,骇人听闻的恐怖一幕就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展现在切尔诺伯格所有居民的眼中。 临近炎国方向,正午时分的明媚天空被无形的力量凭空截断,一边大日高悬,另一边却是一片漆黑,群星浮现其中,一轮巨大到占据小半个天空的淡蓝色圆月从地平线尽头升起,在那圆月的中央,还有一棵灿金色的巨木扎根在大地上。 此情此景,宛如神话。 在最初的茫然之后,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为之失语,紧接着便是慌乱。 天灾,许多人都遭遇过,也曾亲眼看到过,但是这种形势的天灾,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天灾信使也是闻所未闻。 未知,是恐惧的源头。 没有知道这一次天灾会带来什么样的毁灭,也没有人知道这次天灾会以什么形式降临,所以城市的官员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去启动应对的天灾的应急预案,给动力炉充能,让切尔诺伯格以最快的速度动起来,远离那片区域。 没有人想过那到底是不是天灾。 不是天灾还能是什么呢?难道是源石技艺? 别开玩笑了! 能够做到那种事的存在,通常只存在于远古传说或者故事书里! …… “那是什么东西?” 在慌乱的人群之中,背着医药箱的黎博利老人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混浊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一抹黑气,构成模糊的蛇形暗影。 他站在人流中,冷静的姿态与周围的行人格格不入。 他是蛇鳞,也是黑蛇,是‘科西切公爵’,或者说,是‘科西切’中的一员。 黑蛇盘踞与大地的阴影之中,窥探世界,他可以在每一具备用的躯壳中醒来,即便是亲手杀死了科西切公爵塔露拉就在这里,也无法辨认他的身份。 谁能想到那样的大人物,会化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医生,藏身在一座名不经传的边境小城里呢? 漫长的时光之中,科西切已经见过太多的事,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让祂感到惊讶,但是现在祂确实感觉十分震惊。 因为,祂对于龙门方向出现的异常完全陌生。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绝不是什么天灾降临,而是法术,或者说——神的权能。 执掌规则的神祇可以以自身权柄支配世界,那是源石技艺远远无法企及的力量,只有神祇,才有可能做得到让一片区域的天空转为黑夜。 但是在科西切的记忆之中,没有哪位神祇的权能于此相关,神祇,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炎国与乌萨斯的边境上。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一位完全陌生的神,在肆无忌惮的展现自己的强大。 即便是‘不死的科西切’,面对神祇也会感到无力,那是没办法用谋划解决的东西,是超越凡人的崇高之物。 时隔多年,科西切再次有了离开乌萨斯,前往龙门一探究竟的想法。 那可是……一位神,完全有能力对他的计划产生毁灭性打击。 因此,必须弄清楚才行。 第四十六章 魏彦吾:快收了神通吧! “如何,场面够不够大?” 长夜如幕,繁星点点,大月遮蔽天穹,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宛如降临世间的太古星辰,即将倾覆。 黄金树的虚影自苍茫大地中展露身姿,扶摇而上,巨木之下,林露张开双臂,身披金辉,如同一尊从远古走向现代的古老神祇,辉煌而伟大。 “……” 面对这堪称神话的一幕,魏彦吾哑然失语。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到更远处,举目四顾,饱受天灾侵袭的破败荒芜之地在月光笼罩下仿佛化为一望无际的水面,平静中蕴藏着无止境的深邃。 来时的方向,拥有数十个区块的庞大移动城市在被黄金与暗月的光辉遮盖,像是一颗渺小的石子。 那无穷星空,好似藏着数不清的奥秘,令人目眩神迷、心神摇曳。 古老的巨木扎根大地,跨越人间与神域的遥远距离,将神话带到凡世,像极了传说中托举世界的神树。 立足荒原,人如同蚂蚁一般渺小,渺小到仅仅是仰望天穹便耗尽了一切勇气。 魏彦吾曾以为自己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了黄金树的力量,却没想到自己的所思所想,只是冰山一角。 那个挽着林露的手臂,不怎么喜欢说话、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所展现出的伟力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想象极限,若非意识到自己就站在这里,无比清醒,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在那一轮降临的暗月面前,凡世的一切都是如此卑微而渺小,脆弱的像是一触即碎的泥塑,随时有可能化作尘埃。 哪怕是规模最为宏大的天灾,也无法与颠倒昼夜的力量媲美。 更可怕的是,魏彦吾能够听到一声声直达心底的耳语——这片璀璨群星,这一轮浅蓝暗月,正在他耳边低语,恍若有无数个无形的魔鬼企图将目视祂们的虫子扯进无底深渊,未知,诡异,恐怖。 不可直视神。 这一刻,魏彦吾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曾经在某些他国宗教典籍中看过的语句,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骨骼仿佛生了锈一般,在轻微的动作中吱嘎作响,他抬头,他仰望,想要将那披着金辉的身影以及那高悬于天际大月之中的神女一并纳入眼底,却怎么都做不到。 浅蓝的月光好似透过他的眼眸透入心底,眼前的一切都在微妙的错觉中扭曲变换,噪杂诡异的低语直让人想要发疯。 连‘看’这一最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都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啪! 一只手臂落在肩膀上,将陷入混沌迷茫的魏彦吾从沉沦中唤醒,老龙身躯一震,恍然惊觉,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受到那月光的指引与呼唤,已经向前走了好远。 他连忙回过头去,发现跟随他来到这里的两个老伙计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四肢放松,没有任何动作,宛如木雕石刻。 “抱歉啊,这次覆盖的范围实在太大了些,菈妮已经在尽力收敛,但是你们确实离得太近了,难免受到影响,不过没关系,龙门内部是不会遭受这种影响的,有也是微乎其微。” 暗月横亘天际,巨木直入天穹,一道道金与蓝交织的朦胧光线垂落,如梦似幻,为魏彦吾和黑蓑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将他们拉出了暗月的影响。 凡人无法豁免直面律法实体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那就等同于直视‘规则’本身,是藏匿在世界深处的终极奥秘,哪怕是极为简短的信息,都足以对凡人造成无法承受的压力,但是黄金树可以,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与律法同级,甚至层次更高的事物。 老魏很强,其掌握的剑法技艺或许已经抵达凡人所能掌握的极限,但是,他仍旧是凡人。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也难以避免的要被影响,这是生命本质的不同。 与年和夕那种掌握某种具象化权柄的神相比,展现律法形态的菈妮无疑更接近传说中的‘神’这一概念。 那并非是破坏力的划分,而是某些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描述的神秘。 就像是……艾尔登之兽。 完全凌驾于凡世之上的神性存在,如果不够强大,连直视祂们都是做不到的。 来自浩瀚星空的奥秘与低语将会侵蚀灵魂,吞没意识,把人转化成疯癫的野兽或是行尸走肉。 凡人弑神的概念,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是不可能成立的。 要想弑神,就要具备与神等同的力量,实现生命本质的跨越,抵达那一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称之为人。 交界地曾经有着为数众多的褪色者,在艾尔登法环破碎之后,他们重获赐福指引,从遥远的未知之地、迷雾之外回归交界地,在双指的指引下收集碎片,重铸法环,修复律法。 在那些人里,也有着数不尽的英雄豪杰,他们有的可以驾驭古龙,有的与癫火为伴,有的能够与诸多半神角里,甚至在许多年前便已经抵达那至高无上的王座,距离称王,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成功。 一步之遥,便是无法无法跨越的天堑。 无数人中,最终抵达的王座的仅有林露一人,也只有他才有直面神祇的资格。 其他的褪色者,武力再怎么强大也是还处于‘人’的范畴,他们的强大的是有极限的。 但林露不同,他吞噬了古龙的血与心脏,将火焰恶神与癫狂之火纳入体内,将黄金与魔法汇聚在一起,掌握了诸多隐秘,甚至吞噬了诸多半神的力量,将法环的碎片也纳入掌控之中。 直至抵达王座,他早已经跨越了人之极限,承载了诸多崇高之力。 因此,他得以弑杀艾尔登之兽。 所谓弑神,实则是新神踩着旧神的尸骸登临顶点。 即便是不离开交界地,林露的力量也要在历代艾尔登之王之上,他是特殊的,哪怕在诸多褪色者之中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是拨动命运之人。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作为神人的附庸而存在,而是掠夺了神之权柄的新神。 若是一定要对比,魏彦吾就像是其他那些追逐王座的褪色者,很强,但位格不够,掌握的力量层次也不够,所以他没有直面神的能力,必须要依靠黄金树的加持才能活动自如。 这便是神的恐怖,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菈妮愿意,暗月的意志顷刻间便能覆盖龙门,将所有人转化为暗月的眷属,甚至是将人的意志完全泯灭。 对于神祇而言,‘破坏’从来都不是必须直观呈现的手段,祂们想要毁灭一座城市、一个国家有着太多办法,而不是非要付诸于物质层面的破灭。 “如何,场面够不够大?” 林露又问了一次,连语气神态都和方才一模一样。 直到这时,魏彦吾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是自己,强压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老龙沉重的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无比。 “够了,够了,是否,可以结束了?” 如果这种场面还不够大,那要怎么样才称得上大场面? 群星坠落?大地崩塌?还是毁灭一切的雷霆风暴? 魏彦吾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限,想不到比这还要宏大恐怖的场景会是什么样,他现在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 越是知晓,越是恐惧。 他对于这句话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没有真正直面过群星低语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在那一个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他的敌人! 从天空到大地,从一缕清风、一粒尘埃、一株杂草,到悬挂与天穹之上的无尽星辰,世间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好似活了过来,喋喋不休的诉说着难以理解的晦涩之音。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魏彦吾也清楚的知道,他怕了,自数十年前的科西切事件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清晰的‘恐惧’。 因为知晓、所以畏惧。 他知道那一轮暗月中到底隐藏着何等恐怖,更知道生活在龙门内的普通人远远无法抗衡那样的伟力。 害怕,理所当然。 他真的担心某一瞬间的力量宣泄便会将整个龙门拖入无底深渊,他甚至有些后悔同意了林露这个疯狂的计划。 大场面,的确是大场面。 斗转星移,偷天换日,这样的场面何至是‘大’? 不客气的说,这可能是有历史记载以来出现在大地上的最大恐怖! 至于,能不能引来炎国朝廷里真正能说的上话的重量级人物,魏彦吾已经懒得去想那种事了。 要是这样都引不来那些老家伙,那什么才够?整个炎国都面临灭顶之灾吗? 太大了,太大了。 虽说是要搞大事,可这场面之大,已经大到超出掌控。 等到详细的消息和影像传到朝堂上,魏彦吾毫不怀疑整个朝堂都会直接炸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吸引到龙门来。 而且,黄金树的力量也确实够资格和炎国展开谈判,确保龙门安危。 别的都不需要,只需要那位‘菈妮’小姐在场就足够了。 在亲眼目睹大月降临之后,魏彦吾甚至有种想法,菈妮小姐的力量,是否已经超越了被朝堂警惕至今的、完整的‘岁兽’? 据他所知,那些分裂出来的碎片是万万做不到这种事的,也只有传说中的岁大约可以勉强触摸一下? 有这样一位神祇坐镇,哪怕黄金树麾下再没有其他人,炎国也无法忽视他们的任何诉求。 当力量抵达这个层次,已经是站到了国家的高度上。 更别说,黄金树还有林露这个家伙呢…… 在林露刚刚回来的时候,魏彦吾曾开玩笑似的的问过,晋升之后的黄金树是否比原来更强?最强的是谁? 林露的回答是,概念上最强的是她的老婆菈妮,但是若是以纯粹的破坏力评判,那么他还是最强的那一个。 之前魏彦吾对这个说法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 但是在目睹这日月轮转的景象之后,他恍惚的意识到,林露的意思会不会是他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甚至……是将这样的恐怖以纯粹破坏力的形式展现出来? 那可就太过骇人听闻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炎国恐怕就要思考是否要派出那位老天师才能与其对等交流。 拥有那种力量,顷刻间便可以将一座城市从大地上抹去,对于普通人而言堪称毁灭的天灾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翻掌可灭的东西而已。 时至今日,人类实际上也未能完全掌控那个层次的力量。 能够做到那一步的黄金树,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与这片大地上最顶尖的强大国家相提并论。 因为,在那样的强者面前普通的军队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数量的多寡全都无济于事。 “结束?老魏你觉得这样就能把炎国的大人物们引过来了?我寻思怎么也得来几个小时呢。” 林露有点诧异,同时也有些不确定。 在从狼母那里了解到一部分世界的真相之后,他对于炎国的评价就连续上涨了几个台阶。 能够同时与两种怪物种族作战至今不落下风的国家,仅仅是持续半个小时的异象真的能够让他们动容、为之侧目吗? 本来按照预想的,他是准备让这样的异象持续个半天左右的,那也是菈妮现在能够做到的极限。 就算有着跨越空间的力量传递手段,龙门这棵小黄金树也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无限制持续下去,最多就是半天。 结果,这老龙现在给他说,这就可以结束了? “够了,够了,快让尊夫人收了神通吧!” 魏彦吾嘴中一片苦涩,忙不迭的掉头,表示这种程度已经完全足够了。 有句话他没敢说。 那就是……这要是再持续下去,别说再来几个小时,就是超过一个小时,来的可能就不是那些老家伙了,而是炎国能够动用的最精锐的军队。 要是这异象持续好几个小时,恐怕连他那位胞弟都得火急火燎的从龙椅上蹦起来御驾亲征。 这片大地,已经太久没有面对过这种层次的力量了啊…… 第四十七章 寝食难安魏老板 正午时分,大日高悬。 浩淼星空飘如云烟,散去无痕,如同从未出现。 在龙门人眼中,今日的经历恍如一场大梦,白昼化夜,明月高悬,那是话本里才有的神仙故事,怎回真的出现在人间? 但,街上还在维持秩序的近卫局警员们忙碌的身影佐证了那一幕梦幻之景。 贯通天地的巨木,横亘高天的暗月,来时如夏日雷雨,声势浩大,去时却又似秋日薄雾,散去无声。 对于普通人而言,短暂的天象变化足可以称得上饭后谈资,但也仅此而已。 过去便是过去,没有天灾降临,也没有避难警示,那就引不起什么波澜。 比起那些神话传说一类的诡秘猜测,还是手头的工作和全家生计更重要些。 不过,在诸多实力算得上不错的强者眼中,天象之变是散去了,却也没有散去。 消失的只是皓月繁星,撑天巨木,那一缕缕的苍茫气息却还徘徊在天地之间,并且,更深沉了些。 那是显现律法之后残留的余波,若是始作俑者不愿主动驱散,那只能让同等层次的高手出马才能令其在片刻之间散去,否则,它们还要在龙门徘徊数月之久。 这便是神祇的威能,并非是操冰御火的源石技艺所能相提并论。 也没什么妨碍便是了。 顶多就是,在余波尚未散去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与‘黑夜’、‘冰雪’、‘月亮’有关的术法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幅,其他的则是会被压制些许,这样的影响微乎其微,寻常术师根本就发现不了。 有些东西,自身实力没能达到一定水准是看不到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再怎么广博的眼界也需有自身实力支撑,这些特意残留下来的余韵,便是留给那些人看的,算是个证明。 证明,神祇曾经在此驻足,免得还要多费口舌。 林露觉得炎国来的大人物们必然是看得见,也看得懂的,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这也能从侧面展现一点黄金树的实力,或许会在之后的交谈里省下不少功夫。 毕竟,总不能在他们来了之后还要麻烦菈妮再表演一番不是? 就算菈妮不在意,林露也不想那么干,到时候有他自己顶住就够了,想必今天的大动作还是够份量的。 这一点,从时候魏彦吾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那条老龙大概是真的吓到了,回来的路上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像是在纠结什么要紧事,多半就是和菈妮有关。 事实也正是如此。 黄金树这事办的实在不赖,说搞大事,场面之大完全超出了魏彦吾的预期,但也正因为这样,也让他对黄金树更多了一分忌惮。 无他,黄金树表现出来的实力太强了,强的离谱,单单一个龙门根本没办法和黄金树平起平坐,实力远远不够。 别说龙门有多少多少军队,近卫局有几个高手,城墙上又装了多少城防炮,那都没有用,魏彦吾很清楚这一点。 在那种层次的强者面前,人数已经毫无意义,需要充能的城防炮也只能打一打不会动的、有实体的天灾,要想命中神祇完全是在做梦,想都不用想。 不客气的说,即便黄金树的其他人都不动手,只要那位菈妮小姐出手,都不需要动用全力,便能覆灭整个龙门,比起纯粹表现在物质层面的破坏力,那种深入人心、影响意志的手段更加防不胜防。 而作为龙门总督的魏彦吾,对此毫无办法。 炎国有句古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更别说,现在在龙门底盘上的,还不是人,而是一位神,执掌着完整权柄的神。 这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人一念之间上的感觉让魏彦吾很不舒服,危机感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 作为盟友,黄金树的确足够可靠,他们的力量能够帮助龙门应对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的意外,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天灾毫无征兆的降临也能靠着神祇出手将其抹去,龙门稳如泰山,那是连炎国都做不到的事情。 龙门与炎国内部的关系并不算好,毕竟这里在久远之前其实是由乌萨斯公爵掌控的城市,地处炎国与乌萨斯的边界,名义上属于炎国,可是实际上,能够得到的武力庇护实在有限。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炎国的支援少说也得一天时间才能感到。 黄金树呢?他们是一直在这里的,随时都能出手。 从这个角度看,龙门好像是占了大便宜,只要不主动作死,那么便能够依靠黄金树的庇护再次迎来高速发展的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可是实际上呢? 除非魏彦吾愿意带着龙门上下背叛炎国加入黄金树,否则盟友也只是盟友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约定其实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利益足够,那就是一张废纸,尤其是在强者眼中,更是如此。 现在是盟友,以后未必会是。 万一有一天,黄金树与龙门决裂,那龙门该如何自处?又如何自保?怕不是旦夕之间便会倾覆。 真到了那一天,就算黄金树不主动对龙门出手,龙门也会被摆到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现在这样的苗头就已经出现了。 选择依靠黄金树的力量与炎国展开谈判,以保龙门安定,这件事最好是建立在黄金树很强,但强的有限的基础上,那样的话,合作就只是合作。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黄金树实在太强了,林露实在太强了,强到甚至可以与炎国对等交流的层次。 那,炎国朝廷会怎么想? 是合作,还是有预谋的挑衅、吞并? 魏彦吾现在想不出答案,或者说,他不敢去想。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掌控,从已知走向未知,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龙门,从棋手成了棋盘、棋子,执棋者是黄金树和炎国,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被动接受。 这种感觉很不少,让魏彦吾难受的想要吐血。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他绝对不会答应林露的想法。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于是他只能绞尽脑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思考如何在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局之中护住龙门。 想着想着,等他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禁足麟青砚和左乐的院子门口。 犹豫片刻,魏彦吾收拾情绪,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院落里的二人。 麟青砚的状态似乎很不好,脸色苍白的可怕,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平日里柔顺光泽的长发似乎都干枯了不少,只是坐在那里都需要用双臂撑着桌面,左乐坐在她身边,一脸担忧。 这样子……是用了某些消耗极大的秘法? 看样子,消息应该已经传递出去了。 对于炎国的秘法,魏彦吾自付少有人比他更为了解,即使不知道怎么用,大多也都听到过、看到过,因此简单猜测麟青砚做了什么并不是难事。 这也是他特意放开的口子,院子里没有设置任何屏蔽设备或者法术结界,就是为了能够让秘法及时联通出去。 有些事,从他嘴里说出去和从别人手上传出去效果是不一样的。 麟青砚的做法,正和他意。 当然,那是之前,现在魏彦吾已经有点后悔了。 “魏大人——” “坐着吧,不必多礼,我和你爹可是老朋友了。” 这话是对左乐说的,许是心里起伏不定,多少也影响到了情绪,此时的魏彦吾看起来有些烦躁压抑。 他走到种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盯着树干看了一会,回头问道:“消息送出去了?” “……我以水镜秘法联系了师父,他老人家都看在眼里,还说……明日便到。” 麟青砚有点摸不准这位长辈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如实托出,她明白的很,在总督府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若不是这位有意放纵,绝无可能那般轻易的动用秘法传讯。 “水镜秘法,消耗可不小。” 提及秘法的名字,魏彦吾的脸色更阴沉了一分,挥手间扔出一个白底蓝纹的小瓷瓶,落在桌子上晃动几下,平稳下来。 “喝了吧,能补足秘法消耗,你年纪尚浅,这般行事容易损伤根基,若是出了差错,可没办法和你师父交代。” “是。” 拿起瓷瓶,麟青砚也不问是什么,拔开木塞直接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金灿灿的液体流入口中,并无半点凉意,反而有种恰到好处的温暖,沿着喉咙顺下,还未能触及更深处便化作零散的暖流融入身体,随着血液遍及全身。 刹那间,因为跨越遥远距离使用秘法通讯引起的极度虚弱被快速填充、抚平,无力的身体四肢也重新变得轻盈起来,柔和的生命子在血肉之中游动,连带着精神上的疲惫也一同冲散。 只是一眨眼,惨白的脸色便红润起来,金色长发也恢复了昔日的明亮柔顺。 若说是恢复类的药物,这效果未免也好的出奇? 麟青砚下意识的低头,顺着瓷瓶的瓶口向内窥探,光滑的白壁上还残留着一丝丝金色痕迹。 恢复类的秘药,她不是没吃过,那种东西天师府有,朝廷也有,但是从来没有哪种要是见效这么快的。 而且,能够做到让一个极度虚弱的人瞬间恢复的东西,不是极为珍贵,便是有着不小的副作用。 魏彦吾大概率是不会拿副作用很大的药给她吃的,尤其是在她的老师明天就回抵达的时间点上,那么……这是某种极为珍贵的东西? 这……未免也太破费了吧? 早就听说龙门家大业大,坐镇龙门的魏大人更是富可敌国,可随手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其他人趋之若鹜的宝物,这样的财力还是超出了麟青砚的想象。 “此物,没有你想的那么贵重,只需一些源石便能换到。” 看着小姑娘的动作和表情变化,魏彦吾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稍稍叹气,解释道:“这就是你们想要探查的东西,那棵树的力量体现之一,只要有足够的源石,这种露滴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事已至此,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那棵树是什么,你们确定要听?” “请魏大人言明。” 涉及到那棵让她心神颤抖的巨木,麟青砚顿时严肃起来,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彦吾的态度为何短短时间内就有了明显变化,但是有关那棵树的事情,她是必须要了解清楚的,仅仅是其中有雷法的气息便不能轻易放过。 而且,师父他老人家明天就要来,这时候她多听一些,明天也好有个交代,省些功夫。 “嗯。” 魏彦吾点点头,面向着海棠树,背对着麟青砚和左乐,斟酌片刻,幽幽开口。 “那棵树,名为黄金树,是一个名为黄金树的势力所供奉的圣物,如今你们在龙门看到的,并不是它的本体,而是一棵分支。” “在不久之前,龙门曾与黄金树建立合作关系,以此获取他们的在武力方面的援助和这种黄金树露滴的购买权,你刚刚服用过露滴,效果如何不必我多说。” “效果很好,堪比天师府内的疗伤圣物。” 麟青砚嘴唇颤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魏大人,恕下官直言……这黄金树露滴的确是好东西,若是些许财物便可获取,自然是值得的,可武力援助……龙门背靠大炎,何须他人插手?” “所以说,你还年轻啊。” 魏彦吾转过身来,肃然道:“你可知道,龙门地处何方?” “当然知道,是炎国和乌萨斯——” 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麟青砚心中一动,反应过来。 龙门的位置地处炎国边境,濒临乌萨斯,说是一块飞地也不为过,这种情况下,鞭长莫及,炎国内部能够给到的军事保护其实并不多,需要借助第三方的力量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天师登门 “沧海桑田,沧海桑田啊。” 龙门,城外,摇着旧蒲扇的老人自荒原之中行来,驻足在一株青树面前,探出手指,沾了些清晨的露水。 他的衣着并不算光鲜,甚至可以说朴素至极,白内衬,灰外袍,就连那外衣看上去也是洗的略微泛白的模样,包含沧桑的白发与胡须轻轻映在衣襟上,洒脱又不显凌乱。 路上相遇,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形似街边寻常老头的老人竟是站在泱泱大炎最顶端的天师。 老天师手指捻着露水,一步跨出,身形飘渺,眨眼间便跨越了百米距离,那远方的钢铁巨兽,变得更大了几分。 滴答~ 露水自指尖落下,溅起几率微尘,破碎的水花中倒影出阴沉沉的天空。 今日的龙门,风雨欲来,黑云漫卷,好似随时会有一场大雨或是大雪落下,连空气都压抑了许多。 这样的天气当然算不上好,少有人会喜欢,尤其是对于老人来说更是如此。 谁还不喜欢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呢? 而且,这种老天爷给的压抑氛围,可不怎么适合谈事。 “唉,这人老了,胳膊腿都不中用了,见不得雨水喽。” 左右空旷,渺无人烟,老天师也不在意,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自说自话,脚下缩地成寸的功夫却是不慢。 又走了几步,那钢铁铸就的庞然大物已然能看的清晰,天色更为阴沉。 滴答~滴答~ 点点雨水自天际落下,老人慢悠悠的抬起了手臂。 老旧的蒲扇伸向天穹,边缘早已破碎了许多,其中的香蒲叶也缺失不少,昏暗天光从残缺缝隙中透出,更显得破旧。 呼~ 老蒲扇轻轻转了半个圆,掀起一缕微风。 于是,虹销雨霁。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旧蒲扇带起的一缕清风化入天地之间不显波澜,那高天之上卷动的层层乌云却被无形的力量卷动起来,隐隐有电光穿梭其中。 紧接着,云层悄然破碎。 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探入其中,如拨弄水中倒影一般将聚集而来的乌云尽皆碾碎。 镜中花,水中月。 拨开云烟,玉宇澄清。 破碎的倒影重归平静,映在其中的事物悄然泯灭,只余下浩瀚无垠的蔚蓝天幕,阳光,无声洒落。 一道道璀璨光辉自那破碎云层中透出,霞光溢彩,恍若仙家胜景。 待到乌云散尽,昏暗的天地骤然亮起,大日照耀之下,一片宁静祥和,就连那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也仿佛跟着一起亮了起来,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许温度。 一扇落,云散风消,耀阳当空。 温暖的阳光铺在身上,老天师笑呵呵的点点头,也不用缩地成寸的术法,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略微抬头,看向远方的龙门。 即是来谈事的,那便不能不告而入,免得落下个欺负小辈的名声,虽然他不在意,可这做长辈的,总归是要照顾下晚辈的面子。 若是无错,他那小徒弟应该很快便会来了。 这一手散去风雨的法门,他倒是教了小徒弟好几次,只可惜,没能教的会。 不过也无妨,年轻人嘛,总该多点历练才是,早晚都会成长起来的。 只是…… 时间或许不多了。 ------------------------------------- “来了!” 龙门,城墙之上,在此等候多时的麟青砚豁然起身,抬头望向天空。 前一刻还是乌云密布的天气,此时已是阳光明媚。 不消说,定是自家师父来了。 此情此景,麟青砚曾不止一次见过,也央求过师父想要学来,可惜没能学得会。 他老人家最不喜的便是阴雨天,尤其是连阴雨。 每逢阴天,就会向亲友抱怨自己的膝盖受不得湿寒,随手扇动他的蒲扇。 于是,云开雾散,雨水退避,天气就此放晴。 如此气象,不是他老人家还会是谁? 就算不看这个,远方那若隐若现的雷法韵味也足以辨认身份。 麟青砚不敢耽搁,直接三两步越过城墙,自高耸之处跳了下去,手中法杖荡起丝丝电光托在脚底,以此借力,稳稳落在地上,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她年纪尚浅,连雷法都只是未能练到精深处,自是不敢再奢望缩地成寸之类的高深术法,所以只能靠两条腿跑。 好在有雷法加持,倒也不算慢。 片刻之后,金发飘扬之间,少女便落到了行走在荒原上的老人身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师父。” “嗯。” 老天师微微颔首,眯起的双目睁开些许,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伸手抚上了少女的头顶,抚平了因雷法而蓬松起来的金发,笑道:“雷法修行又有精进了?” “只是些微末进步罢了。” “好事,好事,没有裹足不前,便是好事,此前老夫还想,大理寺事务繁多,或许会误了修行,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手掌移开,麟青砚脸色泛红,有些羞愧,声音都低了不少。 “徒儿的修行确实落下了不少,雷法能有精进,还是多亏了魏大人。” “魏小子?” 闻言,天师眼中的诧异之色更浓,有些不解。 “那小子近些年难道还偷学了雷法不成?他哪有修行雷法的天分?” 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魏彦吾……那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爱舞刀弄枪,尤其喜好剑法,对其他的法术不能说一窍不通吧,那也都是半桶水的程度,想学雷法还差的远呢,怎么这会都能指点他家的小徒弟了? “不是,是魏大人给我喝了一种露滴,令我有了些许感悟。” 麟青砚想了想,跟着老人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 从她发现黄金树中蕴含雷法气息,再到昨天日月交替、巨木撑天的壮观景象,还有魏彦吾给的黄金树露滴、龙门和黄金树的关系。 总之,只要是她知道的,全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昨天魏彦吾之所以特意找到她说了那些话,想必就是要借她之口说出来,这点事麟青砚自觉还是拎得清的。 “黄金树?想不到久日未曾行走世间,又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事。” 听完麟青砚的‘汇报’,老天师也听出了魏彦吾的小心思,对此不置可否,抬起头来,雄伟的钢铁之城连同周围的大片地域全都倒映进眼中。 戎马一生,走遍大炎江山,他这辈子见过的与神祇相关的东西太多太多,但是没有一种是能够和残留在龙门的气息对应的。 冰冷、死寂,又带着一丝深藏的生机,感觉有些矛盾。 而且,这股气息似乎还涉及到了天空之上的浩瀚星空。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老天师,此时也有点吃不准出现在龙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判断不是那些老朋友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事。 至于那棵‘黄金树’,更是闻所未闻。 迥异与源石体系,却又能利用源石的力量,这样的东西不该默默无闻才对。 “那位黄金树的首领呢?你见过了?” “只在今天早上匆匆见了一面,他给我的印象……” 麟青砚皱起眉头,仔细想想,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有点像师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又感觉很古老。” “是吗?那就更有意思了。” 老天师面上波澜不惊,手掌搭上少女的肩膀,一步迈出,两人的身形瞬间消失,在荒原之上闪过数个残影。 麟青砚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有风声呼啸,眼前一片模糊,待到视野恢复,已然站在进出龙门的出入口里侧。 一步跨出,便是咫尺天涯,千万里江山尽在脚下。 少女对此很是羡慕,只可惜她修为不够,就算勉强用出来也只能是走个几步距离,缩地成寸……到她这里就真的是缩地成寸了。 “魏彦吾,拜见老天师!” 还未等她回过神,又换回了日常穿着的魏彦吾走上前来,恭敬行礼。 往日里人来车往的出入口此时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早就被封闭起来,只为了等候一个人。 若是朝堂上的其他官员,哪怕是六部尚书也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但这位不一样。 老天师,就是炎国活着的传奇,传说中的人物,货真价实的‘老祖宗’,实力、地位、辈分、功勋都无人能及,连皇帝都要执晚辈礼。 别说是封闭一个出入口,就算把龙门全都封闭起来,街道净空也是不为过的。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向来不喜欢大排场,也不喜欢惊扰民众,魏彦吾早就安排下去,出城十里相迎了。 “多年不见,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也稳重多了。” 老天师笑着点头,实现略过街道,将远处的高楼大厦全都收入眼中,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看得出来,你把龙门建设的不错,谁能想到当初的破落小城,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呢?龙门能有今日盛景,你功不可没啊,日后还需不要松懈才是。” “天师教诲,晚辈必不敢忘!” 这话落入耳中,魏彦吾心中一惊,第一个想法就是‘稳了’。 既然老天师这么说,那就是认可了他,也说明朝廷那边没打算对龙门动手,就算是谁有想法,有老天师的表态,那些人也得乖乖把爪子缩回去,藏的死死地。 这位老祖宗的影响力就是有这么大。 平时他很少插手朝堂之事,但是如果他插手了,那就没有人能够忤逆他的意志。 某种程度上,说不定他的话比皇帝还要管用。 “不必太过拘束,弄的老夫好像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微微摇头,老天师目光低垂下来,晃着手中的旧蒲扇,开口道:“行了,也不必在此耽搁时间,老夫想见见那位黄金树的首领,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 “其实啊,你小子就是想的太多了,一件小事而已,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呢?” ‘对您老人家来说自然是小事,可放在龙门,那就是大事了啊…… 而且,我也没想到林露那家伙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话魏彦吾不敢说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迎着老天师上车,然后亲自驾车,前往还在修整扩建的黄金树庭院。 穿过封锁区,汇入主路,一路上车辆来往穿梭,人声鼎沸,一片繁华盛景。 透过玻璃窗,老天师把街道上的景象全都看在眼里,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心中大为满意,他这辈子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这人间烟火,喜欢这大好河山、太平盛世。 现在看来,龙门在这方面确实做的不错,和炎国的都城相比都不落下风。 魏彦吾从后视镜里偷眼观察,也放松了不少,悄悄放慢了车速,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入中心区,抵达目的地。 黄金树从能种在花坛里的小树苗突然长成几十米高的参天大树,以前的院子自然是不够用了,需要扩建一个更大些的。 因此这里还在施工,不过今天并没有开工,魏彦吾早就命人简单清理了一番,打算先了解了这次的事件之后再说。 车在院门口停下,老天师从车上迈步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院子里的黄金树,七十多米高的巨树,树冠将周围的大片区域都囊括在内,金辉熠熠,想看不到都难。 当然,树的大小并不重要,比这更大的树老天师也不是没见过。 他更在意的,是这棵树里面所蕴含的力量。 浩瀚、古老、生机勃勃,与城外残留的冰冷死寂的意味简直是两个极端,小徒弟也没说说错看错,他确实从这棵树里感受到了一丝丝雷法的气息,不多,但的确存在。 那么,人呢? 老人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位青年大步流星从院子中走了出来,两人目光相对,某种无形的力量开始在周围酝酿。 噼啪~ 噼啪~ 电流炸响,细微的金色雷霆从老旧的蒲扇上迸射出来。 林露站在门前,眼眸泛起淡淡金辉,与老天师如出一辙的金色雷电突兀浮现,缠绕在身躯之上。 哗啦~ 黄金树的树冠悄然浮动,坠下许多虚幻的落叶。 第四十九章 快刀斩乱麻 天师府,说实话林露还没能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机构。 类似其他各国的大学、学院?又好像是有独立传承的组织,类似交界地的法师学派。 在他能了解到的信息之中,天师府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 天师这个名头,在炎国之中也没有多么高大上,大约就是个尊称而已,用来称呼一些在某些方面达到较高造诣的人,与实力没有太大关联。 但是,在诸多天师之中,有几位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是天师府真正的核心所在,每一个都有着独自坐镇一方的强悍实力。 较为出名的、为普罗大众所熟知的,当属掌握着雷法传承的几位天师。 雷法乃是天师府不传之秘,世人只知雷法有青、白、黑、赤、黄五种,是为‘五雷法’,却鲜有人知晓更深。 只听有传说,那位青雷伯白定山一把天雷洒向人间,能覆盖大炎国土。 这个说法,林露个人认为是有夸张成分在的,传说嘛,一向是夸大化的。 炎国国土如此广袤,要让自己的攻击覆盖炎国?就算是黄金树恢复到全盛时期并且再进一步,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做得到。 至于民间传说的,老天师挥手散去云雨,方才倒是见识了。 不过,仅从这一手还判断不出什么来,毕竟散去乌云这种事,和使用的手段有直接关联,没办法用来衡量实力。 但是林露没想到的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刚刚登门,便用出了雷法,然后,黄金树居然有了反应? 如同平静的水池中被扔下一粒石子,池水波动摇晃,原本沉静的黄金树在老人使出金雷一瞬间躁动起来。 准确的说,是夹杂在其中的某一种力量与雷法进行了共鸣。 林露将躁动的黄金树之力引到到自己身上,自然而然的便构成了一类祷告的模样——古龙雷电祷告。 他以前用的很多,但实际说起来,这种祷告最多只能算是对于古龙雷霆之力的拙劣模仿,在黄金树的众多的祷告之中实在是不起眼,破坏力也很有限。 来自交界地古龙的雷霆之力,怎么会和这个世界的天师府雷法扯上关系? 因为都是雷?那未免有点扯了。 龙雷祷告只是外在形式表现为雷电,实质上是对于古龙力量的劣化和模仿,借由黄金树包容万物的特性将其呈现出来,重新构成,和自然界的雷电根本不沾边。 莫非,所谓雷法也是类似的东西?这个世界也有古龙存在? “有其形,无其神,不算,不算。” 思索之间,老天师散去蒲扇上的电光,轻轻拱手,笑道:“叨扰了,可是此地主人?” “黄金树之主,我便是了,老天师请进。” 别人笑脸相迎,林露自然也是微笑以对,回了一礼,领着众人进门。 “天师方才所说,可是说的我这雷?” 与天师并肩而行,林露抬起手臂,之间最后一丝残留的龙雷恰好散去,从外观上看,的确与那雷法金雷有几分相似。 “是我那小徒弟说,这黄金树中有雷法的气息,今日一见,的确有几分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终归是不同的。” 老天师眯着眼睛,痛快的承认下来。 林露愣了一下,询问道:“那天师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林先生放心,老夫什么都没打算做。” 对于雷法的事情,老天师似乎并不在意,轻飘飘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左右不过是一门术法罢了,莫说是形似神不似,就算你这树上就是我天师府的五雷法又怎样?法术这东西,创出来不就是给人学的?” “有些人总以为雷法是多高的东西,其实还能高到哪里去?只是他们自己学不会,好面子罢了。” “学得会,学不会,都是个人的缘法,与老夫何干?更别说你这雷还不是五雷法,老夫就更没有必要插手了。” “这世间掌握雷电之力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近似术法数不胜数,难道老夫还要一个个管过去不成?有些人就是把这些东西看的太重,恨不得把别人家里做饭用的电器插销都给拔了,好维持天师府的正统。” “其实哪有什么正统呢?天师府也不过是几个老头子拉起来的小学堂罢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 ‘这老头,这么大年纪还挺幽默的……’ 听到‘把别人家里电器插销都给拔了’的说法,林露表情古怪,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稍微落后的魏彦吾和麟青砚,主要是麟青砚。 他昨天见过这姑娘,也听魏彦吾简单说了几句她的情况。 老天师这几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内涵他徒弟呢? “……” 许是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麟青砚紧抿着嘴唇,白皙脸上腾起一片火云。 她严重怀疑自家师父就是在内涵她,并且有证据! 但是那还能怎么样呢? 别说是内涵,就是明着训斥她也没办法不是?谁让在场的,就属她辈分最小呢? 再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啊!从天师府出来到大理寺之后,听到见到的全都是对雷法的吹捧,又没人告诉她实际情况,可不就以为雷法很重要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昨天听老魏说起雷法之事,我还忐忑了一阵呢。” 随口应付着,林露也不禁心生感叹。 什么叫格局?这就是格局啊! 要不人家是天师府的领头人呢,这肚量就不一样。 “忐忑,未必吧?这黄金树,连老夫也看不透,林先生还怕天师府找上门来不成?” “天师说笑了,坐。” 引着众人进屋落座,林露随手一挥,便有几片金叶坠落下来,摇摇晃晃飘进屋子里,落入早就准备好的茶杯之中,化为澄澈水液。 他这里是没有茶的,也不太能喝的惯的那东西,要说起来,这黄金树露滴可比茶水要强的多了。 “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老天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掌为之一顿,开口赞叹。 “这黄金树露滴,确实对于雷法修行大有裨益,且内蕴生机,若是那些老家伙知道了,你这门口怕是要被踏破喽。” “若是天师喜欢,走时便带上一些,这也算是我黄金树的特产了。” 林露摇了摇头,叹声道:“些许为微末之物,算不得什么,魏大人和黄金树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他是能从黄金树这里随意获取露滴的,日后若有需要,直接找我还是找他都是一样的。” “你倒是挺看中魏小子的。” 眯起的眼睛略微睁开,老天师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的魏彦吾,笑骂道:“你这小子,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时候哑巴了?人家可是来给你站台的,你就这么办事?” “这……” 魏彦吾面露苦笑,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紧绷着的,在这位老祖宗面前,他实在是放松不下来。 “您老慧眼如炬,有些事我不说您也能知道,晚辈可绝没有从大炎独立出去的念头,与黄金树的合作,也只是商业合作而已,黄金树从来没有插手过龙门的内政,还请不要苛责。” “这才像话,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能让人家顶在前面?大丈夫,就该有所担当。” 手里端着茶杯,老天师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你小子从小心眼就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干了个遍,连太子的位置都是说扔就扔,要不今天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就是你了?怎么,这些年来,可曾后悔?” 嚯,有大瓜啊! 听老天师这么说,林露顿时就来劲了。 怎么找,听这意思,老魏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以前还是炎国太子?有能力直接继承皇位的那种?然后他不愿意干,自己跑出来了? 这里面指定有事啊! 他林某人生平没什么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吃瓜看戏! “晚辈不曾后悔。” 魏彦吾面上苦意更浓,说话却是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若不能随性而为,才是最大的遗憾,那个位置不适合我,我始终这么认为,从未动摇。” “哈哈,好!好!凭着一句话,你就比你那弟弟强的多了,可惜,可惜了啊。” 老天师抚须大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在别人耳中有多么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有这么说的资格,就算当着皇帝的面这么说,那皇帝也只有乖乖挨训的份。 镇压一国,戎边三百年,他有这份资格和底气。 “好了,言归正传吧,你们这次可是闹出了大动静,天机阁和司天监那边可是都吵翻天了,些许小事,何至于此呢?” “魏小子个性如此也就罢了,林先生,你可是老前辈,怎么也随着他胡闹呢?你可知道这次龙门显圣,在朝堂上弄出了多大风波?” 嗯?我这就长了一辈,成老前辈了? 林露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说的可能是年龄。 真要论起来,他的岁数确实也不算小了,交界地的破碎战争打了那么久,从黄金树平定世界,褪色者离开,到赐福回归,最终结束,着实花费不少时间,具体多大他自己也数,但肯定是要比魏彦吾大的多。 可交界地那地方,法环崩坏,秩序不存,幸存者挣扎在生死之间,在命定之死没有被解放之前,可谓想死都难,那里的年岁还能做数? 他那些时间都用来和各路妖魔鬼怪斗智斗勇,与诸多半神角力了,人情世故方面的经历基本没有多少,除了一把子力气,在其他方面他还不如魏彦吾呢,这算什么长辈? “当时我也没考虑那么多。” 想了想,林露也没有反驳,眼看气氛还算和谐,老天师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便心平气和的解释道:“魏大人找到我,说黄金树可能给龙门引来麻烦,这件事也确实和黄金树有关,总不能放着不管?我们就合计着,弄出点大动静,让朝堂上能派个说得上话的大人物过来商议。” “你这,唉。” 面对这番坦坦荡荡可以称得上直白的解释,老天师一时语塞,哭笑不得。 他算是看出来的,这位林先生、黄金树之主恐怕就和炎国里的某些老家伙一样,活得长久,但全部精力都放在提升自己上面了,对于政治方面的弯弯道道不说是一窍不通也差不多少。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最容易,也最不容易。 幸好这事最先知道的是他,才赶得及把朝堂上的乱子给强压下来,要不然,指不定要捅出多大篓子呢。 “林先生,明人不说暗话,那些虚的就不说了,老夫只问你一句,黄金树是否有借龙门为由插手大炎的想法?” 老天师的低垂的眼眸睁开,眼中隐隐有流光闪动,桌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没有,黄金树无意插手炎国内政,这次出手,只是为了解龙门之急,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还是挺想和炎国合作的。” “如此便好。”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开,老天师的眼睛重新眯起,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微微颔首。 “那么,老夫在此便可以给你承诺,只要龙门不脱离炎国,你当一日龙门之主,朝堂便不会在此过多插手。” 这话是对魏彦吾的说的,虽然说的随意,但魏彦吾丝毫不敢怠慢。 在某种意义上,这位的话比皇帝还要管用,有他的承诺在,任凭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心中怎么想,都不敢做的太过分,这样就足够了。 “晚辈谢过老天师。” 魏彦吾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一直压抑的心情总算舒畅起来。 他也没想到老天师办事如此雷厉风行,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定了下来,他的那些担忧一个都没有发生。 对龙门来说,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 “日后还需勤政爱民,莫要辜负老夫一番心意。” 将手中茶杯中的水液一饮而尽,老天师也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直视林露,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屋子里顿时弥漫起无形的威势。 “既然林先生有意与我大炎合作,老夫这里还真有一份生意,不过在此之前,你我切磋一二,如何?” 第五十章 《切磋,点到即止》 龙门,城北荒原。 焦黑灼痕横贯大地,在大片杂草之中犁出狭长的痕迹。 天师府以雷法闻名天下,老天师最擅长的自然也是雷法。 他的手中没有法杖,仅有一柄破旧的老蒲扇,到了他这般层次,大概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 感染者,还是某种秘法? 林露暗自猜测,身上亦有红雷闪耀。 既然是切磋,那便不必生死相搏,以雷对雷,正合时宜。 轰隆! 晴空霹雳,老天师挥手之间,风云变色,金雷蔓延数百米,自天际坠落,编织出一张雷电大网,游蹿在其中的每一道电光,都蕴含着足以击碎钢铁的力量。 虽是试探,也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雷网洒落,林露也不甘示弱,缠绕在身躯之上的赤色电光顺着手臂延展,虚空中有古龙纹章一闪而没,赤雷一长再长,拓展成十数米长的刀刃形状。 古龙祷告·兰斯桑克斯之刃! 此为真正的古龙之力,威力远胜于黄金树模仿出的龙雷。 红与金自虚空交汇,截然不同的两色雷霆蜿蜒盘旋,交叠在一起,双双泯灭。 一击之下,闪耀的雷网撕开空洞,自身侧落下,将方圆百米化为一片焦土,仅余下一小块立足之地。 斩破雷网束缚,近乎实体化的灼热雷刀余势未减,灌入大地之中,炸散成向前推进的雷霆之壁,扑向老天师的位置。 “好雷法!好雷法!” 老天师畅快大笑,笑声压过雷霆之音,信手一抹,天雷漫卷,将雷霆之壁抵消在身前数米。 侵淫雷法一道数百年,他自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伤到,反而起了些好胜心。 天师府的五雷法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可眼前这一手从未见过的雷法,确实让他见猎心喜。 五雷法中也有赤雷,然而天师府的赤雷与眼前的赤色雷霆截然不同,其威力甚至能够与他的金雷媲美,喜好雷法之刃,见之怎能不喜? “林先生,小心了。” 话音落下,漫天雷光骤然收缩,汇聚到老天师空出的左掌之中,金中透白,哪怕相隔百米,也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力量。 “此为白雷,一气白雷正法,纵贯方圆三化!” 一气化生,雷霆万钧! 白焰凭空燃起,白雷穿梭其中,膨胀成手臂粗细的雷龙之形,变化不定,忽隐忽现。 ‘你有白雷,我也有冰雷。’ 难得有个对手,林露也很高兴,想都没想就用出了相似的雷祷告应对。 白雷他自然是不会的,不过,来自永恒之城的冰雷祷告倒是可以勉强一用。 原版的冰雷枪威力有限,但是他可以改啊! 威力不够,那就是出力还不够啊! 力大砖飞,他最擅长这个了! 面对疾驰而来的炽白雷龙,林露咧嘴一笑,抬手后仰,蓝白色的雷枪自手中成型,寒气四溢,周围焦黑的土地上陡然镀上一层冰霜。 咻! 雷枪投掷,半空中,蓝白与纯白再次交汇,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紧接着轰然炸开,实质般的环形气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吹得老天师衣袍猎猎作响。 雷中带冰?这是怎么做到的? 侵淫雷法数百年,不是自夸,老天师自觉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擅长雷电之道,但是这一手‘冰雷’,初见之下仍然让他瞪大了眼睛,有点懵逼。 就算是源石技艺,那也得遵守基本法啊! 谁家的雷里面是能加入冰霜之力的? 雷的极动与冰的极静,根本就是两回事啊! 这东西威力倒是马马虎虎,全靠能量堆积上去,本身的质量不算太高,但仍然让老天师大为震撼。 他,看不懂! 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完全看不懂的雷法,这可比方才那种赤雷要离谱多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天师,这次换我出手了。” 狂风吹拂而过,林露心中大呼过瘾,又换了一种玩法,举起了手臂。 淡金色龙纹闪烁,一抹电光直入云霄。 下一秒,金中带黑的雷霆从天而降! 古龙祷告·死亡雷击! 古龙弗尔桑克思受到死亡侵蚀后所具备的力量,据说是与古龙化敌为友的葛德文所挥舞过的黄金雷电,生与死在此汇聚,具备着能够引来‘死亡’的恐怖效果! 危险! 老天师心生警兆,自开打之后第一次离开了原地,脚踏缩地成寸,飞速后退,脱离死亡雷击的覆盖范围! 被打到的话,有可能会死! 黑雷横扫之下,万物生机泯灭,大地一片死寂,宛如坠入黄泉幽冥,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天师袖袍鼓动,一道白雷自指尖电射而出,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无穷,通天彻地的雷电之海顷刻成型,奔涌金黑色落雷之中,将其抵消、泯灭。 住手!你这根本不是雷法! 他很想这么说,但是又想到对方用的确实不是雷法,又有点憋屈。 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雷法上面吃瘪! 倒不是实力不够,而是这雷未免太过诡异,看上去是雷,又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属性,闻所未闻! 这种雷……说不定比他的五雷法还要克制北境邪魔! 一念起,老天师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必须得承认,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雷电,他有点馋了…… 若是能够掌握这种死亡之雷,说不定能为大炎北境再续三百年! 邪魔异种生命力极其强大,要想彻底诛灭千难万难,但是,这黑雷之中蕴含的死亡力量,正是它们的克星! 娘的,想要! 雷光一闪,老天师出现在林露身前,目光灼灼,看的林露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心里发毛。 这老头……这么看着他干啥? 要是个漂亮姑娘也就罢了,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这眼神实在令人恶寒。 “林先生,不如,来点彩头如何?” 老天师捋着胡须,眼神闪烁,忽的开口提议。 “彩头?什么彩头?” 林露一怔,搞不懂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先生的实力不在老夫之下,此处也不便放开手脚,继续纠缠下去意义不大,不如你我二人各出一击,一击定胜负,若是老夫输了,便答应你一个条件,林先生输了,老夫……想学一学方才的雷法,再备上一份礼物,如何?” 这要求来的毫无道理,有些不要脸的嫌疑。 但是……老天师眼睛一瞪,硬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 为了大炎,这老脸不要也罢!今天他豁出去了! “还……还行,那就这么定了。” 还有这种好事? 林露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反应过来,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原来是看上了刚才的死亡雷击? 那好办啊! 不就是一个祷告吗,就算输了他也有东西拿,完全不亏,赢了白嫖一个条件,岂不是血赚? 教,都可以教! 满口答应下来,林露心里打定主意,他要是赢了也得想办法把死亡雷击的祷告给卖出去。 你不是想学吗?那我卖给你! 至于你能不能学得会……那可就不在交易范围内了。 “一言为定!” 虽然不知道林露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但是目的达成,老天师顿时笑逐颜开,心情大好,踩着缩地成寸的术法,眨眼间便到了百米之外。 对于他来说,这个条件说出来基本就可以说是拿下了。 输?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 好歹他也是征战几百年的镇国天师,怎么可能输在这里? 别的时候,现在他站的这个位置,可是有讲究的…… 他背靠龙门,林露背靠乌萨斯,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反正不会打到炎国国土,林露就不一样了,直面龙门的情况下,难免会有所顾忌。 稳了! 心里高兴,老天师当下也不耽搁,直接运起雷法,双瞳刹那间被金色雷霆覆盖。 轰隆! 雷霆乍现! 平稳的大地瞬间颤动,万里晴空雷电满溢,聚成一片金色雷海,密密麻麻的电光从天而降,落入老天师的掌心,全都被压缩金璀璨的炽白的雷光之中。 闪耀的雷电像是在他手中定格下来,固定成不再变化的实体,越来越亮,宛如太阳般刺目。 “林先生,可要接好了!” 雷霆之音隆隆作响,林露眉开眼笑,随手拂过虚空,一片蔚蓝纹章自脚下浮现,飘出点点星光,氤氲蓝烟升腾,如坠云霄。 辉石魔法·魔法之境! 此为在过去,从魔法学院最高的钟楼开始,覆盖学院全境的魔法阵,鲜明的成功经验类似能令人瞬间领会的灵感——能让还不会走的婴儿,长成魔法师。 身处法术之中,辉石魔法的威力将会获得极大提升。 同时,这门法术也是释放另一个法术所需要的东西。 那就是—— 前伸的手掌之中,绚丽的魔力光辉从从虚空中散出、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成瑰丽的蔚蓝漩涡,宛如一颗星辰正在孕育。 无穷雷光映照天地,仿佛连空间都一同融化的耀眼白雷化作一条惟妙惟俏的雷同蜿蜒而来,张牙舞爪,从手掌大小膨胀到十数米长,所过之处大地开裂,岩石粉碎,不加掩饰的毁灭之意扑面而来! 嗡~ 蔚蓝的星辰在掌心中成型,荡起一圈湛蓝波纹,半米粗的魔力光束瞬间爆发,与老天师的雷龙撞击在一起。 禁忌魔法·彗星亚兹勒! 起源魔法师的其中一人,亚兹勒的魔法,传说中的魔法之一。 据说辉石的故乡位于遥远星空。 在过去,法师亚兹勒窥见了黑暗的起源——那黑暗的深渊除了夺去他的心神,也让他感受到了恐惧。 来自星空的魔法,由此诞生。 此为魔法的终极奥秘,也是林露曾经最常用的魔法之一。 只要拥有足够的魔力,彗星亚兹勒的威力足以击碎山岳,击倒最远古的巨人与古龙。 前提是魔力足够。 强横的威力伴随着极强的魔力消耗,但是林露可以暂时无视这个缺陷。 虽然浓缩成固态的黄金树露滴被大把大把吞咽进肚子里面,来自星空的激流从湛蓝转为深色,扩散的魔力光辉将大地陡渲染成一片深蓝。 彗星与雷龙僵持在半空,天地仿佛在一刻被分割开来,划分成蓝与白两种色彩,连太阳的光辉都被遮掩下去。 但是,还不够! 林露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仅凭他自己使用使用出来的彗星亚兹勒,竟然压不过老天师的雷法! 若是如此僵持下去,老天师那边撑不撑得住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肯定没办法维持多久的。 既然如此……那就…… 金辉自眼眸中溢出,跨越数千米距离,黄金树的力量自龙门灌注而来,粗大的魔力光束再次膨胀,直接将雷龙顶了回去! 这么干未免有点欺负人,但是他林某人什么时候要过脸了? 想嬴下战斗,丢人吗?不丢人! 这可是主场作战,他站在泉水里面打人,应该不会输了吧? 心情愉悦,林露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目视前方,脸色骤然僵住。 刺啦~ 炽白的雷龙当空炸散,深蓝的彗星失去阻隔,横亘虚空,朝着极远处冲去。 彗星亚兹勒的前方,一座漆黑的钢铁之城正挡在那里,那是……龙门! 这一道魔力光束中所蕴含的能量实在太过恐怖,如果就这么炸在城市上,外围的区块怕不是要直接被炸上天! “快!快用你无敌的缩地成寸想想办法,跑到我的攻击前面去!” 林露心中大惊,喊叫出声,老天师身形闪现,没有有趣,一把按住林露的肩膀,两个人消失在原地,凭空出现在彗星亚兹勒的移动轨迹上。 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要出手的,这种攻击要是落在龙门的城区上,那还了得? 不过,林露出手比他更快一步,双手撑起,淡蓝色色法术波纹扩散开来,将魔力光束包裹其中。 紧接着,蕴含着毁灭之力的彗星瞬间偏转,朝着反方向弹射出去。 托普斯立场,弯折神明意志的法术! 眼看深蓝的彗星飞速远去,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尽皆面露苦笑。 视线无法触及的极远处,医生模样的黎博利老人坐在由黑衣蛇鳞开着的越野车上,从切尔诺伯格向着龙门行进。 忽然,科西切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 越野车前方,一道深蓝的璀璨光束从极远处飞来,数百米距离瞬息而至,眨眼便到了近前。 漆黑的屏障凭空生成,但是在刚刚成型的刹那便被光束摧枯拉朽般击溃,整辆车连同坐在车上的科西切和蛇鳞一起在奔涌的魔力洪流中融化分解,只留下残破的边角。 咚! 刚刚从昨日天象异变中平稳下来的切尔诺伯格,边缘区块猛地一震,外围装甲炸开直径数米的巨大空洞,部署在城墙上一座城防炮整个被炸飞出去。 第五十一章 黑焰惊天师 一番点到即止的切磋,双方都很尽兴。 当然,无论是林露还是老天师都明白,对方大概率是没有尽全力的。 镇守北疆可不是一件轻松事,那是要时刻准备应对邪魔侵扰的,是以,老天师很清楚自己的上限在那里。 以己度人,他就感觉林露应该是和他差不多的,他们的实力应该处在同一水准,甚至就连力量的应用方式也相差无几。 那道深蓝洪流冲击过来,击碎雷法的瞬间,老天师明确感知到未知的能量从龙门跨越而来,远在龙门的黄金树远程为林露提供了力量支撑,这和他很是相似。 他也并非天生的长生种,能够活到几百年并且抵达如今的实力,也是依靠秘法与源石共生,如果有必要,他也能够借助源石的力量提升自己,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不过,切磋而已,不至于到拼命的程度,因此在雷法被击溃的时候他并没有继续加力。 林露,想必也有所克制,龙门那棵巨木所蕴含的力量强度,可远不止如此,如果全都借来,那道深蓝洪流的威力还要再翻上几番。 现在困扰他的唯一问题就是,黄金树到底来自哪里? 老天师自问也算博学,知晓这片大地上的诸多秘辛,本想着借助切磋的机会探探黄金树的底,然后一番交手,心中迷雾非但没有半点散去,反而更浓了几分。 未知,全是未知。 那蕴含着浓郁生机的黄金树之力与现有源石体系完全迥异,根本弄不清到底来自何处,余历史上的哪位神祇有关。 昨天那位人间显圣的神祇今日未曾出现,不过,那唤来大月降临的权柄,可能与叙拉古人所供奉的狼母有所关联? 唯一能稍微看懂一些的,只有那与雷法相似的赤雷,似乎与瓦伊凡的种族有所关联,涉及到久远之前的远古之力,当然也只是相似而已,具体如何,尚且无从判断。 至于后面出现的冰雷和‘死亡雷霆’,玩了一辈子雷的老天师看了都摇头,别说看懂了,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要是嬴下了彩头,那没什么说的,只要能学,就能慢慢去了解。 可是现在,他的雷法没能敌得过对方的法术,不管是什么原因,输了就是输了,学法一事自然也无从谈起。 但……果然还是很想学啊。 老天师面色平稳,心中则是不由自主的开始碎碎念。 到了他这个地步,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唯一能让他牵挂的便是炎国的存续与安危,那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 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论地位,他早在几百年前便已位极人臣,如今更是超然物外,连皇帝都要敬上三分。 论财富,人间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要来何用?只要表露意向,不知有多少人会挤破头抢着把最好的东西送过来,只求混个脸熟。 论子孙后代,那更没有说的,天师府雄踞炎国,几个徒弟也都学有所成,就连最小的小徒弟如今也在大理寺供职,位列少卿,有朝一日执掌大理寺也是十拿九稳。 世俗礼法,条条框框的繁多规矩对他而言更是无用,没有丝毫约束力……有些礼法规矩还没有他年纪大呢。 只有真正涉及到炎国根本的,才值得他去在意。 那道‘死亡雷霆’,便是这种东西,只要得了,便有很大可能再次将躁动的异种邪魔压制下去,为炎国再续三百年国运! 对此,老天师可是眼馋的紧,甚至他都想着,是不是再抛下脸面央求一个机会来。 之前林露答应的时候,并不怎么在意,显然他并不像炎国内部的某些人一样敝扫自珍,对于自家秘术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而且林露本身也有和他对等的实力与地位,年岁也相差仿佛,算是同辈人,低个头,不要脸也就不要脸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这么干? 端着茶杯,老天师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但是他还没付诸实践,林露就先开口了。 “天师,你对黄金树的雷法有兴趣?” 这老头垂涎弗尔桑克思的死亡雷击都摆在明面上了,不顾脸面也要说出来,林露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一门祷告而已,对于黄金树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别说他根本不觉得那玩意有黄金树之外的人能学得会,就算真是天纵奇才,学会了又能怎么样? 左右只是一门祷告,携带了些许死亡之力,距离命定之死和狩猎神祇的黑焰还差的远,而且能克制它的祷告也有很多。 能用死亡雷击从炎国那里换来好处对于黄金树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黄金树拿了好处,炎国还得欠下这个人情。 林露不打算和炎国对上,能够有机会与之交上关系再好不过。 有了这份人情在,黄金树在龙门、在炎国行事都会方便许多。 单这一项就不亏。 “……确实,老夫很有兴趣。” 老天师愣了一下,坦诚的点点头。 “老夫肩负镇守大炎北疆,拒域外邪魔余北地之外已有三百年,然时过境迁,数百年来,天机阁未有一刻停歇,无数能人异士赶赴战场,也只能堪堪维持平衡。” “但……邪魔很难杀死,寻常手段无法将之彻底灭杀,只要有一丝血肉留存,它们便会卷土重来,相比之下,人是会死的。” 说到这里,老天师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眼眸低垂。 “邪魔杀之不尽,每一次击退都要用我大炎子民的性命去填,一个足以对抗邪魔的高手成长起来要多少时间,多少机缘?即便如此,在那片战场上他们也只是……消耗品,随时都可能会死。” “我已经很老了,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多久呢?” “雷法,亦有极限所在,但是,黄金树的雷法让老夫看到了希望,那种蕴含死亡之力的雷霆,正是邪魔异种的克星。” “邪魔异种的生命力很强?强到能够滴血重生的地步?” 除了从狼母那里得来的只言片语之外,林露第一次明确知晓异种邪魔的消息,顿时来了兴致。 凯尔希和博士那边都三缄其口,似乎有什么原因不愿提及,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他也只能从炎国这边了解一些了。 他们和异种邪魔可能打了成百上千年,甚至更久,知道的说不定比凯尔希还多呢? “滴血重生?也差不多吧。” 老天师也没想隐瞒相关的情报,在他看来,以林露和黄金树的层次足够有资格知道这些东西了。 “有一点血肉留存,邪魔便会在不久之后再度归来,而且变得更强,它们的可怕之处不是个体实力多么强大,而是其恐怖的成长性。” “只要有人知晓它们的存在,便会壮大其力量,它们会吞噬恐惧成长,蛊惑我们的战士走向堕落,而且,源石的力量也会被其克制,想要杀死,只能用绝对的力量将其彻底泯灭,完全斩断生机,那太难了。” “也就是说,所谓异种邪魔,仍然是肉体凡胎,血肉之躯?” 林露面露思索,感觉这邪魔异种……对黄金树来说似乎也不是很难对付? 可能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言,依靠‘已知’就能变强,能够吞噬恐惧成长,具备蛊惑之力,还能够滴血重生的怪物的确很难应对。 但是在黄金树这边,能够克制它们的东西简直太多了。 最高端的命定之死就不说了,那玩意基本就是一击必杀,触之必死,连神祇都无法幸免。 下一级的,在解封命定之死之后,黑焰祷告也是带有死亡之力的,想要彻底泯灭一个生物的生机不要太简单,被黑焰烧死,哪怕异种邪魔能够滴血重生也没有什么用,因为黑焰灼烧的不单是它们的身体,而是连同灵魂一同燃尽,算是低配版的命定之死。 老天师所垂涎的死亡雷击也算一个。 不算那些特殊的武器,死亡一系的魔法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来自亡灵世界的灵火专门针对灵魂,肉体活性再强,只要抹掉灵魂也会变成无法动弹的肉块。 还有巨人们所掌握的恶神火焰,能够以生命力为燃料燃烧,邪魔的生命力再前,也不可能撑得住恶神火焰连续灼烧。 薪柴与蜡烛,总会有燃烧殆尽那一刻,当生命消逝,除了一捧灰烬,什么都不会剩下,这一点,萨卡兹佣兵们已经亲身验证过了。 除此之外,鲜血君王的血之祷告也有抽离生命力的效果。 以及……最不可控的猩红腐败。 那是连神祇都无法对抗腐蚀万物之力,染上猩红,连坚硬的岩石死物都会腐朽,一旦猩红之花于域外绽放,任凭异种如何强悍,也只剩下步入腐败的结局。 当然,那样的话对于这个世界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猩红腐败的恐怖直接导致了盖利德的毁灭,放到这里,被毁灭的就可能是整个泰拉大陆。 火焰与流水能够对抗腐败,但是在这个世界,流水剑没人学会,掌握火焰之力也就两个人,范围太大的话林露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拦得住,W更是连添头都算不上。 因此,林露从来就不打算在这个世界上使用超出自身掌控的腐败之力,也不打算将这份力量给予任何人。 “没错,邪魔虽强,却也属肉体凡胎,若非如此,大炎如何能与之相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黄金树和炎国有很多生意可以谈。” “哦?愿闻其详。” 老天师眉头一挑,放下茶杯,兴致更浓。 听这意思,黄金树莫非有办法对付那些异种邪魔? “天师所求雷法,无非就是想以此对付异种邪魔,然雷法难学,黄金树之雷更是如此,就算将其赠予大炎,恐怕也难有人能学得会。” 林露淡淡一笑,直视着老天师,自信十足。 “我的意思是,雷法可以换与大炎,天师可学,那些学不会雷法的,黄金树也有办法能让他们掌握能够直接泯灭生机的力量。” “这……能否一观?” 雷法难学,老天师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雷法,这次交换回去,也是打着持久战的主意,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百年,总归是有人能够学得会的,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有那份雷法在,便有希望,比一味走下坡路要强的多。 可……泯灭生机的法术? 那种东西确实存在,莱塔尼亚的那位巫王就极为擅长此道,但是那种法术的缺陷也很明显,直接就会扭曲人的心智,用来对付本就掌握着蛊惑能力的邪魔根本不现实。 没有副作用的类似法术,以他的见识也从未听说过。 “当然,验货嘛,有什么不行?” 呼~ 谈笑间,林露抬起手指,一团黑白相间的火焰自食指尖上钻出,迎风见长,燃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进而漂浮起来,悬在掌心之中。 “天师看我这火,如何?” “这,这是什么火?!” 目睹火焰燃烧的瞬间,哪怕是几百年的城府,老天师一时间也没能保持镇定,低垂的双目豁然睁大,面露惊色。 他从那团火上,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 到了他这个层次,能够让他感觉到死亡威胁的掐指可数,这一团小小的火焰,竟有如此威能? 明明是掌握着生机之力的黄金树,为何会对死之一道有如此深刻的研究? 但是很快老天师便想通了。 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与生命相对的,可不就是死亡? 能予生,自然也可致死! 恐怕,生命与死亡这两种互相对立又密不可分的力量才是黄金树的真正权柄! 那么,能够直接触及死亡的火焰,能不能杀死异种? 答案是肯定的,就算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异种,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抗衡死亡的力量! 难道说,黄金树有办法让大炎的将士也掌握这种火焰? 想到这种堪称不可思议的可能性,老天师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此为黑焰。” 林露一手托着火焰,黑与白在掌心缠绕交织,明明是火,却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它还有一个名字,其名为——” “狩猎神祇之焰。” 第五十二章 黄金之意,宾主尽欢 狩猎神祇之焰? 何等狂妄! 泱泱大炎,绵延数千载,也只有那一次旷古烁今的诛神之战。 以举国之力,人与神战! 如此数十年,白骨盈野,血流漂杵,方才敢称猎神! 这一朵小小黑焰如何敢以狩猎神祇为名? “呵,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骤然听闻,不信也是很正常的事,林露不以为意,火焰轻轻抛弃随着手指划过分散拉伸,悬空拉起一条长长火线,白焰渐弱,黑焰暴涨。 刹那间,老天师如坐针毡,面庞抽动,搭在桌子上的手掌骤然收紧,弥漫在心头的危机感一涨再涨! 这火,变得更强了! 如此威能,已经足够将异种的残躯彻底焚毁,不留下任何复生的可能性! 那么,叫什么名字还重要吗? 只要能把这火焰修习之法学到手,别说狩猎神祇了,就算这玩意叫天上天上永恒至尊万古第一火都行。 无论叫什么,老天师都拍手叫好! 可这世间世事纷杂,一饮一啄必有因果,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死亡之火,闻所未闻! 要想拿到它,炎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先生打算把这狩猎神祇之焰卖与炎国?” 每逢大事,必有静气! 几百年的见识城府让老天师很快稳住心神,单手抚须,沉声询问。 “不是卖,是交由你们使用。” 林露摇头轻笑,黑白之焰悄然散去。 “非我黄金之民,是没办法掌握狩猎神祇之焰的,不过我有办法将其制成器物,让炎国将士也能使用。” 这话自然是假的,虽然交界地的人与泰拉人有所不同,但黑焰这种力量,若是有人教导,还是有可能学得会的,陈和W就已经用亲身经历证明了泰拉人能够学会交界地的祷告。 但是林露可没打算直接把黑焰的修习方法传出去,至少现在还不行。 现在的黄金树还不够强,种种手段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比较好。 所以他打算把黑焰寄宿在物品之中,类似狩猎神祇大剑那种,只需掌握方法就能使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由黄金树重新补充,既能让炎国用的上,又不会脱离掌控。 反正炎国又不是杀不死异种,只是苦恼没有太好的办法限制异种的复活特性而已,这样弄出来的黑焰威力有限,用来处理残骸还是够用的。 “何为黄金之民?” 老天师目光闪动,感觉抓到了探寻黄金树秘密的机会,连忙追问。 “黄金之民,便是接受了黄金树赐福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够学习我黄金树的诸多秘法,狩猎神祇之焰也在此列。” “接受赐福,就代表加入黄金树,能够给予的,也能收回,并且赐福也会有禁制,这一点天师应该是清楚的。” “更具体一些呢?成为黄金之民能够获得什么好处?” 若只是些许禁制,那根本无关痛痒。 受制于黄金树又怎么样? 专门培养一批人出来即可,身处玉门关,强者如云,足可以把他们看的死死地。 炎国并不需要多高的高手,能够做到彻底杀死被重创的异种就可以。 如果好处足够多的话,那么与黄金树合作弄出一批黄金之民来应对北疆战事更符合炎国利益。 毕竟器物终究是借助外物,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且北疆距离龙门路途遥远,变数太多,那处战场可是容不得半分错漏的。 而且,禁制这东西……炎国历史源远流长,天师府海纳百川,秘法无数,未必就没有办法应对。 “好处?那可多了去了。” 黄金树叶旋转飘落,落到桌面之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指着那片树叶,林露笑道:“从这片树叶里,天师感觉到了什么?” “除了那种未知的力量,就是生命力了,很强的生命力……难道说?” 想到某个可能性,老天师眉头皱起,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生命力的话,最多就是治疗或者血肉再生? 炎国的秘药秘法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不然每一个伤员都要恢复数月之久,人该怎么和异种邪魔战斗? 或许,黄金树这边的治疗手段更廉价,更好用一些? “就是生命力。” 林露没有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黄金之民亦有高下之分,最低等的黄金树赐福只能让使用者的身体强度得到提升,没有太大变化,如果是真正完整的黄金树赐福,那么……邪魔异种最令人困扰的能力是什么?” 邪魔异种令人困扰的能力?那可太多了。 蛊惑人心,匪夷所思的变强,污染地域……等等等等。 不过要说影响最大的,还是它们的复活能力。 若不是那些鬼东西的复活防不胜防,只需要用绝对暴力的手段碾压过去即可,很多迫于那种能力而无法使用的造物或者法术都能派上用场。 莫非…… “没错,既然司掌生命权柄,又怎么可能只局限于血肉重生的表象?完整的黄金树赐福也能让人获得复活的能力。” “只要灵魂未曾泯灭,那么死去之人就可以魂归黄金树,借助黄金树的力量复活,以全盛状态再次归来。” 复活! 这两个字说出口,老天师瞳孔巨震,面露惊色,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法? 灵魂不灭,便可重生,以全盛状态重新归来,这简直比邪魔异种还要可怕! 若是将这样的力量应用于北疆战场,那玉门关就是一座永不陷落的要塞! 大家都能复活,炎国将士何惧异种邪魔? “当然,这种复活也不是没用限制的,灵魂与肉体不同,每一次复活都会损耗部分灵魂,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若是用的多了,那人也就废了,即便复活也不过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而已。” “该是如此,该是如此,哪有没有代价的事情?” 听到林露这种说法,老天师反倒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才对。 要是真的没有任何限制,无限复活,那他就要重新考虑黄金树的问题了。 即使是这样,黄金树对于炎国来说也很重要! 如果是乌萨斯的话,那些野蛮人大概率会选择将黄金树掌控在自己手里,做不到就摧毁。 但是炎国不同。 泱泱大炎,海纳百川! 浩瀚国土绵延千年,能人异士何其之多? 黄金树虽强,炎国也容得下! 相对于因为一个不确定甚至现在连一丝苗头都没有的可能性与黄金树敌对,建立深入合作,以期未来有一天能够让黄金树彻底融入大炎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符合炎国当前利益的选择。 万千思绪浮上心头,老天师沉吟片刻,很快有了决定。 “林先生,实不相瞒,这狩猎神祇之焰,我炎国想要,这黄金之民……不知可否商议?” “哦?天师有意让炎国人入我黄金树?” “确有此意。” “天师就不怕那赐福有毒?边关重地,不可轻信于人吧?” 林露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反问回去。 炎国愿意的话,他自然也想把黄金树种到玉门关去,一片持续了成百上千年的战场,对于黄金树而言简直是一个无限量供应的大餐厅,哪有不吃的道理? 不过吃归吃,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免得让炎国忌惮。 “林先生胸怀坦荡,好坏优劣全都与老夫言明,既如此,为何不能信?” 老天师抚须微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不妨直说,成为黄金之民有什么条件?老夫知晓黄金树赐福非是寻常之物,必不能轻易给予,因此,老夫只想为边关将士讨上十个名额即可,先生有要求,大可以说出来,老夫在朝堂上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还有这等好事? 老天师这话落在林露耳中,就像是在说:‘我是大肥羊,快来宰我!’,就差没把肥羊俩字写在脸上了。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完整的黄金树赐福的确珍贵,如今的黄金树,有资格持有完整赐福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死而复生的难度有多大,实力越强的人,复活所需要的消耗也就越大,若是太过频繁,对于黄金树而言也是很大的负担,这一点想必不用我说天师也能推测一二。” “但是,异种邪魔乃是人类之敌,炎国拒敌于外,令人敬佩,黄金树也不会敝扫自珍。” “这样,十个有些多了,五人如何?至于需要……也没有什么需要的,送来些源石弥补消耗即可。” 我不说多少,看着给,给了这么大的好处,想必你也不好意思给的太少吧? 林露伸出五指,淡笑着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物以稀为贵,合作刚刚开始,不可能给的太多、太慷慨,只要炎国尝到甜头,日后自然会再找上门来,主动加码寻求更多。 卖方市场,这独一份的买卖,他根本不担心卖不上价,越往后才越值钱。 等到黄金树借助炎国的支持彻底成长起来,他们就算想后悔也晚了。 “五个……也好。” 老天师稍加思索,点头同意下来。 北疆战事激烈,五个名额自然是远远不够的,可双方初次合作,也不好要求太多。 信任这东西,是要慢慢建立的。 等到日后熟络了,必然还能拿到更多,现在先拿五个试试水,看看具体效果如何,也不是坏事。 “关于狩猎神祇之焰,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制作出相应的器物,材料方面……” 谈妥了名额的问题,林露话锋一转,转到另一个问题上,有点为难的样子。 老天师会意,当即大手一挥:“制作器物所需的一应材料用度,都交给魏小子操办,不必先生费心,待老夫回去朝堂,先生需要的源石也会都运到龙门来。” “不过,老夫不便在此过多停留,不如就让老夫那小徒弟跟在先生身边,做个联络人,如何?” 送东西送钱还送人? 敞亮啊! 林露差点没忍住给老天师比个大拇指,瞧瞧这事办的,简直太敞亮了! 让自家徒弟跟在他身边充当眼线,对别人来说可能有点困扰,可是对他而言……嘿嘿,人留在这里,往后到底听谁的就不一定了。 天师嫡传,这价值可是非同一般。 “我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天师的弟子,好像是在炎国大理寺当差吧?” “区区大理寺少卿,不当也罢。” 老天师挥手之间便定下了自家小徒弟的未来。 在他看来,大理寺那种地方哪有跟在林露这里好? 混迹朝堂,再怎么升官也就是那样,而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可不是好相与的。 黄金树这里就不一样了,没有朝堂的条条框框束缚,来去自由。 并且,林露还是一位不逊色于他的大高手,黄金树里也有诸多强者,甚至有真神存在,还有对雷法修行大有裨益的露滴,这不比那在朝堂上受那些鸟人的气强的多? 他身处北疆雄关,能腾出手来教导弟子的时间不多,日后混的熟了,从黄金树这里学到个一招半式也是极好的。 黄金树的法门,可是连他这个老头子都眼馋的紧! 这样的大好机会,岂有放过的道理? “大气!” 林露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给这老头点赞了。 他对这次交流可谓是满意至极。 黄金树这边就拿出去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换回来的可是真金白银,不但没有合炎国发生冲突,反而还搭上关系成了合作伙伴,日后大有可为,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 “那,合作愉快?” “哈哈,合作愉快!” 以金液为酒,林露与老天师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相视一笑,心里俱是非常满意,可谓宾主尽欢,老天师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显然非常开心。 林露高兴在这次合作的丰厚利益,他在意的炎国安危,困扰大炎数百年的难题在这小小龙门看到了一线曙光,大炎国祚,还能继续延续,稳如泰山! 这让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天师怎么能不高兴? 若非诸事缠身,他甚至想叫上几个老朋友,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 第五十三章 麒麟少女的悲惨想象 一场有可能影响龙门未来,甚至令龙门易主的风波没有引起一丝波澜便消弭与无形。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那边是龙门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高悬于天际的雷霆之海,除此之外再没有异常,两种攻击对撞引发的震动也并未波及到龙门的城区之内。 毕竟龙门也不是建立在大地上的城市,还不至于会被些许地震影响到,要是那样,真到了要把城区开起来的时候还不马上就散了架? 除了那一瞬间闪过的异常天象之外,绝大多数龙门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刚刚与一场浩大风波擦肩而过。 对于真正的高层人物而言,风起风落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因为他们自己就能说的算,不必考虑任何人。 毫无疑问,在炎国,老天师就是这样的人物,他说的话,定下的事,某种意义上比皇帝还要管用的多,朝堂上的政客们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连皇帝都敢反驳,但他们绝不敢违逆老天师的意志。 这就是绝对力量带来的地位,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没人能够忽视。 招惹皇帝,皇帝要考虑种种影响,最后大多还是归于政治上的争斗,可老天师不一样,惹毛了那位,那可真的会为自己、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林露也是这样,虽然他没有国家作为支撑,但拥有数个顶端战力的黄金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足可以站到与炎国同等的位置上,这一点无可争议。 所以,他们之间的一次谈话,就可以决定龙门的未来,其中甚至没有魏彦吾插手的余地。 不过对魏彦吾来说,这个结果是相当不错的,比预期中要好的太多。 自此之后,龙门将会成为黄金树与炎国合作的枢纽,地位超然,再没有人敢随意插手,即便是皇帝也要收敛手脚。 只要黄金树和炎国的合作稳固,那么龙门便安如泰山。 魏彦吾对此十分满意,心情大好。 但是在参与到合作进程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处理——位于乌萨斯边境、与龙门遥遥相望的城市,切尔诺伯格以官方名义发来谴责,谴责龙门动用大规模战争武器攻击切尔诺伯格,造成严重损伤。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别说龙门根本没有那种武器,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对着乌萨斯的城市开炮,那基本等同于宣战。 但切尔诺伯格确实遭受到了来自龙门方向的攻击,这件事魏彦吾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过来到底是谁干的。 还能有谁? 肯定是那两位大佬的‘切磋’一不小心把切尔诺伯格给切到了,现在那块地方还明晃晃摆在那呢,大地焦黑,像是被天灾袭击了一样。 这个结果,魏彦吾可谓是有苦难言,偏偏他又没办法找别人负责。 找谁? 找林露?林露肯定是不会承认,也不会搭理他。 找老天师?他没那个胆子。 所以,这个苦果只能由龙门自己吞下。 魏彦吾的苦恼,林露全都看在眼里,乐见其成。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条老龙吃瘪他就很开心,神清气爽的出了总督府的大宅,顺便顺走了老魏的特供茶叶。 虽然他不怎么爱喝,但是夕和梅琳娜还是挺喜欢这东西的。 “那个,你叫啥来着?” 拎着茶叶走在大街上,林露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小跟班,随口问了一句。 “……” 看起来有气无力的麒麟少女闻言抬起头,嘴唇颤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叫麟青砚,代号惊蛰,您叫我惊蛰也可以。” 对于麟青砚来说,这几天的遭遇堪称魔幻,谁能想到自家好师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她给卖了呢? 老实说,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是很懵逼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就这么飞了,还被派遣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身边当跟班。 说的好听点是眼线,上达天听,负责监察黄金树,难听点就是被派过去表达合作诚意的质子、跟班! 可是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能监察什么? 眼前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可是能和她师父掰手腕的大佬! 镇国天师,那是什么等级? 与神祇无异! 她可是听说了,这位和师父在龙门城外一场大战,天地变色,从龙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交手的余波甚至蔓延到乌萨斯境内,打穿了切尔诺伯格的城墙! 面对这个级别的大佬,别说监视了,就连站着都是莫大压力。 谁知道这位是什么性格? 强者多半都有些怪癖,万一哪里出了疏漏,谁能顶得住? 更别说这个名为黄金树的势力,里面还有不下于眼前这位的神祇! 唤来大月,斗转星移,一年之间颠倒昼夜,就算传说中的岁复活过来也不过如此吧? 就她这点实力,何德何能能够接近这种顶级大佬的圈子? 所以麟青砚现在是战战兢兢,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招来麻烦。 至于日后…… 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古往今来,被派出去的质子都是什么下场?书里可都写的明明白白,好吃好喝是不用想了,说不定还得遭受各种压迫和白眼,能留一条命在就算不错。 总之,过一天算一天吧…… 为今之计,也只能按照师父的嘱托,把这位大佬伺候好了,有可能的话加深一下黄金树与大炎的关系,两者关系不错的话,说不定她还能有些好日子过。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望着少女谨小慎微的神态,整个人都紧绷着,活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高压锅,林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两个的,他这副形象难道就那么吓人不成? 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明明他自我感觉还挺随和的。 “大人说笑了。” 麟青砚低着脑袋,紧抿嘴唇,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看起来就很紧张。 “放松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对于这种情况,林露也无能为力,只能无奈的摆摆手,由得她去。 “我和你师父……应该也算些交情了,你不用多想,就好好的在黄金树待着,往后自然有你的好处,老魏给你的黄金树滴露,在我这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 麒麟少女应了一声,并没有当真,她甚至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日后的悲惨生活了。 就算看在老天师和大炎的面子上不会做的太过分,但也不能指望有多好。 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外人,身上还带着‘炎国奸细’的标签,怎么可能拿到那种珍贵的资源? 说不定回了黄金树以后就是被关在小院子里,每天给一点勉强管饱的饭菜。 嗯……电影和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说真的啊,算了。” 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林露是真的没办法了,这个时候估计说什么这丫头也不会信,只能等着日后她自己慢慢接触,慢慢改变。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拐进黄金树所在的院落里,林露无语摇头,一只手掌搭在麒麟少女的肩膀上,吓得她身子一颤,打了个哆嗦。 “……最近这里还在动工,环境有点乱,所以除了我之外没人住在这里,接下来我会带你到黄金树的真正驻地去。” “是,大人!” 麟青砚身子紧绷,只觉得眼前流光一闪,大片绚丽金光遮蔽了所有的视线,待到金光散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绿草青青,花团锦簇,一片生机之景。 淡淡的金辉覆盖大地,铺在身上如同太阳一般温暖,仿佛连呼吸都轻松了几分。 少女愕然抬头,一棵巨木赫然在目。 大,实在太大了。 与它想必,龙门的那一棵黄金树大概只能算是小树苗。 若是把这棵树放到城市里面,一个城市区块都放不下。 那斑驳的树皮带着苍茫古老的气息,仿佛从远古蛮荒中走来,每一条纹理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 树干向上延伸,直入云霄,几百米,还是上千米? 麟青砚的脑袋上仰,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准确计算这颗大树的具体高度。 从这个角度往上看,郁郁葱葱树冠向着四周延伸,云雾飘渺,若隐若现,根本看不到真正的天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树?! 这不科学!也不玄学! 黄金树的真正驻地……难道这一棵,就是真正的黄金树?龙门那棵真的只是它分裂出的小苗? 这是何等的雄伟壮观! 目视黄金树,感受着流转其上的磅礴力量,麟青砚甚至感觉自己在亲眼目睹一尊无与伦比的神祇,不知不觉张大了嘴,目光呆滞。 林露也不管她,就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 对于没有见过黄金树的人而言,现在黄金树的确非常震撼,一时间难以接受是很正常的事。 “嘶……” 过了许久,麒麟少女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吸了一下口水,而后就感觉前所未有浓郁能量通过呼吸涌进体内,神清气爽,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这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站在传说中的仙境。 这里的能量纯度之高,难以想象,一呼一吸之间便有浓郁的生机在体内循环,滋养体质,壮大精神。 在这个地方,连呼吸都在变强! 她毫不怀疑,就算是把一个老到行动不便的老人带到这里来,都会在黄金树的洗礼下重获新生。 什么朝堂?不熟! 这一刻,对于师父擅自做主把她派到这里来的怨气全都不翼而飞,少女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感受着体内一点点壮大的力量,把所有的不满都抛到了脑后。 要是其他人知道能够在这种人间仙境生活,怕不是削尖了脑袋挤破头也要钻进来,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只要能在这里住下,让她干什么都行! 别说是当跟班了,就算是端茶倒水当个侍女都可以! 呼吸都能变强的地方,真正修行起来该有多么恐怖的效果? 这是多高的地位、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好机会啊! 在大理寺当差获得那点资源,能有这里香? “如你所见,这就是黄金树了,不过目前还是刚刚脱离树苗的状态,未来估计有很长时间你都得住在这里了,这边没有龙门那么繁华的街区,生活物资方面可能要稍差一些。” 林露抱着双臂,笑盈盈的看着一脸呆滞的少女。 刚才还很紧张的麟青砚忙不迭的点头,脸色都红润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都可以的!” 什么生活物资不足?能在这里住下,露天席地打地铺都行!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惊喜之后,麒麟少女突然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参天巨木,颤声问道:“它还没有长成?” “当然没有,目前只能算是脱离幼年期了,距离完全长成还远着呢。” “……” 听了这话,麟青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够比肩山岳的巨木,居然还是刚刚脱离幼年期?那等它完全长成该是什么概念?比一个国家还要大? 以她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黄金树,居然有这么强的吗? 怪不得连她的师父都对黄金树很是推崇,特意把她送过来。 这哪里是老师坑徒弟,明明是大机缘啊! 想到师父叮嘱她的,一定要和黄金树搞好关系,找机会学个一招半式……麟青砚心中顿时火热起来。 她的身份……真的会有机会吗? “有的。” 像是开了读心术一样,林露直接点头,回答了她没说出来的问题。 没办法,这姑娘现在的状态……心思简直太好猜了,就差没把想法写在脸上,想看不出来都难。 “我黄金树一视同仁,只要贡献足够,那么无论是加入我们成为黄金之民,还是学习黄金树的法术都可以。” “这……你们难道不怕泄露——” 麟青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连忙闭嘴。 “不怕。” 林露对此不以为意,笑着摆手,依托着背后的参天巨木,自信十足。 他确实不怕泄露什么,今时不同往日,黄金树也不是过去的黄金树,所有东西全都牢牢把控在他的手里,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为什么,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自己找个房间住下来吧。” 第五十四章 凯尔希是万能的 “与炎国合作,还是与异种邪魔有关的合作?你认真的?” 大赐福中,接到通知之后匆匆赶来的凯尔希听完事情经过之后,眉毛几乎皱成一个疙瘩。 这件事,根本不在黄金树的未来规划之中,令她措手不及。 既然已经决定把希望放在黄金树上,自然就要真正做些实事,所以这几天凯尔希已经在逐步接受黄金树与龙门和卡兹戴尔合作的一应事物,包括叙拉古分部的建立以及龙门小黄金树的扩充。 炎国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因为林露根本没透露消息。 直到现在事情结束,她才知道炎国派来的人是谁,双方做了什么、谈了什么。 不声不响的,突然就和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达成了合作,委实太过突兀了些。 在凯尔希眼中,现在的黄金树还不足以与那个古老强悍的国家建立对等的合作关系,可偏偏现实已经发生,导致她不得不去思索背后可能存在的一系列可能性。 合作,从来只会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基础上。 黄金树所拥有的一切,对于某些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足以让他们为之疯狂,天师或许可信,可其他人呢? 一旦利益足够庞大,贪婪与愚昧将会遮蔽理智,滋生罪恶,导致未来走向不可控的局面。 “为什么不呢。” 一手撑着下巴,林露打了个哈欠,心思已经转到接下来的乌萨斯旅行上面了。 不得不说,凯尔希这家伙确实是个合格的工具人,她不是一个好的决策者,但作为执行者来说无可挑剔。 不管是叙拉古、卡兹戴尔还是龙门的事务,都可以放心交给她去解决,保管可以安排的妥妥贴贴,这样的人才,正是黄金树所需要的。 “放心,黄金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自保的实力还是有的,所以你只要负责好合作的具体规划和运作就可以,算算时间,年也差不多该从巴别塔回来了,到时候有关黑焰器物的制作可以交由她负责。” 论及器物的制造,整个黄金树没有人比司掌铸造权柄的年更擅长此道,接受黄金树赐福之后,年也可以很快理解黑焰祷告的本质,就算不能将其熟练运用与战斗之中,制造一些能够御使黑焰之力的器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并不是很难的工艺和技术,核心部分就是能够理解并运用黑焰祷告,大赐福中也收录有制造护符的相关技艺,不见得多么高深,但对于年来说完全够用。 像是火焰壶、魔力壶、雷电壶、腐败壶之类的道具都是类似的东西,连普通工匠都能制作的玩意,年这个铸造之神没理由做不到。 “可是……” 凯尔希仍然有些迟疑,她无法判断这份合作对于黄金树的未来到底是好是坏,并且对炎国抱有十足的警惕。 她很清楚那个古老庞大的国家拥有多么深厚的底蕴,现在的黄金树,就算加上卡兹戴尔都未必能够坐到与炎国平等的位置上。 更别说,卡兹戴尔也是靠不住的。 “不用担心那些,你只要去做就好了。” 林露随意的摆摆手,又抛出了一个让凯尔希瞪大眼睛的消息。 “龙门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叙拉古暂时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尚且在建设之中,所以接下来,我会带着特蕾西娅、菈妮和梅琳娜一起去乌萨斯旅游,找个人,顺便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 “刚刚和炎国建立合作,你就要出门旅游?!” 凯尔希头顶的一对猫耳竖立起来,眼睛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与炎国的合作,并且还涉及到北疆邪魔这种极度敏感的东西,这是多重要的事? 现在合作刚刚达成,具体事务还没有敲定下来,结果自家首领要就要带着两个强大战力一起出门旅游? 你还敢更不靠谱一点吗? 而且去的地方还是乌萨斯,那个穷兵黩武的野蛮帝国,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这不是有你和博士在吗?再说了,年和夕还在这里呢,出不了大事,就算真的有意外,我们也能通过黄金树赐福直接传送回来。” 进入生命熔炉阶段之后,黄金树的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虽然还不能和在交界地一样实现随时随地的赐福传送,不过借助特别制造出的‘拟态赐福’,已经可以在任意地点构建出临时节点,用来返回大黄金树。 若非如此,林露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随便带人出去旅游,他又不是缺心眼。 “要是年知道她人还没回来就又被安排上工作,恐怕咬死你的心都有了。” 抱着一个硕大木箱的梅琳娜从旁边路过,探出半个头来调笑。 “活该,整天吵吵闹闹的,有正事干也好让她安静下来。” 林露翻了个白眼,更加坚定了剥夺年摸鱼权利的决心。 那家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黄金树的建设添砖加瓦,发光发热。 反正神祇不死不灭,甚至可以不吃不喝一直工作,这么好的劳动力不利用起来那还是人吗? 而且给她找点事做也好是,省的她闲的无聊整天去撩拨自己的妹妹,两个人从白吵到黑,就没有一天安静下来的时候。 “我已经计划好了,咱们就从龙门出发,先去切尔诺伯格,然后从那里……你抱得什么玩意?” 林露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旅游计划,突然闻到一股怪味,仔细嗅了嗅,来源正是梅琳娜怀里抱着的大木箱。 “这个?” 梅琳娜把箱子放到圆桌上,拍拍手掌,打开箱子盖,露出里面装着的一个个小布袋。 “你忘了?这都是你从交界地收起起来的植物还有种子,罗亚果实,赫帕草,火焰花,雷电花什么的。” “之前不知道这些东西种下去能不能活,现在黄金树成长到新阶段,我觉得是时候把它们拿出来种下去试试了。” “原来是那个,我说怎么一股怪味。” 她这么一说,林露顿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在离开的交界地的时候,他差不多是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装进大赐福里面了,其中就包括这些交界地特有的植物种子。 本来想着到了新世界之后再种下去,算是回顾一下故土风景,不过来了这里之后迟迟没有打开大赐福,导致都忘了这回事,没想到梅琳娜还记着。 “先放着吧,有黄金树在,什么时候种都一样,等咱们从乌萨斯回来之后也不迟。” “等等,你去乌萨斯,到底是去旅游,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从‘首领带着老婆提桶跑路’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凯尔希敏锐的注意到林露话里的‘找人’两个字,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这人办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是随心所欲,天马行空,但是细究起来,似乎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有着更深的内在寒意。 无论表象如何,他确实将卡兹戴尔的魔王收入麾下,并且与卡兹戴尔、炎国都建立了合作,还统治了叙拉古的一座城市。 单单这份事迹,就足以让凯尔希仔细推敲林露不靠谱行为背后蕴含的深层逻辑。 她坚定的认为,林露这么做,必然有他的深意!不可能真的是去旅游那么简单!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就在她眼前,林露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做工精致的邀请函来,烫金的封面上明晃晃写着‘冰雪音乐节’的字样。 “这可是我的挚友大帝特意送给我的乌萨斯冰雪音乐节邀请函,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去看看。” 林露说的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已经为黄金树做了这么多,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带着老婆漫步在冰雪之中,倾听歌剧,想想就是一件美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队伍里插进来一个电灯泡。 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把陈打发出去自己逛,他还是能享受美好的私人世界。 “乌萨斯……冰雪音乐节?” 凯尔希目光呆滞,完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掏了一张邀请函出来,合着你还真的是打算去旅游的啊! 猫耳抖动,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按住了肩膀。 林露目光炯炯的看过来,震声道:“凯尔希,你可是黄金树的栋梁之才,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我相信你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不是,我……” “你可是我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不要让我失望!” “我……” 啪! 突如其来的大力直接把凯尔希拍在椅子上,再抬头,只有装着种子的大木箱还摆在桌子上,林露和梅琳娜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都什么事啊。” 凯尔希对于林露的不靠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但是她又没有办法。 合作肯定是要合作的,面对炎国这种庞然大物,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这件事必须搞好才行。 心里盘算的到底该怎么干,凯尔希念头一转,忽然想到林露刚才好像提到了博士? 她在这里忙里忙外累得要死,那家伙似乎一直在带孩子? 这怎么可以? 必须要把她抓来工作!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不能休息! ------------------------------------- “这么干不好吧?” 被林露拉着手传送回龙门,梅琳娜感觉有些良心不安,好像他们在压榨底层员工一样。 “没什么不好的,凯尔希都能搞得定。” 对此,林露完全没有担心。 反正条件他都已经和老天师谈拢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具体事项的安排,那种事和魏彦吾去对接就可以,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巴别塔早就被她玩崩了。 等等……好像巴别塔确实也……? 算了,反正最不济也还有博士兜底。 凯尔希或许会出错,但博士是不会出错的,有她在,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想到这里,林露稍微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凯尔希博士刚刚加入黄金树,得给她们身上多压点担子,才能让她们更快融入进来,这是好事,我们安安心心出门旅游就好了。” 压迫?那怎么能叫压迫呢? 这是信任啊!要不是信任,怎么能把这种重要的合作交给她们负责? 相信凯尔希和博士完全会理解他的一片苦心的。 林露大手一挥,定下了这件事,然后想起来,他好像没在大赐福看见菈妮?龙门也没有。 “菈妮啊。” 梅琳娜伸手接住一片黄金树的落叶,想了想,也有些不太能确定。 “菈妮说她好像发现了源石的某种特性,我也不太清楚她去干什么了,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源石的特性?源石能有什么特性?” 对于这种学术上的问题,林露向来不感兴趣,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脑子,所以也没细想。 反正,只要菈妮发现了,研究明白了,那不就等于他研究明白了? “用黄金树联系一下她吧,我们在这里集合,然后准备一些东西,这个世界的节日,还没看过呢。” “我觉得冰雪音乐节这种东西完全不能叫节日吧?” 实话实说,大概是由于本身经历和力量特性的原因,梅琳娜对于乌萨斯那种冰天雪地的冻土不太感兴趣。 她随口吐槽,落叶在掌心盘旋,迸发出柔和的光辉,消失在虚空之中。 落叶,自然会把消息带到菈妮手里。 “谁知道呢,兴许是乌萨斯的传统节日也说不定。” 对于冰雪节到底有什么,林露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他在意的重点是带着老婆们一起出门旅游这件事本身,顺便完成一下对于自家徒弟的承诺。 当然,如果自己的傻徒弟没有一起跟着捣乱就更好了。 “对了,再给特蕾西娅传个讯息,让她也来龙门集合,也不知道叙拉古的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五十五章 乌萨斯的寒冷 乌萨斯,以乌萨斯为主体民族的庞大帝国,地处泰拉极北,幅员辽阔,坐拥广袤国土以及大量矿产,但受限于极北之地的严酷环境,多数国土都处于未开发的状态。 在北地凌冽寒风的吹拂之下,荒原上的气候极为恶劣,即便是早已在漫长时光中习惯了寒冷的乌萨斯人也无法深入那些极端恶劣的苦寒之地。 因此,在上一任皇帝的领导下,乌萨斯开始将一切资源倾注到军工体系之中,大力发展工业,武装军队,对周边国家发起战争,通过掠夺资源供养自身,国力极速发展。 穷兵黩武,就是对乌萨斯的最真实写照。 乌萨斯全民尚武,拥有各国之中规模最为庞大的军队。 但是,在对东国的战争失利之后,规模扩张到极限的军队与新老贵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爆发,常年征战带来的战争红利被消耗殆尽。 新皇继位之后,强盛一时的乌萨斯帝国内部已经纷争不断,来自皇帝的命令不再至高无上,新老贵族与军队各怀心事,想尽一切办法争夺利益,各地叛乱频发,整个国家都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来自国家上层的争斗直接蔓延的民间社会,导致底层民众不但要忍受军方的压迫,还要受到上层贵族的层层剥削,人人自危。 紧张的气氛在城市之中蔓延,街上行人大多行色匆匆,每个人都仿佛成了绝对独立的个体,不与其他人多做交流。 与一片繁华的龙门相比,同样位于乌萨斯边境的切尔诺伯格就像是一座规模庞大的监狱,充斥着压抑的氛围。 以及,对感染者的恐惧与压迫。 林露清晰的看到全副武装的军警公然在街道上对疑似感染者的民众实行抓捕,手段极其粗暴,似乎对他们来说,带回去的活人还是尸体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行动本身。 “转移矛盾啊……这样的手段并不算高明,但的确有效。” 换上一身白色棉衣的特蕾西娅紧握着手中的咖啡杯,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脖子上绕着一条淡蓝色违禁,头部明显的萨卡兹特征已经借由‘拟态面纱’的效果被完全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粉色的菲林兽耳,看起来与凯尔希有几分相向。 各国的城市都不怎么欢迎萨卡兹人,这一点在乌萨斯表现的尤为严重。 在乌萨斯民众的认知中,萨卡兹就等同于感染者,一经发现便会遭到武力驱逐,甚至当场格杀。 所以要想不惹麻烦,萨卡兹的特征必须被遮蔽下去,好在从葛瑞克手里得来的宝物——拟态面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把贵族、军队与平民的矛盾转移到感染者身上,呵,饮鸩止渴罢了。” 如果有可能,特蕾西娅很想出手救下那名感染者,可是她不能,身处乌萨斯的城市,任何过激行为都有可能引来军警的暴力追捕,魔王之力也并非万能,在诸多电子设备的监控下,即便是她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改变结果。 所以她只能坐在这里看着,白皙的手掌上青筋暴起。 “转移矛盾的手段的确好用,将感染者作为民众的发泄途径,释放压力,并且还可以用来排除异己。” 林露面露冷笑,看着窗外逐渐平静下来的街道,对于乌萨斯高层印象已经跌落到最低谷。 他想的比特蕾西娅还要深入一些。 被抓的那些人,真的都是感染者吗? 恐怕未必,当对感染者的极端仇视深入人心,一个感染者的名头就足以将任何人打入深渊,大势的车轮已然转动起来,没有人全身而退。 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官员,也无法逃离他们亲手推动的漩涡,席卷整个国家的风暴,足以碾碎任何人。 只要将敌人打上感染者的标签,那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感染者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极致的压迫必然会迎来最猛烈的反弹,这场笼罩乌萨斯的风暴,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会将这个曾经强盛的帝国拖入无底深渊。 来自被压迫者的反抗会将一切碾碎,就像千年之前,乌萨斯人推翻统治他们的骏鹰帝国一样。 “那个人,不是感染者。” 菈妮抱着手臂,微微摇头,证实了林露的猜想。 以她在法术方面的造诣,可以轻而易举的感知出一个人是否是感染者——相对于普通人,感染者身体内部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源石能量节点,就算是症状最轻微的感染者,其血液内部也是异于常人的。 这份差异在其他人眼中或许要借助专业的检测仪器才能完全确定,但是在她眼里,纤毫毕现。 “还是龙门更好一些。” 梅琳娜放下手里的杯子,眉头微皱,她还是不太能接受咖啡这种饮品,因此只喝了一口便放了回去。 “龙门比这里更有活力,在这里,我感受到的只有压抑与恐惧,每个人都活在猜疑与惶恐之中,这很不好,不该是这种规模的城市应有的氛围。” “呵,只要打上一个感染者的标签,就会遭到暴力对待,原本的生活将会面目全非,彻底破碎,谁能不恐惧呢?” “更可怕的是,将别人打上这样的标签甚至只需要一句话,厄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在任何人的头顶,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未来。” 何止没有未来,简直就像是人间地狱。 来自更高层次的武力压迫强行维持着城市的表面平静,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产生连锁反应,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会选择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 可惜,他们没得选。 在此之前,林露没想过乌萨斯民众的生存环境会恶劣到如此地步,那些贵族和官员,把平民当成什么? 他们的奴隶和可以随意收割的韭菜? 或许其他城市的氛围和这里有所不同,但是,窥一斑而知全豹,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好好看看乌萨斯的风土人情。” 笼罩在周围用以隔音的法术屏障无声溃散,林露抬手叫来老板,打算结账,然后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市,看看这个庞大的帝国究竟已经腐朽到何种地步。 “各位,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老迈的乌萨斯老板拿着账单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窗外,递过账单的同时低声道:“听我一句劝,如果你们是来切尔诺伯格旅行,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怎么说?” 掏钱付账,看老板的畏惧的眼神不似作伪,林露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嗨,别提了。” 规模并不大的咖啡厅里此时空无一人,老板看了一眼紧闭的店门,叹气道:“最近那些大老爷们不知道发什么疯,城里的戒备忽然就严了很多,就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被当成感染者抓到监狱里面去了,被抓走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上面的事情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清楚,但是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你们还是快走吧,别在这里多留,尤其是……” 老板的目光从特蕾西娅几人脸上划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尤其是这几位姑娘的长相都很漂亮,说不准就会惹来麻烦,那些人可是什么都敢干。” “这样。” 接过找零的钱,林露点点头,若有所思。 负责维护城市治安与社会稳定的军警在普通民众眼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欺压者和掠夺者,这座城市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可想而知。 他们所看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更加恶劣的事情正在发生。 “谢谢,我们会考虑离开这里的。” 礼貌的向老板道谢,林露几人出了咖啡厅,离开温度适宜的暖屋,寒冷的空气顿时席卷而来,一如这里的民众心中的积压的寒霜。 乌萨斯的冷,不止冷在气候,连人心都变得冰冷。 “我们要不要离开?” 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特蕾西娅低声询问。 平心而论,她很想改变切尔诺伯格的现状,但是她知道那是做不到的,在国家面前,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即便再怎么不愿,也必须承认自己无力改变现状。 出了离开,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若是待的久了,不但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会给自己也惹来麻烦。 出于理智考虑,她也觉得应该尽快离开切尔诺伯格。 “离开?暂时没有这个必要,距离冰雪节开幕还有很多天。” 眼眸中倒映着街上行色匆匆的民众,林露眼中寒芒闪烁,最终归于平静。 “你想要做点什么?” 菈妮忽然开口,语气笃定。 她算是最了解林露的人了,根本不用猜都能想到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林露应该感觉很不爽,他又一向是随心所欲,全凭自己的喜好来,那就说明,必然有人要倒霉了。 倒霉的是谁? 当然不会是这些受到压迫的平民,只会是那些‘贵族老爷’,比如,切尔诺伯格的城主,鲍里斯侯爵。 “如果你想,那么我可以——” 与其他人不同,菈妮根本不会反驳林露的决定,在她眼中,只有林露是最重要的,其他都要靠边站。 所以她不会劝阻,而是会选择跟着一起闹。 就算林露现在说要攻陷这座城市,她也会毫不犹豫展开暗月领域,让群星律法在此降临,至于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不,你不可以。” 听她这么说,林露连忙摆手,制止了自家老婆的危险想法。 他确实很不爽,想要砍几个脑袋发泄一下,但是可没想过要让菈妮动手。 好家伙,要是一位真神在切尔诺伯格展开领域,那还了得? 先不说会不会直接招来乌萨斯的集团军围攻,单说这座城市本身就没人能受得了,再怎么收敛,神终究是神,在律法降临的瞬间,意志不够的坚定的人就会直接疯掉,整个切尔诺伯格将会变为真正的人间地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而且,一味采用暴力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当他们离开,等待切尔诺伯格民众的只会是更加恐怖的迫害和剥削,统治者失去的,都会从底层剥削回去。 相对于采取暴力手段,他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自上而下的改变,永远比自下而上要容易的多。 特别是在乌萨斯这种统治阶层拥有绝对武力和权威的国家,领主贵族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对于这座城市的主人而言,要改变现有的压抑氛围简直再容易不过。 只要他下令停止对感染者搜捕,牢牢压在切尔诺伯格民众头顶的大山就会移开一大半。 至于要怎么才能做到这种事…… 指望那位鲍里斯侯爵良心发现,做出悔改肯定是不可能的,那等同于损害他自己的利益。 就算他真的脑袋被门挤了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做出改变也是不可能的事,那些依附在他手底下的官员和小贵族直接就会否决他的提议,他们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利益和权力受损。 但是,那只是常规情况下,采用不常规手段就另当别论。 说到操控人心的手段,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做到比萨卡兹的魔王更强呢? 以特蕾西娅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改变鲍里斯侯爵及其追随者们的思想,让他们发布清醒状态下绝对不可能发布的政令。 只要高层开始改变,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在黄金树赐福与魔王之力的双重约束下,那些贵族老爷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无济于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鹰犬和军队没有办法为他们提供任何保障。 所以,他们现在要想的,就是该怎么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在不引起切尔诺伯格之外、乌萨斯更上层关注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扮成这将是,把这座城市高层全都变成黄金树的傀儡。 第五十六章 特蕾西娅的乌萨斯食品科普 具体要怎么控制整座城市的高层,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林露想要搞事,但没打算把自己和黄金树直接放到乌萨斯的对立面去。 所以,这事还要好好合计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给陈买一身能用的冬装。 这傻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大家都准备齐全的情况下就她自己穿着平时的衣服就跟了过来,衬衫外套加短裤,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就只有钱包和用琴盒装起来的赤霄剑。 因为龙门和切尔诺伯格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的缘故,起初林露也没在意这茬,而且按理说以那种超级泰拉人外加被黄金树赐福强化过的体质,怎么说不会被被区区温度影响才对。 但是真正到了切尔诺伯格之后,他才发现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明明距离很近,实际体验却像是两个世界。 即便是超级泰拉人,在乌萨斯本地人都需要穿着厚衣服的环境下来露着两条明晃晃的大腿也是受不了的。 陈当然不怕冷,但不代表她不会冷。 如果是战斗或者执行任务,那么勉强可以忍受,在身体完全活跃起来之后就可以无视这种程度的低温。 可是日常…… 那就很难顶了,冷风吹在腿上凉飕飕的,不至于无法承受,但是很不舒服。 所以在他们出门喝咖啡的时间里,陈就只能自己待在酒店里,等着自己的新衣服。 就算咬咬牙可以挺过去,她也不愿意出门被人像观看稀有动物一样围观——在所有人都裹的严严实实的情况下,她这种清凉打扮简直像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人,异常显眼。 “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不然为什么会选择穿着短裤来乌萨斯。” 把装着衣服的包裹扔给窝在套房沙发里的陈,林露随口吐槽。 沙发上,陈白皙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我只是没经验嘛……” 小龙人面色涨红,淡红色的眸子左右游移,抱着衣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可见怜,她是真的没什么外出的经验,这辈子出过最远的远门也就是在维多利亚的上学的。 可维多利亚那种地方……那是整个泰拉最为富饶的中央谷底,气候温和,哪有过这种冰天雪地的极端气候。 再加上寻找塔露拉的念头空前壮大,搞得她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多想,满脑子都是到了乌萨斯之后该怎么行动,哪还有功夫去想乌萨斯到底有多冷啊! 明明距离龙门那么近,气候却像是两个季节一样,变换之剧烈让人措手不及。 结果,刚来这里就出了丑。 “算了,下次出门之前除了剑之外,记得把脑子也带上。” 林露无语吐槽,然后脑袋就被梅琳娜拍了一下。 “怎么说话呢。” 对于林露忽高忽低的情商,梅琳娜是真的没办法。 真是的,陈还是个孩子呢,就不能宽容一点?非要这么说话,不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吗? “得得得,我不说就是了。” 翻了个白眼,林露往沙发上一躺,四肢瘫开,突出一个摆烂。 他说的明明就是实话,正常人谁会在知道乌萨斯环境的情况下还穿着短裤跑过来? “不用理他,快去换衣服吧。” 特蕾西娅温和的笑了笑,拉着陈从沙发上起来往换衣间走。 梅琳娜坐到陈得位置上,低头看着顺势把脑袋放到自己腿上的林露,无奈道:“你就不能躺到扶手那边去吗?” “不能,没有你的腿舒服。” 林露说的理直气壮,顺便还挪了挪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脸上满是惬意。 可惜,梅琳娜这次是有备而来,穿的都是厚厚的长裤,差了那么点意思,这时候,他突然有点想念陈的短裤了。 虽然穿着跑到外面很不合时宜,但是他躺起来肯定很舒服啊。 “今天的晚饭是……乌萨斯大列巴?” 单人沙发上,菈妮抬头瞥了一眼两人的互动,手里拿着酒店的餐厅菜单,表情有些困惑。 她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背后的含义,不过从图片来看……可能是面包的一种? 相比龙门,这里的食谱实在寒酸了些,根本没有太多东西可供选择。 而且……在这种环境寒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冰淇淋和雪糕出现在菜单上? 真的会有人吃吗? 犹豫了一会,菈妮最终还是没能确定下晚餐的菜单,轻声开口:“我们晚上到底吃什么?这里的主食似乎就只有这种叫做大列巴的面包,还有红肠?这个格瓦斯是什么东西?好像不是酒,又有点像。” “毕竟是外城区的小酒店,也不能指望太多了。” 林露对此早有准备,他本来就没指望能在切尔诺伯格这种边境城市吃到什么好东西,更别说他们入住的还是外城区酒店。 看这里最好的套房就能明白了,这种水平,在龙门完全排不上号。 要想真正体验乌萨斯的特色风情,多半还要去到更繁华的城市才行,比如冰雪音乐节的举办地、靠近乌萨斯首都圣骏堡的——圣彼得堡。 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可供选择东西就只有那么多。 “这样,咱们有五个人,那就来五个乌萨斯大列巴,然后来一些红肠,格瓦斯……应该是饮料,不是酒,也拿上五瓶,简单吃一下就可以,毕竟……” 眼眸转动,林露舔了舔嘴角,表情莫名。 “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到鲍里斯侯爵的侯爵府里吃大餐也说不定。” “那听你的。” 菈妮觉得林露显然比她更了解这个世界,听他的准没错,当即拿起房间里的电话统治酒店前台。 …… 半小时后,换上一身浅蓝色棉衣,整个人都变得圆润了不少的陈跟着特蕾西娅从换衣间出来,迎面就看到菈妮、梅琳娜和林露围坐在餐桌旁边,面色凝重。 不算太大的桌面上,正摆着五个硕大无比的面包,把整个桌子挤的满满当当。 “我有一个问题。” 林露抱着双臂,盯着眼前把桌面完全占据的‘乌萨斯大列巴’,语气凝重。 “这东西……应该是面包没错吧?” “以普遍理性而言,应该是的。” 菈妮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面包的表皮,发出‘咚咚’的声音。 这东西……看起来像面包,闻起来也像面包,理论上说,它应该就是面包。 但是……为什么好像特别硬的样子?正常面包完全不可能在手指敲上去的时候发出这种动静吧! 而且这个个头未免有些过于超标,难道这就是乌萨斯特色吗? “大概乌萨斯人的食量都很大,而且牙口特别好?” 梅琳娜试图证明这个东西存在的合理性,但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 “好吧,我觉得就算食量再大也不可能一顿就要吃这么大一个面包,大概是我们搞错了什么,而且这个……嗯,大列巴,或许应该有特别的吃法?” 纤细的手指在面包干硬的表皮滑动,有种在摩擦墙面的感觉,要把这东西吃下肚子话,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美好体验。 它真的是一种食物吗? 对此,梅琳娜表示怀疑,然后从面包之间的空隙里抽出两根同样个头极大的红肠,但是相比面包而言,它们看上去就要正常的多了。 “你们这是搞什么呢?” 梅琳娜一手拿着一根红肠,看起来就像是准备用它们来拷打桌子上的面包一样,委实有些滑稽,这副场景看的陈一脸懵逼,不知道在她试穿衣服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的先不提……这个脸盆大的面包是怎么回事? “听着,陈。” 林露脸上绷的紧紧的,眉毛皱起,目光沉重,沉声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能无法接受,但确实是事实。” “啊?” 陈彻底懵了,紧迫感油然而生,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 难道是有了塔露拉的消息?而且还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如你所见,这几个疑似面包的东西,就是我们今天晚上的晚餐了,龙类的牙齿应该比普通人要强吧?要不,你先来吃吃看?” “咦?咦!” 实现在林露和面包之间来回转动,陈挠挠头发,走到桌子旁边,谨慎的用指关节敲了敲坚硬的褐色表皮,感受着坚实的触感,顿时脸都白了。 在所有人注视下,小龙人盯着桌子上的大列巴看了一会,用一只手按在上面,另一只手掰住边角,开始用力。 咔巴~ 最终,一小块边角在她的努力下碎裂开来,那声音,就像是陈碎裂的心灵。 “这,这种东西,怎么想也不可能吃的下去吧!” 陈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她根本不认为自己的牙齿已经坚硬到足够和这种像石头一样的玩意比硬度,更不觉得这玩意真的能咽的下去。 要吃这种东西的话,怎么也得先有一张铁嘴,她显然是不达标的。 而且……就算是硬吞下去,肠胃也未必能消化的了。 “不行的,不可以,怎么想都做不到。” 把边角扔回桌子上,陈退缩了。 这种疑似食物的东西,吃下去绝对会死人的吧! “好吧,那……它们还能不能退?” 连陈都不吃,林露更没兴趣去亲身尝试,他可不想用自己的牙齿和肠胃去挑战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 但是就这么扔掉的话,也怪浪费的。 “毕竟是食物,应该是不能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切开一个看看?小陈掰下来只是边角,或许坚硬的只有外壳,里面是软的呢?”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梅琳娜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她觉得面包这种东西,里面大概率会是软的,那样的话只要去掉外壳就可以吃了,虽然还是吃不完,但也比扔掉要强的多。 “那我试试。” 林露点点头,抬起手臂,淡淡蓝光浮动,聚集起来的魔力光辉之中延伸出一把半透明细长短剑。 他们这里没有能用的工具,王室魔法·卡利亚迅剑刚好能胜任这一角色,以魔法剑锋利程度,切开一个面包绰绰有余。 总不能这玩意已经坚硬到连魔法都能挡得住吧? 要是那样的话,乌萨斯的军队还有什么盾牌?人人发一个大列巴就足够抵挡所有攻击了,饿了的时候还能拆掉当干粮吃。 “我说你们也没必要这样吧?” 一群人围在桌子边上大眼瞪小眼,后面跟过来的特蕾西娅感觉自己出手的时候到了。 或许在实力方面她算不上是顶尖的,但是说到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世界各国的了解,她可以很自豪的说一句,在场的没有人比她更深入! 陈还只是个孩子,没有多少见识。 林露稍微有些了解,也都是从书上看来得,有,但是不多。 菈妮和梅琳娜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靠猜,那么,她这个‘本地人’是时候该发挥作用了! “其实大列巴这种食物在乌萨斯由来已久,是大部分乌萨斯贫民的主要食物,在军队中也有大量普及。” 伸手抱起一个大列巴,特蕾西娅笑吟吟的解释道:“乌萨斯的土地并不适合正常作物生长,因此用这里的小麦烤制出来的面包难免会更硬一些,再加上乌萨斯人在里面混入了其他粗粮和糖,就更加加重了这一特点,像这样的面包,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很适合作为储备食物。” “需要的时候,切下几片泡一泡就可以填饱肚子,以前的时候我也是吃过的,别看它看上去很硬,实际上吃起来味道还不错,是乌萨斯的标志性特产之一。” “所以这东西果然是切开来吃的吧?还要用水泡一泡才行?” 林露面露思索之色,进而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让人直接咬上去吃的,原来是用来泡的,那就很合理了。 “也不是,大列巴的吃法有很多,常见的是切片泡来吃,不过有时候条件不足,那么,直接吃也是可以的。” 抱着脸盆大的面包,在其他人呆滞的目光下,特蕾西娅面带微笑,一口咬了上去。 咔嚓~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在室内响起,陈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后退了几步,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第五十七章 切尔诺伯格之谋 “那什么,你确定没事对吧?” 在众人敬畏的眼神中,特蕾西娅轻而易举吃完了半个乌萨斯大列巴,还很享受的样子。 她这副模样,实在是让林露有点心惊胆战,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知道的是在啃面包,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嚼砖头呢。 虽然黄金树的强化着实给力,但是生吞这种东西果然还是…… “这确实是面包,就是硬了一点而已,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特蕾西娅扯着一张餐巾纸,优雅的擦拭手掌,淡粉色的眸子里浮动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像是在说;‘你们怎么回事?’ 看得出来,在她的认知里面,乌萨斯大列巴可能真的是正常食物的一种,吃下去完全没什么问题。 好吧,也不可能真的出问题。 毕竟根据介绍,乌萨斯的平民大多数都是吃这个的。 “……你喜欢吃这个的话,那都给你了,我吃红肠就可以。” 林露不动声色的坐回椅子上,随手抓了一根红肠塞进嘴里,装作没看到特蕾西娅的眼神。 该说不愧是魔王吗? 轻易就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这样的普通人还是吃点正常些的食物好了。 不止是他,包括菈妮在内,所有人都默默抓起属于自己的那根红肠,表情僵硬的快速进食,除了特蕾西娅,根本没人能把那东西咽下去。 “试试看嘛,真的挺好吃……” “算了算了,我无福消受。” 林露慌忙摆手,开始转移话题。 “说正事说正事,你能不能永久性改变一个人思想?” “永久性改变思想?” 没人愿意和她一起享用乌萨斯大列巴,特蕾西娅有点气馁,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回答道:“没试过,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需要一定时间。” “如果是短暂改变,那很容易,在魔王之力尚未耗尽之前,可以持续影响一个人的思维。” “永久性的话就需要涉及到操作记忆,只有从他的记忆本身尽兴改变,才能达成那种效果。” “你想改变谁的思想?” “还能有谁,当然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乌萨斯侯爵鲍里斯,以及其他一些掌握实权的高层官员。” “鲍里斯侯爵?” 对于直接改变他人思想这种事,特蕾西娅有着本能的抵触,她并不喜欢这样使用自己的能力。 但是如果是林露的要求…… 改变一城之主的思想,应该是想要改变这座城市现有氛围? 那样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单单从切尔诺伯格的现状就能够看得出来,那位鲍里斯侯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贪婪、蛮横、傲慢……贵族的恶习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让整个城市都陷入黑暗之中,民众惶惶不可终日。 在他的法令治理下,本该作为秩序维护者而存在的军警变成了纯粹的暴力结构,无视法度,不择手段。 对这样的人出手,特蕾西娅并没有太大压力,如果这样能够改变这座城市,那么她可以去做。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诚然,在鲍里斯侯爵有生之年,切尔诺伯格都是属于他的领土,但是那也并不意味着在这座城市里他是绝对自由的。 来自乌萨斯上层的巡查队以及军方仍然会在这座城市驻足,魔王之力,也并非万无一失。 一个人思想会随着他的经历而逐渐变化,魔王之力只能做到一次改变,却没办法一直维持下去。 隐患,仍然存在。 “只要你能改变鲍里斯的想法,那么,黄金树赐福就可以作为补充将其完全约束,切尔诺伯格,将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放下手里的红肠,林露思索片刻,提出了一个初步计划。 “需要很长时间的话,那么我们就只能选择在晚上动手,白天没有合适的机会,等下我会直接潜入到侯爵府,寻找机会,然后通知你。” “鲍里斯那里成功之后,剩下的就简单了许多,我们完全可以控制鲍里斯召见那些实权官员,将其逐个改变,只要城市上层都变成我们的人,切尔诺伯格将会在我们的意志下运转。”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对于这个计划,特蕾西娅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反驳。 简单粗暴并不代表不好用,恰恰相反,越是周密的计划才越是容易出现问题,最简单的,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在民间传言或是故事作品里面,政治争斗和商业争斗往往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好像每个人都变成了千层饼,互相比拼演技和手段。 但是事实上,真相要比许多人想的简单的多。 ——所有的手段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扳倒对手,那么只要直接把人干掉,就能直接解决大部分问题。 布局,周旋,设下陷阱,等着敌人落入圈套。 这个过程中充斥着大量的意外和不确定性,而杀死一个人,只需要一把平平无奇的水果刀,哪个更简单一目了然。 在这个世界个人掌握着强大武力的世界更是如此。 有时候,费尽心机的谋划往往不如直接花钱从黑市雇佣杀手来的稳定高效。 计划中某一个环节的错漏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但杀手的刀刃,只要捅进心脏就能搞定一切。 “好用就行。” 林露两手一摊,表示别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他想来奉行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原则,比起那些烧脑的阴谋诡计,还是直接莽进去更加实在。 区区一个小城城主而已,身边还能有多少高手? 有安排周密计划的时间,五个鲍里斯侯爵也死透了。 “等等,我们不是来参加音乐节,然后寻找塔露拉的吗?怎么突然又要对切尔诺伯格动手了?” 陈嘴里咬着红肠,整个人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震惊之中。 明明不是这样的吧! 之前他们的计划不是先借到切尔诺伯格,从这里乘坐乌萨斯的交通网络抵达圣彼得堡,然后参加冰雪音乐节,结束之后就深入冰原,寻找塔露拉的踪迹吗? 怎,怎么突然就变成要对鲍里斯侯爵动手,拿下切尔诺伯格了? 这是哪里来的幕后黑手模板啊!和原本的计划根本就不沾边好不好! 就算要做,那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莫名其妙就对一城之主动手,难道不怕引来乌萨斯的全国通缉吗? 这里可是乌萨斯! 难道说…… “那个鲍里斯侯爵惹着您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行得通。 想到林露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甚至加上了敬称。 在她眼中,自己这个老师的风格一向都是这么霸道,想要做什么根本不加掩饰,也不屑于掩饰。 所以……果然是切尔诺伯格的侯爵惹到他了吧? 虽然老师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子,没什么架子,嘻笑打闹不拘一格,但是一旦他认真起来,那可是连她的舅舅魏彦吾也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啊…… 就在最近,黄金树还和炎国达成了合作。 出身大炎,陈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过那位老天师的传说与功绩,可以说,那位就是炎国的传奇,就连那样的人物也要与老师平等交流。 这样的顶尖强者,生气话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或许,她应该庆幸这次老师选择的手段是暗中控制切尔诺伯格高层,而不是直接平掉这座城市? 放在以往,陈万万不会相信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匹敌一座城市。 但是在那一日暗月降临之后,她就知道,不管别人能不能做得到,老师都一定能做到! 而且,她的那位师娘……也是能够改变天象的怪物啊…… “他没有直接惹到我,不过这座城市的现状,让我很不爽,我觉得不爽,就有人要倒霉。” 看到陈小心翼翼的神态,林露摸摸她的龙角,笑道:“不必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做完,然后我们就继续旅行,看望冰雪节,就去找塔露拉,不管她藏在乌萨斯的哪个角落,都一定能找得到。” 平心而论,他根本不觉得这个计划有失败的可能性。 风险当然有,但是现在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最菜的只有一个陈罢了。 其他人呢? 特蕾西娅,萨卡兹人的魔王,卡兹戴尔的君主,经由黄金树加持之后,能够比肩神祇的强者,只是她自己就足以攻陷一座坚城。 菈妮,月之公主,掌握着群星律法的神祇,只要她想,毁灭一座城市也不过一念之间。 他自己不必多说,哪怕是梅琳娜,也是能够与赐福王蒙葛特过招的高手,那还是在没有身体的情况下,虽然表面上是有些弱,可那也得看和和谁比。 单独拎出去,魏彦吾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这种超级豪华的阵容,拿出去都能和某些国家掰掰手腕,怎么可能连区区一个切尔诺伯格都搞不定? 不存在的,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 即便是最简单粗暴的计划,实施起来也必定万无一失! “那,那……我在酒店等你们回来?” 那个什么鲍里斯侯爵,根本不在陈得关注范围内,他是死是活还是其他什么下场都随便,必要的话,她也可以跟着帮帮忙。 但是…… 陈思来想去,发现似乎并没有她能插手的余地。 操控改变思想都不是她能触及的领域,就连潜入侯爵府邸她都没把握能做的成。 虽然这么说有点丢人,但是她待在酒店里不添麻烦好像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你跟着菈妮和梅琳娜出去逛逛吧,不用有压力。” 没想到她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的?很有自知之明? 林露有点差异,随即摇头失笑。 他本来就是打算拉上特蕾西娅一起去做这件事,其他人参与和不参与基本没差,武力方面完全溢出了。 所以陈在哪都不重要,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她们出去逛逛,顺便买点土特产什么的。 “放心吧,小陈交给我们带着就行。” 注意到林露看过来的眼神,梅琳娜点点头,对于这个安排早有准备。 陈这孩子,她还挺喜欢的。 年轻、热血、坚韧……这些都是很美好的品质,就像是当年的…… 而且,未来还说不准是什么样呢。 眼波流转,梅琳娜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孩子啊……看林露的眼神似乎并不是那么单纯呢。 老师和学生? 恐怕要打一个问号才行。 “希望不要都是这种令人困扰的东西。” 菈妮没有什么意见,她的注意力仍然放在自己亲手点过来的‘乌萨斯大列巴’上面,对此感到十分困扰。 这座城市和她预期中的有些差异,尽是些不怎么能令人满意的东西。 氛围也好,特产也罢,都是这样。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发现一些正常的东西,而不是某些莫名其妙的玩意,要是能有些更有意思的资料就更好了。 公主殿下的物质需求并不高,甚至可以称得上清苦,唯一能让她感兴趣的就只有各种陌生的法术和技艺。 但是很显然,切尔诺伯格并没有她想要的。 不过也不一定? 菈妮的心思简直太好猜了,林露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就想起来,在出发之前,他从凯尔希哪里听来过一个情报。 那家伙活了那么多年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情报方面还是值得称道的。 据她所说,这座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什么特色的城市,其内部存在着一件具备极大价值的东西。 那件东西被称为‘石棺’,根据推测和已经消失的泰拉前代文明有关,具备极为强悍的治疗效果,连损毁到濒临死亡的伤者都能治愈。 当然,这种效果在黄金树面前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是,那个名为石棺的仪器,本身带有某种未知能源,乌萨斯的研究人员曾经花费大量资源和精力对其展开研究,最终收获也只是从石棺上牵引出一条微不足道的能量供应链路。 只是这一点点的能源,就让切尔诺伯格脱离了移动城市必备的源石动力炉,以石棺作为核心保持整个城市的运转。 这样的东西,弄回黄金树的话没准能有大用。 而且,对于这种来历神秘的物品,菈妮应该会感兴趣吧? 第五十八章 贵族之宴,直面深渊 虽然同样是地处边境的城市,但是,切尔诺伯格与龙门有着明显的不同。 两座城市之间的区别表现在方方面面,经济、文化、人流量以及城市建设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 龙门不单单是作为炎国边城而存在,其国际地位几乎与各国经济重镇不相上下,拥有数量众多的城市区块,建筑规划在全世界都算得上名列前茅。 切尔诺伯格,那就真的是实打实的边城了。 它的区块数量很少,面积不大,常驻人口也远不及龙门,其他方面更是没得比。 是以,林露带着特蕾西娅打了仅靠腿走也没费多少功夫便从外城区跑到了核心城。 起初林露是打算自己先来看看的,但是特蕾西娅提出要跟着一起,有机会的做事更方便一些,考虑到她的硬实力摆在那里,也就没有拒绝。 如果说入夜的龙门担得起‘不夜城’的名号,那么切尔诺伯格就只能用死寂来形容。 夜间的龙门,霓虹闪烁,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街上人熙熙攘攘,热闹的紧,甚至比白日还要繁华几分。 切尔诺伯格则恰恰相反。 入夜之后,整个城市就像被按下了停止键,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夜幕降临之前,远远看去,点点灯光如星火点缀,稀稀落落,街道上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更别提也多热闹的。 在鲍里斯侯爵的严苛政策下,没有店铺敢在夜间开门营业,所有人都躲在家里,将自己隔绝在小小的屋子里面,仿佛在躲避黑暗中潜藏的猛兽。 若不是街道上的监控设备还在运行,几乎会让人觉得这座城市已然死去。 人与人的信任已经抵达冰点,偶尔出现的军警成了一个个游荡在外的恶灵。 安全感,在此不复存在。 但是,当进入核心区的府邸之后,一切就变了模样。 占地面积极广的侯爵府中灯火通明,外部停车场停满了形形色色豪车,以及手持警棍的巡逻人员,隐约间,还能听见院内的嘈杂,热闹非凡。 偌大的侯爵府与核心城之外的城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身处两个世界,明明是坐落于同一个城市内,却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厚壁障切开,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 一边冰冷死寂,一边歌舞升平。 仅从门外的停车场便能看得出来,侯爵府内该是一片怎样的奢靡之景。 在平民只能啃食干硬面包的时候,手握权力的贵族们衣着华贵,享受着从民众身上榨取的庞大财富,沉浸在独属于他们的世界之中。 或许,他们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便是穿戴上最华丽的服饰去参加宴会,戴上假笑的冰冷面具,嘴里说着虚与委蛇的话,欣赏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歌剧,彰显自己贵族的身份。 院内的歌声飘出府邸,带着特蕾西娅,林露轻松避开巡逻的守卫进入其中,指尖溢出一点血迹,又在赐福之力的作用下瞬间愈合。 进而,淡蓝色的光辉自掌心向外散开,将两人而身影笼罩其中。 战技·暗杀办法,通过自伤的方式消除自身存在,消除脚步声,让使用者的身影难以辩识。 黑夜魔法·化为无形,魔法镇瑟利亚的刺客们所使用的魔法,同样可以模糊身形。 两种效果相互叠加,足以将他们的存在减弱到微不可察的程度,只要没有太大的动作,没有人会发现,至少,这些脑满肠肥的贵族没有那个能力。 “无论看过多少次,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穿着臃肿的贵族们端着酒杯,肆意谈笑,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虚伪,仅仅是看了一眼,特蕾西娅便厌恶的撇过头去。 “大多数贵族,就是这种东西了。” 对于眼前的场景,林露早有预料,一点都不意外。 金碧辉煌的大厅之中,穿着简单的歌姬放声高歌,周围的桌子上摆满了做工精致的食物,却没有人去动。 等到明天,它们就都会被倒进垃圾桶和下水道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过如此。 在大厅的二楼,凸出的露台之上,鲍里斯侯爵就站在那里,与下方的贵族们遥遥举杯,红光满面,肥大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活像是一头肥猪。 这是独属于上流社会的宴会,与那些穷苦的民众没有一丝关联。 然而,正是这些令人恶心的虚伪之辈决定着这座城市的未来,即便他们一无是处,仍旧可以靠着祖辈余荫掠夺财富,奢侈享乐。 不至特蕾西娅不喜欢,林露也不喜欢。 不同的是,特蕾西娅的厌恶来自对底层人民的怜悯,林露的不爽则是来自自身,他纯粹就是看这些人很不爽。 随意找了个靠近角落的无人座位坐下,林露的视线一直集中在上面那头肥猪身上,等待机会。 宴会正开的火热,鲍里斯侯爵很享受被众人簇拥恭维的感觉,人多眼杂,显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那头肥猪还能开上一整晚的宴会的不成? 他总会有休息的时候。 呵,唱吧,跳吧,笑吧。 吃下去的总该有吐出来的一天,今天的奢靡晚宴,便是这些人最后的晚餐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切尔诺伯格将会笼罩在黄金的光辉之下。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林露收回视线,愕然转头,一位身材高挑的黎博利女性不知什么出现在旁边,身上红白相间的华贵礼服表明了她的身份。 她的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鲜红的酒液轻轻晃动,在杯壁上留下点点残痕。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魔法与战技的双重加持下,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边才对,但这个女人偏偏就注意到了。 不仅注意到,还走过来主动搭话。 “当然可以。” 稍加思索,林露微微颔首,没有拒绝,他也想看看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 他们的身份并不难辨认,单是服饰就和聚集在这里的诸多贵族们区分开来,格格不入。 她发现了,却没有声张,反而主动接近,到底带着什么心思? “无趣的宴会,不是吗?” 黎博利女人在旁边坐下,优雅的将红酒杯放在桌面上,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目光扫过人群,嗤笑道:“一群沉溺于享乐的蠢货,祖辈的荣耀未能在他们身上传下半分,猪猡披上华丽的衣服,就自以为高贵,是不是很可笑?” ……这话是不是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 如果把贵族比作猪猡的话,你好像也是个贵族吧? 女人的态度让林露稍微提起了些许兴趣,他有点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为贵族,却看不起同样是贵族的其他人? 好吧,这样的人在贵族之中并不少见,即便是贵族,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更上层的贵族瞧不起下级贵族,自以为有能力的贵族瞧不起脑满肠肥的肥猪,那么,她是哪一种? 自以为是的蠢货?还是真有能力的贵族异类? “是啊,挺可笑的,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两位是从龙门来的?” 似乎是发现林露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女人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迎着她的目光,林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感觉也没有什么炎国特色,莫非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标签不成? “两位的衣服品牌,只有在龙门才有销售,是龙门的本地品牌,而且都还很新。” 听到林露亲口承认,女人脸上笑意更浓,轻声道:“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从两位这里交换一些情报,比如,龙门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是谁?” 龙门有没有什么大事,林露再清楚不过了,不仅有,还都是和他有关。 不过,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个女人? “赛诺琳娜,我叫赛诺琳娜。” “我要听真话。” 余光瞥见特蕾西娅微微摇头,林露敲了敲桌子,眼睛眯了起来。 没有人可以在萨卡兹的魔王面前说谎,特蕾西娅说是假的,那就必然是假的。 “您的女伴很有趣。” 女人的笑脸僵硬了一瞬,笑意收敛几分,沉默之后给出了新的回应:“你可以叫我……科西切。” “不过,两位,有些东西,知道太多可未必是好事,你们是否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嚯,听了你的真名就要付出代价?你当是自己是来自星空之外的古神不成? 明明是你自己过来搭话,结果说了名字,还要我们付出代价? 你这么牛怎么不上天呢? 不过,科西切? 是巧合还是…… 林露目光闪动,险些笑出声来。 “你威胁我?” “怎么能说是威胁呢?两位也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发现,然后遭到切尔诺伯格官方的通缉和追捕吧,也许还要加上整个乌萨斯?” “这并不是难以实现的事,有时候,一句话的作用远比想象中的大,不是吗?” “很好。” 这下,林露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对于切尔诺伯格本就恶劣的印象再次降低,这个所谓的科西切,说话比那头肥猪还要让人讨厌。 “那么,请开始你表演,我会视精彩程度为你打分。” 黄金的色彩在眼眸中流转,林露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但如果有人靠近这里就会发现,这一片空间已经完全凝固下来,连最细小的灰尘都停滞在飞舞的轨迹之中。 覆盖着淡淡金辉的双目轻飘飘扫过,却让科西切如坐针毡,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磅礴压力死死地按在椅子上,连动一根手指都是奢望。 是他!是他! 身体在疯狂报警,但是科西切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她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办法让寄宿在这具身体中意识脱离出去,将足够的信息向外共享。 这个男人身上的力量他很熟悉,与暗月降临的那一天,从龙门城外拔地而起的擎天巨木虚影一模一样! 这样的气息,她不久之前才刚刚感受过。 那一道无可匹敌的恐怖管束不仅将她的一具身体完全湮灭,连带着切尔诺伯格外墙都被轰开偌大缺口,连城防炮都炸上了天! 为什么刚才没有感觉到?是那种未知隐蔽法术的效果吗? 如果从最开始就认出这个人,科西切发誓她绝不会像刚才那样说话! 以这具身体的力量,根本没有从这个男人手中逃离的可能性! 这种层次的强者,为何出现在切尔诺伯格,出现在一个小小侯爵的宴会上? 为了鲍里斯侯爵而来? 别开玩笑了! 对于这样的强者而言,什么狗屁侯爵,那就是个笑话! 只要他愿意,一句话的功夫,就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把那头肥猪绑到他面前! ‘该死,身体动不了,那就只有……’ 挣扎未果,在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挣脱周围的无形禁锢之后,科西切当即采用最后手段——放弃这具身体,吸收剩余的全部力量让精神意识得以逃逸。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将这个男人的信息共享给所有的‘科西切’。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连自杀都成了一种奢望,企图从身体中脱离的精神意志就如同肉体一样被牢牢压制,甚至更为恐怖。 那个男人的女伴,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女只是淡漠的看过来,来自精神领域的磅礴威压便将她费尽心思构筑的精神防线完全击溃,那双淡粉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一抹深沉的黑。 就仿佛,少女的眼眸深处连接着无底深渊,要将灵魂吞入其中。 那是……萨卡兹人的魔王! 不会错的,那就是魔王的力量!她是特蕾西娅! 这下,科西切彻底懵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卡兹戴尔的魔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切尔诺伯格。 不是说现任魔王命不久矣吗?看起来哪有一点快死的样子? 这位魔王不仅还活着,并且还活蹦乱跳的蹦到了切尔诺伯格,来到了乌萨斯境内,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第五十九章 “乌萨斯,是我双手的延伸” “怎么,就这点本事?” 对于这个所谓的科西切,林露是多少抱有一些期待的,期待对方能不能做出些让他眼前一亮的事来。 结果,就这? 身躯脆弱,承受不住他的压迫,灵魂更是空洞,连特蕾西娅的一个眼神都抵抗不住。 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 萦绕在周围的压力骤然松懈,科西切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不过到底也是盘踞在这片大地上的恶神,总算是有几分实力,才没有当场颜面尽失,虽然也没留下多少就是了。 “炎国的强者,卡兹戴尔的魔王,为何要侵入乌萨斯的领土。” 此刻,科西切脸上一片冰冷,就算压力松懈下来她也没有试图逃走,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两人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具备瞬间镇压这具身体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双方的实力差距犹如天渊之别。 这种情况下,再想着逃跑就没什么用处了,不如冷静下来,多问点什么,好歹做个明白鬼。 而且,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她众多身体中的一个,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无法向外传递情报有些可惜。 “我可不是炎国人。” 特蕾西娅没有开口的意思,林露也有点兴致缺缺,瞥了一眼露台上仍然在享受宴会的鲍里斯侯爵,冷声道:“你是科西切,乌萨斯的科西切公爵?以前袭击过龙门的那一个?” “龙门?那的确是我。” 逃跑无望,科西切重新镇定下来,冷着脸点点头,倒是有几分气魄。 “有意思,分身?还是占据别人的身体?” 盯着她看了一会,林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能看得出来科西切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从气息上判断的确是活人没错,但是,这具身体中缺乏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就像是……没有灵魂? 黄金树具有掌控生命与灵魂的能力,因此在进入生命熔炉阶段之后,他已经能够准备辨别出灵魂的存在。 眼前的科西切,与其说是活人,倒不如说是一具傀儡,看似正常,实则早就成了空壳,掌握她的,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意识而已。 “两位,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发现林露没有当场动手的意思,科西切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谈的,作为徘徊在大地上千年的恶神,她手中掌握着足够的筹码,足以做到很多事。 在她眼中,世界上从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区别只在于筹码是否足够。 这个男人很强,卡兹戴尔魔王也很恐怖,但是,只要利用得当,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交易?说说看?” 林露稍稍抬手,示意她继续,左右无事可做,杀死一个分身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听个乐子。 “我可以离开,不干涉你们在切尔诺伯格的任何行为,作为交换,你们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在说梦话?” 说实话,林露有点不太能理解这位大公爵到底是什么想的,脑子有病? 现在身家性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呢,虽说只是一具分身吧,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她到底是怎么觉得自己有资格提出条件的? 更别说,这份交易的内容何其可笑? 说的好听,实则科西切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件事的承诺? 她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能力阻止吧?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么就不必再说了,安心享用你最后的晚餐吧。” “两位,这里可是乌萨斯。” 科西切表情不变,丝毫不慌,仿佛胜券在握。 “我承认,你们的确很强,强到可以军队的包围下从容离去,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碾死我这具身体,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 “但是,然后呢?” “这里可是乌萨斯,我大概能猜到你们想做什么,鲍里斯那头肥猪确实是个废物,可他也是乌萨斯的侯爵,你们对他做的手脚不可能瞒住多久,帝国的巡查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无能。” “你们大可以杀了我,然后控制鲍里斯,掌控切尔诺伯格,但是过不了多久,那些小把戏就会被巡查队发现,等待你们的将是乌萨斯的怒火,事关帝国的颜面,就算那些只知道内斗的贵族也会一直联合起来,到时候,无论龙门还是卡兹戴尔,都将在帝国的怒火下被彻底碾碎,那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两位,武力不能解决全部问题,至少你们还不能。” “所以,答应我的交易,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件事的后续隐患,切尔诺伯格,大可以送给你们。” “如果你做的到,那么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 林露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科西切的话术。 乍一听的确很有道理,实际上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这番说辞狗屁不通。 如果乌萨斯的巡查队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那这偌大的帝国,何至于此? 乌萨斯的内部纷争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地步,曾经繁盛的国度如今难掩颓势,皇帝无法完全掌控国家,新贵族、老贵族和军方为了争夺利益打的不可开交,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叛乱发生,所谓的巡查队,如今还有几分能力? 退一步说,就算巡查队真的有两把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特蕾西娅准备使用的手段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法术操控,而是直接操控、改变记忆,只要完成,那么就算用最精密的仪器去检测也不可能发现破绽,除非乌萨斯备份了每一个贵族的记忆和行为逻辑,将其拿出来一一对比,那可能吗? 所以,控制鲍里斯侯爵会被巡查队发现根本就是个伪命题,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科西切…… 呵,林露根本不觉得科西切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分身也好,意识占据身体也罢,只要特蕾西娅坐在这里,那么他就不可能向外传递任何信息,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还算什么魔王? 特蕾西娅只是性子软了些,想法也有点跑偏,实力那可是一点都不差的。 “的确,有萨卡兹的魔王在,我的这一缕意识不可能向外传递任何信息,但是,彻底消失或者失去联系本身就是一种信息,不是吗?” 科西切嘴角勾起妖异的弧度,轻声道:“我可是,不死的科西切。” “我是盘踞于大地之上的恶神,是乌萨斯的意志,我能做到的,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多,如果我死在这里,那么你们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除非你们打算毁灭这座城市,那样我确实无话可说。” “在这里杀死我,就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会找上你们,偌大的国土,你们将会寸步难行,无论有多少谋划都注定会失败。” “乌萨斯,是我双手的延伸。” “哦,牛B,牛B。” 林露拍拍手掌,摆出惊叹的样子,又接了一句:“然后呢?” “你难道就是皇帝本人?或者说,你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科西切说的慷慨激昂,气势十足,但他只觉得可笑。 你什么人物啊就敢说这种话?你比皇帝都牛B? 不死的科西切,徘徊在大地上恶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大公爵而已,哪来的脸面和实力敢这么说话? 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乌萨斯的皇帝不是你? 所谓恶神,也只敢在那位老皇帝故去,新皇登基,国家动荡之际冒头罢了,在老皇帝率领乌萨斯南征北战的时候,可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新皇势弱,以至于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冒出头来胡吹大气了? “阴沟里的老鼠就老老实实躺在自己的下水道里,不要钻出来惹人发笑,你觉得你很厉害?” 须臾之间,林露的双目化为纯金之色,眼神扫过,科西切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一片被纯金光辉包裹的神秘领域,光芒之中,一株巨大无比的黄金树展露身子,磅礴威压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在直面整个世界。 未知的力量将她这一缕精神意志完全禁锢,任凭她如何努力也难以挣脱。 紧接着,金辉从天际坠落,将她完全笼罩,原本飘荡着丝丝黑气的意识体被无与伦比的伟力强行改变,渲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空间崩解,意识再次回到身体,视野内出现的是林露的笑脸。 她好像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困守枯井的青蛙看不到真正的天空,夏日的虫子难以想象冬日的景象,越是无知,越是自大。” 林露轻轻勾动手指,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科西切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失控,不受控的跟着抬起手臂又放下。 “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对自己的渺小毫无自觉。” “来吧,表演给我看,你能做些什么?” “不必着急,你可以解除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让意识回归本体。” “然后,我会找到你,将你从阴影中拽出来,再碾成碎片。”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科西切的身体仍然坐在椅子上,意识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特蕾西娅出手驱逐了她附在身体内部的意识,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 对于科西切的手段,林露已经完全看明白了。 所谓恶神,不过神祇的一种形式而已,目前来看,科西切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分化,操控不同的个体,以此在大地上布局。 这可能也是权柄的一种,她代表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这种分化自身的手段可以让她在大地上无止境的徘徊,长久生存,不死的名号便由此而来。 但是,在绝对力量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当留在这里的意识回归本体,已经融入其中的黄金树赐福也会跟着一同回归,到时候,科西切就算再怎么躲藏也是无用。 力量薄弱的赐福或许无法影响到她的本体,用来定位的话已经是足够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不死,林露是这么认为的。 即便是扎根于大地的黄金树,也会有衰落腐朽的一天。 区区一个恶神,也敢自称不死? “起舞吧,逃窜吧……你可别被我逮到了。” 现在的正事是参加冰雪节,然后找到塔露拉,在此之前,林露不介意先让科西切蹦跶几天,前提是她最好躲得远远的,躲到他不想去的地方。 “这样做不会惹上麻烦吗?” 对于林露的做法,特蕾西娅虽然毫不犹豫的出手,但仍然有些担忧。 嘴上说着不想惹上乌萨斯,可是真到下手的时候,这家伙哪有一点收敛的意思? 现在还主动把那个恶神的意识放了回去,难道就不担心影响接下来的行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担心她不来找我。” 林露摇摇头,并不在意。 “只敢躲在阴暗里的恶神,她还代表不了乌萨斯,要来和我谈交易合作,那也得是乌萨斯的皇帝才有资格,科西切算什么东西,她也配?” “她最好祈祷别被我逮到了,不然我不介意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好吧,希望你是对的。” 事已至此,就算担心也没有用了。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收敛心神,抬头看向二楼的露台。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露台上,红光满面的鲍里斯侯爵对着大厅念了些毫无营养的客套话,宣布今天的宴会的到此结束,看样子,他是有些累了。 “这些家伙终于闹够了,我还以为他们不会累呢。” 注意到大厅里的贵族们互相致意,虚伪的令人感到恶心,林露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身体,瞥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身体,朝特蕾西娅招了招手。 “这些家伙总算有点值得称道的地方,至少他们有足够的耐心能忍受这种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宴会,我是一会儿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干正事吧,赶紧把那头肥猪解决掉。” 第六十章 疯狂与背叛 “侯爵大人,有一份有关感染者的文件……” “拿下去,他们难道不会自己动动脑子吗?” 刚刚离开宴会厅的鲍里斯侯爵面带不悦,烦躁的挥手呵斥捧着文件的下属,肥胖的身躯起伏不定。 “我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结果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区区感染者,处理掉不就行了?” “可是,侯爵大人,威尔森局长报告说,民众已经对大肆搜捕感染者的行为产生不满了。” “所以呢?” 鲍里斯侯爵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紧不慢的抽出手帕擦拭手掌,似乎并不在意。 “卡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一群贱民而已,他们满意与否都不重要,告诉威尔森,如果他办不好这件事,那么就换个人来。” “是,侯爵大人。” 与身材肥胖的鲍里斯侯爵不同,卡多是个身材匀称的乌萨斯人,颇为贴近乌萨斯的的传统样貌,孔武有力,肌肉壮硕,将西装撑的满满当当。 对于鲍里斯侯爵的行为,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恭敬的弯下腰,目送那具肥胖的躯体在侍女陪同下缓缓离开。 ‘白痴’ 卡多做了个口型,但是没敢真的说出来。 这里毕竟是侯爵府邸,乱说话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特别是鲍里斯的性格,骄傲自满,刚愎自用,喜怒无常。 无论心里憋着多少话,在这里都最好闭嘴,免得被人听了去,惹上麻烦。 但是这不妨碍他觉得鲍里斯是个蠢货。 对于鲍里斯而言,切尔诺伯格就是任由他予取予夺的聚宝盆,民众的想法从来都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他将自己摆到高位者的位置上,认为其他人都是下等人、贱民,是供他享乐的工具。 如果有可能,切尔诺伯格的大部分民众都恨不得宰了这头愚蠢的肥猪。 可,贵族毕竟是贵族,背靠帝国,他们的地位远非平民能够撼动。 卡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威尔森局长联合起来,两个人合作利用手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权力,稍稍减轻些民众的压力。 也只是一点点。 城内还有着其他贵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城主秘书的位置,盯着警局的位置,他们不敢做的太过明显,而且即便是想做也无能为力。 除非明目张胆的违背城主命令,否则他们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就连威尔森局长本人,实际上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手下的军警。 切尔诺伯格,是一座很复杂的城市。 除却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之外,还有一个在帝国内部举足轻重的势力驻扎在这里。 那就是军方,军队,切尔诺伯格的军队与帝国第三集团军有着密切关系,就算是鲍里斯侯爵也指挥不了他们。 在这座城市内部,贵族、军方相互制衡,这种情况下,很多事情都变得非常复杂,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越是了解,便越能感觉到自身的无力。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灾厄发生而无力阻止更让人痛苦了,卡多发自内心的想要改变这一切,改变切尔诺伯格的现状,可是他做不到,也因此更加痛苦。 鲍里斯侯爵消失在走廊尽头,连卡多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带着白手套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手中的手掌,手套下的皮肤青筋暴起。 弯腰的姿势一直保持到鲍里斯侯爵远去,余光瞥到镌刻着金色花纹的手掌,卡多强行压抑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仍然平静。 就是这么一根木棍,却代表着贵族的权威,能压的许多人喘不过气来。 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甘吗?愤怒吗?】 “谁?” 卡多心中一凛,脸上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慢往外走。 侯爵府的警卫是很多的,不过他们通常不会出现在宅邸内部,免得打扰的鲍里斯侯爵的‘好兴致’,所以,要想找到警卫求助,他必须先从这里出去。 【忍耐,是美好的品质,但不适用与所有时间】 【或许,你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动不了了! 不,是身体失控了! 卡多的瞳孔剧烈收缩的,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只不过现在控制身体的已经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某种外来的力量强行接管了这具身体,让他变成了旁观者。 是术师?还是感染者? 感染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寻常术师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潜入侯爵府,强行控制他的身体,感染者的力量比普通术师更为强大,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动手。 应该说,那些感染者没有聚集起来直接对侯爵府发动攻击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你们有什么条件?想做什么?” 卡多张不开嘴,只能在心中默念,他相信对方能听得到。 结果不出所料,无法溯源的声音再次从心底响起,仿佛身体中居住着另一个他。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脚步仍在向前,卡多走过走廊,穿过宴会厅,行至庭院,两个年轻人就站在庭院中间,周围宾客来往穿梭,却没有一个人接近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响着他们不自觉的避开。 一个菲林族,还有……未知? 少女的头顶能够看得出很明显的菲林族特征,那个男人身上则没有任何种族特征的痕迹,看不出来自哪一个族群。 他们明明就站在那里,但是在卡多眼中,这两个人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城主秘书,卡多?” 林露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身材高大的乌萨斯人,表情古怪。 怎么说呢,比起秘书,这位更像是保镖,爆炸性的肌肉几乎要把西装撑开,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铁塔,力量感十足。 不客气的说,他觉得这个人能轻而易举的对付十个鲍里斯侯爵。 在宴会中的诸多宾客之中,这位城主秘书对于鲍里斯的不满也是最强烈的,强烈到只是看到那位侯爵就表现出了强烈恶意。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还是逃不过特蕾西娅的眼睛。 身居重要职位,能够随时接近鲍里斯侯爵,对贵族极度不满,想要改变乌萨斯……在魔王眼中,他的想法纤毫毕现。 把这些都叠加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好用的工具人吗? “两位。” 卡多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自由,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妄动,沉默片刻之后谨慎询问道:“你们想要对鲍里斯下手?”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这两个人潜入到庄园里的目的,如果是感染者的话,他们有一万个理由足够把那头肥猪吊在火刑架上烧死。 别说是感染者,就连他也想这么做。 或许,这是个机会? 十年如一日的忍耐足以令人发疯。 若是许多年前,他不会考虑袭击侯爵这种过激的手段,现在,他觉得可以考虑,只要有足够的武力支撑,疯狂一些也未尝不可。 但冷冰冰的现实告诉他,即使杀死鲍里斯也没有多大用处,偌大的乌萨斯有无数人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除了一个袭击帝国贵族的罪名,他们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平民的处境不会改变,甚至会在新城主上位之后变得更糟。 “恕我直言,杀死鲍里斯并不能改变切尔诺伯格的现状,甚至会让形势变得更糟。”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们不会杀了他。” 林露微微摇头,说出的话让卡多瞪大了眼睛。 “我们可以控制他,让他变成一个听话的傀儡,我还可以赐予你强大的力量,在满足要求的情况下,切尔诺伯格将会按照你的意志转动。” “真的能做到吗?” 强大的力量什么的,卡多并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有一点,真的能够把鲍里斯变成傀儡吗? “当然可以,你已经体验过我们的力量了,不是吗?” 这话让卡多恍然大悟,的确,他就是在对方的操控下一路走到这里,能够控制他,自然也能控制鲍里斯。 毕竟,那头脑满肠肥的肥猪虽然挂着侯爵的名头,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只要绕过侯爵府内的高手,想要对付他并不算难。 “我需要怎么做?” 抱着‘反正也不可能更坏’的想法,卡多牙关紧咬,重重点头,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狂。 许多年的忍耐,他已经快要疯了,或者说,他早就疯了! 来自上层高压法令一次次执行下去,压的整座城市的民众苦痛不安! 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暴动是必然的,整个切尔诺伯格都会陷入混乱之中,成为一个烂摊子。 然后,帝国会派遣军队平息叛乱,到时候,有多少人会死? 乌萨斯的军队,从来没有心慈手软的说法! 未来的灾厄已经可以预见,既然如此,那疯狂一次又如何?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不一定可信,也未必真能做到他们说的那样。 可是,他别无选择。 继续忍耐下去,无非就是与这座城市一同步入毁灭。 对比那个绝对黑暗的未来,再怎么渺小的希望也是切实存在的。 卡多这辈子都没有赌过什么东西,但是今天,他决定要豪赌一次,就赌他和切尔诺伯格的未来! “很简单,先站在那里,不要动。” 林露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特蕾西娅,感觉她很可能用了什么暗示的手段影响了这位秘书的思维,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相信他们两个陌生人? 不过,无伤大雅,他不会拒绝让计划进行的更稳妥,更顺利一些。 在卡多疑惑的眼神中,一片光芒璀璨的金叶自虚空中浮现,打着旋贴到他的脸上。 一瞬间,光芒收敛,温暖的力量自头部向下,传递到身体四肢。 力量,变强了! 握紧拳头又松开,卡多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他能清晰的感觉在流淌在体内的力量,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神秘领域,如此强大。 不是把人变成感染者的手段,却能将力量轻而易举的赋予他人,连他这样的普通人都能在瞬息之间成为一个具备特殊能力的超凡者,这人……难道是神明吗? “你只需要为我们创造一个没有人知道的、与鲍里斯独处的机会,就能达成目的,代价是,从今天开始,你将成为黄金树的一员,为我效命,直至死去。” “那么,告诉我你的选择。” 虽然是询问,但黄金树赐福都给下去了,林露根本不担心被拒绝,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抱着某种恶趣味走个流程而已。 “效忠?” 卡多喃喃自语,感受着身体中前所未有的力量,双目绽放出狂热的光辉。 若不是意识到不远处还有来往的宾客在,他此刻或许已经喊出声来。 就算是压抑,他的声音仍旧带着些许颤抖,整个身体都出现了细微的抖动。 鲍里斯侯爵所赐予的、象征着身份的手杖被他拿到身前,平举起来,然后—— ——咔嚓! 木质断裂声陡然响起,做工精美,装饰华贵的手杖被强悍的力量从中折断,卡多跪倒在地,颤声道:“我的选择是——” “从今以后,我将效忠于您!” “很好。” 林露满意的点点头,目视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宅邸。 “带路吧。” …… 要是让他们自己去找鲍里斯侯爵休息的地方,估计还要费一番手脚,毕竟这座宅邸的占地面积实在不小,不过有了内部人员的带领,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整个切尔诺伯格,没有几个人比卡多更了解鲍里斯的生活习惯和喜好,对于侯爵府,他更是熟悉的很。 因此,三人几乎是一路长驱直入,轻易就接近了鲍里斯侯爵休息的地方,但只是接近,没有直接进入,因为在鲍里斯侯爵的房门外是有人看守的。 根据卡多的情报,能够在休息期间守在门外的是鲍里斯花大价钱雇佣的高手,也是他最信任的保镖,曾经为鲍里斯处理过许多次刺杀,实力强悍,疑似具备某种硬化身体的源石技艺。 “你来还是我来?” 门外那人穿着和卡多相似的黑西装,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半张灰色金属面具盖住了他的左半张脸,右脸上能够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疤,狰狞可怖。 就卖相而言,的确很符合高手的气质。 “你去吧,我没兴趣。” 来是来了,该办的事也没落下,但特蕾西娅仍然不怎么习惯,也没兴趣对付这个在卡多口中评价很高的保镖。 那成什么样子了? 可能是某种微妙的攀比心作祟,可以的话,特蕾西娅不太想在林露面前表现自己暴力的一面,特别是身体动作极大的打斗,能不干就不干。 “好吧,我来。” 林露耸耸肩,身形闪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高手哥’的侧面,在他身体做出本能反应的一瞬间,覆盖着猩红火焰的手掌已然划破他的衣服,留下三刀仿佛火焰燃烧般的血痕。 咚~ 嘴巴被携带巨力的手掌强行捂住,整个脑袋无法动弹。 轻微沉默的声音从他体内炸响,让如同铁塔一般的壮硕身体剧烈震颤,而后软倒下来。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软倒。 高手哥高大的身体像是被抽离了全部的骨骼支撑,瘫软到地上,一簇橙红火焰从他身上燃起,无声燃烧,将其在短短数秒内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去,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所谓高手,那也是相对而言,以鲍里斯侯爵的层次,不是没有可能雇佣到真正的高手,不过概率不大。 这位高手哥,显然没有那个实力。 第六十一章 不死的黑蛇 弄掉了高手哥,剩下的事情就变得十分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鲍里斯侯爵对于自己花大钱雇佣来的高手很是信任,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座宅邸内部的防卫力量异常单薄,侯爵府中的大部分防卫都集中的外面,内部几乎是不设防的。 是以,林露很轻松便推开了屋子的大门,看到了里面的鲍里斯侯爵。 许是宴会刚刚停下没有多久的原因,鲍里斯此刻正坐在特意加宽过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华丽臃肿的贵族服饰,肥厚的大脸上满是惊愕,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卡多——!” 注意到跟着走进房间的卡多,鲍里斯脸上的惊愕转为愤怒,开口便要呵斥,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发出声音了。 “服从于我。” 特蕾西娅素手轻扬,代表着魔王之力的漆黑晶体凭空凝聚,将鲍里斯围在中央,当即剥夺了他对于自己身体的操控权。 实际上对付一个普通人还用不到这种程度的力量。 不过好歹也是一个贵族,谁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特殊手段。 乌萨斯的贵族有没有那种习惯特蕾西娅不知道,但是卡兹戴尔贵族可都是很危险的家伙,不好对付。 为了保证整个过程的万无一失,再加上要为接下来的记忆修改做好准备,她没有过多犹豫便直接动用了相当程度的力量,以强度来说,别说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精通源石技艺的术师也未必能挣脱的开。 “卡多,接下来你就在门外,无论谁过来都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看到特蕾西娅已经开始操作,林露指了指门口,是以卡多可以出去了。 这边应该需要不短的时间,卡多的身份正好可以拍上用处,作为城主的秘书,在没有违背城主意志的前提下,他拥有相当大的权利,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是,大人,我一定不会让其他人打扰到您!” 卡多面带狂热,重重点头,像是接到了什么异常荣耀的任务一样走向门外。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很奇怪,不过林露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特蕾西娅动了手脚,影响一个普通人的思维和想法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做的到。 这样也挺好的,能够减少不少意外,节省时间。 而且如此做法,不正是代表特蕾西娅真正认可了黄金树,愿意为之贡献力量吗? 否则以前的她,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使用力量去影响其他人的精神意志的。 有变化,说明是好事。 “怎么样,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比预计的要容易一些。” 特蕾西娅手掌上亮起莹莹红光,表情逐渐变得厌恶起来。 “真是恶心的家伙,乌萨斯的贵族,都是这种货色?”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当场宰了这头肥猪,连意识都一同泯灭掉。 鲍里斯侯爵的经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恶心一百倍! “不止是乌萨斯,贵族嘛,多数都是这个样子。” 即便是没亲眼看到,林露也能从这位侯爵的日常表现里猜出一个大概。 让无能者坐上高位的结果就是这样,他们不会在意除了享乐之外的事情,贫瘠的大脑也不允许他们进行更灵活的思考。 贪婪和欲望已经蒙蔽他们的双眼,让他们在本能的驱动下做出种种愚蠢的决策。 或许年轻时期的鲍里斯侯爵还不是现在这样,但是如今,他早已无药可救,如果把他做过的事情全都翻出来,恐怕按照乌萨斯的律法死上几十次也是不够的。 可惜,皇权势弱,曾经至高无上的皇帝如今甚至无法掌控圣骏堡之外的国土,整个国家的利益都被贪婪的贵族与好战的军队完全瓜分,只留下满目苍夷的大地。 原本在皇帝的威慑下战战兢兢的贵族们一个个全都成了自己领地上的绝对统治者,没有人能治他们的罪,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侯爵,都能为所欲为。 不过没有关系。 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位侯爵大人就可以为他前半生的所作所为赎罪。 虽然在掌控了城主以及其他高层之后,黄金树对于切尔诺伯格改变仍然无法进行的太过明显,但是对于这座城市的民众而言只会是好事。 毕竟,也没有办法变得更糟糕了。 在经历过极致的剥削和压迫之后,哪怕一点点改变都可以称得上弥足珍贵。 林露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也没有足够的精力逐渐改变切尔诺伯格。 但是,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作为土生土长的切尔诺伯格人,卡多非常了解这座城市,也想要改变它的现状,在黄金树的约束下,他也不可能背叛。 以前是没有机会,当他真正掌握足够改变切尔诺伯格的权力之后,不用多说他也会去做。 黄金树所要做的,只是等待。 ------------------------------------- 切尔诺伯格,侯爵府,宴会厅。 游离在城市阴影中的意识再次回归,占据了空无一物的躯壳,倚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的黎博利女人身躯颤动,像是刚刚从沉眠中醒来,把周围交头接耳试图接近查看情况的侍者们下了一跳,也让许多人暗自松了口气。 宴会厅的诸多宾客都已经离去,只有这位贵族大人还留在原本的位置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哪有睡着的人胸口连一丝起伏都没有的? 有些人已经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去查看情况。 这可是侯爵大人的宴会,要是有贵族在宴会厅里出了问题,负责这次宴会的所有人都要面对侯爵大人的怒火。 现在人没事,还自己醒了过来,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大人,您身体不舒服吗?” 侍者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咬咬牙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询问,让意识刚刚回归身体的科西切从沉思中脱离开来。 “无事,不必在意我。” 科西切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略显僵硬,似乎还有些不太灵活的样子,这也是很正常。 毕竟之前她的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了这具身体,那种情况下几乎和死掉没有区别,好在意识回归的速度很快,不然任由身体逐渐僵化,即便是回归了也没有任何作用。 “散开吧,我自己走走。” 驱散了围拢过来的侍者,科西切扭头看向一个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畏惧。 在那里,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种力量,不久之前才把她的意识从身体中驱逐出去,那种诡异的黄金色彩仍然占据着这一缕意识,让她不敢将意识回归本体。 把那种东西带回去会有什么结果她不知道,但是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在已经被摧毁过一具身体的情况下,切尔诺伯格已经没有其他能够承载她的躯壳,所以她只能冒险再次回到这里来。 好在还能用。 侯爵府的情况和她猜测的没有什么差别,那两个人找上了鲍里斯侯爵,那头肥猪现在应该已经在魔王的力量下彻底沦陷。 萨卡兹人的魔王…… 只是想想,科西切就忍不住心生畏惧,那是远远比她更为古老的东西。 作为盘踞上大地上的恶神,她可以借助他人的躯壳,化身千万,超脱生死之外,俯视这片大地。 而魔王……正是她的克星。 直接影响意志乃至于灵魂的力量太过恐怖,尤其是,现任的魔王已经存在两百多年,比起前任魔王,她的力量至今非但没有任何褪色,反而变得更加强大。 一位正处在巅峰时期的魔王能够做到什么? 科西切对此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那位魔王如果真的想要不计代价的对她动手,她大概率是顶不住的,除非就此躲藏起来,躲得远远的。 可现在,躲藏也成了奢望,一旦这缕意识回归本体,那么其中潜藏着的那种力量就会指名方向。 或许,在那个神秘的男人找到之前,她可以消磨掉那份力量? 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她的所有谋划顷刻崩塌,甚至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理智告诉科西切,她最好不要去赌这个可能性。 所以,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只要那种金色的力量仍然存在,她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出来。 那么,余下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跟上去,尝试进行沟通,必要的话,就付出一些代价摆平这件事。 区区一个切尔诺伯格,对科西切而言并不重要,大可以当做筹码送出去。 计划中的备选方案还有很多,时间还早,只要消除隐患,那么她的计划仍然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最重要的是,除此之外,她似乎别无选择。 因为…… 一道目光,仿佛跨越了重重障碍与空间距离落在了她的身上,恍惚之间,似乎有模糊的面孔从心底浮现,嘴唇张合之间像是在说:‘我看到你了’。 事实证明,即便是恶神也会有无力的那一刻,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科西切打定主意,驱动尚且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身体,慢步走向二楼。 ------------------------------------- 科西切的感觉并没有错,在她的这一缕意识回归身体的瞬间,林露便感觉到了熟悉的黄金树赐福。 他也没想到在意识被驱逐之后,科西切竟然再次选择回归了那具身体。 是没有其他身体可用,还是担心把黄金树赐福待会本体,暴露自己的位置?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主意? 对于这种擅长耍弄阴谋诡计的家伙,林露向来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要不是针对鲍里斯的改造还没有完成,他都想直接下去把科西切拎上来,好好拷问一番。 嗯,正经的那种拷问。 不过,似乎也不用他亲自动手? 感应着逐渐接近的黄金树赐福,林露的表情有些古怪,科西切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朝着这边来了? 咚咚~ 房间的大门被轻轻敲响,卡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人?” 或许是担心暴露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但是那明晃晃的赐福气息就在门外,不必多说林露也能知道卡多的意思。 “让她进来。” 房间的大门应声而开,身着贵族服饰的黎博利女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来,顺手将房门合拢,不留一丝缝隙。 正在忙碌中的特蕾西娅闻声抬起头来,只是惊鸿一瞥,便让科西切的身体为之一僵,脚步也猛然顿住,整个人仿佛定格在原地。 “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想开始第二局游戏了?” 林露看着她吃瘪的样子,眼神戏谑。 随便一个人就能看得出,这家伙对特蕾西娅怕的厉害,准确的说,是怕魔王之力怕的厉害。 想想也是,一个权柄与意识有关的恶神,偏偏遇到了能够直接操控意志乃至于灵魂的魔王,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其他人就算是神也很难真的伤到一个可以分化自身、潜入人心的怪物,但是魔王可以,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专业对口。 “我无意与二位为敌,我想,我们之间应该还有合作的机会。” 距离第一次见面虽然刚过去没多久,但科西切的态度已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她表现的极为谦卑,甚至主动低下脑袋,哪里还有一丁半点的傲气? “交易?如果你想继续说些自吹自擂的可笑言论,那么就不必继续了。” 林露迈动脚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别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是挺有料的,但是一想到这家伙的真正身份,原本美好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两位,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敌对的理由,不是吗?” 科西切这次看上去确实正常了不少,连说话都变得严肃了许多。 “我们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并且我愿意为之前的冒犯道歉,给予足够的补偿。” 第六十二章 黄金树捕蛇 在科西切看来,‘面子’其实是个很不必要的东西。 用炎国的老话来说,那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面子值几个钱?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那种东西大可以抛在脑后。 她是个很现实的神,注重结果更甚于视线的过程,只要结果没有变化,其他都无所谓。 对‘不死的黑蛇’来说,与眼前这个看不透的男人还有来自卡兹戴尔的魔王走到彻底敌对的位置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 她所在乎的东西,从来都只有‘乌萨斯’本身,除此之外,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纷争还是其他国家的变化都无足轻重。 所以,如果能用一点点利益去平息纷争还是很划算的。 在过去的岁月之中,她曾经不止一次这么做过,放到现在,再次重复也未尝不可。 “有点道理。” 科西切具体怎么想的,林露根本不想知道,也懒得去猜。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倒是刚刚才想起来——他们来乌萨斯的目的之一不就是要寻找塔露拉吗? 那么,塔露拉是怎么来到乌萨斯的? 答案是,陈得姐姐塔露拉,就是被科西切从龙门带走的。 眼下科西切本人就在这里,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当初的那场刺杀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剧本,那么,她就应该是知道塔露拉的具体情况的。 要是能够从她嘴里等到具体的消息,他们就不必耗费大量精力去茫茫雪原上找人,乌萨斯的雪原无边无际,何其广阔? 连乌萨斯帝国都没有将那片领域探索明白,至今大部分国土还处在未开发状态,从那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相对而言,直接问科西切可以说是极为简单方便了。 要不,试试? 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的想法,林露想了想,当即道:“的确,我们没有必须敌对的理由,不过你刚才的行为让我很不满意。” “我不满意,就有出手对付你的理由。” “想要把这件事揭过去也简单,告诉我塔露拉……就是那个被你从龙门带走的孩子在哪。” “塔露拉?” 科西切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并不是很熟悉的样子,实则心里已然翻江倒海。 塔露拉!他们怎么会提到这个名字?! 那可是她计划之中的重要布局,是必不可少的棋子! 只要编写好剧本,戏剧可以在随便哪个地方上演,无论是切尔诺伯格还是其他城市,都不过是承载剧本的舞台罢了,唯有塔露拉这个最重要的主角是无可替代的! 德拉克的血脉,强悍的力量,非凡的潜力,特殊的身份……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美妙的棋子。 当她彻底占据塔露拉的身体,将会为衰颓的乌萨斯带来新生! 可是现在,来自乌萨斯之外的外来者提到了塔露拉。 不管他们寻找塔露拉有什么目的,都是科西切所不能接受的,长久以来的布局,岂能毁于一旦?这件事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塔露拉那孩子,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了。” 面上不动声色,科西切装作享乐一会才想起来,摇头道:“她杀死我留在公爵府里的分身之后就自己跑到荒野外面,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因为一些原因,我的那具身体基本不具备武力,那孩子偷偷用源石碎片把自己变成了感染者之后很轻松就把他杀死,而后……” “按照乌萨斯的习俗,在上一任科西切公爵死去之后,没有其他后代子嗣的情况下,作为养女的她是有用继承权的,即便她亲手杀死了上一代科西切公爵也是如此。” “因此公爵领地的士兵没有人敢真的追赶阻拦她,等我的另一具身体赶过去之后为时已晚。” “乌萨斯的情况两位也是知道的,大部分领土都处于未开发状态,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在荒无人烟的冰原里面找到一个人,那太难了。” “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我之所以带走那个孩子仅仅是出于对魏彦吾从我手中多走龙门的抱负,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用?” “就算我真的有占据她身体的想法,养她长大的那些年也有无数次可以动手的机会不是吗?何必要一直等下去,等到她逃走之后再找回来?” 科西切的解释很详细,逻辑也能做到自洽。 不过,林露并不相信。 没有太多的理由,单纯就是不信。 他觉得科西切这种擅长玩弄阴谋诡计的老硬币抢走塔露拉的理由不可能那么简单,如果是报复,根本不必把她从龙门抢走,直接杀死不是更加简单方便? 所以,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其他阴谋!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不重要,他觉得有,那就是有!没有也得有! “我不信。”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科西切当场变了脸色。 她还想继续解释,证明自己现在确实不清楚塔露拉的情况和位置,但是林露直接开口把她堵了回去。 “你的赔偿什么的,我用不上也不想要,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告诉我塔露拉的位置,然后我们会找到她,离开乌萨斯的领土,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们的存在会影响你的谋划,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TMD,不影响我的谋划? 等你们找到塔露拉,就是直接把我选定的剧本主角给带走了,还不影响? 科西切想要骂人,但在魔王的威慑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很想完成这次交易,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塔露拉在哪,乌萨斯的雪原如此广阔,就算现在去找也很困难。” “那是你的事,你不是说,乌萨斯是你双手的延伸吗?连找到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林露微微摇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条蛇,绝对有问题! 虽然她极力否认,给出的理由也能成立,但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番说辞中暗藏着一个及其不合理的漏洞——从开始到现在,她的说法一直都是不知道、找不到,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塔露拉是否还活着的问题。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她凭什么觉得一个孩子能够在乌萨斯的茫茫雪原之中独自生存至今? “完成了。” 特蕾西娅忽然出生,环绕在鲍里斯身边的漆黑晶体自动分解消散,侯爵大人打了个哆嗦,像是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眼神还有些茫然无措。 “两位大人,组织终于需要我了吗?” 许是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鲍里斯满是肥肉的脸上挤出热切的表情,搓着手掌,想要接近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询问。 “到了你该出力的时候了,黄金会祝福你。” 林露看了一眼特蕾西娅,不知道她给鲍里斯编织了什么样的记忆,不过目前看来,确实非常有效。 他轻轻挥手,一道并不怎么显眼的淡金色辉光从指尖散出,凝聚成莹莹光点,飘落到鲍里斯体内。 这种最低级的黄金树赐福连树叶都用不到,也不会带给拥有者任何力量,只具备表面上的象征意义。 同样,当它隐去之后便会深藏进灵魂深处,不主动驱动的话几乎不可能被辨别出来,除非把整个灵魂都拽出去抛开,仔细检测。 但是,接受了黄金树赐福的鲍里斯却表现的异常狂热,全身肥肉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婶婶低头,虔诚的叩拜,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荣耀。 这就是……魔王的力量? 科西切表示他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关于卡兹戴尔的魔王,在过去的漫长时光之中她从侧面接触过,只知道魔王的权柄与幻觉、读心有关,擦测试能够操控人心之类的东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作为盘踞在乌萨斯大地上的恶神,科西切并不畏惧其他神明。 哪怕他没有谢拉格之神那样足以庇护一片地域免去天灾侵袭的力量,也没有炎国诸神那种移山填海的破坏力。 因为她是不死的黑色,是诞生于‘乌萨斯’这一概念本身的恶神,除非将这片国度从大地上抹去,将乌萨斯这一族群彻底消除,将她所有的化身尽数杀死,否则无论多少次,她都会从阴影之中再度归来。 但是特蕾西娅的能力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不但没有进入强弩之末的衰弱期,反而变得无比强大。 将一个人的记忆完全改变,让其服从,这种事并非是做不到的。 最重要的是,特蕾西娅的手段即便是以她的眼光去看,也看不出丝毫破绽,似乎鲍里斯生来便是如此,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这就很可怕了。 这意味着,魔王可以将任何人当做空白的画布随意涂抹,被改变者甚至无法做到自知。 人是如此,那么,她呢? 这位魔王陛下的力量如此强大,她是否连神祇的记忆和意识都能够进行修改? 当力量强大到比肩甚至超越神祇,不可能也就成了可能。 科西切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并非是以力量见长的恶神,能不能抵抗住魔王之力的侵蚀……面对一个如此强大魔王她心里实在是没底。 还有……特蕾西娅身边那个男人,他同样可怕。 那一点荧光,或许在凡人眼中只能看到黯淡的光芒,但是在神祇的视界中,那光芒如同太阳般耀眼,古老而浩瀚,宛如从世界诞生之初跨越而来,蕴藏着所有的神秘,难以捉摸,不可想象。 黄金? 是这种力量的名字,还是某种未知的信仰? 世事变迁,沧海沧田,时光已过千年,在过去的历史之中,她从未听闻过黄金的名讳。 与魔王之力一样,黄金的存在也可以侵蚀灵魂,同样是她的克星,或许还要更加恐怖。 对于在切尔诺伯格的一连串遭遇,科西切现在只觉得糟糕透了。 先是打算潜入龙门调查消息的一具身体莫名消失在不知从何而来的能量洪流之中,仅一瞬间便完全湮灭,连一点消息都没能传递出来。 紧接着又在贵族宴会上遇到这两个煞星,偏偏都掌握着克制她的手段!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顶多算是吃点亏,无伤大雅。 可更让人糟心的是,这两个可恶的家伙还盯上了她手中最为重要的一枚棋子! 如果不是打不过,她现在早就翻脸了! “此为黄金,黄金树的力量。” 看到鲍里斯侯爵的状态,林露非常满意,接着把目光再次转到科西切身上。 “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与什么为敌。” “不过,没关系啊。”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话音落下,纯金之色自视野中闪耀。 科西切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为神祇的她竟然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抗便被难于抵御的强悍力量拉扯到了一处陌生的领域。 赤红色的沙地蔓延到大地尽头,群星洒满天穹。 以黑夜为幕,一株无比巨大的黄金之树从未知之地神像天空。 它是如此伟岸,光辉夺目,仿佛整个世界的中心,又仿佛撑开天地的神柱,斑驳的表皮之上镌刻着岁月历史的痕迹。 光芒从那遮蔽高天的树冠洒落人间,为大地带来光明,模糊了白昼与黑夜的界限。 辉光之下,红沙之上,风声呜咽。 残破的盔甲与武器半埋于沙土之中,悲寂的气息盘踞于此,像是在诉说着久远之前曾经与这里展开的惨烈战场。 是幻境,还是记忆重现? 科西切恍然惊醒,爆发出全部力量,极力想要从这里挣脱出去。 但是,无用。 一切的努力全都是徒劳,她根本无法撼动这片未知的领域,哪怕是一点点边角,这里就像是一座由最坚硬的钢铁所铸成的牢笼,将她死死限制住。 “此乃过去的追忆,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战场,我曾击败过的强敌。” “想要从这里逃离,对你来说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击败眼前的强敌,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此,追忆不攻自破,我也不会再对你出手。” 声音从飘渺处传来,林露的身影从科西切身边悄然浮现,审视着这位不死的恶神。 也不知道科西切的分化自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远离,本以为出现在这处记忆幻境中的会是她本体的模样,结果现在的形体与外面那具躯壳别无二致。 别说,不管这条蛇的行事风格如何,她的眼光确实可以称得上不错,挑选的身体几乎能够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只可惜,再好的躯壳都是表象,掩藏不住内在的黑暗本质。 “你到底想做什么?” 骤然被拉到完全陌生的领域,使出全部手段都无法攻破,科西切先是紧张,然后又镇定下来,冷静的询问。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林露是要对她强行动手。 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精神意识在被侵蚀,那么,那位魔王陛下应该没有出手,否则不可能让她连一点异常都感觉不到。 可不动手的话,把她拉到这里是什么意思?恐吓?威慑? “很简单,现在你的意识身处我的记忆之中……说那些你可能不懂,你只要知道,如果你不能从这里尽快脱离,那么我就可以根据你的这一缕意识与本体的联系,将黄金的力量传递到你的本体之中,进而确定你的位置,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不必我多说。” 对于她的疑问,林露并没有隐瞒,也没有说谎,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黄金树的力量不但拥有强悍的生命活力,还具备非同一般的同化与侵蚀特性,只要科西切的意识本体之间还有意思联系,那么就算藏的再神,总归都是会被找出来,时间久了,赐福的力量就会沿着这份联系蔓延过去,将侵蚀带到黑蛇的本体这种。 这一过程只能用更加强悍的力量将黄金树赐福抹去才能终止,在外界也会缓慢进行,只是,现在科西切的意识身处他的记忆之中,被他的令狐你完全包裹,就等同于被黄金树的力量包裹,侵蚀的速度将会加速,缩短到一个触手可及的时间。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也是对科西切的试探,试探这位恶神到底有几分本事。 在这片大地上,终究是谁拳头大谁就能说了算,若是不死的黑蛇只有这种程度……呵,黄金树向来都是不嫌弃送上门来的养料的。 “……” 科西切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她玩弄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她算是看出来,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完全是以戏弄的态度在应对。 可是她偏偏对此毫无办法!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让她这点精神意识只能任由摆布! “塔露拉的消息我确实不知道,我——” “嘘~” 到了这一步,科西切还在嘴硬,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看能不能加大筹码换取自己的自由,但是林露已经没有和她废话的耐心。 一根手指竖起,轻声低语在她的耳边回荡。 “嘘~不要说话,仔细听,他来了。” 第六十三章 碎星将军·拉塔恩 谁,谁来了? 科西切茫然四顾,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红沙仍然是红沙,清风飘扬,吹得插在沙地上的残破武器呜呜作响。 但是很快,她就知晓到底是谁来了。 即便视野之内空无一物,大地也会揭晓答案。 嗡!嗡! 轻微的震颤从极远处传来,砂砾跳动,像是有某种极为伟岸的存在从远方行来。 嗜血!杀戮!狂躁! 人未至,意先行。 风声愈烈。 狂暴的威压宛如飓风般呼啸而来,席卷大地。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一次,科西切终于可以清晰的看到‘强敌’的身影。 封杀尽头,模糊的影子踏着残破战场走来,尚未接近,便仿佛又血色扬起。 一瞬间,沉寂的战场中恍如响彻起千万个声音。 呼喊声、碰撞声、喊杀声,过往的影子从泥土中挣扎着爬出,继续他们未完成的战斗。 血腥的魏彦在空气中蔓延,充斥口鼻,而后,是腐败…… 极端腐朽的气息从那高大的身影上铺洒开来,试图将一切吞入其中。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跨越遥远距离,如在耳边。 科西切瞪大了眼睛,极力向前远眺,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那高大的影子又走近一段距离,而后站定在原地,鲜红如学的发丝随风飘扬,两把跨在腰间的巨大刀刃亮起深紫色的光芒。 那是……一匹小马? 科西切最先注意到的便是来人的胯下,一匹异常瘦弱的小马背负着巨大的身体,呼吸粗重,看上去不堪重负,与那人的身材相比,小马委实太过瘦小了些,简直像个玩具一样。 再往上,是黄铜铸就的灿金盔甲,斑驳痕迹刻印其上,昭示着这副盔甲到底经历过多少次恶战。 在那红发之下,是向外探出獠牙的面具,沾染着斑斑血迹,隐约间……好像还有些碎肉挂着。 屠夫,魔鬼,恶魔……一切和杀戮与毁灭相关的词汇仿佛都能套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突兀。 “吼!!!!” 苍茫战吼恍如雷鸣,炸响在红沙之上,巨人骑在马上没有动作,但是科西切分明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不寒而栗。 浓郁的杀气,几乎让这位盘踞在大地上千年之久的恶神喘不过气来。 那是怎么样的杀戮才能拥有的? 万人?十万人?还是百万人? 科西切不知道,她只觉得恐惧。 “那,那是谁?” 慌乱之中,她惊声询问,林露也非常友好的解答了她的问题。 “那是——” “——拉塔恩,他的名字叫做拉塔恩,许多人都叫他碎星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科西切跟着问了一句,得到了一个让她更为恐惧的回答。 “因为啊……拉塔恩曾经是一位声名响彻世界的将领,他最为值得称道的功勋,便是他曾经以用掌握到极致的重力魔法,以一己之力封印天上的群星,让群星的命运就此停滞。” 封,封印群星? 若不是知道自己当前是意识体,不出现失聪这种情况,科西切一定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抬头,仰望天空,那被黄金之色渲染的天幕之上点点星光闪烁。 群星,应该就是那个群星吧? 用一个人的力量封印星空,让群星为之停滞,这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可能的!就算是凡人之中的顶尖强者,再强上十倍、百倍也不可能做得到! 别说是,凡人,就连从远古生存至今的神祇也万万做不到那种事。 神祇可以驱散天灾,但对天空之上的星空无能为力。 所以……应该是夸张的说法吧? 看她的表情,林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淡淡的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拉塔恩将军是真的封印了群星,你现在看到的旧日星空,都为他一人定格,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拉塔恩将军曾经与敌人在此大战,那一次战斗,两位强者交手的余波摧毁了整个国家,强敌爆发出最后的手段,被她的部下救走,他却因为那种连神祇都无法抵抗的腐败力量陷入疯狂,在最后关头将自己圈禁在这处战场上,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个状态的碎星将军力量衰弱到极点,但战斗意志更为疯狂。” 两个人的战斗,毁灭了一个国家? 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回荡,科西切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能做到这些的,你把他们称之为人?! 她根本没有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直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单纯的幻境是无法编织出如此精细的场景的。 满是红沙的战场就摆在眼前,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如果还想着否定,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来了。” 嗯?又是什么来了? 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科西切闻言猛然抬头看向碎星将军,只见骑在小马上的巨人从背后取下一张大的夸张的长弓,又从地面上拔起……? 那是……箭? 不对!是长矛!足够手臂粗细的长矛! 那个人,他把一根长矛搭在了弓箭上! 虚空中荡起深紫色流光,最终全部汇聚到‘箭矢’之上,宛如一轮吞没万物的黑洞。 科西切僵硬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她,被锁定了! 呜!! 空气撕裂哀鸣,包裹着紫光的巨大长矛脱离弓弦,电射而来,掀起层层沙浪,宛如流星从天际坠落,碾压而来! 躲不掉! 一瞬间,科西切便有了判断,她只来得及挪动一步,那比成人手臂还要粗的大箭便到了眼前。 空间,变得粘稠,磅礴重力如同一座大山坠下,耀眼的紫色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甚至来不及思考,整个身躯便被混乱的力量撕扯成碎片。 咚! 大地为之一震,大箭没入沙土,炸开数米大的坑洞,末端颤动,嗡嗡作响。 这种力量,你管他叫做强弩之末?! 呼吸之间,科西切的身体坑洞旁边再次凝聚出来,牙关紧咬,手臂颤抖不已。 不出所料,意识体的破碎并没有让她脱离这处恐怖的战场,她还在这里,想要离开,就只能去击败碎星将军。 可是,要怎么击败? 靠着现在这点孱弱的力量,科西切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这就是一个针对他的死局! 她连对面那个家伙随手射出的一箭都接不住,要怎么打? 保守估计,刚才那一箭的所具备的力量甚至接近帝国内卫的全力一击,这叫哪门子强弩之末? 但是想到林露刚刚所说的,这位碎星将军曾经以一己之力封锁星空,与强敌的一次战斗就能摧毁一个国家,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些确实不算太强。 “我——” 科西切刚想说话,就又听见空气中传来轰鸣,又是一根大箭疾驰而来!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她成功的反应过来,及时滚进了沙地上的大坑里面,虽然狼狈,却也躲开了攻击。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出又出不去,总不能在这里站着等死,坐以待毙吧? 如果这样就放弃,那她就不是科西切了。 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种种可能性,最后科西切得出一个结论。 她要更加接近碎星将军才行! 那匹马只是一匹瘦弱不堪的小马,背负着那么巨大的身体想必是没办法灵活行动的。 刚才惊鸿一瞥,她似乎看到那位碎星将军的小腿之下有点点血迹滴落,没有脚掌,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无法下马战斗。 继续站在这里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箭矢,接近过去,利用对方行动不便的缺陷,她还有机会。 对,就是这样! 打定主意,科西切索性不在理会旁边看戏的林露,收敛心思,趁着头顶又有一根箭矢划过的空隙从大坑里窜了出去,迎着拉塔恩的位置往前跑。 “不错嘛,不过,跑的这么慢可不行啊。”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别人在自己曾经打败过的敌人面前不断吃瘪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要不是条件不足,林露甚至想弄一套桌椅出来,喝喝茶,吃个包,笑看黑蛇被拉塔恩暴打。 以为跑过去就没事了? 先跑的过拉塔恩的箭雨再说吧。 而且就算跑过去也没什么用,要是觉得没有脚掌骑着小马就没有行动能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会有人觉得一个能够封印群星的强者会被区区身体残缺影响到无法战斗吧?不会吧? 现在才只是开胃菜而已,等到真的接近,那才是真正战斗的开始。 “吼!!!!” 战吼声再次响彻大地,深紫色流光划破空气,只是这一次箭矢所瞄准的方向不再是前方,而是天空。 奔跑之中,科西切疑惑的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什么啊! 只见天空之上,一根根粗大箭矢凭空出现,密密麻麻,如同瓢泼大雨挥洒而下,密不透风,将前方的道路完全封锁。 躲?这么多箭要怎么躲?而且这些箭还TND会拐弯的! 如此接近的距离,如此突兀的箭雨,她想躲都躲不掉! 科西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漫天大箭朝着她包围过来,将整个身体穿透撕碎,碾压成碎片。 “(乌萨斯粗口)!” 再好的涵养,再深的城府,这一刻科西切也是忍不住了,直接爆了粗口。 好在这次死亡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复活的距离比较接近,不用再从起点开始跑了。 “分化出实体的魔法?从未见过。” 战场的一角,特蕾西娅的身影凭空浮现,只是相较于林露,她的身体略有些虚幻。 考虑到外面还是鲍里斯的府邸,她之分化出了一部分意识被拉扯进来,旁观科西切的惨状,还留着不少精力警戒外面可能出现的变化。 “这是,你曾经经历过的战场?” 不过,比起看科西切吃瘪,魔王陛下显然更在意这处战场本身。 “是啊,当初就在这里,我和拉塔恩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在被腐败侵蚀到陷入疯狂之后,他希望能作为一个战士死在战场上,因此他的友人为他举办了一场战斗庆典,挑选合适的人与将军一战。” “然后,我去了,那时候,我还很弱。” 提起那些往事,林露眼中闪过一抹回忆,感慨道:“那是我经历的过的最壮烈的一场战斗,碎星将军拉塔恩,的确配上的英雄的评价,即使自身被腐败侵蚀陷入疯狂,他也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座战场封印起来,将自己封印其中,在战场之外,他昔日的部下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与职责,日复一日徘徊在腐败之后的荒芜大地上,阻止腐败向外蔓延。” “很弱?” 特蕾西娅嘴角略微抽动,怀疑自己对于‘弱’这个字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能够和这种程度的敌人交手,并且战而胜之,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弱吧? 就她来的这短短时间内,科西切都已经被杀了两次了…… “是啊,那时候我真的很弱,至于科西切……” 林露表情古怪,揶揄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太废了?” …… “呸呸!” 吐掉嘴里的沙子,科西切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身上的具现出的贵族服饰早就碎成了破布。 该死的记忆战场,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真实! 心里狂骂,身体已经遵循本能行动起来,极力向前奔跑。 眼看距离那个骑在小马上的高大身影越来越近,连对方胸甲的细微的纹路都已经清晰可见,科西切眼中绽放出希望的色彩。 终于!她终于跑过来! 该死的骑马残废,这下该到她的回合了吧? 任谁被粗暴的碾死好几次都不可能还会心平气和,科西切也是这样,她现在只想赶快跑到不方便使用弓箭攻击的距离,然后凭借身体灵活的优势拿下这个怪物! 虽然她不擅长战斗,可那也要看和谁比。 与同样的神比起来自然是远远不如,可要是和普通人比,她还是要强出一大截的,不然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跑到如此接近的距离。 总不能,她这个完整的人连一个没脚的残疾人都没办法周旋吧? 的确,硬拼力量的话她远不是对手,可她为什么要硬碰硬? 只要找准机会,完全可以……嗯?等等! 直到这时,科西切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是赤手空拳出现在这里的,手里没有武器! 锵! 在她呆滞的目光中,碎星将军闪烁着嗜血光泽的双目亮起,长弓背回背后,抽出了两把比人还要大的巨型大刀。 第六十四章 武之顶点,登峰造极 该死! 科西切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次,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落后就要挨打。 被困在这里,他除了跟着林露的剧本走之外别无他法。 没有武器该怎么办? 余光一撇,倒插在沙地中的老旧武器映入眼帘。 那些都是曾经于此作战的士兵们遗留下的病人,战痕累累,不一定能顶上多大用处。 可再怎么破旧的武器,也比赤手空拳强的多。 深紫色的光辉从那两把大刀上绽放,点亮烙印在刀身上的铭文,趁着碎星将军还没有动手的空隙,科西切眼疾手快,从旁边拔出一杆带着斑斑锈迹的长矛,闪身就躲。 不躲不行,那一对大刀已然横斩过来。 ‘哼,只要躲在后面,你就没办法了吧?’ 躲开攻击,科西切发现碎星将军果然如她所料,收起弓箭之后也只是原地挥刀,并没有动弹,这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那匹几乎要被压垮的小马根本无法承载如此伟岸的身躯,再加上失去双脚没法下马,这个大家伙的灵活性必然很低,只要不站在他的正面就可以! 想到就做,科西切当即不再犹豫,直接越过大刀的侧面直冲过去,打算用最短的时间绕到后面。 “很聪明的做法。” 即便是敌人,特蕾西娅也从来不吝赞赏。 在她看来科西切的处理方法确实没有错,面对无法正面抗衡的敌人,自然要避其锋芒,寻找破产,寻求弱点在进行击破。 碎星将军的箭很快,刀很中,但缺点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他的坐骑无法承载他的身躯,本人又失去双脚,不能落地,那么,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那匹小马。 且不说马这种生物在小范围内本身就有其局限性,那样矮小的提醒也决定它没有办法在背负着巨大负重的前提下进行灵活转向。 是以,绕到背后的的确是聪明的做法。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若是拉塔恩这么容易会被击败,那他就不是拉塔恩了。” 林露微微一笑,也不解释,示意特蕾西娅继续看。 骑着一匹小马没有双脚就只能站在原地挨打? 多么天真的想法…… 别说没有脚,就算只剩下一只胳膊可以动,拉塔恩都能凭借他那登峰造极的重力魔法击败敌人。 他是战场上的怪物,是敌人的噩梦,是封印群星的将军,只要一息尚存,便不会倒下。 若非如此,怎能纵横交界地,征战地方,被冠以英豪之名? 科西切很快就用自己的生命验证了背后偷袭的想法有多么错误。 她刚刚绕到拉塔恩背后,还没有来得及举起长矛,就见背对着这个方向的伟岸背影上闪过一层莹莹紫光,紧接着那匹瘦小的矮马四蹄踏入沙地,原地旋转! 呼~ 大刀带起的风浪吹开红沙,惊的科西切连忙后退,却感觉到沉重的拉扯力作用在自己身上,将她硬生生往刀刃的方向拖拽过去!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拉塔恩的大刀同样没有多么锋利的锋刃,但是蕴藏其中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比锋利的刀刃还要可怕的多! 咔嚓!咔嚓! 在这处真实的记忆战场之中,科西切能够清晰听到骨骼的哀鸣,整个人宛如破布娃娃一样被砸飞出去,在空中扭曲成怪异的姿势,坠在沙地之中碎成一片荧光。 那么小的马,那么大的人,说转就转?比城防炮的炮台还灵活? 这一点都不源石技艺! 荧光散了又聚,科西切复活过来,心里骂骂咧咧。 她算是看出来了,又那种能够操控重力的法术在,这个家伙就算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使用法术驱动身体,仿佛重力法术的应用已经刻入本能之中,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看似残疾的碎星将军,实则根本没有弱点! 离得远了,会被弓箭暴射,离得近了,又躲不开那两把大刀的斩击,甚至还会被重力法术强行拖拽过去,避无可避,这要怎么打? 就凭她手上这把破烂长矛? 真捅过去能不能破防还不一定呢! 或许凭借武艺与其周旋尚且能有一线希望? 但是武艺从哪里来? 论行军布阵她自认不差,论阴谋诡计更是不在话下,可武艺这东西,就算占据过千百个身躯,活过千年岁月又能如何? 不会就是不会,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 她,拿不出那样的武艺。 嗡!嗡! 紫色流光震荡空气,卷起沙尘漫天,无形的重力在将军手中如若臂使,推、拉、弹、拽灵活无比,恐怖的战斗本能让最细微的动作也纤毫毕现。 一次,两次,三次。 科西切只觉得与眼前的敌人相比,她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力量远远不如,动作拙劣无比,满是破绽! 真切的死亡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的精神,若是再多来几次,这一缕精神意识怕不是要被彻底泯灭在这里,成为一个徒具形体的傀儡,一个路标。 此乃死局! 任凭科西切如何去想,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破局的办法。 除非,她的本体意志到来。 黑蛇的法术并非无所不能,徘徊在大地上的恶神也需遵守既定的规则。 找到一个合适躯壳,然后将其占据——这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操作却很困难。 这个世界上的种族多种多样,形色各异,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载法术的余波,简单的摧毁与重塑无法获取全部力量,只会等到一具命不久矣的烂肉。 所以,需要仪式。 对被选中者进行特殊的仪式改造,进而再将意识投入其中,当仪式完成,科西切会将让那一缕精神意志吞噬受选者的灵魂,或者说,融合。 融合之后,科西切能够完全掌控那具身体的一切。 力量、记忆、潜力,丝毫不损。 那时候的她,是科西切,也不再是科西切。 她们共用一份记忆,处在名为黑蛇的庞然阴影之下,彼此连接,相同,也不同。 若是见过一百个科西切,便能知晓她有一百副面孔,每一个都像是独立的人。 因此,‘科西切们’也有高下之分。 很显然,这具切尔诺伯格贵族的躯体拥有精致的外表,足以以此轻易获取信赖,但是所掌握的力量堪称渺小,哪怕将其运用到极致,也什么都做不到。 ——只限这一个。 所谓黑蛇,是诞生于乌萨斯本身的恶神,自然不会如同分身一般孱弱。 若是本体到来,科西切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这处记忆战场拦不住她。 卡兹戴尔的魔王是个麻烦,也只是麻烦而已。 只要跑的够快,在乌萨斯的国土上,除非那位魔王愿意爆发出全部力量,否则还是没办法把她留在这里的。 前提是本体会来。 平心而论,科西切并不希望那种事发生,当这具分身的思维被抹去,那个男人所掌握的黄金之力会延伸到本体之中,那还需要时间。 但是,本体过来,就会被对方直接找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测。 不过这种事不是她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正如她之前所说,‘消失’本身,便代表着一定的信息。 嗡! 空气中荡起层层波纹。 科西切的身体再次被砍成碎片,重新聚集,这一次她没有动,那把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刀刃劈斩下来,就定格在她的眼前。 风沙、树影、颤动的武器,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止住,宛如被按下停止键。 记忆,在此处定格。 林露没有去管那边瘫软在地的科西切,视线落在一旁。 分身而已,已经没有必要在意,因为…… 正主来了。 …… 在乌萨斯人眼中,大公爵科西切就住在她的领地之中,住在那座城市里,那里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都像是同一个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死的科西切’开始在一小部分人群中流传。 不死,是名为科西切的恶神权柄的写照,在广袤的冰原之上有着无数个她,但是连极少数知情者也未曾知道,她的本体在哪里。 或许,那样的怪物根本没有本体。 所有的‘科西切’组合起来,便是真正的她。 实际上,这样的猜测当然是错误的。 用炎国古语来说,就是万变不离其宗,万物终有源头。 只要是存在于大地上的,即便是永恒不朽的神祇,也需有一个依托才能存在,不死的黑蛇也不例外。 祂的本体,就存在于‘乌萨斯’本身。 所以在乌萨斯的疆域之中,祂可以畅行无阻。 一具分身消失又出现,对科西切来说就代表着某种信号——名为变数的信号。 当祂的视线投注到这里,就等于降临于此。 常人无法看到祂的存在,但特蕾西娅可以,她不但能看到,如果愿意,甚至还能将其禁锢于此。 不过她并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个位置,在那里,一团无法肉眼直接观测的蛇形黑影悄然盘旋,若非知晓本质,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位神祇。 那也确实不是,充其量只能算是科西切的一部分肢体。 “卡兹戴尔的魔王。” 好似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蛊惑人心的力量悄然扩散,又在特蕾西娅随意的一个眼神之下烟消云散。 黑影状态的黑蛇看不到表情,却能表露出慎重的意味。 祂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最后开口:“这里是乌萨斯的领土,您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来了,你能怎么办?” 卸下卡兹戴尔的重担之后,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天性获得解放。 巴别塔的领导者、卡兹戴尔的王者不会这么说话,但是特蕾西娅会,不但会,还很气人。 “我想来就来了,不行吗?” “这……” 黑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能怎么办? 祂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强行驱逐? 真要动起手来,还指不定是谁驱逐谁呢,在精神领域这一块,祂没什么信心能够胜过卡兹戴尔的魔王。 那可是一代代传承,从久远之前就立于大地最顶尖的王者,全力解放的话,不说比肩神祇也差不太多。 那,什么都不做? 要是那样祂来干什么?就为了看一眼? 诚然,祂并不在乎面子这种小事,可就这么退走,未免也太过狼狈。 最重要的是,祂现在还无法确定那具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具躯壳上还残留着祂的气息,可精神意识却好像到了另一个男人体内? 正在思索之间,黑蛇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一缕淡金的色彩不知何时爬上了蛇影的一角! 这是?! 祂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其驱逐磨灭,然而,代表着魔王之力的晶体凭空浮现,特蕾西娅抬起一条手臂,轻轻压下,精神领域重压宛如一座大山,将其束缚在原地。 视野破碎,须臾之间,已然换了天地。 红沙战场之中,瘫倒在碎星将军刀下的科西切化作荧光飞散,汇入到突然出现的蛇影之中,蛇影一阵扭曲,又变化成科西切的模样。 “原来如此。” 黑蛇吐了口气,面露苦笑,所有的一切都经由记忆展现在眼前,让祂心生波动。 怪不得这一具分身的状态那么奇怪,原来是这样。 人家正在找祂呢,祂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科西切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傻事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塔露拉…… 还有……异世界吗? 稍加思索,科西切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提供塔露拉的位置,并不意味着塔露拉就一定会被抢走,这件事上可以做的文章太多太多,要知道,这里可是乌萨斯。 祂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开口道:“阁下,塔露拉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是否能够把她带出乌萨斯,是你们自己的事。” “当然。” 林露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真正的科西切,虽然外壳一样,可内在明显是换了一个人。 “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你插手,告诉我塔露拉的位置就好。” “可以。” 一件事达成共识,科西切没有停留,直接转到另一个话题。 “我无意与阁下为敌,黄金的力量,能否请阁下收回?” 比起塔露拉的问题,黑蛇本体更在意的是留在自己身体中的一丝丝异种能量,那种东西不多,却异常坚韧,导致祂短时间内没办法将其完全驱除。 留在体内,就是隐患。 现在是在切尔诺伯格,在城市之中,对方会顾虑种种物质层面的影响而没有选择大张旗鼓的动手,等去到荒野之中,那可就说不定了。 到时候,与卡兹戴尔的魔王还有一位实力相仿甚至更强的强者打上一场? 祂脑子痴呆了才会想那么做。 更别说这两个人手中都掌握着能够切实威胁到祂的力量,就更不愿意动手了。 比起分身,祂能想到事情更多,格局也更大。 所以祂打算付出一些代价,平息掉这件事。 通过融合分身的记忆,黑蛇认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冲突,也没有人会拒绝唾手可得的利益,刚才没有同意,那是分身的态度和拿出的筹码都有问题,才招致祸患。 平白无故的打一架有什么好处吗? 不管谁输谁赢,都没有丝毫利益可言,无论是对祂还是对那两个人来说都是这样。 就算这两个家伙强的离谱,能直接把祂干掉,祂也不会爆出金币来,有什么意义? “收回黄金的力量?” 对于黑蛇的要求,林露毫不意外,点头又摇头:“那是另外的价钱,你能拿出什么来交换?” “切尔诺伯格的所有权,这座城市并没有阁下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有很多秘密,也是帝国的边防重镇,即便你们把上层官员和贵族都改造成傀儡也无法把控这里的全部,但是我可以。” “这里驻军将会撤离,帝国的巡查队不会经过这里,游走荒原的内卫会避开切尔诺伯格,除去仍然在名义上归属乌萨斯之外,它将完全交由你们掌控,阁下可以任意支配这里的一切。” “好,爽快。” 林露懒得考虑黑蛇的目的和想法,干脆同意下来,轻轻抬手,便有一丝金色从黑蛇身上浮现,回归到他的体内。 继续和科西切在这里纠缠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获取塔露拉的情报,顺便报复一下不死的黑蛇。 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反正也不可能在切尔诺伯格的城区里面动手,放了这条老蛇也未尝不可买,还能白白得到一座移动城市,由黑蛇出面解决一切后续问题,为什么不呢? 而且,收回赐福之力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与神斗,其乐无穷啊…… 真以为收回那一点力量就完全结束了? 等黄金树完全吃下切尔诺伯格,那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塔露拉现在就在南部冰原,第三集团军的驻地附近,具体位置之后我会为你们留下地图,根据交易,能否把她带走是你们自己的事。” 交易达成,黑蛇也不拖拉,干脆利落的说出了塔露拉的情报。 “然后,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加请求。” “说说看。” 白得一座城市,塔露拉的消息也到手了,林露现在心情极好,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请求对于阁下而言应该是不难的,那就是……我先看看这处记忆战场的完整篇章,看看阁下当初是如何击败如此强敌的。” “想看完整的记忆战场?” 林露稍加思索,看在切尔诺伯格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同意下来。 而且看特蕾西娅的眼神……虽然她没说话,显然也是很感兴趣的,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展现一下自己的英姿。 “想看的话,那就好好看看吧。” 时空变换,天地破碎又重组,光怪陆离的景色从无边黑暗之中汇聚,拼凑出世界的颜色,相同的战场,再一次在三人眼前展现。 …… 红沙,仍旧是红沙,只是这一次的战场多了些不一样的样貌。 一些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战场边缘,有长出手脚的大壶,有狼头的战士,也有手持法杖的女巫,他们在战场边缘交谈,最后,从中走出一个人来,从被水面浸透的沙地踏上干燥的红沙。 与那些相比,他身上的装备可以称得上‘简陋’二字。 没有覆盖全身的铠甲,也没有覆盖着魔力光辉的武器,只有一身粗麻布制成的衣服,以及一般半人多高的曲剑。 …… “那是你?” 尽管那人的样貌有些模糊,特蕾西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就是林露。 “是啊,那时候我还很弱。” 这话特蕾西娅没有反驳,因为只看表面,确实很难从当时的林露身上看出足以称得上强者的力量。 …… 呜呜呜~ 风声呜咽,红沙扬起,背负着曲剑的战士走向沙地的最高点,自战场的另一侧,骑着瘦马的将军显现身形,紫光汇聚,手臂粗的长矛搭在长弓之上。 嗡! 宛如流星划过天幕,巨箭飞驰而来,战士不慌不忙,奔跑的身形突兀转折向另外的角度,紫色流光擦着身体略过,没有带来一丝损伤。 咚咚咚! 战士继续奔跑,天空中响起阵阵轰鸣,一根根硕大长矛编织成密集箭雨从天而降。 然而,无用。 漫天箭雨之中,战士的脚步交错变换,如闲庭信步般自空隙中穿插而过,像是提前预测到了每一根大箭坠落的位置,以至于看似密不透风的箭雨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来回扭动,始终无法真正触及。 眨眼之间,战士便抵达了沙地的顶点,红发的将军收起长弓,仰天怒吼,疯狂的咆哮震荡空气,铭刻着重力纹章的双刀之上辉光闪耀。 刹那间,双刀横扫! 曲剑在手,战士就地一滚,并不雅观,却十分有效,刀刃擦身而过,人已经到了将军身前。 而后,抽刀,斩击。 曲剑从刁钻的角度斩出,在拉塔恩的腿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刀之后,战士毫不恋战,变换位置,再次躲开挥舞过来的双刀,如同提前演练过千百次。 …… 战场一角,特蕾西娅和黑蛇尽皆沉默下来,紧盯着刀光剑影的战场中心,看着宛如魔神一样的将军与战士你来我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重力法术肆意挥洒,却又被战士一次次避开,每一次的距离都掐准到极限,精妙绝伦。 与气势磅礴的将军相比,战士手中仅有一把曲剑,穿着粗劣的麻布衣服,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但是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之中,那件衣服连一个衣角都未曾划破。 如果是碎星将军的力量是直来直去,大气磅礴,堪称凡人的力之极致,那战士的剑术就是技巧的极致。 武之顶点,登峰造极! 无论特蕾西娅还是黑蛇都不得不承认,在她们过去所经历过的历史之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那是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技艺,什么样的赞美加诸其上都不过分。 极致计算,仿佛绝不会出错的精妙及其,生死之差,只在一线之间! 刀刃、法术与身躯之间的微妙距离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将军的攻击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到血肉,而战士的曲剑,却从未斩空过哪怕一次。 恐惧这个词,已然从战士的身上剔除。 踏着吹拂的红沙,他与死亡同舞! “吼!!!!” 巨人的怒吼响彻沙地,刀刃插入大地,地面如同水面一样波动,亮起深沉的紫色,战士一脚踏在瘦马的头顶,轻盈飘飞,落在十几米外,在他面前,红沙炸起数米高,在重力的约束下被拽向法术爆发的中心,其间的距离……不过一掌之隔。 “啊啊啊啊!!!” 在特蕾西娅和黑蛇惊骇的注视下,怒吼之后,拉塔恩连人带马竟然从大地上飞跃而起,直入天穹,天空中顿时响起闷雷般的轰鸣。 轰!轰! 雷声滚动,一颗燃烧的火球从天幕之上坠下,屹立在沙地上的战士握紧手中曲剑,然后猛地跳开。 精准无比,像是万千次的尝试在这一次重叠,尘烟散去,战士丝毫未损,砂砾打在他的身上,爆炸的余波吹起麻衣,从飞扬的红沙之中显现出的,是魔神的身姿。 十几颗硕大无比的巨石在深紫色光芒的包裹下悬浮在将军身侧,重力托举着他的身体从马上跳下,大刀与巨石一同落下。 然而,还是无用。 疯狂的攻击被战士一次次避过,横击而来的巨石也全都被引向另外的角度,未能造成丝毫影响,只有将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 嗤! 鲜血从高大壮硕的身体上喷涌而出,无数次的挥斩引发了质变。 最后一刀落下,疯狂的拉塔恩动作戛然而止,战士将曲剑插在沙地上,似乎说了些什么呢。 具体是什么,特蕾西娅并没有听清,她只看到那位碎星将军倒在沙地上,天空被黄金树光辉遮蔽大半的星空骤然亮起,久远的禁锢彻底消失,一颗光辉闪耀的流星掠过星河,朝着某一处坠落。 第六十五章 碎星的由来 久远的封印在将军死后被打破,大星划开夜空,自天际坠下。 似乎在宣告着被封印的命运再次回归。 科西切愣愣的望着那片映照黄金之辉的夜空,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不过林露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开玩笑,能让她在这里看望与拉塔恩对战的全城已经是额外的善心了,要不是看在切尔诺伯格这样一份大礼的份上,早就把她驱逐出去,还想看更多? 那可是付费内容!想屁吃! “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转身,抬手,金辉荡漾。 林露随手一掌推在科西切的胸口,柔软的触感传递到手指之间,别说,这条老蛇是真的有料。 空气中泛起层层波纹,在黄金树的力量作用下,黑蛇的身影像是断了信号的老旧电视机一样波动起来,碎裂成细小的碎片,飘散在空中。 须臾之间,她已经被从这片记忆战场中驱逐驱除,回归到现实之中。 …… “还真是毫不留情的男人呢。” 侯爵宅邸,鲍里斯卧室,淡薄黑雾凭空浮现,盘旋片刻之后径直钻进僵立在原地的女性体内,让其再度活跃起来。 浅浅的笑意从嘴角勾起,明明吃了亏,科西切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负面情绪,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相互倚靠的男女,在收获了特蕾西娅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离开了这里。 …… 异世界、黄金树。 从未接触过的事物……盘踞在大地上的恶神对此充满兴趣。 那是与泰拉大地完全的不同的另一个领域,哪怕林露并没有言明,也瞒不住黑蛇的眼睛。 在这片大地上行走过漫长岁月,她可以完全肯定,无论是多么久远的过去也没有出现过有关擎天之树的传说,那片星空,也与泰拉的星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那片战场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无可挑剔,看不出任何破绽。 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所谓的黄金树,是来自于异世界的产物,是全然不同力量,这在历史之中并非没有发生过。 往近了说,常年威胁着乌萨斯边境、需要调派无数精锐用血肉去阻挡的异种邪魔也有着类似的特性,它们天然就被这个世界所排斥,与那种东西相比,黄金树就要平和许多。 但,外来者就是外来者,任何试图侵入乌萨斯的人或者事,都将站在黑蛇的对立面,科西切对此早有觉悟。 那么,了解就是必须的。 恐惧,来源于未知,要想战胜,就要先了解自己的敌人。 在已经结下仇怨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了解对方的一切信息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她可是吃了大亏啊…… 当然,她不会主动去寻求正面的碰撞,那是最愚蠢的做法,如果将所有的行动都付诸武力,那和蠢笨的野兽有何区别? 如果用炎国的典故知识来说,应该是‘上兵伐谋’。 不死的黑蛇,从来都不是以武力见长的神祇。 了解敌人,了解弱点,从最脆弱处落下棋子,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她一向如此,这一次也不例外。 塔露拉的所在位置确实已经被共享出去,在这一点上,黑蛇不打算做什么手脚,不是因为她有多么遵守信用,而是她有更好的计划。 最残酷的试炼才能造就出最强的战士,现在的塔露拉还太过稚嫩,不堪大用。 但是,她的潜力是可以预见的,或许,这一次并不完全是坏事。 黄金树的到来有可能帮助她从牢笼之中挣脱,也可以成为最好的催化剂,让年幼的雏龙变得成熟。 林露自然可以从雪原上带走她,但是黑蛇同样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加入自己的手笔。 比如——皇帝的利刃,乌萨斯的内卫,那些游荡在乌萨斯国土上,秉承皇帝意志的恶魔。 黑蛇相信,林露一定已经准备好了。 她们之间的棋局,的确才刚刚开始。 棋盘,将在乌萨斯的南部冰原展开,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 “你真的就这么让她走了?” 记忆战场之中,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我以为你会趁机再做些什么。” “为什么不呢?你知道我们留不住她,也没有那个必要,游戏才刚刚开始,不需要着急。” 林露笑了笑,并没有把黑蛇的问题放在心上。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他和那条老蛇还有很多交道要打呢,没必要急于一时。 比起那个,他觉得特蕾西娅应该对于眼前的景象更感兴趣,那双淡粉色的眸子里,好奇的意味几乎都要溢出来,只是强忍着没有询问。 害羞?还是其他的想法? “你对这段记忆很好奇?” 特蕾西娅不开口,林露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女孩子或许脸皮薄,他的脸皮可厚着呢。 “的确好奇……了解过去,也是必要的过程不是吗?” 特蕾西娅脸上泛起一丝红润,轻轻点头。 没说‘必要的过程’到底是什么,但林露已经完全理解了。 还能有什么呢? 的确,互相了解是相互信任的第一步,想知道,那就说给她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那你想听什么,我的过去可是很长的。” 林露摸了摸皇女殿下的头发,语气宠溺。 “就说说现在如何?” 特蕾西娅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脸色泛红,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又强行止住,伸手指了指远处红沙之上,将军倒下的地方。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那位碎星将军被你击败之后,为什么天空会有那种变化?” “然后啊……然后就那样呗。” 林露两手一摊,摇头解释道:“我之前说过,碎星将军的名号是从何而来,你还记得吗?” “碎星……?” 皇女殿下呆萌的眨动眼睛,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他以个人的力量封印了天空中的群星,所以被称为碎星将军?” “差不多吧。” 天空之上,流星划过的痕迹还未完全消失,指着那条横跨夜空的云雾长痕,林露开始讲述发生在交界地的,过去的故事。 “碎星之名,其实还有一种解释,那种更为贴切一些。” “年轻时代的拉塔恩将军为了让自己最喜爱的战马和伙伴能够陪同他继续作战,曾经在魔法镇瑟利亚学习重力魔法,然而在某一天,天空之中突然又陨星坠落,没人知道那颗星星到底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它的坠落地就在魔法镇瑟利亚,那一幕,就像是有某个人从天空之外扔下一颗陨石,要把魔法镇完全摧毁。” “年轻的将军如何能够答应这种事?” “所以他出发了,掌握了重力魔法的他直接拦截住了那颗从天空坠落的陨星,将其击碎,而后,他又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了天空中的群星,让星空就此停滞,再也没有天外之物可以坠落到大地上。” “碎星,不单单是指他封印了群星,也是因为,他真的曾经击碎过一颗星星。” “但是在,交界地,悬挂与天穹之上的星空还有着另外一重含义——它们代表着命运。” “当星空被来自地上的伟力封锁,命运也就随之凝固,在拉塔恩死去之前,无人可以拨动命运。” “我在战斗祭典之中击败了拉塔恩,那么,封印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所以群星从那一刻开始运转,有陨星从天穹落下,打开了通往地底世界,失落文明永恒之城的通道。” “原来是这样。” 这些话说的已经算是明白,但特蕾西娅还是没有完全听懂。 对她来说,命运是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与真实存在的星星联系到一起。 她也没有办法想象要把头顶的星空封印起来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力量。 思索片刻之后,她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场战斗……那时候的你,到底有多强?” 特蕾西娅想起了之前所看到的战斗,那种精妙绝伦的武艺,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东西。 或许,伊比利亚的至高之术与那样的武艺有一点点共同之处? 在这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能够将战斗把控到如此程度。 没有恐惧,没有动摇,没有失误。 仿佛一切可以影响到战斗的情绪都被排除在外,一切细节都被映照于心,身处红沙之中的林露,简直就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机器人,每一次躲避、每一次攻击够恰在最精妙的距离,以最小的动作换来最大的战果。 明明是那样的强敌,却宛如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全部的招式都被看破。 与那种怪物为敌……该是何等恐惧? 是的,怪物…… 就算现在那个男人就站在这里,站在她的身边,特蕾西娅也只能用怪物来形容,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那样的武艺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我说了啊,那时候我还很弱,是真的很弱。” 面对特蕾西娅的问题,林露面露无奈。 他确实没有说谎,那个阶段的他,确实还远远称不上强者。 在进入红狮子城之前,他手中仅有一个从葛瑞克那里取来的大卢恩,力量算不上强大,法术也没学会多少,除了亿点点从战斗中获取来的技巧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对敌手段,不是弱还能是什么呢? “弱?” 特蕾西娅嘴角微微抽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弱?那样还能叫弱的话,那她们这些人应该算什么?废物? 怕是连废物都不如吧。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给那位将军一个真正战士应有的结局,才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独自一人,连铠甲都没穿就加入了战斗。” “……的确也是有那样的原因。” 听她这么说,林露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猜测。 “能够让我佩服的人不多,拉塔恩算一个,他是个真正的男人,真正可以配得上英豪之名的男人,他值得这样的葬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习惯很多人一起战斗,那会打乱我的节奏。” “至于铠甲……” 说到这里,林露指向远处倒插在地上的两把碎星大剑,苦笑道:“你觉得在那玩意面前,穿不穿铠甲有用吗?” “还不如穿的轻便一些,也方便躲避攻击。” “那么大的刀,砍到身上一刀就结束战斗了,哪还用得着第二下,就算穿铠甲最多也就是不会当场暴毙,最好的办法还是全都躲开。” “这么说的话,倒也是。” 视线跟着转到两把光芒黯淡的碎星大剑上,特蕾西娅觉得这个说法极有道理。 的确,在那种武器面前,铠甲不说是纸糊的也差不了多少,穿不穿似乎真的没有太大意义,穿上的话,反而还会因为负重和铠甲本身的构造限制影响身体的灵活性。 碎星将军就像萨卡兹之中的分支种族——温迪戈一样。 温迪戈的战斗方式就是那样,巨大的身躯赋予他们更强的力量,能够拿起更加巨大的武器,每一次攻击都有着摧毁钢铁的威势,将一切敌人碾碎。 没有人觉得在温迪戈面前穿着铠甲就能免于一死。 那位碎星将军也是一样,而且他表现出来的力量比温迪戈还要大的多,至少温迪戈没办法做到带马一起飞到天上。 “那……” 特蕾西娅还想问,林露抬起手指按住她的嘴唇,轻声道:“好啦,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等回到酒店之后再说?” “到时候有多少问题我都会回答你,现在,应该先办一点正经事,不是吗?” “啊……” 特蕾西娅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对于林露过去的好奇竟然让她忘了自己现在在哪。 确实,这里怎么说也是鲍里斯侯爵的府邸,就算要讲过去的故事也不应该是在侯爵府里,应该有一个更加私密的收听环境才对。 第六十六章 家用生理修复仪 “这里就是……石棺?” 仰望着眼前的巨大科技造物,林露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从凯尔希那里获得过一些情报,不过那些零散情报上对于石棺的描述仅限于‘具体功用未知’、‘具备某种催化生物体的效果’、‘对生物体进行修复’以及‘具备未知来源的庞大能源’这种语焉不详的描述。 ‘石棺’这个名字,本身就具备很强的误导人,让人觉得所谓石棺可能就是一个外观类似棺材的科技造物,形似哥伦比亚实验室里的某些仪器。 但是亲眼看到石棺的存在之后,林露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 石棺,根本不是一个单独的存在的科技造物,而是一整套庞大系统的组合体,从宏观角度它们被视为整体,独立于城市运行体系之外,可它的组成本身,要分为复数个用途不明的模块,共同构成了一套严密的运行体系。 它的真正样貌,是占据了庞大地下空间的仪器组,纵横交错的能量传输管道以及数据连接线相互勾连,像极了负责数据存储的服务器阵列。 材料与作用都无法明晰的粗大管道从阵列之中延伸出来,包裹住一个灰白色的方形物体上,看上去确实和棺材有几分相似。 在这套自成一体的‘石棺阵列’之外,存在一个被单独建造出来出来的类似‘水池’一样的结构,数条从石棺上延伸而来的管线和管道接入其中,通过直接足有半米粗的巨大电缆向外延伸,连接在整个城市的供能体系上,为城市的运转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 整个切尔诺伯格的运转,都建立在这一套比起源石动力炉要小上许多的未知科技造物上。 现在的切尔诺伯格其实并不是一座存在已久的城市,它的历史甚至只有短短十几年的时间。 根据凯尔希的情报,在十几年前,乌萨斯鲍里斯集团的旗下的小型矿业公司在南部山脉挖掘出了一组奇特的设备,疑似是‘神民’的奇异遗产,并且还有一部分仍在运行。 这个消息迅速的传入了集团掌权者鲍里斯侯爵的耳中,经过一系列的检测和研究之后,确认这组奇特的设备之中存在无法探知上限的稳定能源供应,鲍里斯侯爵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以这组仪器为核心,他尝试去建设一座设施齐全的工业城市。 当时的鲍里斯集团在乌萨斯内部的权力倾轧之中捉襟见肘,困顿不堪,无论这组从矿山中挖出来的仪器是神民的遗产还是久远之前萨卡兹的巫术机器,只要它能运作,就能为鲍里斯集团提供一个突破口——一个摆脱乌萨斯军方军控矿业与军工代产依赖机会。 于是侯爵的命令被传递下去,鲍里斯集团倾尽所能,将切尔诺伯格范围内的所有村落和大型人口聚集地集中起来,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以及资金,在最短的时间内拼凑出了一座新兴城市。 那就是如今的切尔诺伯格,一座可以摆脱现今源石动力炉供能,并且拥有独立工业体系的边境城市。 然而鲍里斯还是失败了,他的雄心壮志并没有抵得过来自更上层贵族和军方的碾压,本该在建成之后鲍里斯集团一家独大的切尔诺伯格入驻了大量的小型贵族团体,军方也在城市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派驻大量军队,把控了切尔诺伯格的工业生产线,将其纳入军工体系之中。 再往后,就是现在的局面,外来贵族、鲍里斯侯爵和乌萨斯军方在这座边境城市之中相互制衡,曾经大力研究的石棺阵列也被放弃,只当做一个用不完的动力炉使用,切尔诺伯格完全沉寂下来。 ……说实话,想到鲍里斯侯爵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模样,林露很难想象到他在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意气风发的一面,也曾有过独自吞下一座工业城市的雄心壮志。 然而,他仍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也是,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感叹了一句,林露摸摸石棺冰冷的外壳,也不知道是没有运行还是石棺所运用的技术太多超前的缘故,他竟然没能从这个装置里面察觉到任何能量流动。 如果真能有用不完的能量……那这个东西对黄金树来说可是太有用了——前提是能用得上。 “菈妮,感觉到什么没有?” “……没有,不同体系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什么?” 偌大的石棺系统之上,菈妮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她一直在从上方打量这一整套结构,闻言甩了个白眼过来。 或许是在龙门生活的久了,一向喜欢宅在家里搞小研究的月之公主身上也多了不少都市气息,白底红纹的长款羽绒服套在身上,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编织出猫爪图案的围巾,显得有几分可爱。 半神的体质足以在灼热的岩浆地底行走,也可以无视寒冰冻土上的风暴,她当然是不必在乎乌萨斯的气候问题,不过还是穿上了适宜的衣服。 ——有点轻度社恐的菈妮小姐不喜欢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姿态招来更多视线。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东西弄走?” 手掌在石棺上摸来摸去,林露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切尔诺伯格毕竟是乌萨斯,黑蛇的保证并不可信,一旦招来乌萨斯的官方视线,区区一个鲍里斯侯爵外加城主秘书起不到太大作用。 要是石棺真的对黄金树有帮助,那还是尽快弄走比较好,好东西嘛,当然是放在自己家里更保险。 不过这么大一坨,怎么不声不响的运出去是个问题,另外没有了石棺进行供能,切尔诺伯格的运转也是个大窟窿。 别的不说,单单是一座移动城市日常所需的能量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其中省下的利润足够鲍里斯侯爵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挥霍无度。 “我们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度还不够,就算要弄走也不能是现在。” 菈妮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从天上落下来,打量着眼前的石棺,面露思索之色。 “要不,我们启动一下试试?” 公主大人什么都好,性子不磨人,物质需求也很低,就是有一点小小的爱好——对未知的事物特别感兴趣,充分体现出了一个出众魔法师应有的好奇心。 她倒是兴致勃勃很想试试,但是林露可不敢那么干,鬼知道这个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启动起来又会发生什么。 “你还是别瞎鼓捣,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专业人士看看。” 说到专业人士,林露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个人。 在专业这一方面,泰拉大陆还有哪个人能比博士更专业呢? 正好她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做,天天带孩子想必也很无聊,不如给她找点事做。 至于临走之前告诉凯尔希事务处理不过来就去找博士的话……林露直接选择性忘记。 凯尔希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合作方面那点小事还得别人看着做不成? “那个……你好像说晚了?” “嗯?!” “我就轻轻的摸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没干!” 偌大的石棺阵列上骤然亮起白色灯光,铺在地上的电缆轻轻颤动,眼前的石棺边缘也跟着亮起一圈莹白条纹,像是被激活了一样。 菈妮缩了缩脑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她也没想到就是摸了一下表面上凸起来的符号,这东西就好像……启动了? 嗡! 整个阵列之中最大的一台竖起来的长方形装置中间亮起白色光带,这下连林露都感觉到了汹涌澎湃的能量从脚下的电缆和管道中流过。 嗤~ 本来严丝合缝看起来像是一整块的石棺边缘泄出一震气雾,顶部在轻微的嗡鸣声中抬升一截,然后滑向一侧,露出里面的容纳空间。 “嘶~这棺材竟然是滑盖的?” “你就关注到了这个吗?” 石棺的上盖滑开,里面纯白色的容纳空间暴露在空气中,菈妮好奇的探头向着里面张望,什么都没发现。 整个石棺内部都被一种看起来像是金属、又像是胶质的物质完全覆盖,呈现出大大的椭圆形,明明看不到任何孔洞,却有一层淡蓝色的液体从底部缓慢填充进来。 比起这东西过于朴素的外壳,其内部在林露看来简直充满了技术力,完美符合了他对‘科技’的想象。 从表面上看,完全展开的石棺就像是科幻小说里面的培养仓、人体改造仓之类的东西,再加上凯尔希对它的描述,林露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台石棺,不会是那些所谓的‘神民’用来培养改造生物体的设备吧? 或许现在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亚人就是从类似的仪器里面诞生、被制造出来的? 毕竟无论怎么看,这一套异常复杂仪器都不是泰拉现有技术能够做到的东西,能够拥有那么强大的能源,其功用必然也不会太简单才对。 “别乱动!也不能想着躺进去试试!”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公主殿下的好奇心是越来越足,有时候简直像个几百岁的大孩子一样。 林露伸手拽住试图石棺内部沾一点液体的菈妮,把她拽到后面,无奈的警告。 在没有弄清楚这玩意的具体功能之前怎么能乱碰呢? 多危险啊! “我像是那么冒失的人吗?” 被拉到后面,菈妮不满的哼了一声,火红的发丝来回晃动,辩解道:“我就是感觉那些液体里面好像有种很熟悉的成分,像源石,又不像源石。” “你最好不是,快歇一歇吧我的公主大人!” 是啊,你不像,你就是! 见过菈妮在交界地策划用命定之死自刀、拿着指头刀去刀双指的疯狂举措,林露完全不会被她看似文静的外表所迷惑,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是个宅女,实际上小心思可多着呢! ……虽然不知道这一看就充满技术力的高科技产品为什么会是傻瓜式一键启动的,但是既然都动起来了,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它关上? 林露试着又按了一下菈妮按过的地方,仪器阵列中响起一阵电流声,好像是什么语言,但是听不清楚。 这套石棺哪里都是好的,偏偏喇叭坏掉了! 而且声音消失之后,石棺的棺材盖也没有重新合上。 有傻瓜式启动,不能傻瓜式关闭,这是哪个鬼才设计出来的操作系统?! 心里疯狂吐槽,又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只能请专家出马了。 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菱形晶体扔出去,晶体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爆发出金色辉光,悬浮在距离地面几十公分的位置上,缓缓转动,扩散出一圈圈淡金色光环。 ——拟态赐福·改进版。 在原有的拟态赐福基础上添加了大量黄金之力,足以承载至少一次黄金树传送·多人版,专门用于紧急情况的的空间移动。 原本林露是打算在切尔诺伯格内部找个隐秘的地方把黄金树种起来,之后再找博士讨论石棺的问题,不过现在这都傻瓜式一键启动了,自然也就等不到以后了。 黄金的光辉亮起又落下,接着再次亮起,林露的身影原地消失了几十秒,再次出现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白毛女。 “噫!” 穿着T恤加牛仔裤的博士刚刚站稳,就被弥漫在空气里的冰冷寒意冻的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像装了电机一样高速颤动,手里攥着的锅铲也跟着震动起来。 “这是哪啊!好冷啊!” “……你拿着个铲子干什么?” 震动的锅铲是在太过引人注目,上面还沾着不少疑似热油的流体,热气升腾,林露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做做做做饭啊!不做饭我我我我和阿米娅吃吃吃什么!黄黄黄金树又没有食食堂!别废话快给我衣服!” 博士冻的几乎震出残影,手里的铲子都快拿不住了,说话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只有最后一句话是说的清楚。 “喏,给你。” 幸好旁边的菈妮及时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顺便把围巾也解下来一起递过去。 身为神人,她的体质比半神还要强的多,穿这些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另类,并不是真的有必要。 “谢,谢谢!” 喷出一阵白雾,博士打了个哆嗦,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又把围巾围起来,蹲下身整个人缩成一坨,微微发颤,好半天才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 “那个,抱歉啊。” 对于这样的意外,林露还是有点愧疚的,他确实没想到切尔诺伯格的环境问题,连陈都会觉得冷的天气,博士这种体能废人确实不可能扛得住。 “免了。” 博士颤巍巍的蹲在地上,直到这时才有功夫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然后一眼就看到在摆在面前的大个儿高科技棺材,还有旁边嗡嗡作响的石棺阵列。 “是它?” “果然还是你专业!” 林露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引的博士怒目而视。 “因为某些原因,这东西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意外,突然就自己启动起来了,那个……你有没有办法把它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这年头能找到一个还能用的不容易啊。” 对于这套设备,博士似乎很熟悉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回忆。 她套着羽绒服从地上站起来,仍然有些发颤,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从衣袖里伸出来白皙手指从石棺侧面划过,也不知道摸到了那里,一束淡蓝色的光束突兀投射出来,照到她的脸上。 “滴——身份验证通过。” 很神奇的,这一次就连坏掉的喇叭也恢复了正常,淡蓝的光束缓慢收束,在空气中构成一张平铺开的操作界面,上面画满了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博士的手指在上面飞快点动,时不时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这些人还挺聪明的。” “从待机状态的灯光系统里面外接出一条线路出去……啧,幸好这东西的能源足够稳定,不然这么胡乱操作当场炸掉都有可能。” “使用记录……怎么回事?” “操作者……凯尔希动过这个东西?看样子她也没有研究明白。” “喔,好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石棺阵列的嗡鸣逐渐减弱,灯光接连熄灭,变回了之前的样子,石棺滑开的上盖也开始自动复原,严丝合缝的贴了回去。 “还得是你啊!” 林露看着石棺的一连串的变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这套看起来就很厉害的设备到底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你应该知道吧?” “从灯光系统引出一条线就能供应一座移动城市的输出,这还是待机状态?” “额……” 博士挠了挠头发,表情有些微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厉害……确实挺厉害……吧?” “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 “——这东西其实是一台家用生理修复仪。” 第六十七章 未来,存在于过去 家用生理修复仪,听名字就能猜出大概率是用在小型家庭环境里的设备。 不过这玩意的占地面积…… 林露抬头看了看上面,为了存放这组仪器,鲍里斯在切尔诺伯格的地下修建了巨大的空旷结构,或许是出于散热或者其他方面的因素考虑,除去仪器所在地面空间之外,向上还有着至少几十米的天井,再往上才是城区结构。 要是把石棺放在家里,那得占用多大的空间? 既然是家用,那就应该是以‘方便搬运’为主才对,类似冰箱之类的家电,怎么说也不该是如此庞大的规模吧? 而且,家用? 单单是从灯光系统引出一条线来,就足够供一座移动城市连续运行十几年时间没有出现过能源方面的问题,这种级别的能量源用在一台家用设备上,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过分了? “确实是家用没错,这台设备可以从基因层面调整使用者的身体,只要伤者没有在生物学意义上死亡,就可以进行完全修复,只不过伤的太重的话时间会很长。” 操作面板隐去,整个石棺阵列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完全趁机下来,只有为数不多的灯光还亮着,为城市的提供足够的能源。 望着黯淡下来的石棺阵列,博士目光悠悠,眸中尽是回忆。 若是说起来,她可是有太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 “博士。” 看她神色莫名,想的入神,林露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博士啊,你看你现在也是咱们黄金树的一员,像这样的古代设备,别处还有没有能用的?” “有家用的,那肯定也有更大功率的吧?能不能弄个三五套回来?不多,就三五套就行。” “……” 博士翻了个白眼,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无外乎就是看上了这些设备的高纯度能源罢了。 这些天以来她对黄金树也算是有了不少了解,也知道只要有大量能源供应,黄金树就可以继续成长。 实话实说,通过这段时间的深入了解,越是研究,博士就越是感觉黄金树这种造物离谱性,以她的学识完全无法理解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供应,黄金树就可以以惊人的速度飞速成长,同时将覆盖范围内的‘世界’全都纳入自己掌控之中。 那根本就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领域好吧! 在黄金树所掌控的范围内,荒芜的土地可以变成大片沃土,天时天相可以被任意调整,植物动物都可以在黄金树的影响下大量缩短成长时间。 并且,在没有任何科学仪器的情况下,进入生命熔炉阶段的黄金树还能以一种完全看不懂的方式肆意编造、融合、修改生物体,让其生命形态发生改变。 甚至,在黄金树的范围内,生与死的自然法则都被完全颠覆,生者可以永生,死者可以复活,即便是极为弱小的生物也能和神祇等同。 这简直离谱到家了! 就算在她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也是只存在于理论之中,只能借助某些特殊材料做成为数不多的概念产品。 而黄金树,只需要能量充足就能实现! 但是能源这种东西,在这个现有工业完全建立在源石体系上的时代或许确实算是问题,可在博士那个时代,能源是最不缺的,没看一台家用生理修复仪上面都安装了这种级别的能量源吗? 而且以博士的眼光去看,黄金树的成长,乃至于做到那些不可思议之事所需要的能量供应,简直少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区区一些源石的消耗,根本什么都算不上,那点东西够干什么的? 不客气的说,博士甚至觉得黄金树成长到这个地步所消耗的能量还不如她那个时代一个普通中型研究所的年消耗量! 然而,就是那么‘一丁点’能量,就可以完成那些惊人的壮举。 这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按照这个速度成长下去,或许用不了多少年,黄金树就可以将泰拉大陆完全纳入掌控,然后像大海延伸,最终……踏入星空。 那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正因为这样,她才选择将希望寄托在黄金树身上,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想办法加速黄金树的成长,距离那个未来更进一步。 可惜,做不到啊。 像家用生理修复仪这样的设备,别说三五台了,一台她都拿不出来,比这再好的更不用说。 她来到这个时代,除了脑子里面的知识之外完全是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到哪里去找那些东西? “……没有,我找不来类似的东西,最多只能把这套设备改造一下给黄金树用上。” 博士实话实说,她是真的做不到。 像这样的精密仪器能够保存到现在还能维持运转本身就是一种小概率事件。 事实上,这样的‘遗产’在这片大地并非第一次被挖掘出来,远的不说,拉特兰的铳就是类似的东西。 但那些都只是工具,和石棺这样的设备是不能比的。 “那太可惜了。” 听她这样说,林露遗憾的咋了咂了咂嘴,倒也没太在意。 他不是那么贪心的人,有更好,没有就算了。 再说,眼前不是还有个现成的能用吗? 有博士这个专业人士亲自出手,怎么也不可能只做到像切尔诺伯格这样的粗劣运用吧?能量供应不得再上几个台阶? 不过有个问题他已经在意很久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出来。 “博士,留下这些设备的文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过去,他们到底强盛到什么程度?” 他确实对此抱有极大的疑问,可惜一直都找不到人能给他解答。 凯尔希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只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其他人更不必说,唯一可能知晓一切的就是博士,可她也始终在回避这个问题,没有详细说过。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 博士抬起脑袋,看向上方,似乎在隔着厚重的壁垒仰望天空。 “这片大地的情况,很复杂,远比你看到的还要复杂,在没有抵达那一天之前,过多透露信息是很危险的事情。” “越是未来的,便越古老,过去不仅仅是过去,未来,也不一定便是未来。” “凯尔希的职责是传承、限制与维护。” “我要做的,是重铸未来。” 又来了!又来了!万恶的谜语人! 托这些谜语人的福,林露现在对‘这片大地’这四个字稍微有点过敏,听到就觉得头疼。 这些人!难道就不能把话说的更明白点吗?! 什么过去不是过去,未来不是未来,她要重铸未来……说的都是些什么鸟话?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成了不知所谓的谜语! 若不是经过黄金赐福的身体实在强健,林露感觉自己的血压现在已经爆掉了! 你敢不敢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过去不是过去,难道还能是未来不成? 林露瞪着眼睛,刚想吐嘈,忽的怔住,脑海里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 或许……是真的呢? 越是未来的,就越是古老…… 窥一斑而知全豹,单单是一台家用的设备,其中蕴含的技术就已经超出了泰拉现有科技不知道多少年,而这在那个时代甚至只是家用品。 那么,真的的高科技设备、军用品又该是什么样的水准? 达到那种层次的文明,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的踪迹全无? 如果那个时代并不存在于泰拉过去,而是在未来,那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如果他们本就不存在与历史上,自然不会留下多少信息。 重铸未来,何为重铸? 只有亲眼见过未来,对其感到不满,想要改变它的行为,才能称之为重铸! 顺着这样的想法,林露开始想象,是否在许多年后的未来,科技已经发展到一个极为强盛的地步,然后当时的人类文明遭遇了一场难以对抗的灾难,迫不得已之下,她们只能向过去寻求改变。 穿越时间,这种事听起来很离谱,但是并非无法做到,林露自己就曾经接触过类似的力量,所以才敢这么去想。 在交界地的时候,曾经统治过的交界地的龙族之王普拉顿桑科斯便沉睡在时空夹缝之中! 那一次,他借由破碎的法姆·亚兹拉的墓地回到了尚未破碎的天空之城、巨龙国度,与沉睡的龙王交战,且战而胜之,夺取了普拉顿桑克斯的力量! 既然交界地存在疑似能够跨越时间的力量,那么为什么别的世界不能有呢? 或许在未来人们真的掌握了能够穿越时间的力量,当时的人把设备以及人员通过那种方式送回过去,想要从源头改变未来的某些事情。 所以泰拉的诸国才能从地下挖掘出那么多‘遗产’,却没有找到相应文明的存在痕迹。 设备工具都能保存下来,为什么城市遗迹之类的、更应该能够长久存在的东西没有被发现? 因为它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博士的血液为什么能够压制矿石病?很可能在未来已经出现了能够抵抗源石侵蚀的血清,作为使用者,她的血液里面自然也会存在抗体! 当然,这样的猜测仍然有许多漏洞。 比如现如今泰拉的各个种族是怎么出现的。 比如博士这样没有任何种族特征的纯血人类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等等…… 漏洞很多,但是博士的话又似乎在印证猜测的合理性。 她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什么都说了。 越是了解,林露就越是能感觉到萦绕在泰拉之上的迷雾,知道的越来越多,迷雾却反而变得更加深厚。 不过,正是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博士有她的苦衷,不能明确说出她所知道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时间是万能的答案。 只需一直向前,当未来抵达博士口中的‘那一天’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迷雾将会散去,所有的秘密都将展现! 只是不知道,在博士所勾画的未来之中,有没有黄金树的存在? 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那就……更有意思了…… 拍着石棺的外壳,林露没有再深究那个问题,博士不说,他也不会强迫。 管他什么未来不未来的,哪有把握现在来的重要? “那么,如果让——” “这套系统在持续为外界进行供能,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将它进行迁移,这是个很复杂的过程,需要大量时间,还要有全套的设备和人手才行。” 博士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打断了林露要说的话,沉吟片刻,抬头道:“类似的系统我确实不知道,但是能用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 “事实上,我们现在手上就有一个,你也是见过的。” “我们有,我还见过?” 林露愣了一下,大脑飞快运转,从记忆里搜寻相关情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你是说,罗德岛号?” 回想过去,能够和古代遗产沾上边的,除了那艘据说是从雷姆必拓地下挖出来的陆行舰之外,也想不出别的东西了,难道说,那艘船上也有类似石棺的能量源存在? 他记得特蕾西娅说过,那玩意挖出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废品状态,巴别塔的工程部总负责人可露希尔在那边修了好久才勉强让它动起来,真的能用吗? “没错,就是罗德岛号。” 提起那艘陆行舰,博士眼中的感慨之色更浓。 罗德岛号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在她对未来的规划之中也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 方舟启航,重铸未来…… 罗德岛号,就是那艘通往未来的方舟。 但是眼下,黄金树无疑要更加接近那个未来,成功的概率也更高。 无论如何,罗德岛号也只是一艘船而已,它能够做到的,黄金树几乎都能实现,它做不到的,黄金树也能做到。 这样的情况下,要选择哪一个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普瑞赛斯……’ 心头闪过栗发的身影,博士抿了抿嘴唇,默默感叹。 对不起了,老伙计。 第六十八章 白兔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生活在切尔诺伯格的市民们早上醒来,便惊讶的发现这座城市似乎出现了新的变化。 鲍里斯侯爵对外发布公告,称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修养,在修养期间切尔诺伯格一切事务交由秘书卡多临时负责。 针对感染者的严苛法令在一夜之间消失,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有许多军警被撤职,就连驻扎在外城区的军队也在调令的约束下开始有序撤离。 黑蛇履行了她的约定,没有在这件事上动任何手脚。 以往不放过任何机会争夺权力和利益的贵族集团集体沉默下来,就好像在同一时间开始闭门修养,不再参与任何外界事物。 贵族闭嘴,军队撤离,秘书卡多独揽大权。 一条条法令被撤回,平日里宛如恶鬼一般的军警被撤职查问,几乎每个切尔诺伯格人都能感觉到一直以来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消失了,轻松的氛围悄然笼罩了街头巷尾。 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尘埃落定。 大约是因为事发太过突然,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放下长久养成的戒备习惯,仍然在沉默中默默观察,因此街道上的行人并没有变得很多。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要比平时热闹了不少,一些已经被严苛法令影响到难以为继的店铺大着胆子开门营业,原本冷寂的街道上多了几分生气。 “卡多做的很不错,看得出来,他的确已经为了今天规划许久了。” 再怎么压抑自己,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是显而易见的,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林露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比起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果然还是现在的氛围更舒服一些吧? “你改变了切尔诺伯格。” 对于这座城市的变化,特蕾西娅深有感触。 魔王的力量能够影响人心,就算她刻意克制,不主动使用,有一些东西也是天然存在的,那属于被动能力。 只要她站在人群之中,便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做不到读心的程度,但是像‘恐惧’‘开心’之类的特别明显情绪全都会显现在她的眼中。 昨天的切尔诺伯格,几乎可以说是一座灰暗之城,恐惧,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底,夺走了人们的笑容。 今天走在街上,她清晰的感觉到了民众藏在刻意掩饰的外表之下的喜悦,一点一点,汇聚成河。 ……只是一条简短的电视发言,便让这座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样的变化也会出现在卡兹戴尔、出现在萨卡兹人的身上? “改变切尔诺伯格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真正的切尔诺伯格人。” 林露微微摇头,没有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虽然的确是他和特蕾西娅对那些上层贵族和官员进行了‘强制改造’,但卡多的行动才是真正扫去阴霾的阳光。 没有他,切尔诺伯格大概要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慢慢开始转变。 移动的城市之上最容易催生立场摇摆的投机者,却也不会缺少真正热爱它的人。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离开吗?还是在停留几天?” 特蕾西娅知道林露在这里留下了黄金树的种子,也知道他在打那个‘石棺’的主意,这些事情都是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完成的,就算再多几天也显得紧迫。 因此她想着,这次的旅途或许要在这里暂时休息一阵? “不用,只要黄金树在这里生根发芽,博士就能过来这边,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她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 嘴里说着不负责任的话,对于把工作推给博士这种事,林露一丁点负罪感都没有。 他还赶着去参加冰雪音乐节呢,怎么可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听他这么说,特蕾西娅脚步一顿,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菈妮和梅琳娜早有预料,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林露喜欢摸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天他突然沉迷于干正事她们才该觉得惊讶。 与队伍里的其他人相比,陈是最懵逼的一个。 她一路跟着从龙门跑到切尔诺伯格,什么都没干就被乌萨斯的寒风堵在了屋子里面,等着大家逛街回来,就得到了要对切尔诺伯格动手的爆炸性消息。 然后,睡一觉醒过来这座乌萨斯边城就沦陷了? 从头到尾她都处在完全懵逼的状态,根本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跟着大家一起走,她连自己要做点什么都没有头绪。 这种明明经历了大事却什么都没看见的微妙感觉是怎么回事? 年轻的小龙人只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好像不够用了一样。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参加冰雪音乐节,直接去,然后折返回来,去南部冰原找塔露拉。” 林露稍加思索,定下了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在特蕾西娅的注视下,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 “想必,那条黑蛇现在已经行动起来了吧?我们可不能晚她太多。” --------------------------- 林露的想法没有错,黑蛇的确很好的履行了她答应下的事情,留下了塔露拉的位置,压制切尔诺伯格贵族的反弹,隔绝了相关消息,撤离了驻扎的军队,要在一夜之间做到这些事,以她的身份也不会很轻松。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放弃了针对塔露拉的行动,第三集团军的人员调动就是第一步。 驻扎的切尔诺伯格的军队回返集团军驻地,就会让集团军能够辐射控制的范围向外扩张,挤压冰原上其他人的生存环境。 这个‘其他人’,单指整合运动,他们就是寒冷冰原上唯一的组织。 这种环境极端恶劣的气候,连拾荒者和强盗都不愿意踏足。 集团军的动向很快就被发现,这还要得益于上一次的事情——在上一切抢劫乌萨斯的物资运输队之后,虽然获得了足够满足需要的物资,但是整合运动也被被驻扎在附近的第三集团军盯上,要不是有着冰原的恶劣环境作为天然屏障,面对集团军的大搜捕整合运动必然会损失惨重。 因此,塔露拉特意求助霜星,让雪怪们紧盯着集团军的动作,免得哪天突然被打上门都不知道——在这个季节的冰原,普通的感染者是没有办法脱离大部队独自生存多久的,也只有早已适应寒冷的雪怪可以行动自如,几乎不会收到影响。 雪怪们的能力也完美回馈了塔露拉的信任,集团军扩张的消息很快传回整合运动,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塔露拉便下令让刚刚找到新的驻地,稳定下来没有多久的整合运动再次开始搬迁。 虽然这样做一定会出现计划之外的人员损失,但是为了所有的的生存,塔露拉很清楚,她必须这么做。 在帝国的精锐集团军面前,现阶段全部作战能力都要依靠盾卫们的整合运动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一旦被找到踪迹,看似稳定的局面顷刻间就会破碎,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哪怕抱怨的人有很多,感染者们都很不满意临时搬迁的命令,命令还是被强制执行了下去。 “叶莲娜,集团军那边有没有新的动静?” 一脸疲惫的龙女站在小山丘上注视着搬迁中的驻地,低声询问旁边冷着一张脸的白兔子。 尽管上一次从运输队中获得了足够算得上充足的物资,但是营地内部大大小小的事务还是让年轻的德拉克心力交瘁,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乌合之众。 她当然知道现在的整合运动只能配得上这样的评价,与纪律严明的盾卫相比,感染者们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勉强能够动起来。 但这不是她放弃的理由。 作为领袖,她必须为他们的明天和生存负责。 “集团军的驻地在向外扩张,不过并没有动起来的意思,应该只是驻地的临时变更。” 叶莲娜轻轻摇头,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由于自身的源石技艺和严重矿石病的影响,她的面部神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做出表情的变化,因此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看似冰冷的雪怪公主拥有着最为炽热的心。 塔露拉的情况,叶莲娜一直都有看在眼里,她不明白为什么塔露拉会在涉及到感染者的事情上表现出近乎病态的偏执,并且想要把所有的压力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难道想要一个人扛着几千人往前走吗? 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名为塔露拉的个体就会被压垮。 叶莲娜很想揪住塔露拉的衣领狠狠的训斥她,告诉她没有人可以背负着所有人前进,她也不是那些感染者们的保姆。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生存下去就要依靠自己的努力,虽然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 可是,塔露拉是不会听的。 在涉及到感染者的时候,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样的话,最好不过。” 身体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就算是德拉克,在连日的操劳之下也会感觉到力不从心,塔露拉的疲惫是显而易见的。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思考每一个可能性,尽量避免那个最坏的结局。 她并不擅长做这样的思考,却必须这么做。 “如果集团军没有进入冰原的意思,那么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更近的地方建立营地,不必走出太远,这种气候……大家活动起来太难了。” “……” 听到她这么说,叶莲娜沉默下来。 白兔子所在衣袖下面的拳头攥紧,终于是忍不住了。 “塔露拉,这一次的驻地搬迁必须抵达我们勘测好的位置,不能在中间停下,你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吗?” 尽管语气没有多少波动,但是那种几乎满溢出来怒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面对这样的叶莲娜,塔露拉不自觉小小后退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更快的堵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指挥感染者们,指挥整合运动,我也不想知道。” “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我只需要看到结果。” “在入夜之前,所有人都必须迁移到指定位置,如果有人不想服从命令,那么之后雪怪和盾卫不会再为其提供庇护,我会驱逐他们。” “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我们要面对的是乌萨斯最精锐的军队!整合运动在他们面前不比一只蚂蚁更强!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你的放纵,会将所有人带入深渊,我不会容许那种事情发生。” “……我,我知道了。” 面对白兔子的质问和最后通牒一样的发言,塔露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她知道叶莲娜说的很对,想要活下去,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将冰原比做地狱,那么第三集团军就是地狱中的死神,只要被抓到尾巴,或者是出现任何疏漏,那么所有人都会葬身于火炮的炮弹之下。 没有人能够在这种地方抗衡帝国最精锐的军队,至少整合运动不能。 所以,她们只能谨慎,再谨慎。 叶莲娜的愤怒,并非没有原因。 明知强敌在侧,却还心怀侥幸心理,因为担忧某些人的体能而擅自更改预订驻地,这种行为简直实在找死。 塔露拉能想明白这一点,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会感到痛苦,如果有可能,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同胞。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也最好说到做到。” 冷哼一声,难得表露出强烈情绪变化的叶莲娜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顺着寒风飘到了塔露拉耳边。 “驻地搬迁完成之后,我在训练场等你,我们也有许久没有对练过了。” 感到愤怒,气愤,不爽? 那么,和罪魁祸首打一架就好了。 叶莲娜的想法简单粗暴,她现在就是单纯的想把塔露拉打一顿,仅此而已。 毕竟,白兔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六十九章 玩火是要被…… “你要,和塔露拉,决斗?” 夕阳西下,天光暗淡,比起其他地方,雪原的黑夜总是要来的更早一些。 手持战戟的温迪戈站在风雪吹拂的山丘高点,注视着下方初现雏形的营地,战痕累累的金属铠甲披在他的身上,宛如一座屹立在风雪之中的高塔。 出自乌萨斯军方的在无人维护的情况下早就失去动力来源,无法为穿戴者提供任何助力,仅剩下金属机构本身的防御力。 但是,温迪戈的强悍力量足以承载这件在失去动力之后能够把普通人压垮的沉重铠甲,仍然行动自如。 严重的矿石病侵蚀了他的身体,源石结晶堵塞咽喉,连说话都变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温迪戈也从未放下他的武器与盾牌,他的存在,足以令人感到安心。 似乎,从未有有人觉得他会倒下。 “老爹,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话的方式很容易让人误会?” 在温迪戈的身侧显得异常娇小的白兔子抬起眼皮,她做不出丰富的表情,但抱怨的语气和眼神已经将心情展露无余。 “很多。” 博卓卡斯替闷闷的吐出两个字,他总是不擅长应对自己的女儿,也从未有过口齿伶俐的时候。 比起语言,他更擅长用武器说话,但那种方式显然不适合父女之间的交流。 “我没想和塔露拉决斗,只是想找她打一架而已。” 叶莲娜顺着自家老爹的视线看过去,看着营地中人影错落,一片忙碌,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老爹,塔露拉的状态令我感到不安。” “天真的,理想,无法实现,令人向往。” 博卓卡斯替的语言很是精炼,经常要让人花费很大力气去理解,像是在破译密码,不过叶莲娜没有这种烦恼,她早就已经习惯,也能听得懂。 “天真的理想没有错,理想主义者也不止她一个,我们不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加入其中的吗?” 站在这里,叶莲娜能够很容易看见塔露拉的身影在营地中忙碌。 在她的逼迫之下,塔露拉最终还是强制将所有人迁移到了这里,可这,还远远不够。 她欣赏塔露拉的理想,也不介意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他们来到了这里。 否则,雪怪和盾卫们根本没有理由和这群乌合之众混在一起。 没有整合运动,他们能活的更好。 现在的整合运动,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彻彻底底的累赘,几乎没有多少战斗能力。 这样的团体,如何有资格吸引雪怪和盾卫的加入? 他们所看中的,一直都是塔露拉这个人。 充满苦痛的大地难以孕育出天真的果实,可若是真的出现,也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塔露拉,就是那颗果实。 她抱着天真的想法和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驻留在这片冰原上,为感染者的未来而奋斗。 然而,如今看来这份美好的品质或许也是致命的缺陷。 “塔露拉……她总是习惯把人往好处去想,她甚至不愿意相信有人会偷窃粮食,然后偷偷离开,她……” 叶莲娜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没有接着往下说。 如果要细数塔露拉的‘罪恶’,她能一直从现在说到天亮。 可是,没有那个必要,即便在这里抱怨再多也无济于事,不会对现实产生任何改变。 “或许和她打一架,可是稍稍把她打醒?” “总之,她必须要有所改变,否则,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死在她天真的理想之中。” 话说这么说,但叶莲娜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坚定。 她对改变塔露拉的想法这种事没有任何信心,只是单方面的决定要那样去做。 因为……塔露拉的表现实在是太异常了,她似乎完全不具备人性‘恶’的一面,存在于那具身体之中的,只有最纯粹的‘善’。 或许在某些地方,这样的人被称之为圣人也不为过。 可这里是乌萨斯的冰原,是对感染者下达了严苛法令的国家。 恶,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罪恶的土地上,没有善良的果实生长的空间。 无论相信与否,冰冷的现实都是切实存在的,凭借虚无缥缈的理想无法与之对抗。 一味的善,只会把整合运动推向无底深渊,最后摔的粉身碎骨。 “你想,就做。” 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博卓卡斯替很少能说的出拒绝的话来,即便他知道叶莲娜的身体状况不该频繁动用源石技艺,也仍然无法拒绝。 而且他也觉得叶莲娜说的有道理,或许一场战斗能够让塔露拉的想法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以战斗代替语言的交流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他觉得这么做成功率很高。 因此,他没有阻止。 叶莲娜,也正好适合做塔露拉的对手,她们也可以在战斗中交换想法,互相影响。 ……若是这件事换成他来做,只会把塔露拉打到自闭,没准还得留下些难以痊愈的伤痕。 那就不是交流,而是单方面暴打了。 “今晚?” “这种事越快越好吧,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叶莲娜点了点头,凝视着营地内的塔露拉,忽的问道:“老爹,大熊是不是该回来了?” “距离,不远,七天,足够,今天,最后。” 博卓卡斯替的头盔微微晃动,像是在点头。 即便是身处冰原之中对于外界的了解也是必不可少的,若是被困于荒原一隅,与外界完全隔绝,那么就如同困于牢笼之中,连危机近在眼前都不自知。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雪怪小队就会派出一个人前往最近的城市收集情报,顺便带回一些难以获得的珍贵物资。 比如食盐,还有糖。 通常负责这种任务的都是雪怪之中体表特征最接近非感染者的大熊,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油子,对此轻车熟路。 算算时间,他确实该在今天回来的,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切尔诺伯格,路途并不算远,七天时间除去采买物资和收集情报的时间往返完全够用。 “等他回来我还没完事的话,让他去一趟我的帐篷。” 叶莲娜转身离开,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那里存放着为数不多的几颗糖果,她自制的糖果。 随着矿石病的影响日渐加深,只有这种在常人严重难以下咽的怪味糖果才能让她稍稍体会一下正常人的感觉。 或许这一次,可以再加些辣椒和烈酒? 心里默默盘算着,叶莲娜的脚步逐渐加快。 糖的事情之后还有大把时间,现在,该做正事了。 -------------------------- “你来了?” 把最后一根固定桩钉入冻土,塔露拉放下手里的铁锤,白皙的脸上沾染了些许灰尘,还有一丝丝红晕。 即便是体质强悍的德拉克,体力也不是无限的,经过一整天忙碌,疲惫在所难免。 白发的龙女撩起耳边垂落的发丝,看向身后,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白兔子已经站了有一会。 她当然知道叶莲娜的来意,但还是选择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我来了,你有时间了吗?” “我随时可以,不过要离得远一些,我可不希望营地被我们的法术波及到……尤其是我的。” 相较于冰块,德拉克的火焰无疑会对营地造成更大伤害,塔露拉不想看到那种结果,所以主动提议要走的更远一些。 她们约定的地方是在临时开辟出来的训练场,可那一小块地方实在有些狭小,难免会发生意外,并不稳妥,尤其是在叶莲娜明显已经开始生气的情况下,概率就更高了。 其实塔露拉并不是不能理解叶莲娜生气的原因,但是……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是错的,既然都是同胞,为什么就不能更宽容一些呢? 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和自由才聚集到一起,为什么要用严苛的规矩去约束每个人,那样做和那些贵族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不打算认错,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打一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被打一顿而已——她已经做好了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故意失误被叶莲娜打一顿的准备了。 “我没有意见,走吧。” “哎?小塔?霜星?我们已经开始做饭了,你们要去哪?” 叶莲娜在前,塔露拉在后,两个人沉默着走向营地之外,却正好撞见了怀里抱着着米袋的小鹿。 少女抱着粗糙的米袋,脸上满是困惑,挡住了去路。 “我和霜星要切磋一下,验证这段时间的进步,我们会在晚饭之前回来的,阿丽娜。” 抱歉了阿丽娜,我总不能说是要去挨打吧? 心底升起小小的负罪感,塔露拉难得撒了个谎。 “是这样吗?那好吧,你们可要小心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要选择在天黑的时候出去练习,但是既然是塔露拉说的……再加上类似的事情之前也有过,阿丽娜并没有怀疑。 “就在这里吧,应该够远了。” …… 离开营地又走了一大段路,塔露拉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身后,确认阿丽娜没有跟过来之后,才送了口气,拔出了自己的大剑。 对于常人而言足够当成双手剑来用的大剑在她手中被一只手轻松驾驭,点点星火燃起,点燃了夜幕。 尽管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塔露拉也没打算束手就擒,毕竟,表演也要演的像一点才行吧? “嗯。” 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龙女,白兔子小心翼翼的脱下了自己的斗篷,将其折叠起来放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她并不畏惧冰原上的严寒。 因为……她比冻原的风雪还要寒冷。 咔嚓~咔嚓~ 细小的冰晶在源石技艺的操控下凝聚起来,化作尖锐的冰晶暴射而出,本就冷冽的空气变得更冷了几分。 叮! 燃烧着火焰的大剑拦截在冰晶的路线上,灼热的高温将其瞬间融化。 塔露拉的身边环绕着飞舞的火星,仿佛在火中起舞的炎之精灵,向前冲刺。 然而她的动作完全称不上美观,大剑落下,大开大合,力量感十足。 坚硬的灰黑色冰壁原地升起,寒冰在这一刻化作叶莲娜的手臂,灵活穿梭,将所有的火焰隔绝在外。 碰撞接连响起,冰块融化后的水雾在空气中翻腾,为夜色添上几分朦胧之色。 与往常一样,两人的攻击平分秋色,谁也没能奈何的了谁。 呼! 飘动的雾气被一抹火光从中分开,塔露拉手持火焰之剑斩断坚冰,拖拽着残影从冰晶之中略过,缠绕在剑身上的火焰突兀暴涨,化作一片连绵火幕如浪涛般朝着叶莲娜的位置卷了过去。 “这样的力量,不足以保护所有人。” 火海近在眼前,叶莲娜抬起手掌,猛地一掀,冰之花自冻土之上绽放,碎裂成无数片细小冰晶,与火焰交织在一起。 铛! 悬浮在身后的说到菱形冰晶被投掷出去,将从冰火之中跃出的身影截停。 在塔露拉的感知之中,强烈的法术波动爆发开来,冰冷的寒气几乎将空气都一同冻结。 “……” 浓烈的水雾打湿了衣服,又被烈火蒸干,塔露拉眼神一凛,火焰从周身向外爆发,爆炸的气浪将冰晶连同雾气一并吹开。 冻原之上,被冰雪覆盖的大地被烈火点燃,驱散了寒冷。 ‘这应该不算过火吧?’ 心里小心的计算着,塔露拉感觉应该是差不多了,在爆发之后装作失误被打到,也不算输的很难看,叶莲娜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那就这么办! 呼吸之间,烈火愈演愈烈,飞舞的火星盘旋飘扬,对于这一幕,叶莲娜并不陌生,也有着充足的应对手段。 但是这一次,她刚刚抬起手掌,聚集起来的法术能量尚未爆发,余光就瞥见自己叠放在远处的斗篷上飘落了一颗火星,接着被烧开一个小洞。 “我的斗篷!” 刹那间,极致的低温将那一点小小火焰完全泯灭,叶莲娜驾驭冰晶推着身体飞掠过去,将斗篷抱在怀里,手指从破洞上划过,眼中心疼之色一闪而过。 呼~ 风雪再起,恐怖的法术波动掺杂其中。 冰雪之后,叶莲娜带着怒意的声音落到了塔露拉的耳朵里。 “塔露拉!我要来真的了!” 第七十章 皇帝的利刃 “等,等等!叶莲娜你冷静一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燃烧的火焰悄然熄灭,只留下几缕青烟,塔露拉磕磕巴巴的道歉,连剑都差点拿不住了。 原本她心里就没有什么战意,如果不是确实不打一架让叶莲娜出口气的话以后麻烦会更大,她根本就是不想打的,这次出来也是做好了被打一顿的准备。 可是谁能想到这才刚刚交手,事情就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叶莲娜很在意那件斗篷,平时即便是在战斗中也是会分出一部分精力小心翼翼的把它保护好。 至于原因……塔露拉也很清楚。 那件并不华丽,甚至可以称得上粗糙的斗篷,是雪怪们做出来送给叶莲娜的,那层单薄的布面上,寄托了太多东西,足够让其从破烂蜕变成珍宝的东西。 不客气的说,如果斗篷被毁掉,那比叶莲娜自己重伤都更让她难受。 可是,这这这也不能怪她啊! 塔露拉只觉得头皮发麻,有点委屈。 火焰这种东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啊! 虽然她的源石技艺的确是操控火焰,但是即便是德拉克也没办法完全掌控火焰的每一部分,连一点小小的火星都计算在内,那根本不可能好吗! 谁能想到偏偏就会有一点火星飘到那个方向上去? 眼看叶莲娜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塔露拉人都麻了,甚至不自觉的抬起手臂,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其实要是来真的,她也未必怕了叶莲娜,寒冰与火焰天然相克,两者的实力也在伯仲之间,基本就是平分求色的程度。 但是没有意义啊! 对于感染者来说,大规模动用源石技艺就意味着生命的消耗,那可不是玩笑! 那样的力量,怎么能用在一场‘切磋’之中? 慌乱之中,焦急的龙女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连忙大喊道:“我会帮你补好它的!我发誓!我自己动手帮你补好它!” 一件斗篷,根本算不上什么。 真正的珍贵的,是寄托在上面的真挚情感,有些伤痕,只能用同样的感情去弥补。 塔露拉知道自己在叶莲娜心中的地位是肯定比不上雪怪们的,但是,无论怎么说也是好朋友的关系吧? 她搞坏的东西,那就由她来亲手修补,这样的诚意应当足够? “……”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叶莲娜什么都没说,想法就已经通过行动表达出来。 冰原之上,寒风吹拂,烈焰的余温彻底散去,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从大地上延伸出的冰晶。 失去了源石法术的支撑,坚固的寒冰结构如同脆弱的沙堆一样崩塌,留下满地碎片。 捧着折叠起来的斗篷,叶莲娜脸上一片冰冷,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吧……她平时也是这样的。 就算是再怎么精明的商人和政客也不可能从一个面瘫的脸上读取到什么心思,更别说塔露拉本身也不是什么心理学大师,就更摸不准白兔子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过看周围的样子,还有那逐渐散去的法术波动,这次应该是混过去了? 龙女心中忐忑,忙不迭的跑过去,连自己的大剑都扔到了一边,赔笑道:“我肯定会补好它!今天晚上就补!我保证!” “你最好说到做到。” 若是平时……虽然因为源石技艺和矿石病的因素,叶莲娜的性子稍显冷淡了一些,也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但是很不巧,她今天的心情并不算好,再加上心爱的斗篷都烧了个破洞,就更让烦躁的心境变得更恶劣了几分。 拍打着斗篷上的灰尘,白兔子有点心不在焉。 想做的事情,没有办成。 这样的情况,打是不可能再打下去了,继续打的话,心怀愧疚的塔露拉说不定会故意放水被打上几下,那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 嗯?! 一瞬间,白兔子的眼神凌厉起来,原本随着源石技艺平息下去的冰晶再次浮起,齐齐对准了黑夜中的某个方向。 “感觉到了吗?塔露拉?” “嗯。” 扔在地上的大剑被捡起来,紧握在手中,塔露拉轻轻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又火星闪烁。 不必其他人开口,她就已经清晰的感觉到远处飞速接近的恶意。 并非是她的法术能够感知到恶意的存在,而是……那股不加掩饰的邪恶,在术师的感知之中就如同晴天里突兀出现的乌云一样显眼。 而且……遮天蔽日。 是敌人?乌萨斯军中的强者?还是…… 不!那种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简直就是恶意的集合体! 那种纠缠在一起的黑暗与扭曲,单单是感知,就让人心生厌恶。 在龙与兔子的注视下,荒芜的冰原似乎被染上了深沉的死寂。 夜色更浓,沉重的脚步踏在积雪之上,来自月亮的微弱光线为黑暗中的怪物勾勒出轮廓。 漆黑的大衣披着夜色显现出来,类似呼吸器一样的面具罩在脸上,粗大的金属管道从面罩中延伸出去,探向脑后的位置。 没有徽记,无法辨认形制,唯一能够确认来人身份的,只有悬挂在腰间的刀刃——乌萨斯的军刀。 “科西切之女,公爵的继承者。” 沙哑的声音从面罩下响起,来人在几十米外止住脚步,微微躬身,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 尊敬中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 他行礼的对象是塔露拉,眼中看到的也是塔露拉,叶莲娜则是直接被忽略过去,就像是白兔子不够资格被他放在眼里一样。 “你是谁?” 搜遍自己的记忆,塔露拉也没有响起这是哪号人物,来自哪里,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你不需要知道。” 明明动作上看得出恭敬,嘴上确实毫不客气。 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悬挂在腰间的军刀被拔出,漆黑也随之扩散。 压力,扑面而来。 这个形似是人的东西,强的简直像怪物一样! 塔露拉握着剑柄的手掌骨节泛白,双目之中有火光在闪烁。 这么强的怪物,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感觉几乎能比得上那位老爷子。 他来自乌萨斯军方?有什么目的? 坦白说,塔露拉并不觉得整合运动有值得这般强者出手的价值。 所以,是来找她的? 一念之词,德拉克少女悄悄攥住了叶莲娜的手掌,灼热的温度甚至让许久没有感受过温度的白兔子都觉得有点温暖。 “叶莲娜,离开这里,我会挡住他。” “走?你说什么胡话?” 叶莲娜的回答是更为寒冷尖锐的冰锥。 白兔子抿着嘴唇,体内的法术波动骤然拔高到堪称恐怖的程度,四枚硕大的灰黑色冰晶自她身后凝结,几乎要将空气都冻住。 她知道塔露拉在想什么,但并不意味着就要那样去做。 挡住?用什么挡住? 面对这样的敌人,如果她离开这里,塔露拉或许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住! “不错的勇气。” 面对逐渐酝酿的毁灭性源石技艺,黑大衣微微点头,似乎对此表示认可。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步向前,无形的领域随之移动,比黑夜更为深沉的黑暗笼罩过去,吞没了悬浮起来的寒冰。 啪啪啪啪! 一连串冰晶砸在地上,代表着驱动它们的源石技艺就此失效。 呼! 长剑之上,火焰暴涨,叶莲娜没有离开,塔露拉也没有继续说。 因为……现在就算是想要离开恐怕也不见得就一定能逃离。 未知的法术,诡异的扭曲与黑暗,塔露拉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但她知道,如果不把他打到,她们是没有办法逃离的。 而且,她也不能走。 背后就是整合运动的营地,她无论可退,唯有在此迎敌。 那就,来战! 烈焰乘风飞卷,高温烧灼的空气掀起灼热的风浪,然而,比火焰更快的是一道破空而来的乌光。 呜——! 尖锐的呜咽,仿佛风在哀鸣。 一杆巨大的战戟带着凄厉的红光切开黑暗,如同流星般坠落。 咚! 战戟与军刀碰撞,单薄的刀刃当然断裂,黑大衣交叉双臂挡在身前,衣袖上的布料泛起蕾丝金属的光泽,响起宛如敲钟一样的闷响。 一击之下,战戟斜插进冻土之中,黑大衣的身影倒飞出去,在巨大的力量压迫下踉跄后退,勉强站稳。 “皇帝的,利刃。” “不该出现,为何,而来。” 地面轻微震颤,铁塔般的高大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手持着巨大的盾牌,温迪戈的双目在夜幕中亮起两点猩红,宛如狂风暴雨般的杀意弥漫开来。 温迪戈,并且是掌握着古老巫术的纯血温迪戈。 这样的人物,在如今的乌萨斯有且只有一位。 不必思考,内卫马上就辨认出了高大身影的身份。 “我来寻找科西切之女,她将继承公爵的爵位。” 面对温迪戈的质问,内卫冷静的回答,丝毫没有慌乱。 在他身后,五个同样身穿黑大衣、头戴怪异面具的内卫从显现出来,腰间的军刀齐齐出鞘。 六个内卫? 这样的场面,就算是见惯了大阵仗的爱国者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六个内卫……这样的力量甚至足够攻下一座小城! 他们游走在帝国的阴影之中,代表着皇帝的意志,能够指挥他们的也只有皇帝。 皇帝会派遣六个内卫来到这片冰原上寻找一个公爵之女? 作为笑话的话,这并不好笑。 这样的屁话博卓卡斯替连一个字都不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被皇帝视作双手的内卫听从了来自皇帝之外的命令。 换而言之,帝国的利刃或许已经不再忠诚。 这样的结果比叶莲娜忽然遇袭还要让博卓卡斯替感到愤怒。 “我们不想与您动手,大尉。” 内卫随手扔掉断成两截的军刀,语气诚恳。 “您是帝国的传奇,是乌萨斯最强的矛,最坚固的盾,您的功勋有目共睹。” “您不该留在这里,如此弱小的感染者们没有资格接受您的庇护。” “回归吧,博卓卡斯替,如今的帝国需要您和您的盾卫,在过去的历史之上,我们将会创造新的辉煌,为了乌萨斯。” “滚。” 温迪戈的回答言简意赅,他为内卫的行径感到愤怒,更对这个日渐腐朽的帝国感到失望。 连皇帝手中的利刃都开始听从他人的命令,这样的乌萨斯,如此荒唐! “那么,很遗憾,但我的邀请永久有效。” “想必你是清楚的,我们会带走科西切之女,您无法阻止我们。” 这句话是事实,哪怕强如博卓卡斯替也不得不承认。 六个内卫,已经是一股极强的力量,甚至能够比得上一支旅团。 面对六个内卫的围攻,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死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并且,内卫的联合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过的温迪戈非常清楚这些怪物的可怕之处。 不过,这并不是放弃的理由。 博卓卡斯替从不为战斗感到畏惧,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哪怕源石在血液中流淌,结晶堵塞咽喉,矿石病在身体中蔓延,他的盾依旧坚固,他的戟,仍然锋利。 “叶莲娜,带她,离开。” 白兔子收到了今晚的第二个要求,两个要求几乎是一样的。 高的身影如山岳耸立,挡在她们身前,博卓卡斯替拔出插在冻土上的战戟,严重红芒越发耀眼。 庞大的源石能量在体内流淌,失去功能的动力装甲缝隙中喷出阵阵白雾。 此时的博卓卡斯替,宛如一座从沉睡中苏醒的火山。 孩子们还太过稚嫩,无法直面内卫这种级别的存在,所以老家伙就必须要站出来做些什么。 六个内卫组成的队伍可以媲美一支军队,想要将他们杀死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只是将他们拖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办法做得到。 甚至……存在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战死沙场,博卓卡斯替对此早有觉悟。 以前是为了乌萨斯,如今,是为了感染者。 第七十一章 温迪戈屹立于大地之上 内卫的到来在整合运动的营地之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在塔露拉简单解释了什么是内卫之后,混乱变得愈加疯狂。 身处社会最底层的感染者们所见过最强的敌人无非就是来自乌萨斯的巡逻队,仅仅是普通的士兵就让他们无比畏惧。 而内卫,是直属于皇帝的利刃,能够以一人之力媲美军队的强者,他们和普通的士兵根本就不属于一个层级,即便是最盲目无知的人也能理解这是什么概念。 所以,他们畏惧,恐慌,迫切的想要逃离。 混乱愈演愈烈,已然不可收拾。 塔露拉没有隐瞒内卫的存在,只是静静的看着,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底。 正如叶莲娜所说,现在的整合运动的确是乌合之众,拿不出像样的战斗力。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她既然选择公开真相,就没有想过要逃走。 有那样的怪物追在身后,逃走有什么意义? 如果爱国者先生取得胜利,那么她们就没必要逃走,如果不行,即便逃离也会很快被追上。 在叶莲娜强行把她拉回来之后,塔露拉就做好了准备。 她在第一时间向所有人说明了现在局势,并且告诉他们,想要离开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不想离开的,就要奔赴战场。 在此之前她曾心怀幻想,可无情的现实还是将那份美好的希望碾成碎片。 塔露拉一手握着大剑,眺望远方。 在那里,原地修整的盾卫和雪怪已经在叶莲娜的带领下重整队伍,朝着战场的方面行进。 没有人不畏惧内卫的存在,然而他们的信念压过了对生的渴望。 他们行军,他们奔赴。 相较之下,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还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塔露拉并没有责怪那些人,只是看着他们抢夺物资,然后慌乱逃离。 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力,她尊重感染者们的选择。 只是,失落在所难免。 “塔露拉姐姐,我,我们去哪里参战?” 稚嫩的童音将塔露拉从消沉中拉回现实,歪头看去,两个小男孩正站在旁边,一个双手紧握着一柄破旧的斧头,一个拿着木质的简陋弩箭。 看得出来,他们很害怕,害怕的浑身发抖,只是勉强维持镇定。 “伊诺,萨沙?” 燃烧着火焰的瞳孔倒映着两人颤抖的身影,白发的龙女有些错愕。 这两个孩子还是她亲手捡回来的,是整合运动中为数不多的小孩子——在环境恶劣的冰原冻土上,连大人都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存,小孩就更加难以存活。 “你们,不打算走吗?” “塔露拉姐姐!我们可不是他们那样的白眼狼!” 名为萨沙的灰发男孩脸色涨红,双手紧握着斧头,高声叫喊。 “是啊,塔露拉大人,爱国者大人在哪里?我们赶快去帮他吧!” “是啊,我可不是没有卵蛋的怂包!” 越来越多的声音逐渐汇聚。 直到这时,塔露拉才发现在她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他们中有很多都穿着破旧的衣服,拿着简陋的工具充当武器,恐惧几乎摆在脸上。 然而,他们还是聚集了过来,打算奔赴战场。 每个人都知道那样的做的代价有可能是死亡,可没有一个人退却。 整合运动的感染者有许多,几乎有一大半都在混乱中选择逃离,可是还有一批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们走吧。” 沉默良久,塔露拉轻声开口。 虽然心里想要见到这样的场景,但是当有人真的这么做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让他们离开。 这些人,单打独斗连一个乌萨斯普通士兵都打不过,就算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们不会走的,塔露拉大人!” “对对对!****的帝国**!和他们拼了!” “让他们也尝尝感染者的厉害!” 聚集起来的感染者们群情激愤,下意识的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俱都红了眼睛。 “……” 面对这样的一群人,塔露拉表情复杂,沉默良久,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们,会死的。” 思绪一片混乱,只能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来。 “那又怎么样!像那些白眼狼一样夹着尾巴逃走,等那群****追上来不是还是会死?老子烂命一条,和他们拼了!” “俺也一样!” “……” 目光扫过,看着群情激愤的感染者们,塔露拉忽然觉得有一团火焰在心中燃烧。 ------------------------------------- “如今的,内卫,经过,多少训练?” 嘶哑的嗓音在黑暗冰原上回荡,战戟挥舞,轻易将一名内卫打飞出去。 博卓卡斯替眼中猩红之色愈盛,老旧的战甲之上多出了几道刀痕。 六名内卫将他围在中间,温迪戈无所畏惧。 战甲被刀刃撕裂,早已在多年征战之中伤痕裂裂的盾牌被不祥的法术穿透,但是他的身体比盾牌还要坚硬! 如此接近的距离,他能清晰的嗅到那股扭曲的腐臭味。 眼前的这些,大概率只是内卫之中的新兵,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强,因此,足够应对。 说到底,现如今的内卫也不过是北境邪魔的残渣而已。 他曾亲手斩杀邪魔,区区残渣,何惧之有? 源石在血液中流淌,在血肉中扩张,以此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闪烁猩红之光的战戟每一次发力,都让内卫疲于应对,不得不闪身躲避。 此刻,内卫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这位帝国的传奇大尉比他们事先了解的资料中记载的还要强大! 一人独战六名内卫,居然还能打到势均力敌,他们从未遭遇过如此恐怖的敌人。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最先说话的内卫忽的停下动作,面具下的双目化为一片漆黑。 他很清楚,他们来到这里并不是受到了皇帝的旨意,而是与恶神的合作。 若是拖的时间太长被上层发现的话,整个帝国高层都要震动,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因此,速战速决! 嗡~ 分立于三个方向的内卫同时悬浮起来,张开双臂,漆黑之光扩散开来。 不详、扭曲,仿佛深渊之门在此洞开,黑暗淹没现实。 恐惧、塌缩,染上漆黑的落雪浸润土地。 每一个内卫都是一方国度,他们脚下的土地,便是乌萨斯的领土。 来自文明之外,异种邪魔的力量于冰原深处爆发,吞没一切。 此乃,国度! 恍惚之间,永不停息的战士也陷入了无穷黑暗之中。 一幕幕记忆的碎片交替闪过,将博卓卡斯替拉入过去的回忆。 遥远雪国深处,文明无法探知的蛮荒之地,千眼百手的腥臭怪物盘踞大地,那是异种邪魔。 明亮光环照耀战场,威力恐怖的铳械倾泻出暴雨般的弹幕,摧毁钢铁,那是拉特兰的教宗骑士。 帝国边疆,天马背展双翼,铁甲的骑士发动无可匹敌的冲锋,那是卡西米尔的银枪天马。 喷吐蒸汽的士兵震动大地,连绵炮火撕裂爆裂,那是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 万千人的嘶吼,鲜血流淌的战场。 恶意,杀戮,无穷无尽。 但是…… 猩红的双目与黑暗中闪耀,穿透虚空,沉沦的意识再次清晰,古老的血脉在身体中沸腾,恐怖的力量宣泄而出。 拉特兰,教宗的骑士。 卡西米尔,银枪的天马。 维多利亚,蒸汽的甲胄。 我们,通通战胜…… 千眼百手的邪魔,我们,屠戮…… 雾霭散去,黑幕褪尽,笼罩雪原的漆黑土崩瓦解。 温迪戈,走出了国度。 滴答……滴答…… 腥臭的黑血一点点滴落,染黑了冰原与泥土。 内卫的身体倒在泥水之中,挣扎抽搐,带着管道面具的头颅被宛如野兽般的利爪抓在手中,鲜血流淌。 入梦,醒来,敌人的头颅已然在手! 国度可以令意识沉沦,却无法动摇历经血与火洗炼的身体。 哪怕仅凭本能行动,博卓卡斯替仍然在狂乱之中扯下了一名内卫的头颅。 抬头,环视,举目破败。 国度破碎,大地呈现出半圆的凹陷,冰雪化作流水淌下,揉杂出一片泥泞。 气雾升腾,本就老旧的甲胄残损大半,露出宛如钢铁一样坚固的肉体。 战戟,折断一半。 内卫,余下五人。 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乌萨斯的传说,行走与黑暗中的恶魔,内卫是皇帝双手的延伸,阴影笼罩乌萨斯的领土。 他们是暗影,是传说,是最恐怖凶恶的怪物。 然而,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们只觉得那些传说可笑至极。 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如今的,利刃,不再,锋利。”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嘲讽,又似是在诉说既定的事实。 泥水飞溅,巨大的力量震动大地,只剩下半截的战戟再度抬起,指向一名内卫,宛如魔神般的身影发起了冲锋。 他的战斗还未结束,他将再次行军! “全力以赴,杀死他。” 面对冲撞而来的温迪戈,内卫们牙关紧咬,决定不再留手。 这位帝国曾经的传奇将领,有着媲美钢铁的肉体,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意志,无人可以动摇。 无法招揽,无法打倒,那就只能摧毁! ‘为了乌萨斯!’ 信念支配着身体,两个内卫合力拦下战戟的冲击,浸透漆黑的锋刃从侧方斩下,斩断铠甲,却又被千锤百炼的肉体挡住,只砍下一寸,便无法深入。 橙红的光辉勾勒出流淌的脉络,博卓卡斯替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没有持盾的手掌猛然探出,扯住了一名内卫的手臂,任由刀刃落在身上,没有丝毫动摇。 噗嗤! 鲜血飞溅,一条手臂被蛮力硬生生扯下,古老的温迪戈散发着骇人的威势,扔下断臂,红光覆盖的战戟插向内卫的胸膛。 企图阻拦锋刃切开皮肉,然而从血管中流淌出的并非血液,而是闪光的源石! 咚! 轰鸣声宛如擂鼓,战戟的尖端带着猩红之光,击打在数层叠加的法术护盾之上,将其摧枯拉朽般穿透,最终落在内卫的胸口,将其击飞到数十米外。 “大爹!老爹!” 凌乱的脚步从远方传来,高举盾牌的方阵碾开杂草土石,踏出黑暗。 白斗篷的雪怪和白兔子跑在最前面,带着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 “退下!” 回应他们的是温迪戈的怒吼。 半个身体已经爬满结晶的博卓卡斯替猛然转身,前所未有的愤怒在此刻爆发。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盾卫向前围拢,雪怪们的法术招来冰雪,一步也未曾退却。 “博卓卡斯替,你——” “死!” 内卫刚刚开口,便引来了温迪戈的怒火。 完全舍弃防御,将所有的力量转化为极致的攻击。 战戟被抛下,利爪张开,硬生生撕开了内卫的法术。 源石在闪耀,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力量在体内奔涌,让血肉之躯化为最恐怖的战争机器。 这一刻,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进攻! 利爪落下,无论是法术还是特殊工艺铸造出的护甲都如同纸片一样脆弱。 躲闪不及,一名内卫被扯住衣服,按住头颅。 啪~ 一声轻响,无头的躯体跌落泥泞。 在后方,星星点点的火把亮起,衣着破旧的感染者手持简陋的工具或是武器,在为首的龙女带领下向着战场奔行,燃烧的火焰照亮黑夜,驱散寒冷。 身穿坚甲的盾卫向前行军,如同一道钢铁铸就的壁垒缓缓推进,大地都为之颤动。 灰黑的雪花盘旋飞舞,与火焰相对,构建出冻结空气的寒冰领域,硕大的冰晶凭空凝聚,对准了他们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 呼~呼~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气雾喷吐,甩开手中血水,尖锐的源石结晶从皮肉之下钻出,覆盖躯体,古老的温迪戈仿佛成了一个人形的源石反应炉,近乎实质化的源石能量在他的身体与皮肤上流动,隐隐构成铠甲的模样。 德拉克的火焰在燃烧。 雪怪的冰霜在蔓延。 盾卫的方阵在推进。 温迪戈屹立于大地之上。 整合运动,在此汇聚。 内卫,仅余三人。 第七十二章 黄金于冰原闪耀 “大尉,您的勇武令人赞叹。” 即便是失去三个同伴,即便是上千人的队伍压到近前,余下的三名内卫姿态依然从容。 “但是,您还能坚持多久?” “如此严重的矿石病,源石流入血液,侵占肉体,血肉之躯无法抗衡源石的力量。” “三分钟,五分钟?您会倒下,而他们,将会化为冰原上的枯骨。” 内卫的冷静并非无源,他们的确有从容应对的资格。 以源石换取力量,这样的方法在泰拉大地并不少见,几乎每一个感染者都能做得到。 当源石取代血肉,强大的力量将会从中爆发,但是,那也代表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通过加重自身的矿石病,博卓卡斯替获取了远超以往的力量,甚至可以让他在被围攻的情况下杀死三个内卫。 但也仅此而已了。 源石的扩散是不可逆的,从古至今,没有人真正对抗矿石病,即便是温迪戈的强健体魄也无法停止源石对血肉的侵蚀。 所以,极尽爆发之后便是凋零。 博卓卡斯替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通过压榨自身换取的力量也即将走到尽头。 在内卫们严重,现在的博卓卡斯替就像一个有源石构成的人形生物,就算是放着不管,也会自然死去。 然后,他们可以轻易将这里的所有人屠戮殆尽。 无论是盾卫、雪怪还是那些感染者,对于内卫而言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罢了,他们的到来并非代表希望,而是毁灭的开始。 邪魔,因已知而强大。 内卫,能够操控恐惧。 幽邃的法术能量在他们的手掌上汇聚,三个内卫不约而同的抽身后退,躲避温迪戈的攻击范围,黑与红于掌心交织缠绕,凝结成幽暗的球体。 此为……恐惧塌缩! 以人心中的恐惧为养料的法术落入人群,强横的冲击将猝不及防的感染者和盾卫们扫开一片。 须臾之间,胡乱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原本整齐列队的盾卫身躯颤抖,险些拿不住手中盾牌,感染者们更加不堪,有人陷入崩溃,有人疯狂叫嚷,有人扔下武器逃离。 就连雪怪们也不发对抗内心滋生的恐惧,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唯有挥舞火焰的龙女与手握冰霜的卡特斯只是微微一顿,便再度迈起脚步。 “该死的怪物!” 塔露拉失态咒骂,脸上满是愤恨,火焰的温度再次升高,在长剑表层灼烧出细微的扭曲痕迹。 那是力量失控的前兆,在这种状态下,她已经没有完全办法掌控自己的力量。 但是,还不够! 她很清楚,这样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内卫,还需要更多! 感染者们的哀嚎回荡在耳边,火焰在瞳孔中燃烧,塔露拉拼尽全力挥舞大剑,却被内卫轻描淡写的挡开,连一丝伤痕都没能留下。 ‘不够!不够!不够!’ 她从未有一天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这些名为内卫的怪物……如果不将他们杀死,没有人能活着逃离! 力量,她需要力量! 仅仅是几次对拼,握剑的手臂就已经在开始颤抖,塔露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眼神一片阴郁。 整齐的队伍在对方的法术之下分崩离析,如同山岳般耸立的温迪戈摇摇欲坠,动作愈发迟缓。 穷途末路,这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当黑暗来临,善意与光明给不了她拯救所有人的力量! 那么……她将投身于黑暗之中…… 第一次,塔露拉开始主动在心中呼唤,呼唤那个她无比憎恶的对象,往日的低语犹在耳边,不死的黑蛇在体内寄居。 阴影,悄然复苏。 坚持光明需要无止境的努力,堕入黑暗,却只需要一瞬间。 燃烧的火焰陡然升起,转为如血的赤色,同样被内卫打飞出去的叶莲娜惊讶抬头,她发现不远处的塔露拉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对,对……就是这样……’ ‘需要力量吗?那就全部都拿去,我的女儿……’ ‘让我来处理,你会发现,没有什么能够挡住你的脚步,你将为世界带来变革……’ ‘放松,放松……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必要畏惧自己?’ “不!不对!我不是你!” 黑暗在体内蔓延,成为烈火燃烧的养料,塔露拉牙关紧咬,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清醒,企图在借助力量的同时让自己不会堕入深渊。 她没有注意到,在身后的熊熊烈火之中,模糊的蛇影被勾勒出来。 内卫齐齐停下法术,向着更远处退去。 “死!” 温迪戈的咆哮响彻大地,行军还在继续,永不跌落的山岳撕开法术,笔直的脊背略微佝偻。 坚持到现在,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让温迪戈的身体也难以为继。 他快死了,然而敌人还未杀尽。 怎么能停下?怎么能停下! “大爹!” 冰雪蔓延,身躯颤抖的雪怪踉跄跑来,挣脱了恐惧的束缚,声嘶力竭的呐喊。 内卫门对视一样,其中一个抬起手臂,聚起法术,随手甩了过去。 在源于异种邪魔的力量面前,类似雪怪这样的感染者并不能做到什么,脆弱而渺小。 他们的力量不值一提,连随手的一击都支撑不住。 但是这一次,内卫的法术失效了。 微弱的金光从雪怪怀中绽放,起初只有一点点,然后越来越亮,如同太阳般的金辉照亮黑夜,穿破黑暗,将法术吞没其中。 冰雪消融,能够把一个人彻底击碎的法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便消散于无形。 金光涌动,一片灿金色的叶片从雪怪怀中飘出,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古老浩瀚的气息扩散开来,扫清了弥漫与大地上的恐惧。 “那是什么?” 为首的内卫重新聚起法术,语气惊疑。 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管他是什么,动手,杀了那头温迪戈,还有那些碍事的感染者。” 另一名内卫压低身子,冰冷的刀锋泛起层层漆黑。 今晚的大戏已经接近落幕,他们所要做的就只剩下推上最后一把,让不死的黑蛇在那个德拉克身上完成复苏。 锵! 锋刃挥斩,却没能落下。 金辉之中,半透明的手臂从虚空中探出,握住了军刀的尖端,让其不得寸进。 “我可是答应了小陈,要把她姐姐带回去的,你们这样做,让我很难办啊。” 朦胧的声音伴随着金光的扩散在战场上回荡,先是手臂,接着肩膀、头颅、身躯,虚幻的人形以金叶为核心构建成型,随手折断内卫的刀锋,磅礴巨力印在内卫的胸口,让特质的护甲向内凹陷下去,整个人都被一脚踹飞。 像是踢垃圾一样踢开内卫,林露歪过头去,看向静止在原地的塔露拉,冷笑道:“你说是不是?黑蛇?” “黄金树。” 塔露拉的两只眼睛化为两色,一只烈火弥漫,一只漆黑如墨,背后的蛇影越发清晰,口中传出了好似男女叠加在一起的声音。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呵……”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力量投射到这里,但是……” “区区一具化身,能到什么程度?” “放弃吧,这一局,是我赢了。” 啪!啪! 林露拍拍手掌,做出鼓掌的姿势,虽然是半透明的投影状态,但神态动作都是灵活自如,与真人无异。 这是黄金树的力量应用方式之一,能够将某一时刻的自己刻录下来,借助黄金之力短暂化为实体。 葛弗雷也曾经用这种方式在王城罗德尔留下过自己的投影,不过与他不同,林露能够做到的更多,比如把本体意识跨越遥远距离投射到这里。 “喔,自信,自信是好事,但不该出现在你身上。” “这就是黑蛇的布局?我觉得这应该叫做蛮干,怕我带走塔露拉,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强行让她接受你的力量?” “这么干副作用不小吧?你急了啊,黑蛇。” “啧啧,六个内卫。” 视线扫过战场,林露怪笑着摇头道:“那位皇帝陛下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内卫无缘无故死了六个,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不劳你费心。” 说话间,塔露拉僵硬的身体轻轻颤动,手掌攥紧了插在地上的大剑,火焰燃烧的一只瞳孔也逐渐被黑暗侵染。 “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更何况,未必会死掉六个。” “的确,你的武力非常强大,你的技巧登峰造极,或许这个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你媲美的战士。” “但是,这里是乌萨斯,是我的领域。” “若是你的本体在这里,我不是对手,可一具化身,没有魔王在侧,挡不住我的女儿。” “说得好。” 咚! 手背与刀锋相撞,形似金铁交鸣,火花迸溅。 一株古树虚影自金辉之中成型,将战场囊括在内。 林露抬手架住内卫的刀刃,半透明的手臂上浮现出密密麻麻鳞片。 龙飨祷告·龙鳞! 黑蛇所说,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没错。 一片黄金树叶能够承载的力量确实有限,顶多就是能够和一个内卫媲美的程度,面对占据德拉克身体复苏过来的恶神,还真的有可能打不过。 可是,力量的充沛与否有时候并不意味着强弱之分。 若是别国的强者倒也罢了,乌萨斯的内卫…… 不是林露看不起他们,以前的内卫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现在的内卫,就是一群体内植入了邪魔碎片的异化生物而已,窃取了原本属于邪魔的一点点权柄力量。 通过体内的邪魔碎片,他们能够操控恐惧,使用普通人无法承载的法术,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再生能力。 这玩意……可是被黄金树的某些力量克制的死死地。 比如……黑焰。 轰! 爆鸣声突兀响起,一片泥泞的地面猛然一震,十几道粗大火柱升腾而起,黑白掺杂的火焰从地上燃起,快速合拢,将连续躲闪的内卫包裹在内。 “国度——!” 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操控恐惧的怪物也不由得心生战栗。 眼看四周都被封锁,无法躲闪,内卫索性停下脚步,黑红色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 漆黑扩散,仿佛要将这一片空间拉入未知领域。 然而下一秒,黑白色的火焰便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国度的扩散戛然而止。 阴冷,死寂,毁灭。 能够灼烧神祇的火焰掺入了命定之死的力量,远非区区邪魔碎片所能抗衡。 国度在燃烧,躯体在破碎,被弑神之火卷入其中的内卫只来的及抬起手臂,就被泯灭在火场之中。 邪魔的碎片被黑焰无情压制,微不足道的权柄无法对抗狩猎神祇的伟力。 失去邪魔的力量,所谓的内卫,也不过是经历了严酷训练的士兵而已。 面对从未见过的恐怖力量,似乎还能够克制异种邪魔,余下的两个内卫想都不想,转身就跑。 什么东西能打能什么东西不能触碰他们还是心里有数的。 这诡异的黑焰,无疑就是他们对抗不了的。 今夜的折损已经足够多,黑蛇也开始复苏过来,他们可不是只会蛮干的傻子,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拼命。 “皇帝的利刃,就这?” 叮铃~ 虚无缥缈的铃声于无形中跃动,逃离的内卫身边突兀浮现出三个虚幻的影子,手中刀刃落下。 内卫企图以军刀格挡,却惊骇的发现那些刀刃像是不存在一样穿透他们的阻拦,径直砍在身上。 奔跑的脚步在同一时间停滞,作为护甲存在的黑大衣连同躯体都毫发无损,人却已经瘫软下去,栽落在地。 他们的身体依然活着,也只剩下一具活着的空壳。 魔法·提比亚的唤声! 自古以来,死者皆是迷途羔羊,因此需要有人挺身引到…… 在直击灵魂的法术面前,强大的内卫也不比普通人强上太多。 这些东西……林露摇了摇头,并不怎么看好。 借来的力量终归是借来的,异物就是异物,若是换了一身实力都是由自己锻炼出来的强者,意志与肉体都无比坚韧强大,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某条老蛇了。 看都没看倒下的内卫一样,林露不急不缓的朝着‘塔露拉’走过去,语气微妙。 “能在这里看到你,我其实很高兴,因为你没有缺席这场游戏。” “但是,你说话的语气,你自信的样子,我不喜欢。” 第七十三章 科西切:优势在我 “大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这个……” 偷偷打量不远处对峙的两人,叶莲娜只觉得像是在看小说话本,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几乎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我,我不到啊。” 雪怪小队的大熊也懵了,那片叶子就是他在切尔诺伯格街上随便捡的,看的比较好看就收起来,哪知道里面还有这种惊喜?! 要是知道他早就拿出来好不好! “……” 叶莲娜沉默了,她从未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简直就像电影里才有的情节一样。 塔露拉的身体里面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意识,想要夺取她的身体? 大熊身上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还能召唤出一看就不是人的未知存在。 强大到根本无法抵挡的内卫在那个金光人影手中竟然连一招都走不过,就被轻易杀死,连大爹都做不到…… 大爹?! 叶莲娜的思维瞬间清醒,发现半个身体都被源石覆盖的高大身躯已经沉寂下来,保持着迈步的姿势站立不动。 她曾经以为没有什么能击败博卓卡斯替,他是最强的…… 他的存在,就像一座巍峨高山,为她们挡下无数风雨。 可现在……他要死了吗? 同为感染者,叶莲娜知道半个身体源石化意味着什么。 那代表矿石病的绝对末期,身体成为源石生长的养料,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也就是……死。 类似的场景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那是所有感染者都难以挣脱的宿命。 感染者从源石中获取足够让自己活下去的力量,也终究会成为源石生长的苗床,等到生命走到尽头,矿石病爆发,他们的身体会就会被源石吞噬……就像现在的博卓卡斯替一样。 大脑一片混乱,叶莲娜颤抖着贴近过去,近乎哀鸣般呼唤。 什么内卫,什么塔露拉,什么感染者,这一刻她全都顾不上了。 “老爹……” “叶,莲,娜。” 尚且残留着一丝生机的温迪戈嘶哑出声,源石占据咽喉,让他连说话都变得异常困难。 但是他还未倒下,僵硬的手臂缓缓抬起,碎屑散落,放到了白兔子的头顶。 “不必,伤,心。” “活,下,去。” “老爹!” 白兔子扑在博卓卡斯替的身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出去,连源石技艺也无法维持。 她要想要哭,却连一滴眼泪都无法留下。 “别慌,还有得救。” 辉光铺在身体上,久违的,叶莲娜再次体会到了‘温暖’是什么感觉。 抬起头,入目是温和的金色光芒,那个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手掌落到了她的头顶,还在耳朵上轻轻撸了两下。 “老爹,还有救?!” 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绳索,叶莲娜什么都顾不得了,两只手掌攥的紧紧的,眼瞳睁大,生怕听到最坏的那个答案。 “矿石病末期,他现在的身体至少有一半都已经源石化,在生物学的意义上,的确是没救了。” 感知扫过博卓卡斯替的身体,林露微微摇头。 这个状态,几乎就是一个行走的源石结构,跟当初的特蕾西娅差太多,要想直接把人救过来就算是他也没办法。 不过,说到底矿石病也只是存在于肉体上的病症,严重到无法医治,并不代表就彻底没救了。 这具化身的能量不足以重铸一具躯体,但可以把灵魂带回黄金树。 “这具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我可以让他活下去,用另一种方法。” “另一种方式?” 得知父亲还有救,叶莲娜稍微冷静了一些,混乱的思绪也理清了一部分。 她没见过多少世面,但是对于矿石病相关的东西还是有些了解的。 要治愈一个病入膏肓的重度感染者……不,仅仅是维持生命,那也必然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她们只是一群穷途末路的感染者、流浪者,连温饱都成问题,要拿什么去换取这个机会? 叶莲娜不会天真到以为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们伸出援手。 “你想要什么?我们能为你做到什么?” 抱着博卓卡斯替的手臂,白兔子谨慎询问。 “不,必。” 博卓卡斯替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显示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比起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女人,他能想到的更多。 作为战士,他从不畏惧死亡,更不喜欢为后辈留下隐患。 无论这个男人在图谋什么,他都不准备接受。 “请您救救大爹!” 噗通~ 大熊弯下膝盖,跪在泥泞之中,声嘶力竭,摆脱恐惧的雪怪和盾卫们也都默默走到近前,无声的注视过来,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请您,救救老爹,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叶莲娜坚毅的抬起头,这一次,她不打算听老顽固的话了。 “别这样啊,搞得我好像是胁迫无知少女的大反派一样。” 林露晒然一笑,柔和的力量弥漫开来,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你该知道,命运中的每一份礼物都早已标注好了价格。” “不过,现在的你们还什么都做不到,你们的力量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去战斗吧,如果你们能够跨越乌萨斯集团军的封锁,跨越乌萨斯军队的追捕,抵达切尔诺伯格,并且占领那里,那么你们就能再见到他。” 手臂抬起,博卓卡斯替的身体猛然一顿,身体上源石开始飞速蔓延,将整个躯体完全覆盖,铸就出一座橙黑色结晶雕像。 在雪怪和盾卫们的注视下,一团形似博卓卡斯替的淡薄影子从源石化的身体中飞出,融入黄金的光芒之中。 “现在,睡一觉吧,接下里的事情不是你们该参与的。” 收起博卓卡斯替的灵魂,林露转身离开,身后淡紫色烟雾自虚空中浸出,在微风的吹拂下扫过人群。 连同叶莲娜一起,无论是感染者、雪怪还是盾卫,都在催眠烟雾的作用下陷入沉睡之中,刚刚经历了极大变故的他们此时正处于精神最为脆弱的时候,几乎不存在多少抵抗力。 …… “现在该结束这场游戏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解决了博卓卡斯替的问题,林露不紧不慢的走向‘塔露拉’,边走边问。 “……” 塔露拉的两只眼睛全都染上了漆黑之色,动作也变得灵活起来。 大剑握在手中,燎原之火熊熊燃烧,将脚下的大地都灼烧的干硬开裂。 “你不该给我这个机会的。” ‘塔露拉’眯起眼睛,火焰与蛇影共同起舞,身上的威势爆发开来,已经超过了刚才的内卫。 “不错的气势。” 林露微微点头,似是在赞叹。 不得不说,德拉克的血脉的确潜力巨大,仅仅是换了一个人掌控身体,就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而这还远远不是她的极限。 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同的,她们的起点便是许多平凡者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的终点。 也难怪黑蛇会看上塔露拉的身体,这样的血脉潜力对于一个依靠占据别人的身体存活的老怪物而言诱惑性不言而喻。 若是再给祂些时间,或许还真能让祂彻底占据塔露拉的身体,把乌萨斯搅的一团糟。 不过现在嘛…… 就差了许多了。 “我这一具化身携带的力量不算很多,机会我给你了,要是把握不住……那可就不怪我了。” 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林露逐渐接近过去,周围燃起橙红之焰。 其实比起能不能打的过这个问题,他更怕这条老蛇直接逃走。 这种喜欢躲在阴影里玩弄阴谋诡计的老硬币通常都很谨慎,现在他初步掌控了塔露拉的身体,没准就会有先逃走再说的打算。 那可不行。 这局游戏,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最好能把这条老蛇狠狠地抽打一番,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德拉克的力量比你想的更强。” 黑蛇眼中黑雾浮动,似乎是犹豫了一瞬,又细细打量过化身中的能量波动之后,才下定决心。 呼~ 大剑舞动,斩开空气,赤色之火自她身后涌动,宛如张开了一对火焰双翼,足以融化岩石的高温伴随着烈火向前喷发,显现出完全由火焰构成的虚幻剑影,将整个战场照的通明。 ‘这一局,是我赢了!’ 驾驭着德拉克的源石技艺,黑蛇心中冷笑,气势大盛。 那种斩杀内卫的火焰和未知手段比较诡异,需要严加防范,登峰造极的武艺,只要不被近身就好。 区区一具化身,她还能打不过不成?! 若是本体在此,她绝对毫不犹豫扭头就跑,可一个化身就想赢过他,还是在已经消耗力量斩杀三个内卫的情况下,未免有些太瞧不起她了吧? 她可是不死的黑蛇,盘踞大地千年的恶神! 塔露拉的身体虽然稍显稚嫩,但是在她的操控下足够发挥出超越内卫的力量。 化身的能量消耗一些便少一些,是无法补充的。 而她,将会在战斗中逐渐适应这具身体,越打越强! 这次,优势在我! 越想越有道理,黑蛇信心大增,舞动的火焰越发澎湃,滚滚热浪如海啸般碾压过去。 “好高的温度,好可怕啊~” 林露轻挑的声音透过烈火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就像是在阴阳怪气,黑蛇眉头一拧,又加了一分力。 “就这样。” “就是这样,再近一点。” 烈焰席卷大地,化作一片赤色火焰。 烈火之中,林露侧身避开斩落的剑影,手上动作不停,一团团色彩从掌心绽放,拍在身上。 双指祷告·火防护! 黄金祷告·黄金树庇佑! 火焰习武修士祷告·火焰的庇佑! 三重叠加的祷告防护,顷刻间将对火焰的抗性提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奔涌而来的火海从身上扫过,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点燃。 要不是现在手上没有盾牌,林露甚至想再来一个不便盾牌,让这条老蛇瞧瞧什么叫绝对防御。 在我大黄金树面前玩火,你有那个实力吗? 不过,祷告防护的持续时间还是有限的,林露没有浪费时间,攥起拳头,猛然前冲,整个人没入了挡在黑蛇身前的火墙之中。 “不好!” 一只覆盖着微弱光晕的手掌穿透火墙一把抓来,黑蛇一惊,连忙操控着塔露拉的身体抽身后退,火焰卷动,宛如瞬移一般出现在数米之外。 烈火之中,林露毫发无伤的从中走出,祷告的光芒在体表浮动,将火焰隔绝在外,咧嘴一笑,手臂张开,掌心燃起两团橙红之火,俯身按在地上。 “火焰啊!吞噬一切!” 轰隆! 干硬的地面裂开细密裂纹,来自巨人的灰灭之火从裂缝中钻出,与德拉克的高温火焰缠绕在一起,将其吞没在内。 数十根粗大火柱骤然爆发,环绕四周,形成一座烈焰牢笼,阻止了黑蛇继续后退的脚步。 ‘那是什么火,连同样的火焰都能当成燃料?!’ 黑蛇本以为自己活了千年,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自从碰到林露之后她就有种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感觉。 哪有火烧火的?异世界的法术就能不讲道理了?简直离谱! 可是这么离谱的事情还真就在她眼前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见到这一幕,黑蛇已经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和这个比怪物还要怪物的家伙对拼。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动用这么大规模的法术,你还有多少力量可用?” 强行压住心底的一丝慌乱,黑蛇面露冷笑,改为双手握剑,明亮的火色一点点攀上手臂、头发,让她看起来仿佛披上了一层烈火盔甲。 坚固的长剑被灼热的高温完全融化,又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强行聚拢在一起,成了一把由滚烫铁水构成的武器,连周围的空间都为之扭曲。 红龙血脉的力量,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这就急了?” 林露不慌不忙,甚至站在原地没动,还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嘘,我说你别急。”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七十四章 此为,命定之死 滚烫的热量在血液中流淌,将源石技艺催动到极致,黑蛇清晰的感觉到被他压制下去的塔露拉的意识在剧烈反抗。 这是必然的事情,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依然是塔露拉,在她的意识没有完全消失之前,黑蛇最多就是将其强行压制。 如果是普通的躯壳,自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就算是强行吞噬也无所谓。 但是塔露拉不一样,她是被培养了许久的真正继承者,是最重要的棋子。 为了得到完整的德拉克血脉,彻底掌握这份力量,黑蛇只能用最温和的方式去推动意识融合,而不能采用强制手段。 那会破坏塔露拉本身灵魂的完整性,致使祂在未来占据身体之后无法做到与灵与肉的完美结合。 所以—— ——祂还有最后一击。 集中全部的力量,以源石技艺的绝对破坏力摧毁林露的这具分身,摧毁周围的封锁,能做到就可以从容离开,做不到,就唯有逃走一途。 是的,逃走。 到了这一步,虽然只交手寥寥数招,但是黑蛇已经意识到自己凭借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抗衡这个男人,哪怕现在站在眼前的仅仅是分身。 那些未曾见过的法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太过恐怖,在初次接触没有足够情报和准备的情况下让祂束手无策。 不想损失掉这具完美的躯壳,逃走才是上上之策。 头疼硬拼有什么好处? 拼赢了摧毁掉一具化身也没有意义,输掉的话那更是输的彻底。 站在这个男人的对立面,亲身体验过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力量之后,黑蛇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 若是这次没能成功离开,那么日后有魔王在侧,有黄金树的看护,祂再想靠近塔露拉就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了。 噼~啪~ 火焰旋转飞舞,空中中响起阵阵爆鸣,萦绕全场的火焰一丝丝收敛,全都集中在化为铁水的长剑之上,铸就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璀璨剑刃。 以黑蛇对林露此人的了解,出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他大概率不会躲开! 以蛮力创造机会。 一击之后,不论结果如何,立刻脱离战场! “很强的攻击。” 面对几乎化为光束的剑刃,感受着蕴藏其中澎湃威能,林露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停下了脚步。 就和黑蛇所预料的一样,林露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在‘塔露拉’的正对面停下,看上去是打算硬接下这一击。 那……最好不过! “一击定胜负,如何?” 黑蛇操控下的塔露拉表情十分颜艺,整张脸几乎拧在一起,那是由于绝大部分精力都用于操控源石技艺所导致的面部失控,看上去颇有几分邪异和疯癫。 “像你这样的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也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时候?” 林露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摊开双手,手指向内勾了勾。 “来吧,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看在……塔露拉的面子上。” 硬了,拳头硬了! 就算是活了千年的恶神,被人这样瞧不起黑蛇还是感觉到愤怒的情绪在内心滋生。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她可是不死的黑蛇,盘踞大地的恶神,乌萨斯的意志! 她不要面子的吗?! 更何况,她现在还找到了一具能够发挥恐怖破坏力的德拉克后裔的身体! 不过是一具化身罢了,凭什么如此蔑视她?! 即便是神,此刻也是忍不了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烈焰凝结,空间扭曲,宛如热刀切油,闪耀的剑刃在空气中留下显眼的痕迹,尚未落下,地面便寸寸崩裂。 短短一截剑刃,其中蕴藏的能量爆发开来足以摧毁一栋大楼! ‘小陈啊小陈,你这……’ 此情此景,林露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姐妹俩的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姐姐的实力如此强劲,甚至说不定都能和魏彦吾掰掰手腕,妹妹怎么就混成那个样子? 陈连一把赤霄剑都玩不明白,差的也太多了,难道父辈的基因差距就这么大? 塔露拉是德拉克的血脉后裔没错,可陈也是炎国的皇室血脉,是纯正的龙族血统啊。 ‘啧,看来回去得给她加点压力才行。’ 暗自盘算,林露心里下了决定。 人家在外面放养的姐姐,在荒原上讨生活连吃饭都成问题,结果实力这么强,陈在龙门吃喝不愁的,就练成那个样子,他这当老师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不是? 思绪一闪而过,眨眼间燃烧的剑刃就到了眼前。 热浪扑面而来,皮肤被烤的刺痛,连头发都微微卷曲。 林露不慌不忙,身子猛然蹲下。 噗~ 一声轻响,漆黑羽翼一闪而逝,黑羽落下,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高温点燃成灰烬。 剑刃与身形交错,林露的身体原地消失,闪现在剑刃上空。 战技·潜雾猛禽! 将自身化为黑鸦之羽,几乎可以规避任何单体攻击的绝强技巧! 轰! 一剑落下,大地哀鸣,狭长裂缝绵延百米,地火喷涌,铸成一道燃烧火墙。 操控塔露拉挥剑的黑蛇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以她的阅历,也完全没看出刚才林露是用了什么方式躲避了攻击。 不对!他为什么躲了?!他为什么会躲?! 你不是对自身实力极端自负的强者吗? 说躲就躲?脸呢?脸都不要了! 来骗,来偷袭我一千多岁的老黑蛇! 摆出一副‘你尽管攻过来,我全都接下’的姿态,结果到最后就轻飘飘的躲过去了?! 这就像蓄满力的一拳直接打在空气上,黑蛇难受的想要吐血。 尤其是看到身处半空的林露做了一个‘傻X’的口型之后,那种憋闷的感觉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是作为活了千年的恶神,黑蛇并没有因为生气就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扔掉手里只剩下一个剑柄的大剑,强行控制住塔露拉的身体,黑蛇毫不犹豫,脚踩烈焰转身就跑! 这情况打肯定是打不过了,拼尽全力的一击被轻飘飘躲过去,全都打在了地上,别说她暂时没有能力操控塔露拉再使出那样的一击,就算有林露也不会再给她机会。 现在还不跑,等什么呢?等死吗? 火光爆闪,黑蛇将自己能够动用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远方逃窜,在黑夜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火线。 “哼,想逃?” 林露咧嘴笑,心中异常畅快,落到地面,拳头上闪烁起深紫色光芒,一拳锤在地上。 战技·重力! 源自拥有石质皮肤的白王的战技,将武器刺入地面,产生重力波,将敌人拉近自己。 碎星将军拉塔恩就将这一招用的出神入化,融入到自身的战斗技艺之中,他当然也不差! “想跑?回来吧你!” 以捶地的拳头为中心,紫色波纹飞速扩散,直接将逃窜的‘塔露拉’囊括在内,紧接着,扩散出去的波纹聚成光环,极速回缩,能够牵引陨石的重力将飞奔的龙女拉扯回来。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内压迫,黑蛇跑的有多快,回来的就有多快。 噗通~ 重物落地,‘塔露拉’整个人都被重力的重压压倒在地,双臂撑着地面勉强支撑。 若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还会顾忌塔露拉的身体,不敢用出破坏力太强的招式。 但是林露没有这样的顾虑。 不就是受伤吗?只要没死,黄金树通通都能给你治好! 就算是死了都能让你再活过来,有什么可怕的? “不死的黑蛇,不差。” 直起身来,抱着双臂,林露居高临下俯视这片跪趴在地上的黑蛇,淡淡的点评了一句,很快又嬉皮笑脸起来。 “跑啊,你接着跑,能跑的出去算我输。” “你说黑蛇,一个一个换了多少个身体,改过吗?换汤不换药啊。” “你这些黑蛇蛇鳞什么的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几个人,全是臭鱼烂虾,塔露拉什么的都来和我打,那能打吗?打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再这么下去要输内卫了,输完内卫输盾卫,再输军警,接下来没人输了。” “像你这样的老硬币就会搞那些阴谋诡计,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就这点实力,你能保证除了我没人能打过你?” “务实一点,我劝你们把自己的实力先提升起来,把这个世界的本质先搞懂。” “人家皇帝弄的好好的,你想把他换了干什么你告诉我。” “你!你!” 黑蛇眼睛瞪的溜圆,胸口剧烈起伏。 她很想怒斥林露,你的自信呢?摆好了架势要硬接结果你躲了?身为一个强者,就这么不要脸? 不过看这家伙就差没把‘我不要脸我就躲’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颓然低头。 “哼,这局是你赢了。” “呦呵,不嘴硬啦?不牛B啦?” 林露晃着脑袋,嘴里啧啧有声。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我现在本体不在这里,特蕾西娅也没有在这里,就算植入黄金树的力量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你的的这一缕意识,在乌萨斯,你的本体很快就可以再次降临,强化这份意识,再度将塔露拉纳入掌控,对不对?” “……” 黑蛇没有说话。 也不用她说,林露就能猜到她绝对是这么想的。 觉得没有特蕾西娅的帮助他就没办法彻底泯灭寄宿在塔露拉体内的黑蛇意识了? 天真! 操控情绪,修改记忆什么的,他的确是做不到,可要说是抹掉一缕意识,办法可是多了去了。 “刚才你砍了我一剑,那么,我也让你看看我的剑怎么样?” 这么说着,林露嘴角噙着笑意,伸出了一条手臂。 “……” 黑蛇眼皮一跳,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尽管她对自己的手段有充足的信息,自觉在没有魔王在场的情况下她的意识与塔露拉的灵魂结合在一起,绝对不会被分开或者是单独消灭,但是面对这个掌握者种种未知手段的男人,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所以说啊,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没有任何作用。” 黑与红的流光从虚空中显现,在手掌之中汇聚成形似火焰的漩涡。 先是剑柄,再到小臂长的剑锷,最后是三角形的剑身。 如同鲜血凝结的剑体凭空成型,表面交错着树藤般的扭曲凸起,一把浮动着黑红之焰的大剑赫然在手。 祷告·黑剑! 从神人的影子野兽、永恒女王玛丽卡的结拜弟弟玛利喀斯的追忆中获取的特殊祷告。 在过去,玛利喀斯曾经执掌死亡,令众多半神感到畏惧,他的剑中,寄宿着能够杀死半神的命定之死。 经由祷告召唤出的黑剑幻影,也拥有一丝命定之死的力量。 这份力量极为微弱,但是作为祷告存在的黑剑,有着实体武器无法比拟的优势,它能够随着使用者的意念而行动,进行极为精准的切割,做到一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从缠绕在一起的两个意识之中切入,杀死其中一个。 命定之死,代表着绝对的死亡,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就连永恒不朽的神祇也无法逃脱死亡的束缚。 在交界地,它是唯一能够彻底杀死半神们的力量,玛利喀斯也因此被半神们惧怕。 菈妮曾借助命定之死杀死自己的身体。 黄金葛德文也被黑刀刺客使用同样的力量杀死灵魂。 被蕴含命定之死的黑剑刺中,黑蛇的这一缕意识断然不会有存活的可能性,此乃世界的规则。 别说是一个分裂出来的意识体,哪怕黑蛇的本体在此刻降临,也没有直面命定之死的胆量。 人被杀,就会死,神也一样。 噗~ 巨大的剑刃轻轻刺入塔露拉的身体,林露抱住少女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再见,不死的黑蛇。” “你和你的诡计,令我感到可笑。” 第七十五章 龙,兔,蛇 “谢,谢谢……” 三角形的巨剑从少女身体中抽出,化作点点荧光散去。 黑暗阴冷的感觉一点点退去,柔和的金光透过表皮浸入血肉,将残留在灵魂与身体中的所有阴影全都抹去。 从公爵府中逃离出来之后,塔露拉第一次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与温暖,那些经常在脑海里、在耳边响起的恼人低语全都消失不见。 自那一天开始,名为黑蛇的梦魇就将她缠绕,无形的大山压在肩头,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沐浴在柔和的金色辉光下,她感觉自己只是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不过,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还是让她感觉有点羞耻。 略微挣扎,塔露拉努力想要站直身体,却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是正常反应,你的身体被黑蛇操控,体力已经被压榨的差不多了。” 林露两手探进塔露拉的腋下,像是举着一个人偶娃娃,黄金树的虚影从身后浮现,一缕缕金光散布开来,一部分覆盖到处于沉睡中的感染者和盾卫们身上,另一部分钻进龙女的体内。 事实上,塔露拉的问题比她现在能感觉到的还要严重许多。 黑蛇的那种打法,完全就是透支她的身体,虽然不至于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但也会完全榨干这具身体,在黑蛇操控的情况下还能强行压榨出剩余的一点点体力用来跑路,塔露拉本人就做不到那种程度了。 实际上,若不是有黄金树的恢复能力在帮她撑着,现在她就应该感觉全身酸痛无比,直接昏睡过去。 就这样还是建立在德拉克血脉属实强悍的基础上,换个普通人让黑蛇这样折腾,这时候还能有一口气在都是奇迹。 “我……” 说话之间黄金树的虚影消散,林露的身体也变得极为黯淡,几乎就只剩下淡薄的轮廓。 强烈的虚弱感浮上心头,眼前一阵眩晕,塔露拉勉强在地上站住脚,似乎也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强撑着用极微小的声音追问:“您,您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身体异常虚弱,意识还算清晰。 在被黑蛇压制期间,她只是无法操控人体,但是可以共享到黑蛇所看到的东西,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无疑直接证明了这个男人必然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强者。 黑蛇使用她的身体发挥出了不可思议的强悍力量,高温的火焰甚至烧融了大地,可就算是那么强的力量,居然都没能打过这位的大佬的一具化身。 他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就能如同杀鸡屠狗一般轻易干掉让她们束手无策的乌萨斯内卫,就和碾死几只蚂蚁差不多。 而且,一直想要占据她身体的科西切显然也是非常畏惧这位大佬。 塔露拉听的明明白白,科西切亲口说如果这位大佬的真身在这里,他不是对手。 这代表什么? 代表这位大佬至少是和黑蛇同一级别的强者,甚至还要更强!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人! 她所见过的最强者就是盾卫们的指挥官,爱国者先生。 眼前这位大佬无疑是要比爱国者先生更强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具化身出现在冰冷死寂的雪原上,还出手帮助了他们? 她听到科西切与对方交流的时候提到了‘游戏’这个词。 难道他们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两位强者之间的博弈? 科西切招来了内卫,打算在今天占据她的身体,而这位大佬借助某种手段降临在这里,亲手破坏科西切的计划?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 或者说,他想要借助整合运动做些什么? “不要想太多。” 经历一场大战,借助黄金树叶片成型的化身已经处在消失的边缘,连仅剩的模糊都轮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 林露轻轻揉了一下龙女的头发,笑道:“你不会真觉得整合运动这样的水准有什么能够被我看上的东西吧?”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还记得,龙门的陈晖洁吗?” “小陈?”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塔露拉愣住了。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可是她的亲妹妹! 这些年她不知道偷偷给妹妹写了多少封信,只是全都藏起来没能寄出去,她一直都想要再见一见自己的妹妹,也曾在梦中梦到过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现在的模样。 偶尔有闲暇,也会忍不住去想,她现在在哪里,生活的怎么样…… 难道说,这位大佬是小陈找来的? 这个念头仅仅是昙花一现,就被否决掉。 先不说以陈的层次怎么能够结实这样的强者,就算是能扯上关系,她凭什么能让这样的大佬不辞辛劳特意耗费精力从龙门来到乌萨斯的无人雪原找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看似最不可能的猜测,往往就是最贴近事实的那一个。 “因为某些原因,小陈现在算是我的弟子。” 林露先是确定了自己和陈的关系,接着又叹息道:“我这当老师的,应下的承诺总不能食言不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陈也跟我来了。” “其实我是不想带她来的,但她想找你想的都魔怔了,又哭又闹的,没办法只能把她带过来了。” “小陈也来了?” 听到陈来到乌萨斯的消息,塔露拉眼中闪烁惊喜之色,已经被掏空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又恢复了一点力气。 “您,您现在在哪?我……” “我们要去圣彼得堡参加乌萨斯的冰雪音乐节,之后你会见到她的。” “圣彼得堡?冰雪音乐节?” 塔露拉紧张的捏紧了衣角,她下意识的就想说要去圣彼得堡找妹妹,但是余光瞥见战后的残破荒原,心中的火热又冷却下去,将她拉回了现实。 是啊……陈晖洁或许还是以前的陈晖洁,她却不是当年的‘塔塔’了。 现在的塔露拉,是一个矿石病感染者,是整合运动的领袖。 为了这些追随她的人,她不能走。 “你不会跟我离开的,不是吗?” 林露看透了她的想法,又在柔顺的白发上揉了一下。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对那只白兔子说过的话,对你同样有效。” “带领感染者们,去突破乌萨斯的封锁,越过他们的防线,占领乌萨斯的城市,我和小陈,会在切尔诺伯格等着你们。” “那么,再会,塔露拉。” “等——” 慌乱之中,塔露拉试图伸手去触碰眼前的影子,却只捞到了些散碎的荧光,眼睁睁的看着虚幻的人形破碎消失。 “等等……” 没说完的话喃喃出口,德拉克少女望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残留着火焰的荒芜大地。 一条狭长的裂缝横亘在荒原之中,蔓延到百米之外,那是黑蛇操控她的身体斩下的一剑,毁灭性的力量崩裂大地,融化岩石—— ——然后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的躲开,令她束手无策的黑蛇就像是表演滑稽喜剧的小丑,可笑至极。 冰雪融化,混浊的泥水从战场边缘淌下,浸没了被烈火烧灼的大地,身着黑大衣的内卫躺在泥水之中,五具尸体,博卓卡斯替以生命为代价杀死其中三个,一个被黑白之火化为灰烬,两个扑倒在地上,还保持着完好的表象。 多少人眼中的死神,死后也与常人无异。 在更高层次的存在面前,所谓内卫,不过是翻掌可灭的蝼蚁。 一场战斗,塔露拉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少女强撑着身体,步履蹒跚挪动叶莲娜身边,举目四顾。 内卫的一次法术爆发带走了几个感染者的生命,盾卫和雪怪俱都躺在泥泞之中,叶莲娜就倒在隐约能看出人形的大块源石结晶旁边。 那个巍峨如山岳的爱国者,也倒在了这里。 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塔露拉跌坐到叶莲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耳朵。 白兔的身体猛然颤动,抬起脑袋,沾满泥水的脸上模糊一片,几乎看不清模样。 龙与兔子的眼神相互对视,两人齐齐沉默下来。 “……塔露拉,那个人,他带走了老爹的灵魂,我没有看错,对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叶莲娜轻声开口,她做不出表情,但语气中的希冀几乎要满溢出来,她迫切的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坚持下去的答案。 “是的,爱国者先生还没有死,我们还能再见到他,一定能!” 塔露拉重重点头,目光坚定。 “他……想让我们突破乌萨斯军队的封锁,去占领切尔诺伯格,到了那里,我们就能见到爱国者先生。” 还有她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妹妹,陈晖洁。 这句话塔露拉并没有说出来,藏在了心底。 “一座移动城市。” 叶莲娜低下头,手臂微微颤抖。 凭她们所拥有的力量,想要攻占一座移动城市无异于痴人说梦,成功率为零,或许连靠近都做不到就会被城防炮打的粉身碎骨。 “我们能做到。” 塔露拉没有丝毫动摇,斩钉截铁,像是在诉说既定的事实。 “……我们能做到。” 白兔子重复着这句话,伸手抹掉脸上的已经冻结成冰霜的泥水,重新振作起来。 “我们一定能做到!” ------------------------------------- 科西切公爵领,城市上空。 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影子睁开猩红双目,庞大到几乎覆盖小半个城市的身躯舒展盘旋,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一幕,不难从那双猩红的眸子里看出显而易见的惊惧。 神祇的寿命的无穷无尽,即便被杀死也会在时光中重新复活。 但是现在,能够将神祇彻底抹去的力量出现了。 严格来说,科西切与其他的神祇是不同的,祂没有能够在现实之中移山填海的恐怖威能,所能依靠的仅仅只有漫长生命带来的智慧与占据身体的能力。 祂只能借助其他生物的身体出现在现实之中,也比其他拥有实体的神祇更难杀死。 可是这一次,祂是真的有些怕了。 黄金树……黄金树…… 咀嚼着这个名字,黑蛇舒张开的身体重新盘绕起来,分身意识临死之前的那一幕仍然在祂的思绪之间回荡。 一把剑,一把没有实体,好似法术造物一样的巨大黑剑。 这还是祂第一次从某一种法术上面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威胁。 那是真正能够斩断‘不死’的力量,神祇的不死与不朽在它面前如同泡沫一样脆弱,一戳即破。 当那把剑出现在祂面前的时候,祂就有种强烈的感觉——就算是祂的本体出现在那里,恐怕也难以逃脱死亡的结局。 那是纯粹的毁灭,如果用语言准确描述,甚至可以说那就是‘死亡’本身。 同化性极强并且难以消磨的黄金之力。 能够将一名内卫直接从这个世界上蒸发、让他连挣扎都做不到的死亡之火。 直接杀死灵魂的诡异手段。 连火焰都能够当做薪柴燃烧的橙红之火。 以及最后那一把足以斩断不朽的黑剑。 黄金树所表现出的实力远远超出了祂的预料。 他们所拥有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强大而诡异,他们的首领,那个名为林露的男人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弱点的完美存在。 武艺登峰造极,法术出神入化,身躯无比强大,灵魂不可动摇。 面对这样的怪物,黑蛇甚至想不到用什么办法可以将其摧毁,或许只有最纯粹的力量碾压才能击败那个男人。 可那更是无稽之谈。 他要是有那种程度的实力,还会是现在这个鸟样? 别说超过林露,哪怕祂有那家伙一半的实力,都能轻而易举的实现自己的目的。 塔露曾经是祂的希望,寄予厚望的棋子,现在到手的塔露拉也飞走了…… 再想办法去夺回塔露拉? 之前的黑蛇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林露不可能全天候守在塔露拉身边,在那条幼龙离开乌萨斯之前都有机会。 但是现在,黑蛇只想离那个男人远远的,远到他找不到。 “林露……” 无形的精神意志回荡在城市上空,庞大的蛇瞳合拢。 城市下方,公爵府邸。 已经躺到床上的‘科西切公爵’身躯一震,睁开眼睛,双目扭曲成暗红色的竖瞳。 第七十六章 温迪戈·袖珍限定版 “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仰躺在沙发上的林露睁开眼睛,聚精会神盯着电视上冰雪音乐节广告的菈妮歪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站在吊灯下面的特蕾西娅听到动静,有些在意的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她突然从林露身上感觉到了某种莫名熟悉的气息,似乎许多年前在哪里见过。 “啊,打完收工,不死的黑蛇,不过如此。” “你又把祂打了?” 看到林露有点得意的表情,特蕾西娅两只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轻笑起来。 她的手里抓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圣彼得堡的特产,由于冰雪音乐节的缘故特意发行出来的纪念品,做工相当精致。 同样是移动城市,城与城之间也是有很大不同的。 作为内地城市的圣彼得堡远远比位于边境上的工业城市切尔诺伯格要繁华的多,这点从酒店的配置就能看得出来。 圣彼得堡的酒店不仅空间更为宽敞、装饰更为豪华,连带着一系列基础设施也都要完善的多,即便外面天气阴沉,透过落地窗还能看到一片片雪花打着旋飘落下来,屋子里面仍然十分暖和,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下雪的天气不适合出门,待在房间里面,皇女殿下上身只穿了一件棕色的贴身毛衣,将凹凸的曲勾勒的淋漓尽致,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加吸人眼球。 平时穿着相对宽松的裙子看不出来,换了一身贴身的衣服以后,她的身材确实相当有料,比例非常完美。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特蕾西娅抿嘴一笑,也没怎么当回事,连一点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反而主动转过身来。 只能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离开卡兹戴尔住到龙门之后,身上的压力松懈下去,曾经的领袖也喜欢上了平静的生活,住的久了,她逐渐习惯了身边这些人的存在,再加上出来旅行这些天的同吃同住,原本的矜持和羞涩早就一去不复返。 有些事情,习惯了之后也就那样。 虽然还没有到最后一步的程度,但是一些肢体接触或者眼神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变化会发生的这么快。 “那条老蛇自以为找了个不错的身体,觉得自己又行了。” 收回视线,林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险些要笑出声来。 “我的那具化身从能量强度上来说确实不算很强,毕竟一片叶子能够承载力量总归是有限的,或是是这样的表现骗到祂了吧。” “刚刚找到一副有资格的躯壳,再加上还有几个乌萨斯的内卫在旁边,祂直接就打算和我试试,不是一般的膨胀。” “你说,这我能惯着祂?” “那肯定不能啊!我刚长出来的黄金树,能受这委屈?” “当时我就让祂感受了一下社会的险恶,怼他进行了友好亲切的批评教育,怎么说呢……这次祂应该是彻底记住我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笑容没有小时,只是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一想到黑蛇憋屈的表情,本体得到消息之后无能狂怒的模样,林露的心情就愈发畅快。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jpg。 黑蛇越是吃瘪,他就越是开心,男人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你用什么打的祂?” 林露笑的异常放肆,看的特蕾西娅都不禁有些同情不死的黑蛇。 看这样子,这顿毒打应该是挨的不轻,没准还能是能给黑蛇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的那种。 她现在也算是了解自己的顶头上司外加未来伴侣,别的不提,在下黑手、不当人这方面,这家伙绝对是专业的。 能让他笑的这么开心,黑蛇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保守估计也得是物理层面加精神领域的双重打击,没准还要更惨。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对上几招,我——” “是命定之死,他用了命定之死。” 电视上冰雪音乐节的广告走到尾声,荧屏上闪烁着大大的‘敬请期待’,菈妮抬起眼皮,抢先说出了答案。 “别这样啊~” 正要说的东西被别人抢先说了出来,这感觉实在是不太美妙,林露一阵哀嚎,扯了扯菈妮的脸颊,十分郁闷。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说吗?很难受的啊!” “噗~” 特蕾西娅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别闹。” 菈妮拍开脸上作怪的手掌,小巧的鼻子微微松动,活像是在嗅探气味的小狗。 “那种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是玛利喀斯的黑剑吧?” “啊……你是哪里来的小狗吗?我用化身用过的祷告你都能闻到味道?” 瘫在沙发上,林露脸上尽是无奈,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怎么这都能被感觉到的啊!这不科学,也不魔法! “如果你用那种东西杀死过自己一次,也会变得这么敏感。” 翻了个白眼,菈妮表示没有人比她更懂命定之死。 在交界地时候,为了筹备自己的大计划,改变命运,她可是把能够搜集到的一切信息都看了个遍。 沾染死亡的刀刃刺入身体,半身的体质也难以承受。 纯粹的死亡几乎在一瞬间就让所有的生机完全泯灭,若非借助了某些特殊手段,那一次死的可能就不单单只是肉身了。 那种直面死亡的绝望感觉,刻骨铭心,任何真正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至于为什么她能猜到林露用的是玛利喀斯的黑剑…… 作为半神们唯一畏惧的人,那头影子野兽的威慑力实在太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更何况她还用隐秘的方式接触过对方,对他的了解更为深入。 “命定之死啊。” 对于那种力量,特蕾西娅只知道是一种能够从根源上杀死不死之神的手段,理解并不深刻。 但是作为一位生来崇高的‘神’,突然直面能够彻底杀死祂的力量,按照黑蛇一向谨慎的性格恐怕也吓得不轻吧? 这下真的是精神物理的双重伤害了,还是威力巨大的那种。 “谁让黑剑用起来更方便呢?” 林露两手一摊,表情古怪。 之所以使用黑剑,是因为能够彻底抹去黑蛇那一份意识体的方式虽然有不少,但是黑剑无疑是其中最为便捷、最不容易出现意外的,绝对不是他特意要用命定之死吓吓那条老蛇的缘故。 “说起来这次的收获还真的是出乎意料。” “本来就是随手落子而已,我也没想到在切尔诺伯格见到的那个身上带着一点点蛇味的感染者居然真的和黑蛇找的预备宿主在一起。” “哦,对了,我现在可以宣布,我们来乌萨斯的目标已经提前完成了一个。” “黑蛇找的那个预备宿主就是我们要找的塔露拉,你说巧不巧?” 这确实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就好像他跟那条黑蛇天生命里犯冲一样,怎么都能遇到。 只能说……算他倒霉。 “这……” 特蕾西娅也有点绷不住了,虽然以她现在立场不该这么说……但是黑蛇未免也太倒霉了吧?这都行? 当时她就是通过魔王之力的被动效果在街上发现了一个人,林露就随手放了一片叶子上去,寻思着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算是一步闲棋,结果这都能歪打正着? 除了倒霉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确定是小陈的姐姐?” 这事无论怎么想都太巧合了,特蕾西娅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陈这时候应该还在补觉,所以没有动静。 乌萨斯的国土面积很大,城市分布相对松散,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算太近,更别说她们还是从边境出发。 从切尔诺伯格到圣彼得堡,一路上舟车劳顿,对于她这样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所有人里面精神状态最不好的就是她了。 订下音乐节期间居住的酒店之后,她就一头钻到卧室里面呼呼大睡,睡了好几个小时都没醒。 要是陈现在醒着的话,听到她姐姐得消息应该会高兴的跳起来吧? 毕竟,那孩子从来都不怎么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思,直来直去的。 “没错的,我确认过了,怎么说呢……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笑,也确实很小,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自家傻徒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林露基本上都能猜的差不多。 不过她现在睡得正香,要想高兴还得等到晚上,说不定到时候连游玩音乐节的心思都没有了,一颗心都得飞到冰原上去。 “塔露拉那边算是个意外收获,那条老蛇神品不怎么样,眼光还算不错,德拉克的血脉潜力很大,培养起来的话未来可期。” “但是这次最大的收获不是她,比起不确定的未来,我更看重现在,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矿石病感染进入末期的萨卡兹战士,实力很强,说不准你还认识的。” 未来终究是未来,变数太多。 能够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如果半途夭折,那就什么都不是,类似的事情在这片大地上并不少见,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诚然,黄金树招收了不少潜力巨大的好苗子,比如最开始的W,还有后来的拉普兰德、德克萨斯,以及最近加入的煌。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不算,她们都是本身就具备强悍实力的强者,具备独自行走诸国的能力,年和夕那样的神明碎片更不必说。 可是,像W她们这样的潜力股想要成长到独当一面的程度还需要很多时间,就算有着黄金树的加持,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 黄金树不是万能的保姆,只能为她们提供一份相当可靠的生命保证,什么时候能够成为成熟可用的高端战力,还是要看自身的努力。 比起未来可期的天才,一个已经成熟的战力无疑更符合黄金树现在的需求。 博卓卡斯替,就是这样的人。 他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也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只需要借助生命熔炉的力量重新获得躯体,就能够发挥出相当可观的战斗力。 能够独立杀死三个乌萨斯内卫,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不能说是弱者了,足够走到高层的位置。 “强大的萨卡兹战士?我可能认识的?的确,隐约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应该是见过的。” 特蕾西娅点点头,目露思索之色。 能够让她有强烈印象、凭借一点点气息就觉得熟悉的萨卡兹,大多都是巴别塔的精英干员,再就是萨卡兹王庭的强者,很多年前的故人。 可是那些人,怎么会出现在乌萨斯? “你等一下啊,我把他的灵魂给弄回来了。” 林露摊开手掌,一点金光从掌心绽放出来,拼凑出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然后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菈妮。 “帮个忙,他现在的灵魂有点虚弱,帮忙弄个临时的人偶出来。” “麻烦。” 菈妮有点懒得动弹,公主大人最近似乎沾染了一些猫科动物的习性,越来越慵懒了。 但是因为是林露的要求,所以她还是动起来,没有继续摸鱼。 制造一个能够临时容纳普通人灵魂的人偶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在获得了这个世界的人偶制造技巧之后就更加容易。 反正也只是临时容器,稳定性、结构强度的什么的都可以适当降低,不需要战斗能力,能动就好。 就连对材料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即便是普通的材料也能用法术弥补一部分缺陷——前提是有。 什么材料都没有的话,就算是菈妮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徒手凭空搓个人偶出来,她的权柄是群星与暗月,不是虚空造物。 眼神四处打量,站起身来,公主大人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兜兜转转,最终目光落到了茶几上,伸手把酒店放置在套房里的热水壶拿了起来。 这玩意外壳是金属材质,里面还内置了小小一颗源石核心,正好合用,要是招其他东西的话,还需要找个能用的能量源来维持附加在上面的法术效果。 “来,喷火!” 拎着热水壶,菈妮把手一伸,做出了相当微妙的发言。 “你这都从哪学来的,少跟着夕那个宅女学,你这个样子是会堕落的。” 林露痛心疾首,高贵的月之公主殿下,如今也学坏了啊! 什么叫喷个火?我又不是神奇宝贝! “你才堕落,快,喷火,把这玩意化了。” 菈妮不以为意,继续伸手。 “我又不是喷火枪……” 橙红火焰悄然出现,不过在凑过去之前,林露有点犹豫。 “你确定用这个能行?这就是个热水壶,不会直接烧化了吧?而且这是酒店的东西,就这么少了还得赔钱……” “不然呢,你还能找到别的。” 菈妮想了想,一手攥着握柄,另一只手放到壶底。 咔嚓~ 一声脆响,完整的热水壶底座整个被拧了下来,露出藏在里面的电路板和微型能量核心。 “这样就可以了,电路板用不着,核心先拿出来,要不然会烧坏。” “上面的塑料直接烧掉,留下金属部分就行。” “你总得给我找个容器吧?” 接过只剩下金属壳的热水壶,林露左右看看,挠了挠头。 这玩意,烧倒是可以少,可也得有个能放下的地方吧,火一烧过去就成铁水了,那不流的哪里都是? “喏,给你。” 咚~ 一只铁锅放到了茶几上,特蕾西娅笑意盈盈,指了指厨房。 “这里有独立的厨房,里面东西还挺全的,就用这个吧,应该能行?” “我……行吧。” 铁锅就铁锅,好歹也是个玩意不是? 至于赔钱的问题……赔就赔吧,反正也赔不多少。 嗤~嗤~ 橙红火焰包裹在热水壶上,银白色的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灼烧到通红,然后变形,最后变成铁水流进锅里。 这时候林露就很想念整天游手好闲的年,说到锻造她才是真正的行家,要是她在就不用这么费事了,只要把水壶吃进肚子里面,分分钟就能搞好,说不定都不用菈妮动手,她自己就能把该有的部件全都搓出来。 “小心一些,别给彻底烧没了。” 菈妮手上萦绕起森森寒气,也不做防护,直接上手就抓,在精确的寒冰力量作用下,化成铁水的金属按照她的心意凝结成一个个细小的零件。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作用,原本的水壶连带着锅的外圈都消失不见,变成了大大小小的零部件,仅仅是一个水壶的金属实在是不太够用,好在酒店提供的炒菜锅够大,质量也相当不错,能够当成材料补充进去。 液化的后的金属快速冷却成合用的结构。 用不着图纸,菈妮胸有成竹,直接上手开始拼凑,一个与灵魂体外形一模一样的银白色金属人偶在她手中飞快成型,微型能量核心放进人偶的胸腔里面,最后用指尖在上面勾勒出蓝色的纹路,编织成法术符文。 蓝光闪烁,核心开始供能,人偶上蓝光一闪,又沉寂下去,那代表附加在上面的法术已经被激活,并且可以顺利运行。 “把他的灵魂放进去吧,应该没问题。” 这样的工作菈妮可谓是驾轻就熟,十分自信,她当初制作足够容纳自身的人偶的时候也不是一次成功的,完全掌握这种技艺以后几乎不会出现失误。 相对于一个半神的灵魂,博卓卡斯替还是差了许多,更进一步减少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嗯。” 林露伸手捧起被他放在茶几上的巴掌大的灵魂体,因为极度虚弱的原因,此时博卓卡斯替的本体意识还在沉睡之中,无法清醒。 这个状态放进临时的人偶外壳的时候也更安全一些,免得因为意识活跃的原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咔啦~咔啦~ 温迪戈的灵魂融入人偶之中,只有二十多公分高的金属小人颤动起来,经过法术的加持,沉睡中的意识开始苏醒。 大概是因为制作材料的限制,或者是本身的灵魂虚弱,过了几分钟之后,金属制成的‘温迪戈手办’才重新有了动作。 “这里……你们是……特蕾西娅殿下?!” 微小的眼睛部位亮起两团红光,博卓卡斯替清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凑过来的特蕾西娅,整个人偶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若是人偶也能做出灵动的表情,那他现在必然是极为震惊的。 皇女·特蕾西娅。 几乎没有萨卡兹人不认识这个名字。 即便是最偏远的自由村落,她的事迹也在萨卡兹中传唱。 她的雕像屹立在城市与乡村之中,在卡兹戴尔尚未分裂之前,她就已经是赫赫有名战争英雄,魔王的继位者,曾经带领萨卡兹人守卫国土的传奇人物。 见过她的人,都将她比作温暖的太阳,柔和的照亮所有人。 在离开卡兹戴尔之后,博卓卡斯替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次见到这位殿下。 虽然现在的皇女殿下换了一副装扮,没有佩戴冠冕,看上去就像是青春靓丽的都市少女,但是他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他们的魔王。 “……博卓卡斯替。” 特蕾西娅眼眸低垂,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 “殿下!” 金属摩擦碰撞,只有二十厘米高的袖珍版温迪戈半跪在茶几上,低下头颅,恭敬行礼。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物是人非,这位殿下依然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她是魔王,是太阳,是萨卡兹人的领导者、卡兹戴尔的统治者,无论其他人如何议论,在博卓卡斯替心,他依然尊重这位王者。 只是,殿下仍然是那个殿下,他却早已不再是卡兹戴尔的臣民,他是……背叛者。 当他决定离开卡兹戴尔,绝对进入乌萨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故土和祖国,这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 单单是这一个理由,就让博卓卡斯替无颜在魔王面前抬头。 “我很抱歉,殿下。” “站起来,博卓卡斯替,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特蕾西娅温和的笑了起来,轻轻点头。 “每一个萨卡兹都是自由的,你们有权决定自己要去哪里,经历什么样的生活,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也不觉得那是背叛,所以,无需道歉。” “我……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这时,博卓卡斯替才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面见魔王的震撼来的太过强烈,让他忽略了周围和自己的现状,现在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似乎很小,很虚弱,力量全都消失不见,没有身体应有的实感。 他记得,自己在冰原上与内卫为敌,耗尽力量,燃烧血肉,身体化为源石,应当死去才对。 但是,他的确还活着,以一种未知的状态活着,思维还在运转,意识依旧清晰。 “你的身体已经死了,林露从冰原上把你的灵魂带了回来。” “因为没有足够的材料,所以我们用手头能拿到的东西制作了一个简陋的人偶,勉强容纳你的灵魂,不过不用担心,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等回到黄金树之后,你还能重新获得身体。” “死而复生?” 博卓卡斯替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扭头看向站在特蕾西娅旁边的另一个人,并不怎么灵便的金属身体做出了弯腰的动作。 “向您致敬,尊敬的强者,感谢您对我的女儿和部下施以援手。” 尽管当时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但是辨认气息的能力还是有的。 当时突然出现在冰原上,杀死了内卫的强者,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人化身,那样的力量,比他强出太多。 “谢就不必了,你应该清楚,博卓卡斯替,得到就必须付出,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你的死而复生也是一样,看在特蕾西娅的面子上,我不会强迫你答应严苛的条件。” “但你,仍需偿还。” “阁下,我该怎么做才能偿还?” 博卓卡斯替没有反驳,他很清楚死而复生意味着什么,具有多大的价值,这样的恩情,是必须回报的,即便对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让我来说吧,林露。” 特雷西娅拦住了想要开口的林露,收敛笑意,神情严肃起来。 在她的印象中,博卓卡斯替是个很顽固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对付这样的人,威逼利诱是不会拥有,没有人能强迫他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因此而死,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所以,招揽的话还是让她来说比较好,她有这个资格。 “许多年前,你离开卡兹戴尔,踏上乌萨斯的国土,为他们而战,多年以后,你又离开乌萨斯,驻足冰原。” “那么,博卓卡斯替,回答我,你可还愿意为我而战?”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博卓卡斯替默然无语,半晌之后,缓缓摇头。 “抱歉,殿下,我的女儿叶莲娜……她还在冰原上,现在的我,为感染者而战,我会用其他的方式偿还您的恩情。” “那就是你驻足冰原的理由?”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看向林露。 魔王的力量能够约束萨卡兹,她固然可以让博卓卡斯替像黄金树宣誓效忠,但,正如所说的那样,她尊重每个萨卡兹的想法。 现在博卓卡斯替找到了新的信仰,她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冰原?感染者?那没有什么关系啊。” 林露倒是毫不在意,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每个强者都拥有自己的信念,他们的意志很难被动摇,不可能因为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改投他处,即使那个人是魔王也不行。 ……要是特蕾西娅真能做到,那么当初温迪戈也不会离开卡兹戴尔。 或许两百年前对外征战时期的特蕾西娅确实有那样的人格魅力,可现在……显然不太行。 啧,怎么想这都是凯尔希的锅。 心里给凯尔希头上扣下一个帽子,林露微笑道:“你愿意为感染者而战,因此加入了塔露拉的阵营,这的确是崇高的理想,我尊重你的想法。” “不过,你们那样的队伍,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现实就是,你们远远不能和乌萨斯的正规军抗衡,只能被驱赶到人迹罕至的冰原上,勉强维持生计。” “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没有稳定的物资来源,整合运动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没有人手,没有物资,所有的理想都是空中楼阁,你们无法做到更多。” “但是黄金树不一样,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装备、武器、食物、补给甚至是缓解矿石病的药物,还有最重要的武力庇护。” “你加入黄金树,感染者们就能过得更好,远比现在要好得多,这应该比你个人的武力更有用吧?” “我……” 抉择摆在眼前,博卓卡斯替再次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这个男人说的都是对的,如果那些承诺都能实现,整合运动就不必再龟缩在荒无人烟的冰原上,为生存而担忧,他们可以吃得饱,穿的暖,得到药品,那些都是他做不到的。 前提是,都得实现才行。 他经历过太多太多事,早已不相信口头上的夸夸其谈。 可是,要求对方先兑现承诺?他还没有那个脸面。 “不必担心,我所说的都会实现。” 林露看出了他的顾虑,又添上一把火。 “你不会以为我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冰原上,仅凭善心就出手帮助你们吧?” “最开始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之所以会出手,全都是因为塔露拉,她是我弟子的姐姐,与黄金树的盟友关系匪浅,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帮助她。” “只是那样的话,我或许只会把塔露拉从整合运动带走。” 塔露拉还有那样的背景? 温迪戈眼中的红光闪烁,他的确感觉塔那条幼龙出身非凡,却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关系,我可以先兑现承诺,如何?” 温迪戈的动摇显而易见,林露加上了最后一层筹码,他并没有画大饼说空话却不兑现的打算。 帮助整合运动,本来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去切尔诺伯格。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整合运动现在的实力非常差,可他们毕竟是乌萨斯人。 内战与外战的区别很大,黄金树想要介入乌萨斯,他们就是最好的跳板。 “……如果阁下能兑现诺言,那么,我将为您而战。” 最终,博卓卡斯替还是妥协了。 不是他不够坚定,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了,多到远超他个人对于整合运动、对于感染者们的价值。 能够让感染者们拥有真正的生存空间,过的更好,他不介意用自己的武力去交换这个机会。 个人的勇武无法庇护整合运动,帝国甚至不需要出动多少正规军队,就能让他们烟消云散,就像今天一样。 要不是有林露的突然出现,六个内卫,足以让所有人都死在那片冰原上。 乌萨斯的强大,不是偏居一隅的感染者们所能想象的,就算是塔露拉,也并没有完全理解。 无论是雪怪还是盾卫,都没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感染者们的生存,更不必说让他们活得像个人一样,而黄金树,说不定可以。 那么,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践行自己的道路,他可以为之拼上性命。 他的行军,还未停止。 第七十七章 和这样的虫豸一起,怎能治理乌萨斯? 那是在大地的极北,辽阔荒原之旁,文明的痕迹在此褪色,邪魔于冰雪中呼嚎,要掀起阴影,将世界吞没。 最初的帝皇推翻了骏鹰的统治,在无尽冰原上建起最坚固的堡垒,使狂乱的邪魔在此止步。 双头鹰的旗帜在城市上空飘扬,乌萨斯的帝国从此崛起。 而后,战线开始推进,生于冰雪中的战士踏过寒冷与风霜,将背景邪魔拒于文明之外。 他们南征北战,打下了令世人称道的庞大国土。 百年,千年,荣耀在延续,辉煌照耀国土,帝皇的雕像屹立于城市之中,坚不可摧的堡垒从未倾颓。 然而,千百年的时光的流过,曾经的冻原化作沃土,渺无人烟的荒野上建起一座座雄城。 帝国仍然辉煌,仍然被世人敬畏,却没有人看得到,圣骏堡的古老雕像已然沾染上斑驳痕迹,仿佛在预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未来。 或许他们知道,但不在乎。 曾经的荣光不再,化作云烟散去,欲望从阴影中滋生,留下的尽是贪婪与混乱。 雄伟的宫殿坐落在圣骏堡的最中央,昭示着永不动摇的皇权。 只是,片片从屋檐坠落的雪花似乎在诉说着这座宫殿并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最坚固的冰面之下,往往流淌着足以撕碎一切的暗流。 “六个内卫!整整六个内卫!” 皇帝费奥多尔的咆哮几乎要传到书房之外。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捏着纸张的手指先写将这份报告撕碎。 六个内卫!那是什么概念?1 自从多年前落日峡谷剿灭邪魔的那一战,帝国还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损失! 最关键的是,内卫是皇帝的利刃,是帝国的壁垒,是皇帝双手的延伸,他们所踏足的地方,便是乌萨斯的国土,他们本该捍卫帝国的荣耀与皇帝的威严! 然而,现在这些帝国最精锐的战士竟然无声无息就死掉了六个,他这个皇帝却对此毫不知情! 若不是内卫们的数量极少,每个人身上都有特殊的法术印记能够确定他们的生死,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年级知识,费奥多尔只觉得手脚冰凉,甚至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偌大的宫殿变得冰冷无比,没有一丝温度,每一处影子里都仿佛盘踞着毒蛇,要将他撕碎! 偌大的乌萨斯,如此强大的帝国,若是连最亲近的内卫都不能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到底,谁才是帝国的主人? “内卫背叛了朕,维特卿。” 沉默许久,费奥多尔才终于平复下心绪,至少表面上平静下来,将视线转向低头垂目的高挑乌萨斯男人……伊斯拉姆·维特,那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大臣,最坚定的支持者,帝国议会的议长,也是唯一赞同他理念的人。 “没有,内卫永远不会背叛您,陛下。” 维特将声音放轻了些,摇头道:“内卫们会为您一直服务下去,知道这片大地被火焰吞没位置——只要您依然还是乌萨斯的君主。” 只要您还是乌萨斯的君主,内卫就会一直为您服务——换句话说,就是在暗示皇帝的位置并非无法动摇。 这是很实际的事情,新继位的皇帝根底薄弱,做不到统治一切。 内卫们只为皇帝服务,而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一定是固定的。 如果这句话换做别人来说,那么费奥多尔一定会勃然大怒,这已经等同于威胁,是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维特,那就不一样了。 费奥多尔了解这位与自己亦师亦友的大臣,就像维特同样了解他一样。 他知道维特这么说不是在威胁谁,而是在隐晦的提醒一个事实。 现在的乌萨斯早就不是皇权至上的国家,新贵族、旧贵族和军方相互牵制,相互倾压,分走了帝国的大部分权力。 雄才伟略的老皇帝为乌萨斯铸就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的战争机器,无论贵族还是军队都在他的权威下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逾越。 可先皇逝去之后,这架庞大的战车没有了掌舵人,开始逐渐走向失控。 贵族和军官们需要战争,渴求战争,通过一次次征战,他们夺取了大量的财富,获取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力,老皇帝为他们带来了战争,所以他们甘愿为老皇帝驱使。 而新皇帝打算让这架高速行驶的战车停下来,歇一歇,让乌萨斯的民众有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这就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因为贵族并不在乎底层民众的死活。 即使是草原上食草的牛羊,把它们逼急了也是会撕咬血肉的,那些贵族和军官可比牛羊要贪婪、暴躁百倍千倍,任何人想要阻挡他们获取财富和权力,就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即便那个人是皇帝。 一旦他们在某个共同利益的驱使下联合起来,皇帝的位置就不再稳固,他们可以把任何人推到这个位置上,只要符合利益即可。 那些曾经为乌萨斯挥洒热血、立下功勋、开疆拓土的老家伙如今并不如何畏惧皇权,因为他们自己就手握军队,掌控城市的经济命脉。 先皇能够征服他们、镇压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那是因为先皇的拳头够大,大到足以推平一切反对者,他可以,不代表谁都可以。 费奥多尔很清楚他是做不到的,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的命令能够传递到圣骏堡之外的领土,一个手中没有军权的皇帝,还想要做到什么样呢? 所谓的皇帝,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我知道,维特卿,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他们怎敢如此?” 皇帝痛苦的闭上眼睛,过度用力的手臂微微颤抖,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自己的愤怒。 “内卫是皇帝的利刃,是朕的手足延伸,可现在,连他们也在蒙蔽朕,朕还能相信谁?朕还能指挥谁?” “看看那死去的六个内卫吧……” “他们哪个不是帝国的栋梁,哪个不是帝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培养出来的精英?哪个不是帝国最坚固的壁垒?” “他们烂了,朕心都要碎了啊。” “这样的事情难道是第一次发生吗?连蠢笨的驼兽都不会相信。” “朕看到了这份报告,没看到的还有多少?只会更多!” “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内卫,看似一个个冠冕堂皇站在干岸上,他们,就那么干净吗?” “先皇把乌萨斯交到朕的手上,结果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那些贵族,那些大臣,那些议员,全都烂了!烂透啦!” “朕恨不得把他们的心肝、肠子都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把他们都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 “他们早就失去了往日的荣耀,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权力和财富!和这样的虫豸一起,怎么能治理好乌萨斯?!” “陛下,您无需质疑内位的忠诚,他们永远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维特的头低的更深,他也没有想到那些贵族的手伸的那么长。 染指内卫,这件事已经越过了皇帝的底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轻轻放下的,必须要有一个说法才行。 但是,皇帝继位的时间不长,根基薄弱,手中没有掌握足够的军权,看似支持皇帝的新贵族暗地里也各有心思,依靠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正面对抗以旧贵族和军官将领为首的利益集团,稍有不慎,就是可能导致帝国倾覆的大事。 “陛下北境的战事近些年并无太大压力,不如将驻守在那里的内卫调回圣骏堡,再派现有的内卫补充上去?” “如今的内卫尚且稚嫩,他们中有的甚至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需要血与火的淬炼。” 站在内卫的角度上,维特能理解那些人为何要背着皇帝私自行动。 与老一批的内卫不同,自从落日峡谷的大战之后,内卫的群体中就填充了许多新鲜血液,他们的成长也并非来源于自身,而是借助了曾经被帝国斩杀的邪魔身体上的碎片,比起老一辈内卫,在意志上难免更加薄弱。 这固然是好事,代表着帝国的壁垒依然坚固,帝国仍然有办法填补高层力量的缺失。 但是这样做也会有问题出现,那些年轻人们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战场,本就不坚定的意志更容易受到腐蚀和改变,他们渴望建立功勋,渴望战争的到来,只有那样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可现在的皇帝与先皇不同,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当欲望开始膨胀,自然就会向着另一方靠拢。 那些驻守在北境的老资历内卫则不同,他们是帝国真正的精锐,是为帝国抵御国无数次危机的英雄,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残酷的战斗,信念坚定,武力强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动摇,也绝不会被贪婪的贵族从内部腐蚀。 但是能够理解不代表就能接受。 内卫是捍卫皇帝的最后、最重要的力量,不需要不听话的人存在,他们可以直接影响到皇帝对帝国的统治,那么,在现有人员不可控的情况下,换一换血,把可以信任的换下来,把缺乏力量和渴望战争的极端份子换上去,或许能够解决一些问题。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维特。” 颓然坐到椅子上,费奥多尔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大脑胀痛,语气异常疲惫,他是真的很累。 “北境的防线不容有失,不能出现哪怕一点点疏漏,这是绝对的底线。” “就算朕死在那张王座上,也不会去动摇北境军团的防卫力量。” 孰轻孰重,费奥多尔还是分得清的。 他当然愤怒,愤怒到想要带着军队冲进那些贵族的府邸之中,抄没家产,把他们通通吊死,如果将北境中驻守的内卫门调回,他们的力量绝对可以做得到。 但是,他不能那样做。 首先,皇帝没有办法直接命令北境军团、插手其中事务,这是先皇留下的铁律,怕的就是有后辈子孙动摇帝国真正的根基。 其次,阻挡邪魔的防线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一但因为他的原因而导致防线陷落,那么他就是乌萨斯乃至于整个世界的罪人。 贵族、军方与皇帝的争斗再怎么激烈那也是内部问题,最严重的后果最多也就是换一个统治者罢了。 可是一旦北境防线破裂,就不单单是乌萨斯自己的问题了,所有人都会死! 贵族和军方想要的是权力和财富,邪魔要摧毁的可是这个世界,两者的威胁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还不至于那么懦弱卑劣,以一己之私去动摇保卫边境的屏障,这口黑锅实在太大,他背不起。 要是那么做了,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成功,他也没有颜面去面见乌萨斯的历代先皇。 “您的仁慈与伟岸照耀乌萨斯的国土。” “这些漂亮话就不必再说了,坐下吧,维特卿,朕要搞清楚这件事。” 再怎么压抑怒气,看到那份被甩在桌案上的文件,费奥多尔仍然感觉大脑一阵胀痛,几乎要气的裂开。 那可是六个内卫啊!足以攻陷一座小城的战力就这么没了!没的无声无息! “具体是谁插手了内卫的指挥权,朕会去查,并且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现在,朕想知道帝国的南部冰原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杀死六个内卫?” “难道是邪神在那里降临了吗?邪魔突破了我们的防御,已经游荡到帝国边疆?还是说卡西米尔的征战其实打过来了,我们对此毫不知情?” 不怪费奥多尔对此感到疑惑,这件事从纸面上看的确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内卫的战斗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他们之间辉昂配合,甚至能媲美一个师团,在大军之中来去自如,普通的军队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不堪一击。 可是他们却集体死在了冰原上,连临死之前向外传递消息都没能做到。 这代表什么? 代表帝国的精锐战士被某种东西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了!彻彻底底的那种! 不可思议。 费奥多尔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这件事荒唐至极。 他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够在一瞬间摧毁六个内卫,就算是卡西米尔的银枪天马骑士团打进来,就算是拉特兰的教宗骑士,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打打不过,跑难道还不行吗?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报告上的文字是如此刺目,他的内卫在敌人面前别说逃跑,连传递消息都没能做到! 难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帝国的利刃也已经烂到底子里了吗? 不仅不听从皇帝的命令,还私下接受命令擅自出动,实力也变得费拉不堪,到了会被人随意屠杀的程度? 那他还当什么皇帝,坐什么皇位? 不如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大殿里来的痛快! 免得到时候敌人冲进圣骏堡,把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的时候他还蒙在鼓里! “陛下,这……” 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维特垂着脑袋,如坐针毡,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他已经通过情报渠道拿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是……怎么说呢。 那份情报,连他看了都觉得荒诞,要不是传递消息的人是他可以信任的亲信,他绝对会一把拽过那人的衣领给他两个耳光,看看是不是还没有睡醒,要不然怎么尽说梦话? “直抒胸臆吧,维特卿。” 费奥多尔敲着桌子,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就差没有把‘摆烂’两个字写在脸上。 这不是客套话,费奥多尔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 再烂,难道还能变得更烂不成? 不会了,已经结束了,都烂到土壤里面了还能怎么样? 就算现在维特告诉他,他的内卫是在冰原上被猪给拱死的,他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整个乌萨斯,上到贵族,下到军官,全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那些根本就不能算是人,就是一群蠢猪!连内卫也是这样。 这要让他怎么带?带不动啊,毁灭吧…… “这……陛下,根据现有情报,内卫是前往了南部冰原,然后,然后……然后遭遇了冰原上的感染者群体,您是知道的,帝国近些年的政策……有许多感染者无法在城市里生存,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们,只能逃到冰原上才能活命,有可能,内卫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群感染者,理由未知。” “从路程和时间计算,他们与感染者的战斗可能只持续了十几分钟,然后……内卫全部死亡。” “什么?!” 费奥多尔紧闭的眼睛陡然睁开,眼中血丝密布,瞪的溜圆,整个人都剧烈喘息起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尽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真的从维特嘴里听到具体消息之后,他还是被破防了。 合着他的内卫,他的利刃,他花费无数钱财造就出来的精锐,还真的是这么丢人的死法?! “呼~呼~呼~感染者?你说感染者?!他们现在人呢?别告诉朕他们在迎击内卫之后毫发无伤的离开了!那样朕会怀疑乌萨斯是不是一个笑话!” “……” 维特嘴角抽动,看到皇帝现在的状态,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详细汇报。 真要是全都说出来,他怕费奥多尔当场就会气死过去,别说皇帝了,那份情报他看了都觉得荒诞,就算是最烂的话剧编剧都写不出这样的剧本。 “告诉我吧,维特!那群感染者到底在哪里?” 手指硬生生将桌子的边角捏碎,愤怒的愤怒的皇帝眼神宛如鹰隼一样瞪视着维特,像是一头怒到极点的公牛,几乎要择人而噬。 “他们……他们仍然活跃在冰原上,巡逻队找到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并且抓捕到了从中逃离的一些人。” “呼~也就是说,朕的内卫不知道接了谁的指示,瞒着朕跑到冰原上去袭击一群感染者,然后他们竟然还打输了!全军覆没!我的天啊!朕现在还没有睡醒对不对?!” 感染者,费奥多尔对这个群体有过深入了解,也打算缓解帝国内部针对感染者的严苛举措,同时关闭一些矿场。 可是因为动摇了贵族们的利益,这条政策并没有被推行下去。 那些人都是什么人?感染了矿石病,没有城市和乡村愿意接纳,连活着都是一种奢侈,更别提拿上趁手的武器和装备去战斗,一百个感染者加起来不一定能打过一支帝国正规军的巡逻小队! 他们能杀死内卫?还是六个?然后还能扬长而去,仍然活跃? 狗屎! “这,确实是这样。” 维特极力想要美化一下这份情报,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到底该怎么美化。 根据他的得到的消息,那群感染者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力不能说没有,也是极为有限,别说和内卫比,比起帝国的正规军都远远不如。 虽然那个名为‘整合运动’的群体之中有帝国盾卫和那位传奇大尉的影子,可那位在全盛时期,穿着帝国最先进最精良的动力装甲也不可能打得过六个内卫的围攻,把他们在短时间内全都杀死更是无稽之谈。 千里奔袭,去袭击一群衣不蔽体的可怜人,结果被打的全军覆没,这可太丢人了,可以说,帝国精锐的脸面都被那六个人给丢尽了! “陛下,内卫们的阵亡可能是博卓卡斯替的手臂,那位曾经参与过落日峡谷之战,为帝国立下无数功勋的传奇大卫,他和他的盾卫就在南部冰原上,与感染者们为伍,他——” “别说了,维特,不必为那些废物开脱!” 费奥多尔摆摆手,手背上青筋毕露,如果不是尚且还有一丝理智,他现在就想抓起眼前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都砸个稀巴烂,再把内卫们都叫过来狠狠地训斥! 那位传奇温迪戈的生平他是见过的,那是先皇时代最光辉璀璨的战士之一,帝国军团的前锋,战功累累,可惜,在他继位的时候那位大尉已经离开,因此无缘相见。 可是,哪怕过去这么久他的实力不但没有丝毫退步反而更加精进,还要超过当年的巅峰时期,他也不可能独立杀死六个内卫,顶多就是支撑一段时间,或者将其击退,那就是极限,人力的极限。 至于盾卫和感染者……他们在融合了邪魔碎片的新代内卫面前不堪一击,起不到多大作用,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助长内卫们的实力,源于异种邪魔的力量,对于普通人而言几乎是无解的。 但是,内卫就是死了,死在了帝国边疆的冰原上,死的毫无意义。 战绩就摆在那里,再怎么美化粉饰也不无法掩饰内卫的无能,就像没有人能把一坨狗屎做成美味的食物一样。 而且,内卫的表现岂止是无能,简直就是一群蠢猪!猪猡!软脚虾!是帝国的耻辱! 他们的战绩将会被顶在耻辱柱上,成为帝国近年来最大的笑柄! 如果有可能,费奥多尔真想把他们都叫过来,把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侮辱性词汇都狠狠地喷到他们脸上,看看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脸面,什么叫做羞耻! “陛下,关于那场战斗的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没能抓到战斗的旁观者,其中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无论如何,内卫也不可能糜烂至此。” “或许,有来自境外的强大敌人潜入了乌萨斯的国土,这件事绝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维特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隐晦的表达了出来。 内卫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是这件事却大有可为,有许多文章可以做。 不忠于皇帝的内卫生死与否对于皇帝的影响都不是太大,指挥不动的力量就等同于是没有,倒不如说,去掉这些内卫之中的不稳定因素,对于皇帝而言说不定更好。 与他们的死亡相比,这次指挥他们出动的幕后黑手才是最应该头疼的。 只要把姿态摆出来,贵族们绝对不敢再这个时候和皇帝直接撕破脸皮,不管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总要有人背锅。 他们的调查并不隐蔽,现在帝国的实权派应该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皇帝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气。 为了不影响到自身的地位,不必多说什么,他们就会主动妥协,来平息皇帝的怒火,免得引发更大的动荡,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此看来,内卫的事情并不是纯粹的坏事,皇帝完全可以凭借这次机会拓展自己的势力和影响,收拢权力,从那些肥的流油的贵族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恩,你说的对,维特卿。” 费奥多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考片刻之后抬头道::“那就下令吧,命令第三、第四集团出动,给朕去冰原上剿匪!” 这是他经过思虑之后的决策。 那些军官不重视闹着想要打仗吗?那就让他们去打,打个痛快,谁都别想闲着,都给朕动起来! 反正他们的权力并不掌握在皇帝手里,也不需要皇帝来负担大军出击的消耗,既然如此,有了合适的理由为何不用? 不但要用,而且要狠狠地用! 区区一些感染者自然用不到帝国的集团军出手,不用说两个集团军,对付那种没什么战斗力的流寇,动用地方武装就足够应对,但是谁让他们杀死了帝国内卫呢? 还是六个! 费奥多尔不知道哪些感染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了解是不是有什么超出预料的强者隐藏在感染者群体里面,他并不需要关心那个,那是集团军和贵族们要头疼的事情。 六个内卫的死作为理由已经完全足够,无论第三、第四集团军在南部冰原上遇到什么,只要他们出动,对于皇帝而言都是稳赚不亏的。 他们或许轻而易举的扫荡冰原上的感染者们,但在大军出击的这段时间里贵族们所掌握的军事力量必然空虚,他就能够趁机插手以前无法涉足的地方,夺回更多的权力。 要是集团军在南部冰原遭遇惨败,感染者里面真的隐藏着什么重量级的强者……呵呵,那不是更好吗? 不能掌握在手里的力量,对于掌权者而言就是随时有可能爆炸的隐患! 费奥多尔巴不得冰原上真的有什么东西,能给几乎要自立为王的集团军和贵族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他们输的越惨,留下的权力空缺就越大,贵族与军方的权力也就越少。 至于那位隐藏的强者会不会强大到以乌萨斯的实力难以应对……帝国虽然衰颓,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欺凌的。 他们曾经可以战胜的,现在同样可以。 只要能够光复皇权,让皇帝的荣光重新洒遍乌萨斯的国土,费奥多尔有充足的信心可以衰颓的乌萨斯帝国再次伟大! “这……陛下,会不会太过激进?” 维特眉头微皱,有些担心。 调动两个集团军,对于整个帝国而言都是大事,那可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需要消耗的物资钱财不计其数。 那些视财如命的贵族,会接受剿匪这样可笑的理由吗? “无妨,那些硕鼠躺在帝国的粮仓里吃的脑满肠肥,是时候该让他们吐出来一些。”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不是吗?” “您是想……” 维特恍然大悟,的确,现在谁都不知道那片冰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完全是未知的,那就是一张空白的纸,可以任意涂抹。 但是,要用什么借口去引诱那些贪婪的家伙出动集团军,仍然是个问题。 “去做吧,维特。” 费奥多尔目光深邃,倒映着书房墙壁上的乌萨斯地形图。 “去和朕亲爱的大公爵们交谈,朕,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第七十八章 林某生平最爱广交好友 “这冰雪音乐节,氛围很足啊。” 驻足街头,林露抬头看了看头顶霓虹闪耀的大型电子广告牌,还有一条条挂着灯带的横幅彩条,不由得咂了咂嘴。 此刻的圣彼得堡几乎是在全城狂欢,走过许多条街道都能看到冰雪音乐节的痕迹,很多商家特意在店门前又支起了摊子,售卖一些乌萨斯特色纪念品。 要知道,这里距离音乐节的真正举办地可是还有几条街呢,气氛就如此火热,那真正的现场该是什么样子? 和远在边境的切尔诺伯格比起来,圣彼得堡简直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一眼看过去就算不如龙门也差不太多了。 “应该是由某些贵族牵头举办的大型活动吧,几乎覆盖大半个城区。” 特蕾西娅手上拎着刚刚买的‘乌萨斯特色熊耳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一场影响力足够大的活动能够引来大量外来游客,创造出不菲的经济收益,而且乌萨斯这么大,总不可能都是那个样子的,这里贴近乌萨斯的王城,富裕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瞥见林露震惊的仿佛看见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皇女殿下表示有被气到。 “不,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思考这些。” 硬了,拳头硬了! 皇女瞪大了眼睛,很不服气。 什么叫我也会思考这些?我好歹也是曾经做过一国君主的好吗?我现在还是卡兹戴尔的魔王! 花瓶魔王怎么了?那也是魔王! 曾几何时,她也是想要带领萨卡兹人获得更好的生存空间的,会思考民生和经济的问题不是很正常? “我怎么就不懂这些?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什么都不会的吉祥物吗?” “啊,不不不……” “我觉得差不多。” 菈妮幽幽的插了一句。 怎么说呢…… 她觉得特蕾西娅治下的卡兹戴尔,跟在交界地的时候她治下的利耶尼亚区别不大。 不同的是,那时候她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摆脱既定命运上面,根本就没想管事,在满月女王蕾娜拉被软禁到大图书馆之后,手里的权力全都被卡利亚王室和魔法学院分了去。 而特蕾西娅是想管的,不禁相关,还管的很宽,可以说极为勤勉。 可惜她走错了路,管的越多走的越偏,直接搞成了一团糟。 这其中或许有某只白头发菲林的锅,但和她本人也脱不开关系。 这种情况,换做她是皇女治下的子民,都想问问这位志向高远的魔王:您有考虑过无为吗? 越做越错,那还不如直接撒手不管呢。 好好的一个卡兹戴尔,在外敌多方插手的情况下不但没有团结起来,反而自己内部打的火热,把自己的有生力量和底蕴险些耗尽,偏偏双方的理由还都是想要让萨卡兹团结起来,重建卡兹戴尔。 这……可以说是相当奇葩了。 对比之下,菈妮觉得她撒手不管的利耶尼亚居然还自己弄的挺不错的,至少没自己人打自己人打的热火朝天不是? “……菈妮!” 破防了,这下彻底破防了。 特蕾西娅俏脸涨红,又羞又气,菈妮看似什么都没说,但是那眼神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行了行了,你们俩半斤对八两,就别在这互相伤害了。” 梅琳娜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该快进到互相揭老底了……好吧,特雷西娅不知道菈妮过去的经历。 但是她知道啊! 当初跟着林露走遍交界地,利耶尼亚是个什么鸟样她还能不清楚吗? 先不提卡利亚王室,就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内部都能整出十几个派系相互倾轧,互相看不顺眼,沼泽里面魔物横生都没人管的,连学院的魔法师出门都能碰见巨龙被一口吞掉。 当时从水里钻出来的那些个头异常巨大的大虾大螃蟹,可是把她们折磨的不轻,还有那些搞事的小教团,到处挖洞的结晶人,废墟里的王室幽魂……普通民众的生活有多么水深火热可想而知。 就这你还好意思和别人比呢?您可要点脸吧! “那个,老师,塔露拉……” 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众人身后、全身裹得像个球一样的陈忍不住开口,想要再问问自己姐姐的情况。 问题是,类似的问题她一路上已经问了不下十次,整个人都快魔怔了。 啪! 林露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非常无奈,他就应该瞒着这个傻姑娘的,让她知道了果然是自找麻烦。 “塔露拉不会出问题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可是您让她去……” 陈的表情十分忧郁,得知自家姐姐安然无恙的消息她是很高兴的,高兴的一整晚都没睡觉——虽然睡了大半个白天之后本来也睡不着。 但是得知林露安排塔露拉和她那个叫做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去攻打切尔诺伯格之后,她的一颗心就始终悬着,难以放下。 那可是一座移动城市啊!还是有驻军的工业城市! 去攻打那种地方,那不是去送死吗? 就算这些年过去塔露拉不一样了,变强了很多,那也不可能与一座城移动城市为敌啊! “你啊……别忘了那是我们的地盘,她们真正的麻烦只是路上的那些而已。” 林露按着小龙人的脑袋,狠狠揉搓了一番,最终许下承诺。 “放心,如果塔露拉那边真有什么危险我都能第一时间把她救下来,可以了吧?” “恩,恩。” 陈愣愣的点头,看样子还是没有完全放心,一提到塔露拉她就像是大脑关闭了一样,蠢萌蠢萌的,实在不像一个近卫局督察应有的样子。 这情况,估计只能等她自己冷静下来才行,林露索性不管,拉着特蕾西娅和菈妮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想要更加迎合‘冰雪’的氛围,道路两边立着许多冰雕,大部分应该是都是店家自己搞出来的,体型不算太大,并不如何精致,但确实很有氛围感。 冰雕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奇形怪状的,也有各种各样的兽形,林露甚至在某家雪糕店门口看到了一只企鹅雕塑。 相比其他店门口的冰雕,这个做工就精致了许多,惟妙惟肖,还上了色,穿着很有嘻哈风格的大T恤,要不是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雪,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真像啊。” 走过去看了看,林露伸手在冰雕的小翅膀上摸了一把,冰冰凉凉,软软的……软软的? “……” 企鹅的小眼睛一颤,转了个角度幽幽看了过来。 “大帝?” 稍加思索,林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种外形的生物他就只见过大帝一个,那家伙身上的气息怪怪的,像是不存在一样,因此他也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咳,抱歉,抱歉。” 确认过眼神,就是那只黑心企鹅! 林露连忙松开手掌,轻咳一声,有点疑惑。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把邀请函都给我了,怎么还是来了?” “你说为什么来了?” 大帝的语气异常幽怨,像是憋了几个月的深闺怨妇一样,身上的怨念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这家伙一声不吭就跑路了,莫斯提马去了拉特兰,至今还没回来,新加入的德克萨斯也被你给拐走了,你说我为什么来了?因为酒吧里就剩我自己了啊!” 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jpg。 “所以你就来音乐节凑热闹?那邀请函……” 提起这件事,林露也有些尴尬。 好吧,这还真是他的锅,大帝好不容易找到个新员工,还让他给拐跑了,这下成了孤寡老企鹅,怪不得要出来找乐子。 “邀请函?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大帝不屑的冷哼一声,傲然道:“能够邀请到最伟大的嘻哈歌手是他们的荣幸!” “啊对对对。” 自我夸耀已经是这家伙的日常行为了,林露毫不意外,这时候只要附和他就好了。 “那,一起?话说你在这站着装冰雕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在寻找灵感!” 大帝的小眼珠转了转,翅膀一挥,气势磅礴。 “你这样的凡人是无法理解艺术的,只有置身于冰雪之中,才能感受到这片大地的脉动!灵感就会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圣彼得堡应该是一座移动城市,感受个屁的大地脉动。 林露漠然的看着他,很想吐槽,到底还是忍住,就当是关爱孤寡老人好了。 “行行行,艺术,艺术,我们要去中央广场,音乐节的主办场地,要不要一起?”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么我——” “少废话,你去不去吧!” “哎去去去!急什么,你难道感觉不到包围在周围的真挚情感吗?” 眼看林露不给面子,大帝绷不住了,迈着小短腿追过去,一边走一边抱怨。 “就算老龙头把你的债还清了,名义上你可还是切无留的员工,应该对我这个老板多一些尊重!” 老板?你拿公用的资料库坑我钱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林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被拉住。 只见大帝停住脚步,踮起脚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小声道:“我可是从老魏那里听说了,你那个黄金树是不是在寻找盟友什么的?” “算是吧,咋了?” 卡兹戴尔那地方穷的离谱,内战结束之后特雷西斯要清扫内部的反叛势力,还要花钱购买大量材料进行基础建设,比如移动城市什么的,现在大概兜里比脸还干净,基本上捞不到什么油水。 黄金树想要进一步发展,自然就要从外部寻求机会,这也是他为什么和龙门、太古集团还有炎国加深合作的原因,插手乌萨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算不上什么秘密。 不过这好像和这只黑心企鹅没什么关系?难道他舍得把企鹅物流也给塞进黄金树不成? “我可是给你创造机会,你可得感谢我。” 短小的翅膀拍着肚皮,大帝抓着林露的胳膊往一个方向扯了扯,颇有几分神似龙门天桥下面倒卖光盘的违法商贩。 “你看那边,要是你想在外寻求盟友,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 企鹅物流四通八达,情报网遍布各国,这只黑心企鹅的消息一向灵通,或许真的发现了什么潜力股? 顺着他拉扯的方向,林露扭头看过去,顿时一愣。 嚯,好气派的男人! 只见售卖防寒器具的店铺门口、摊位前面,穿着一身做工极为讲究的黑底银纹大衣的菲林族男人正站在那里,粗大的豹尾卷在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的身材极为高大,比旁边的乌萨斯族还要高出一个头,手中拄着手杖,说大的灰黑色鹦鹉停在肩头,上位者的气质显露无遗,看着和别人的画风就不太一样。 和那些喜欢用各种奢侈品彰显身份的贵族不同,这人的气质更加内敛沉稳,并不浮躁,有种天然的威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第一眼,林露就感觉这个人应该有钱,相当有钱,狗大户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朋友他林某人交定了! 不过…… 能有这种气质和穿着的人,不是高官显贵就是某些大公司的老板、大家族的家主,就算要参加冰雪音乐节也应该被恭恭敬敬请到主会场里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街头小摊上? 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林露并没有想过,这个看起来就非常有钱的男人或许只是在对乌萨斯的源石器具感兴趣而已,那怎么可能! “我可没有诓你啊,这家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许是怕被听到,大帝的声音压的很低,险些要听不清。 “你看这种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对吧?” “他不是乌萨斯人,是谢拉格希瓦艾什家族的当代族长,也是喀兰贸易的总裁,要是能和他搭上线,黄金树能获取到的利益不会低于与太古集团的合作。” 第七十九章 唯一清醒的谢拉格人 喀兰贸易?谢拉格? 初一听到这两个词,林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在龙门那段时间也找了不少书来看,算是恶补这个世界的国家划分和历史,但是具体学的怎么样…… 只能说差强人意,要是让他去学法术,学砍人的技巧,那分分钟就能学会,可是换了印在书本上的枯燥文字,学习的进度就十分缓慢了。 他就是个拎刀砍人的战士,又不是百智爵士,记不住那么多繁杂的东西。 你写这些谁懂啊.jpg 好在看了那么多,也不是完全没记住,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有了解的。 一番思考之后,他终于想起谢拉格到底是哪个国家。 其实也不怪他想不起来,实在是谢拉格这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存在感太低了,简直就像是个透明人。 书上记载了炎国的改革,记载了乌萨斯的掠夺和侵略,记载了维多利亚的分裂和哥伦比亚的崛起,卡兹戴尔的没落,也记载了高卢帝国的覆灭。 有萨米的传说鬼怪,东国的宗教信仰,拉特兰的天使传说,萨尔贡的王酋内战,伊比利亚的大静谧,米诺斯的锻造艺术,玻利瓦尔的政局动荡,甚至连雷姆必拓这样的矿业国家也有许多篇幅,却唯独没有谢拉格的。 关于谢拉格的记述只有寥寥数笔,简单至极,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与泰拉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相比,谢拉格的封闭令人惊叹,他们几乎从来不与外界交流,也从不走出连绵雪山,以至于大多数人对他们都知之甚少。 林露绞尽脑汁,也只想起一些零散信息,不是他忘记了,而是书上就只有那么多。 谢拉格,坐落在雪山之中,以喀兰圣山为圣地的宗教国家,拥有对神明‘耶拉冈德’的牵扯信仰,他们最出名的一点,就是那片地域极少遭遇天灾侵袭。 在雪山之中,除了要对抗寒冷之外,谢拉格的居民即使不依靠移动城邦也能安居乐业,这也导致他们的科学技术与外界出现了严重断层,发展十分缓慢。 换句话说,谢拉格就是个自我封闭起来宗教国,至今还过着不依靠现代科技的原始生活,堪称奇葩。 或许是雪山地貌不利于行军,又或者是觉得征服那里所需要的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得不偿失,谢拉格的邻国们都从来没有对那里起过什么心思,就连最热衷于扩张的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都对其视而不见。 这可谓是整个泰拉大陆的独一份了。 直到近些年,出身于谢拉格、曾经在维多利亚留学过的希瓦艾什家族长子——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的出现,才使得这个封闭的国度与外界有了薄弱的联系。 他所建立的喀兰贸易,是谢拉格历史上第一个与外界进行通商的商业公司,据说恩希欧迪斯因此被谢拉格内部的其他家族口诛笔伐,甚至一度视为异端。 具体是真是假,林露觉得不太好说。 毕竟在他看来恩希欧迪斯的做法的确是正确的,别的不说,就守着雪山内部适宜居住的那一小块地方,能供给多少人? 这个世界是始终向前发展的,固步自封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片雪山能供取用的资源有多少?当雪山的资源被消耗殆尽,还维持在原始状态的谢拉格要靠着什么生存?很少有天灾侵袭没错,但只要有一场天灾降临在那里,就能够摧毁他们的一切。 就算谢拉格是什么洞天福地,永远不会有天灾降临,那么其他国家呢? 米诺斯不提,维多利亚、哥伦比亚,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工业强国,万一他们哪天对自己这个小透明的邻居起了兴趣,现代化的军队开进雪山,那还不是长趋直入? 再怎么没有见识,再怎么安于一处,也不会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吧?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他人的一念之间,何其愚蠢? 若是不寻求改变,谢拉格早晚会湮灭在历史之中,连被人铭记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考虑到一群人能把自己憋在雪山里面上千年一步都不往外走,没准那里的人脑子都多少有点什么大病也说不定,正常人哪有那么干的? 万一那些消息都是真的,谢拉格从出现到如今就只出了恩希欧迪斯这么一个眼光卓越,能看得清楚的人才,结果还要被他们内部迫害。 那除了脑子真的有病林露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他就是恩希欧迪斯?现任的希瓦艾什族长,喀兰贸易总裁?” 林露低声询问,得到大帝的准确答复之后心思活跃起来。 这位喀兰贸易总裁无疑是个人才,并且作为掌握着谢拉格唯一对外渠道的人,他也必然有着大量的财富。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国家,哪怕国土面积不大,能开发出来的资源也要远远超越一般的商业公司。 大帝说的没错,要是能和他建立合作,对于黄金树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露在近处停留了不短的时间,恩希欧迪斯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了驻足在身边的陌生人,很有礼貌的开口询问。 ——无论一个人外貌、穿着是怎样的,都不该将自己的看法流于表面,这是他在维多利亚深造多年领悟的社交技巧。 “您好,希瓦艾什先生,方便认识一下吗?” “你是?” 恩希欧迪斯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这群人,一个气质独特的男人,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女,都看不出属于什么种族,只有那个菲林女人还有蓝头发少女的种族特征能够被轻易辨别出来,还有一位……血脉返祖的先民? 从穿戴以及手上拿的东西判断他们应该是冰雪音乐节的游客,像这样的人在圣彼得堡有很多,不过这个组合比那些人都要特殊一些,尤其是那个男人和那位疑似炎国龙族的少女。 “我们来自龙门,我是林露。” 龙门! 这个名字让恩希欧迪斯的瞳孔略微收缩,然后点了点头。 “我是恩希欧迪斯,你们可以叫我银灰。” 商业之都,龙门,只要是从事商业贸易的公司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分量,特意提及那里,或许这些人的来头并不简单,而且……林露这个名字颇具炎国风格,再加上那位少女,可能与龙门上层有着什么联系。 反正只是认识一下,即便猜测错误也不过是损失一些时间,无伤大雅。 抱着相当谨慎的心态,银灰暗自思量,又觉得人来人往的街道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稍加思索之后看向了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厅。 “几位,一起喝杯咖啡如何?” ------------------------------------- 咖啡厅内,银灰单独订下了二楼的包厢——一般不会有人来这种地方开包厢喝咖啡,因此这间咖啡厅的二楼是专供各种商业人士洽谈事务所用,拥有不错的私密性,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 尽管不确定这几个人的来头,他还是选择了最谨慎的做法。 若是猜测正确,这个名为林露的男人在大街上叫住他必然是有目的的,或许能够提供来自龙门的贸易渠道。 作为享誉世界的商业之都,龙门早就被各个大型企业占据,那是喀兰贸易尚且无法涉足的地方,对急于寻求突破的喀兰贸易而言,这说不定会是一个机会。 当然,就算是想错了也没关系,权当是结识一位陌生的朋友,与可能获得回报相比,这点微不足道的风险实在不止一提。 “银老板,我是个粗人,习惯了直来直去,那我就直说了。” 众人落座,除了大帝在小声抱怨为什么没有酒之外,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林露也没有拖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们想要与喀兰贸易建立合作。” 银老板?这个称呼倒是奇特…… 这样开门见山的说法方式并不符合商业领域的一贯风格,不过银灰倒是不讨厌愿意这样做的人。 有时候,摒弃虚与委蛇的客套话和试探也是一种诚意。 “合作?哪方面的合作?” 他没有询问对方的具体背景,代表谁来谈合作,那种事情必然会作为争取优势的筹码主动摆到桌子上,没有询问的意义。 “那要看喀兰贸易需要什么了。” 林露微微一笑,没有和银灰所想的一样摆明自己的来路。 喀拉贸易需要什么? 也就是说,只要是他们需要的,无论军工还是商贸、技术,都能拿的出来,都可以合作? 好大的口气。 对方越是这样,银灰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这样的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的出来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底蕴作为支撑那就是一个笑话。 能够夸下如此海口,至少也是那些大型跨国企业中的某一个,甚至是……龙门本身。 “林先生,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你的理由。” “理由吗?当然有。” 在银灰的凝视下,林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上面用金丝勾勒出咆哮的虎头图案,还有一行维多利亚语小字。 “维多利亚,太古集团。” 银灰轻轻吐出一口气,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的镇定。 混迹维多利亚的商人,没有谁会不认识这张黑金卡,它代表着本部设立在维多利亚的大型跨国公司——太古集团,那是彻彻底底的商业巨擎,甚至拥有自己的移动城邦,在龙门也拥有数个重要城市区块,远非喀兰贸易所能相提并论。 “我们是黄金树,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黄金树与太古集团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与龙门和炎国也是关系匪浅,这点我暂时没办法给你直接证明,但是可以从侧面证明一下。” 说到黄金树自身,在泰拉大陆并没有什么知名度,可是他可爱的盟友们有啊! 林露毫不犹豫的扯起大旗,指了指呆坐在椅子上的小龙人。 “从她的种族你应该可以猜出些什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位是龙门总督魏彦吾的亲侄女,炎国皇室血统。” “啊?是这样。” 满脑子都是塔露拉的陈闻言抬起脑袋,犹豫了一下,跟着点头。 “嘶~” 银灰暗自抽了口冷气,肃然起敬。 如果说单单一个太古集团的名头还不够大,那么龙门总督亲侄女、炎国皇室血统这个身份可就是实打实的重量级了。 不客气说的,这位少女的身份放在某些小国家甚至都要国家高层亲自接待才行,谢拉格三大家族的族长和她都没有什么可比性。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深入到乌萨斯境内?看起来还像是这个男人的小跟班一样,这背后的含义就更加恐怖。 就凭这一点,黄金树完全有资格和喀兰贸易合作,说不定还是喀兰贸易高攀了。 想到这一点,银灰很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这一次,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银老板,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吗?” 林露笑着看向银灰,语气莫名。 “足够了。” 岂止是足够,这已经超出银灰的心理预期太多太多,甚至让他感觉有些紧张。 毫无疑问,这群人很不简单,以他们的身份完全有资格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型企业合作,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喀兰贸易? 他们找上喀兰贸易,到底要索取什么? 银灰可不觉得对方所说的合作就真的只是商业合作那么简单,喀兰贸易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必多想,恩希欧迪斯,我并不是要强迫你做些什么,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建立在共赢的基础上。” “喀兰贸易提供给我想要的资源,作为交换——” “——无论是武力支援,工业物资,军工产品,民生所需,还是没有被各国封锁的技术,黄金树都可以提供给你。” 第八十章 人借神名,权欲熏心 黄金树,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在此之前,恩希欧迪斯从未从哪份情报上看到过相关信息,也从未听说过他们在某个地区活跃。 按道理说,能够与太古集团、龙门和炎国同时建立深度合作的组织,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对,不管他们活跃在哪里,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然而事实是没有,搜遍自己脑子里的所有信息,银辉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情报。 是最近新建立的组织,没有声名外传? 还是极度隐秘,保密到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步? 以理性角度来看,银灰更倾向于第二种,毕竟一个新建立的组织能够同时和三个大势力有紧密联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第二种……林露在大街上直接叫住他,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做法又不太符合那种隐秘组织的行事风格,似乎他根本不怕黄金树的情报外泄。 黄金树实力很强,谜团很多,搞得银灰不太敢直接回答。 如今的喀兰贸易还太小了,不说对比太古集团那种商业巨头,就连一些小的企业和公司也比不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售卖来自谢拉格的特产和矿物资源,并不稳定,也经不起风吹雨打。 从喀拉贸易建立至今,他能够信任的称得上强者的手下,就只有一个黑骑士而已,武装力量更是还处在初建阶段,根基薄弱,拿什么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去斗? 如果林露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与黄金树合作的确可以给喀兰贸易带来巨大收益,等于是提前获得了一张上层社会的入场券,无论对现在还是对以后的发展都大有裨益。 可相对而言,风险同样巨大,贸然参与到与大型势力的贸易中去,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喀拉贸易灰飞烟灭。 商业圈的利益倾轧,银灰见得不少,他没有把握应对来自其他大公司的威胁,而且……也未必能付得起黄金树想要的代价。 “你们想要什么?” 既然对方选择了开门见山的交流方式,那么银灰索性也直接把话说开。 思虑再三,他还是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溜走。 喀兰贸易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希望,它能够发展壮大直接关系到希瓦艾什家族在谢拉格境内能够获取的话语权,以及……他两个妹妹的生命安危。 若是一切为真,那么面对谢拉格那些人愈发激烈的逼迫手段,他也不得不选择铤而走险了。 “我们需要的东西很简单——只要是蕴含大量能量的东西就可以,合成玉、至纯源石、源石碎片,或者什么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行。” 泰拉很大,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富含能量的物质也不止源石一种,只不过源石蕴含的能量最多,对于黄金树来说最好用而已。 谢拉格没有天灾,当然也不会源石矿,不过以这位银老板的财力,完全可以去外部收购,又或者谢拉格本身就有类似的东西呢? 毕竟那片地域实在太过封闭,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具备大量能量的东西?” 银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盘算林露的真实目的。 满足这个条件的东西有很多,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至纯源石,那东西有钱就能买的到,对于喀兰贸易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用这种东西当做交易筹码,未免太过宽泛,而且黄金树明显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太古集团还是龙门都不会缺少至纯源石,为什么要来找他? “只是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还有一个额外的条件,我需要在谢拉格境内获取一片私人领地,什么地方都可以,人迹罕至的荒地也无所谓。” “……” 银灰没有说话,但是从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相信这个说辞。 “就当是投资吧,今天黄金树帮助你,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也能帮到我们。” “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在欺骗你,你可以任意选择交易地点。” “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只要你觉得安全,这片大地对我们而言没有禁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彰显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显然,这个名为黄金树的组织对于自己的武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们根本不怕作为交易对象喀兰贸易耍什么花招。 “我可以接受合作。” 沉默半晌,银灰艰难的点点头,下定了决心。 他不会天真到轻易相信对方的说辞,但也不打算放弃这次机会。 “很好,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喀兰贸易的老板亲自点头,合作的是算是初步订下,端起面前的咖啡,林露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我知道银灰老板并不信任我们,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主动找上门来的陌生人。” “不过,这没有关系,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会证明一切。” “希望如此。” 此刻的银灰可以说是心事重重,连音乐节也不打算参加了,马上就想打道回府,回到喀兰贸易去处理与黄金树的合作事项。 他之所以来到圣彼得堡,就是想要找到一个可靠的贸易渠道,去购买一些谢拉格急需的物资。 见识过外界的科技造物之后,他无法容忍谢拉格的子民还守着破烂陈旧的古老器物,还要靠最原始的木柴取暖,甚至没有一个源石暖炉。 前些年的喀兰贸易底蕴不足,在谢拉格境内没有多少话语权,一旦把外界的科技产品引进到谢拉格必然在三族议会上遭遇另外两大家族的强烈抵制,还有可能会被扣上‘亵神’的帽子。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凭借喀拉贸易积累下的巨额资本,喀兰贸易如今已经被贴上‘国营’的标签,变成了谢拉格对外的官方企业,有足够的实力去做这件事,去改变谢拉格居民的生活质量,现代化改造也就成了当务之急。 比起价格高昂的维多利亚个哥伦比亚,同样常年覆盖冰雪的乌萨斯在取暖防寒等方面的技术要更为成熟,也更加廉价,正适合现在的谢拉格——这是恩希欧迪斯最初的想法。 现在有了一个主动找上门来的交易对象,乌萨斯的事情倒是可以暂时缓一缓,若是黄金树真的可以做到他们所承诺的,那对整个喀兰贸易来说都是好消息。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乌萨斯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这让他感到不安,从这里找到的贸易渠道也未必稳妥。 “林先生,我急需一批以源石作为能源驱动的供暖设备,最好是小型的,比如源石暖炉之类的。” “……” 怎么觉得有点出戏? 听到银灰的第一个交易要求,林露整个人都愣住了,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结果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不是,就这? 希瓦艾什的族长,掌握着谢拉格唯一对外贸易渠道的喀兰贸易总裁,大老远跑到乌萨斯来就为了买点源石暖炉? 你怎么不说去码头整点薯条? 而且,谢拉格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穷乡僻壤啊! 就算是封闭社会,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那里究竟原始到什么程度?莫非你们居住在雪山里面还在烧柴火取暖不成? 是不是还要人人穿着兽皮拿着长矛外出捕猎啊! 连萨尔贡蛮荒部落的鳄鱼都学会用电锯了啊! 林露觉得,他有必要对谢拉格的现状进行详细了解,重新评估他们的价值。 封闭的雪山对于黄金树而言的确是一个足够偏僻的‘备份’没错,足够浓厚的宗教氛围也很适合黄金树的发展,可是那也不能过于离谱不是? 他总不能指望一群脸上涂着油彩、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蛮子能有什么大作用啊! “林先生,不要误会。” 察言观色是商人的本人,再加上林露一向不擅长掩饰自己,银灰很轻松就猜到了自己的新合作伙伴在想什么。 饶是以他混迹商业领域练就出来的厚脸皮此刻也不禁有点尴尬。 谢拉格的确是很封闭没错,但也没到穿兽皮拿长矛围着篝火跳舞的程度。 他们只是不愿接受外来事物,不代表就是没有文明的野蛮人。 “谢拉格的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们是一个宗教国家。” 事关自己的故土,银灰觉得自己有必要辩解一下,免得给合作伙伴留下不好的坏印象。 “我们信仰雪山之神耶拉冈德,祂于冰雪之中为谢拉格人开辟出净土,让我们免于天灾侵袭,因此外来的思想在谢拉格被视为一种亵渎。” 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你有多虔诚? 林露嘴角抽动,有点想吐槽。 他可没从银灰身上看出半点宗教信仰者的影子,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也没把那个什么耶拉冈德当回事。 不过听他的说法,谢拉格人所信仰的雪山之神耶拉冈德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那些小教团弄出来的伪神,而是一位能够驱逐天灾的真正神祇? 并且,这位神祇还很爱管事,有直接插手谢拉格的发展?谢拉格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国? 可这也不对啊,要是那里的宗教氛围真的那么浓厚,还有神祇亲自插手,银灰这样的‘异端’不得吃上一发神罚?怎么还活蹦乱跳的办起了贸易公司? “你们的神……耶拉冈德统治着谢拉格?祂不允许你们接触外来的思想和技术?” “这倒不是。” 银灰摇摇头,眼神波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神明并不会干涉我们的发展,事实上,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聆听过神谕,否定外来的思想和技术,是曼珠院的长老们对于教义的解读。” “他们认为,谢拉格在大神耶拉冈德庇护下存续至今,也将一直存续下去,雪山是大神的圣地和净土,任何来自雪山之外的事物都是对神明净土的亵渎。” “嗤~抱歉抱歉。” 一个没忍住,林露直接笑出声来,尽管银灰没有明说,但是其话里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了。 也就是说,那位雪山之神或许真的存在,也真的曾经显灵为谢拉格驱散天灾,可祂并不会插手治下国家的发展,甚至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连现状都不明确。 所谓的教义,所谓的决策,全都是来自曼珠院长老对于神明的自我解读? 这种鬼话说出去连小学生都不会信。 神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们自己全懂了?人均懂王? 还不是凭着表面上最接近‘神’的地位,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哪里是神明的意志,分明是人的想法! 那些长老们害怕外来事物,害怕谢拉格的发展,因为那些东西很可能动摇他们手中的权力。 保持封闭,自诩为神明代言人的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借着神的名义肆意行事,至高无上。 一旦谢拉格与外界一样进入高速发展,底层民众的力量进一步壮大,就会动摇他们原本根深蒂固的统治。 哪有什么神谕,不过是人的贪婪与权欲罢了。 假借神祇之名,行野心之事,在一位活着的神祇眼皮底下干这种事,他们就不怕遭雷劈? 或许那位耶拉冈德和徐拉古的狼母一样,早就不管事了,才容忍治下子民肆意妄为? 还是说祂本身出现了什么问题,没有能力去管? 总之,一位活着的神祇还是很有价值的。 想到这里,林露对谢拉格的兴趣更多了几分。 若是茫茫雪山之中真的存在一位能够驱散天灾的神祇,那么祂一个就足够抵得当整个谢拉格和喀拉贸易加起来的价值,就算是谢拉格全都是穿着兽皮的野蛮人都无所谓。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 对于林露的憋笑表情,银灰像是早有预料,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又何尝不想笑呢? 那些放不下权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因为一己私欲,在将谢拉格带入毁灭! “是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你的处境与传言中的一样,并不太好。” 林露眼珠转动,沉默了一会,忽的开口道:“那么,银灰先生,我们可否去看看那座传说中的喀兰圣山?” 第八十一章 玉门关天师火烧邪魔 圣山喀兰,谢拉格人心中的圣地。 那里是大神耶拉冈德的居所,被风雪环绕的永恒之土。 在曼珠院的封锁下,寻常谢拉格人只能朝着圣山远远朝拜,任何擅自接近甚至闯入圣山的人都会被视为亵渎神灵。 即便是如今的喀兰贸易在谢拉格的影响力,也不可能让一个外来者登上圣山,如果恩希欧迪斯敢那么做,当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且没有任何人会站在他那一边。 所以他们做到的极限也只是把人带进谢拉格,远远的看上一眼,不能有丝毫逾越。 林露当然也理解他的难处,表示只要把他们带到谢拉格就好,不会让他难做。 一个封闭起来的原始国度而已,还处在刀耕火种的阶段,连一把像样的现代化武器都没有,只要找到明确的位置,进入其中,那群原住民还有办法阻拦不成? 别说是阻拦了,就凭银灰描述中的谢拉格现状,他就算带着菈妮她们从前往圣山的大路上一路走上去都没有‘人’会发现。 至于那位大神耶拉冈德会不会发现……那就无所谓了。 不就是神吗?谁家还没有几个神了。 既然曾经出手拯救谢拉格,那就代表耶拉冈德是一位能够交流的、拥有智慧和理性的神祇,到时候面对‘友好访问’的黄金树一群人,九成九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就算在漫长的时光之中耶拉冈德发生了什么变故,林露也有办法帮祂冷静下来。 帮神体面这种事,他可是很熟练的。 因此,在对这次雪山之行有着足够信心的情况下,林露表现的很轻松,基本每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出了咖啡厅就再次融入了冰雪音乐节的氛围里面。 至于临时起意要去谢拉格溜一圈会不会影响到乌萨斯之行的另一个目的——塔露拉,那并不需要在意。 切尔诺伯格名义上属于乌萨斯,实则现在已经归属黄金树这件事不提,就算要越过乌萨斯集团军的防线,塔露拉和博卓卡斯替的女儿也要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行军打仗不是过家家,更别提手里还没有多少可堪一用的人手,要想重新集结部队穿过集团军封锁,至少也需要几个月乃至更久的时间——这还是建立在在林露已经传讯给W,让她带领一队身手不错的萨卡兹佣兵去帮上一把的基础上,在她们没有到达切尔诺伯格之前,暂时无需理会那里。 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在谢拉格逛上一圈,顺便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 和心情极好,还有闲心畅玩冰雪音乐节的林露不同,急匆匆离开圣彼得堡的银灰完全处在另一个极端。 与一个可能背景深厚、手眼通天的组织建立合作关系固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可好事背后隐藏着的风险同样巨大。 源石暖炉是双方的第一次交易,同时也是试探,在此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妥当。 当然,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喀兰贸易的总裁黑着一张脸急匆匆离开乌萨斯。 ——在合作事项定下基调之后,他忽然受到来自谢拉格紧急消息,妹妹恩希亚·希瓦艾什遭遇袭击,他的左膀右臂,代号‘讯使’的魏斯因此重伤昏迷,这才是他急切的想要赶回去的主要原因。 在银灰眼中,本该是故乡的谢拉格实则与战场无异,自从他创建喀兰贸易,从维多利亚回到谢拉格之后,那些顽固不化的守旧派针对他的各种手段就层出不穷。 最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舆论攻击,然后是小规模的摩擦,到现在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暗杀、暗中破坏的行为时有发生。 银灰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出自谁的手笔,只是在强行忍耐。 但是这一次,那些人已经彻底越过了他的底线。 他的两个妹妹恩雅·希瓦艾什合恩希亚希瓦艾什就是他绝对的逆鳞,为此银灰甚至将自己唯一招揽过来的高手黑骑士都安排到了希瓦艾什家的老宅之中,请她看护。 可万万没想到,就算是这样还是被那些人找到了机会,并且撕破脸皮直接对他的家人出手! 好在恩希亚并没有受伤,否则银灰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坐在高速奔驰的雪地车上,银灰阴沉着脸,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此次事件。 现在的喀兰贸易还没有能力和守旧派彻底翻脸,不过怎么也要从他们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才行! ——前提是魏斯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是魏斯出了问题,那可就不是咬下一块肉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银灰下意识的看向放在手边的手提袋。 一个印着圣彼得堡某家知名糖果店标志的纸袋,外观谈不上多么精美,但是里面装着的东西却相当重要。 那是那个名为林露的男人赠送给他的礼物,总共两件东西。 一片像是工艺品的金黄色叶片,据说捏碎之后就能直接得到黄金树的一次武力支援——收费的那种。 另一个则是一滴装在简陋小玻璃瓶里面的金色液体,据说能够瞬间治愈任何作用在肉体上面上伤势,只要没死,多严重都能治好,没有任何副作用。 银灰不觉得对方有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的必要,因此这份礼物就显得弥足珍贵。 这份黄金树露滴无异于第二条生命,要是把这东西拿到维多利亚的拍卖会上,或许能卖出一个相当惊人的价格,珍贵程度远远超出了‘见面礼’的范畴。 可就是这样的宝物,黄金树却随手拿出来当做见面礼,可谓是诚意十足,同时也让他更加理解黄金树的强大之处。 原本他是不想收下如此珍贵的礼物的,可是考虑到身受重伤的魏斯情况不明,就还是厚着脸皮拿在了手里。 毕竟欠下人情以后可以还,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魏斯不仅是他的心腹,还是足以托付后背的好友,与他的安危比起来,欠下的人情的事情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 炎国,北境,玉门关外。 红褐色的土壤延伸极远处,天穹之上游荡的雷霆还未散尽,些许余威自天际坠落,落在地上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 老天师一手摇着蒲扇站在焦土之上,在他面前,一具扭曲怪异的躯体横躺在雷霆蔓延之后的战场上。 躯体整体呈现出深黑色,从主干上滋生出形似触手的肢体,还有许多类似眼睛的器官,隐隐有淡薄雾气在其上浮动,不详的气息向外蔓延,将周围的突然都给染成漆黑之色。 这是一具‘邪魔’的残躯,死亡之后的状态与乌萨斯内卫的法术‘国度’有几分相似,但要比国度更具侵蚀性。 从残躯可以看得出来,这头邪魔生前也并不如何强大,还配不上让驻守边关三百多年的镇国天师亲自出手。 但是当它出现的时候,老天师直接下令玉门关将士不必出击,自己孤身一人迎了上去,究其原因,便是试试刚刚从龙门送来没多久的、来自黄金树的宝物。 实际上真正的域外邪魔也并非每时每刻都会扣关,否则面对日复一日永不停歇的战斗,时刻高度紧绷神经,即便是铁人也是受不住的。 所以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实验对象还真的不是每天都会有机会 因此在发现有邪魔扣关之后,老天师毫不犹豫的选择亲自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带到远离玉门关的距离,用最快的速度镇杀了这头邪魔,以他的实力做到这一步不算太难,否则也没办法驻守边关三百七十年之久。 这事交给玉门关的将士也能解决,但不如他亲自出手来的方便快捷,而且在没有确定黄金树送过来的宝物是否有效的前提下,让其他人来进行试验不太稳妥,只有他自己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即便出现差错也可以及时挽回。 击杀邪魔之后,老天师特意留下了一截保持着活力的躯体,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件东西——一个莲花造型的,形似烛台的物体,通体都由金属材质构成,铭刻着一圈银丝勾勒的符文。 看到这玩意的第一眼,老天师就知道它是出自谁的手笔。 岁的十二枚碎片之一,年。 论及锻造,整个炎国没有人能和她相提并论,这种浑然一体仿若天成的感觉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做的出来。 黄金树的东西上面有着年的手笔,这是个很特殊的信号,代表着年兽可能与黄金树达成了某种合作,甚至是干脆加入了黄金树,若是传到朝堂上去怕是又要引发一场动荡,礼部和司岁台没准会因为这个再次吵成一团。 不过与朝堂的那些人不同,老天师其实不太关注岁的那些碎片们的动向,也不在意她们去哪里,做什么。 过去的时间里,凡事能够游荡在外的碎片们已经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无害,除却疯掉的那几个之外并不需要太过在意,与其刻意约束,倒不如放任自流,有时候过度的约束会有好的结果,反而有可能导致岁兽的提前复苏。 因此在察觉到手上的东西是年的手笔之后,老天师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打算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可没心思去插手岁兽碎片和朝堂的纠葛。 “恩……这玩意怎么用来着?待老夫看看。” 握着莲花烛台打量一番,老天师沉思片刻,又从袖袍里拽出一张打印机,上面印着关于这件器物的详细使用说明,翻过一大堆注意事项之后关于使用方式的介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拧动莲花头,看到火烧起来之后对着吹气。 这样的说明可谓是相当简单粗暴、通俗易懂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明白。 老天师自然不是傻子,当即伸手捏住烛台莲花结构轻轻转动。 呼~ 一簇黑白二色掺杂的火焰悄然升起,极为微弱。 随着天师的手指旋转,烛台中间的火焰越来越大,乍一看像是在调整打火机的火焰大小。 不得不说,年设计出来的操作方式确实极为简洁易懂,很好上手,不存在学不会的情况。 “这样就行?” 老天师踱了几步,选了个自认为不错的角度,将烛台举到前面,对着其中燃烧的黑白火焰轻轻吹气。 呼~ 原本静静燃烧的火焰突兀膨胀起来,顺着吹气的方向喷薄而出。 狩猎神祇的黑焰落到邪魔的尸体上,沿着表皮扩散蔓延,弥漫在上面的雾气当即消散。 在老天师的感应里,邪魔的肢体虽然外面还没有多大变化,内部蕴含的磅礴生机却在飞速减少,以惊人的速度快速跌落,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已经差不多消散一空。 而后,火焰开始燃烧血肉,将其焚烧成细碎的灰烬,随风飘散,连其中残留着的异种意识也没有放过,全都烧的干干净净,最后地面上只留下一个保持着大概形状的黑色印记。 即使听林露说过这种火焰的作用,但是亲眼见到邪魔的躯体在眼前被烧毁之后老天师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了。 狩猎神祇之焰,当真不堕威名! 明明只是借助器物复现出来的火焰,当其喷发的时候却还是让久经战场的老天师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一件死物居然能让他感觉危险,这简直不可思议! 自此,邪魔复生不再难以应对,有了它,炎国将士如虎添翼! 眼见黑焰的效果如此之好,老天师当即决定要再走一趟龙门,这件事必须他亲自出面才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炎国与黄金树的合作,必须加深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 老天师摸了摸袖袍里那颗圆滚滚的树种,心思活络起来。 黑焰的效果好到出乎预料,那么林露所说的黄金树可以让死者死而复生的能力呢? 这棵黄金树的种子,他得先找一个足够稳妥的地方种下去才行。 第八十二章 来自年的直球 叮当~叮当~ 大赐福内部,铁锤砸在锻造台上,溅出片片火星,雪白长发在火光照耀下染上了些许橙红。 锻造台后,年穿着简单的抹胸和短裤,纤细的手臂抡起相对自身体型有些过于巨大锻造锤,一下一下砸在面前的金属块上,碎屑四溅,却没能在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亮闪闪的汗水顺着马甲线淌下,反射着微微火光。 其实神是不会出汗的,所谓的汗水不过是年故意为之,为了锻造更有气氛。 她这个神喜欢到处闲逛,拍电影、看乐子,但是唯有在锻造这件事上是极为认真的。 这不仅是她与生俱来权柄,立足于世的核心,也是她最大的爱好。 特别是完全陌生的锻造技艺与未知造物结构,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给炎国锻造的、能够释放黑焰的器具就是这样的东西,虽然第一批器物已经交付出来,但年还是没有懈怠,一直在想着要如何改进。 对于一位司掌锻造的神祇而言,不够完美的造物就是在丢自己的脸面,她无法接受那种事。 不过…… “……你也该停一停了吧?” 青白色龙尾晃过,夕从门口走进来,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秀气的眉毛皱到一起。 她倒不是担心年这么干下去会出什么问题,毕竟是神,这点工作量还不至于能把一个神累到。 问题是年这家伙在这里日以继夜的打铁,根本就没停过!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大赐福内部想个不停,严重影响了她阅读黄金树的藏书,听着实在心烦。 固然是可以躲到画中世界里面,可那种虚假的空间哪有大赐福里面舒服? 浓郁的黄金树之力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在这里住的久了,她已经不想一个人躲到枯燥乏味的画中世界里面了,尤其是在岁的阴影下她很久都没有睡过觉,最近有点喜欢上了在大赐福内部睡觉的安逸感觉,这时候年就变得尤为讨厌。 整天叮叮当当的,那怎么睡得着啊! “用不了多久,我已经想到改进的办法,很快就能做完。” 抹了一把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年放下手里的锻造锤,难得没有反驳。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最好不要在办正事的把夕给惹毛了,不然这个宅女闹腾起来,那可是相当不好受。 ……这家伙心眼小着呢,肯定会变着法找麻烦。 “很快?” 对于自家姐姐的敷衍,夕根本不信,柳眉倒竖,大声抗议:“我已经一整天都没有睡过觉了!我不管!你现在必须给我停下!要不就换个地方!” “你以前几百年不睡也没见有多着急,这才一天。” 年抬了抬眼皮,不以为意,手指轻轻一挑,一簇火焰从锻造台上升起,包裹住那团被锻造成方块形状的金属,很快就将其烧的通红。 “这可是炎国那个老家伙和林露约定好的,必须得办的漂亮才行,他们肯定能认得出来这东西是出自谁的手,要是太过粗糙,岂不是丢了我的脸面?” “而且我也没法换一个地方,这个锻造台……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鲜红的手擦过灼热的锻造台表面,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不是锻造领域的大师根本无法理解这处看似简陋的锻造台对于一个工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种蕴藏其中的气息,几乎让她着迷。 只是看上一眼,她就能看得出来,曾经有无数把强悍的武器从这里诞生,它们的味道都在锻造台里留下了一缕。 积水成湖,汇沙成塔,一次次薄弱的累积,最终构建出珍贵的宝物,就算对于神祇也极为有用。 使用这处锻造台来铸造武器,年有信心让自己制作出的器物品质再上一个台阶。 不得不说,黄金树可真是个好地方,处处都是宝贝。 “以前那能一样吗?” 夕对年的回答非常不满,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抱着手臂靠在强上,青白色龙尾来回晃动,很烦躁的样子。 “不过是些凡人之器,用的着占用你这么长时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哐当! 又是一锤砸落,震得夕眉头一抖,捏紧了拳头。 以前她可是见过年直接在自己体内锻造器物的,怎么现在就非要在这里不可了? 夕严重怀疑这家伙就是知道她在这里睡觉,特意跑过来恶心人! 好气啊! “怎么了?” 突然,一阵寒意吹拂过来,冲散了周围灼热的温度,夕感觉手臂一凉,扭头一看,林露踏着刚刚散去的金辉走了过来,看到卖力挥动大锤的年顿时非常惊讶。 “你居然在干正事?!” “喂喂喂!一个两个的,什么意思啊!我也是会生气的!” 哐当! 一锤落下,年不满的抬起头,亮晶晶的汗水铺在白皙的皮肤表面,加上周围燃烧的火焰和器物,有种野性的美感,看的林露连忙移开视线。 咳咳……实在是年现在的穿着有点过于‘焦燥’,让他不好多看。 虽说这家伙平时穿的也很随意,可好带还是在外面套了外套的。 现在这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件抹胸和超短裤,白花花大腿和肚皮全都露在外面,汗津津的,属实是有点…… 明明应该是很正常的工作场景,锻造区域温度比较高穿的少点也正常,可为什么感觉就是那么涩呢? “喏,我从乌萨斯给你们两个带回来的小礼品。” 视线转到旁边,林露抬起手臂,展示出拎在手上的两个手提袋。 “这什么?” 夕离得最近,接过其中一个,发现是个带着塑封的大纸盒,上面用她不认识的语言写着可能是使用说明一类的东西。 “乌萨斯特产的矿物颜料,这个……” “我晓得咋个用。” 大大一盒颜料抱在怀里,夕脸上面无表情,摇晃的龙尾稍稍停了一下,接着更快的甩动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呦,还有我的?” 接住扔过来的手提袋,年随手拂开摇摆过来的火焰,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乌萨斯特产烈酒,我也想不到有什么适合你的,就选了两瓶酒,反正也是辣的对吧?” “辣跟辣可不一样……” 年轻声嘟囔着,眼珠一转,眉开眼笑。 “不过也不错,正好过几天能用得上,我那姐姐可是最爱这杯中之物。” “我打算过几天去一趟令姐那里,看能不能把她也忽悠过来——你干什么呢?” 放下手里的手提袋,年挠着头发,忽然注意到林露躲闪的眼神,先是不解,而后恍然大悟,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她不但没有给自己披上衣服,反而异常大胆的伸了个懒腰,把优美的曲线完全展现出来,淡紫色的眼眸里流转着几分挑逗之意。 “怎么,合你口味了?” “……你正常点,我害怕。” 神明级别的乐子人,林露表示自己实在是招架不住,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鬼知道这家伙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啧,没劲。” 年撇了撇嘴,对这个反应很不满意,活动着肩膀吐槽道:“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偷摸的可没少看,怎么现在少了件外套就连看都不敢看了?让菈妮给打了?” “胡说八道。” 听她这么说,林露不乐意了,腰板挺得笔直。 “我是那怕老婆的人吗?开玩笑,我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 “呵,男人。” 锻造的神明面露不屑,抬腿走近了些,一只手臂搭到了林露的肩膀上,从这个角度,林露甚至稍微下放一点视线就能看到抹胸没法完全遮挡住的景色。 “想看就看嘛,我又不在乎,你说你啊,明明比我们这些神还要强,怎么还总是把自己当凡人?” “咳,矜持,矜持一点。” 林露轻咳一声,强忍着没有把视线下移。 他倒不是怕什么,主要是大家都是朋友,这么占便宜未免有点不太好,虽说年好像并不在乎,可是底线还是要有的,他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看见这些就挪不动眼睛。 “我可没有说笑啊。” 年嬉皮笑脸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声音也比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柔和了许多。 “我们并非凡人,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我依照人的形体构建出的外在,那么在意做什么?” “神的寿命太长,现如今的礼法在我们眼中不过是后来才诞生的规矩,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也不在乎那些。” “我们不会选择寿命短暂的凡人作为伴侣,当然,伴侣这个词对于我们而言本身也没有太大意义,看的顺眼,那就在一块住着,一起到处走走,玩玩闹闹的,也就是那么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面对这个状态的年,林露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 “很简单啊,我对你还挺有好感的,活了这么多年也难得遇见一个顺眼的,还不是凡人的,所以不介意跟你混在一块,就像我之前说的,想看就看嘛,我是真的不在意……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才行?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写份论文出来?” “……” 没有必要再说了,这番话说的已经足够明白,称之为直球也不为过,年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实话实说,年的外貌算得上相当出色,个性跳脱,却也不赖,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 可这份表白来的太过突然,一时间让林露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就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怎么又不说话了?没必要这么矫情吧?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在我眼里,其实朋友和伴侣的区别并不算大,保持以前的关系也无所谓。” 年说的很是洒脱,但是林露还是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当即不再犹豫。 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同样的话他也曾经对特蕾西娅说过。 的确,对于永生种而言,世俗的礼法根本毫无意义,时间总会带来一切的答案,朋友与伴侣之间的界限确实也没有那么明确,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像短寿种一样纠结的没完没了。 “行啊,我又不吃亏,有什么不行的?” 话都说开了,林露重新镇定下来,眼睛一歪,就要往下看,这马上都是自家的了,他看的光明正大! 没想到这次年反而往后一跳,躲避开来,笑嘻嘻道:“这下可不能让你再看了。” ???? 林露嘴角一抽,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耍了,但是没有证据。 这是什么道理? 话说开之前说自己不在乎,结果直球都扔出来了,他也接住了,反倒不给看了?这是什么道理? “恋爱,恋爱啊!” 年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 “我突然有个想法,想要拍一部恋爱题材的大电影,这次正好自己亲身体验一下,所以我们得走完恋爱这个过程才行,恋爱期间,我的学学那些人类小女孩一样,懂不懂?你不会以为我就这么白给了吧?略略略~” “……###” 林露脑袋上青筋暴起,有种一拳打过去让她躺在地上嘤嘤嘤的冲动。 “你刚才还说神不在乎世俗的礼法观念!” “是不在乎,但也不妨碍我感受恋爱的过程啊!” 两手叉腰,年说的理直气壮,表情十分得意。 “……行吧行吧,你说想怎么感受?” 这家伙……林露是真的怕了她了,不答应的话接下来怕不是没完没了,从早烦到晚,她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来,就像之前在龙门天天借钱一样。 “那不是得你安排吗?我哪懂这个?”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看她这副模样,林露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至少一个月之内是别想清净了,但是又没办法,谁让这是他自找的呢? “恋爱是吧?那行,正好跟我走一趟乌萨斯,绝对让你体验一下冰天雪地式的疯狂恋爱!” 这话林露说的咬牙切齿,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这次之所以临时回来,不就是因为想问问年这个本地神认不认识那位盘踞在喀兰雪山上耶拉冈德吗? 让这家伙搞得,差点全忘了! 第八十三章 夕还在嘴硬 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林露不动声色的挪过去,也不在意晶莹的汗水,悄咪咪的从后面抬起手臂,从年的脖子后面伸过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比起正常普通人,年的体温明显要高上许多,热乎乎的,让刚从冰天雪地里跑回来的林露实实在在感受了一下什么叫‘温暖’。 ……就是暖的过头了,甚至有点发烫。 “你这是抱着自己哥们呢?我好歹也算是温柔可爱的运动系美少女吧?” 年翻了个白眼,对于某人的行为极度不满。 虽然她是单身了成百上千年没错,可毕竟是在滚滚红尘走过许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有人抱着自己的女朋友是勾肩搭背的姿势?这种动作一般只会出现在两个男人身上好吧! 不是她自卖自夸,就凭她这副相貌,在自家兄弟姐妹里面也是出类拔萃的! 用东国那边的形容,就是‘很萌很可爱很温柔的运动美少女’,很有市场的那种! 这勾肩搭背的怎么个意思?直接把她当爷们了? 过分了啊!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林露差一点点没绷住笑出声来,憋的表情扭曲。 漂亮、运动系这两个特点他是承认的,这家伙的运动起来估计就只有乌萨斯雪原上的雪橇犬能跟她比一比。 可是别的…… 温柔?可爱?美‘少女’? 这三个词有一个跟你沾边的地方吗?我看你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恩?” 年眼皮一挑,一只手用力箍住林露的脖子,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你有意见?”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完全没有意见!你就是青春靓丽温柔可爱的运动系美少女!” 不管这一串很搞笑的词她是从哪学来的,这时候只要附和就好了! 经常在菈妮和梅琳娜面前作死,林露对此极为熟练,敷衍之后就开始趁机转移话题。 “说正事,说正事啊,你去过谢拉格没有?” “哼。” 年不满的哼了一身,眼珠转了转,疑惑道:“谢拉格是什么地方?好像在哪听过?” “是位于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之间的一个雪山国——” “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中间还有国家?” 这个问题完全触及到了年的知识盲区,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掌。 啪! “我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听说是个挺封闭的国家,那儿的人从来不往外走,过得比我那好妹妹还宅,这都多少年了,还没亡呢?” “人家有自己的神祇庇护,哪有那么容易亡。” 林露把从银灰那里听来的消息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问道:“你认不认识那个耶拉冈德?” “不认识,我也没那个条件认识啊。” 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什么雪山之神。 “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清醒过来,行走大地之后以前那些老古董基本都是死的死,藏的藏,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再说我的活动范围基本就是在炎国附近,离谢拉格远着呢,怎么可能认识。” “这样啊。” 听她这么说,林露有点小失望,不过也没怎么在意,他本来就没报太大希望,就是想着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意外惊喜而已。 “那行吧。” 搭在肩膀的手掌悄然下滑,从肩膀落到的腰间,和菈妮那种软软的触感不同,年的腰很结实,肌肉线条分明,再加上浮在表面的盈盈汗水,摸起来很是滑腻,像是在触碰一块温润的玉石,手感相当好。 啪! 这次年没有再跳开,而是顺势挪动了一下身子,往林露怀里靠了靠,眼睛微微眯起,很是惬意,嘴里哼哼唧唧。 “我这算是走在所有兄弟姐妹前面了,哼哼,她们那些单身狗,哪懂这个。” “正好过些天我打算回一趟炎国,去尚蜀找大姐叙叙旧,你是不知道,令姐那个性子说是什么逍遥,实际上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酒蒙子,整天喝的烂醉,醉生梦死的,根本不晓得人间的好。” “这回我肯定得跟她好好炫耀炫耀,嘿,她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你就是打算去你大姐那跳脸是吧? 看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林露有点头疼,他真怕这家伙到时候跑到她大姐那骑脸输出,疯狂挑衅,然后被人家一巴掌打个半死。 反正他要是那位‘令姐’,肯定是忍不了自家妹妹上门炫耀、疯狂跳脸的行为,必须得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谁才是大姐。 更别说听这意思那位令姐还是个嗜酒成性的主,多半不会是什么好脾气,那还不得当场发作,把这个臭妹妹吊起来打一顿。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神也一样,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劝你清醒一点。” 无奈的晃晃脑袋,林露低头就看见尖尖的耳朵在眼前微微晃动。 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年的体型其实还蛮娇小的,只不过平时大大咧咧的举动很容易让人把她的形象给扩大化。 “呼~” 心思一动,就忍不住那泛着红晕的尖耳朵上吹了口气。 然而和预想的并不一样,雪白的发起轻轻飘起,年根本不为所动,耳朵一抖扬起脑袋,偏头看过来。 “嘿,我在夕的书上见过这招!对我没用!别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我看你是故意来找茬的! 就这你还想感受凡人的甜蜜恋爱过程?你是在想桃子! 这一刻,林露忽然有种错觉,他抱着的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硬的能弹刀的石头。 这家伙,简直比当初的梅琳娜还要棘手! 当时在交界地时候,梅琳娜虽然也是表现的跟一块木头的,可好歹木头不会说话啊,无论他说什么,梅琳娜最多就是静静的听着,没有表情,也不表态,真可谓学到了木头的十成神韵。 那种情况一直到持续到他基本解决了交界地的大部分问题、即将要登上王座的时候才有所好转。 木头能磨到开花,石头要怎么磨才能软下来?更过分的是这石头还带反弹的!它还会释放嘲讽! 而且她说什么?在夕的书上见过这种招数? 正经书上面会有这种画面吗?夕你到底都是在看些什么啊夕! “……我能知道夕看的都是什么吗?” 有时候,形象的破灭只在一瞬间。 从年说出口的那一刻起,炎国古典静态美人的形象就已经彻底碎掉了。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林露觉得自己有必要详细问问。 “她之前从龙门买了不少漫画,我就偷了一本出来,叫什么霸道——” 唰! 墨色如烟,电光火石之间,赤底金纹的双手大剑从伴着浮动的水墨从门外疾射而来。 啪! 年的身体瞬间紧绷,近乎本能的脱开怀抱,原地扎了个马步,双手一和,把那剑刃夹在两掌之间,看的出来,她的这套动作已经运用的极为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闭嘴!” 夕怒气冲冲的从门外冲了进来,白皙的脸上飘起丝丝红晕,眼神凌厉,如果眼睛能杀人,这时候恐怕已经在年的身上戳出几十个洞来了。 “不要听这家伙的瞎说!我就是买了一些正经漫画!” 青白的龙尾极速摆动,夕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年,一边给自己解释,突出一个嘴硬。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下整个黄金树都知道你看不正经漫画了…… 所以这算是从纯粹的家里蹲进化成彻彻底底的宅女了? 林露表情微妙,没敢在再撩拨夕的情绪,他不打算跟年学作死,万一撩拨炸了,等下怕是要倒霉。 “那个,首先,我什么都没听见,其次,时间差不多了,我打算回乌萨斯,一起不?” 最后这句话是给年说的,要是把她留在这里,这两姐妹九成九又得上演一出全武行。 “嗯哼,不用!” 一手提着夕的大剑挽了个剑花,年昂着脑袋,气势十足的摆手:“答应炎国的那些东西还有一批没有做完,你带着我的信物走,我这边完事了自然会去找你。” “那行吧,信物呢?” 年具备通过自己的特殊造物进行远程空间传送的手段林露是知道的,当初去找夕的时候她就凭着这一手阴了一把自家妹妹,记得那是个金属铸造出来的挂坠? “你等等啊。” 握剑的手臂微微一僵,年想了想,把自己左耳上挂着大红流苏的耳坠摘了下来。 “就这个吧,拿着这个就行了。” “行吧。” 眼看夕的脸色越来越沉,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林露接住递过来的耳坠,很担心自己被年的作死行为波及到,立刻启动黄金树传送,随着金光消失在原地。 “……” “……” 火焰燃烧,劈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射到墙壁上,大赐福内的气氛沉寂下来。 锵! 姐妹对视,沉默半晌,年随手把夕的大宝剑插到旁边堆积起来的铁块上,表情似笑非笑。 “行了,别硬撑着了,我还不知道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直直捅进夕硬撑起来的‘外壳’里面,阴沉的气势顿时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下来,泄了个干干净净。 白皙俏脸上丝丝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蔓延到脖颈,攀上那一对尖尖的耳朵,通红一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嘁,我看你啊,全身上下只有这张嘴是硬的。” 年抱着胳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眼神戏谑。 “刚才拿到礼物的时候,很高兴吧?别你说没有哦,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尾巴都晃起来了。” 夕脸红的像煮熟了的螃蟹一样,目光躲闪,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但是嘴上依然不服软:“收到礼物会高兴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是是,对对对。” 什么叫死鸭子嘴硬,年今天可算是看的彻底,这嘴硬程度都快赶上她锻造出来兵刃了。 在自己的画里藏了好几百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一个害怕,一个嘴硬,她算是没辙了。 “跟我学学坦率一点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时间很多,不用着急?机会可是稍纵即逝。” “有的人啊,这朋友当着当着,可就成了真朋友,看似很近,实则遥不可及,一点机会都没有。” “……” 夕涨红着脸,没有说话,她知道年在说什么,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可是那种事,哪有那么容易? 她又不像某些姐姐一样没脸没皮! 见状,年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调侃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以前的咱们啊,就像是坐在烧水的壶上,岁就是壶里面的水,眼看水就要开了,谁也不知道壶盖什么时候就会弹开,把咱们这些坐在盖子上的都给煮进去。” “那时候还能想什么呢?无非就是想着找个办法多活一段时间,最不济也得真正留下点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至于到最后狼狈离场,走的彻彻底底,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黄金树隔绝了岁的影响,虽说没有彻底解决吧,好歹也是不用再提心吊胆。” “以前是没那个条件,也碰不到合适的人,现在条件有了,人也遇见了,还有什么必要磨磨蹭蹭的?” “林露已经很不错了,把咱从快要崩开的水壶上拎下来,也没有趁机要挟过什么,虽说名义上受制于黄金树,可实际呢?不是比以前自由的多了?” “他还是永生种,兴许比你我都要活得长久,实力很强,性子也好,跟他在一块挺舒服的,这你不否认吧?” “……恩。” 夕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她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做不到那么直来直去罢了。 千年的孤寂,一朝得以解脱,谁还会想要继续孤独下去呢?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她们这些‘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坚硬,和那些真正远离人性的古神巨兽也不一样,与其说是神,实则更接近人。 当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移开,余下的便是无边无际的空虚,这时候,一个‘锚点’,一个‘支柱’的存在就相当重要,林露无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所以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年一巴掌拍在夕的脑壳上,把她从沉思中拍醒过来。 “犹豫就会败北啊,我的好妹妹!我们不需要像凡人一样找无数个理由去说服自己,看的顺眼,在一起待的舒服就够了,懂不懂?” “林露让我跟他去一趟谢拉格,据说那边有个疑似能够对抗的天灾的真神,不过我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这次机会就让给你,别到最后还是啥都没干成,知道不?” 第八十四章 银灰之谋 谢拉格,希瓦艾什家族老宅。 银灰从乌萨斯一路赶来,风尘仆仆。 在外面还好一些,虽然乌萨斯的圣彼得堡距离谢拉格距离很远,但是有现代化的车辆的开足马力,走大路的情况下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可到了谢拉格境内就不一样了。 与外界相比,封闭的谢拉格简直就是一个未开化的原始社会,基本还处在‘通讯基本靠吼,赶路基本靠走’的阶段。 在没有拿到绝对的话语权之前,银灰也不敢在这里大张旗鼓的使用外界的科技造物,不然就会被斥为异端。 所以,在入境之后太久只能依靠最原始办法用脚跑过来,即便体力充沛的强者,一路跑来也累的够呛。 不过能够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亲信,体面不体面的银灰也不在乎了。 “魏斯的情况怎么样?” 推门进屋,屋子的中央点着燃烧的火炉,靠近火炉的位置摆着一张行军床,全身都打着绷带的依特拉族青年躺在上面,脸色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 金发的卡普里尼女骑士与丰蹄族的青年就坐在床边,听到门口的动静扭过头来。 “马特洪,魏斯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丰蹄族青年马特洪摇了摇头,叹息道:“魏斯这次受伤很重,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至少也要修养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活动能力。” “一个月?” 闻言,银灰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出现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 要知道在封闭的谢拉格,受伤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这里还在使用原始的草药治疗方法,没有任何现代医疗设备和懂得使用它们的医生,传统的治疗方法见效缓慢,而且对较为严重的伤势作用有限。 因此在谢拉格境内,只能是‘小病靠养,大病靠挺。’ 能撑得住才能活下来,对于外界而言的轻伤在这里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锏,怎么回事?” 放下心的同时,银灰看向立在床边的金发女人。 黑骑士·锏,出身与莱塔尼亚的卡普里尼,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三连冠军,是他手下唯一在武力方面值得信赖的高手,在谢拉格境内应该不存在能够战胜黑骑士的强者才对。 “不清楚,魏斯和往常一样前往工地那边查看工程进度,但是没有按时回来,并且在同一时间,老宅这里也遭遇了袭击,有人企图用重型弩箭射击恩希亚的房间,不过并没有成功,马特洪出门去寻找魏斯,然后在距离工地不远的雪松林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 “他身上应该是利斧砍出的伤口,总共有二十三处,但都避开了致命要害,动手的人显然没有打算当场要他的命,或许可以理解为一次警告。” “警告吗……” 银灰捏紧了拳头,愤恨不已。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明朗了,根本不必过多分析,就能猜的到到底是谁动的手。 还能有谁?在谢拉格一直和喀兰贸易对着干的,无非就是三族议会的另外两个成员——布朗陶家族和佩尔罗契家族,以及……雪上之上的曼珠院。 布朗陶家族的当代族长最喜欢玩弄手段,但是现在的时局还不至于让她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因为没有必要。 那个女人很聪明,不会轻易将冲突付诸武力,与喀拉贸易撕破脸皮。 佩尔罗契家族更不用说,那就是一群蛮子,最看不上阴谋诡计,一向都是直来直去,如果是他们动的手,那么魏斯绝对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只会被他们光明正大的把尸体扔到希瓦艾什家门口。 三去其二,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是曼珠院动的手。 他们也确实有足够的动机。 近年来,喀拉贸易企图在谢拉格境内建立工厂的行为已经引起大长老的不满,他们有充足的理由对魏斯动手,以此警告喀兰贸易不要违背他们定下的事情。 呵,一群尸位素餐、食古不化的老畜牲。 火光跃动,银灰眼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他的热血还在,恨不得马上和那群老东西翻脸。 可是他不能,因为曼珠院就存在于那座喀兰圣山之上,对那里动手,就是与整个谢拉格为敌,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 所以,还需忍耐,忍耐……要忍到什么时候! 再良好的修养也难以压制心中的愤懑,银灰的手指骨节咔咔作响,几乎要把手里的手杖捏断。 心腹手下兼好友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妹妹恩希亚的房间险些被重弩穿透,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住?! 该死的畜牲! “冷静些,恩希欧迪斯。” 女骑士的手掌搭在银灰的肩膀上,锏轻轻摇头,低声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连夜去一趟曼珠院,宰了那几个老家伙,然后离开谢拉格,他们拦不住我。” “不,不能那么做。” 锏有没有实力冲进曼珠院把那些令人厌恶的老顽固都杀了?那当然是有的。 在谢拉格境内,没有人是她对手,即便是面对佩尔罗契家族的军队她也能从容离去,更别提一些老的快要走不动路的老家伙。 但是,他们不能那么做,因为圣山之上……有神。 那样做的影响实在太大,谁也不知道那位销声匿迹数百年的耶拉冈德会不会因此再度降临,把一切推到最坏的方向。 而且曼珠院也并非一无是处,那里同样驻守着许多通灵师,锏能够从中杀一个来回,但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一旦消息传出,袭击曼珠院,亵渎耶拉冈德的罪名将会把整个希瓦艾什家族连带着喀兰贸易一同推入深渊。 嘭! 一拳锤在墙面上,银灰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归于平静。 他把手伸进怀里,从大衣的内层口袋里取出一个简陋的玻璃瓶,金色的液体在其中来回摇晃。 盯着昏迷不醒的好友,银灰咬了咬牙,最终下定决心,大步走过去拔开瓶塞,将玻璃瓶里面的黄金树露滴滴进了魏斯的嘴里。 如此严重的伤势根本经不起折腾,他们没有办法把人转移到有着更好医疗条件的谢拉格境外,但是以谢拉格如今的医疗水平,魏斯的伤就只能靠他本身的身体素质强撑,随时都有发生意外恶化的可能性。 他不能拿好友的命去赌。 ‘黄金树……希望都是真的。’ 从理性角度考虑,黄金树故意提供给他一瓶毒药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那样做不但对他们没有好处,也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所以,银灰选择相信自己刚刚认识的合作伙伴。 “哼~” 露滴入口,散发出淡淡荧光,昏迷不醒的魏斯身体一颤,脸色以肉眼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大约十几秒的时间,他的眼皮轻轻颤动,睁开眼睛,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 一向表情冷淡的女骑士见到这堪称奇迹的一幕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让一个重伤垂死的人在十几秒内恢复正常?这是什么神药? 尽管魏斯身上还缠着绷带,但是经历过许多次战斗的锏一眼就看出来他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动作灵活的和没受伤一样。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时间上根本不存在见效如此迅速,效果如此显著的药物! 谢拉格尊崇神明,莫非是雪山之神耶拉冈德显灵了? 那也不对啊,她可太清楚恩希欧迪斯对于耶拉冈德的信仰有多‘虔诚’了,就算真有神降这种事也不可能落到他身上。 “魏斯,感觉如何?” “啊?” 魏斯愣了一下,刚刚醒过来的他还没能回过神,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直接粗暴的扯开缠绕在上身的绷带,露出下面新生的光滑表皮。 不但在昏迷之前被斧子看出来的伤口不见踪影,连之前留下的许多旧伤都被抹去,看不到一点痕迹。 “很好,我现在感觉很好,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 “恩。” 银灰点点头,面上维持镇静,实则心理已经天翻地覆。 黄金树真的没有骗他,林露送给他的黄金树露滴效果之强,比描述中的分毫不差! 能够让一个重伤到无法行动的伤患在顷刻之间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这是什么概念? 说是第二条命丝毫不为过! 不客气的说,仅凭这一件东西,黄金树就有资格凌驾于喀兰贸易之上,这样的神药抛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后续的试探已经没有必要了,能够随手拿出这种神药送人的黄金树,根本不是喀兰贸易所能相提并论,银灰甚至想不到自己的喀兰贸易有什么能够被黄金树看得上的地方。 这个机会,必须把握住! 如果能得到黄金树的支持,那么他在谢拉格的布局将会获得更强的助力,不需要再继续蛰伏下去! 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存放着的黄金叶片,银灰心中一片火热。 他有预感,与黄金树得合作,将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老爷,你给魏斯吃了什么东西?” 呆立在旁边的马特洪回过神来,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话出口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抱歉,我——”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银灰看着手中的小玻璃瓶,摇了摇头。 如果是普通的手下他当然不会回答,但是此刻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和好友,与黄金树的合作没有避开他们的必要。 “我这次去乌萨斯,遇到一个名为黄金树的组织,他们的首领打算与喀兰贸易建立合作,治疗魏斯伤势的药物,就是他给予的见面礼,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黄金树?” 几人面面相觑,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陌生。 “关于黄金树的具体情报目前还不明朗,他们似乎和维多利亚的太古集团,炎国还有龙门都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其他信息未知。” “不过我与他们定下了一次交易,就放在五日之后,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准备好。”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一瓶黄金树露滴已经揭开黄金树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见识到堪称神迹的效果之后,银灰直接按下了试探的想法,转而打算全力应对与黄金树的第一次合作。 这是双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为了之后的深入合作,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行。 “马特洪,你现在就去调集人手,动用我们现在能够拿的出来的所有活动资金,大量收购至纯源石,越快越好。” “魏斯,你先不要露面,晚上从密道里秘密离开,联系山雪鬼部队。” “锏,你跟着马特洪一起离开,找个机会暗中返回,不要让人发现。” 有条不紊的下达一个个命令,银灰眼中映着火焰,光芒浮动,手掌放在胸口,那里放着据说能够唤来黄金树强者的金色叶片。 既然黄金树露滴的效果已经被完全证实,那么有关叶片的描述必然也不会作假。 黄金树,似乎掌握着某种可以跨越空间的法术,无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作为使用者,银灰只需要会用就可以。 他打算把这枚叶片交给自己的妹妹恩雅,算是加上一个保险。 如果所料不错,曼珠院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再过不久就是‘圣女选拔’的时间,那些老东西必然会在这件事上面做文章。 到时候……呵呵。 真当他恩希欧迪斯是泥做的,任由他们搓圆揉扁? 那些高居在雪山之上,固步自封的家伙大概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所仰仗的一切到底有多么脆弱。 谢拉格已经封闭太久,源自神明的安宁蒙蔽了许多人的眼睛,让他们安于现状,看不到未来。 但是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看清楚。 袭击希瓦艾什老宅,袭击他的妹妹,导致他的好友重伤垂死,这件事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揭过去! 黄金树是保险,就算没有黄金树,他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明面上的撕破脸还不到时候,不过…… 他们曾经从希瓦艾什拿走的东西,也是时候全都还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和老婆贴贴有什么错 “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 光辉落下,安放在地上的拟态赐福崩解成点点荧光,掀起微弱的气旋,吹得大红流苏稍稍扬起。 灼热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手上还残留着细微的汗渍,从大赐福回到圣彼得堡的酒店,林露盯着手里的耳坠看了一会,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年的告白来的很突然,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怎么突兀。 虽说黄金树赐福的确帮助她们解脱了束缚,可那到底也是一位神,要说没点傲气,没点自己的性格那可能吗? 单单一份恩情或许可以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帮忙,但还不足以让那样的存在愿意跟着黄金树跑来跑去,把所有交代下去的事情都不折不扣的完成,哪怕是零散的小事也是如此。 只有真的把自己当成黄金树的一员,才能做到这种地步,比如W。 不过和W不同,W的心思林露是能看的出来的,就摆在明面上,年的想法就要藏得更深一些,几乎没有在平时表现出来,可能她最初的感觉也就是有点好感,比普通朋友更高一点。 但是对于神祇这种生物而言,要想真正走到朋友之上的位置,最难的一步似乎就是那一点点的好感。 她们不在乎世俗的礼法,眼中所看到世界与寿命不过百年的短寿种截然不同。 比起外在的表象,她们更看重内在的东西,比如性格、形式风格、还有难以描述的……信任。 林露给予了她们绝对的信任,将黄金树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向她们敞开,在真挚信任的浸泡下,那一点点好感逐渐壮大,直到越过那条线也不是无法理解。 当然,其中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没有必要去寻根究底了。 回去一趟,多了一个老婆总归是大好事,林露并不排斥与自己本身就有好感的对象进行这样的关系转变,就像特蕾西娅。 区别在于年可比特蕾西娅要主动的多,她是那种看准了就果断出手的豪放性格,不过豪放归豪放,小心思也是一点都不少。 在大赐福里撩拨完了之后反手就跑的行为无疑会让人很难受,林露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估计一时半会是冷静不下来了。 男人嘛,即便不是色中饿鬼,有几个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心如止水的? 反正林露自问自己是做不到。 “这不是年的耳坠吗?” 菈妮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穿着一身毛茸茸白熊睡衣的公主大人从沙发上探出头来,盯住了那串大红流苏。 在冰雪音乐节上逛了两天,最开始的新鲜感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梅琳娜和特蕾西娅,还有没怎么出过远门的陈还热衷于到主会场上逛逛,菈妮就没有那个兴致,像是被打回原形了一样,窝在酒店里不想动弹,她本身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这会儿正好把刚回来的林露逮了个正着。 “年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找我当她的伴侣,就挺突然的。” 林露也没有隐瞒,笑着把那串耳坠揣进了兜里,这东西他就不打算还回去了,留着当个纪念品蛮不错。 “啊……” 菈妮打了个哈欠,又窝回了沙发里面,精致的小脚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晃来晃去,嘟囔道:“我早就觉得那家伙对你有想法。” “我还以为她得一直憋着,等你主动出手呢。”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无非是过程长短而已,年就算暂时没那种想法,等哪天你反应过来拿出当初在我的魔法塔下面发癫的毅力,她肯定也顶不住。” “怎么就发癫了!我那是追逐爱情的勇士!” 被当面揭老底,林露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往沙发那边挪了几步,趁菈妮不注意,抓住了那双来回晃荡的小脚。 “去去去!” 菈妮缩了一下腿,但没能挣脱林露的手掌,撑起半个身子抬手就打。 “嘿!” 林露松开拉着脚踝的手,顺势挤过去,牵着菈妮锤过来的拳头,把她拥进怀里,顺便把把手从衣摆下面探进去,放到了软软的肚皮上。 “很痒的!” 公主大人脸颊泛红,粉嫩的色彩顺着脖颈一路蔓延,染到了耳朵根上,扭动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以前是人偶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有了身体,她才发现自己对于这种情况完全没什么抵抗力。 温热的手掌在肚子上滑来滑去,掠过腰间,痒痒的,须臾间就抽了她的力气,整个人都软化下来,几乎要缩成一团,轻飘飘的嘟囔两句,也听不清到底到底在说什么。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 菈妮现在的身体基本上是完全复刻最初的半神之躯,和其他半神比起来小了好几圈,在普通人里面却是算得上高挑,但并不重。 许是有暗月与冰雪魔法的部分原因,她的体温要略低一些,抱起来有种凉凉的感觉,尤其是林露刚刚才感受过年身上火热的温度,对比之下更加明显。 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各有各的好,不过林露还是觉得菈妮抱起来更舒服一些。 瞧见公主大人羞红的脸颊,在年身上没起作用的招数故技重施。 “呼~” 顺着泛红的耳朵尖轻轻吹气,怀里轻轻一颤,林露忍不住笑起来。 他就说嘛,年那个家伙完全就是另类,和正常人不一样,像块石头一样,这种反应才正常不是? “别闹,还是白天呢。” 灼热的呼吸掠过耳垂,顺着衣领流淌进来,本来就软了不少的身子更去了几分力气。 菈妮低垂着脑袋,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稀疏阳光落在脸上,泛红的颜色愈发诱人。 反正是自己的男人,她并不抗拒更亲密些的接触,但是希望有个私密一点的环境。 眼看外面天色暗了不少,梅琳娜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万一正好撞上那不就丢了大人? 那种事情,想想就很难接受。 “无妨,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 林露完全没打算放过她,手掌从肚皮向上,指尖没入柔软之中,尽而滑到后背,摸摸索索,解开了细小的扣子。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久了,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公主大人的穿衣风格也开始跟着龙门那边的流行走……交界地可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两种风格各有千秋,但林露觉得还是这边的习惯更好一些,多了不少情趣。 “呜~” 扣带松开,藏在白熊睡衣下面的柔软轻轻颤动,菈妮轻哼一声,只觉得全身的热气都飘到了脸上,贴在后背上手掌突然就有些滚烫,慢慢下滑,掠过脊背,向下摩擦。 “别在这里,去,去……” 本就细小的声音又弱了一点,几乎要听不清楚。 脸颊通红一片,鲜红的发丝贴到耳朵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宽厚的臂膀里面,纤细的手臂往后伸了伸,按住了在背后作怪的手。 “你想去哪?” 林露听的清楚,但就是想要逗逗她。 这个状态下的公主殿下可是很稀有的,连他都是第一次见,谁叫冷冰冰的人偶没有这个功能呢? 所谓精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跟真正的身体没法比,自然也没有这样的乐趣。 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岂能放过? “去,去,去房间里面。” 迷离的眼神清醒了几分,菈妮忽的精明起来,小声叮嘱:“别忘了锁门……” 好姐妹归好姐妹,她不想让梅琳娜和特蕾西娅看见她丢人的样子,这种私密的事情,还是得有个更稳妥的环境才行。 “放心,没人会发现的。” 就算她不说,林露也不准备在客厅里做这种事,当即把公主殿下抱了起来,嘴角擦过泛着粉色的耳朵尖,轻盈的身躯又是一颤。 套房很大,也很小。 从沙发到卧室的距离并不算远,对于某个缩起头来当鸵鸟的公主大人来说却仿佛在一瞬间拉的很长。 脑袋紧贴着坚实的胸口,身子随着脚步轻轻浮动,一摇一晃,睡裤不知什么时候卷到上面,露出光滑的小腿。 烫人的手臂从腿弯下传过,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到心底,脸颊已然是红的快要爆炸,身子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摆弄。 紧张、期待、羞涩……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菈妮从来没感觉十几步路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远到她快要承受不住。 咔哒~ 终于,门锁轻轻闭合,又被上了保险,大敞着窗帘在无形力量作用下渐渐合拢,遮蔽了透过来的天光,原本明亮的屋子骤然昏暗下来。 酒店的床很软,但公主大人的身子更软,若不是正被托着,怕是要像水一样流到下面去。 明亮的眼眸带上了几缕迷蒙,略微眯起,藏在毛绒下面的扣子随着手指掠过一颗颗松开,白熊模样的睡衣擦过肩膀,顺着臂弯落下,将遮挡住的美景完全展现出来,昏暗的光线也盖不住那一抹白腻。 淡淡的粉红从脖颈向下蔓延,与如雪的莹白交织在一起,宛如被画上了色彩的瓷器。 毛绒绒的长裤也落到了和睡衣一样的下场,被踢到了地板上。 “轻点……” 细弱的声音飘在耳边,心底的火焰烧的愈发炽烈,哪还能抑制的住? 随意甩开的布帛挂了一件在门把手上,软乎乎的床面凹陷下去,随着身体的扭动来回颤动。 轻声呢喃成了最好的音乐,透过窗帘的微弱光亮在墙壁上留下交叠在一起的模糊影子,进而游动起来。 床垫上的凹陷更深了些,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边缘晃的厉害。 房间里的温度悄然上升,晶莹的汗水一点点洒下,溅射到周边,印出迥异的痕迹。 轻轻的哼声堵在喉咙里,菈妮只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不自觉在手臂上用了几分力气,扣住近在咫尺的肩膀。 手指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将其撩到耳后,感受着怀里的柔软,林露贴的更近了些。 光线昏暗,模糊的影子跳动愈发剧烈。 ------------------------------------- “刚才那个歌剧还挺有趣的,小陈你觉得呢?” 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梅丽娜一手夹着房卡刷开套房的门,一边还在询问意见。 “还行吧,其实我太能接受那种风格。” 想到刚才站在舞台上的那两个肌肉壮汉,陈嘴角抽动,勉强做出了评价。 明明前面的表演都是很唯美的,怎么最后就……还好只有一场,要是再多点她还真怕自己受不住。 “我觉得你的审美有点问题。” 走在最后面的特蕾西娅也跟着吐槽,顺手把提在手里的晚餐放到茶几上,左右看了看,疑惑道:“人呢?他们俩跑哪去了?” “总不能是趁我们不在两个人偷偷跑出去玩了吧?” 客厅里空无一人,沙发上还有明显的凌乱痕迹,梅琳娜本能的感觉有点不对劲,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房间,然后就看到了紧闭的房门,狐疑的走了过去。 这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有拧动,显然是从里面被锁上了。 想到某种可能性,梅琳娜的眼神微妙起来,正打算敲门,就听见门锁弹开的声音,紧接着关闭的屋门开了一条缝,只穿着长裤和t恤的林露从里面挤了出来。 “咳,菈妮有点不舒服。” 抻了抻因为仓促穿上而显得有些凌乱的t恤,林露轻咳一声,跟梅琳娜使了个眼色。 “哦~” 梅琳娜当即明白过来,拖了个长音,微不可察的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 见状,林露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第一个过来的是梅琳娜,要是小陈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菈妮脸皮比较薄,这会还是让她稳一下比较好。 “哼哼。” 没想到刚松懈下来,已经转过去的梅琳娜又转了回来,刷一下闪到门边上,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呜——” 半靠在床头上的菈妮看见门口闪进来一个阴影,险些惊叫出声,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就看见梅琳娜笑盈盈的脸凑近过来,连忙扯起凌乱的被子盖在身上,又羞又怒,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你要死啊!” “哼哼哼,菈妮你学坏了啊!” 梅琳娜的实现从乱糟糟的大床上扫过,在汗水浸湿的痕迹上着重停留了几秒钟,嘴角笑意更深。 第八十六章 夕瓜冲锋 “你看什么啊!” 面对好姐妹似笑非笑的戏谑眼神,菈妮用被子裹着自己,脸颊涨的通红,她本来就担心这种情况,没想到过程是好的,却在结果上出了问题,还是没能躲过。 “你都开始偷吃了,我看看还不行?” 梅琳娜凑的更近了,用手指戳戳从被角缝隙里露出来的一抹白腻,把菈妮戳的一颤。 “谁,谁偷吃了。” 公主大人起初有点心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理直气壮的反驳:“我是光明正大的吃!” “是是是,你光明正大~” 眼看那张小脸红的快要滴血,马上就要绷不住了,梅琳娜敷衍的摆摆手,然后一把扯开皱巴巴的被子,让下面的白嫩整个暴露在空气里。 “那么,光明正大的菈妮公主,你是不是应该去洗个澡了?” 床上一片狼藉的痕迹异常显眼,到处都是沾湿的痕迹,床单拧成一团,连被子都被印上了大片湿痕,要是不收拾一下的话,晚上是不用想在这里睡觉了。 被这么一说,菈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嘴唇颤动,却一个字都没能挤出来,像只颤巍巍的仓鼠一样低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去找自己的白熊睡衣。 “我说——” 忽然,关着的屋门再次打开一条缝,林露从门缝里闪进来,欲言又止,第一眼就看到了白条条的公主大人,只觉得心里的火又有烧起来的趋势。 “看什么看!” 从地板上捡起先前被扔下来的白熊睡衣,菈妮红着脸瞪过来,似乎想要证明自己一样,强撑着气势,看的旁边的梅琳娜满脸憋笑。 “刚才你不是挺高兴的……” 林露讪讪一笑,小声嘟囔,然后就被一个枕头砸到了头上。 “闭嘴!你让魔女菈妮蒙羞!” 菈妮羞的脑袋上几乎要冒出蒸汽,又不敢提高声音。 本来这种情况就很羞人了,来一个梅琳娜差不多已经踩到了她能接受的极限上,要是声音太大再把特蕾西娅和小陈也招过来,那就没脸见人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还能怎么办呢?自家老婆,那肯定得好好哄着,总不能这时候还上去撩拨吧?真要是撩拨炸了,他肯定是第一受害者,那多不划算? 把扔过来的枕头放回床上,林露想了想,轻声安慰道:“特蕾西娅和小陈在整理她们从冰雪节上买回来的东西,没怎么关注这边,放心,不会有人发现,呃,除了梅琳娜。” “我是不是得庆幸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没有打扰你们的好事?” 把凌乱的床单和被子收在一块熟练的叠好,梅琳娜翻了个白眼,即便没有亲眼得见,从屋子里面的情况推测也能猜出来这两位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虽然这种事在老夫老妻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感觉脑袋顶上添了一点重量。 居然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亲热,太狡猾、太可恶了! “哪能啊,下次一起怎么样?” 比起害羞到快要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菈妮,林露的脸皮无疑要厚的多,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撼动的,非但不为所动,还马上进行反攻。 “去去去,谁要跟你一起。” 梅琳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抱起叠放到块的被子和床单,转身就走。 撩拨菈妮是很有趣的,公主大人就像是一根紧绷着的琴弦,稍微拨动一下就会抖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林露就不一样了,语言攻势对那种后脸皮的家伙根本没用,不仅撩拨不动,还会被反过来调戏,她才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捞不到好处不说没准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我也出去,菈妮你慢慢——” 嗡~ 正要说他也跟着出去,让害羞的公主大人好好冷静一下,顺便洗个澡,但是还没说完,林露就感觉脚边传来微弱的抖动,低头一眼,之前在‘大战’里面被扔到地上的外套就在不远处,衣兜里溢出鲜红的光芒。 那是……年的耳坠? 林露反应过来,应该是年那边的工作做的差不多,有空过来这边了,她的能力在某种意义上比黄金树的传送还要方便一些,也用不着什么准备。 但是——这个时候可不兴来啊! 匆匆一瞥,看见菈妮刚刚才把上身的睡衣套在胳膊上,连扣子都没系上,这可如何是好? 大脑飞速转动,须臾之间,林露一把抓向不远处的外套。 年这次的空间传送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完成,还有了亮起红光的‘前摇’,给足了反应时间,只要在这个时候把信物扔到门外,就—— 装在口袋里的红光亮到极限,乌黑的发丝飘过空气,纤细的人影悄然出现在信物的位置上。 入手一片光滑柔嫩,本该抓到外套的手掌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从裙摆下放伸出来的大腿上,还本能般的捏了捏。 咔嚓……咔嚓…… 脖子和腰椎仿佛突然生了锈,白花花腿根近在咫尺,这个角度十分微妙,微妙到林露浑身僵硬,几乎不敢抬头。 从带着漂渺墨色的裙摆和那双如象牙一般笔直光滑的长腿上,他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年的左腿大腿是有一圈赤红色云纹印记的,很好辨认,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夕的腿上是没有那种东西的。 怎么回事? 他拿的明明是年的信物,亲眼看着她从耳朵上摘下来的,怎么通过这个信物出现在这里的会是夕? 年的空间跨越能力不是只能她自己用,没办法带人的吗?还是说他记错了? 这这这这这,无论如何过来的也不该是夕啊!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清冷的声线从上方响起,颇有种‘你活到头了我马上就拔剑砍了这颗狗头’的感觉。 如果可以,林露倒是希望这时候夕能有点更激烈一些的反应……完全没反应才是最恐怖的好吗?! “意外,意外。” 讪笑着收手,没敢抬头,林露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退到旁边,下意识的搓了搓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哼。” 夕轻哼一声,黑发飘舞,酒红色的眸子轻轻转动,正好看到了惊愕的愣在原地的菈妮。 公主大人难得快了一次,在感应到这边波动的时候就匆忙扣上了睡衣的扣子……虽然在慌乱中扣错了好几个,但好歹是扣上了,没有走光。 不过作为研读过许多漫画的‘资深宅女’,夕稍微愣了一下就通过现场和当事人的情况敏锐的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自己需要的知识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呼~ 一阵热气从心底升腾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白皙的脖颈和脸颊成了尤为突出的重点照顾对象,全都被染上了颜色。 漫画看的再多,那也是嘴强王者罢了,理论知识和实践根本没有可比性,夕哪见过这个?脑袋里胡思乱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越来越红。 “你,你们……” 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来,又没了下文,语言这个功能仿佛从身上消失了一样。 夕半张着嘴,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按照普遍理性而言,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离开再说,免得大家尴尬?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个误会。” 林露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上稳如泰山,实则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夕没有计较刚才占便宜的问题,全部注意力都被菈妮吸引了过去。 别说,她们两个的性格还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比如在面对这样难以应对的场景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同样的姿势,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当起了鸵鸟。 气氛很尴尬,但是不能继续尴尬下去了,否则两个脸皮都很薄的宅女非得有一个当场爆炸不可。 “这边,我们出去说?” “嗯。” 面对林露的邀请,夕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心里慌乱的同时有浮现出年说的那些话,眼神也不自主的看向走在前面的男人。 那些话……当然是有道理的,既然看准了,为什么还要犹豫? 她们可是神,永恒不朽的生命,何必如同凡人一般扭扭捏捏? 按照年的方法,此时此刻的氛围刚刚好,就应该赶紧做点什么,最不济也要说点什么,不能和平时一样无动于衷。 但是……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回翻腾,脸上的红润稍稍退去,夕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急得表情都有点细微扭曲。 两个人走出屋子,林露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走在后面的夕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边,板着一张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像是随时有可能拔剑砍过来。 “你,你没事吧?” 背后寒毛直竖,林露咽了咽口水,做好了随时随地空手接白刃的准备。 没办法,这位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让人很难相信她不会做点什么,比如干掉某个人。 只是摸了一下大腿的话……不至于吧? “很好。” 声音的声音从抿着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听得林露更加懵逼了。 很好,很好是什么意识?是你很好还是生气了?炎国语言博大精深,配合此时此刻的气氛和眼前人的表情,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有明确判断。 毕竟……夕的表情配合这句话看来就像是在发最后通牒…… “……” 往前走了一步,夕的心里翻江倒海,特别想说点什么,但是越是着急,就越紧张,一紧张连最基础的表情都不会做了,完全成了面瘫——后果就是她看起来更吓人了。 事实证明,年总结出来的那一套在她身上根本不管用! “我说,咱们能不能说的再明白一点?要不,我给你道个歉?” 林露后退一步,试探着问了一句,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就摸了一下大腿而已,连脑袋都没敢抬,什么都没看见,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就算真的生气,按照平日里的行为习惯现在也早该是一剑砍过来了,年已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大家演示过无数次夕生气之后会是个什么状态,那砍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这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动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嗯?夕什么时候来的?” 围在茶几旁边的特蕾西亚听到这边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被她这一看,夕本来就绷的紧紧的表情似乎变得更扭曲了一些。 ‘动啊!快动啊!’ ‘说话啊!说话啊!说话啊!’ ‘就算是和平时一样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 ‘都怪年讲那些乱七八糟的!’ 夕的心里疯狂叫喊,身体终于如愿以偿的动了起来。 在林露期待的眼神中,面前的少女忽然往前一扑,保持着低着脑袋的姿势,两根青绿色龙角自下而上,直接捅到了下巴上。 咚! 温热的娇躯扑进怀里,身体与身体撞在一起,竟然发出如同巨物碰撞的轰鸣,好似连地板都跟着抖了一下。 猝不及防,林露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冲进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巨兽蛮横的冲到了他的身上,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量带飞出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被人打飞是个什么感觉。 不得不说,很不妙。 下巴火辣辣的疼,怀疑已经被刺出血来,胸骨更是像碎了一样,麻木到失去知觉,背后貌似是贴到了什么东西上,稍稍有阻碍传来,又骤然松懈,如此循环了好几次,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凌冽寒风刮在身上,林露瞬间清醒过来,想要低头却做不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撑着下巴,身底下麻麻赖赖的。 很费力歪了歪脑袋,视线总算清晰过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废墟里面,周围都是碎裂的砖石,隐约还能听到旁边有人惊恐的叫喊。 疑似咖啡厅的屋顶被砸开一个硕大的孔洞,顺着破洞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对面酒店的五楼被什么东西开了一个口子。 第八十七章 夕瓜:溜了溜了 迟滞的大脑在急速变化的温度刺激下清醒过来,碍于身上的的不适感,林露还是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若是战斗之中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环境,他都不至于如此狼狈,这次确实是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意外——谁能想到夕会突然撞上来啊!还是用了全力的那种! 再怎么实力强大,也不会每时每刻都保持警惕状态,更别说动手的还是身边亲密的人。 这一发头槌,直接打了林露一个措手不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能反应也没用,虽然不是以力量见长的神祇,但是远超凡人的强悍身躯还是拥有着比蛮兽还要恐怖的巨力。 只有正面挨住这么一下才能深刻体会到那具看似纤细柔弱的身躯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就算当时反应过来,顶多也就是在清醒状态下走过同样的流程,结果大概率不会有明显改变。 反正,林露感觉自己是没办法在能够硬推着他撞破好几堵水泥墙再横跨一条街道落到咖啡厅里的冲击力面前仅靠身体力量瞬间防御住。 经过黄金树强化的身体的确力量强悍,可是距离在无防备状态下强撑住那种冲击力的程度还差的远,除非当时手上有个盾牌,使用‘黄金格挡’一类的招式才有可能硬接下来。 “呃……嘶……” 胸口有点气闷,腰椎似乎发出了不甘重负的声音,某种坚硬的角状物还抵在下巴上,林露勉强挪动了一下身体,难受之余又有种软乎乎的触感压在身上,淡雅的墨水香气隐隐约约飘进鼻腔里。 ……如果不是被从屋子里撞出来跌了五层楼的高度砸在地上就好了,那一定很舒服。 “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已经乱成一团,有人惊声叫喊,桌椅摩擦碰撞的声音响个不停。 毕竟,任谁好好的坐在咖啡厅里突然看到有个不明物体砸穿屋顶把店内搞得一团糟也没办法冷静面对。 林露扯了扯嘴角,费力的抬起手臂按住贴在胸口上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把坚硬的龙角从下巴上‘拔’下来,这才让上半身恢复了自由。 “你这是闹哪出?” 不出意外,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这种事情,圣彼得堡的军警应该很快就会把这里围起来,林露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夕还趴在身上一动不动的装死,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手伸到少女的脖颈后面,揪住衣领把她强行拉起来。 其他事情可以放到后面独处的时候再说,当务之急是从废墟里爬起来,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总不能等军警过来动手挖人吧? “呜……” 夕闭着眼睛,微不可察的呜咽了一声,像极了瑟瑟发抖的小兽。 闹哪出?这让她怎么回答?脑子一热想起漫画上的情节就学着直接A上去了? 丢死人了! 都怪年那个家伙家伙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搞得她脑子里一团糟,还没冷静下来就被送到这边,偏偏又赶上……赶上……赶上那种场景! 本来冷静一下接下来还有好多天的机会的,这下全搞砸了! 温热的触感紧贴着脸颊,如此接近的距离,仿佛能听到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很温暖,很安心,如果不是被拉着后领大半个身子都是悬空状态,夕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恐怕还要在上升一下,现在嘛……她恨不得当场在地上画个洞钻进去…… “林露!林露!” 咚的一声,特蕾西娅精准传过咖啡厅屋顶上的大洞落到了旁边,再次激起一大片尘埃,顺便吓懵了刚刚从后面跑过来的黎博利族老板。 可怜的咖啡厅老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被从天而降的人影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藏进了柜台后面,连头都不敢冒。 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蔓延,扫开周围环绕的灰尘,特蕾西娅弯腰轻轻把被提着后领悬在半空的夕抱进怀里,小声道:“你……还好吗?” “问题不大,就是我这腰……哎呦。” 扶着后腰从废墟里爬起来,林露咧了咧嘴,拍掉身上的灰土,直呼倒霉。 人家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这算什么?大福之后必有大难? 刚吃了点甜头,好家伙这一发神·火箭头槌差点没把他的老腰给撞断,这谁受得了啊。 “那就行,反正你皮糙肉厚。” 怀里抱着夕,特蕾西娅捂嘴轻笑。 她大概能能猜得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屋子里的动静,糊弄一下小陈也就算了,还真能瞒得过她不成? 只是那种情况,不是乱说的时候,所以她才拉着小陈在客厅里整理东西,给里面的那几位创造一点‘毁灭证据’的时间。 可没想到夕突然跑过来插了一脚,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个反应…… 皇女殿下樱粉色的眸子略微合拢,视线在林露和夕身上来回跳转,若有所思。 不过看破不说破,这些天在龙门,她可是把《情商》这本书看了好几遍,感觉还是不要在这时候戳破比较好,不然谁知道一个羞怒到爆炸的神会引起多大风波呢?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特蕾西娅朝着林露眨了眨眼睛,轻轻抬手,隐晦的力量波动以她为中心向外蔓延,躁动的人群和顾客们俱都平静下来,年纪很大的黎博利老板也从柜台后面冒出了半个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这边。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边出了一点小意外。” 黄金的力量在体内流淌,身上的疼痛快速消失,林露看到了皇女大人飘过来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转过身去和老板道歉,让那位缩成一团的神大人能有时间冷静一下。 在‘头槌事件’里面,这位老板才是真真正正的遭了无妄之灾,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明明什么都没干,店铺就被人搞成了废墟。 “您看,这些总共需要多少赔偿?还是说等军警过来我们再谈?” “军警?不,不用了,现在就可以谈!” 提起军警,老板像是想到了什么骇人恶兽一样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从后台后面走出来,发现林露确实是一脸和气打算赔偿之后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 “屋顶和地板需要维修,损毁的两套桌椅需要换新,加在一起总共三万龙门币,这个价格在圣彼得堡很公平,你可以自己找人打听。” “不用了,三万就三万吧,您跟我们回一趟酒店取钱,还是我一会给您送过来?” 时至今日,林露早就不是哪个窝在出租屋里的贫穷社畜了,区区几万龙门币而已,没有计较的必要。 “……我就在店里等吧。”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透过屋顶的大洞,正好可以看到酒店墙壁上的破洞,摇头道:“那么高掉下来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这样的强人也没必要赖我这个老头子的钱,等收拾好了我去找你们,现在,你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别被军警逮住。” “要是被当场逮到,那些人肯定会想方设法从你们身上刮出油水来,他们最喜欢欺负你们这样的外地游客,不被逮到的话,只要我不追究,他们就没办法。”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收钱,提出的也是很正常的价格,就是为了能尽快把事情解决掉。 在圣彼得堡这种地方……普通人是出不起事的。 私下了结或许会导致一些损失,但总归也比把军警引来让他们介入要好多的。 “行,我叫林露,您可以随时去前台那里,让他们通知我。” 礼貌的点点头,林露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跟特蕾西娅使了个眼色,淡白色气旋从脚下生气,在风暴战技的作用下,整个人拔地而起,从屋顶钻出划过一条弧线,精准跳进酒店的墙壁破洞里。 ——值得一提的是夕总算没有把事情做绝,至少没有穿透别人的房间摔到外面,跳进来的地方是分配给陈的卧室,不然现在酒店这一层楼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 咚~ 特蕾西娅紧随其后,怀里抱着一个人直接跳上五楼对她而言毫不费力。 经过黄金树的改造之后,她的体能应该算是在场的人里面最强的,就连林露也不敢说能在身体强度这方面胜过她。 “呦,回来了?” 梅琳娜倚靠在墙壁上,脸上挂着谜一样的,目光的落点聚集在特蕾西娅怀里的夕身上。 似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夕的低垂着的尖耳朵通红一片,身体轻微颤抖,脑袋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露出一条小缝来。 “呜呜!” 发现所有人的实现都在盯着她之后,绘画的神明像是触了电一样震动起来,发出了很可爱的叫声。 “夕?” 林露轻轻叫了一下,顿时,夕抖的更剧烈了,忽的从特蕾西娅怀里挣脱出来,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在墙壁上一划,拉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头撞了进去。 “跑,跑了?” 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小陈目瞪口呆,她是在场的人里面最懵逼的一个,完全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看到夕从林露他们的房间里冲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就都飞出去了? “咳。” 伸手摸了摸印在墙上的漆黑表面,不出意料,入手就是墙面的触感,没有夕的允许外人除非是使用暴力毁灭的手段,不然很难进到她的画中世界,她一心想要躲起来的话……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 “看来我们的夕小姐,很害羞呢。” 特蕾西娅忍俊不禁,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这么可爱的神明,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现在的夕和当初在巴别塔和她进行谈判的冷面美人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生物。 “这个夕瓜,大概是又被年那个好姐姐给坑了,平时她可干不出这种事来。” 摸不到进入画中世界的门,林露看了一眼往屋子里灌着冷风的大洞,摇头失笑。 夕平时虽然宅了一些,但还是挺稳重的,怎么可能做出‘想要投怀送抱结果把人撞飞出去’这种别人看了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的事情? 多半是临来之前年给她灌输了什么影响智商的碎碎念,严重影响了夕的思维能力。 想想也是,夕和年两姐妹停留在黄金树的时间也不短,两个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几乎一致,既然作为姐姐的年是那样的想法,那么妹妹呢?想来也是有些类似的。 只不过相对于大大咧咧,一向直来直去的年,夕习惯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有种社恐的趋势,连话都说的不多,更别说跟着年学开门见山那一套了。 就算她也想以伴侣的身份加入进来,应该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会自己主动表达出来。 原本如此。 不过……谁让她有个好姐姐呢? 连想都不用想,林露就知道肯定是年的怂恿,才导致了夕今天‘热血上头’的举动,那个家伙在当姐姐这方面向来很屑,坑起妹妹来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让夕代替她来乌萨斯,肯定是她的手笔没跑,不然还有谁能用她的信物? 啧,想想还真是有点想把那个家伙拽到眼前来狠狠地打屁股。 一天不搞事就浑身难受是吧? 只把夕送过来,没有后面那些破事多好?文静系的美少女陪在身边,就算不说话那也是挺养眼的。 现在可好,人跑了不说,还得赔钱,这上哪说理去? 胸口后背还隐隐作痛,林露遗憾的晃着脑袋,又看了一眼花在墙上的漆黑圆形,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跌了不少,有气无力的摆手道:“让酒店的人过来看看,商量一下赔偿问题,然后换个房间,还有——恩?” 话音未落,林露瞬间挺直脊背,三两步跳到破开的墙壁洞口上,鼻翼抽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下面。 他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这个味道……这种隔着八百米远都能闻得到蛇味,一定是他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不死的黑蛇! 第八十八章 收手吧科西切,外面全是林露 要么怎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林露感觉这句话简直太有道理了,他是真的没想到在圣彼得堡也能遇到黑蛇的宿主,难道乌萨斯的每个城市都有祂好几个身体不成?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要考虑改一改计划,在乌萨斯多逛一逛? 想到这一路的收获,他真想大呼一声‘吾友黑蛇!’ 自动来到乌萨斯之后,似乎每次遇到黑蛇都会有好事发生,实乃是大大的好人啊! 第一次在切尔诺伯格相遇,黄金树拿下了切尔诺伯格。 第二次在南部冰原相遇,黄金树接受了塔露拉和整合运动。 在那之后,一别数日,甚是想念,没想到现在又在圣彼得堡第三次遇到……这遇都遇上了,不留下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就是不知道这次黑蛇又带了什么礼物过来,想想还挺期待。 ------------------------------------- 科西切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很差,大概是最近几十年最差的一段时间。 作为盘踞在乌萨斯大地上的恶神,并非以实体存在的灵性生物,祂本不该是这样的。 千年之前,乌萨斯的种族推翻骏鹰的统治,建立了铁血的帝国,从蒙昧到文明,从弱小到强大,不死的黑蛇早已经历过太多,又怎会被漫长生命中惊鸿一闪的昙花影响? 水滴落在装着水的碗里会溅起波纹,砸在水池中也能激起波纹,可若是汇入湖泊乃至大海,那就毫不起眼。 在某个时间节点中发生的事在以千年记的岁月里会变得平淡,任何事都是一样。 塔露拉的问题影响很大,没有了塔露拉,黑蛇就失去了德拉克血裔强大的力量,无法按照计划去推动乌萨斯的变革,再也不可能在未来觊觎维多利亚的领土。 自龙门开始,长达几十年的漫长布局在一夕之间化作乌有,放在当下,那就是损失惨重。 几十年的是时间,足以占用普通人的一生,却全都做了无用功,确实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但,也仅此而已。 当有限的东西放到无限的时间中去,其本身的意义就不在重要,对于不朽的生命而言,同样的事情或许已经在历史中重复数次,今天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可能在几百年前也对另外的人说过。 几十年的布局,重要,也不重要,因为祂可以等到下一个十年,下一个百年。 因此,祂本不该有所动摇——理论上是这样。 很显然,这次的情况并不在理论范围内。 位于南部冰原塔露拉体内的蛇影消散之前最后的记忆汇入本体之后,黑蛇就感觉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祂再没有陷入沉睡,不仅本体如此,连带着各地的分身都有了类似的反应,对擅长谋略的恶神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具体的表现就是……某些宿体在见到用‘黄金’作为原材料的物品时会产生不由自主的抗拒反应,并且这种反应还在蔓延和加重,更有甚者,某些特殊宿体连看到金色或者听到黄金这个词都会有所反应。 积水成湖,汇沙成塔,每一个黑蛇的宿体都相当于一个蛇与人融合之后的全新个体,游离于现实之外的黑蛇就是所有宿体的‘控制中枢’,祂不需要去亲自操控每一个个体,但会被动接受宿体的一切记忆,这就导致来自宿体的‘坏毛病’也反应到了祂的本体身上,然后全都积累到了由本体意识直接操控个特殊宿体——科西切公爵身上。 在最近的几天里,科西切连做梦都会梦到通天彻地的巨大黄金古树、骑着矮马肌肉壮汉还有朝着腰子捅过来的超大黑剑,不得不借助本体力量才能让自己脱离那种疲乏的状态。 饶是如此,影响都没有完全被压制下去,每当祂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就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宛如在蛊惑一样。 ‘收手吧科西切,外面全是林露!’ 莫名其妙的蛊惑之音总是不由自主的在思考之余地在二遍回荡,擅长摆弄阴谋的恶神,竟然被反过来蛊惑恐吓了,简直不可思议。 黑蛇万万不想承认祂会被一个人在短短两次接触之中打出心理阴影,但他确实没办法完全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只能依靠本体的精神力量长时间驻留在躯壳里面,去对抗影响。 是以,疲惫在所难免,若不是‘科西切公爵’的身份很重要,尤其在失去塔露拉的如今更是不能出现意外,他早就让自己强行进入沉睡状态去消磨影响了。 可惜,现在还不行。 想要沉睡,至少也要等到冰雪音乐节之后。 这是一场面向整个乌萨斯的盛大狂欢,民众的欢呼只是表象,最重要的是大人物们的集会,代表着上层人物的利益交换和势力划分,科西切公爵不能缺席这种重要场合。 ……好在情况还没有到最严重的程度,冰雪音乐节的主题并非奢华,黄金之类的元素还是挺少见的,只需要等到晚上参加完贵族之间的宴会,祂就可以打道回府,专心致志的去解决问题。 嗯,只是一次无意义的贵族宴会而已。 倚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临时充当护卫的军警在前方以及两侧开路,造型古旧的敞篷车缓缓行过闹市,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让开道路,一条街霎时间安静下来。 科西切神色郁郁,狭长的眼瞳带着微弱的红光,扫视周围的一切。 无论过了多久,这个国家的平民似乎都是同样的愚蠢,让她很难提起什么兴趣,那些好无作为的普通人,天生就该是为了作为‘养料’而存在。 蛇的瞳孔随着身体的后仰向上延伸,一点点抬高,最终抬升到很高的高度上,与从破洞中探出头来的男人对视在一起。 !!!!!!!! 仿佛有成百上千个警报同时响起,科西切的脊背条件反射一样绷的笔直,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嗬、嗬’的动静。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他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视线交错,黑蛇的身体从放松到紧绷,再到放松。 确认过眼神,是遇见了对的人。 在科西切麻木的目光中,那个从高处探出头来的男人大笑着挥动手臂,由于距离太远的缘故听不到声音,但能够勉强分辨出来口型。 ——吾友黑蛇! 他在这样说。 这一个刹那,科西切有种马上吩咐车队掉头离开,用最快的速度远离这座的城市的冲动。 只要遇见这个男人,准没好事! 偏偏他还总是遇到! 是不是该说一句,缘,妙不可言? 黑蛇心里想要骂娘,强忍着没有从车上跳起来,祂突然发现了‘黄金恐惧症’的另一种触发条件——祂现在开始害怕林露这个名字了。 该死的冰雪音乐节……为什么是冰雪音乐节?! 为什么……祂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丁点气息?! 一点点……只要有一点点就好,哪怕在进城之前祂有感受到属于黄金树的一丝气息,都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可谁能想到,这都差点到了快要面对面的程度,还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在‘黄金恐惧症’的作用下,科西切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冰雪音乐节是不是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把祂从公爵领吸引到这里,夺取祂所掌握的利益。 先是切尔诺伯格,又是塔露拉,这一次祂又要失去什么? 思绪发散,胡思乱想之间,科西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祂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一定会失去某些东西的结局,就像那种结果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一样。 ------------------------------------- “果然是吾友黑蛇!” 短暂的对视,虽然那一抹游弋在瞳孔中的漆黑蛇影一闪而逝,林露还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就辨认出来,下方那个坐在敞篷车里穿过街道的白发萨弗拉中年人就是他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不死的黑蛇,大公爵科西切!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对视,林露已经开始盘算这次要搞点什么好了。 移动城市? 圣彼得堡和切尔诺伯格不同,这里是乌萨斯的核心城市,紧邻着皇都的重镇,就算黑蛇真有能力把它送给黄金树都没有用,现在的黄金树还把握不住。 潜力不错的部下? 这里并不是科西切的公爵领,显然不会有多多少人安插在这里,仅仅是那些所谓的‘蛇鳞’,林露还真的看不上。 如此说来,可供选择的岂不是只剩下钱了?好像也不错? “你这什么毛病?” 林露在思考怎么捞好处,要捞点什么好处,但是从特蕾西娅和梅丽娜的视角看,就只看到他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跳到破洞边上朝着下面张望。 她们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 “是黑蛇,呃,或者说现任科西切公爵?他在下面。” 咂咂嘴吧,林露意犹未尽的收回眼神,恨不得马上就下去和他的好友好好叙叙旧,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他现在就很很高兴——万一待会人跑了怎么办? “科西切?” 特蕾西娅嘴角抽搐,沉静如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点绷不住了。 这个科西切……他身上难道是装了什么以林露为目标的导航吗?怎么不管去哪里都能准确无物的撞见他? 这种运气,该说幸运还是倒霉? 抱着十分微妙的心态,她也跟着凑了过去,低头向下张望。 ------------------------------------- 魔王!是萨卡兹人的魔王! 该死,她为什么敢深入乌萨斯的腹地,深入到王城之下?难道就不怕消息走漏,引来帝国的怒火吗?! 先是几乎要成为梦魇的林露,现在又多了一个魔王,科西切的心态很不平静,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在心里疯狂咆哮。 祂很想现在就从这个危险的地方跑路,只要能跑走,随便去哪里都好。 可惜,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祂根本无处可去。 明明是在祂的国家,祂的领土,祂的权柄最能够得以彰显的地域,怎么反倒是祂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真是岂有此理! 哐当! 科西切越想越气,心里的思绪愈发混乱,连带着挺直起来紧绷着的身体都开始不听使唤,本该按在支撑物上的手掌直接按了个空,平衡被打破,僵硬的身体向外一歪,直接从敞篷车上跌了下去。 “公爵遇刺,封锁现场!” 因为车队经过而沉寂下去的街道刹那间混乱起来,紧跟在附近的军警当即不由分说开始清场,企图找到那个‘刺杀’公爵大人的人。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刺杀,否则公爵大人在车上坐的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做出怪异的动作,紧接着从车上跌下去? 要是一位公爵大人死在他们的保护之下,那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被扔到雪原矿场里挖源石矿! “我去,这什么情况?” 下面乱起来的街道乍一看还真的像是遭遇了袭击的样子,但是林露很清楚,他没有出手,特蕾西娅没有出手,也没有第三方出手。 换而言之,下面的事故其实根本不是袭击,真的是科西切自己没站稳从车上摔下去的。 这未免有些……咳咳。 看到被包围起来的黎博利中年人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林露忍不住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就算是演的,这次也确实是演到位了,从动作到细节全都无可挑剔,看起来就像真的摔的不轻一样。 若不是知道黑蛇的底,林露差一点就信了。 堂堂恶神的宿体,好端端的能站都站不稳自己从车上摔下去?这话传到外面狗都不信! 比起那种极为渺小的可能性,林露更倾向于科西切同样发现了他们,因此又开始搞事。 不然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走到他们酒店下面的时候摔? 注意到一批军警已经进到酒店以及周边开始盘查,林露不由得痛心疾首。 他的挚友黑蛇,学坏了啊!怎么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式呢? 第八十八章 夕想说的事 “住手!” 关键时刻,被搀扶着站起来的的科西切毫无贵族风度的大吼一声,成功制止了试图搜查周边的军警。 “不过是一点意外,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吵吵嚷嚷,民众们还要参加音乐节呢!” “都给我收敛一点,不准扰民!听到没有!” 大公爵科西切义正言辞的呵斥,仿佛是对军警们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妄为的行事方式痛心疾首。 旁边负责护卫的军警面面相觑,带头的长官赶忙赔笑道:“是是是,公爵大人的说得对!您对民众的关爱,我们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都聋了吗?赶紧收队,小心点不要扰民,听到没有!” 长官两幅面孔切换自如,上一面还在陪着笑脸,下一秒转过头来就开始凶神恶煞的呵斥。 但是即便长官的态度如此荒诞,军警们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唯唯诺诺的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撤了回来,护着重新启动的敞篷车缓缓前进。 越是靠近皇帝所在的圣骏堡,阶级的差异就体现的越明显,官员与贵族一层层叠上去,没有人敢打破早已固化的铁律,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军警长官,名不经传的职位,也能把下面人压的死死的。 至于为什么…… 所有人都很清楚,在圣彼得堡这个地方,还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想要活下去,‘服从’两个字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 “呼~” 车队缓慢潜行,科西切悄悄抬起眼皮,向上观察,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小小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那家伙没有来找麻烦。 是忌惮圣彼得堡的守备力量不敢大张旗鼓的行动?还是有其他什么打算? 科西切不得而知,接触不多,可用的样本太少,他没有办法去推算林露的想法。 而且推算出来也未必有用,如果是常人布局是在编织一张大网,脉络清晰,那林露的做法就如同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像冰原上的那次相遇,鬼知道黄金树的叶片为什么在一个感染者身上,还直接出现在了整合运动内部,以至于让他的计划毁于一旦。 前后两次接触,都以他的损失惨重而告终,以及——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科西切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那种莫名其妙波及了他诸多意识体,甚至对本体都造成影响的‘黄金树恐惧症’应该也是林露的手笔。 这样一个手段诡异,本身又具备强悍破坏力的人,简直就是规格外的存在,反正科西切自觉是拿林露没有什么办法,只求尽可能的不要遇到。 不管林露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追过来,科西切已经暗自下定决定,等下参与宴会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手上的所有事务,然后走另一条路线悄悄离开圣彼得堡。 ……这样做有可能会造成一些利益上的损失,但相比于一点小小的亏损,显然被林露抓到的后果更加严重。 那把黑剑…… 现在想起来,科西切都还觉得心有余悸。 那把像是被某种法术召唤出来的大剑,简直就是祂的的克星,纯粹的毁灭与死亡就寄宿在上面,所谓的不朽在那把剑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是本体,被砍到的话也绝对会死,科西切非常确定这一点,这也是祂选择要躲避林露的原因之一。 恶神不死,无论失去多少个宿体都会再次归来,所以祂才有足够的底气将偌大的乌萨斯视作可以肆意摆弄的棋盘。 可是现在,能够斩断不死的人出现了。 面对一个真正有能力抹除所谓不朽,甚至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的存在,怎能不忌惮、恐惧? 总之,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在接下来的百年之内都不要再和林露有所接触。 ——前提是这一次能跑得掉。 ------------------------------------- 载着公爵大人的车队缓缓驶出街道尽头,科西切以为林露没有追过去或许是忌惮圣彼得堡的守备力量,但是其实并不是。 林露没有追过去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单纯的被酒店管理人员缠住了而已。 再加上科西切的气息已经被记住,接下来无论祂跑到哪里,只要没有跑出圣彼得堡的范围想要找到就不算太难。 是以,林露也就没有着急,耐心的和酒店管理人员讨论了一下赔偿问题,顺便换了一个套房。 原来的那间被夕的‘撒娇’弄的险些墙倒屋塌,破开一个大洞,肯定是没法再住人了,就算要修缮也要花费几天时间,好在这间酒店的高级套房还有不少空余,可以随时进行更换,倒是没有多麻烦。 唯一的麻烦还是出在夕的身上。 害羞的绘画之神在捅了篓子之后干脆利落的跑路,直接钻到了自己的画中世界里面去,这本来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一次作为画的‘载体’的,不是可以卷起来拿走的纸张,而是一整块墙壁……这就很难办了。 斟酌再三之后,林露不得不在酒店工作人员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眼神注视下把那一块墙全都切下来抱走,还因此多赔了不少钱。 “噗~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把行礼搬进新的套房里,菈妮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急匆匆的抱着衣服跑进了套房的浴室,根本没有给人交流的机会。 陈自己住在单独的房间里,因此需要去收拾一下行礼。 梅琳娜和特蕾西娅则是没什么事做,放下行礼之后就看见了抱着一大块墙壁从门里横移进来的林露,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觉得你是不是该试试把她叫出来?” 手掌在印在墙面上的黑色墨迹表面轻轻的拍了拍,梅琳娜笑着开口,特蕾西娅跟着点头附和:“是啊,马上就要吃完饭了,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窝在画里面吧,这算什么回事?” ……我看你们关心人是假,想看笑话是真。 这两句话的意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林露翻了个白眼,对于某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笑话的人表示强烈谴责。 想看我的笑话?门也没有! 稍加思索,林露把整块切下来的一大块墙壁平放在地板上,俯下身子用指节在漆黑的墨迹上敲了敲。 咚咚咚~ “在吗?” “……” 话音落下,那一团墨迹突然变得愈发深邃,像是活了一样。 不出所料,身处画中世界的夕是有能力随时感应到外界情况的。 想想也是,若是钻进自己的话里就变成了睁眼瞎,那么这份权柄的破绽也未免太大了些。 “开个门,我们谈谈,怎么样?就我们两个。” 对着活跃起来的墨色,林露轻声开口,无视了旁边梅琳娜和特蕾西娅的无声抗议。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带着这两个想要看热闹的家伙一起进去? 夕和菈妮一样,脸皮本来就薄,万一被刺激的自闭了怎么办? 所以,这件事就该由他自己一个人去办才足够稳妥,害羞的夕瓜,就得让他先享用! “……” 墨迹微微颤动,忽的从墙面上活了过来,分化成极简单的线条,在套房的墙壁上勾勒出一扇门的模样。 此处无声胜有声,夕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我进来了哦~” 伸手推了推墨水组成的门,林露嘴角勾起笑意,猛然用力,推门而出,漆黑的墨色骤然扩大,在他进入的一瞬间又向内收缩,重新变成了一团印在墙上的墨迹,让某两个打算趁机混进去的人扑了个空。 进门之后,便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色,好似换了天地 ……或许,这也的确可以这么说? 画中世界,画中人,终归是与外界有所不同。 虫鸣鸟语响在耳边,高远蓝天之上,耀阳明媚,晴空万里,微风吹拂,草木摇曳,远方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苍翠大地,溪水潺潺,林木交错,百花相映。 这样的景色,在真实的泰拉大地上是不多见的,或许只有从画作之中才能看的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连心中的躁动都平复了许多,林露踏步向前,沿着铺满青草的山丘向上,在最顶端的山崖上,画中的仙子就坐在那里。 时常披在身上的外套随意放在一边,坐在山崖上的夕只穿了一件形似旗袍的连衣裙,将玲珑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在青草的衬托下,两条如同象牙一般笔直白皙的长腿十分晃眼。 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生物,硕大的脑袋,短短的尾巴,乍一看有点像长了两条腿的虎鲸抱枕,只不过背上的颜色是蓝黑色,它目前所发挥的功能也是被当做抱枕抱在怀里。 微风吹过,吹起了夕的如墨发丝,露出掩藏其下的尖尖耳朵,耳朵尖泛着粉嫩的红润。 “……对不起。” 夕没有抬头,保持着抱着那只奇怪生物姿势,脑袋埋在上面,声音闷闷的。 “其实也没必要道歉,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态……菈妮就和你挺像的。” 林露往前走了几步,就在夕的旁边坐下,夕的手臂轻轻一颤,像是默认了一样,什么动作都没有。 “不过啊,你闹出来的动静要比她大上那么亿点点。” 拇指和食指伸出来,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林露笑着摸了摸被夕抱在怀里的奇怪生物,好奇道:“它叫什么名字?” “……它是阿咬,我的画中造物,很可爱的小家伙。” 夕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将抱在怀里的阿咬放在了地方,看着它茫然无措的原地打转,脸上不由得带起浅浅的笑意。 绿树成荫,芳草萋萋,画中仙嫣然一笑,好似百花盛开。 不得不说,这个状态的夕真的很美,当然,她平时也很美,只是相对此时此刻多了一份沉默和压抑,总是紧绷着脸,除了与年打闹之外很难见到其他的表情。 现在的话,就显得更有活力,也更真实。 “抱歉,一时冲动就做了那种事……年那家伙说了一大堆喋喋不休的话,搞得我当时脑子很乱,你没有受伤吧?” 双腿曲起,手臂抱着小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夕歪头看过来,如墨的发丝披在肩头,略显凌乱。 出于意料的,坐在这里的她远比林露预想中的要平静的多。 “没有,这点冲击力还是打不倒我的。” 实际上是受伤了,不过在黄金之力的作用下好的也很快,所以完全无所谓。 反正林露是不可能承认被‘羞涩的美少女’一个头槌撞伤这种事的。 “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如果你想说些什么的话,正是合适的机会。” “……” 酒红色的眸子轻轻颤动,夕沉默了一会,视线落到不远处的草地上,神色略微有些恍惚。 “年和你说那件事的时候,其实我就在旁边。” “我听的很清楚,也很羡慕她的勇气,她总是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会被情绪影响到。” “以前是那样,现在也是这样,她总能找到一个目标,然后不遗余力的去做,我大概是永远都做不到的。” “以前我很害怕,害怕到缩在自己的画里面,不敢下山,不敢与人交流,甚至不敢睡觉,但是现在想想,或许那样的害怕本身也是一种支撑吧。” “加入了黄金树之后,岁的威胁没有了,可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发现,没有束缚,余下的不是纯粹的自由,而是看不见尽头的空虚和迷茫。” “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想做什么,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不单单是我,年也是这样的想的。”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够让我们走向未来的理由,而且眼前就有一个足够完美的答案。” “抱歉啊,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听起来很乱对不对?” 纤细的手指划过耳边,将垂落的发丝撩起,放到耳后,说完一番话,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绯红之色窜上脸颊,画中的仙子笑着抬头,声音低到几乎要听不清:“既然是锚点,那么朋友的关系可是远远不够的,我想,我们可以成为伴侣?” 第八十九章 夕瓜的勇气直球 伴侣。 这个词的含义有很多,可以是是在某种事业上共同前进的同路者,也可以一同旅行、一同从事某项工作的好友。 当然……夕所说的伴侣肯定不止于此,大多数情况下,这次一般都是表示夫妻的关系,或者,更亲密一些。 林露不知道年和夕这样的泰拉神对于这方面的人际关系是如何看待,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是存在某些共同点的。 如果将时间拉长到不可思议的长度,凡人眼中的‘夫妻’或者‘伴侣’其实是一种很脆弱的关系。 高涨的热情总会回落,最初的心动会在时光的冲刷下消磨殆尽,最终归于平淡。 所以,长生种或者永生种们所认为的伴侣并不是寻常夫妻那么简单。 正如夕所说,祂们需要的是锚点,是能够将永恒的生命固定下来,不至于迷失在时间长度中的基石。 这样的关系比建立在冲动或者情欲之上的联系要紧密的多,成为彼此的伴侣和锚点,就代表着双方从灵魂到肉体的水乳交融,彼此之间不存在秘密,美好的、丑陋的……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如此建立的羁绊,坚不可摧,时间也不能使其褪色,比任何海誓山盟的承诺都要牢靠的多。 林露并不是排斥这样的伴侣,他与菈妮和梅琳娜就是这样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信任要远远超过语言的描述,只要菈妮和梅琳娜不排斥其他的成员加入进来,那么他在互相本就抱有好感的前提下,成为伴侣未尝不可。 关键是,夕是否真的准备好了?还是受年影响的一时冲动? “不必怀疑,看清自己,我还是做得到的。” 清白的龙尾从后面游动过来,轻轻搭在林露的手臂上,直到这时林露踩恍然注意到,夕的尾巴好像比年要长很多,深绿色的鬃毛软乎乎的,像是一团棉花,贴在手背上触感极好。 所以……这算是动作上的表态? 对于泰拉人而言,尾巴是个很私密的部位,轻易不会允许别人触碰,就算是关系不错的同性也是一样,更何况异性? 虽说真神无相,但在人世间活得久了,总归会是有个固定的模样,耳濡目染之下保留些相近的习惯。 把尾巴伸过来,在很多地区的习俗里面几乎都能和‘挑逗’画上等号。 看到夕脸上火烧一样的颜色,林露心中一荡,若不是先前才和菈妮有过一次‘战斗’,现在说不定心里又得烧起火来。 细软的鬃毛擦在手背上,尾巴尖微微颤动,夕撇过头去,尖尖的耳朵朝下耷拉着,红的发亮。 “呜~” 手指捏上去,入手冰冰凉凉,软软的,看上去表面很光滑,实则上面覆盖着细微的、如同毛绒一样的鳞片,摸起来很舒服。 说起来,虽然这个世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兽耳娘,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玩弄尾巴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感觉就……很奇怪。 夕低垂着脑袋,喉咙里哼出声来,羞涩之余眼睛微微眯起,好像被摸得很舒服的样子。 这种明明没有真切触碰到身体却好像碰到了隐私的敏感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边捏着手中的尾巴,林露不禁陷入了沉思。 “呜……停,停下。” 带着青色鬃毛的尾巴从手掌中脱离,灵活的转了个圈,盘到了手腕上。 “当然,很荣幸能与你结为伴侣。” 摸了摸夕的头顶,柔顺的发丝从指尖穿过,带着如墨的清香,浓浓的书卷气很是好闻。 画中人,画中仙,若是按照炎国的说法,夕就是典型的江南美人,除了有些胆小之外,这位画中的仙子几乎找不到缺点,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是上上之选,走在大街上不知要引来多少人的目光。 能够有这样一位伴侣,谁又能狠下心来拒绝呢? 反正林露不能。 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林露笑着点头,轻声道:“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相处,神圣的黄金树连接着我们,我将会是你最牢固的锚点。” “换,换换一种方式……?” 迎着笑意盈盈的眼神,夕慌忙摆手,慌乱之色溢于言表。 刚才的那番碎碎念和用尾巴勾人的暧昧动作大约已经耗尽了她过去几百年所积攒下来的勇气,强烈的羞涩让大脑开始过载——她又想起来最近买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漫画了! 就是因为看多了那种东西,她才会因为年的碎碎念而想入非非,做出了那么丢人的举动! 当时买的时候只是觉得那些画作很奇怪,旁边的人眼神也很奇怪,可谁能想得到百年时间,人间的画作就变成那种样子?! 他们是怎么好意思把那种东西画在纸上还卖出去的啊! 越是抗拒,回忆就止不住的涌现出来,根本没法冷静,主人的心境没办法稳定下来,经由权柄构建出来的画中世界便直接受到了影响——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幕骤然阴沉下来,天光昏暗,滚滚乌云不知从何处聚集,隐隐有雷鸣之声。 眨眼之间,疾风滚过,霎时间天昏地暗,宛如换了世界。 见状,林露不由得摇了摇头,悄悄接近过去,从后面抱住原地呆住,表情不断的变化的少女。 松弛下去的尾巴瞬间绷直,夕轻哼一声,身躯扭动想要挣脱,然而并没有用上多大力气,与其说是挣脱束缚,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相对于活泼的有些过分的年,夕的表现就像是不谐世事的少女一般,矜持中带着羞涩,不自觉的就让人有种想要把她抱进怀里细心呵护的冲动。 被紧致旗袍包裹着的身躯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几乎要在怀里化开,感受着怀中娇躯的轻微颤抖,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林露忍不住伸手在微微耸动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同时抱得更紧了些,环在前方的手臂蓦然陷入一处柔软之中。 “册起……册起册起册起册起!” 许是极致的羞耻抵达了难以忍受的临界点,前一秒还依偎在怀里如同猫咪一样的少女突然凶蛮起来,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样三两步远远跳开,素手清扬,周围的空间仿佛化开的水墨,将林露缩在区域包裹进去。 轻柔的力量推在身上,脚踏实地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下坠感,墨色混杂了模糊的色彩连成一片从眼前闪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双脚就再次踏在了实地上,却是已经从画中世界脱离,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怎么,被人赶出来了?” 特蕾西娅性子温婉,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一直有在关注着这边的梅琳娜听到动静马上就凑了过来,嘴角上扬,眼中满是戏谑,菈妮也从浴室里探出一个头来,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确实是被赶出来了,不过也成功了。” 回头瞥了一眼印在墙壁上的墨迹,林露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完全无视了梅琳娜想要看乐子的心态,表现的十分淡定。 被赶出来的确是被赶出来,但是他的目的也是切切实实的达成了。 等到所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当鸵鸟的夕冷静下来,自然会从那张画里出来,无非就是没能趁着热度亲热一下而已,那也无妨。 反正都是自家的了,何必急于一时?早晚都能吃的到。 “姐姐和妹妹一起,你还真是禽兽啊。” 阴阳怪气的拉长了声调,空气里仿佛有种酸味弥漫开来——当然是假的。 梅琳娜还不至于为此吃醋生气,长生种的世界观与短寿种并不相同,她们不会过多计较伴侣的数量。 恰恰相反,能够在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生命里找到更多愿意能够一直走下去的陪伴者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前提是看得上眼。 也正是这样,林露面对年和夕的直球的时候才没有过多犹豫。 此时面对梅琳娜的调侃,因为知道是在开玩笑,所以林露根本就不为所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或许你该用实质行动表示一下不满?” 不但不为所动,林露还马上就反将一军,张开手臂勾了勾手掌。 “你想得美!” 梅琳娜翻了个白眼,不吃这套,随口转移了话题。 “今天晚上据说有冰灯音乐会,去不去?” “冰灯音乐会?” 挠挠头发,林露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举办这次冰雪音乐节,圣彼得堡的贵族已经把邀请函发到了全世界,自然不会只是搞一搞装饰品、让民众自行狂欢那么简单,为了吸引游客和投资,许多世界知名的音乐家和歌手也在邀请行列里面,比如大帝。 他们的到来着实为圣彼得堡带来了不少人气,当然也不能怠慢,冰灯音乐会,就是为这些明星们准备的开幕式,准确的说,从冰灯音乐会之后才能算是冰雪音乐节的真正开始。 “去啊,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不去?” 想起来冰灯音乐会究竟是什么时候,林露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们来到乌萨斯的理由之一就是要参加音乐节,怎么能错过最热闹的场面?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 想到某条送财又送人的黑蛇,林露的嘴角疯狂上扬,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要参加灯会,当然不能忘了他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相比黑蛇也早就开始期待这次见面了。 ------------------------------------- “呼~” 装饰华丽的会客厅里,倚靠在做工考究的真皮沙发上,占用着中年黎博利身体的黑蛇突然打了个哆嗦,感觉后颈泛起丝丝凉意,像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一样。 抬眼看去,会客厅里仅有的几个座位已经坐上了人,包括他在内,刚好四个。 寻常的贵族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层次的会议的,因此坐在这里的只有四个公爵。 科西切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观察其他几个老家伙——相对于这具身体的年龄而言,其他的三位公爵确实都是老家伙,年龄要年长的多。 他们都是从先帝时期活到现在旧贵族,积累下来的财富与远非那些在新皇继位的大清洗时期崛起的新贵族所能相提并论,毫不客气的,即便科西切把自身排除在外,余下的三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影响半个乌萨斯,就连现在坐在皇位的小皇帝也不敢对他们过多苛责。 有实力,有财富,有野心,在科西切眼中,他们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以及最合用的棋子。 只是,要想拨动棋盘,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今天的会议也正是为此而召开。 圣骏堡内的那位小皇帝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帝国的局势因此变得扑朔迷离。 入侵到南部边境的未知敌人,内卫的伤亡,两个集团军的调动,可以说每一件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 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意识到,一场席卷整个帝国的风暴即将来临,狂风之中,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混乱,在所难免。 小的贵族和军官因此惶恐不安,因为他们有可能被卷入风暴之中,粉身碎骨,有些能力的贵族急着攀附更上位者,以此在将至的风暴中保全自身,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公爵们则不必如此。 来自皇帝的威压落不到大公爵的身上,即便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也需考虑与手握军权与财政的实权大公爵翻脸的后果,除非到了双方不死不休的那一天,否则皇帝的屠刀永远不会落到大公爵的头上。 因此,他们要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 混乱固然会引发动荡,却也会额外空出许多利益,那都是无主的肥肉,先到先得。 不过科西切对此没有太大兴趣,他知道是谁导致了帝国的动荡,也有办法去解决这件事带来的风波,但是他现在只想离那个男人远远的,最好永远也不要见面才好。 第九十章 南部冰原上的珍宝 会客厅内异常安静,侍者为高脚杯注上红酒,而后小心翼翼的退去,不敢有丝毫动静。 如血的酒液浅浅晃动,映着昏黄的灯光。 足够沉得住气是成为上位者的必要条件,因此公爵们都很能稳得住,没有人第一个开口。 或许是通过这种方式给对手施加压力?又或者是习惯了在下属面前卖弄威严。 就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一筹一样。 科西切只觉得幼稚,这种行为与孩童的玩闹无异,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如此彰显自己。 ……比如那个男人。 若是平时,他可能还愿意为了让子显得更合群一些,陪着这些早该躺进墓地里的老家伙们玩玩‘沉默是金’的游戏。 但是现在,他可没有这个时间。 来自那个男人的威胁如芒在背,令他坐立不安,‘黄金树恐惧症’越发严重,坐在会客厅里,科西切甚至开始觉得林露好像就藏在某个角落,或者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他们看不到的位置上在看着这里,思考要如何下手。 这让他完全失去了和这些老东西们虚与委蛇的耐心。 时间一点点走过,在沉默之中被浪费掉,眼看还是没人说话,科西切的手指叩在桌面上,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是否该谈谈正事了?” “……” 流传在历史久远的顶层贵族之间的传说在每个人心中划过,三位默不作声的大公爵俱都警惕起来,没有人敢因为科西切第一个开口就小看他,小看这副年轻的皮囊。 不死的科西切,这是流传在乌萨斯上层中的隐秘传说,有些人把这当做恶意的重伤或是不知从哪里流传来的荒诞传言。 但是真正有用足够底蕴的贵族都知道,这个传说并非无稽之谈。 在已知的情报之中,历代的科西切公爵都具备某些相同的特质,有人怀疑科西切家族可能掌握着某种传承记忆的法术,又或者某种能够掠夺他人身体的黑暗巫术。 这些情报都未经证实,却都有能够佐证的证据,不管如何辩驳,历代科西切公爵都惊人的相似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们来自各个种族、各个不同的年龄段,连性别都不是固定,除了继承过来的公爵头衔,他们本该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但‘科西切’公爵们的表现经过统计,又是那么的诡异。 ——他们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从历史中存活至今的同一个灵魂在用不同的面孔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无论那些猜测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都值得上层贵族们对这个‘异类’抱有足够的警惕。 “我们的陛下让出了一部分新军的任命权,以及议会中的三个位置,想要以此为代价调动第三、第四集团军,前往南部冰原,理由是剿匪,这很可笑。” “我不认为那片不毛之地有什么价值,不过,议会和新军的位置也确实值得争取,诸位怎么看?” 在场最为年长的尼古拉公爵略作沉吟,开口询问,虽是向众人提问,但是视线一直徘徊在科西切身上,显然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我怎么看?我坐着看。’ 科西切心中冷笑,没有回答。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无非就是内卫阵亡的消息传到了那位小皇帝的耳朵里,让其抓到了借口,准备以此为突破点从贵族们身上收回一部分权力。 南部冰原本身毫无价值,皇帝想要的只是将集团军调动起来这件事本身,只要脱离皇权掌控的第三、第四集团军动起来,全都进入冰原之中,那么他们带来的威胁就会大大下降,鹰派的老贵族们会因此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他们当然可以吃下皇帝送出的果实,也会在这个过程中交换掉手中的一些利益,对于皇帝而言,这是完全不亏的。 能够在愤怒之余想出这样的计策,那位小皇帝确实不是一无是处,若是能够在先皇的羽翼庇护下打下更坚实的基础,而不是匆忙继位,或许他真的可以为乌萨斯带来变革。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如果,乌萨斯的希望不在他的身上,他也并不清楚贵族们的手段,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拿出去的诱饵能够换来更大的收益。 殊不知,有时候……鱼是有可能吞掉鱼饵,再把垂钓者一同扯进水里的。 “科西切,第三集团军中有你的人,你怎么说?” 发现科西切似乎不打算有所回应,尼古拉公爵又问了一次。 “我无意参与争夺,议会和新军的位置都可以让给你们,我一个都不需要。” 被直接点名,科西切回答的也很干脆,抛去了那些要让人绞尽脑汁去想的话术和模棱两可的废话,明明白白的给出了自己的立场——他不会参与这次的事件。 这几位公爵都是第三、第四集团军的直接相关者,在帝国南部也有着相当多的产业,所以他们会精打细算,想着如何获利。 他们根本不知道南部冰原上到底有什么。 不知者无畏,科西切可不一样,他太清楚冰原上有什么东西了。 塔露拉和那些感染者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他盯上了塔露拉。 那么,不需要别的理由,塔露拉和整合运动都是不能动的,是必须要避开的,现在的南部冰原,俨然已经变成了不可触及的禁区。 两个集团军…… 呵,两个集团军的兵力开进去,那可是十万人规模的军队! 就算是十万头猪,全都放出去都能把整个南部冰原搅的天翻地覆! 这十万人进到冰原上,整合运动和塔露拉拿什么去挡?他们挡不住! 皇帝真的刚下命令,在利益驱使下贵族们也真的敢接下命令,他们想要找死,科西切可不愿意陪着一起倒霉。 万一塔露拉和整合运动之中被那个男人看上的人在大军清扫一下出现了什么问题,他毫不怀疑林露会直接冲进某些人的府邸,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们的脑袋给拧下来。 虽然接触算不上太多,但是依靠千年的阅历,科西切能看得出来,林露就是那样的人。 想的出,也做的绝。 他会遵守世俗的礼法规则,那只是因为他想要接受,其实他骨子里是不在乎的。 那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狂人!谁敢惹怒他,都必然会付出代价! 所以啊…… 这块被皇帝抛出来的大蛋糕就让他们去吃吧,科西切是不打算参与进去,不但如此,他还准备回去之后就断掉和那边的一切明面上的联系,顺便出门散散心,躲得远远的,在事情结束之前绝不露头。 和其他人不同,林露可是掌握着能够彻底杀死他的手段的,那些东西,还远远不够他为此赌命! 南部冰原,谁爱去谁去,反正他是绝对不去。 “这……” 尼古拉公爵呼吸一滞,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参与,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简单,实则背后代表着足够让任何人眼红的巨额利润,就这么放弃了?这条毒蛇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参与?” 乌尔希里公爵开口确认,连带着一直没有说话的罗曼诺夫公爵也看了过来。 “是的,我不会参与与此相关的任何事情,并且会议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找个不错的地方出门旅游,在事情完全结束之后再回来。” ‘麻烦了’ 尼古拉、乌尔希里和罗曼诺夫对视一眼,一颗心不约而同的提了起来。 科西切说的是在太过直白,直白到不加任何掩饰,就差没有直说‘我怕了要出去躲躲风头’。 ……这实在很不寻常,也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现在有两种可能性摆在面前,一种是这条毒蛇表面上放弃,实则暗自在策划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他不是放弃利益,而是想要更多。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也没必要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科西切知晓这次事件的起因,甚至他本身就可能参与其中,在那片冰原上存在着某些让他不得不躲避的东西。 能够坐稳大公爵的位置的,没有一个是不善于思考的莽夫和傻子,结合现有的情报,只需稍微想想就能推测出来龙去脉。 皇帝给出的解释是冰原上出现了未知的敌人,让前去查看的内卫都损失惨重,因此需要调派集团军前往镇压。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扯淡,以至于根本没人相信。 可是结合科西切的反应来看……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们是寻求利益没错,但还没有盲目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科西切,你是否知道什么?” 乌尔里希的身子微微前倾,沉声询问,科西切还没有说话,罗曼诺夫就紧跟着补充道:“既然你主动表露态度,那么,我们也能拿出足够让你满意的交换。” “现在,告诉我们你都知道什么。” “我的确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东西,而且很重要,直接关系到南部冰原的行动是收获还是损失。” 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看着鲜红的酒液沿着玻璃流淌下来,科西切似笑非笑的抬头,一个个看过去。 他既然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不参与冰原事件,可不意味着真的就一无所获了。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 尼古拉公爵沉声开口,双目眯了起来。 “叶卡捷琳娜,我需要那座城市,只要你们答应我,那么我知道的全都可以告诉你们,相信我,这绝对物有所值。” “你太过贪婪了,科西切。” 苍老的脸上眉头紧皱,尼古拉公爵拍了一下桌子,对这个要求十分不满。 叶卡捷琳娜城正是归属他的领地之内,是一座新兴的工业城市,规模庞大,人口众多,能够带来的利润不计其数。 什么样的消息,要拿一座移动城市去换?还物有所值? 怕不是疯了! “不不不,你会这样想,那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道,一座移动城市城市而已,比起那个消息……可是微不足道。” “……可以。” 紧盯着科西切的眼睛,尼古拉公爵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他觉得科西切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在过往的历史中,‘科西切公爵’虽然一向以玩弄阴谋的手段闻名,但是他的信誉却是所有贵族之中最好的那一批,至少在对外的合作上一向都是如此。 一座移动城市的损失三个大公爵均摊,也不是不能接受,前提是那份情报的确足够重要。 “叶卡捷琳娜城归你,我会撤出控制那里的一切人手,让你的人接管,如果你的消息确实能让我满意的话。” “放心,你绝对会满意。” 科西切很急,急着离开这里躲避林露的追踪,但是在触手可及的收获面前,又不是那么的急,还是能挤出些许时间用来卖弄一下小花招。 酒杯里的酒液沿着杯壁旋转,溅开一朵朵水花,科西切的视线从三个大公爵身上扫过,声音压低了许多,娓娓道来的语气很容易拉起了神秘的氛围,让周围更加沉寂下来。 “诸位,你们难道不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让皇帝派遣内卫去调查,并且还没能得手吗?” “我的继承人就在南部冰原上,因为知道许多。” “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在南部冰原里隐藏着一个当皇帝都为之狂热的东西。” “是的,皇帝之所以要调动集团军,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目的,至少不完全是,他的确需要用集团军的力量去封锁那里,然后找到携带着那件东西的人。” “……让皇帝都为之狂热的东西?” 公爵们面面相觑,有些无法理解。 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作用整个帝国的皇帝都为之狂热?他们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那种东西。 “那件东西啊——” 科西切神秘一笑,拖了个长音。 “它具备能够令人长生的力量,至少,一千年。” 第九十一章 林露:挚友! “长生?” 信息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具备不一样的价值,若是地位不够,哪怕是真实的信息也会被当做消遣的玩笑或者愚弄。 作为站在权力顶峰的大公爵,科西切显然有着能够让人无法忽视的地位,再怎么荒诞的东西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遭遇质疑。 听到这个堪称不可思议的消息,三位大公爵的第一反应不是反驳和质疑,而是思考其中的真实性。 长生…… 这个词在泰拉大地上并非是遥不可及的传说,有许许多多的长生种就活跃在世人眼前,比如萨卡兹种族。 萨卡兹的体质导致他们比之其他种族更容易感染矿石病,但他们其实是一个相当长寿的种族,种群之中的特殊分支,例如血魔,通常都可以拥有数百上千年,乃至更多寿命,只是常年的战乱和本身好斗的习俗让他们平均寿命大大降低,大多数萨卡兹人被卷入最残酷的战争之中,根本没有机会活得太久。 除了萨卡兹之外还有瓦伊凡,种群以女性居多,同样也有许多分支族群天生具备长寿的特性。 就算不提这些天生的长生种,也有像莱塔尼亚的巫师那样依靠后面学习的某些特殊技术延长生命的例子,不过那种方法通常都带有极高的危险性,成功率很低,几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尝试。 即使是这样,那也是能够当做的参考的数据——它可以证明曾经有人借助外在的手段突破本身的寿命极限,且不止一次。 有了前车之鉴,后来者也就更容易被人接受。 那么,可惜且所说的东西,是否也是与莱塔尼亚巫术或者萨尔贡原始丛林内的隐秘仪式相似的东西? 不可否认,那种方法都是不确定的,贸然使用很可能当场死亡,或者是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也有可能陷入生不如死的状态。 但是一千年这个数字已经足够让人无视其中或许存在某些风险。 那可是一千年! 自骏鹰帝国之后,乌萨斯的国度建立至今也只有一千年的历史! 换而言之,那件东西能够让人从一个国家建立之初活到黄昏落日! 那些只能续命几年、几十年、至多百多年的巫术和仪式根本无法和这样的东西相提并论。 也怪不得连皇帝都会眼热,谁又能拒绝让自己再活一千年的诱惑呢? 皇帝不能,贵族更不能! 能够坐到权力顶峰的位置上的几乎没有年轻人,他们的身体早就日渐衰落,体能和精力都在飞速下滑,手中的权力和财富却越来越多,他们不会拒绝能够继续掌控权力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像科西切所说,那件东西是真实存在、并且就位于南部冰原的某个人身上,那么不必皇帝下达命令,帝国的集团军马上就会把那里封锁的水谐不通,连一只老鼠都别想跑出去! 到时候,渺无人烟的冰原将会成为战争的热土,成为一个冰雪之上的狩猎场! 前提是,它真的存在。 “这听起来像一个玩笑,如果是秘密,那么它不该被分享。” 叶卡捷琳娜城的拥有者尼古拉公爵略微沉吟,神情肃然,一双混浊但仍有精光游动的眼眸紧盯在科西切身上,像是要看出什么来,连呼吸都略微粗重了些。 哪怕是他,也无法拒绝再活一千年的诱惑,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么用一座城市去交换甚至可以称得上廉价,而在座的其他人,都会成为争夺那件东西的敌人。 “对我来说,用它去交换足够的利益才是明智之举,因为……” “我用不到。” 鲜红的酒液流入口中,科西切轻轻摇晃手中的高脚杯,目光低垂,似笑非笑。 这话说的不够明白,态度甚至有些傲慢,但在场众人都能理解。 不死的科西切——若是传言不错,他的确用不到所谓的延寿手段,因为他早已实现,有资格去藐视。 “既然是你的情报,我姑且可以相信这件事。” 拥有个很容易就会被戳破的假情报去诓骗拥有同样地位的其他公爵,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也不符合科西切的一贯作风。 是以,这件事可信度很高。 想到这里,尼古拉的呼吸愈发急促,迫切的追问道:“叶卡捷琳娜城的价值不必我多说,它所换来的,应该不止是一句话吧?” “告诉我,科西切,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最重要的,它是否可以被分享?” 这的确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甚至比更具体的情报还要重要。 如果是某种物质,那么或许可以被均分,如果是某种仪式或者法术,也有可能可以重复使用。 最坏的结果就是那件东西是一次性的,且只能用于一个人。 那样的话…… 除去科西切之外公爵们就会成为潜在敌人和对手,尼古拉不想放弃,也知道其他人必然也不会放弃,三个公爵以及皇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南部冰原上,足以把那里搅的天翻地覆,让一切走向未知,这还是建立在没有更多人加入的前提下。 可能的话,尼古拉公爵希望那件东西是能够被三个人使用的,那样他们就可以结为盟友,虽然会有一部分损失,但是他们叠加起来能够动用的力量必然可以绕过皇帝以及其他或许存在的对手。 在名利场上度过一生,尼古拉比谁都清楚,只有拿到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再怎么美好的饼,吃不到也是空谈,所以他并不排斥与其他人合作,将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一百。 “当然,它是可以被分享的,准确的说,那是一件东西,也是一个人,可以赋予生物长久的生命,并且不存在风险。” 在其他人凝重的视线中,科西切点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暗笑。 他说谎了吗?并没有。 塔露拉现在就在南部冰原上打转,她出了问题的话基本可以确定会把林露引过去。 而林露——他的确拥有令人长生的能力。 黄金树的力量曾经在躯体和灵魂中有过短暂驻留,哪怕是现在都还有无法被准确找出的影响在,作为实际体验者,他从那时候就分析出了与黄金树力量有关的某些特性,那种磅礴的生命力,让人得到长久的寿命没有任何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说的都是真的,南部冰原真的有长生的机会,只是皇帝并不知情而已。 看着陷入沉思的三位大公爵,科西切忽然有些期待,期待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长生的机会当然有,可是有没有那个本事能拿得到,就不关他的事了。 万一这三个家伙被那个男人拧掉脑袋……那可真是让人痛快的大好事。 “可以赋予长生的人?” 这话听起来更离谱,但科西切说的煞有其事,似乎也不像作假。 是人的话,那可就难办多了…… 乌尔里希和尼古拉沉默着思考,罗曼诺夫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相对于另外两个,他的处事方式要更加直来直去一些,当即道:“若是你没有说假话诓骗我们,该是你的东西会一分不少的交到你手里,不过那要等到我们确实找到相关的证据之后,在此之前,除非你能拿出更多的证据证明,不然就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当然可以,我既然敢说,怎么可能没有证据?只是现在没有带在身上而已。” 科西切丝毫不慌,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摆手道:“等我回到自己的领地,就会派人让你们看到证据,然后我要拿到我应得的。” 事后付款——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几个老家伙绝对没有办法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们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性,甚至之后还能否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要是人死了,或者损失惨重,谁来赔他的叶卡捷琳娜城? 所以科西切早就想好的应付的手段,就等着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黄金树的力量他现在没有,以后也不想有,但是用秘法制作一个忽悠人的玩意还是挺简单的,以他的手段,根本没人会发现问题,至于以后会不会暴露…… 呵,那得等事后这些人还有资格和他同坐再说。 “如此,甚好。” 这样的说法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沉思中乌尔里希也抬起头来,略显诧异的点了点头。 “能有更多的证据再好不过,我们会等待。” “不用等了,我已经把科西切大人的东西带过来了。” 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在会客厅内响起,顿时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这可是公爵参与的高层会议,所有的侍者都被勒令不需要再靠近这里,更不要说闯入。 没人敢冒着面对四位大公爵怒火的可能胡乱闯进这里,那么做的人通常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可是,这次偏偏就有了,而且似乎还是科西切的人? 短暂的惊愕之后,尼古拉、乌尔里希和罗曼诺夫齐齐转头看向科西切,却发现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身体好似都紧绷起来。 在他手边的桌面上,不知什么出现了一片像是由纯金打造的叶片,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辉,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最重要的是,叶片上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量,即便坐的很远,即便几位公爵都没有掌握高深的源石技艺,都能够感觉到那种让人身心舒畅的气息,仿佛连身体都在这一刻轻松了许多。 莫非,那就是证据? 闯进来的是科西切的什么人,从哪里进来、用什么方式进来的已经没人在乎,三位公爵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片小小的黄金树叶上,愈发贪婪。 与其他人的渴望截然不同,科西切只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冷,身体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心中已然开始破口大骂。 ‘科西切你就是个傻X’ ‘等等等,等什么等!等出事来了吧!’ ‘贪贪贪!到底是把自己贪进去了!怎么就管不住这手!’ 后悔,极致的后悔,科西切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他很想穿越时间回到几十分钟以前,把想到这个计划的当时的自己给活活掐死! 这片叶子他可太熟了,熟悉到晚上做梦都会梦到! 可能在最近的几十年之内他都没有办法忘记,在寒冷的冰原上,他招来内卫,占据红龙的身体,胜券在握,结果一个弱小又丑陋的感染者从怀里掏出了一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那个男人的分身就从叶子绽放的光辉里出现,砍瓜切菜一样把内卫通通砍死,然后像耍弄老鼠一般轻描淡写的躲开了他操控塔露拉身体的所有攻击,最后用一把被法术召唤出来的、可以直接杀死不朽之神的诡异大剑碾碎了他的一缕意识! 简直是宛如梦魇的一夜! 现在,相同的叶片又出现了,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出现在防备严密的公爵会议内部,上面的气息光是看看就让人心生畏惧。 乌萨斯内部没有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必猜测,毫无疑问—— ——那个男人,来了。 原本他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快速结束掉这场毫无营养的陈旧会议,从秘密渠道跑路回到自己的领地里,离这个鬼地方远远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就因为一时没能忍住的贪婪和侥幸心理,一下子酿成大错,还真就遇到了诡。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家伙根本不会跟他时间,必然会用最快的速度追过来!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我TM—— “……” 内心的疯狂宣泄戛然而止,科西切微微颤动的身体骤然定格,连呼吸都一同憋住。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膀上,那是一只手掌,一只梳洗而又陌生的手掌。 科西切能够感受到,那种令人心悸的黄金力量在身后浮动,如同太阳一般炽热,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微风袭来,宛如梦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甚至让科西切直接打了个冷颤,黄金树恐惧症当场发作。 “晚上好,我的朋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第九十二章 黑蛇霸气外露 ‘我可不想看见你……’ ‘可能的话,最好到死都不要再见面!’ 对于永恒不朽的神祇而言,到死不相见,基本就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了,但是这话科西切并不敢说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 没办法,那个男人现在就站在他背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如此接近的距离,想跑都很难,哪还敢随便乱说话。 “我的好兄弟。” 做工讲究的华丽椅子背后,林露一条手臂搭在科西切的脖子上,亲密的往后面拽了拽,笑道:“我可是看到你之后就跑过来了,连饭都没好好吃,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度,科西切脸上强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身体愈发僵硬。 不敢动,不敢动…… 你都把手放在我脖子边上了,那上面浓郁的黄金力量比屋子里的灯光都要显眼,他哪敢说话啊? “咳,这位是?” 从浓郁的生命力诱惑中清醒过来,尼古拉公爵看向科西切的位置,一时间有些犹豫。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年轻人跟科西切很熟悉,举止动作也很随意,似乎并不像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反而像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如此随意的肢体接触,放到他们这个位置上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这么干的,这是种很冒犯的举动。 但是,科西切的表现却只是脸色稍微沉了一下,并没有发怒和明显的不满,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 下一任的科西切公爵,还是说…… “别乱说话哦,我的好兄弟,你明白吧?” 勒着脖子的手臂加了一把力又松开,轻声低语在耳边响起,科西切眼神一凛,心思百转,他好像明白这家伙专门挑这个时间出现,是到底要干什么了。 这分明是猜到了他准备干什么,想从这件事里分一杯羹啊! 该死的强盗! 科西切活了上千年,抢夺过无数个人的东西,被人抢劫的时候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 可是从最近开始,运气好像就不再站在他这边,先是切尔诺伯格的一具分身带着好几个蛇鳞前往龙门,刚刚出城就遭遇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光柱,当场蒸发。 然后就是碰到了林露这个大灾星,短短时间里就连着被抢了两次!每次都是损失惨重! 哦,现在是第三次了……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技不如人能怎么办? 即便是心里有千百个不满,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林先生是我的朋友,你们完全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这一次,正是他从南部冰原上带来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也就是这枚叶片。” 科西切一边说一边思考,很快就十分熟练的想出了能够拿的出手的说法,脸上镇定自若,丝毫不慌。 “先前我说过,能够令人长生的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拥有智慧的生命,你们可以把他当做掌握着强大力量的个体,或者是行走在地上的神明,那都无所谓。” “重点是他所采用的手段——这枚黄金叶片,正是能够令人延续生命的宝物,每一枚黄金叶片都能够让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延续十年的生命,在冰原上,存在着至少一百枚同样的叶片,它们的效果略有起伏,就携带在一群感染者身上。” “因此我说,只要得到它们,就可以延续至少一千年的生命。” 话音落下,看到公爵们若有所思的表情,科西切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一下侧面,补充道:“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派人到冰原上寻找,但是不要激怒那位强大的存在,更不要想着抓住他,那可是能够和复数个的内卫对抗的强者,不想吃亏的话就躲远一点。” 这话听起来是一句忠告,含义也的确是。 但是,和这样的贵族政客打了上千年交道,科西切可太了解他们了。 若是直接说可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对付一个未知的存在,不但不会起到正面效果,反而会让他们心生警惕,觉得是陷阱。 要想让他们主动出手,就尽可能的去描述那个位置存在的价值,然后再说明其危险性,给出不要与之为敌的建议。 那样的话,反而会激起这些家伙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这招效果很好,百试不爽,尤其是对于习惯了战争和掠夺的乌萨斯贵族而言,更是如此。 吃硬不吃软,大概就是这种人的真实写照了。 果然,这句话说完没过多久,脾气比较暴躁的罗曼诺夫公爵就不爽了,傲然道:“神?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狗屁神明!” “我们的军队曾经征战诸国,战绩显赫,会拿不下一个游荡在冰原上的所谓神明?” “既然掌握着这样的能力,就要让他为乌萨斯所用!” “能打得过内卫有什么了不起?所谓内卫,也不过是皇帝的私兵罢了,吓唬吓唬那些小家伙们还行,可吓不住我们。” 尼古拉和乌尔里希没有说话,但是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他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没有明说而已。 狂妄的蠢货。 科西切只能如此评价这些家伙的愚蠢行径。 他们还活在过去的荣光里面,还以为乌萨斯仍旧如同先皇在位时期一样强大,可以征战诸国,为他们掠夺无数财富和领土。 这样的想法,简直愚蠢至极。 既然他们准备找死,那么科西切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炎国有句话说的很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在他眼里,这几个傲慢自大的蠢货就是正走在去找死的路上,离死不远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有可能损失惨重,未必会伤及本人,那么在林露决定亲自插手之后,事情的结果就已经很明朗了——这些家伙必死无疑。 他们毕生积累的财富和宝物,都会被那个男人拿走,成为那棵古老巨树生长的养料。 三个大公爵的死,对皇帝来说好处很大,对科西切而言也是如此。 “我的忠告已经说完,你们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 烈火浇油,不死的黑蛇很擅长这样的手段,淡淡的说了一句,顿时让公爵们更加膨胀了一分。 “我们会拿到想要的东西,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尼古拉伯爵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视线再次落到黄金叶片上面,目光灼热。 冰原的宝贝很多,但是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没有切实拿到手里的东西就等于没有,可眼前这一个,可是明晃晃的摆在这里,那浓郁的生命力是如此诱人,让他难以自控。 “这片叶片,能否交易给我?我会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 对此,科西切并不觉得意外,以这些人的贪婪绝不可能放弃近在眼前的好处,不过这片黄金树叶的来源并非是他,在正主就在旁边的情况下,他并不敢擅自决定。 ……这可真是让蛇头大,过去的一千年里,祂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卖给他们,卖高一点,二八分账。” 林露动都没动,声音却直接从心底响起。 一瞬间,古老冰冷的力量在某个看不到的阴影角落一闪而逝。 那是魔王的力量,科西切记得很清楚,也只有卡兹戴尔的魔王才能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随意玩弄心灵,意念传讯的手段,在那种存在手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不过……二八分账? 这个结果是科西切没有想到,或者说不敢想的,他还以为林露会直接拿走所有的收获,一点都不剩下,现在竟然还有他的份? 能拿两成,似乎也很不错,反正是白来的,只需要动动嘴皮就能拿下,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是的,两成。 拿走八成那种事黑蛇连想都不用想,这种情况下能有的剩就不错了,还想要八成? 八成那是人家的!他这两成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交易,当然可以。” 脸上不动声色,上千年的城府让科西切看上去气势十足,颇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他的目光从三个公爵身上扫过,手指绕着桌子上的黄金树叶片打了个转,将其轻轻拾起,夹在两指之间,公爵们的眼睛也随之转动。 “这枚黄金树叶片是生命力的实体化,它是可以被分割的,因此你们可以选择均分掉它,不过……” 余下的话没有接着说,但是公爵们已经领会到了意思,三人对视一眼,还是尼古拉公爵最先开口。 “这样就再好不过,可是,这毕竟只是一片叶子,值不上太高的价格,我可以出这些。” 尼古拉公爵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随后警告道:“你今天的收货已经足够多,不要太贪心。” “呵,这就开始威胁我了?” 科西切当然明白这家伙的想法,无非是他们三个打算联合起来共同获取冰原上的宝物,他这个不参与又知晓消息的人就成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三个公爵的联合确实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些蠢货大概是因此觉得能够在实力上占据绝对的上风,说话也开始不客气了。 “不要着急,尼古拉,我不需要你的钱,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只要……一艘大型陆行舰,怎么样?” “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罗曼诺夫的手掌拍在桌子上,直接站了起来,怒目圆瞪。 “一艘大型陆行舰?亏你敢说出口!” “区区一片叶子,你——” “我劝你冷静,罗曼诺夫。” 科西切不缓不慢,往后躺了躺,脸上的公式化的笑意收敛起来,冰冷的气息在会客厅中悄然蔓延,让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也让罗曼诺夫的指责戛然而止。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和我说话的底气?” “是你的财富?智慧?还是那些可笑的军队和卫队?” “相信我,不要试图惹怒我,否则,那些人救不了你的命。” “你在威胁我?!” “是的,你可以那么认为,我就是在威胁你。” 黑蛇的眼眸泛着幽暗的光泽,如同一头隐藏在暗影之中的猛兽逐渐展露身躯,庞大的压力犹如实质一般压下,让会客厅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不止是你。” 科西切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手帕优雅的擦了擦手指,然后随后扔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在公爵们的沉重中悠然走过,走向大门的位置,毫无温度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在我眼里,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一艘大型陆行舰,再加上三千枚至纯源石,明天我要见到他们,否则后果自负。” “记住,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你们大可以不按我说的去做,那样的话——” “记得给自己预约一个最高规格的葬礼,还有一个足够华丽的棺材,可能会用得上。” “林先生,我们走。” 咚! 会客厅的大门开启又合拢,闷响冲散了凝固的气氛。 罗曼诺夫脸色涨红,气的浑身发抖,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找死!” 他在怒骂,但是没人理他。 尼古拉和乌尔里希面面相觑,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冷静点,罗曼诺夫,年轻人的冲动不该出现在你身上。” “难道我还要忍着?真的去准备什么狗屁的陆行舰?!” “不然呢?” 尼古拉公爵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脑袋,幽幽道:“那可是不死的科西切。”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把暴怒的罗曼诺夫给浇了个透心凉,所有的怒火都消失无踪,甚至开始后怕。 不死的科西切。 这个名头实在太过沉重,在如今更是如此。 传说在今天被证实,那个家伙,真的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活过了漫长的岁月,甚至可能比他们的家族还要古老。 鬼知道那样的人物都积累下了一些什么手段,但是即便用屁股想也知道不会弱到哪里去。 “照他说的做吧,一艘陆行舰而已,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乌尔里希打了个圆场,让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 “只要能拿到想要的,这些损失都微不足道,不是吗?” 第九十三章 蛇与黄金 眼看科西切霸气外露,在几个老家伙面前狠狠地装了一波,林露也没出声,就跟着他往外走,穿过戒备森严的走廊,看着守卫们在科西切的威势之下齐齐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拐过走廊的尽头,跟随在身后的侍者恭敬的打开包厢门露出内部富丽堂皇的装饰,科西切轻轻哼了一声,侍者心领神会,行礼之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呦,不错嘛,小黑,挺气派的哈?” 包厢内部没有第三人在场,林露干脆往沙发上一躺,拍了拍手感极佳的真皮表面,忍不住有些感叹。 在享受这方面,还得看这些腐朽堕落的贵族,这一个包厢就比魏彦吾的办公室还要华丽,那家伙就只会在家里放些硬的硌屁股的实木家具,哪有这种坐的舒服。 “您见笑了。” 科西切对‘小黑’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但是他又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没听到,也不敢坐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僵硬的样子。 “刚才那边人多,我说话大声了点,您不要见怪。” 刚才在会客厅里叱咤风云,压的三个大公爵不敢说话的科西切像是顷刻间变了个人,充分演绎了炎国的‘变脸’绝技,把‘卑躬屈膝’四个字刻画的淋漓尽致,谄媚赔笑的模样,看的林露一阵恶寒。 “你正常点!” 下意识的厚厚挪了挪,却发现后面是沙发靠背,林露连忙摆手道:“好歹也是个神,咱别这么恶心行不行?其实咱们俩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不对?放轻松,不要这么紧张。” “再说了,你可是我承认的好兄弟!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下黑手呢?” 那我可太怕了! 林露表现的越是随和,科西切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身上像是有虫子在爬,坐立难安。 他宁可这家伙上来就恶语相向,或者是直接开打,那好歹是能看清楚目的。 可是这…… 这么温和的语气和态度,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怎么看都像是要憋个大的。 活了上千年,黑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点慌了。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以往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比起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刀子,藏在阴影里的未知更能令人恐惧。 主要是…… 林露是真的有能力、也有动机彻彻底底的干掉他啊! 这跟以前的那些对手根本就不一样!威胁力不在同一级别!这家伙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敢信! “我是说真的,我们之间虽然是有亿点点小冲突,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是吗?” 食指和拇指掐出一个微小的距离,林露笑的异常灿烂,表情和蔼可亲。 这话他说的确实是发自内心,是真的这么想。 第一次送了一座移动城市,第二次送来了塔露拉和整合运动,这第三次,又给弄来一艘大型陆行舰,这都不是兄弟,那什么是兄弟? 从今天开始,他就单方面宣布黑蛇就是他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肥啊,实在太肥了! 这么好的朋友,怎么能伤害呢?他还等着下次的好处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眼看林露是彻底盯上他,一点都不打算放手,科西切的脸色阴沉下来,黑的像锅底一样。 反正左右都是一个结果,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去直白一点,用炎国的那边的话说,好歹做个明白鬼。 “老黑啊,我这说真话,你看你怎么还不信了呢?” 林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刚刚坐下的科西切身边,手臂再次勾住了他的脖子,低声道:“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你要是不信,那就只能把你的心肝掏出来给你看看了。” ?????? 科西切一脑袋问号,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你听听,你听听! 什么叫把我的心肝掏出来给我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你怎么不掏你自己的?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怒气在心底积累,科西切硬气起来,掀开搭在脖子上的手臂,又恢复了大公爵的高冷模样。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一次两次三次,真把祂随意揉捏的软蛋了? 今天就算是魔王在这里,他也得硬起来!有种就在乌萨斯的城市里打他个天翻地覆,祂或许会死,这个可恶的家伙也别想好过! “我这不是一直在说?” 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林露原地踱了几步,开口道:“你看,我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一点小小的冲突而已,那都无伤大雅。” “你想要乌萨斯再次伟大,我需要更多资源恢复实力,这并不冲突不是吗?” “比起相互敌视,合作是不是更符合我们双方的利益?” “你要让乌萨斯崛起,手上又没有掌握足够的能力,我有足够的能力,可是手上没有钱,这不就互补了?” “只要你能拿来足够的资源,武力支援黄金树可以给你,别的帮助也都可以谈,就算你需要一具合用的身体,我们也能帮你招来,保证比你之前培养的都要好!” “……” 听完这番话,科西切陷入了沉思。 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确实啊!他和黄金树的冲突最开始不就是因为一次小小的冒犯?然后就是塔露拉的事情,与黄金树能够带来的利益相比,那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一具身体而已,要是黄金树真能找来更好的,那么塔露拉有还是没有都无关紧要,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能够发挥出足够的力量,来引导、改变乌萨斯的身体,是谁根本不重要。 而黄金树想要的资源……他千年以来积累下来的底蕴可不是开玩笑的,完全能支撑得住,若是能掌握乌萨斯的权力,那就更不是问题。 只要黄金树不打算染指乌萨斯,那么他们还真就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合作……似乎也不是不能谈? “心动了吧?心动不如行动啊老黑!” 手掌在科西切的后背上拍的啪啪响,林露大笑着诱惑道:“你需要的,黄金树都能给你,只要有钱,都不是问题!” “我凭什么信你?” 的确,黄金树的实力很强,很大可能能做到他们所承诺的一切,可是,这对科西切而言无异于与虎谋皮。 正因为黄金树太强,才让他心里充满了危机感。 诱惑力很大,风险同样很大。 合作,那是要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否则就是单方面的掠夺,他和林露之间,平等吗? 显然不是。 与黄金树合作固然可以获得想要的东西,但是林露也可以翻手之间就夺走他所获得的,说不定还要带上一条小命。 “价值,你的价值足够让你相信我。” 对付科西切这种擅长玩弄手段的老硬币,谈别的都是虚的,他早已习惯用利益与得失去衡量世间万物,连自身也不例外。 林露不擅长对付这种人,不过道理还是能说上一说的。 “干掉你有什么好处吗?没有,你的生与死对黄金树而言都不重要。” “恰恰相反,一个活着的合作者,才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只要你还有价值,那么你就是安全的。” “价值?还真是现实的说法。” 科西切冷笑一声,但没有反驳 这话很难听,很现实,可他就是吃这套。 在他眼里,利益相关,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比所谓的感情什么的要牢靠的多。 价值足够,就不会被抛弃,无能者,只会被扫进垃圾堆里,现实就是如此。 那么,他能够为黄金树带去足够的价值吗? 当然可以! 扪心自问,科西切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偌大的乌萨斯,难道还填不满一个私人组织的胃口? 就算林露要把那棵记忆战场里出现过的参天巨木种到乌萨斯来,乌萨斯也有足够的土地容纳! 想通了这一点,再看林露的笑脸,科西切忽然觉着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反而变得顺眼起来。 与这个家伙为敌固然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但是作为友方,他也足够可靠。 想想那在记忆战场中看到过的,千锤百炼、登峰造极的无双武艺,想想那在冰原之上仅凭一个化身便轻易碾死三个内卫,击败红龙的强悍实力,若是这都不算可靠,那什么才是? 林露此人,已经站在人的最顶点,足以与神祇比肩,甚至超越神祇! 在这片大地上,他就是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几人之一,无可争议! 有这样的强者在,就算是北境的邪魔…… “邪魔,黄金树,能够与邪魔匹敌吗?” 念及至此,科西切面露思索,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邪魔?呵呵。” 林露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从科西切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半张脸。 无形的气息弥漫开来,活过千年的岁月的古老神祇忽然有种错觉,他所面对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事物。 “区区沙砾,不及我半分,何惧之有?” “你的眼界太过狭小,狭小到仅能看到乌萨斯这一隅之地,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 “你以为你了解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看到,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你何曾见过真正的我,见过真正的黄金树?” “你没有,也不能想想,对于力量,你一无所知。” 说完这番话,林露顿觉身心舒畅,浑身通泰,高深莫测的转身拍了拍科西切的肩膀,整个人如同砂砾一般崩塌,逸散成淡淡的金色荧光,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旋转坠落的金黄树叶,以及一句话。 “如果你考虑清楚了,这片叶子就能联系到我,不过,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希望能尽快听到一个好消息。” “……我难道有的选择吗?” 人已经离开,科西切伸手接住坠落的叶片,将其攥在手心,眼眸中的漆黑越来越浓,直至将整个眼瞳完全淹没。 “黄金树……” ------------------------------------- 在某条老蛇面前装了一波,再通过黄金树的赐福传统进行一个完美的神秘立场,林露咧着嘴,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熟练的抱住了眼前的纤细腰肢。 “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少女轻轻叫了一声,樱粉色的长发摆动起来,歪头看向后面,脸上浮现出一抹粉色。 这时林露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菈妮或者梅琳娜,而是特蕾西娅。 不过…… 也没差,反正都是自家的。 熟练的给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之后,林露抱的更紧了些,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突,突然干什么啊?” 特雷西娅脸颊泛红,却也没有挣开。 只是抱一下而已,她们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心里这么说服自己,皇女殿下轻轻转了个角度,让贴在腰上的手臂能抱的更紧密一些。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感受着怀里的温软,林露随口解释,扫了一眼周围,这是在冰灯会场边缘的一个角落,公爵们用来举行会议的酒店下方,或许是位置太过偏僻,虽然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嚣,也能看的见闪烁的灯光,但是并没有其他人在。 这样的话…… 视线转移,重新落回怀中人的脸上,那一抹粉色是如此晃眼,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咬上一口。 “……” 似乎是猜到了林露想要做什么,特蕾西娅微微闭上眼睛,睫毛颤动,稍稍低下了头,还是没有挣脱。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露嘴角勾起,正要往前凑一凑,就感觉天空好像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呼啸声掠过天空,身边的建筑陡然一颤,破碎声响成一片。 咚! 巨大的建筑碎块轰然坠落,林露抱着特蕾西娅避开上方落下来的杂物,望向上面的酒店,眼中寒光四射。 很好……很好…… 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是吧? 好大的狗胆! 第九十四章 我是……史尔特尔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真要说能说出好多条,在其中,和爱人亲热的时候被别人打搅,无疑是要排在前列的。 林露现在就是这样,虽说他就是想亲一下吧,也没打算干什么太过分的,但是上面这个不知道谁搞出来的动静仍然成功把他的怒气值直接拉到了MAX。 “你可别让我逮到了!” 上方稀稀落落的还在掉落灰尘,隐约有火光和爆炸声,大约是某些管道线路在冲击中损毁,从下面向上看,只能看出半个硕大的豁口,似乎是某种圆球状的物体从正面冲入,携带的冲击力直接砸碎了墙壁,估计里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具体谁干的,为什么要干,林露都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冲进去,把做这件事的拽出来狠狠地拷打一番! “哎,别冲动。” 特蕾西娅比较清醒,拉了拉林露的衣角。 她还记着这是在哪呢,靠近乌萨斯首府的繁华城市,还在举行盛大庆典,可不是乱来的地方。 “没事,我刚和我的好兄弟谈完,不用在乎这种小事。” 她想到的,林露自然也考虑到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吾友科西切天下无敌!乌萨斯就是他双手的延伸! 有他在,还用考虑那么多? 他尽管开干,办法由万能的黑蛇来想! ------------------------------------- “阿嚏!” 包厢之中,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干扰了思考的科西切打了个喷嚏,背后一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外面的卫兵已经在敲门,询问情况如何。 “发生什么事了。” 把杂七杂八的想法的都压在心底,科西切又恢复了高冷阴沉的表情,踏出包厢,瞥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守卫,沉声询问。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大人,这里不太安全,请您移步?” 面对大公爵的威势,守卫可以说是害怕到了极点,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说错一句话、对方的一个眼神,就有可能让他们这种小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极端的恐惧让他的身体都略微有些发抖。 “不必,退下吧。” 科西切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区区一个守卫,不值得他在意,有没有危险,他也不是很怕。 只要不是林露那种规格外的家伙亲自出手对付他,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损失一具身体,塔露拉那样的极品很难找,现在这种普通货色没什么好在乎的。 “公爵大人!” 守卫慌忙跟上,急得不行,又不敢阻止,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祈祷不会遇到袭击。 万一这位大公爵在他的陪同下出了问题,那……他根本不敢去想会是什么后果。 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 轰! 挂着大幅壁画的走廊墙壁轰然炸裂,火光伴随着浓烟一并涌出,霎时间散开一片雾霭,刚刚还在心里祈祷的守卫面色呆滞,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尘烟之中,科西切不慌不忙,顺着破洞看向墙壁的另一侧。 那是一间相较于他所在包厢稍显朴素的包房,外侧墙壁近乎完全崩塌,只余下杂乱的碎块,屋子里的陈设在狂暴的冲击下乱成一团,碎裂的砖石和家具的碎片混在一起,隐约还能看见从杂物中渗出的仿佛熔岩干涸之后的黑红色物质。 就在刚刚炸开的破口上,还有燃着火焰的碎石散落其上,不过似乎并没有人在里面,也没有血迹和血腥气,反倒有种刺鼻的硫磺味。 “嗡!!!!” 宛如嘶吼般的嗡鸣从另一侧传出,脚底的地面轻微颤动,本就损毁的墙壁更加难以支撑,骤然塌陷,暴露出藏在后面的畸形怪物。 哪怕是以科西切活了上千年的眼力和阅历,也没能看出那东西到底是属于哪个种族。 或者说……那东西真的是生物吗? 完全由岩石构成的身体,流动的熔岩,燃烧的火焰,本该是头颅的位置空空荡荡,让类人的形体显得极为另类。 无论怎么看,它都和‘人’这个词沾不到边,倒像是莱塔尼亚的某些巫术造物,曾经有一段时间,高塔中的术师们创造过一种法术驱动的岩石巨像,用来充当战争兵器,和眼前这个差不多,只是体型要更大一些。 所以,袭击者是莱塔尼亚人? 呼! 灼热的火焰横扫而来,容不得科西切细想,发狂的怪物似乎存在能够替代视觉的感知方式,察觉到这边之后直接冲了过来,狂暴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有存在理智的痕迹。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怪物的行动异常疯狂,但动作却并不迅速,就算是现在所使用的身体在体能上并不如何出众,要躲避这样的攻击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甚至在躲避之余,科西切还有余力顺手拎起呆愣在原地的守卫,把他扔到一边。 放到以前,这种小角色他是肯定不会管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林露的那副做派,他就下意识的这么干了。 “公,公爵大——” “滚开,别在这里碍事。” 呵斥了一句,科西切面色凝重,注意到火焰巨像的关注点好像在他的身上,马上开始后退。 刚才那着火的拳头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感觉到了某种熟悉有陌生的气息。 那是……神! 非常微弱,但切实存在,那就是神祇的力量!那看似是法术的火焰之中,没有半分源石法术的痕迹! 袭击这里的,是一枚神的碎片?! 心思电转,科西切也知道为什么这东西看到他就开始紧追不放了,在相同位格的存在眼中,他的吸引力无疑要比普通人大的多。 在过去的千年里,他也曾见过几枚神的碎片,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表现出了对于同质力量的极端渴求。 碎片,渴望补全自身,神的气息对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啧,这可有点难办。’ 一位神祇,即便是碎片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难说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手段没有爆发出来,科西切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留住林露了。 依靠这具身体想要打败一枚神祇碎片无疑是痴人说梦,为今之计,也只有等到驻守在城内的精锐部队过来解决问题,以目前这东西表现出来的破坏力看,还在常规部队的应对范围内。 在那之前,他只要拖延—— 不好! 眼眸睁大,科西切瞬间爆发出这具身体的全部力量,抽身飞退,炽烈的火焰扑面而来,威力比方才提升了不止一筹,连颜色都向着深红转变。 烈火从旁掠过,击打在墙壁上将坚固的墙面直接融化,这样的温度,落到人的身上可想而知。 仅仅是擦肩而过,科西切就感觉皮肤在高温中火辣辣的,头发略微卷曲。 哒,哒,哒,哒。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发狂的熔岩巨像好似受到了某种约束,狂乱的动作迟缓下来。 哒,哒,哒,哒。 脚步越来越近,科西切抬头看去,在走廊的尽头,纤细的影子从尘烟中浮现,黑色裙装的少女缓缓走来,鲜红的长发如火焰般律动,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淡紫色眼眸中有火光闪耀,倒映着一抹昏黄,好似黄昏的色彩。 一把比人还要长上几分的双手大剑被单手拖着,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焦黑的痕迹。 随着她的接近,愈发刺鼻的硫磺味道伴随着高温的气浪席卷而来,令人有种身处火山爆发的感觉。 狂暴的巨像立在原地,在少女从旁经过的时候重新动了起来,将那柄被拖在地上的大剑攥在熔岩流动的手掌之中,身上的火焰愈发炽烈。 “神……神……” 少女眼中映照黄昏,面无表情,嘴里呢喃着散碎的语句,听不清晰。 “我……是谁?” “我在……哪?” “我……” 似是疑问,又似是自问,熔岩巨人随着她的脚步前行,身上的神祇气息愈发浓郁。 这个距离,科西切已经不敢再任由她继续接近了。 方才单单一个巨像就让他有些捉襟见肘,难以抵挡,现在这玩意变得更强了,还有疑似操控者的少女在身边,谁知道它能发挥出多大的破坏力? 死了不心疼,不代表他就愿意直接把这具身体抛在这里。 所以,在吸了一口满是硫磺味道的空气之中,科西切决定要跑路了——如果还能跑得掉的话。 “我是……我是……” 背靠熔岩巨人的少女还在前行,嘴里仍在呢喃,忽的,她的脚步顿住,豁然抬头,无意识的眼眸紧盯在意图退到碎掉的房间里通过破口逃离的科西切身上。 “我是……史尔特尔!” 轰! 烈焰轰鸣,空气在高温中扭曲沸腾,狂暴的温度几乎在一瞬间将走廊的天花板和两旁墙壁烧灼融化,熔岩巨人手握大剑,自上而下一记挥斩,缠绕在剑上的烈火被拉扯成弯月的形状,斩向科西切。 ‘吾命休矣!’ 火焰斩击之下,不单单是毁灭性的力量飞驰而来,还有无形无质的压力压迫在这具身体上。 黑蛇的灵魂足以抵抗神祇碎片的威压,这具肉体却只是普普通通的黎博利,无法免疫血脉深处的本能恐惧,因此,他的躲避慢了一瞬。 刹那间的迟钝,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然而,灼热的温度擦着身体掠过,预想之中被剑气焚化的结果并没有变成现实。 后颈的领子被一股大力猛然扯住,勒着脖子将他向旁边拖拽。 “几分钟没见,这么拉了?” 林露的大脸在科西切眼前变得清晰,他激动的涨红了脸,嘴里支支吾吾,剧烈喘息,却一个完整的字都挤不出来,像是兴奋到说不清话一样。 ……好歹是个神,不至于吧? 心里纳闷,林露拎着科西切往近前凑了凑,就看到黑蛇眼睛瞪的滚圆,两只手扣在衣领上,脸色逐渐发紫。 好吧,这下知道为什么了…… 咚! 随手把挣扎的科西切扔到地板上,林露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他大口喘息空气的模样,视线转向又一次停滞在原地的少女和熔岩巨人,说话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我说啊……刚刚我在下面的时候,从天上飞进来的就是你吧?” 刺啦! 室内凭空响彻雷鸣,足有三米多长的红色雷刀在电光闪烁之间凝聚成型,聚而不落,遥遥指向宛如傀儡一样的少女。 “我是,史尔特尔。” 少女无神的眼中似乎有闪过一点点光彩,吐字清晰了不少。 “莱瓦汀……” 炽烈的火柱从她的脚下升起,盘旋向上,冲开顶部的一切阻碍,直接打穿了顶层的楼顶,透过烧灼出来的巨大空洞,湛蓝天空一览无余。 在她身后,原本两米多高的熔岩巨人身躯膨胀,一直长高到四米多的高度,稍微挪动了一下,便把周围化为一片烈火废墟,又有一个包厢的墙壁被高温融化。 然而,本该无法承受如此温度的脚下却在火焰爆发之中丝毫没有受到损伤。 “莱瓦汀!” 少女忽的高喊一声,膨胀的熔岩巨人挥起攥在手里的大剑,对普通人而言过于巨大的火焰之剑在它手中正好合用,看起来像是一把单手剑。 一击,横扫。 橙红刀刃掠过的位置,空气中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威势磅礴,好似有无数火焰被压缩在狭窄的剑身上。 “哦豁,我是不是该说一句,以此烈火,斩无不断?” 此情此景,说这句话正合时宜,林露也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说着挺顺,也就随口用上。 当然,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没有闲着,长达三米的祷告·兰斯桑克斯之刃在气势上丝毫不输火焰巨人的手中长剑,甚至犹有过之。 火焰咆哮,雷霆嘶鸣。 半空中,火与雷相互撞击,相互缠绕,竟是拼了个势钧力敌,僵持在半空,将周边的一切湮灭成细碎灰烬,还未来得及飞散,便在高温中彻底消失。 第九十五章 少女的尴尬瞬间 “呸!在冰雪节上卖冰镇啤酒!” 骂骂咧咧的咽下一口啤酒,大帝的企鹅脸皱巴巴的,将‘痛苦’两个字刻画的十分生动。 在这么冷的天气喝冰镇啤酒,就算是它的耐寒性超乎寻常,也是有些难受,毕竟能扛得住不代表没有感觉。 可惜,晚上的音乐会出了胡里胡哨的冰灯之外,就只提供了这些东西,没有别的酒类可以喝。 没有好酒,对于大帝来说所谓的音乐节失去了一半意义,之前看到广场上满地的冰雕冰灯还觉得有几分意思。 可是现在……大帝只觉得这些人吵闹,所以他找了个边缘的花坛坐着,越来越觉着自己像个傻子。 “这不是还有果汁?” 同样不喜欢挤在人群里的菈妮就站在大帝旁边,手里捧着一杯带着些许冰渣的饮料。 她的体质远比大帝要强悍的多,是真的不在意这种小问题,冷的还是热的对她来说最多就是口感上的差别。 而且大帝有一点说错了——并不是冰雪节的主办方为所有人提供了免费的冰镇饮品,是他们提供了可以随意取用的果汁和啤酒,然后那些东西在没有严格保温措施的情况下自己结了冰,这也不能说是小气。 “我从来没有在哪个节日上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你知道吗!我今天可是特意穿上了AKA限量珍藏版T恤!结果这些人,根本都不识货!” 愤愤不平的灌了一大口冰啤酒,大帝气愤的向菈妮展示他身上的衣服,语气中充斥着强烈的不满。 要知道,他甚至为此特意从龙门带来了自己的珍藏版墨镜,还带上了大大的嘻哈口罩,结果来到这里之后发现根本没人认识他! 这些乌萨斯人,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粗鲁! “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全世界最顶尖的嘻哈歌手就站在这里!却连一个过来要签名的人都没有!天啊!” 冰冷的啤酒一口饮尽,透心凉的感觉让大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挥舞着短小的企鹅翅膀,痛心疾首。 “这里简直就是艺术的荒漠!他们根本不懂得欣赏真正的艺术!我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了!” “也不是吧,至少他们还发行了限量版的企鹅公仔?” 梅琳娜从旁边转了过来,抬起手掌给大帝展示她在冰灯音乐会上的收货——一个巴掌大小的企鹅布偶挂坠,看上去和大帝有几分相似,但是要更圆润一些。 “哦,天呐!” 见到挂在梅琳娜手指上的玩偶,大帝双翅抱头,发出了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不远处冰灯闪烁的霓虹照在他的脸上,就像是脸色在青紫之间变换一样。 “他们居然发行了我的玩偶,却根本没人来和我谈过授权的问题!” “而且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他们还把我做的这么胖!” “这是挑衅!是对艺术的亵渎!” 企鹅在广场上跳来跳去,引来不少人侧目,但是正如大帝所说,路过的游客大多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在关注,似乎确实没人认识他。 于是,大帝更生气了,他气呼呼的在花坛边缘坐下,短小的翅膀指向天空,如果翅膀是人的手指,那么那应该是中指的手势。 “这个所谓的冰雪节,根本那就是个在雪地里提供冰啤酒、没有艺术氛围的的烂节目,他们简直像是在市场上闲逛!我无法接受!” “看看这些人吧!我诅咒这里的主办者!诅咒他吃饭没有餐具,诅咒他等下就被陨石砸到头上!” 咻——! 话音落下,一道赤色火光突兀从天空的另一层横跨而来,擦着会场的上方极速掠过,燃烧的火焰温度甚至仅仅是擦过就让下方的冰雕有了融化的痕迹。 咚! 最终,极远处出似乎炸开一声闷响,但是并没有其他更显眼的事情发生。 人群在稍微的惊讶之后就有恢复如常,所有人都把刚才的那一幕当成了主办方准备的特别演出,根本没多少人在意。 不过这么想的人里面,显然不包括会场的安保人员,还有某些本身具备不错实力的人。 大帝抬着翅膀,整只企鹅都傻掉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咂了咂嘴。 “……我的诅咒这么灵的吗?” “不,我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 菈妮淡定的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吸着果汁观看远处的冰灯表演。 交界地可没有这样的表演,龙门也没有,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点枯燥乏味的演出她看的还是挺有兴致的。 “我感觉到了林露的气息,应该是刚才那东西妨碍到了,那样的话很快就会结束吧。” 虽然是猜测,但是菈妮的语气完全没有不确定的意思,就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在她的认知里,从来就不存在林露做不到、搞不定的事情,所以,她们只需要等待就好,无须担心。 “我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仰望着残留者些许痕迹的天空,大帝也不耍宝了,沉思片刻之后抬头道:“或许我们应该去那边看看?那个玩意,大概是某个神祇残留下来的碎片,这种东西一般都很麻烦,不好处理。” “神祇?” 菈妮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梅琳娜往那边看了一眼,点头道:“那的确是该去看看,不过小陈那边……” “老魏家的小丫头?” 大帝拍着肚皮,挥舞着翅膀,视线放到了菈妮身上:“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反正这地方就这么大,只要你们想,不管她跑到哪都能找得到吧?” 他可是知道这个手里捧着果汁外表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少女实际上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毫不客气的说,把整个圣彼得堡从平民到士兵,连脚底下的移动城市都一起算上,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挥手便能改变天象,甚至颠倒日月的强者,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能够随心所欲,根本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区区一座移动城市,不过是掌中的玩具罢了,想要找一个人不会有多大难度。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我们——” 跟不同的人说话当然要用不同的方式,大帝可以在林露面前畅所欲言,但是和菈妮的话,就没有那么熟了,看到菈妮没有动弹,好像有点不想去的意思,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不,不是。” 菈妮双手捧着果汁杯,表情有一点点尴尬和窘迫,小声道:“我好像坐到了一颗口香糖,解决它需要一点点时间。” “ohshit!” 大帝愣了几秒钟,操着流利的维多利亚语骂了一声,对着主办方维护人员所在的位置用翅膀比划出中指的手势。 “这些粗鲁的野蛮人,不但不懂得欣赏艺术,连公德心都没有!我在龙门的广场上——” 他正想顺势将龙门和这里对比一下,又马上闭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脚掌,似乎回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那你,呃,什么时候能解决掉那个玩意?” “马上……好了。” 说话之间,菈妮已经站了起来,在梅琳娜面前转了一圈,小声问道:“没有什么痕迹吧?” “……没有,你处理的很干净?” 梅琳娜嫖了一眼花坛边缘,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粉末状的碎屑以及浅浅的冰霜,通过它们不难猜到解决到口香糖的到底是什么手段。 ……她还以为菈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了半天歌剧是欣赏的入迷了,没想到原来只是在借助观看歌剧的动作掩饰尴尬。 “那我们走?” 大帝也注意到了花坛上的碎屑,很有情商的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做为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老家伙,他深知最好不要这种时候提一些会让女士尴尬的东西,万一被打了怎么办? 特别是眼前这位还强的离谱。 “恩。” 菈妮轻轻哼了一声,最先朝着陨石坠落的方向走,脚步略显急促,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梅琳娜紧跟在后面,捂嘴轻笑。 三人绕过广场上的大型冰灯,远离了会场的中心,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手里抱着几个大包裹的陈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哎……?人咧?” 龙少女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花坛,面色逐渐呆滞,身后晃动的龙尾也低垂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等我的吗……” ------------------------------------- “有意思!有意思!” 酒店最顶层,装饰华丽的包厢已经被破坏了好几个,大半个顶层化为一片废墟,连顶部都被掀飞击碎。高空呼啸的冷风从上方灌入,却抵不过弥漫在空气里的灼热高温。 林露的手臂上覆盖着闪烁金属光泽的龙鳞,令空气都为之扭曲的剑刃被鳞片死死卡在手中,不得寸进。 四米高的熔岩巨人奇迹般地没有踩塌酒店的楼板,却也没能在对拼之中占到便宜。 不是它的攻击不够强力,实在是在如何对付火焰这方面,黄金树的研究可谓极度透彻,不说是完全免疫也差不太多。 有着各种辅助性祷告的加持,再加上熔炉百相的龙鳞防护,林露基本上无视了绝大多数火焰伤害,余下的一些也能靠强横的身体强顶下来。 若是这把大剑的攻击方式是劈砍那样的纯粹物理攻击,辅以火焰,那么还能增加几分威胁,可是这玩意看似是剑,其实就是一把剑形法杖,剑刃本身除去高温和火焰之后杀伤力极为有限,更加没办法突破林露的防御。 不过,林露倒是打的很爽,真要说起来,确实也有许久没有打过这样真正势钧力敌又拳拳到肉的战斗了,火焰奔涌,雷霆沸腾,铁拳与岩石碰撞,颇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当然,这样的平衡是建立在他没有动用更多手段的情况下,否则要是用起更多祷告和魔法,这个大块头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现在能让在维持平衡的,除却林露本身在放水之外,剩下的大多都要归功于强悍的再生能力。 通过战斗林露已经发现,虽然行动起来的是熔岩巨人,但是那个站在熔岩中心自称‘史尔特尔’的少女才是真正的核心,只要她没有受到损伤,损毁的熔岩巨人就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完成再生,代价可能是少女身上的某些东西。 可能是体力,也可能是……生命力,亦或两者都有。 随着战斗的烈度上升,林露明显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生命气息开始摇摆浮动,变得很不稳定,在这场对决里,她的作用就是最为熔岩巨人的‘蓄电池’,很显然,她无法支撑巨人使用更多的力量,进行更高强度的战斗。 “那么,就在此结束吧!” 从开始到现在,也拖了不短的时间,连科西切都已经离开去安排后续的收尾,大半个酒店顶层都被打成一片废墟,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个名为史尔特尔的少女看上去也该撑不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家伙,林露不打算放任她就这么被熔岩巨人抽干死掉。 万一修一修还能用呢? 好歹也是个高端战力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露一手扯着长剑的剑刃,赤色龙纹于背后闪耀,体外浮现出一圈模糊的巨龙轮廓,强悍的力量将原本勉强能够势钧力敌的熔岩巨人推的步步后退,逐渐接近少女站立的位置。 “给我,碎!” 一只手臂后仰,比人还要巨大的湛蓝法术大锤瞬间凝聚成型,朝着熔岩巨人狠狠砸落。 辉石魔法·海摩大锤! 今时不同往日,这门法术的威力与当初在龙门的时候也不可同日而语。 一锤落下,饱受摧残的楼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碎裂,熔岩飞散,巨人也在一锤一下存存崩解,只余下一只握着长剑的岩石手掌。 趁它还没有再生的时间,林露攥着长剑一手拽住少女的胳膊,拉着她从酒店顶层一跃而下。 呼! 虚幻龙翼展开,一闪而逝。 双脚落地,长剑插进土壤里,林露双手环抱,稳住宛如木偶一样的少女,然后突然发现她身上的温度突兀间开始飙升,微弱火焰凭空燃起,杀伤力算不上强,却把少女身上一直没有损伤的衣服给烧成了灰。 第九十六章 失忆少女史尔特尔 ……怎么说呢。 类似的情况林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在W刚刚继承巨人火焰,展露出火焰祷告方面天赋的时候就曾经发生了过一次。 不得不说,还是挺尴尬的。 ——特别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 现在当然是没有,不过很快可能就要有了。 怀抱着少女纤细的身躯,手臂上的鳞片逐渐褪去,触感一片柔嫩滚烫,林露保持着抱住的姿势,已经感应到后方接近过来的熟悉气息,应该是菈妮和梅琳娜,还有落后她们俩一大截的大帝?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怀里自称‘史尔特尔’的少女目前还处于死机状态,不会吵闹引起其他麻烦。 她在与那把火红大剑中断了联系之后,整个人就像失去控制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睁着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神采,若不是如此接近的距离,能够更深入的感知到她的情况,恐怕都会以为她变成了像黑蛇躯壳那样的玩意。 “看起来,这场‘战斗’的形式和我们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意料之中,梅琳娜的调侃从后面传来,也不知怎么的,她最近总是能精准的赶上各种类似场景,像是装了雷达一样。 “……” 菈妮的目光落在有着和她相似发色的少女身上,打了个转,微微皱眉,轻轻抬手,一层霜白冰晶凭空浮现,裹住了暴露在空气里的曼妙身姿。 ‘怎么回事?她是哪个?’ 公主大人什么都没说,但是意思已经透过眼神完全表达出来,她这种询问方式可比梅琳娜直接了当的调侃要恐怖多了。 林露心领神会,连忙解释道:“你们在广场上应该看到那个从天上飞过来的火球了吧?她就是罪魁祸首,弄出来一个大个石头人跟我打了半天,大概是消耗太大,现在是半失控的状态。”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少女身上呈现出融化趋势的冰霜,即便是像木偶一样,她的身体仍然在向外持续释放高温和些许火焰,完全处于不可控的状态,一缕缕余火朝着插在地上的大剑飘荡过去,似乎是试图重新建立连接。 不过,它的这一点点残余能量根本做不到,甚至连梅琳娜的封锁都无法突破——事实上梅琳娜根本就没有封锁,仅仅是随手一挥便把飘飞的火星给尽数抹去。 “和科西切的手段很像,但本质有所区别。” 浓郁的法术波动悄然扩散,将这一片区域笼罩,感应到这边情况的特蕾西娅从另一边的角落跑了过来,在魔王之力的作用下,试图靠近这里的人全都不自觉的绕道而行,避开了这里。 作为在精神领域有着相当权威的当代魔王,皇女殿下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被菈妮冻成一坨、只露出一个头来的少女,又瞅瞅那把插在地上的大剑,得出了结论。 “她本身的意识仍然存在,致使被那把剑的力量强行封闭起来,目前还有没有复苏。” “也就是说,在她失去意识的这段实力,实际上控制这句身体的一直都是这把剑,它是存在思维能力的。” “另外,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少女的大半个身子都被菈妮冻住,但还保持着被林露抱在怀里的姿势,特蕾西娅莫名觉得有些不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上的微妙变化。 “呃,这个……要不你们想办法找件衣服来?” 其实林露也想松开,虽说抱着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少女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位史尔特尔小姐的情况明显不是能让人爽到的样子。 一边是火焰和高温的灼热,另一边是菈妮的冰雪魔法,冷与热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叠加在一起,实在和舒服沾不上边。 不过,他也不能随便就走开,后面的话倒是还好说,前面……这被火焰烧的精光的前面暴露出来可比后面的风景刺激多了,在没有找到衣服之前,还是遮挡一些比较好。 这是为了史尔特尔小姐的羞耻心考虑,绝不是他故意想要抱着的,绝对不是! “我可是能看透人心的魔王。” 特蕾西娅轻哼一声,感觉嘴里酸酸的,随手把自己套在外面的风衣给脱了下来。 圣彼得堡的温度很低,距离滴水成冰的程度差的也不是很远,不过以她现在体质,只要稍微运转一下体内的力量就能够直接无视些许气候的影响,穿的多更多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平常一些,而不是真的用来御寒,少穿一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个比较长,应该能全裹得住,前提是你先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这个简单。” 林露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在三个人、六只眼睛的注视下微微仰头,没敢往下看。 嗡~ 空气震荡,空出来的右手上金辉盘绕,凝结成三角形的纹章,三枚相互交汇的圆环图案在纹章表层缓缓成型,共同编织出代表着黄金律法的符号。 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祷告·回归性原理。 基本主义用回归与因果来解释黄金律法,所谓回归,意指万物朝不变收敛,以此为基础构建出的祷告也具备类似的特性,表现在外的方式就是消除一切异常。 稍微转变一下思路,这门祷告还能派生出一个相当有用的用途——将其强行打入生物体内之后,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清空目标体内的‘异常’,让其暂时失去操控法术的力量,此时用在半失控的少女身上正合时宜。 只是……使用的过程好像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偏差? 六道目光好像六把利剑刺在后背上,林露保持着按下祷告的姿势,感受着五指之间柔软Q弹的触感,整个人都麻了。 好巧不巧,由于回归性原理的作用,史尔特尔被压制的本体意识也在这一刻苏醒过来,亮紫色的眼眸中闪烁起灵动的神采,而后微微转动,一眼就看到了压在胸口上的大手,再往下看,也是一览无余。 “……” 也不知菈妮使有意还是无意,包裹着少女的冰霜无声碎裂,化作荧光散去,脱离束缚的史尔特尔顺势做出了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女性都会无师自通的技能——她几乎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甩到了某人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林露心虚的缩了缩脑袋,赶忙后退,把特蕾西娅的长风衣扔了过去。 没有那把剑的力量加持,仅凭少女本身的力量连他脸皮的防御都打不透,可这……毕竟理亏。 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个遍,不只是看,甚至还直接上手摸了,摸得还是私密的敏感部位……这只是打了一巴掌已经可以说是很温和了,至少没有拔剑就砍不是? “抱歉,抱歉,我——” 理不直气不壮,林露陪着笑脸道歉,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忽然发现,少女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打了一巴掌之后,她就只是动作略显笨拙的把风衣套在了身上,然后呆愣愣站在原地,刚刚有了神采的紫色眼眸中没有愤怒,没有羞涩,似乎那一巴掌就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并不清楚其中的含义。 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对这个世界茫然和陌生,就像是初生的婴儿。 “这是……哪里?” “我是……我是谁?” 茫然四顾,少女自言自语似的呢喃,脸色变换不定,最终目光落到半截插在土壤里的大剑上面,本能般的走过去,握住了剑柄。 “莱瓦汀?” “我……” “我是……我是史尔特尔?我是史尔特尔!” “你有没有觉得,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看着史尔特尔在原地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梅琳娜忍不住小声嘀咕。 “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林露把她打的失忆了?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菈妮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把火红的大剑,又看向特雷西娅:“你觉得呢?” “不深入窥探的话,目前没办法确定,不过她现在的思维波动确实很混乱,比正常状态要混乱的多,记忆受损的可能性很大。” “喂喂喂!什么叫我把她打失忆了?我可没有!” 听到特蕾西娅的解释,林露疯狂摇头,表示他不背这个锅。 别看这家伙现在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之前她也是这样啊! 他严重怀疑史尔特尔是不是之前就出现了记忆缺失的问题,所以才疯疯癫癫的跑来这边,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袭击酒店。 反正记忆缺失这事,和他是百分之一千没有关系,因为林露很清楚,在之前的战斗里,他根本就没有直接打到过史尔特尔,脑袋更是连一次都没有沾,怎么可能出现‘打失忆’这种事? “那现在怎么办?你是想把她弄回黄金树吧?” 到底谁的锅暂且不论,梅丽娜可太了解林露了,她很清楚,若是立场为敌人,那么林露下手绝不会有片刻心慈手软,不会因为性别或者是其他问题有丝毫动摇。 所以,这个名字叫做史尔特尔的小丫头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可能性只有一个——他看上史尔特尔这个人了,并且因此手下留情,这几乎是明摆着的事情。 若非是这样,这个小丫头绝无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她这么一搞,我突然有种欺负残障人士的负罪感。” 林露挠了挠在战斗中乱成一团的头发,思考片刻之后做出了决定。 人,肯定还是要带走的。 反正有特蕾西娅这个精神领域的大师在,说不定还能有办法解决记忆的问题,就算不能解决,那也没关系。 一张白纸总归比已经画成的画作更好染色,只要操作得当,就能让她在黄金树里创造新的回忆,也是蛮不错的。 另外……这也算是对以前看和摸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一个身体尚且存在隐患的失忆症患者,要是把她自己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很大概率会被乌萨斯的军警直接抓走,或者是遇到其他的什么麻烦,带她回去黄金树实际上可以说是一种保护。 “史尔特尔,莱瓦汀……” 史尔特尔还在呢喃,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她忽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林露,然后迈着略显生涩的步伐接近过去,紧盯着眼睛一言不发。 “……你想干什么?” 林露有点纳闷,他稍微动一下,少女的视线也跟着跳动,偏偏还一句话都不说,就是愣看,实在有些诡异。 “我要……跟着你。 史尔特尔目不转睛,口出惊人之语,好像之前毫不犹豫甩了一巴掌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很熟悉,我想不起来,我要跟着你。” 那可不是很熟悉吗?我刚才才狠狠地暴打了你一顿! 这算什么?因恨生爱?因为我暴打了你,所以你要跟着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心中腹诽,林露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后退两步,用手肘捅了一下特雷西娅。 “你也没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刚才试过了,她的大脑被一种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力量保护着,我暂时无能为力。 特蕾西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 “喂喂喂!你们等等我啊!” 这时,大帝的抱怨由远及近,紧随而来的还有高频率的‘噼啪’声。 戴着墨镜、穿着嘻哈T恤的企鹅从后面赶了上来,一张企鹅脸上写满了不爽。 “你们难道就不能等一等一下我这个腿比较短的人吗?” 大帝展示了一下子自己两条小短腿,愤愤不平道:“天知道我为了追上你们花了多大力气!我今天至少要花上两倍时间来保养脚蹼!” “哦~这是……” 嘴里抱怨着,他忽然注意到直勾勾盯着林露的少女,准确的说,是少女拖在手里的那把火红大剑,圆溜溜的小眼睛猛然睁大,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这是……原来是祂的碎片?” “这个年代,为什么还会存在这么大碎片?不应该,不应该啊……” 第九十七章 大帝:没有人比我更懂巨兽 “有点麻烦啊,她这情况。” 霓虹闪耀的广场上,歌剧的音乐声在会场上空盘旋,林露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很是无奈。 在他身后,抱着大剑的史尔特尔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几乎要贴到一起。 她说要跟着,就确实跟了上来,一步都没打算离开的样子,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可能什么都没想? 在特蕾西娅的确认下,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她失去记忆这件事,而且过往的记忆丢失的非常彻底,出了‘史尔特尔’和‘莱瓦汀’着两个名字之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有关于这片大地的常识,就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林露一样,对于世界的认知完全是一张白纸。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史尔特尔小姐还表现的异常执拗,说要跟着,就真的寸步不离,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就像是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虽然是个很漂亮的少女,但目前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好在特蕾西娅的要比她高上一些,特意在圣彼得堡这边买来的、契合当地风格的宽大风衣裹在身上倒是严严实实的,什么都没露,让她免于走光的风险。 不过脚底下就没办法了,谁也不会随身带着一双备用的鞋子,因此史尔特尔只能光着脚走路,冰冷的地板光脚踩上去…… 那想必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她这种情况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 自从看到那把大概是叫做‘莱瓦汀’的大剑之后,大帝就一直在沉思,好半天才重新开口,他似乎是对这种情况有些了解的。 “那把剑,来源是远古巨兽的某一块碎片,哦,远古巨兽就是你们认知中的神,不过这个不重要。” 拍着翅膀,大帝指了指在史尔特尔怀中彻底沉寂的莱瓦汀,给出了对于史尔特尔现状的解释。 “持有这种物品的,在历史上曾经有过许多个名字,神选者、代行者、神使,神眷等等等等……不管他们叫什么,本质都是一样的。” “那些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可以与巨兽分化成的碎片产生共鸣,在一定程度上借助巨兽的力量,掌握残缺的权柄能力,远比普通的术师要强大的多。” “但是,有得必有失,使用这份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以凡人的躯体去承载远超自身掌控能力的力量,所谓的代价应该是身体在重压下崩溃吧?” 不必大帝多说,林露就猜到了他要说的代价是什么。 神毕竟是神,哪怕是分裂出的碎片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接触的,更别说用本身脆弱的身体去强行承载他们,如果经常使用或者一次使用过度,超出身体承受极限,那么身体的崩溃就是必然的。 严格来说,用这样的方式强大自己,也是在用生命换取力量。 “不全是,也差不多。” 大帝摇头又点头,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怎么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解释这个问题。 “恩……这么说吧,持有巨兽碎片并且向其借助力量的代价分为两种,肉体上的和精神上的。” “直接作用于肉体的,就是你所说的那种,但是那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在这片大地上,天生具备强悍体魄的种族并不少见。” “最严重的其实是第二种,也就是这个小姑娘现在的状态,她自身的意识在巨兽意识的侵蚀下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如今能够行动依靠的全是残留在身体中的一丝丝本能,绝大部分思维和记忆都被吸到了那把剑里,这是一个同化的过程,且不可逆。” “她的意识会与残留在碎片中巨兽意识融合,当融合完成,新的个体就会诞生,那时候她的记忆和巨兽的记忆将会混合到一起,思维能力回归本体,与之前的她还有远古的巨兽都是不同的。” “那种状态,能够让她更好的运用来自巨兽的权柄,也会在潜移默化之中继续改造她的身体与灵魂,直到同化彻底完成,沉寂的巨兽将会以此为载体重新复苏。” “本身的身体不够强大,精神也不够强大,在运用巨兽碎片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显然,这个小姑娘并没有莫斯提马那样的能力,扛不住来自巨兽的侵蚀。” “莫斯提马?” 从大帝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林露稍微有些意外,她的情况也和史尔特尔是一样的? “莫斯提马操控时间的法术能够实现的根基就是来自巨兽的权柄,不过她要比这个小姑娘强的多,巨兽的力量和侵蚀无法影响到她,她运用力量的方式也更为精妙,因为在此之前,她本身就足够强大。” “原来是这样。” 林露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曾经在莫斯提马动用法术的时候感应到过类似神祇的力量,原来莫斯提马身上也有和莱瓦汀类似的东西,是那两把法杖? “也就是说,碎片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些神用来复活的手段?” “也可以这么说吧。” 大帝看了看像木偶一样迈着僵硬脚步的少女,摇头道:“不过她的情况,倒是还没有那么糟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块碎片上面属于巨兽的本体意识已经被泯灭锅一次,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具备零散记忆和本能的空壳,它和这个小丫头的意识相互融合之后不会有太多危险性,最多就是记忆会混乱一些。” “但是,没有巨兽的本体意识,她使用力量的过程也会遭遇一些阻碍——她或许需要将这把剑当做法杖才能运用巨兽的力量,并且没有办法做到像莫斯提马一样收放自如。” “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快点恢复过来,别再这么跟着我了。” 脚步稍一停顿,少女胸腔的柔软就会压到后背上,这种感觉……舒服是挺舒服的,可未免有些太过麻烦。 再者说,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等回到酒店之后这位史尔特尔小姐怕不是会直接跟到他的房间甚至跟到床上去,那怎么能行?! 他还想着回去之后和梅琳娜亲热亲热,毕竟和菈妮都……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除了梅琳娜,还有特蕾西娅和学着年发了直球的夕,美好的未来近在咫尺,这时候突然插进来一个超大号的电灯泡,那得多烦人?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史尔特尔本身也是颜值和身材都极好的美少女,真要是寸步不离的跟到床上去,那也不太好,姑且不谈等到史尔特尔未来恢复之后会怎么想,林露自觉也没有恶劣到那种程度。 趁着少女浑浑噩噩、失去思维能力的时候占人家便宜,那不是人渣的行径吗? 他林某人可干不出那种事。 “你是不是傻?” 大帝小小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不想她跟着,想让她安静点,那你直接把她打晕不就完了?这种事你应该很擅长吧?就算不用这,你家的魔王陛下也不是摆设,想让一个不懂得反抗的人安静下来还不容易?” “咳,咳咳。” 特蕾西娅被大帝一句‘你家的魔王’说的两颊绯红,轻咳两声,小声道:“我的确能做到,她的大脑被特殊力量保护着,但我可以让她的身体强行进入沉睡状态。” “我可以直接把她冻住。” 菈妮瞥了一眼史尔特尔,给出了更加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在暗月的光芒之下,她会被冰封到清醒为止。” “免了免了,那么干不太好!” 林露连忙摆手,甚至有点怀疑菈妮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小小的打击报复一下。 好家伙,直接把人冻成冰块可还行?敲晕都比这办法靠谱。 “话说,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梅琳娜走在林露的身侧,一根手指抵着嘴唇,眼眸转动,表情若有所思。 她左右看了一圈,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掌。 啪! “我想起来了,咱们把小陈给忘了!怪不得感觉有点奇怪,原来是少了一个人!” “……” 林露嘴角抽动,前行的脚步戛然而止。 啪! 紧跟在后面的史尔特尔又一次撞了上来,Q弹Q弹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 史尔特尔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走到人最多会场中心区,靠着特雷西娅的能力,他们一路是擦着广场的边缘走过来的,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也避开了朝着那片区域集合的军警和安保人员,再有一小段路就能离开霓虹闪耀的广场。 要不是梅琳娜想起来,他们可能要等到离开冰灯音乐会之后才能意识到队伍里少了某个小龙人。 咳……实在是最近小龙人的存在感低的离谱,刚从‘满脑子都是塔露拉’的状态缓过来没多久,很容易就被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啊……亏你们还记得我啊……” 幽幽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林露虎躯一震,转过身去,正看到手上提着十几个各式各样包装袋的陈。 龙少女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满是怨念的眼神在梅琳娜和菈妮之间来回转动,最后落到了大帝身上,怒目圆瞪。 “说好的在那里等我呢!我回去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吧?怎么冲着我来了?” 大帝直呼冤枉,举起两只短小的翅膀,抗议道:“答应等你的也不是我吧!” “是大帝先生提议去林露那里看一看的,还说反正怎么样都能找得到你。” 梅琳娜眼珠一转,直接甩锅。 “确实是这样的。” 冷着脸的菈妮也跟着点头,面无表情的样子天然就具备极强的说服力。 “你这黑心企鹅,太过分了!” “喂喂喂,黑心企鹅的称呼也太难听了吧!” 面对陈的瞪视,大帝不甘示弱,当即反瞪回去,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事实上,陈根本不咋乎真相到底什么样的,她只是想找个目标表达一下自己被抛下的不满而已,大帝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谁让菈妮和梅琳娜都是她名义上的‘师娘’呢?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 和大帝对喷的同时,陈悄悄的看了一眼林露,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润。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她可是还想要……咳咳,和梅琳娜还有菈妮打好关系也是必须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发火呢? “哼,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吗?” 互飙了一阵龙门方言,大帝两只翅膀抱在胸前,表示自己不跟年轻人一般见识,迈着小短腿走到了林露旁边,眼睛斜了过去。 “你就不管管你徒弟?所谓教不严,师之惰——” “我可管不了,这事你应该去找老魏。” 林露两手一摊,不接这个茬。并且生硬的强行转换了话题。 “话说,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啊,不愧是大帝!” 他先是赞美了一句,看到大帝企鹅脸上受用的表情之后,又接着问道:“你应该知道很多和神有关的事情吧,能不能详细说说?你所说的巨兽,就是年那样的神?” “这可是付费情报,想听的话可是要付钱的!” 大帝得意洋洋的昂着脑袋,一副‘你再求求我我就告诉你’的表情,看的林露牙根痒痒。 无他,那张企鹅脸做出这种表情实在是太欠揍了,嘲讽力度MAX,让人看了就很想一拳打过去。 “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这时,陈从旁边幽幽的插了一句,三分轻蔑、三分怀疑还有三分调侃的语气成功击中了大帝的爆点,让他整个企鹅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虽然明知陈就是故意的,这么显而易见的激将法简直拙劣无比,但是大帝还是情不自禁的上当了。 “我不知道?我会不知道吗?!”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长辈!” 两只企鹅翅膀激动的在空中划来划去,做了几个像是在拉手风琴的姿势,限量版T恤上大红色的图案迎着夜风微微飘荡,大帝一脸傲然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巨兽和神!” 第九十八章 人有十类,兽亦百种 神,这个词放到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含义,但其本质都是指向某些具备强悍力量的个体。 在交界地的过去,黄金还未降临的时代,神是来自世界之外的伟岸存在,祂们彼此争斗,试图夺取天空与大地的所有权。 对于交界地而言,祂们是外来者,是外神,每一个都具备着独有的特性,或者说,权柄。 譬如火焰巨人所信仰的恶神,代表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鲜血君王所侍奉的无形之母,自鲜血中获取力量。 还有曾经对交界地造成过巨大影响的腐败女神,猩红腐败的起源。 祂们都曾在交界地展开争夺,具备侵蚀世界的力量。 然而,取得最终胜利的是黄金,于是诸多外神纷纷隐没,有的离开,有的潜藏,神的名讳,也就落到了黄金手上。 ——在黄金的时代,执掌律法的存在被冠以神的名讳。 永恒女王玛莉卡便是黄金时代的神。 比起过去的外神,她更像是律法的具象化,黄金树的代行者,其力量来源于背后的黄金树,而非归属自己掌握的某种权柄。 当然,某种意义上说,‘黄金’即是她的权柄,这也没错。 但是无论是外神还是代表黄金的神人,祂们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祂们都是某一种规则的具象化,是某种力量的源头。 侍奉猩红腐败的信徒可以借来腐败的力量,信仰恶神的巨人能够掌握不灭的火焰,林林总总,当祂们来到这个世界,便成了构成世界的基石之一,其力量可以影响到整个世界。 可是泰拉世界的神……似乎和交界地的定义不太一样。 最初林露对泰拉的本土神是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后来接触了年、酒神和狼母这些真实存在的神祇,也算是有了初步的认知。 泰拉的神也掌握着独属于祂们的权柄,但是那种权柄,全都是来自世界之内的规则。 也就是说,所谓神祇,实质上是掌握了某一种或者复数个规则,能够将其运用的强悍生物,这与外神有着本质的不同。 交界地的外神,究其根本,那是与‘世界’同等规格的存在,祂们具备着直接影响或者是改变世界的能力,仅仅是侵入世界的行为本身,就能够在世界的原有规则上再增添一条。 而泰拉的神,力量来源于世界本身,更像是某些规则的具象化,比如年的冶炼与锻造,夕的绘画,祂们掌握的权柄目前来看似乎更倾向于服务自身,让自身变得强大,没有可以真正改变世界的能力。 抛去单纯的破坏力,在林露眼里泰拉神的成长上限还是低了些,因为祂们都受限于世界本身,现如今的菈妮大约处于与祂们平等的位置上,可现在的实力,对于菈妮来说只能算是一个起点。 ——作为掌握群星律法的神,她是具备成长到外神境地的潜力的。 反观狼母那样的泰拉神,活过了无数岁月,也没有多少长进,因为祂们的上限是被划死的。 当然,林露也没有真正接触过几个神,这样的看法可能还有些片面,不过他感觉应该是大差不差。 大帝接下里给出的关于神祇的解释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他的猜测。 ——所谓神祇,就是具备独立于源石体系之外能力的非人生物,大帝将祂们称作‘巨兽’。 “事实上,神也不都是那么强的。” 由于这种涉及隐秘的话题并不适合在人员密集的地方的讨论,因此大帝在回到酒店之后才开始深入的讲述他所知道的事情。 众人全都聚集在客厅里面,基本只靠本能行动的史尔特尔也被陈一记手刀精准打晕,在这种事上,小龙人下手一点都不含糊,利索的很。 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大帝站在客厅的茶几上面,翅膀挥舞,还轻蔑的看了一眼陈。 “弱小的一些的神,出了本身具备一定程度上的不死性之外,并没有多强的力量,甚至比不上人类之中的强者。” “事实上,你家那两个已经是比较强的了,祂们分裂之前的本体在诸神之中也是拔尖的那一批。” “弱小的神?” 林露搓了搓手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印在墙壁上的黑色墨迹,视线又转回到大帝身上。 “你看我干什么?” 大帝被林露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的很不自在,不满的瞪了回去。 “比较弱的神,只具备某种程度上的不死性,我在想……这不就是你吗?” 看着大帝的和人一点都不沾边的企鹅身材,林露越看越觉得像。 泰拉是存在‘先民’的说法没错,他也实际见过一些,魏彦吾、鼠王、文月夫人,老鲤、阿还有槐琥都是先民,即外貌返祖的人类。 可就算是先民,也只是在外貌形态的更接近兽类,并不是完全的兽化,他们有着和常人一样的身体构成,四肢和手脚都样样俱全,最多就是外形略有差异。 像大帝这样在形象和身体构成上完全没有一丁点和人沾边的,几乎已经可以说脱离了先民的范畴,应该算作另一个物种才对。 现在看的话,对照他自己的解释,不正是‘比较弱的神’? 林露可是知道他具备极强的不死性的。 至于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神祇气息…… 之前可能是力量还未恢复、感知能力有限来解释,现在的话,应该是大帝本身用了什么特殊手段隐藏了自身的气息吧? “我可不是神,别想太多。” 从茶几上跳下来,大帝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 “我是另一种存在,和巨兽有一点点关系,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是啊,他不是巨兽,也不是巨兽的碎片,是兽主。” 轻挑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年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客厅里,一手握着坠了大红流苏的耳坠,林露连忙摸摸衣兜,发现本来放在兜里的耳坠已经消失。 “嘿嘿,那边的事情暂时算是弄完了,我过来看看。” 刚一现身,年整个人就软趴趴的贴到了林露身上,坏笑道:“我那愚蠢的妹妹呢?为了帮她一把,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是煞费苦心!” ……你那就是纯粹的乐子人属性大爆发,坑妹妹的本能又发作了吧? 想起之前那一记好悬没把他腰给撞断的火箭头槌,林露现在还感觉胸口和腰椎隐隐作痛,幸亏他的身体强度还算不错,要换一个脆弱点的,没准当场就要被一脑袋送走。 只能说神不愧是神,就连害羞撒娇也要超过常人太多…… “啧,她又搞砸了?” 顺着林露的眼神,年一眼就看到了贴在墙上的水墨涂鸦,顿时眉开眼笑,蹦起来就凑了过去,在前面转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 “呦呦呦,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来跟姐姐说说?” 咚! 青色花臂从墨迹中探出,拎着一块深青色巨大砖头,一板砖拍到了年的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近乎一掌厚的青砖当场断裂,沉闷的声音听得林露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家伙,这是真下手啊? 这动静,听着都疼…… 大约是完全没料到把自己关在画里的夕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年根本没有防备,直接被青砖盖脸砸了个结结实实,脑袋都被砸的大幅度后仰,整个人差点翻倒。 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把她怎么样,反而是夕被抓住了机会。 年反手扣住夕的手腕,一只脚踩到墙上,像是拔草一样用力向外一拽,直接把夕从她的画里拔了出来。 “嘿!逮到你了!” “放手啊!” 夕踉跄着从画里栽出来,脸色通红,挣开年的手掌,拿着手里剩下的半个砖头对着年的脑袋就是一阵猛拍,年左右摇晃闪避,还时不时的做个鬼脸,气的夕浑身发抖,下手越来越快。 “……咳,先别玩了行不?” 这两姐妹之间的‘亲密互动’,在黄金树每天都要上演一两次,别说林露,就连菈妮和梅琳娜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两个家伙,有时候甚至能这么打上一整天! 为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得到保障,林露不得不打断她们的姐妹互动,不然这么闹下去,天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略略略~” 年三两步窜到沙发边上,直接蹦到了林露怀里,挑衅似的朝着夕吐了吐舌头。 ……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非常幼稚了,完全就是小孩子打闹置气的样子。 偏偏年就喜欢做这种幼稚的挑衅,夕还就真的吃这一套。 “不知廉耻!” 夕捏着手上的青砖,脸色通红,身体微微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可能两者都有? 林露是真怕她突然把砖头扔过来,连忙制止了年的恶劣挑衅,把她从身上拎了下来。 “别闹,别闹,这地方可不是黄金树,架不住你们折腾。” “哼。” 被从画里拉到了外面,夕也没打算回去,抱着手臂轻轻哼了一声,稍微转了一个角度,眼不见心不烦。 见状,年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撩拨,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你还记得,我经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几句话吗?” “啊?” 林露被问的一愣,心说你平常嘴那么碎,说的可多了,我哪知道是哪几句? 好在年也没有在真的等他回答,自顾自的继续:“天有烘炉,地生五金,我经常这么说的,就和巨兽有关。”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晖冶寒淬照云清?” 她这么一说,林露就想起来了。 的确,年经常把这几句话挂在嘴上,时不时就拿出来说一下,他还记得夕也有一句很相似的话,叫做‘星藏点雪,月隐晦明,拙山枯水大江行’。 这两句话,似乎还对应着她们所掌握的什么能力招式。 “不是这一句,是……” 年的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大帝,低声道:“天有烘炉,地生五金,人有十类,兽亦百种。” “十类人,炎国的典籍里面有很多介绍,我就不多说了,重点是,兽亦百种。” “这里的百,并非是特意写出来的夸张手法,而是准确的数字,指的是拥有兽主的一百种兽类。” “无论是兽主还是被视作神祇的巨兽,都属于兽的一种,具备着相似的源头,他也一样。” 年伸手一指,大红色的花臂在灯光下有些刺目。 “所谓的兽,也并不是野兽的意思,而是代表着从文明之初的就存在某个源头。” “因为祂的存在,兽主与巨兽才会诞生,因此即便本质有所区别,我们仍然具备一定程度的的相似性,比如不死,又比如——我们都掌握着权柄。” “那你们的区别在哪?” 同样的不死性,同样都掌握权柄,那么所谓的兽主和巨兽不就是一个东西? “区别就是,像我们的本体,岁那样的巨兽其存在本身就是兽的一类,祂们天生强大,天生就具备权柄。” “而兽主不一样,他们是从种群之中脱颖而出的异类个体,是可以代表某个族群的符号,祂们的权柄并非如同巨兽一样源于自身,而是源自文明。” “这其中牵扯到一些很复杂的概念,连我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太明白。” “你这样说,并不准确。” 大帝一直在沉默,静静的听着年说,等她说完之后才重新开口,脸上也没了嬉笑的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巨兽……的确,巨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种类,似乎天生就具备独属于自身的权柄能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万年之后,在下一次的文明的眼中,因为不死性而在族群消亡之后仍然存在的兽主们,就是现在的巨兽?” “!” 林露的眼睛微微睁大,心里划过许多纷杂的念头。 这话和明说也没有区别了,大帝的意思就是,上一代文明之中的兽主,就是现有文明眼中的巨兽。 当这一次的文明消亡,失去族群却仍然掌握权柄的兽主,就会成为下一次文明眼中的巨兽。 这么一来,泰拉大地的历史就变得愈发神秘。 所谓的上一代文明,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第一百章 好姐姐和瓜妹妹 问题的答案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比如博士,她仿佛知晓一切,又比如凯尔希,也是个看似年轻,实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 对于这片大地,她们了解颇深,甚至凯尔希还有过‘我无所不知’的名言。 ……虽然遭遇黄金树之后这话就成了笑话,但是那并不能否定她的学识。 对于博士和凯尔希而言,这片大地可能真的不存在多少秘密。 现如今的一切,可能在久远的过去也曾发生过,说不定泰拉的现有文明就是在她们的注视下成长起来的。 就算把她们排除在外,像狼母那样从文明诞生之初就存在古老神祇也有可能知道与远古过去相关的情报,而且可能性相当大。 可惜,求知者踏遍大地难寻过往一角,真正知晓一切的人,却并不愿意将之公诸于众。 她们仿佛都在忌惮着什么,博士如此,狼母也是如此,凯尔希更不必说,讲谜语的习惯差不多已经融入骨髓,听她说话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在听谜语。 平心而论,林露是挺讨厌这种话说三分留七分的行为的,明明知晓答案却不说出来,偏偏要引导你去猜、去找,这从一开始就是无意义的行为,除了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之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就算是真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她们,那也总有办法能够绕过,最不济,从侧面给出些更清晰的提示和方向也是可以的吧? 黄金树的赐福限制如此严格,不也能被小部分的泄露某些信息? 可是都没有,仿佛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就在享受这种过程一样。 哦,现在又加了一个大帝。 说完这些之后,林露再追问,他就什么都不肯再说了,年倒是想说,可她是真的不知道。 比起从文明之初活到今天的老怪物们,她还是年轻了些,作为碎片,也没有本体的全部记忆,根本不知道久远之前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说也说不出来。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这片大地并非自由的乐土,它是摇篮,亦是牢笼。” 兴许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于好奇心旺盛的人而言有多么恶劣,大帝轻咳一声,稍微有点心虚。 “如果你决定在我面前继续讲谜语,那我不介意夜宵加餐一道企鹅刺身。” 林露瞥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 反正这家伙又不会死,即便是做成企鹅刺身也没什么吧? 正好,还能给大家伙尝尝鲜。 “咳,这些东西,我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能细说,反正,反正就这样!” “要是你真想探究那些过去,那么我建议你去卡兹戴尔的诸王庭看一看,还有海里的阿戈尔,其他的,我就不能多说了,溜了溜了。” 发现林露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大帝忙不迭的迈动小短腿,用最快的速度跑路。 嘭! 房间门合拢,林露撇了撇嘴,看向特雷西娅。 诸王庭,那还用去看?这里不就有一位现任的魔王陛下吗?难道诸王庭还能比魔王知道的更多。 “我不知道。” 没想到特蕾西娅直接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我的确知晓一些事情,但并不太多,诸王庭之中的隐秘远比魔王继承来的知识要多得多。” “魔王,曾经有过很多位,而诸王庭,是从最初的提卡兹时代一直传承至今,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他们掌握了诸多隐秘,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卡兹戴尔实质上的决策者。” “魔王是领袖,并非是绝对的。” “行吧,不过,阿戈尔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于这个国家的记载我都没看到过多少,跟谢拉格似的,几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特蕾西娅说她不知道,林露也没接着追问,转而问起了另外的问题。 “阿戈尔,是继承了遗产的国度,具体,我也不知道太多,这方面凯尔希比较清楚,她的评价是‘一群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傲慢者所建立的虚假繁荣,阿戈尔的国家和种族,令她感到可笑’。” ……挺好,说了像没说一样。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林露已经懒得在意了,他觉得这个全是谜语人和乐子人的世界简直糟透了。 另外…… “能不能别用角顶着我的下巴,很痛的啊!” 拍了拍趴在身上的年,林露感觉自己的下巴隐隐作痛,那是之前被夕的角给刺穿的地方。 在这种事情上,这天然不怎么对付的两姐妹倒是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啊?我看那些电影里,男人不都是喜欢这个样子小鸟依人的女人吗?” 年疑惑的抬起头,换了个位置,皱眉道:“我还打算吸取一些真实经验,下次拍一部恋爱剧呢。” “剧本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找炎国的武打明星万笙笙来演女主角,听说她好像在考虑转型来着。” “我觉得你有那个闲钱不如给我买点源石补一补。” 扳着年的尖角,林露嫌弃的把她王旁边拽了拽,嫌弃道:“你之前从我这里接走的钱都没有还,说什么要拍旷世大作,还拉着梅琳娜她们一起,结果怎么样,又扑街了吧,让我猜猜,电影院根本不收你的片子对不对?” 有一个身材样貌都极好的美少女在身上蹭来蹭去固然是很美妙的体验,可那也要分对象的。 就年这样的嬉皮笑脸的模样,如果不是气氛是在烘托到位了,林露是真的很难有什么一样的想法,那感觉就像是……好哥们? 也不怪他之前抱过去的手法是勾肩搭背的,实在是这家伙很难让人在正常状态下有那种感觉。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提到最喜欢的爱好,年顿时急了,直接从林露身上蹦起来,怒目而视。 有些人就是这样,拿年来说,她是司掌冶炼与锻造的神祇,如果有人说她锻造手法不行,那么她只会一笑而过,根本不屑于反驳和解释。 但是要是说她电影拍的烂,那就是真的戳到痛处了,如果情况允许,她非得上去和那人争执个三天三夜,说不定还会动手打人。 “什么叫电影院根本不收我的片子?!那是他们没有眼光!我那些都是没有局限于现有时代没有被发掘出来的神作!” “啊对对对。” 林露斜着眼看她,看的她脸色涨红,大喊大叫。 “我上次在龙门拍的片子已经上映了!龙门最大电影院!” “哦?竟有此事?” 这下林露是真的惊了,敢把年的片子拉上去上映,那得多大的勇气啊?就不怕卖出去的票房不够电费? “是啊,她给电影院塞了钱……” 夕在一旁抱着手臂,小声BB,顿时惹来年想要杀人一样的眼神。 “你闭嘴!这是污蔑!污蔑!” “好吧,那卖了多少票房?” 林露也不戳穿她,笑着追问。 “这……这……” 被问到最关键的问题,年的气势陡然下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这我知道,我还特意去打听了!” 旁边捂嘴偷笑的梅琳娜举起手臂,揶揄道:“卖了——” “整整十五块!一张票十元!” “噗~” 特雷西娅没忍住笑出声来,连菈妮都嘴角微微翘起,憋的很辛苦。 “就这?噗~哈哈……抱歉没忍住。” 林露直接疯狂嘲笑,又觉得有点不对。 “一张票十块钱,怎么卖了十五?” “因为有人退票,退了一半钱啊。” 梅琳娜两手一摊,难掩笑意。 “倒不如说,还真的有一个人去看了,我很惊讶。” 夕又补了一道,在调侃自家姐姐这件事上,她向来都是很热衷的。 “我比较想知道看完的那个人是什么感受,不对,他真的看完了吗?” “啊啊啊啊!你不要讲了!” 对于其他人,年还是比较矜持的,可是调侃她的是夕,她可就一点都不惯着了,直接扑上去扯住两边脸颊狠狠地揉捏。 “哼哼哼……买票的那个人是老鲤,据说他看完了之后是被阿和槐琥接走的。” 提起这个,梅琳娜笑的更开心了,为此她可是特意去打听了一番,了解的清清楚楚。 鲤氏侦探事务所的那几个小家伙她是认识的,看完电影能被槐琥叫上阿一起抬走,那多半是毒入骨髓了,不难看出年的电影对老鲤造成了什么样的精神损伤。 “……星熊当时还想拉着我买票去看很怪的新电影的,幸好我没去。” 噗嗤! 陈的话给了年终极一刀,直接把她击沉,放开扯着夕的手,伏到沙发上,从梅琳娜旁边挤了个位置,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兀自还在嘴硬。 “等着吧,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拍出大卖特卖的旷世神作!” “好吧,好吧,等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听不懂嗷!”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林露举手投降,顺便转移话题。 “话说,谢拉格那边应该有点动静了,等明天我去找我的手足兄弟小黑,让他给弄点源石小暖炉过来,也省的麻烦夕从龙门那边往这运,然后我们就去看看雪山上的那位,叫什么来着?” 关于雪山之神的神名,林露有点记不太清,想了一会才想起来。 “哦对,耶拉冈德,啧,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怪怪的的?” “啊……有什么好看的。” 年抬了抬眼皮,消沉的摆手道:“听你说的,那家伙大概也是几千年都没动弹,估计也是个跟我这瓜妹妹差不多的死宅,我跟你说,这种神啊,看似很难相处,实际上,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她可算逮着机会,话锋一转,就把话题拉到了夕的身上,她还记着刚来的夕躲在画里狼狈的模样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出了岔子,那就不能怪她把这事翻出来狠狠地嘲笑了! 臭妹妹刚才怎么拆她的台,现在就要怎么付出代价! “我才没有!” 夕马上,反驳,犹豫了一小会,突然拉住林露,在陈震惊的眼神下直接A了上去。 咚! 一声巨响,庞大的力量直接把林露砸的向后仰倒,顺便砸碎了一张茶几。 “老师!” “林露!” 陈和特蕾西娅连忙扑上去把夕拉开,至于梅琳娜和菈妮……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哟我的腰……” 被陈和特雷西娅一边一个扶着,林露扑腾了两下,抖掉身上的茶几碎片,表情扭曲,看见夕羞红着脸还要往前凑,吓得连连后退。 “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我,我……我不是……” 夕恶狠狠看了一眼笑的前仰后合的年,又低下头去,嘴里语无伦次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没事,没事,我是说……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更温和的表达方式?” 连续两次这么搞,林露是真的绷不住了,这谁受得了啊? 好家伙,独处一室的时候就温柔恬静,像张画一样,可这旁边一有人,怎么就跟疯了似的?重度社恐发作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龟龟,神仙也难顶啊。 按理说他现在这个情况,写进小说里面那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力有力,三妻四妾,后宫和谐,多是一件美事啊? 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齐人之福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享受的,要是没点能力,福没有享到就得先入土。 幸好,幸好年不是这个样子的,不然还真的难顶。 “你看你把人给撞得!” 年嘴都笑歪了,凑到夕面前就是一番奚落,林露稍微缓了缓,摆手道:“你也别教育夕了,这总得有个过程不是?人家起码是敢做,比你还强呢。” 虽然说夕的亲热方式属实难顶,但是在撞击之前,他确实感受到了落到脸上的一抹温润,也不算白挨撞,反观嘴上不饶人的年,当时在大赐福可比这差远了。 “我那也是过程的一种啊!一场如同电影一样美妙的恋爱,你难道——” “行吧,行吧,甜甜的恋爱……” 比起夕,年可谓是脸皮极厚,林露完全拿她没办法,挪了两步,往后一靠凑到了梅琳娜身边。 “这酒店的套房房间有限,怎么着,今天晚上?” 第一百零一章 去乌萨斯整点源石小暖炉 最终林露还是没有如愿以偿,套房里总共三个房间,菈妮、梅琳娜和陈睡在一间屋子里,特雷西娅带着昏迷中的史尔特尔占了一间,年和夕住在剩下的那间里面。 可能是和菈妮的亲密行为多多少少引起了一点点不满,作为惩罚,留给他的位置就只剩下了客厅里的沙发。 好在豪华套房的沙发面积也足够大,睡起来也还蛮舒服的。 ……实际上林露是寻思过晚上偷偷摸进去一个,可惜,房间的人员分配完全杜绝了他的想法,也没有半夜有人偷偷溜出来发福利的漫画情节,最终只能窝在沙发上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夜晚。 明明有老婆在,还不止一个,却只能睡在客厅里望门兴叹,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的紧。 要是没有和菈妮……咳咳,林露还不会想那么多,反正以前几年、几十年、上百年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一旦开了荤,那就像大坝开闸一样,脑子里的想法怎么都停不下来。 关键是以前没有那个条件,敌人有很多,战斗永远停不下来,菈妮和梅琳娜那时候也没有真实的肉体,所以逐渐也就习惯了。 现在有条件了还是要忍……那可比没条件的时候难受多了。 其实强硬一点,直接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行,别人不说,至少菈妮和梅琳娜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但是,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没必要做那种事,互相尊重是最基本的。 那还能怎么办?反正是自己老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点小脾气,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消失,到时候一样应有尽有。 在此之前,为了缓解内心的躁动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林露直接起了个大早,或者说根本就没睡几个小时,凌晨四点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出门去找科西切。 ‘黑蛇那种东西,应该是不需要睡觉的吧?’ 这么想着,林露直接忽视了凌晨去打扰别人是多么恶劣的行为,顺着黄金树的感应就找到了距离昨天公爵们会面的地方并不远的另一间酒店,毫不客气的翻窗而入。 现任科西切公爵要是个长得不错的萌妹子、像塔露拉那样的,他兴许还会避讳一下,一个人到中年的老男人,那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你来了。” 套房内部灯火通明,科西切就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放着不少文件,似乎在思考,听到阳台的动静之后缓缓抬头,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你下一句是不是你不该来的?” 林露随口说了个没人听得懂的梗,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只苹果,瞄了一样桌子上的文件,恩,全是乌萨斯语,一个字都看不懂。 “凌晨还在工作?看来你是真的不需要睡觉。” “拜你所赐,昨晚那件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科西切放下手里的文件,伸手从放着不少东西的杂物篮里拿出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黑底红纹卡片。 “陆行舰的最高权限密钥,你的了。” “哦?那几个老头这么快就怂了?不死的科西切,威慑力就这么大?” 把卡片拿在手里看了看,林露有点疑惑。 那可是一艘大型陆行舰,造价极其昂贵,可不是能够随便送出去的东西,就算是权势滔天的大公爵也是会犹豫的吧? 结果这才多久?几个小时?陆行舰的密钥就送到了科西切的手上。 这效率……怕不是会议结束之后那几个老公爵马上就动用了速度最快的信使去办这件事了?他们就那么怕科西切的威胁? “和我关系不大,是你的原因。” 科西切微微摇头,对大公爵们的反应嗤之以鼻。 “昨天的动静闹的太大,幸好没有波及到中央广场上,封锁也算及时,没有在民间引发太大波澜。” “即便如此,你和那个神祇碎片在圣彼得堡规格最高的酒店顶层打的不可开交,大半个顶层被彻底摧毁,连带着下面几个楼层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参加冰灯会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些人不是瞎子。” “呵,两个神祇级别的存在在城内交手,尽管你们已经收敛许多,没有把自身威能向外扩散,也是把那几个老家伙吓得不轻,连夜就把密钥送了过来。” “如果你们没有收敛,恐怕会把半个圣彼得堡都掀上天吧?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定的我们的计划能够推进的更快一些。” “不不不,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 林露大刺刺的坐到科西切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笑着晃了晃。 “从头到尾,在收敛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那家伙不过是个碎片而已,战斗之所以局限在酒店顶层,是因为我想,所以祂不可逾越。” “祂能做到什么样的破坏,完全取决于我允许祂做到什么地步,好歹也是市中心的繁华区,不能闹的太大,对不对?” “而且啊……半个圣彼得堡?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只能摧毁半个圣彼得堡的错觉?昨天我就说过,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如果我想。” 林露表情收敛起来,轻轻跺脚,庞然的压力瞬间挤占了套房内部的所有空间,仿佛连灯光都在这一刻黯淡下来。 “如果我想,圣彼得堡将会被直接摧毁,无论你们在这里布置了什么样的防御手段都没有用。” 这当然不是吹牛,以他现在的状态,真要是拼了命的全力全开,那么只需要一个祷告·普拉顿桑克斯的凋亡,来自四首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力量就足以将圣彼得堡的城市表面扫成一片废墟。 圣彼得堡的城市范围,可还没有黄金王朝的王城罗德尔广阔,古龙古兰桑克斯能够能够摧毁罗德尔的城墙,其死后的身躯覆盖小半个城区,普拉顿桑克斯就能做到更多,那样的力量,掌握龙王之力的他一样能够做得到,甚至更强。 不过,一般情况下没有必要那么拼命就是了,真要那么干,对现在的他来说负荷还是很大的,得不偿失。 “……” 科西切沉默了,同时对林露的性格有了更深的认知。 轻易扫灭一座城市?这是何等狂妄的言论,就算是古往今来的众多神明也没有几个敢说这样的大话。 祂们中或许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天灾,可要说夷平一座城市,那要比对抗天灾难得太多。 但是这话从林露的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就多了几分可信。 ……想想他仅凭一具化身就把三个内卫像捏蚂蚁一样捏死的手段,能做到那种程度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我说,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盘踞在这片寒霜冻土千年,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 林露拍了拍科西切的肩膀,没有嘲弄也没有威胁,就是在心平气和的诉说一个事实。 “我不介意和你合作,因为你在我眼中毫无威胁,乌萨斯的意志,活跃千年的不死恶神,在普通人看来或许很强,很不可思议,但对黄金树而言,层次还是太低了,以你的实力连触及世界顶层的资格都没有,依靠玩弄阴谋诡计,终究是下等手段,上不了台面。” “你的眼界,就只能看到那么大的世界,才会把一条幼龙当成宝贝,你占据塔露拉的身体想要做到哪个层次?以一己之力对抗几个内卫?抗衡军队?她就算成长到极限,也就是那个样子,而我能给你更多。” “就算不说我自己,也不提卡兹戴尔魔王,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红头发的女性?你应该通过自己的手段了解到了吧?不要急着否认,我不是在追究那种小事。” “我是想说,她是我的妻子,你猜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也能像你一样轻易摧毁圣彼得堡?” 科西切沉吟半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就是他能够想象到的极限了。 那个红头发的少女,他从情报渠道了解了一点,看起来似乎柔柔弱弱的,性子温和,并不太强的样子。 可林露平时看起来不也是普普通通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那个人必然也是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以夫妻的关系推论的话,可能他们两个的层次差不多? “唤来黄金树,你们的第三、第四集团军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 林露呵呵一笑,似乎是在说;看吧,你的眼界就只有那么高。 “知不知道炎国边境,龙门的异象?白日退避,大月高悬,那就是她的力量。” “在那种状态下,无论军队还是城市都不过是随手便可抹灭的对象,再多的蚂蚁,终究还是蚂蚁,对付不了巨人,更遑论那个巨人手里还拿着喷火器?” “事实上,我现在告诉你的,你现在所看到的,也仅仅是我们在某个历史时期的剪影,全部力量的冰山一角。” “在我的记忆战场里面,那位把你打的死去活来的碎星将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封锁群星的轨迹,他也只是我打败过的众多敌人之一,他们都是那条路上的失败者,而我,曾登临王座,执掌至高无上的权柄。” “猜猜看,他们都能做到的事情,我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做到更强?” “……” 科西切无言以对。 这么看的话,确实是他的眼界太低了,他没有怀疑林露的话是否真实,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对于一只蚂蚁而言,面对的是巨人还是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 完全没有,反正都是可以被一脚踩死、随手捏死的虫子罢了,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随手抹去两个集团军的破坏力?还只是全盛时期的冰山一角? 那么,他们的全盛时期又该是何等伟岸的存在? 封锁天上的群星,连最离奇的神话传说都不敢那么编,可偏偏就是有人做到了。 能够打败那种强者的,自然是比他更强的存在。 面对那种层次的敌人,把整个乌萨斯捆在一起能做得到吗? 不可能的。 心里稍微转过类似的想法,科西切就得出了答案。 打过?要怎么才能打得过?根本不可能,怕不是一瞬间就会被爆杀。 与能撼动世界的存在为敌,跟和世界为敌有什么区别? “所以,小黑,好好跟着我干吧,对你来说黄金树才是最好的出路,那些阴谋诡计,全都扔到垃圾桶里就好了。” “你所求的一切,黄金树都能为你实现?一个繁荣的乌萨斯?那再容易不过,只要你展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么我甚至可以动用黄金树的力量,将这片寒霜冻土改造成气候宜人的沃土,你完全可以借此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乌萨斯。” “前提是,你有足够的价值,并且,没有背叛。” 收敛气势,林露靠在沙发背上,又变回了平平常常样子。 偏偏这样的他让科西切感觉更加压力倍增,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比神祇还要伟岸的恐怖存在。 “黄金树不允许背叛者存在,如果你有了那种心思,那么,我将怪罪于你。” “相信我,我向来说到做到,到时候你所在意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被从这片大地上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我知道了。” 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科西切恍然惊觉,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被汗水浸透,冷嗖嗖的,那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几乎要将他冻僵。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只要林露还活着,他是不敢有任何心思了。 或许,林露说的是对的,依靠着拥有无上威能的黄金树,还需要什么阴谋诡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周密的计划也是一戳即破,就像塔露拉的事情一样,不管他算计多少都无济于事。 黄金,可能真的是他能掌握的未来。 “好好干吧,有价值的人才会被偏爱,做的足够多,很快你就会得到黄金的青睐,那是你千年都未有过的体验,另外。” 说到这里,林露微微皱眉,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现在先找人帮我弄一批乌萨斯特产源石小暖炉来。” “?????” 这个话题转变的实在太快,科西切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甚至没想起源石小暖炉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谢拉格的第一滴雪水 乌萨斯坐落于泰拉大地的极北,是一片以圣骏堡为中心向两个方向横向延伸的土地,国土几乎全部处于严寒气候的笼罩下。 这里基本上不存在常规意义上的春夏季节,对于其他国家而言适宜外出劳作的季节在乌萨斯这里也只是稍微暖和一些,在冬季,乌萨斯的气候远比内陆地区更加寒冷,冻死人是常有的事情。 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问题就变得尤为重要。 长久身处严寒让乌萨斯人逐渐适应很冷,有用相对其他种族更强健的体魄和更好的抗寒能力,但仅仅依靠身体去与大自然对抗是远远不够的。 是以,在极度发达的军工业之外,乌萨斯在如何取暖方面的民生科技也是极为发达,技术底蕴甚至还要在以高科技闻名的哥伦比亚之上。 他们生产出的取暖设备或许不如哥伦比亚的产品美观、精致,但实用性极强,故障率很低,对于恶劣环境的抵抗能力也更强,并且运转所需的消耗也要小上许多,无论是购买所需还是运转需要的日常投入都算不上价格高昂。 生活在城市里的居民基本上人人都能买得起、用的起,哪怕是偏远些的穷苦村落,凑一凑也能用得上。 在林露看来,乌萨斯在取暖方面的成就可能是他们对于民众唯一值得称道关心。 可能,再怎么贪婪的贵族也明白,他们需要平民来供养自身的富足生活,不能让人都死绝了。 总之,恩希欧迪斯的要求在乌萨斯的市场上完全能够得到满足,甚至会比他预期的还要好——因为乌萨斯的国家体系就注定了民用设备是要比军用品差一大截的,以科西切的地位,自然不可能从市场上去买那些廉价货,所以他弄来的都是从专门供应军队所需的军工厂内调来的军品,无论质量还是效果都要超过民用品。 想必等能拿到这批货,恩希欧迪斯应当是很满意的。 ‘能拿到这样的上等货色,我都替他美的慌。’ 林露心里想着,顺便从早餐店里买了十人份的早餐。 科西切的坑害自家同僚的计划还要等些时日才能见效,毕竟调动军队并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情报获取需要时间,人员调动和后勤保障都要一一安排妥当,远不是几天时间就能看到动静的,特别是乌萨斯这种苦寒之地,气候恶劣,想要调动大军就变得更加困难。 这是现实环境的制约,即便那几位大公爵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除了干等着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们不能把人都装进画里一股脑扔过去呢? 根据科西切的估算,第三、第四集团军想要抵达冰原,展开初步搜索,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再次之前,林露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待动手的消息就可以。 其他的准备,诸如布置诱饵等等操作,有几片黄金树叶在手,科西切自己就能办的妥妥贴贴,滴水不漏。 再怎么说也是活了千年、玩弄了一千年阴谋诡计的神祇,真要动起手来,那几个自以为老谋深算的大公爵给他提鞋都不配,在这方面,用炎国话,他才是祖师爷。 那些人,不可能逃的出他的手掌心,只会在他的引诱下越陷越深。 除此之外,临别之前林露把塔露拉的事情也交给了科西切安排。 黑蛇的眼光的确不错,即便是以林露的眼光去看,塔露拉的资质也能算的上不错,还有她身边的那只白兔子,都是合格的幼苗。 先前说塔露拉哪怕努力成长到极限也就是那个样,的确没错,以她的血脉潜能,再加上感染者的力量增幅,成长到极限最多就是能和中小型的陆行舰掰掰手腕。 可那是没有遇到黄金树之前。 有了黄金树的加持,血脉上的瓶颈和限制就是不存在的,她完全可以快速成长到真正有资格参与到世界顶层的实力,包括她身边的那只白兔子也是一样,有了黄金树赐福,足以危及生命的矿石病并非无法救治,尤其是现在黄金树已经成长到生命熔炉阶段,解决小小的矿石病轻而易举。 给她们一些时间,她们就能成为可用的战力,比黄金树现在收拢来的其他幼苗都要更快。 ——战争虽然残酷,但也同样是强者的摇篮,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踩着敌人的尸骸才能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和她的妹妹不一样,塔露拉是真正的战士,拥有自己的信念和直面杀戮的勇气,闯过军队的封锁,她就能获得最初的蜕变。 当她顺利抵达切尔诺伯格,就是幼龙成年的时刻。 至于所谓整合运动的其他人…… 林露其实并不在意。 那些人里能出几个好苗子最好不过,没有的话也无伤大雅,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到处施恩的烂好人,那种人基本上在刚刚返回交界地的时候就已经死在怪物手里了,甚至不配走上成王之路。 他要的只是塔露拉,还有那只白兔子,仅此而已,拜托科西切照应的指定对象也是她们两个。 试炼归试炼,并不是让她们去送死,用最恰当的方式在她们感知不到的角度提供一些有助于成长的帮助反而是好事。 这种事,科西切同样很擅长,他就是干这个的。 所以把乌萨斯这边的事情交给他负责,林露很放心。 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嘛,没有人比他更懂乌萨斯。 走在回到酒店的路上,乘着蒙蒙亮的昏暗天光,手里拎着早餐,兜里揣着陆行舰的密钥,没有需要耗费脑细胞操心的事情,林露的心情可谓极好,睡了一晚上沙发、看得到吃不到的郁闷一扫而空,这都得归功于他的好兄弟科西切。 送财童子的头衔按在他的脑袋上再好不过。 有了好兄弟帮忙,这波乌萨斯之行可谓志得意满、收获颇丰。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东西有东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好兄弟科西切顶了个老男人的脸,要是换个更年轻漂亮些的最好。 不过……这个问题林露会帮她解决的。 她不是心心念念想要一副有资格的躯壳吗?黄金树的定制保管让她满意——除了外形,想必她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现在就等科西切派人准备好恩希欧迪斯需要的源石小暖炉,他们就可以前往传说中的雪山圣境谢拉格,瞻仰一下那位庇护一国上千年的大神耶拉冈德。 “吃早餐了!” 一路哼着歌溜达回酒店,林露推开门,心情极好的大喊了一声。 咻~ 咔! 一枚晶莹剔透的冰晶带着呼啸声瞬息间穿梭而过,钉进了墙壁里面。 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刚从门里走出来的菈妮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怒目而视。 她这么一动,其他人也都纷纷探头,冷清的房间里面顿时热闹起来。 ------------------------------------- “消息确定了吗?” 谢拉格,希瓦艾什老宅,恩希欧迪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副棋牌,对面空空荡荡。 在思考的时候,他总是习惯下一盘棋,这是很久以前的养成的习惯,哪怕是自己与自己对弈。 棋子落下,他的思路也随之清晰,繁杂的脉络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徐徐展开,种种可能性纷纷呈现。 与那些困居雪山的同乡不同,恩希欧迪斯要看的更远,他的眼光早已不再局限于谢拉格这一隅之地。 所以,在复杂的棋盘之上,他总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确认了。” 代号‘讯使’的魏斯侍立在一盘,等到恩希欧迪斯落子之后才缓缓开口,神情凝重。 “曼珠院不允许我们的人轻易踏足,因此拿到消息稍微花费了一些时间。” “已经可以确定,选圣祠的第一滴雪水,落在了大小姐的头上,圣女选拔很快就会进入下一阶段。” “恩,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恩希欧迪斯微微颔首,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似乎自家妹妹成为圣女候选人这件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选圣祠,谢拉格的宗教圣地之一,完全处于曼珠院的掌控下,闲杂人等不允许靠近。 在前代圣女死去之后,当年适龄的少女将要被召集到一起,然后再长老们的安排下全数进入到选圣祠。 在她们之中,唯有被当日祠中第一滴融化的雪水砸中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圣女候选。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有宗教感的仪式,一切结果,都是神的选择,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谢拉格境内有多少人信、多少人不信,恩希欧迪斯懒得去想,反正他是不信的。 融化的第一滴雪水,这里面的可操作性简直不要太多,雪怎么化、什么时候化、在哪里化,不都是可以轻易被人为影响的吗? 甚至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巧,曼珠院的长老和通灵师们完全有能力做得到,而且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破绽,他们也不会为此感到惶恐,哪怕这样的行为在恩希欧迪斯这个并不虔诚的耶拉冈德信徒眼里都是严重的亵渎。 神的仆人,怎敢假借神名,肆意篡改圣女选拔? 曼珠院就是敢,并且这仅仅是他们众多行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皆因为在权力的熏陶下,他们早已迷失自我,那套荒诞可笑的说辞连他们自己都骗到了。 ——神无禁止即可为,在曼珠院的长老中,抱有类似想法的不止一位。 只要神没有亲自制止,那么就是可以,就是默许,这何其可笑? 假如耶拉冈德真的高居圣山之上俯视一切,那些人都该被风雪吞没。 可惜,并没有。 虔诚的谢拉格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的神,恩希欧迪斯更是对此不以为意。 连侍奉神的长老都如此作为,还要他如何相信? 恩雅被雪水砸中,这是认为操作之后的必然,甚至就连前代圣女的死,恐怕也有些隐秘在。 想起喀拉贸易收集来的情报,恩希欧迪斯不禁冷笑出声。 据他所知,前代圣女的身体可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至少活上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不成问题,那时候也就是明年了。 可她偏偏就是死了,死的恰到好处,偏偏卡在恩雅正是圣女选拔适龄的时间上。 以那些人的脑袋,大概就只能想出这种粗暴拙劣的轨迹,还沾沾自喜。 “不必理会,我自有安排,这次,有人会帮助我们,恩雅一定会平安无事。” 察觉到讯使脸上难掩的担忧,恩希欧迪斯摆了摆手,镇定自若,丝毫不慌。 恩雅会成为圣女候选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 曼珠院的想法,或许是想要借此限制喀兰贸易的崛起,一个出身希瓦艾什的圣女,完全可以在他们的操控下成为恩希欧迪斯的枷锁,甚至站到他的对立面,并且可以借助血脉亲情做到他们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就算恩雅死在圣女选拔的路上,那也能除掉希瓦艾什的血裔,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不亏的。 他们的眼界也就仅止于此。 曼珠院的长老们想不到的是,对于恩希欧迪斯来说,恩雅成为圣女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那就意味着,至少在几年之前她是绝对安全的。 即便曼珠院胆大包天,终归是有一份畏惧在,他们决不敢在短短几年之内对刚刚成为圣女的恩雅直接下手,万一惹来神明震怒,没人顶得住。 在即将死去的圣女身上稍微动一下微不足道的手脚,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而曼珠院所想的、让恩雅成为喀兰贸易的枷锁,对于恩希欧迪斯来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困居一隅的井底之蛙,永远想象不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更不知道自身的力量有多么渺小。 在原本的计划里,恩希欧迪斯是准备派些人潜入到圣山上面的,虽然相信恩雅绝不会死在圣女选拔的路上,可保险还是要有的。 不过现在…… 想起那片散发着浓郁生命力的黄金树叶,恩希欧迪斯起身看向圣山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圣女选拔,好一场大戏。” 第一百零三章 神无禁止即可为 在谢拉格的传说中,千年之前,祖先们触怒了庇护雪山的大神耶拉冈德,盛怒之下,耶拉冈德不再庇护谢拉格,前所未有的严冬就此降临。 为了平息耶拉冈德的怒火,曼珠院每年都会挑选灵魂最为纯洁的少女踏上天路,将代表祂的铃铛挂上山巅,并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祂。 百年时光流逝,如此往复,在第一百位少女的呼唤下,耶拉冈德终于宽恕了谢拉格的人民,持续百年的严冬就此结束,圣女之说,由此而来。 自此之后,每当上一任圣女死去,曼珠院便会召集当年的适龄少女,将她们带到选圣祠,让雪山的意志决定谁可以成为圣女的候选者。 当日融化的第一次雪水落下,被选中者便要手持代表耶拉冈德的圣物踏上天路,走向山巅,完成最终的试炼。 在大学笼罩的谢拉格,天路崎岖艰险,传言,只有灵魂最为纯净的少女才能得到大神的庇护,将圣物置于山巅,得到神的承认。 从那一刻开始,圣女便只是圣女,过往的一切都与她们再无联系。 成为圣女的她们,是初雪。 听起来像是很美好的童话故事,来自人间的少女领受神恩,成为神在人间的代言者,对于信奉耶拉冈德的谢拉格人而言,那是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是,现实往往并不那么美好,所谓圣女选拔,实质上是一场祭祀——以人为祭品的活祭。 如果未能在天黑之前走到天路的尽头,那么便会被视为试炼失败。 然后,选圣祠会在次日再次选出一位少女踏上天路,直到圣女出现为止。 这是个很残酷的过程,在雪山上徒步行进,仅仅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哪怕是身体健壮的成年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一群尚且年幼的少女? 冰冷的严寒,呼啸的风雪,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下去,或者被活活冻死在大雪之中,能够活着从天路上下来,都称得上足够幸运。 因此在雪山之中传承已久的圣女选拔仪式,有人向往,更多是畏惧。 而现在,代表着大神耶拉冈德的圣物,就摆在希瓦艾什家族的嫡女面前。 那是一枚泛着亮色的铃铛,足有脑袋那么大,看起来就极为沉重,天路本就崎岖难行,还要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携带如此沉重的物品将其带到山顶,可想而知有多么困难。 它的表面并没有多么复杂华丽的铭刻,普普通通的,就像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工艺品,只不过个头要大上许多。 但是,没有一个人谢拉格人敢于因外形而轻视这件圣物,因为祂是神赐予人的信物,手持圣物的圣女,能够借此行使神的一角伟力。 粗大的雪豹尾巴在身后不安的甩动,凝视着面前的圣物,恩雅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的衣角,难掩心中的紧张。 她……真的能够走完圣山的天路,得到神的承认吗? 想到家中的妹妹,想起那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哥哥的嘱托,恩雅心中忐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很清楚,拿起圣物,就再也不是普通人,即便成为圣女,也要与自己的家人分开,再难见面。 在谢拉格,圣女是神圣的,是神眷者,需要遵守许多许多戒律,轻易不能走出曼珠院。 可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力。 因为‘神’选中了她。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烫,恩雅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在衣服里面,连夜缝制的小香囊里只放着一片哥哥交给她的金黄色叶片,外观很精致,但说到底也只是一枚工艺品。 不过,也有可能并不寻常? 事实上,那叶片也不是哥哥亲手送来的,还是讯使哥哥偷偷告诉她,如果在天路上遭遇危险,捏碎这片叶子就能得救。 讯使还说,哥哥希望她能参加神圣试炼,最好成为圣女,黄金叶片会给予她帮助。 或许是里面某种寄宿着法术的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恩雅在一些通灵师那里见过类似的物品,她知道讯使不会骗她,即便她什么都没感觉到,这片叶子可能也确实存在某种功效,足以让她在圣女选拔之中活命。 那么,意义在哪? 依靠这种手段在试炼之中作弊,真的不会招来神明的愤怒吗? 念及至此,恩雅心中更加不安了。 万一因此触怒神明,那么不只是她,连带着整个希瓦艾什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就算并不怎么喜欢哥哥的行事手段,那也不意外着她想要为其带去祸患,而且,还有妹妹…… 哥哥的做法太过离经叛道,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神圣的圣女选拔都要插手干涉,这太危险了。 妹妹担忧的样子浮现心头,恩雅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起来。 叶片,不能用!哪怕只有一点点风险,她也不可能因此把家人置于危险之中! 她要凭借自己去走完天路,等到大神的承认,成为‘初雪’! 特别是想到讯使所说的话,哥哥希望她成为圣女……还有叶片这样的手段,怕是希望她成为圣女之后能够为他带来更大助力吧? 那就做给他看! 她会成为圣女,但不会按照哥哥的安排去做!更不会成为他实现目的的工具! 等到她成了圣女,就能站到和哥哥同等的位置上,去阻止他的一些行为了吧? 就像这次一样,居然大胆到要插手神圣试炼。 他自己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恩希亚怎么办?也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着他一起冒险? 恩雅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 “呵,什么神圣试炼,我看是曼珠院挑选傀儡的手段。” 听完恩希欧迪斯讲完圣女试炼的由来,林露不由得嗤笑出声。 所谓的试炼,在他看来不就是披了一层皮的活祭吗? 这样的行为对于神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人类的自我感动罢了。 而且谢拉格的神已经许久没有展露神迹,很难让人不认为某些权欲熏心的家伙会借此实现私心,恩希欧迪斯的话也佐证了这一点。 连首选者都能被人为操作的试炼,又能神圣到哪里去? 他的话实在太过直白,直白到恩希欧迪斯都不禁微微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书房的门口。 “我的朋友,在谢拉格的土地上,还是不要……”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我在你身上可没看见一丁点信仰者的虔诚,放心,没人会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林露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笑道:“所以,恩希欧迪斯,你想求助于我,让我帮你妹妹一把?” “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即可,她成为圣女对我而言是件好事,成不了,那也没有什么,另外,叫我银灰就可以。” 银灰听得出林露说他的名字稍微有些拗口,于是提醒。 为了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他可是特意准备了炎国风格的茶水,算是做足了功课。 在见识过黄金树露滴的神奇功效之后,他对于黄金树还有林露可不敢有丝毫轻视。 “那好,银老板。” 林露点点头,事实上他早就想这么叫,不过因为今天算是正式会面,所以他就觉得还是要正式一些,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那他也无所谓了。 “按照你们的传统和信仰,干涉神圣试炼应该是很严重的亵渎行为了吧?” “你拜托我去干这个,就不怕招来神怒?” “神无禁止即可为。” 银灰缓缓吐出一句话,看上去确实没有在担心。 有些东西,可不是曼珠院的专属,他们能做,他自然也可以。 反正,神没有说不同意,不是吗? 要是哪位大神真的在注视着谢拉格的人民,那么祂为何不曾回应? 就凭曼珠院的行为,随便挑出一件来就足够把他们全都放逐到苦寒之地! 然而,神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究竟是没看到,还是不在乎,银灰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曼珠院这么做不会招来神怒,那么他就可以效仿。 干涉神圣试炼看似风险很大,实际上只是在走曼珠院的人趟过雷的路罢了,并不如何危险,而且,与其说是干涉试炼,不如说是去防备曼珠院的人在试炼中做手脚,如果是一切如常,那么他相信以恩雅的实力,是可以走完天路的。 毕竟,他那妹妹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实身体素质可是相当不错,再加上他这些年暗中购买的各种增益补品,可以说已经和同龄人拉开了不小的差距,不至于倒在天路上。 “另外,我已经为黄金树挑选了一片不错的领地,就在希瓦艾什的领地边境,有一处较为隐蔽的山谷,也很适宜居住。” “哦?” 居然不是寒冷的无人区?这倒是让人有点意外,不过稍微一想,林露就明白了银灰的算盘。 无非就是打算送个人情,再加上有求于人,自然出手就更阔绰一些。 “只要您能保证我妹妹的安全,那么我会拿出令您满意的报酬。” 看到林露并没有明确回应,银灰再次加码,而后又道: “我知道,这毕竟涉及到一位神祇,如果黄金树不想接下这份委托,那么能否交易一些适用的物品?我可以让自己的人去做。” 他是觉得林露好像在犹豫,所以打算退而求其次,能弄来一些诸如黄金树露滴那样的东西,那么试炼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锏去做,黑骑士的实力应对曼珠院的小动作大概也是够用的。 林露会犹豫,这也很正常,无论那位大神是否现身,谢拉格从未有过天灾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这就足够证明耶拉冈德的存在。 在确定会牵扯到货真价实的神祇之后,谁能对此无动于衷呢?哪怕是最疯狂的萨卡兹雇佣兵都得考虑考虑。 就算他清楚这件事本身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具有危险性,也没办法解释给别人听,因为一面之词别人未必会信。 “没什么不能接的,我只是在思考。” 笑话,不能接?不敢接?那怎么可能! 所谓的神圣试炼,圣女选拔,林露压根没把这当回事。 他不清楚神圣试炼里面究竟有多少弯弯绕,是危险还是安全,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把整个谢拉格连神带人全都摞在一起,也不可能打得过现在的黄金树。 不是他看不起谢拉格,而是在真正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谢拉格的大概情况他就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科技水平极度原始,有着能够使用法术的通灵师,可实力也就那样,拿到外面去别说跟别的国家对比,哪怕是一座非军事化的移动城市都能把他们压制的死死的,凭什么和黄金树抗衡? 整个谢拉格,最值得在意的就是那个很多年没出现过的宅神耶拉冈德,神嘛,在黄金树这边并不新鲜,更不是没办法对抗。 这样的国家,别说插手他们的神圣试炼,只要银灰拿的出足够的代价,就算他想现在成为谢拉格名副其实的国王,黄金树也能帮他做到。 所有能看的上眼的战力,不过是一位神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是在想那位耶拉冈德的事情。 跟着银灰在路上走了一圈,直到抵达希瓦艾什的宅邸都没有感应到祂的气息,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要想快点找到祂的话,或许神圣试炼是个不错的接触机会?万一祂有在偷偷关注试炼的具体情况呢? 有的话,要找到祂就很容易,不然真的靠自己去地毯式搜索,那还挺费时间的。 “行吧,什么报酬不报酬的,也不用了。” 略微沉吟,林露看向银灰,给出了明确的回应。 “你给我选了块好地,那我就帮你这个忙,但是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好,我出手的话,有可能有些比较大的动静。” “无妨。” 银灰愣了一下,没有在意,在他想来,动静再大还能大到哪去? “圣女选拔的仪式开始之后,曼珠院会封锁圣山的所有出入口,风雪之中,没人看得见天路上发生了什么,不必担心。” “恩。” 林露点点头,满意的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露的笑脸,银灰端起茶杯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脊背发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零四章 耶拉冈德,出来见我! 银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圣女选拔在即,无论其他两大家族还有曼珠院多么不待见他,作为希瓦艾什家族的现任族长,他也是必须要在今天去往圣山之上,等待圣女选拔的结果的。 林露也不着急,并没有和他一起去,而是留在希瓦艾什家族的老宅里面,端了一杯茶,观看银灰书房里有关谢拉格历史的典籍。 按照惯例,圣女选拔的时间也是不固定的,候选者被选中之后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前期准备,用以表示对耶拉冈德虔诚,然后才能踏上天路,为大神奉上圣物。 所以,现在距离仪式真正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这个封闭的国度。 不得不说,除却常年笼罩的风雪之外。谢拉格本身的地理位置算得上极佳,了解之后林露就发现哥伦比亚、维多利亚和卡西米尔多年以来从未对这里动心也是有地形因素的。 ——这里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典型的易守难攻,周围被大雪山团团围住,全都是人迹罕至的冰雪禁区,由于不能确定黄金树的叶片被银灰放在哪里,所以他也是走正常路径进来的,即便有银灰接应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想要进入谢拉格,只有一条路可走,并且要穿过一条环境恶劣的雪山路径。 在这种情况下,要对这里用兵,就要先克服恶劣环境的影响,抛去耶拉冈德的因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派遣大军的话,非战斗减员无法避免。 何必要费时费力,去攻打一处没什么卵用的破烂雪山呢? 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的高层大概是有这种想法的。 在没有足够利益吸引的前提下,攻打这里完全就是亏本买卖,即便打下来,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苦寒之地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 前提是没有足够的利益。 仔细了解之后,林露大概也能猜的到曼珠院那些长老的某些想法——他们从各个方面限制希瓦艾什的发展,或许并不是出于单纯的为了自身地位考虑,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因素。 只要谢拉格保持封闭,不与外界沟通,那么在耶拉冈德的庇护下,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一旦谢拉格在喀兰贸易的引导下与外界联通、发展工业,那么在它的两个邻居眼中,这片苦寒之地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先前是没有油水可捞,可是等谢拉格发展起来,什么都有了,那么对这里动手就不再是亏本买卖。 因为你变成香饽饽了啊! 没有价值的不毛之地和具备完善体系的丰饶国土,那是万万不能比的。 一块大肥肉就躺在自家门口,那些利欲熏心的贵族和政客们会不动心? 不可能的。 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绝对会派人来了解这片陌生的土地,然后派遣军队将这里占领。 耶拉冈德有能力庇护谢拉格,可那也会打破这里长久以来的宁静,将一切推向未知,那是长老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可是他们没有考虑到的是,如今的外界和他们脑子里浅薄的印象早已不同,源石工业大力发展,移动城市、陆行舰被建造出来,在过去难以跨越的天险,如今只需要派遣钢铁铸就的战争兵器便可以轻易抵达,再也算不上什么困难。 而谢拉格,也不是真的永久封闭、与外界毫无联系的,被外界注意到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不早做准备,那么终归有一天,谢拉格会变成躺在毡板上的肉,被分割殆尽。 根据现有的情报,林露也觉得银灰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继续封闭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难道把脑袋蒙起来,就能让别人注意不到你吗? 喀兰贸易的建立和发展固然有可能加速这一进程,但是也会让谢拉格迎来高速发展,建立自己的足以应对危机的防备力量。 有没有用、能不能挡得住两个恶邻的窥视不一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做了总比不做强,将自身的安危寄托于别人的想法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不然等到敌人真的来了,那么谢拉格人除了祈求耶拉冈德的庇护之外根本毫无办法。 看看他们的战斗方式和武器装备吧,那何其可笑? 一路走来见过的那些所谓军队和卫兵,林露甚至觉得滑稽,不说别的地方,连乌萨斯最底层的军警都要比他们的装备更加先进精良不知道多少倍,这些人,还在穿着兽皮、拿着粗制滥造的铁质兵器!简直就像是活在几百年前! 当然,谢拉格还有神明可以依靠,可是,神就真的靠得住吗? 在典籍记载里面,林露明显发现那位大神耶拉冈德是不靠谱的,祂曾数次沉睡,很少回应信徒的祈祷。 万一祂在睡觉的时候,敌人打进来的怎么办?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恰恰想法,可能性极大。 看看狼母就知道了,神的一次沉睡,对于凡人而言可能就是几代人的更替。 圣女选拔怎么来的?正是千年之前耶拉冈德沉睡导致谢拉格被笼罩在严寒之中长达百年! 而现在,没有再回应过信徒的祂可能又一次陷入沉睡,谢拉格人要怎么取得祂的庇护? 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可不是区区风雪所能比拟的,他们真的要打谢拉格,连一年都用不了! 甚至,只要开一艘陆行舰过来,战斗就可以宣告结束,原始落后的谢拉格在现代工业力量面前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并且,从所谓的圣女选拔来看,那位大神,可未必有多么好心。 不过,银灰是幸运的,谢拉格也足够幸运,现在他们已经不用再担心这种问题了,因为—— “这块地方,黄金树要了。” 群山环绕,大雪封闭,易守难攻的地形,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埋种地’吗? 不管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怎么想,反正在了解之后,林露是看上这块地方了。 找个地方,种下黄金树,就等于留下了一个备份,未来无论外界的黄金树发生了什么,哪怕面临倾覆之危,都可以通过留在这边的种子东山再起。 黄金树并不畏惧严寒,谢拉格还比不上交界地火焰巨人们所居住的雪原,他大可以把种子种到环境极端恶劣的禁区天险里面去,连谢拉格本地人都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棵黄金树。 而且还可以再进一步,能和那位耶拉冈德达成合作的话,谢拉格未必不能成为黄金树的兵源地之一。 “看来得尽快找耶拉冈德谈谈。” 放下手里的典籍,林露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想起来他在书房好像已经看了很长时间,连忙沉下心神,去感应黄金叶片的位置。 在抵达谢拉格之后,他已经可以相对清晰的通过黄金树叶去探知到一些事情,所以才不急着去雪山。 可这一看,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 “恩希欧迪斯,你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妹妹担心?” 喀兰圣山,曼珠院,谢拉格三族议会之一、布朗陶家族的当代族长菈塔托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忽的开口询问,同时也打破了房间中沉寂许久的气氛。 曼珠院的大长老,佩尔罗契家族的族长阿克托斯纷纷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银灰,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哪怕他们在怎么看不起希瓦艾什,也不得不承认恩希欧迪斯的确是个棘手的人物,值得他们重视。 现在的恩希欧迪斯,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少年了。 可惜,什么都没有,银灰的养气功夫极好,很少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尤其是这样的场合,更是如此。 “恩雅的虔诚有目共睹,我相信她能做得到,神庇护着她,我无需担忧。” “是啊,恩雅的确是个好孩子。” 大长老眯着眼睛,混浊的双目之中倒映着银灰年轻的面孔,沉默片刻,接上了话。 “原本我们并没有准备好在这个时间开始圣女选拔,可是前代圣女大人蒙神召见,并非我等所能挽留。” “偏偏这些天的风雪很大,恩雅这孩子怕是要吃些苦头。” “而且,圣山山栖息的兽类恐怕会被风雪影响,有可能变得暴躁。” “……” 银灰挺直身体,与大长老对视,搭在椅子上的手掌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气。 他听得明白这老家伙的意思。 野兽?喀兰圣山全都在曼珠院的掌控之下,哪里会有野兽? 老东西分明是在明说,他们的确在天路上安排了人手,有可能会对恩雅动手! 现在说出来,无非就是想要要他一个态度,让他服软,向曼珠院低头认错,那么恩雅就会是安全的,圣女之位触手可及。 这是何等卑劣的行为! 好在他早有准备,已经从外界请来强援看护恩雅的安全。 “神会庇护恩雅,我相信她会安然无恙。” 银灰的视线扫过,菈塔托丝略微低头,大长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镇定自若。 “那么,就让我们等待结果吧。” “哪有什么野兽,在这之前我就带人把圣山清扫过一次,大长老,你是在说我失职?” 嘭! 阿克托斯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对着大长老怒目而视,他好像根本没听懂刚才对话里隐藏的含义,只以为大长老在质疑他,质疑他没有好好完成清扫圣山的任务,为神献上净土。 “老朽没有这个意思,佩尔罗契族长。” 大长老面色微微僵硬,即便是以他的城府,也被这个莽子搞得有点头疼,这种满脑子肌肉的家伙就像一把双刃剑,很好利用,却也会伤到自己。 “哼!” 阿克托斯冷哼一声,又开始质问银灰。 “恩希欧迪斯,我听说你把一个外人带进了谢拉格,还带来了一批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是正常的交易行为,阿克托斯。” 银灰不慌不忙,淡定的解释。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我想,那应该没有触犯戒律。” “哼,最好是这样。” “当然,我对神的信仰毋需置疑,另外,曼珠院不是你的庭院,不要在这里叫嚷。” “你——!” 轰! 阿克托斯还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在他开口的瞬间,脚底下的地面陡然一震,剧烈的震颤甚至撼动了房间的墙壁。 哗啦! 桌椅颤动,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尽皆起身,匆忙走向门外,但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更加剧烈的震动再次袭来。 咚! 这一次的震动伴随仿佛巨大撞击的闷响,就像是脚下的圣山在整个摇晃一样。 “耶拉冈德!出来见我!” 巨响之后便是一声宛如雷鸣的咆哮,大长老瞬间变了脸色。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最后起身的银灰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失控。 这声音……银灰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因为这声音,他在不久之前才听到过,并且与之交谈甚欢,那不是林露的声音吗?! 天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居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在喀兰圣山直呼神的名讳,还引发如此强烈的动荡,这可是彻彻底底的亵渎!怎么洗都洗不清的那种! 他说的动静可能有点大,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这里哪里是有点大!根本就是直接捅破了天! 完全未曾预料的突发事件,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有点绷不住了。 …… 曼珠院内,正手持扫帚打扫着圣女庭院的侍女豁然抬头,脸上一片茫然。 她愣愣的拿着扫帚,朱唇微张,抬头仰望天空。 在那高天之上,原本被风雪笼罩的阴沉天幕陡然被强光撕裂,湛蓝的能量洪流宛如江河倒悬,覆压而下,荡起一个个浮动的漩涡,宛如天灾降临。 紧接着,天空再次变化,漩涡层层叠加,逐渐融合在一起,绽放出深蓝的光芒,仿佛在喀兰圣山的上空撕开一道通往异世界的门户,显露出背后深邃浩瀚的璀璨星空。 第一百零五章 传说魔法·创星雨 喀兰圣山,谢拉格的圣地,大神耶拉冈德的居所,亦是谢拉格的宗教中心,总理一切的曼珠院与圣女都在此居住。 自千年之前初代圣女出现,‘天路’也随之出现,传说,那是神明赐下令凡人与神对话的通天之路。 曼珠院在天路尽头设立神居与铃架,历代圣女候选者将会踏上天路,遵循三步一颔首,五步一摇铃的古老仪式前往尽头的神居,将圣物挂上铃架,以此证明自己的虔诚。 天路漫长,且常年封闭,在风雪侵扰之下路况极为恶劣,到处都是深浅不明的积雪,走在上面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更别说,圣女的候选者都是还未成年的青涩少女,本身就体能有限,还要手持沉重的圣物遵循仪式的要求前行。 恩雅的体质相较于同龄人无疑是强的多,虽然她自己没有什么自觉,可这份超常的体质仍然为她带来了极大的助力,让她可以轻松走过天路的前半程,几乎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走到后半程,已经不是单纯依靠身体就能硬抗的了。 彻骨的严寒,呼啸的山风,还有愈发厚重的积雪,让前行的步伐变得极为困难。 每一次迈步,半截小腿都会陷入雪层之中,宛如走在沙地里面,恩雅只觉得身体开始逐渐变得僵硬,手里的圣物愈发沉重,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从手中坠下。 吹拂而过的山风刮在身上,顺着每一处缝隙钻进衣服里面,宛如一把冰岛切在皮肤上,冷的彻底。 热量在流逝,原本充沛的体力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逐渐无以为继,饥饿感从腹中涌出,喉咙里干的可怕,连呼吸都变得很是费力。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不能……” 紧咬牙关,恩雅艰难的提起脚步,一步步前行,摇动铃铛的幅度不自觉的减缓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要把手放在胸口上,摸一摸那片黄金的树叶。 可是到底还是没有。 她很怕,怕把手放下去,就会忍不住要使用。 人总是这样的,当看不到希望的时候,除了咬牙坚持别无选择,一旦能看到一点点微小的希望,就会不由自主的把精力放到上面,让原本坚定的意志变得动摇。 恩雅不觉得自己的意志有多么坚定,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连家门都没有出过几次,能坚持到这里就是在强撑着而已。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唯一能做的就是机械般向前迈步,再迈步。 放弃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被强压下去。 如果说之前是银灰想要让她成为圣女,那么现在,就是她自己要成为圣女。 只有圣女,才能站到和哥哥同样甚至更高的位置上,才能制止他越发危险的行事方式! 恩希亚……她绝不能让恩希亚因为哥哥的行为遭遇危险! 想到家中的妹妹,恩雅清醒了几分。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她要成为圣女,才能庇护恩希亚!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热,但她的大脑已经无力思考,只感觉似乎有一阵阵暖流从胸前流入身体,濒临枯竭的体力有了一些补充。 然而,精神状态已经很是低迷的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胸前隐隐有金色的光辉绽放,这份力量,引起了雪山之上某些东西的注意。 咯吱~咯吱~ 积雪被长靴踩踏,陷下一个个坑洞,在天路上留下一串深深脚印。 忽然,银白的的雪地开始颤动,起初还很微弱,逐渐变得强烈,被长靴踏出的脚印一点点塌落,随着恩雅的前行,震动也越来越强。 咯吱~ 脚步落下,地面猛然一震!本就强撑着的恩雅身躯一颤,险些栽倒在地,强烈的危机感刺入心底,让她强行清醒过来,惊慌失措的在原地驻足。 积雪在摇晃,天路在摇晃,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剧烈晃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埋藏在大地身处的庞然巨物被惊醒。 是……神吗? 恩雅慌乱的稳住身子,心中一阵惶恐,怀疑是不是自己携带黄金树叶踏上天路的行为引起了神的震怒。 不然,有什么东西能够动摇亘古不变的圣山? 她几乎吓得要当场跪下,祈求神的宽恕,并且把手掌移到胸前,想要拿出那片黄金叶子。 可是下一秒更加猛烈的摇晃让她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倒,整个人都陷进了积雪深厚的积雪里面。 轰! 磅礴雪雾遮天蔽日的洒下,恩雅蓦然转头,就看到一只比她整个人还要巨大的手掌从雪地下方伸出,按在积雪上,留下一个深陷下去的手印。 覆盖着灰白长毛的手臂从下方升起,带出巨大的身体,那是一个形似人形的巨怪,胸腹敞开着,隐隐有好像树藤一样的东西纠缠在里面。宛如恶鬼一般狰狞的面孔扭曲变形,投下的阴影将恩雅整个人都盖在下面。 “那是……什么啊……” 恩雅浑身颤抖,连手中的圣物都滚落到一旁,不自觉的抱进了自己的粗大尾巴,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神? 那绝不可能是她们的神! 那是隐藏在雪山里的怪物! 这可是圣山喀兰,神的居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 嗡~ 强烈的光辉从她胸前绽放,将整个人都包裹其中,驱散了严寒,构建于一片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小领域。 见到这股光芒,刚刚从雪地里爬出来的怪物徒然暴躁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狂暴的冲了过来。 恩雅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就被吓得呆住,愣愣的看着那包裹长毛的手掌朝着她按压下来。 “滚!” 然而,预想中被按成肉饼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出现,一声爆喝突兀响起,甚至盖过了巨怪的咆哮。 在恩雅木然的眼神中,笼罩在周围的黄金光辉突然变得极亮,迷蒙的光雾升腾而起,自那金光之中,探出一只不似人类的狰狞手爪,将冲过来的巨怪狠狠地按进了雪地里面,就倒在她的身前。 下一秒,她就感觉身子一轻,好似被人抱了起来,依偎进了微暖的怀抱里面。 “啊?” 傻愣愣的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男性面孔,算不上俊秀,却有一种强烈的威势,极具安全感。 “没事了,没事了,我是恩希欧迪斯的朋友,他请我来照看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怀抱着瑟瑟发抖的少女,林露心底不禁有怒气升起。 看看!看看!什么狗屁的圣女选拔!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丢在茫茫雪山上,让她像个傻子一样拿着那个破烂铃铛走完整条山路,这就是所谓的神圣仪式? 还好他及时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然,即便没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山妖,这孩子大概也是坚持不住的。 就算真的意志惊人,强撑着走到尽头,这段经历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什么样的伤疤? 依靠这种与折磨无异的行为来选拔自己的代言人,这就是雪山之神的作风? 书上看来的到底只是冰冷文字,远不如亲眼所见的感触来的强烈。 不需要别的,仅仅是亲眼看到这片雪域,他就能想到千百年来有多少少女埋骨于此,这样的行为,让他对于那个所谓的耶拉冈德的印象急转直下。 神……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庇护神? “哥哥的朋友?” 在黄金力量的滋润下,恩雅的身体迅速回到了巅峰状态,疲惫一扫而空,思维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女惶恐的拉住了眼前人的袖子,颤声道:“快走,你快走,这里是圣山……你不该闯入圣山的……神……” “去她娘的神。” 鲜红的文章悬浮在空气里,狰狞庞大龙爪从中探出,将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山妖牢牢按在地上,林露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吐了口唾沫。 好啊,好得很啊! 之前在卡兹戴尔他就见过携带着格密尔大蛇部分力量的异种变异体,当时他就想过是不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让某些交界地的老朋友也借此抓住机会,把某些玩意扔进来恶心人,或者是趁机留下手段。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用想了,就是那些曾经窥伺交界地的外神又把手伸到了这边! 要不然,山妖这种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想也是,那些外神虽然在与黄金树的争夺中成了失败者,可那只是布局失败了而已,对于祂们身处世界之外的本体毫无影响,除了很倒霉的被封印在交界地内部的腐败女神,其他的外神,比如无形之母什么的,可都还是自由状态。 他能够跨越世界来到泰拉,借助他和菈妮留下的痕迹,那些恶心人的东西未必就做不到,毕竟走别人走过的路,总要比自己趟出一条路要来得容易许多,祂们能找到交界地,自然也能顺着痕迹找到泰拉,谁让他们离开的时候,菈妮才刚刚成神,没办法做到太多呢? 不过,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些外神要想入侵一个世界,哪用得着这种拙劣的手段?把一个山妖扔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炮灰啊,能有什么用? 还有当初的格密尔大蛇也是,它的血肉怎么会出现在域外的邪魔异种身上?那也是不合常理的。 大蛇的权柄是吞噬别人,可不是分裂自己,怎么会把自己变成碎肉寄宿在别的东西身上? 现在在看到这个山妖,林露忍不住有种想法。 他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些外神在来到交界地的时候模仿了入侵交界地的手段,结果被泰拉本土的某些东西给打爆了?只剩下残片零零散散的坠落下来? 以前是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可是知道的。 这片泰拉大地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里的水可是深的很,要是那些外神像在交界地一样蛮横的入侵这里,被打爆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那样……他可太开心了! 眼珠一转,看着那被按在龙爪下面挣扎的山妖,林露熄了直接把它按死的打算,这可是珍贵的样本,不如留下来给菈妮分析一下,兴许能知道点什么。 反正区区一个山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就是不知道这片雪山之上还有没有隐藏着其他的东西,那位耶拉冈德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异世界的怪物被丢到祂的脸上,要说祂毫无所觉,那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想到这里,林露轻轻按住了怀中少女的嘴唇,示意她不要说话。 “闭上眼睛吧,很快都会过去的。” 他合拢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瞳已然化为纯金之色,黄金树的虚影从虚空中凭空浮现,落地生根,虚幻的半透明根系刺入大地之中,让整个雪山都颤抖起来。 不知道,那就用最蛮横的手段寻找,看看这座山上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那位耶拉冈德…… 他林某人什么时候怕过? 呵,他正好看不顺眼,就算祂不想出来,今天也必须出来,这顿毒打,祂挨定了! 当然,要强行揪出一位神来,仅仅是这点动静还不够…… 纯金的双瞳中流动着实质化的能量,林露抬起手臂,蔚蓝的魔力冲天而起,将大片天穹彻底搅乱。 “耶拉冈德!出来见我!” 被黄金之力封闭听觉的恩雅感知不强,但是用龙之咆哮传达出去的声音,已然随着黄金树撼动山岳的举动响彻整座大山。 天幕撕裂,原本的云层被完全驱散碾碎,庞大的魔力洪流笼罩天空,将其渲染成蔚蓝之色。 汇聚到极致的魔力撕开虚空,深邃星河倒悬于天幕之上,演化出一片无垠深空。 法术,在汇聚。 魔力,在沸腾。 此为辉石魔法的起点,古老观星者窥见的起源化虚为实,唤来深空之中的黑暗星云,于大地之上降下磅礴星雨! 那是古老观星者发现的,最悠久的起源魔法,辉石法术的最初起源。 传说中的魔法——创星雨!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王,打祂! 天灾,在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词汇在谢拉格几乎已经成了传说,身处耶拉冈德的庇护之下,除却古老的典籍上还记载着只言片语,这里的人对于天灾是完全陌生的。 没有接触过外界的谢拉格人,永远无法想象天灾的真正样貌,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 即便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是天灾,根植在血脉身处对于强大力量的畏惧仍然在一刻不停的提醒他们——这,就是天灾。 常年飘落的风雪被蛮横扫尽,雄伟的圣山喀兰被深邃星空笼罩,那一片蓝紫色的天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下,将一切砸的粉碎。 近乎实质化的能量在天穹之上流动,散发着惊人的压力,再怎么缺少智慧的莽夫也能看的清楚,那是他们绝对无法匹敌的。 无论钢铁还是血肉,在那种力量面前都毫无意义。 更可怕的是,这场灾难并非无源,而是有人故意招来,那一声‘耶拉冈德!出来见我!’的咆哮,整座圣山连带着山脚下的汇聚的民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恐惧,战栗,敬畏。 难以言喻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虔诚者匍匐在地,念诵着耶拉冈德的名讳,祈求大神的庇护。 心思不纯者瑟瑟发抖,本能的开始思考是否是大神的敌人找上门来?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有过如此念头,无论信仰虔诚与否,在谢拉格人的认知里,大神耶拉冈德就是无敌的。 可是现在,面对人力远远匹敌的浩瀚力量,感受着从天穹之上覆压下来的磅礴威压,在不诚者们心里,这份无敌就打上了一个问号。 曼珠院内,大长老抬头仰望,入目所及,尽是浩瀚深空,难以计数的繁星在那片黑暗星云之中闪耀,每一颗都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威能,那是谢拉格通灵师的法术万万无法相提并论的。 是神的敌人吗? 就连他心里也忍不住转起了类似的念头。 主要是先前那声直呼神名的咆哮太过惊人,并且,直到现在他们的神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在很难让人不往某些不好的方面去想。 可是,他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大神耶拉冈德。 没有神的出面,谢拉格人要拿什么去对付倒悬的群星?拿什么去应对招来群星的恐怖敌人? 不可能的,绝对做不到! 失去大神耶拉冈德的庇护,整个谢拉格的历史都会在今天画上句号! 作为神的仆从、权柄仅次于圣女的曼珠院首脑,大长老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他该召集曼珠院的所有护卫和强者,召集三大家族的军队汇聚圣山,应对强敌。 可他做不到。 年迈的身体在磅礴威压的压迫下已经是苦苦支撑,握着拐杖的手掌都微微颤抖。 执掌大权数十年,世俗的权力早已腐蚀了他内心身处对于神的那一份虔诚,让他此刻的内心甚至还不如满足园内的虔诚奉神者,只是,一切的慌乱和不安全都被多年的城府强压在心底,没有表现在脸上。 ‘不能动……不能动……不能让那位未知的存在注意到我们……’ ‘那样的敌人!那是神才能对付的敌人!凡人在这样的战斗里面起不到任何作用!’ ‘等待就好……等待就好,耶拉冈德庇护着谢拉格!’ 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大长老杵在原地,木然的保持抬头的姿势,始终没有动弹。 可他不动,不敢动,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年轻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是要更强一些。 菈塔托丝双手拢在袖子里,松鼠尾巴耷拉下去,眼睛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瞥了一下僵硬在原地的大长老,勉强压制下内心的畏惧,颤声道:“大长老,我去召集家族的精锐。” 在这里傻等着肯定是不行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菈塔托丝虽然生在谢拉格,但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身处的位置导致她很难有多么虔诚的信仰,所谓召集精锐不过是个离开的借口罢了。 她可没有愚蠢到要把家族的力量都拉到这里来送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天上那东西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拉多少人过来也只是炮灰。 所以,她不准备继续留在曼珠院里,坐以待毙,至少……得回去安排好布朗陶家的后路,还有她那个愚蠢的妹妹。 “我去调派守卫军,亵神者,必将得到惩罚!” 阿克托斯跟着开口,说的大义凛然,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两个人说完之后,也没有等大长老回复就直接离开,院子里只剩下银灰和大长老还站在原地。 大长老是被倒悬的星空摄住了心神,战战兢兢的思维近乎停滞。 银灰则不一样,他本来就没准备离开。 黄金树和喀兰贸易是合作伙伴,尽管是刚刚建立,总归也是有那么一份关系在,所以他并不如何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黄金树和林露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必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敢于直呼神明,将法术笼罩圣山,就代表林露根本不畏惧耶拉冈德的存在,甚至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的实力在耶拉冈德之上。 那么,谢拉格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银灰心里隐隐有所预料,他看向高悬天际的无垠星空,震撼与林露的强大,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和畏惧。 从他们交谈的态度和气氛上,谁能看得出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竟然如此强悍? 不需要考虑其他,就凭林露一个人,黄金树就远远凌驾于喀兰贸易之上,他们的合作本就是不对等的,当他显露力量,失衡就更加严重。 如果守护雪山的大神耶拉冈德也无法与黄金树对抗,那么谢拉格恐怕就要归于黄金树的统治之下。 为了希瓦艾什和还有整个谢拉格的未来,喀兰贸易必须展现出更多的价值,才能在看不清的未来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前提是,黄金树能够打败耶拉冈德。 事情走到这一步,银灰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林露的做法,等于是把喀兰贸易推到了悬崖上,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祈祷最终获胜的是黄金树。 否则,一旦耶拉冈德的怒火在尘埃落定之后指向喀兰贸易,谢拉格将会永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早知如此,他必然不会同意与黄金树的合作!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已至此,他这个谢拉格人,居然要背弃自己的神明,向外来者祈祷…… ------------------------------------- 曼珠院,圣女庭院。 蓝瞳的侍女抛下手里的扫帚,紧抿着嘴唇,身后似蛇又带着些许尾羽的尾巴不安的盘绕起来。 她也听到了那声咆哮,那么大的动静,想要听不到的都难。 毫无疑问,有一位强大的存在来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雪山之中,而雪山里的某些东西触怒了祂,以至于对方大发雷霆,甚至直接展现威能,拉来一片星河。 那片黑暗星云之中蕴藏的力量,连她都感觉到阵阵压抑,更遑论那些普通人了。 恐怕,曼珠院现在还没有乱起来,就是因为这里距离天路很近,都有人都处于那股力量的压制之下,根本不敢乱动吧? 这件事,必须有一个结果才行。 对方指名道姓要让耶拉冈德出去见祂,如此壮观的场面都摆了出来,见不到的话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可问题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天可见怜,自从上次醒来之后,她假扮圣女的贴身侍女在曼珠院隐藏了几百年,除了观察一下居民,观察一下历代圣女和长老之外根本什么都没干! 绞尽脑汁,她都想不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天路上的那位大佬,什么都没做,她要怎么解释? 打一架? 先不说两位神祇在喀兰圣山开战会对谢拉格造成多么剧烈的冲击,主要是……她也打不过啊! 上一次为谢拉格抵挡天灾对她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负担,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过来。 而且就算是全盛时期,她也不是擅长战斗的神,能够对付一下天灾就是极限了,要怎么与天路上的那位对抗? 悬在头顶的那一片星河倒是还好,可那仅仅是对方力量的冰山一角。 她能感觉到,在天路上还有某种古老浩瀚的力量在涌动,其本质已经完全碾压了她这个谢拉格的本土神。 那位大佬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就这么跑过去非得挨一顿毒打不可! 只要是精神正常的,无论神还是人,都没有想莫名其妙挨打的,她啥也没干,凭什么就要被揍一顿? 可是不去…… 化身侍女的耶拉冈德很纠结,但是马上,她就感应到了倒悬于圣山的黑暗星云躁动起来。 嗡! 星空的嗡鸣从天空传达到大地,身处喀兰圣山的所有人,慌乱逃窜的、跪地祈祷的、准备迎战的,全都在这一刻抬起头来,仰望上天。 下一瞬,璀璨群星如暴雨一般坠下! 古老的起源魔法·创星雨第一次在泰拉大地展现威能,黑暗星云猛然扩散,密密麻麻的流星划破天际,朝着喀兰圣山挥洒而下,毁灭性的力量随之而来,让观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大脑全都一片空白。 深蓝的光辉连接到一起,令人目不暇接。 紧接着,整座圣山都震颤起来,狂暴的力量撞击在山体上,大片积雪轰然崩塌,宛如无数头巨兽声嘶力竭的咆哮,朦胧的雪雾升腾而起,将圣山包裹其中。 天灾,降临了。 圣女庭院的侍女悄然消失,同样有蔚蓝光辉构筑的屏障于喀兰圣山上空显现,将从天际坠落的无数流星阻挡在外,扭曲成漏洞的形状。 圣山之下,谢拉格的民众全都跪倒在地,其声叩拜,诵念耶拉冈德的名讳。 但是很快,宛若洪钟大吕的声音响彻山脉,人们骇然发现,数颗无比巨大的的流行从天而降,狠狠撞击在神力构筑的屏障上。 “还敢还手?!” 传说中的法术,起源魔法·毁灭流星! 漏斗状的神力屏障将部分流星挡下,又有一部分被偏转轨迹,涌向天路。 屹立于天路上的林露眉头一拧,再次抬手,高悬天际的黑暗星云之中,庞大星团悄然酝酿,从诞生到毁灭只用了一瞬。 那是起源法师卢瑟特窥见的起源,是庞大星团毁灭的瞬间! 借助起源魔法·创星雨的力量,十二道毁灭流星快速成型,带着崩毁一切的威势轰击下来。 不过林露还是收了不少力,只求击毁耶拉冈德布下的神力屏障。 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毁灭谢拉格的普通民众,创星雨的力量看似恐怖,实则全都指向了无人区,为的就是搞出点动静,逼迫耶拉冈德出来。 没想到那位雪山之神还挺聪明,弄了个神力漏斗,是想要让他的法术来打他自己? 看来是很不服气啊! 也是,任谁被突然打上门来也很难不生气。 但是,没关系。 背后黄金树的虚影愈发凝实,林露抱紧怀里的少女,蒙住她双眼的同时冷笑出声。 不服气,没关系,他很快就会让那位雪山之神心服口服的。 一枚带着大红流苏的耳坠出现在手里,注入力量,朦胧光泽随之绽放。 红绿相间的花臂自虚空探出,握住了耳坠,年肩膀上扛着一根画轴跨越空间而来,抬头就看到了天空上的交锋,眉头一挑。 紧接着,被她扛在肩膀上的画轴徐徐展开,从中踏出几个人影。 “……这股气息……蛇……还有冰?” 刚从夕的画中世界出来,菈妮好看的眉毛就拧在了一起,她看向天穹的神力屏障,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巨大的蛇类,她恰好就讨厌类似的东西,对方还掌握着冰雪的力量。 菈妮心里莫名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染指的不爽,拉住林露的胳膊,抬手指向那层神力屏障。 “我的王,打祂!” 第一百零七章 百般武艺,黄金奉还! “啧啧啧,这场面。” 年手搭凉棚,嘴里啧啧有声,感叹道:“我说你就不能收敛一点?走到哪打到哪,你属蜜獾的?” “你这人,嘴上说着心平气和,实际上动起手来可真是一点都含糊啊,在人家的地盘上就直接开打了?” “心平气和,那得看跟谁不是?” 林露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一边操控天际坠落的十二颗流星轰击神力屏障,一边解释。 “我就奇怪,按理说你们这些神,也不需要凡人的信仰啥的吧?那玩意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 “毫无意义的东西,却偏偏就是喜欢做,还来活祭这套,我最烦这个。” “没用确实没用。” 年探着脑袋往天路下面看了看,鲜红的花臂上隐隐有光华浮动。 “不过人家庇护这边那么长时间,要点仪式感表示表示也正常不是?虽然我也觉得这么干脑子都少有点问题,可架不住那些老东西喜欢这一套啊。” “要拿这个当理由,是不是不太讲理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讲理。” 流星坠落,炸开恢宏的湛蓝辉光,遮天蔽日,在神力屏障上打出一道道裂纹,林露晒然一笑,说出了让年无力反驳的理由。 “我就是看祂不爽,外加看上这块不错的好地方了,那能怎么办?当然是抢啊!” “我那艾尔登之王从来就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是用拳头打下来的!” “拳头,就是我的道理,可别把我想的多好。” “行行行,你拳头大你说了算。” 年撇撇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真打起来管它有理没理肯定还是站在林露这边。 炎国的俗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不能例外不是? 而且说起没脸没皮不讲理,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闹就闹了,打就打了,只要打的下来,就是无事发生。 “接下来咋办?我上去帮你办了祂?” 一边说着,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和同等级的神祇动手,可是好些年都没有过了,上次和酒神那次只是个化身,不能算。 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她也很感兴趣,谁还不喜欢搞事呢? 至于在人家的地盘上能不能打得过……旁边这不还有一大票人兜底呢? “不用,原本是打算让你们一起出手,尽量别伤到那些普通人,不过,菈妮都说了让我打祂,那就我自己上吧,你们看着点,保护一下这边。” 接连两道起源魔法,并且创星雨还在继续落下,遮蔽圣山的神力屏障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解。 看到这里,林露活动着手腕,把怀里的少女塞给菈妮,对于雪山之神的实力差不多有了些猜测。 怎么说呢,目前看起来也应该是和年她们的层次相差仿佛,那就好办了。 “啊……” 听到不用她出手,年一下子蔫了,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架都让你打了,我们还得给你善后,没意思。” 林露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赤红的纹章自身后绽放,半透明的虚幻龙翼连接到身后,将他托举起来,冲天而起。 熔炉百相·龙翼! “现身吧,耶拉冈德,你该知道,我已经收敛了。” 淡漠的声音伴随着震撼心灵的龙吼传递下去,滚滚雪雾之中,一条由漆黑岩石构成的蛇形冲上高天,侍女装扮的少女踩在蛇头之上,身旁缭绕着深蓝色的神力。 辉光从她的掌心亮起,连接在摇摇欲坠的神力屏障上,耶拉冈德一手托举屏障,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倒是颇有一番威势。 “你就是耶拉冈德?” 林露问了一句,没等回答又道:“你就打算这么和我打?手托创星雨,背手而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看到眼前少女的身姿,他略微有些疑惑。 先不说这副姿态是否就是祂的本体,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身衣服,应该是谢拉格的女仆装吧?看上去和银灰宅邸里面的女仆们穿的差不多。 再加上对方飞上来的位置,那是曼珠院? 一位神,委身在自己治下的曼珠院里面穿着女仆装扮成女仆?这是什么诡异的癖好? “阁下,我谢拉格,应该没有招惹到您?” 耶拉冈德立足于自己的造物头顶,看似从容,实则心里已经慌的不行。 她背着一只手,哪是不把这位大佬放在眼里啊,那是紧张的暗地里攥着衣角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感知往天路上稍微一扫,不算眼前这位,还有四个丝毫不下于她的神祇级别的强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人她都不敢说自己能打得过,甚至做好了挨一顿毒打的准备,要是对面五个人一起杀上来,那她不就凉了吗! 神明不死,那也得看给谁打啊! 面对五个和她同级别甚至还要超出的强悍存在,耶拉冈德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实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真打起来,那不用想也不可能打的过,说不定会被当场打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诞生之地再次复活。 关键是,这顿打她挨的冤枉啊! “谢拉格自然我们,我跟这里的凡人无怨无仇,单纯的看你不爽。” “让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还美其名曰考验?想必这些年,有不少人因此而死吧?” “我林某人,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要人活祭的神!” “啊?” 耶拉懵了,小嘴略微张开,眼神一片茫然。 活祭?那都什么年头的事情了?再说她也没搞过那种玩意啊…… 唯一一次比较接近的,还是千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刚刚为谢拉格抵挡了一次天灾,陷入虚弱沉睡了一百多年。 结果刚从沉睡里醒过来,一睁眼睛就看见自家门口摆了上百个妙龄少女的冰雕!连带着整个谢拉格都是一片混乱,曼珠院和山下的家族打的难解难分,把她都给吓到了! 可是,那件事也在她醒过来之后就当场动用神力给摆平了啊。 而且,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意思,都是那些凡人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自己琢磨出来的荒唐事。 作为诞生于雪山的神,她又不吃人,要人活祭干什么? 从那之后的圣女选拔,她也是多次在暗中出手保护那些没有成功走完天路的少女,除却几次沉睡没能顾得过来之外,好像没有出现很大伤亡吧? 这种人类自发组织起来的仪式,她根本没办法去管啊…… 曾经她管过几次,结果却是越来越糟…… 所以,尽管名义上还是谢拉格的神,实际上,她都好久没有管过事了,怎么就突然背了一个大黑锅,还被人找上门来打? 这没道理啊! “阁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插手过凡人的行为,也从来没有接受所谓的献祭,您大概是误会了?”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试图说服眼前这位大佬。 不怂不行啊,那可不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好几位呢! “误会,那就当我误会了,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见她是真的有认认真真的在解释,林露愣了一下,索性直接敞开了说。 “实不相瞒,我林某人今天到这里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打爆阁下,或者被阁下打爆。” “谢拉格这块地盘,我看上了,谁赢,以后谢拉格就归谁治理。” “原来是觊觎谢拉格的土地。” 耶拉冈德沉着一张脸,身边的神力波动悄然扩大。 上门打脸,还要抢地盘,这样的羞辱,任何一位庇护神都无法接受吧? 正当林露因为她要凝聚力量,悍然出手的时候,却见那股膨胀起来的神力波动又瞬间回缩,连带着横亘天穹的神力屏障都一同消散。 啥意思,放弃治疗了? 林露再一次愣住,不知道该不该趁现在动手。 他发现从刚才的见面开始,这位雪山之神的每一步都走在他的预料之外,导致他完全猜不到耶拉冈德在想什么,总有种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出现的感觉…… 该不会是……要直接躺平了吧? 但是很快,耶拉冈德就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按常理出牌。 呼! 湛蓝的神力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席卷高天的狂暴风雪。 创星雨已然落幕,天空重新被云层占据,厚重乌云几乎将所有的光线完全遮挡,让白昼黯淡下去,宛如漆黑深夜。 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暴风雪就这么凭空升了起来。 狂暴的飓风从天地之间掠过,带起凄厉的呼啸,雪与冰夹杂在一起,混合成无数块碎片在飓风的驱动下如同拉特兰人铳里射出的弹雨一样奔涌而来。 叮叮当当! 炽白风浪从飓风之中被牵引出来,形成环绕周身的牢固壁障,林露眯起眼睛,扫视周围,那站在蛇形造物上的少女连同她的造物一同悄然隐没于风雪之中,不知去了哪里。 前面,左面,右面,还是……后面? 视线被风雪遮蔽,耳中全都是飓风的呼啸,但千锤百炼的战斗直觉已经在五感之前做出了反应。 半透明的虚幻龙翼扇起,带动身躯猛然扭转方向,极速后退。 下一秒,奔涌的狂暴风雪被搅乱,庞大的暗影自风雪之中展现身姿,完全由漆黑岩石构成的蛇头张开比房屋还要大上许多倍的狰狞巨口,将大片空间都囊括其中。 大约是存了不想伤到凡人的心思,从圣山向上看,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全都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方式向上倒卷,没有一片雪花落到地上,好似在空中形成了一方硕大无比的风暴之卵,盘踞在云层中央。 在那之外,长度难以计数的漆黑长蛇盘绕其外,将头颅探入卵中。 这一幕,宛如神话降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瘫软在地,即便是最勇猛的勇士,也失去了握住武器的勇气。 “嗷——!” 嘹亮龙吟从天外响起,颤动的圣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下,飞腾的雪雾重新归于大地。 水墨画卷的虚影凭空凝聚,延绵铺展,将大半个圣山都遮蔽在下面。 “好大的蛇!” 风暴之中,林露挥动双翼,手中金光大方,一柄暗红色长矛被从虚空之中抽了出来,斑驳矛身陡然绽放耀眼白光。 嗤! 千米风暴从中分开,炽白光束自大蛇狩猎矛上窜出,绵延数百米,宛如开天辟地一般划破涌动的暴风雪,落在岩石大蛇头顶,将那硕大的头颅劈开一个豁口。 不知何人所铸造、即是大剑也是矛的武器,曾在远古时代用于狩猎不死大蛇,在面对大蛇之时,它也将绽放锋芒! 但是,这还不够! 龙翼拢起,恍如岩石构筑的龙尾从身后探来,卷住大蛇狩猎矛的握柄,再一次将企图撕咬的大蛇逼退。 黄金的力量如同太阳般蔓延,在风暴之中隔绝出不受影响的净土。 弯弓,搭箭! 足有一人高的大弓被凭空拉出,上身的衣物被撑的爆裂,显露出似有火色闪动的三指印记。 林露身躯膨胀,弯弓如满月,一根手臂粗细的黑铁大矛已在弦上! 流星一闪! 一抹深紫破开风暴,直入云层,将大片乌云染成深邃的紫色。 此为……拉塔恩的骤雨! 箭,如雨幕倾泻! 无数根黑矛似流星坠落,带着重力魔法的光辉轰击在大蛇的头颅上,霎时间碎屑飞溅,凄厉哀鸣响彻云霄! 呼! 风声再起,岩石铸就的蛇尾带着霜白之色抽打而来,林露眉头一挑,不闪不避,拉塔恩的大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藤蔓盘绕、铭刻着繁复花纹、中心向内凹陷的黄金盾牌。 咚! 庞大的蛇尾与体型完全不成正比的黄金盾牌撞击在一起,金芒乍现! 黄金·格挡! 一拦,一拨,黄金的力量加诸于小小的盾牌上,将迎面而来的蛇尾弹开,令其倒飞回去,随着蛇尾一同蔓延过来的霜白雾气在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尽皆收拢到盾牌中心的凹陷处,被转化成涌动的金色球体,紧随着弹开的蛇尾爆射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耶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黄金式奉还! 能够消除魔法和祷告的作用,以黄金力量反射回去! 盾牌消失,龙翼翻腾,大蛇狩猎矛落在手中,百米长的白光骤然收缩,比普通巨剑还要巨大的矛身灵活转动,将块块碎片全都格挡出去,百米光芒最后绽放,将被黄金力量炸断的蛇尾斩成碎石。 百般武艺,如臂使指! 在体型上,人与巨兽不可相提并论,但锤炼到极致的力与技足以抹平体型差距。 巨型敌人,林露并非第一次面对,无论是巨龙还是树灵,都可以归属到这一类之中,因此他经验十足。 相比之下,耶拉冈德的应对就显得单调许多,除了唤来风雪,用庞大的躯体强行碾压之外,祂似乎不懂得其他手段。 这样的攻击方式,用来碾压孱弱的凡人百试百灵,可在同等层次甚至更强者眼中,实在是过于拙劣。 可能就像年说的一样,常年居于雪山的宅神,并不擅长战斗吧? 但是,林露可不会因为祂不擅长战斗就收手不打,谢拉格,他要定了! 大蛇狩猎矛的光刃一涨再涨,横扫八方,将漫天风雪尽数斩断,显露出掩藏在风雪之后的岩石蛇身。 乌云沸腾,林露踩着坠落的碎石,借助龙翼的力量飞跃百米距离,直接跳到被砍出大块缺口的蛇头上方。 轰! 乌云震颤,赤红雷电于云层中闪耀,撕裂空气,在林露抬起的双手之中凝结成两把呈现出‘V’形的雷枪。 古龙祷告·弗尔桑克斯的雷枪! 红色的双雷,是拥有最强岩石之名的古龙的象征,古龙弗尔桑克斯的力量,在此显现! 雷与岩相撞,赤色雷霆沿着漆黑的蛇身向外蔓延,扩散成闪耀的雷电之王,来自古龙的力量自蛇头内部爆发,将其直接击碎,化为崩解的碎片。 “吼!!!” 雷鸣般的咆哮从天空盖向大地,相互缠绕的暴风雪之卵被来自内部的龙吼撕裂,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散出无数道赤色光芒。 尚未散去的红雷层层扩散,闪耀天空,一颗与破碎蛇头相差仿佛的龙头从虚空中探出,灼目的灿金光束喷薄而出,刹那间贯穿千米空间,如同一把无可匹敌的金色利剑斩开躁动的风暴。 谢拉格的民众,见证了宛如开天辟地的一幕。 高悬于天际的风暴之卵被渲染成赤红的色彩,密密麻麻的雷霆从中溢出,一道仅仅是观看都能感觉双目灼痛的金光冲天而起,略微移动,便将漫天乌云搅的粉碎。 阳光从乌云破碎的空隙透出,绽开华光万丈。 金色利剑如热刀切油,将风暴之卵从中劈开,在谢拉格的天空之上划过一个大大的圆形,所有的风暴与风雪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消散。 四首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凋亡! 源于坐镇时空夹缝的四首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金色吐息! 常人难以直视的龙之吐息划过圆环,指向天际,如海浪般翻滚的金红怒焰顷刻间压过天穹,将所有的乌云一扫而空。 霎时间,天光大亮! 温暖的阳光洒遍大地,风暴熄止,冰雪不再,为谢拉格铺上了一层久违的暖意。 “还要再打吗?” 龙王吐息散去,林露挥动龙翼,轻飘飘的落在喀兰圣山的山巅,在那里,由曼珠院所建立的历史悠久的神居和悬挂圣物的铃架被坠落的黑色巨石砸的粉碎,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少女依靠在巨石上,看上去很是虚弱。 当! 剑身呈现出灰白色、分为两个部分缠绕向上的双手大剑凭空出现,插在地上,黑白掺杂的火焰在其中跃动,微微燃起,阴暗死寂的气息蔓延开来,让虚弱至极的耶拉冈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死亡……神的死亡…… 从那把剑上,祂感受到了同类的哀嚎与怨恨…… 那把剑,曾杀死神祇!且不止一尊! “这把剑有一个名字。” 双手拄着大剑的剑柄,林露笑的如同阳光一样明媚,却让耶拉冈德感到难以言喻的森寒。 “它叫做……狩猎神祇大剑,至于它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去,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明白。” “那么,还要继续打吗?”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看的只是谢拉格这片土地,在来到这边之前已经很这片土地上的某个人达成合作,我需要这块地盘,但不会插手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反而会像你一样庇护他们,让他们可以选择想要的未来,你看,从刚才开始我可都是一直在收敛力量,还让同伴帮忙庇护了下面的雪山,没有伤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如此,你还需要继续和我打?” “我……” 闻言,耶拉冈德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像极了脚下白的瘆人的雪地。 如果不是祂不懂该怎么骂人,现在早就在心里骂出花来了。 合着就这?你没打算毁灭谢拉格,只是想要谢拉格的地盘,想要取代我成为谢拉格的守护神?那你早说啊! 你要,我就给你呗! 真当祂多稀罕这个守护神的位置吗? 费时费力不讨好,还要时不时应对那些凡人稀奇古怪的想法,祂早就想不干了! 祂是诞生于谢拉格的生灵,代表着这片土地的过去发生过什么,而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也看不到未来。 谢拉格的未来,从未掌握在祂的手上,也不该掌握在祂的手上,那是人该思考的事情。 若不是想不到如果守护谢拉格不是祂的使命,祂该何去何从,那祂早就跑路了好吗! 看看那些人千年来的行为吧……祈祷便能有回报,诚心便能得所求,要是真的存在这么方便的东西,祂也想看一看呢? 祂连毛衣都经常会织错,怎么可能实现别人的愿望? 庇护谢拉格这么多年,祂也已经很疲惫了啊……所以才不再回应人们的祈祷,躲起来藏在曼珠院里装作一个小小的侍女。 现在有一个比祂更强的存在愿意接手这片雪山,祂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 要是从最开始就说清楚的话,这场战斗根本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要先动手之后才开始说明?! 此刻,耶拉冈德只觉得一个大大的‘冤’字悬在头顶,委屈的不行。 明明祂什么都没干,不说兢兢业业,那也是算是尽职尽责守护了谢拉格数千年吧?为什么要被找上门来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毒打? 更离谱的是,挨打的理由还根本不能算是理由,这简直冤枉透了好吗? 谢拉格人的所谓祭祀就是他们的自我感动,对于祂而言没有半点用处,祂为什么要死占着这个守护神的位置?要是能有人愿意接受这份责任,那祂可太高兴了! “当然,考虑到你和谢拉格的关系……虽然我可以承诺我不会对谢拉格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甚至可以让他们变得比你统治的时候更好,你大概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咔! 燃烧着弑神黑焰的狩猎神祇大剑从雪地中拔出,扛在肩膀上,林露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露出和善的微笑。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这个人啊……最擅长讲理了,我相信一定可以说服你的。” “那么,让我们开始第二局?” “不不不不!给你了!谢拉格给你了!” 看到那把大剑上猛然腾起的黑白之火,耶拉冈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疯狂摇头。 此刻的她,不像是守护谢拉格数千年的古老神祇,反而表现的像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的少女,害怕的感觉几乎要从身上溢出来。 谁想要和你打啊! 要是早就说清楚,连第一局都不会有,还第二局? 那把剑看上去就很危险,万一真的被砍死了怎么办?那种滑稽的死法,祂根本无法接受! 而且现在动手只有一个人,天路上还藏着好几个呢! 别说她根本打不过,就算打过了还不是要被围殴? 还说什么擅长讲道理…… 我看你是要和我讲物理吧! 今年学来的新鲜词汇都被用上,耶拉冈德满腹怨念,委屈的想哭。 我都这样了,这身伤没个几百年都好不了,你还要打我? 怎么着?欺负老实神是吧? “恩?这么简单你就放弃了?” 林露看了她一眼,狐疑道:“你不会想着先答应下来,找机会暗地里给我下黑手吧?” “不会,绝对不会!” 耶拉冈德咬着嘴唇,委屈的小声辩解:“之前是以为你要毁灭谢拉格,所以才……要是确认你不打算对谢拉格做什么,其实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我诞生的时候,以为整个世界就是这片雪山,和生活在雪原上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亲近这里。” “我看到的世界,就只有谢拉格这么大,认识的,也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以为自己在依靠我,实际上……我也在依靠着他们。” “除了守护这里,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能够取代我,那么我可以离开这里,去寻找答案。” “这……咳咳。” 收起狩猎神祇大剑,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少女,林露下意识的想挠挠头发。 这情况,他好像……似乎……可能……也许……大概……是打错人了? 合着这位雪山之神和他理解中的根本不一样? 那就很尴尬了。 他貌似是当了一回大反派、大恶人? 突然就闯进别人家里,把人家躺平的好好的一位神拽出来毒打了一顿…… 不礼貌,实在是不礼貌。 可是事已至此,打都已经打完了,再说那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 那……补偿一下? 要是这位雪山之神真的和她说的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再把人家从自己家里赶走,就太恶劣了。 念及至此,林露轻咳一声,凑过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吓得耶拉冈德又是一个哆嗦。 “误会,都是误会,我真的没打算对谢拉格做什么,你也不用离开。” 少女委屈巴巴,看的林露的负罪感一下子就升上来了,连忙安慰。 “谢拉格还是你的,我没打算赶你走,就是在你这发现了某些让我很不爽的东西,再加上这里的圣女选拔仪式,才直接出手的。” “天路上那个山妖,你知道吗?” “山妖?” 发现林露似乎真的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耶拉冈德略微镇定下来,往天路上扫了一眼,摇头道:“你是说那个奇怪的巨人?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感知过谢拉格的情况了,如果没有天灾降临,我并不想插手他们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喀兰雪山都是曼珠院的人在负责打理,只有圣女选拔的时候我才会看上一眼,尽量庇护一下走上天路的圣女候选人,上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好像也能说的通?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那些不安分的老朋友想要趁机做点什么应该是在那之后的,以这位雪山之神表现出的这点实力……说实话连年都有所不如,没有特意感知的话,不知道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林露感觉更加尴尬了。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给你道个歉?” “放心,既然是我把你打成这样的,那我肯定负责给你治好,比受伤之前还要好!” “黄金树可以替你庇护谢拉格,你不是打算出去走走吗?我也可以给你提供渠道,在这方面我们很有经验。” “你应该看得到天路上我的那些朋友,她们都是不次于你的存在,一起去认识认识,然后我们再详细谈谈谢拉格的事情,怎么样?” “这……” 老实说,耶拉冈德对于这个异常危险的家伙还是很怕的,尤其是对方才刚刚暴打她一顿的情况下。 可是不去的话,他会不会很不满意,突然暴起伤神? 摄于林露的淫威,抱着忐忑的心态,耶拉冈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对面几个大佬虎视眈眈,她哪敢说话啊? 第一百零九章 耶拉觉得很好 无胁迫 “这是在夕的梦里林露用过的那招吧?” 璀璨光束劈开风暴,搅散云层,阳光落下,照在皑皑白雪上反起淡淡的金辉。 天路上,仰着脑袋,透过夕铺在天上的画卷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感叹。 这一招她是记得的,当时在梦境之中,林露就是用一模一样的金色吐息打碎了梦里的岁相,如今这斩开天地的擎天巨刃,与梦中相比毫不逊色。 当时她就想过,梦里能做到的事情,大概现实之中也是可以的。 现在那种想法得到了印证,林露用事实告诉她,他不但能在现实中做到同样的事情,甚至能做到更强!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边抱着雪豹少女、不显山不露水的菈妮,年不得不感叹,黄金树里面都是怪物啊。 神的身份,放到外面哪个国家都是要被认真对待的对象,可在黄金树里,还真就没啥排面。 “四首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凋亡,是林露击败藏匿在时空夹缝中的龙王之后所获取的力量。” “普拉顿桑克斯,是黄金树之前的艾尔登之王,实力很强,从它的本源之中取来的力量远没有现在这么简单,林露收了力度了。” 菈妮眼中闪过一抹追忆,回想起了在交界地的那段岁月,枯燥、乏味,实在是无趣的很,自从林露出现之后,才有了些许颜色。 那时候的林露,踩着众多半神的尸骨上位,意气风发,可比现在要张狂的多了。 “艾尔登之王……” 年欲言又止,或许是考虑到这边还有外人在场,接下来的话没有说,转而提起了另外的话题。 “接下来咋个办?他这打了一架,自己爽了,后面可是麻烦事一大堆。” “这可是人家的地头,那场面只要不是瞎子都看见了,那些普通人……不好解释吧?” “确实是个问题,相较于神,普通的想法才是最容易变更的。” 特雷西娅是真的在思考后续的影响,考虑怎么解决,但是她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不会想让我……不行!做不到的!这可是一个国家啊!虽然小了点,我也不可能把力量扩散到谢拉格全境,改变所有人的记忆和思想吧?” 对一个国家的面积实施思想操控,还是永久性的,哪怕只是最简单的记忆封印,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反正现在的她自认是做不到,这可比一次性灭掉谢拉格所有人要难办多了。 “这事好办,让林露自己头疼去,他自己弄的烂摊子还得我们给他收拾?” 梅琳娜想都懒得想,蹲在雪地上用手指戳被年用铁链封锁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的山妖。 这玩意,她得有好多年没见过了,如今一看甚至还有点可爱。 大概,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吧? 时间长了,连看到家乡的怪物都觉得有点顺眼。 不过山妖这种生物,也不能完全说是怪物,卡利亚那边还有山妖被册封骑士,有着不错的地位。 “夕,把画卷收起来吧,打完没事了。” 正说着,黄金树虚影的树脚下光芒一闪,林露的身影凭空出现,旁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萎靡的少女,脸色苍白的可怕,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的样子。 “哦豁,这就是雪山之神,耶拉冈德?” 不必多说,年一眼就看出随着林露出现的少女并不是人,在她们眼中,同类的气息再明显不过,是很难隐藏的。 覆盖大半个圣山的画卷自动卷起,缓缓变小落回到夕的手上,她的视线也转了过去。 再加上特雷西娅和菈妮,被四个同等层次甚至更强的大佬盯着,耶拉冈德压力山大,手掌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很紧张,一点都不像庇护一国的大神。 “怎么着,这是打服了?” 年心直口快,脱口而出,耶拉冈德抿了抿嘴唇,感受了一下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澎湃气息,没有说话。 “有点小误会,不过我们已经谈妥了,以后谢拉格就算是黄金树的领土,耶拉冈德也会加入我们,成为黄金树的一员,她还是谢拉格的神。” 林露斟酌了一下语言,给出了一个尽量委婉的解释。 只是……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听林露这么说,耶拉冈德顿时懵了。 虽然谢拉格的领土算是送给了黄金树,可她从来没有说过要加入黄金树啊? 这个什么黄金树,一看就不是好地方,这帮人凶神恶煞的,下手贼狠! 而且仔细一看,这哪里是跟她同层次……那四个女人,哪一个都比她强! 她要是傻乎乎的进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还不得被欺负死? 加入黄金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想都别想!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个……” 虽然很害怕,害怕说错话再被暴打一顿,但是在考虑到未来可能会陷入一片黑暗的情况下,耶拉冈德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支支吾吾的,小声反驳:“那个……我没——” “这件事耶拉也已经同意了,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啪! 浮动着金辉的手掌落在肩膀上,吓得耶拉一个哆嗦,想好的说辞全都憋了回去。 她很想说不,不是那样的,可那只手臂里汇聚的能量是那么恐怖,万一说完了直接打到她脑袋上怎么办? 还有那把狩猎神祇大剑…… 那可是真正杀死过神祇的武器。 她是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迷茫不假,但也没想过去死啊? “喂喂喂,你这就是在欺负人吧?我都看出来了。” 陈在夕的画里看着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打昏的史尔特尔,因此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弱者,在她们眼里,林露的小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年忽然发现,这位雪山之神好像比想象的中要更……软?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在她漫长的神生里面,从来没见过这么好打交道的神,看起来就软萌软萌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要知道那些活了数千年的老顽固们一个个可都是倔脾气,又臭又硬,就算被打趴下都很少会有这种表现。 莫非……林露这家伙又拿命定之死出去吓唬人了? 那也不至于把这位雪山之神吓成这样吧? 看把孩子吓得,就差没有哭出来了,弄的她都有点看不过去。 “趁人之危,确实是不好的。” 菈妮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弄的林露也懵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刚才你要我打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合着人我打,锅我背,好人让你给当了? 等等,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 菈妮被看的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略微有点心虚。 事实证明,大多数智慧生命都是视觉动物,都是看脸的,在这一点上神也不例外。 之前说要打,那是因为菈妮确实挺讨厌蛇的,但是如果那条蛇变成一个个子不太高、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漂亮萌妹子,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比如现在……她莫名感觉耶拉有点惨兮兮的,有点不忍心看林露继续欺负下去。 “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都已经打完了,谈判的基础也是有了。” 特蕾西娅的发言比较委婉,但意思上大差不差。 “就是就是,你怎么好意思总是欺负人家女孩子!” 梅琳娜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嚷,一双大眼睛里卸满了‘看戏’,林露觉得,她大抵是和年混的久了,开始有向乐子人转化的趋势。 掐死!必须掐死这种苗头!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年,林露讪笑着松开了按着耶拉肩膀的手,没办法,谁让这么说的自自家老婆呢? “我们谈谈?” 收敛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和善’一些,林露抬起手掌,手上亮起一团柔和的金辉。 淡淡的辉光照在耶拉身上,让她舒服的哼了一声,感觉虚弱的身体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快速填充,磅礴的生命力涌进体内,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血色。 “黄金的力量,可以让你快速痊愈,并且更胜巅峰,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不然你也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对不对?” ……我觉得我这也不能叫做‘好端端的’吧? 耶拉心里腹诽,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 仅仅是一个人动手她都扛不住了,要是这些人一起上,那么她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打的身躯崩灭回归诞生之地等复活,最坏的结果……就是变成那把弑神之剑下的又一个亡魂。 现在还能活着,就证明他们确实没有恶意,以‘黄金树’目前表现出的实力,想要强行动手那么她和谢拉格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 这份证明虽然憋屈,但确实可以说明问题。 那就……谈谈? 心里泛起想法,耶拉还是觉得有点忐忑不安,主要是林露下手太黑了,着实令神害怕。 “加入黄金树,我要付出什么,谢拉格能够得到什么?” 她没有问自己能得到什么,因为无论是实力的增长还是其他形式的好处,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东西,她并不需要。 唯独这片土地……她爱的深沉,连临走之际都没法真正放得下。 有可能的话,她不会拒绝让这片雪原变得更好一些。 “你难道不觉得,谢拉格太落后了吗?和外面的世界相比,谢拉格落后了太多太多,你无力改变,或者是不知道该什么改变?” “但是,黄金树可以,在黄金的庇护下,谢拉格的子民将会获得更好的生活,更强健的身体,变得更加繁荣。” “黄金树有能力抵挡天灾,也有能力让谢拉格跟上外面的脚步,你需要的付出的,仅仅是在黄金树面临敌人的时候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很优厚的条件。” 林露说的清楚,耶拉也听得明白,只是她还有些犹豫。 见状,林露又添了一把火。 “而且,如果你不想现在离开谢拉格,又或者无法彻底割舍与这里的联系,那么你是否加入黄金树有什么区别?别忘了,这片土地已经是黄金树的领土。” “那……好吧。”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耶拉稍微想想就明白过来。 是啊,谢拉格现在已经不是她独有的地盘了,如果要继续待在谢拉格,那么是否加入黄金树还真的区别不大,加入了说不定还会更好一些。 先前说的洒脱轻松,可真的让她马上去谢拉格切割开来,离开生存了数千年的故土,她还是会难受的。 继续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亲眼见证黄金树是否实现承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么,欢迎加入黄金树。” 林露满意的点点头,很高兴,他就知道,以他的口才,忽悠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小宅神还不是手到擒来? 庇护谢拉格?黄金树当然会庇护谢拉格,可你耶拉如今不也是黄金树的一员?你还会留在这里,那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黄金树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白嫖来一个神级的战力,哪怕这个神稍微弱鸡一点,那也是神! 至于承诺的让谢拉格发展的更好,那不是还有银灰呢吗? 恩希欧迪斯满心都想改变谢拉格的现状,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好了,他的能力不差,欠缺的只是一点点渠道而已,恰好,谢拉格距离乌萨斯不是很远。 乌萨斯那边有好兄弟科西切坐镇,随便从手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就足够谢拉格吃的饱饱的。 这波啊,这波是空手套白狼,什么都不用干就人地皆收,美滴很! 所以说,语言也是一门艺术。 单纯的雪山之神完全没看出这些条件里藏着的坑,懵懵懂懂的和林露握了一下手,心里还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既然合作达成,那么耶拉小姐可以放心,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 林露踢了一脚陷在雪地里挣扎的山妖,扭头看向曼珠院的位置。 误会解除,事情谈妥,是时候解决一下普通人的问题了。 刚才那么大场面,想必整个谢拉格包括曼珠院在内情况都不会太好,惶恐不安是肯定的,必须的尽快解决一下,免得真引发什么难以收拾的大动荡。 第一百一十章 当神明坠落 天空的风浪归于平静,曼珠院内,匍匐在地的信徒和守卫们战战兢兢的看向天空,茫然的看着悬挂于天穹之上的大日,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甚至让有些人有种自己是否实在做梦的错觉。 无论是突如其来的敌人,还是神与神的战斗,都突破了他们以往的固有认知。 那涵盖天幕的风暴和乌云,那斩断苍穹的金色光刃,那宛如开天辟地的震撼一幕,在所有人心底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浩瀚、宏伟,宛如神话降临。 即便是典籍中所记载的、有关于大神耶拉冈德的伟力也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习惯于在神的庇护下生存的谢拉格人,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们所信奉的、无所不能的神明也会力有不逮。 神,会不会也有祂的敌人,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再过去连思考都会比斥为对大神的亵渎。 但是当神的敌人真的出现,当通天彻地的金色光刃切开天幕,将没有人敢想的现实明晃晃摆在眼前,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震撼与茫然。 若是神也有所不能…… 若是神无法庇护谢拉格…… 那没,谢拉格人该何去何从? 这片土地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他们从未思考,因此得不到的答案,只能浑浑噩噩的看向天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越是虔诚的信徒,便越是茫然。 当风暴消散,一切尘埃落定,整个曼珠院都陷入了深沉的死寂。 神,赢得了神战的胜利,还是失败? 没有人告诉他们,惊慌和恐惧在心中蔓延,进而溢于言表。 对大神的崇拜让虔诚的信徒相信他们的神是无所不能的,是不会失败的。 可理智却带给他们截然相反的结论。 讽刺的是,那些并不如何虔诚的浅信徒,却成了此时此刻表现最好的一批人。 他们本能的想要做些什么,想要逃离这座往日无比神圣的山峰,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到他们的亲人身边。 对于死亡的恐惧可保护亲人的执念中压过了对神的崇敬,混乱的人群涌像山下,将布置出来的仪式产地搅的一团糟,然而,已经没有人再阻拦他们。 神的信仰,将同一片土地的居民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 ‘我们的神,失败了吗?’ 大长老拄着手掌,身躯颤抖而不自知,他很想否定理智得出的结果,但现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欺骗自己。 他看见了那斩开天地的金光,窥见了自光芒中坠落的庞大躯体。 庇护谢拉格数千年的大神,失败了。 甚至,可能已经陨落。 那谢拉格该怎么办?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该怎么办? 恍惚之间,那些令他叱诧风云的权利都失去了意义,大长老惊愕的发现,他其实一无所有,所追逐的一切,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飘渺云烟。 神迹许久未曾显露人间,他曾为此暗暗窃喜,借助神的名义把控权利,甚至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希望神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再归来。 可真到了神明崩塌的这一刻,他才知道,失去了神明庇佑的谢拉格是如此脆弱,脆弱的像是雪地中随处可见的雪花,被阳光轻轻一照,便会融化。 或许,希瓦艾什家的小子真的是正确的? 如果像那样让谢拉格发展起来,而不是沉溺于神的庇护之下裹足不前,今日之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不,不对……” 浑浊的双目闪过一抹光泽,大长老直接否定了没来由的猜想,扭头看向银灰。 是他!是他! 一定是希瓦艾什家的小子胡作非为,才为谢拉格招来了无法抵抗的强大敌人! 他是毁灭谢拉格的罪魁祸首!是谢拉格的罪人! 都是因为他,大神耶拉冈德才会遭逢大难,谢拉格也将大祸临头,他该死,该死啊! “愚昧,无知,只会将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你们这些人,才是谢拉格的罪人。” 面对大长老癫狂的目光,银灰稍稍一想就能猜的到他的想法。 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所谓了,索性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撕破了脸,毫不留情的痛斥大长老。 “正是因为你们将一切都寄托于神明身上,才导致谢拉格停滞不前,数百年未曾进步!” “你们高坐在曼珠院里,是否看到过谢拉格的子民在寒冬之中依偎着渺小的火苗瑟瑟发抖?是否看到过他们为了争抢一粒粮食而打的头破血流?是否看到过那些活活冻死在风雪中的可怜人?” “没有……你们看不见!你们的心早已被权欲遮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连神都被你们拿来当做满足私欲的借口!” “小子!你怎么敢!” 大长老怒目圆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银灰大声呵斥。 “全都是因为你的不敬,因为你对神的亵渎,才会招来大祸!来人,给我——” “老东西,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沉重的压力顷刻降临,将大长老、以及被他的喊声惊醒过来的守卫全都按在地上,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无法挪动一步。 “我倒是觉得银灰说的很对,你这样的老东西,早该死一死了,耶拉,你把他们保护的太好了,看看这些人,没有你,他们就好像退化成了婴儿一样,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谢拉格,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林露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借助雪山之神的权柄,他们可以在雪域之中畅行无阻,正好赶上了大长老丑态毕露的一幕。 这样恶心的东西,他是想直接碾死的,不过考虑到耶拉刚刚加入黄金树,还是没有直接动手,给了耶拉一个面子。 “他们对我的信仰在千百年间开始趋于盲目,似乎从来没有人考虑过,神是不是也有做不到的事,神也会犯错,就好像像神祈祷就能得到回应,就能等到一切,我从不认为这是对的。” “所以,我不再显露神迹,也不再插手人的事情,就是想淡化我得影响,但是现在看里,并没有多少效果。” 曼珠院的现状瞒不过耶拉的眼睛,除非她自己有意屏蔽,否则身处谢拉格,她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出现在每一寸土地上,了解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不得不承认,正如林露所说,她把谢拉格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他们经不起任何风雨,也失去了拼搏的意志和属于他们自己的意志。 没有神,人就变得如此不堪,像什么样子? “有时候,不作为便是纵容,你的不插手,成了培育野心和欲望的沃土,正因为你的不作为,他们才敢借助你的名义行私欲之事,还搞出了‘神无禁止既可为’的荒唐理论。” 林露轻轻摇头,他感觉,耶拉的这种顺其自然不是在淡化自己的影响,而是纵容恶念的滋生。 不过,这毕竟是耶拉自己的事情,在耶拉已经加入黄金树的情况下,他也不好随意插手。 先前的动手归动手,现在都成了黄金树的一员,他还是很尊重同伴们的想法的。 “喏,银老板,幸不辱命,你妹妹在那里,毫发无损,我已经把她从天路上带回来了。” 指着被菈妮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像是傻掉了一样的雪豹少女,林露笑着拍了拍银灰的肩膀。 “……感谢您的慷慨。” 明明上一次的交谈就在不久之前,但是此时此刻再度相见,银灰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人就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随和、洒脱,像是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可银灰已经无法用往日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合作伙伴。 人与神的差距是如此之大,那笼罩圣山的风暴云团,那斩断天空的璀璨金光,无论哪一种,都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面对一个随时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死你的伟岸存在,要如何才能保持平静?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去应对? 不可能的,再怎么刻意伪装,也无法做到自然而然的交流。 一米不到的距离,却早已被无形的壁障隔开,隔断了人与神的界限。 并且,这位大神,比雪境的信仰还要强大。 如果他没想错,那个名为‘耶拉’的少女,就是他们所信仰的大神,耶拉冈德吧? 得益于年轻人的眼力和本身的实力,银灰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分明看见庞大的躯体从高天坠落,没能敌得过背负双翼的金色身影,这并不难理解。 他们的神,真的在争斗中落败,现在就站在这里,像一个最寻常的少女。 哪怕是信仰并不虔诚的他,都有种无法形容的崩塌感。 “为什么要畏惧我呢?难道你和那些大型公司商谈合作的时候也是这副姿态。” 林露笑着把失了神的雪豹少女塞进银灰的怀里,许是遇到了熟悉的人,少女下意识的抱住了哥哥,连尾巴都蜷缩起来。 “这……可不一样。” 轻轻揉了揉自家妹妹的头发,怀念的神色一闪而逝,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兄妹之间好像就没有过家人之间的亲密交流了,因为担心针对他的袭击会给家人带去麻烦,他甚至不敢频繁回到家里。 不过,那样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就会结束。 连神都倒下了啊…… 当‘耶拉冈德’这面大旗无法再庇护他们,所谓的曼珠院,所谓的三族议会,只是个原始落后的东西罢了。 若是无需忍让,以喀兰贸易现在的实力便能推平他们。 正如林露刚才所说,神把他们庇护的太好了,所谓的军队,就想家养的宠物犬,只有欺负贫民的本事,哪有什么战斗力?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很欣赏你,恩希欧迪斯,你有资格站到更大的舞台上,而黄金树,可以成为你的引路人。” “从今天开始,在谢拉格的土地上你不需要再畏惧任何人,神不再是你的阻碍和限制,你可以凭借自己的规划去改变谢拉格,让这里变得更好,我早就说过,你想要的一切,黄金树都可以给你。” 那……代价呢? 得到的越多,便越是惶恐。 诚然,黄金树的确实现了当初在乌萨斯的豪言壮语——林露来到这里,用摧枯拉朽般的姿态碾压了他们的神明,用最强的手段夺取了谢拉格的控制权。 作为合作者,喀兰贸易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如果黄金树成为谢拉格新的庇护者,那喀兰贸易就等同于曾经的曼珠院。 没有人再能威胁希瓦艾什,没有人再能阻碍谢拉格的法杖。 可如此慷慨的给予,他们要付出什么? 银灰不知道,也想不到,但他明白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你所得到的一切,早已在命运中标注好了价格。 取走谢拉格的控制权,就凭这片落后的蛮荒之地,能够为黄金树带来什么利益? 难道说,黄金树需要取代耶拉冈德,获取谢拉格人的信仰吗? 若不是这样,他实在想不到这片雪境,能给予黄金树什么,或者说,他们能够献给黄金树的,相较于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少太少。 “外来者!你们这些可恶的外来者!神啊!请您降下神罚!” 林露稍微放松了压制,大长老跪倒在耶拉脚下,分不清他到底是癫狂到神志不清还是年纪太大,连最基本的形势都无法分辨。 “你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了,最好能想个好办法,怎么和谢拉格的民众解释今天的事情。” “你有罪。” 耶拉目光的复杂的看向大长老,轻轻抬手,晶莹的冰雪从虚空中浮现,覆盖上老迈的身体,又破碎成无数细小的冰晶随风散去。 时隔许多年,她再次注视这片大地,注视着这片大地的民众,叹了口气。 或许,现在就根除神的信仰,对于谢拉格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原本是可以让神祇褪下荣光的好机会,只可惜,时机未到。 那就……稍微再等一等吧。 “在谢拉格境内,我可以做到大范围的精神暗示,掩盖真相并不困难。” 如此说着,耶拉看向抱着妹妹沉默不语的银灰,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这就是被黄金树看好的那个年轻人?的确不错。 他,或许可以成为谢拉格变革的开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惊扰了最后的王 阔别数百年的神迹再次降临谢拉格。 不过,这一次的神迹并非为了阻挡天灾降临,而是覆盖谢拉格全境的大规模精神暗示。 澄澈的天空被海浪色的神光遮蔽,所有的谢拉格人都在神力的作用下呆滞在原地,源于神祇的精神暗示对他们的记忆做出了些许改变,将神战的过程抹去,只是,耶拉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她的精神暗示不能在扩张到如此巨大的范围之后任然对所有人生效,所以某些个体实力比较强大的通灵师或者战士,还是会记得那场席卷天穹的风暴。 耶拉的力量,在林露看来是有些难以评估的。 你说她强吧,她实际上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大概是和夕相差仿佛的水平,比不上年——这里有一个小知识,在纯粹的战斗力上,夕是不如年的,就算抛却彼此属性相互克制的问题也是这样,岁的十二枚碎片排名,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按照实力划分。 在碎片之中排行第九的年,比夕要强上许多,同样也比耶拉更强。 但是说耶拉弱? 她又有着用精神暗示改变所有谢拉格人记忆的能力,那可是一个国家,连专精于心灵与精神领域的特雷西娅都做不到。 同时,和年、夕那样的神祇不同,耶拉的能力大部分都依仗‘谢拉格’本身,与黑蛇类似。 祂是诞生于雪境的神,身处谢拉格的时候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包括不限定时间与区域的空间移动、大规模的精神暗示。 据她自己所说,如果她离开谢拉格,那么空间移动的能力就会失效,其他能力也会遭到极大削弱,从神跌落到人的水平。 让林露评价的话,那就是缺陷极大。 从他的层次往下看,就算身处雪境耶拉的能力也就那样,还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离开之后简直就是个菜鸡——当然,菜鸡的评价是相对于神明而言,在人类之中她跌落之后仍然可以排到前列。 谢拉格对于耶拉的意义,是诞生之地,也是禁锢她的牢笼。 不过,这份禁锢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式。 接受黄金树赐福,与年她们一样将自身融入黄金树的体系之中,那么谢拉格的存在就会被黄金树替代,她所能行使权柄的区域也会随之扩张到黄金树能够覆盖到所有地方。 虽然力量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多大的增长,好歹也是不会被困在谢拉格这个小地方了,她想要出去走走的愿望能够得以实现。 “炎国,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神吗?” 曼珠院的议事厅内,往日被众多长老所占据的、总揽谢拉格所有大事的大厅被林露等人占据,耶拉和年坐在一起,有些畏惧的同时又很好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自身之外的同类面对面交流。 “曾经有很多,现在……不多了,追溯起来,我们这些神,其实都是某个神的分裂出来的碎片。” 黄金树的力量屏蔽掉岁的影响之后,年倒是不介意提起那些曾经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的事情。 “炎国和谢拉格并不一样,那片土地上的不信仰神祇,他们只相信自己,那是人的国度。” “远古诸神,被人所驱逐、屠戮,无神执掌的人间,比谢拉格有趣多了。” “无神执掌的人间……真希望谢拉格也能变成那样。” 耶拉的表情有些向往,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她越发感受到谢拉格的不足。 人总想着依靠她,想着祈祷便能实现愿望,却没有人想过,他们的神,或许并不是全知全能的。 这是不对的——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无论人还是神,总归是要向前看的,抱着老掉牙的玩意裹足不前的老东西,终有一天要被时代淘汰。” 年轻笑着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的银灰,小声道:“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希瓦艾什的后裔……我还记得他的先祖跟在我身后的样子,他确实很合适,如果我早点想到这些,大长老的位置早该交到他的手里。” “耶拉冈德大人……” 被无数谢拉格人朝拜了上千年的大神耶拉冈德如今就坐在不远处,银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原本还在思考喀拉贸易后续的路该怎么走,怎么做才能更多展现自己的价值,结果就被告知,经过黄金树高层的商议,上面一致决定,要让他来坐曼珠院大长老的位置。 那根本不能叫商议吧! 他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林露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大神耶拉冈德稍加思考,就点头同意下来。 结果,莫名其妙的他就被钦定为新任大长老。 耶拉冈德在上,本来这次邀请林露来谢拉格,就是想让妹妹恩雅稳妥的成为圣女,他顺便借黄金树的手从乌萨斯整点高质量源石小暖炉。 现在可好,邀请来的合作伙伴一个个强的离谱,上来就跟他们的神打了一架,还打赢了,恩雅没当上圣女,他成大长老了! 原本针对曼珠院和大长老的所有计划和准备都没了作用,那还针对啥? 跟做梦一样,一觉醒来,大长老竟是我自己?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这算不算是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 想想他要干的的事情,大长老这个宗教首领的位置,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去做吧,恩希欧迪斯,雪境的未来从来不是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耶拉柔和的笑了,温和的眼神落在银灰身上,让他下意识的低下头。 即便他的信仰并不虔诚,终究是雪境的子民,对于这位庇护谢拉格数千年的神祇还是心怀敬意的。 “这一次,神不会是你们的阻碍,你也无需遵守那些老朽的规矩。”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谢拉格。” “过去的,终将停留在过去,在这变革来到之时,作为神,我能做到的,就是再送你们一程,直到你们不再需要。” “这算是,最后的神谕?” 说到这里,耶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最后的……神谕?” 银灰沉默了。 因为过往的经历,他对于神的观感其实并不好,但是此刻他发现,那附加在神的名讳上的诸多光环,不过是凡人的牵强附会。 谢拉格的现状,从来不是神的错误。 错在人心。 “即是神谕,那么,希瓦艾什,谨遵我神的旨意。” 银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谢拉格的古老礼节向耶拉冈德行礼,起身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耶拉冈德大人——” “叫我耶拉吧,我并不喜欢所有人都对我恭恭敬敬的,同为雪山的圣灵,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要畏惧我呢?” “耶……拉。” 银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强挤出了两个字,斟酌语言之后,询问道:“圣女选拔的仪式要怎么办?” “恩雅并没有走到天路尽头,也没有把圣物挂在铃架上。” “你这孩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突然犯傻?” 耶拉也站身来,踮起脚摸了摸银灰的头发,他们两个身高差了许多,但是看上去却像是慈祥的母亲在安慰自己的孩子,丝毫不显得违和。 “以后啊,就没有圣女了。” 想到千年前的那次苏醒,上百个冰雕摆到她门口,耶拉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说到底,所谓的圣女选拔只是人类自我感动的行为,她并不需要这样的仪式,也不需要选出一个代言人在人间行走。 若是圣女的传统能够停止,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们可以信仰我,但无需用任何方式来取悦我,圣女选拔这样的陋习,是时候停止了,当然,如果你想要让恩雅成为圣女,那么她可以是最后一任。” “那还是让圣女选拔就此终结吧。” 若不是没有办法,谁想把自己的妹妹送到雪山上,被软禁起来呢? 圣女是谢拉格地位最高的人,说的好听罢了。 既然神都觉得圣女选拔是陋习,那不如就此停止,也免得让那些稚嫩的少女再去承当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你们谈完了?” 说话间,林露从门口走了进来,抬着一只手,一团微弱的火焰悬浮在手掌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那是……灰灭之火?” 看到火焰的瞬间,梅丽娜就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作为火种少女,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种力量。 黄金的敌人,来自巨人所崇拜的恶神的火焰,拥有烧毁黄金的能力。 这样的火焰,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全新的世界。 “是啊,灰灭之火,最原始的版本,跟咱们用的不太一样,是直接来自恶神的。” 林露手托着橙红的火焰,语气有些怀念。 巨人山顶,火焰大锅,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刚刚完成交界地的旅行,还没有前往雪山圣树,没有遇到女武神玛莲妮娅。 他从王城罗德尔出发,走过慢慢雪山,在巨人山顶见到了曾经被永恒女王玛莉卡禁锢在巨人山顶的最后一个火焰巨人。 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当时的他打的也很累。 在斩杀火焰巨人之后,他才得以走上燃烧着余火的巨人火焰大锅,唤醒其中的灰灭之火,烧掉黄金树上拒绝的刺。 后来他登上王座,菈妮也掌握了群星的律法,交界地陷入长达千年的冰冷黑夜,所有的外神都被驱逐。 他们一同离开交界地,踏入群星,走向未知的旅途,本以为不会有再见到机会,没想到在新的世界里,那些老朋友也跟着追了过来。 呵,可真是阴魂不散。 这是在逼他啊…… 他本无意逐鹿,却总有人在背后推着他行走,在交界地的时候是这样,来到新世界之后又是这样。 那些鬼东西……真的当他老了,提不动刀了吗?! 痴心妄想!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将他们彻底驱逐! 这一次,要是被他逮到了,一个都别想跑! 他心中的火焰仍然炽热,曾经被鲜血染红的战甲还悬挂在大赐福的殿堂之中,饱饮鲜血的武器还在渴望战斗! 他是林露,是最后的艾尔登之王,是斩杀无数强敌的交界地最强者,是敢于向无上意志挥刀的最强战士,区区外神,何足挂齿?! “看到这团藏在山妖体内的灰灭之火,我就知道,来的老朋友不止一个。” “过去追上了我,而我,会将他们全都斩断。” 渴望战斗的血液在体内沸腾,林露嘴角扬起嗜血的微笑,浩瀚苍茫的气势扩散开来,宛如张开一片鲜血与尸骸铸成的领域。 在这个世界,无人知晓他的名。 但,强者不会被遗忘。 “林露……” 梅琳娜走过来,担忧的握住了林露的手掌,她能感受到其中跳动的炽热,不免有些担心。 癫火的力量,可是还被封印在林露的体内,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导致林露的情绪偶尔会有不正常的波动。 那种力量实在太过危险,哪怕是林露也不能完全免疫,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变得狂躁、好战、易怒,甚至想要毁灭一切。 她真的害怕林露会在那些外神的刺激下陷入癫狂,走向极端,那样的话,整个世界都会被癫火摧毁,化为一片死寂的焦土。 当最强的战士与最恐怖的火焰结合在一起,谁能抵挡一个从深渊中走来、要为世界带来毁灭的魔鬼? “无妨,漫长的孤寂,我已学会驾驭毁灭。” “我的意志坚如磐石,不会被区区死物操控。” 深吸一口气,林露闭上眼睛,又睁开,令大厅内众人感到无比惊惧的狂暴气势逐渐收敛起来,回归平静。 嗤~ 悬浮在掌心的渺小火焰悄然熄灭,林露握紧拳头,笑的异常灿烂,但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之中,看不到任何笑意。 “祂们不是喜欢追吗?那就让他们来。” “从今天开始,玩闹结束了,无论祂们藏到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会找上门去。” “下一站,我们去乌萨斯的北方边境,落日峡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攻自受玛莉卡 说是去落日峡谷,实际上还得等上一段时间,不能说走就走。 大老远的跑到谢拉格来,总不能来了打一架就回去吧? 而且神祇碎片史尔特尔小姐的情况还没稳定下来,正好能有个安稳的地方修养几天,不然还得老是找人看着她,跟带着个定时炸弹似的。 再说,谢拉格的风景其实还不赖的,落后有落后的好处,最起码……这种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生活方式,除了谢拉格就得到萨尔贡的原始雨林里面去找了。 原始风貌嘛,谢拉格封闭是封闭,自己的文化还是有的,各种各样的小手工艺品很多,带着独特的文化气息。 特别是圣女选拔期间,放到外面的国家,基本就相当于新皇继位的仪式,整个谢拉格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虔诚的信徒坚信信任的圣女会为他们带来神的意志,大神将会继续庇护谢拉格。 现在有关于曼珠院的变动还在封锁之中,经历过耶拉冈德的大范围精神暗示之后,上层的变化还没有影响到民间, 趁着从上到下变动的时间间隔,还能有不少时间逛一逛谢拉格节日。 对于逛街这种事,林露本身是没有太大兴趣的,架不住梅琳娜和菈妮对此很是热衷,年更是个闲不住的。 所以没办法,只好也跟着出来逛一逛。 林露也清楚,梅琳娜和菈妮大概是想拉着他出来散散心,免得被癫火的力量给影响到。 他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影响? 癫火确实能够将人引入疯狂,但是区区癫火,说到底也只是力量的一种罢了。 弱者祈求力量,庸人畏惧力量,强者驾驭力量! 千锤百炼的意志,怎会轻易被癫火撼动本质? 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挺好的,林露很享受。 看着梅丽娜摆弄小摊上手串,看着菈妮捧起手工制作的祈福玩偶,就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 他所追求的,不正是这样的生活吗? “很开心?” 年悄咪咪的靠过来,林露只觉得背后一沉,柔软的感觉顶在后背上,两条鲜红的花臂从后面探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有时候还真是看不懂你,明明打起架来比谁都要疯狂,平时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睥睨天下的是你,温和有礼的是你,少年心性也是你,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的回答是,都是。”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林露伸手搓了搓那根火红的异兽角,在寒冷的雪地里更显得暖呼呼的。 “将疯狂留给敌人,将温和留给朋友,将少年心性留给家人,我向来分的很清。” “哈,你们那个啥……艾尔登之王?都是你这样的?实话实说啊,你大概是我见过的能够被称为王的人里面,最不像王的一个。” 其实在天路上的时候,年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她从大赐福的藏书里面了解了不少交界地的信息,但对于‘艾尔登之王’的概念并没有多少了解。 倒不是她的问题,而是那些学术类的书籍里面对这种事本来就没有详细记载。 唯一比较明确的概念就是,艾尔登之王是神人的伴侣,也是统治整个交界地的最强者。 “我不是说过吗?虽然挂了个艾尔登之王的名头,但我从来没有统治过交界地一天。” 林露有些无奈,他是有解释过这个问题的,现在也不妨再说一遍。 “不过,硬要说的话在我之前的那位王,跟我也没差太多就是了。” 他前面的艾尔登之王是谁?是来蛮荒地的战士之王,荷莱露啊! 至于拉达冈和赐福王蒙葛特,林露反正不认为他们俩是真正意义上的艾尔登之王,蒙葛特还好说,就是没有掌握法环,也没有神人伴侣而已,拉达冈……那玩意实在很难评价。 那么,荷莱露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于这一点,知晓他的人都有一个共识,无论是书上的记载还是口口相传的评价都惊人的一致——以前的荷莱露、后来的葛弗雷,是战场之王。 通俗点说,那就是个纯粹的莽子,不含杂质的那种。 在与永恒女王玛莉卡结为伴侣之后,他背上了野兽宰相‘瑟洛修’。 瑟洛修的存在,压制他心中的野性,同时也压制了他的力量,那才让他表面上表现的正常了不少,最起码不会整天沉浸于沸腾不止的战意之中——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区别好像并不大。 毕竟,荷莱露的一生都没有与战斗分割过,他最初从蛮荒地走出,成为王之后也未有一刻停下征战的脚步。 直到最后与风暴王的战斗过后,王的双眼失去色彩,他成了最初的褪色者,被放逐到交界地之外。 当法环破碎,碎片战争爆发,那位曾经的王者才得以归来。 登临王座的时候,林露在黄金树下、王座所在之地遇到了葛弗雷,看着他亲手捏死了背在身上的野兽宰相瑟洛修,变回了最初那个纯粹的战士荷莱露,并与之一战。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荷莱露,也确实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 但是要说他有多大的智慧…… 抱歉,林露只能说他根本没看出来。 那根本就是他的同类好吧!满脑子都是用斧子和肌肉解决问题的那种! 黄金王朝统治时期的重重政策恐怕大多都是出自永恒女王玛莉卡之手。 葛弗雷……说实话让那种人去思考复杂的政策什么的,林露都觉得是难为人。 指望一个在王城上召开战斗祭典、修建角斗场,有事没事看摔跤的魔鬼筋肉人考虑怎么治理国家?那不如指望猪自己爬到树上。 当然,这也和交界地本身的环境有关。 那里确实存在文明不假,但终究是一个力量至上的世界,能够压制一切的力量,才是建立统治的基石,除此之外,说别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卵用。 就连法环没有破碎的时候,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王的人,以温和形象为人熟知的黄金葛德文,在关键时候也是用拳头讲道理的。 没有绝对的力量,他凭什么击退入侵王城罗德尔的古龙,凭什么赢得古龙的尊重? 靠嘴说?那怎么可能。 实力不够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古龙的雷电给劈的灰都不剩,还拿什么在战斗中建立友谊。 在交界地,在拉达冈出现之前,连年幼的孩子都知道力量的重要性,黄金王朝的开创者、初始之王葛弗雷是大多数人尊崇的对象。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在交界地没有靠脑子吃饭的人。 在走上王座的过程中,林露就遇到过一个想要靠脑子吃饭的人,那就是基甸·奥夫尼尔,别人称呼他为百智爵士。 不可否认,百智爵士确实很聪明,比交界地的大多数人都要聪明。 可惜,事实证明在交界地脑子不如拳头来的好使。 百智爵士做了很多谋划,包括利用其他褪色者为自己收集情报、掌握隐秘的法术,探究法环破碎的秘密等等等等。 还在最后拦在了王城罗德尔的大厅里,对林露说‘你没有资格’。 说起来,林露最烦的就是这五个字。 更何况百智爵士不但说话气人,还喜欢哔哔赖赖,站在那里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样子,说一大堆有的没的。 那林露还能惯着他? 当场就让他见识了一下什么叫资格。 “那位百智爵士,在我所遇到过的敌人里面大概是比较菜的,我都没用力,他就倒下了。” 给年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葛弗雷是个什么人,还有他和百智爵士的战斗,林露的表情略显古怪。 直到现在他想起那场战斗都还觉得哭笑不得。 百智爵士的那些魔法连他的衣角都没打到,就被按着脑袋近距离吃了一发癫火,然后……他就倒下了,简直就是像是纸糊的一样,抗揍程度差不多可以跟交界地的野猪蝙蝠什么的划个等号。 当时他就感叹,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呃,你确定他是你们那里最聪明的人?” 年想了想,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这也能叫靠脑子吃饭?那个什么百智爵士连一点身为脆弱施法者的自觉都没有,直接跳到战士脸上去了好不好! 就这还幕后黑手? “当然不是,雪山圣树的米凯拉比百智爵士更聪明,他才是真的靠脑子吃饭,本身武力很低,出手全靠他的妹妹,女武神玛莲妮娅。” “然后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年好奇的追问,发现林露的表情突然从古怪转成了尬尴,似乎不太好开口的样子。 “后来……后来……玛莲妮娅不在,米凯拉被一个挺恶心的人从自己的老窝里掳走了,那家伙还想跟他结婚。” “……” 年眨了眨眼睛,无语了,斟酌半晌才问了一句:“米凯拉,是个女人?” “不,男人,掳走他的那个也是男人。” 林露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按照小道消息,米凯拉也不一定是男人,或者说,他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米凯拉就是男人,你那小道消息就不要到处讲了。” 抱着一个皮球大小、用藤蔓编织的祈福玩偶,菈妮走了过来,插进了两个人的对话之中。 对于半神的事情,她的了解还是不少的,比林露知道的要多。 事实上,她和米凯拉的关系还算可以,不能说是朋友,却也没什么敌意,还有过小小的合作。 “名为米凯拉和托莉娜的意识存在于同一具身体上,男性的表现是米凯拉,女性则是托莉娜,他们共用一个身体,但严格来说,是两个不同的人,纯粹的米凯拉就是男人。” “我说呢,这我熟啊。” 林露恍然大悟,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第一次听菈妮说米凯拉的事情,主要是以前也没想着问过。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太熟了,这不就是永恒女王玛莉卡的翻版吗? 说起玛莉卡,连林露这种走遍交界地、见惯了怪人怪事的人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那玩意……是真的离谱,他第一次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了好几天。 最开始的玛莉卡还是挺正常的,成为黄金树的代言人,与当时最强的战士荷莱露结为夫妻,开创黄金王朝,很标准的传说故事。 可是后来,事情就逐渐离谱起来了。 在玛莉卡的身体里面,居然诞生了一个新的意识,名为拉达冈,他占用了玛莉卡的身体,领导了对卡利亚王室的战争,最后与满月女王蕾娜拉打出了感情,走到了一起,还生下了孩子。 本来这就够离谱了,毕竟玛莉卡是个女人,被另一个意识占据身体就突然变成男性还拥有生育功能,这都是个挺难解释的事情。 而且那时候葛弗雷还在呢,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婆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跑到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了,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都得感觉匪夷所思。 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葛弗雷被驱逐出交界地之后,神与王的组合破碎,拉达冈抛下妻子蕾娜拉从湖之利耶尼亚回到了黄金王城罗德尔,宣布和永恒女王玛莉卡结为伴侣,成为新一代的艾尔登之王。 不管别人承认不承认吧,反正名义上他确实是艾尔登之王。 这时候,最离谱的事情来了——拉达冈居然跟玛莉卡生下了两个孩子,就是米凯拉和玛莲妮娅。 当时林露知道真相的时候都惊呆了。 龟龟,这可真是太会玩了,跟这个比起来,拉达冈跟蕾娜拉生下菈妮三兄妹反倒比较容易接受,怎么说那也是两个人不是? 可这,拉达冈就是玛莉卡,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共用一具身体啊! 自己跟自己,是怎么生出孩子来的? 这实在是个未解之谜,反正林露是始终都没能找到答案。 他根本无法想象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完成自己跟自己生孩子的壮举。 要说这是神人独有的特性的话…… 林露悄悄的看了一眼菈妮,她好像也没有这个功能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焰恶神残片 “自己跟自己生孩子?” 关于拉达冈和蕾娜拉那段,林露藏起来没说,毕竟菈妮还在这呢,谈论这个不太好,所以他只是稍微说了一下玛莉卡自攻自受生下一对儿女的事情。 年听完以后大为震撼,然后结合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个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像我这种情况?从自己身上分裂出来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倒是用的什么办法,除了玛莉卡和拉达冈之外没人清楚,不过我觉得不太像是分裂,毕竟玛莲妮娅和米凯拉的情况也很特殊。” “说这个干什么,要我说——” 菈妮摇了摇头,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她还没说完,耶拉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街道上,周围行走的民众被无形的力量影响,自然而然的避开了这里。 “林露,你放在天路上的那棵黄金树的虚影,有反应了。” “恩?反应,什么反应?” 林露一愣,刚想说他怎么没感觉到,就感知到了喀兰圣山上的黄金树传递过来一阵炽热无比的感觉。 之所以在那里召唤黄金树虚影,是因为在发现了山妖的存在以后,他怀疑雪境之神与那些疑似尾随来到这个世界的老朋友们见过面,达成了某种合作。 毕竟山妖这种外来物种,被直接丢到雪境之神的圣山上,那跟扔到脸上区别不大,要说不知道的话很难说得过去。 放任山妖沉睡在圣山上,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信号,否则一位神祇没有任何理由容忍来自世界之外的异常生物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牵涉到那些狗皮膏药一眼阴魂不散的老朋友,再加上对圣女选拔的不满,让林露采用了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逼迫雪境之神出现,在谢拉格上空开启了一场神战。 可事后的事实证明,那都是误会,耶拉确实不知道这事。 她在最近几百年里基本是处于摆烂的状态,完全没有插手过谢拉格的事情,整天就是伪装成侍女待在曼珠院里,自我封闭起来,用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只有在圣女选拔的仪式开始时才会动用属于神的权柄,去看一眼圣山。 而上一次的圣女选拔,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在此期间她对于圣山的情况可能还没有负责巡山的守卫们了解的多。 山妖落在她的雪山上,她是根本不知情的。 沟通之后,误会解开,想着放都放下去了,林露索性也没有当时就把黄金树的虚影收回来,让它采用更温和的手段将力量下探到整个喀兰圣山,探查还有没有老朋友们的手段存在。 本来也没报多少希望,没想到居然有收获了? “我去看一下。” 稍加思索,林露当即共同扎根在天路上黄金树虚影,跨越空间的距离传送过去。 “等等。” 菈妮伸手拦了一下,但为时已晚,眉宇间不免有些忧虑。 她很清楚,林露此刻怕是痕迹了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万一……又有什么冲动的举动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也开始沟通黄金树的力量,打算跟过去看看,却被梅琳娜拦了下来。 “林露没有把我们带过去,可能有自己想法,先不要去打扰他。” 梅琳娜放下拦住菈妮的手臂,正色道:“林露很冲动,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不假,不过冷静下来的话,他还不至于被一点碎片影响到失去理智。” 话是这么说,可她显然也不是很放心,犹豫了一下看向耶拉。 “耶拉,你是雪境的神,难道看不到喀兰圣山的内部有什么吗?” “这,我确实看不到。” 虽然这么说有点丢人,但耶拉还是选择实事求是,她确实没有那个能力。 “就算张开神目,我也只能看到谢拉格地表,并不能看到被雪层和土壤掩盖的地下,事实上,不怕你们笑话,你们所说的那个山妖,在它破土而出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不然现在也不会一无所知了。” “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其实我们也只是比人要强大些的另一种生物而已,又不是真的全知全能,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年安慰了一句,拍拍手,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各位,没必要那么担心,即便是我也知道林露过去经历过太多事,相信他自己会处理好的,不如我们买点东西,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等他回来一起吃?” ------------------------------------- 在年用晚餐的事情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林露已经通过赐福传送来到了黄金树虚影下面。 如此接近的距离,他能更清晰的感觉到黄金树根部所接触到的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灰灭之火。 把山妖从交界地带到这里的,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巨人们所信仰的火焰恶神。 或许,要不是最后一个火焰巨人就死在他的手上,现在出现在这里就不是山妖,而是一个真正的巨人了。 轰隆! 雪地猛然震颤,林露操控着黄金树虚影下探的根部,强行开辟出能够供人进入的通道,再通过传统直达树根最深的位置,来到了一处藏匿在山体内部的岩洞里面。 一具已经死去的山妖尸体仰躺在岩洞的地面上,它的腹部被并不像其他山妖那样敞开,而是被流动的熔岩填充,橙红的眼球镶嵌在熔岩之中,光芒黯淡,整个山妖,看上去就像是缩小版的火焰巨人。 嗡~ 林露伸手触摸山妖的躯体,像是激活了什么提前设置好的手段,本来黯淡的眼球猛然亮起,晶莹的表面浮现出燃烧的火焰,内在的瞳孔稍稍颤动,转了一个方向,盯住了他所在的位置。 “林……露。” 死去的山妖无法开口,微弱的精神波动从眼球上扩散开来,传递了火焰恶神的意志,或者说,意志残片? “许久不见,你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好。” 恶神的意志回荡在岩洞之中,林露眯起眼睛,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这些该死的东西,果然跟到了这里,真是恶心! “残片,不是对手,我们,将再见。” 回荡的意志磕磕绊绊,似乎虚弱的厉害,连流畅的发言都做不到。 “再见?好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看我能不能砍死你?” “黄金,毁灭,连同,你。” 恶神不为所动,继续传达自己的意志,燃烧火焰的巨大瞳孔紧紧钉在林露身上,充斥着极端的疯狂与暴虐。 “毁灭黄金?毁灭我?” 林露怒极反笑,狠狠一脚提在大眼睛的正中央,巨大的力量将山妖的尸体都给带起的翻滚起来,撞击在岩壁上。 “你们完整的进入世界之内都做不到,就凭一张嘴,能说死我?哦,我忘了,你连嘴都没有。” “想要毁灭黄金?那你不应该来找我,怎么不去找当初种下黄金树的无上意志碰一碰?不敢?” “看看你现在样子,强行进入这个世界,不好过吧?两个山妖就是你全部的手段了?真是可笑。” 他是真的生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新的世界,想着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顺便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干点什么。 结果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又舔着脸凑过来,居然从交界地追到了这里。 你们怎么那么能呢? 那么牛逼,去找无上意志干一架啊?追着他跑算什么事?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失败者罢了,还敢在这里狺狺狂吠。 怂包!软蛋!丢人现眼! “窃取,黄金,祂,看到你了。” “谁看见我了?无上意志?” 林露呵呵一笑,寒气缭绕的半透明大剑在手掌上成型,刺进熔岩之中,顿时激起大片雾气。 手臂发力,月光剑绕着山妖的腹部切了一圈,将寄宿着恶神意志的硕大眼球给整个挖了出来,滚落到地上。 “怎么?祂也过来了?” 对于这件事,他并不觉得意外,在发现这些老朋友的踪迹之后,他就有过类似的想法了。 既然这些失败者们都能跟过来,那么比他们更强的无上意志必然也能做得到。 在刚来到那个世界的前几个月,他确实做过几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总有个莫名其妙家伙再说‘我曾见过过数千个太阳的光芒。’ 现在想想,那没准就是无上意志渗透进来的意识投影? 不过,跟这些丢人玩意一样,无上意志显然也没办法直接像在交界地那么肆无忌惮,在他种下小黄金树之后,那个梦的时间就越来越短,直到完全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也很合理。 泰拉世界的黄金树,是用他的鲜血浇灌的、完全属于他的黄金树,早已脱离无上意志的掌控,没有祂插手的余地。 这么看的话,无上意识其实也就那样,祂对于世界的干涉同样相当有限。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给他时间,让泰拉的黄金树完全成长起来,他也有信心突破实力的上限,达到更高的层次,不会弱于这些外神。 这不是说说而已。 从交界地踏入群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超越交界地所有存在的最强者。 和葛弗雷不同,葛弗雷是艾尔登之王,是因为能站到最高的位置就是艾尔登之王。 他是艾尔登之王,是因为交界地没有另一个词能够形容他。 真要形容的话,那可以是……艾尔登神王? 掌控癫火、灰灭之火、黄金之力、猩红腐败、巨龙之力、起源魔法、初始黄金树以及收纳交界地所有规则的完美法环,他是不会被神人所限制的真正王者。 他的存在,就是交界地古往今来未曾有过的奇迹。 甚至可以说,他是交界地所诞生的神。 在这个基础上,再融合泰拉世界成长到极致的黄金树的力量,那该是何等恐怖? 无上意志不是能在星空里面乱扔垃圾吗? 好像谁做不到一样。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另一个无上意志! 站到同一层次之后,谁会挨打还不一定呢。 “你将,毁灭。” 火焰恶神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次,这块残缺的意志似乎也没有太高的智商和思维能力。 在林露眼里,祂就像个小丑,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狠话掩盖自身的无能。 还是那句话,连这个世界都没法真正降临,说那些有的没有有什么用?说的越多,越是凸现祂们的弱小。 与其担忧来自这些外神的威胁,不如去探究泰拉世界本身。 能够将无上意志和外神们通通阻拦在外面的世界,必然具备着同等层次的力量,这个世界的水,可是真的很深。 “毁灭!” “毁灭NM!” 一脚踢飞恶狠狠盯着他的大眼睛,林露挥手用冰雪魔法把这玩意冻结起来,随手点出一小撮黑白色的狩猎神祇黑焰,将山妖的尸体笼罩在内,直到烧的渣都不剩才转身离开。 这么大一颗眼珠子,还寄宿着火焰恶神的一块碎片,直接踩爆未免有点浪费,不如带回去喂养黄金树。 正好,在谢拉格这里种下一颗黄金树火种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拿这颗眼睛当做肥料刚刚好。 种完黄金树种子,他就去乌萨斯的北部边境看一看,看看那条大蛇又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落到了文明之外,跟邪魔异种混到一起。 不是要毁灭他?毁灭他的黄金树吗? 不用找,他自己送上门去,看看这些手下败将用什么手段毁灭他。 然后……黄金树的成长,也是时候加速了。 不知不觉,黄金树也在这个世界占据了不少地盘,叙拉古、卡兹戴尔、谢拉格还有乌萨斯,与炎国的合作正在进行中。 但是这还不够,要想让黄金树快速成长,还需要更多的资源,需要更多新鲜血液的加入,培养更多的强者。 其他的国家,诸如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这样的大国都要想办法插上一手。 和拉特兰、阿戈尔这种可能掌握着这个世界部分隐秘的国家的接触也该提上日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史尔特尔苏醒 “唔……我是……谁?” 火红的长发随意披散在毯子上,似乎是起身的动作压到了自己的头发,少女眉头微皱,本能的换了个姿势。 “我是……史尔特尔?” 大脑一片混乱,像是被塞进了千百个碎片,零零散散,最终少女也只回忆起了自己的名字和零散的常识。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触摸到温热的金属之后才安下心来,打量周围。 这里……是某座山的山巅? 大片青翠向下蔓延,远处山林一只只飞鸟穿梭,草地上游荡着食草的走兽,一片祥和景象。 往上瞧,温暖的太阳高悬在空中,白云朵朵,碧空如洗,简直就像是画一样。 再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女,手掌紧握着腰间悬挂的剑柄,紧张的看着这边,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你……好?” 史尔特尔愣了愣,勉强挤出两个字来,口里干涩的厉害。 “呼……” 陈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掌,松了口气。 还好,能正常交流,还会问好,看来是已经恢复正常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可是反复把这个人打晕了好几次,总算是不用再动手。 “你好,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一边说着,陈抬抬右手,又把手背到身后。 不知怎么的,看到那只手,史尔特尔就感觉某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后颈隐隐作痛。 总觉得她好像被那只手砸了很多次脖子? 应该是错觉吧? 心里这么想着,史尔特尔抿着嘴唇,环顾周围,轻声问道:“没有不舒服,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夕姐姐的画中天地,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昏睡,大概也算是睡吧? 采用那种粗暴的手段让陈多少有点不自在,想了想,试探性的询问:“你还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吗?” “画中天地?”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词汇,史尔特尔完全想不起来跟这个词有关的记忆。 她咀嚼着这个词,顺着陈的画去想。 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之前的事? 大脑一阵刺痛,模糊的记忆从零散的碎片中浮现出来。 在这之前……她好像带着莱瓦汀在冰原上行走? 不对……是沙漠?还是森林?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驾驭着莱瓦汀砸进了城市里面,还和一个人打了一架? 想的越是深入,记忆就越模糊,许多个碎片凭凑在一起,构成了荒诞的记忆,完全没办法连接起来。 忍着大脑的刺痛,她缓缓摇头:“我好像和谁打架了,其他的事情,想不起来。” “啊?怎么这样。” 陈懵了。 这,这不对吧?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那只企鹅不是说,什么融合什么的,这人过不了多久就能清醒过来,恢复正常,这哪里正常了?完全就是失忆了吧! “夕姐姐!夕姐姐!”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陈索性开始对着天空叫喊,她知道夕肯定是能听得见的。 果然,话音刚落,身边就有墨色飘起,夕的身影凭空踏出,手里还拎着一袋没吃完的薯片。 “啊?醒了?” 夕一眼就看到了呆坐在原地的少女,略微犹豫,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记忆……我想不起来了。” 史尔特尔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却没有什么防备的意思。 她潜意识里就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是没有恶意的,在失去过往记忆的情况下,她选择跟着本能走。 “失忆了?也解释的通。” 夕点了点头,没有太多意外。 这种情况也是众多可能性的一种。 被神祇的碎片选中,双方意识融合,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 神的记忆何其漫长?人的意识何其弱小? 就算这枚碎片已经变作死物,没有了神祇意念,那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以轻松驾驭的。 在那种庞大的记忆冲刷之下,没办法承受的话,记忆混乱、失忆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只要人醒了,表现的还算正常,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醒了的话,那就跟我出去吧。” 这么说着,也不等史尔特尔和陈回答,夕素手轻扬,一片朦胧的墨色就将他们两个包裹在了里面。 ------------------------------------- “你就不能来帮帮忙吗?” 院子里,年手里攥着一把辣椒,看见夕从身边突兀出现,顿时竖着眉毛怒斥。 “就知道吃零食!晚餐你就打算等着吃了?” “粗鲁。” 夕看了她一样,后退两步,伸手一拉,两个声音缠绕着墨色被凭空拉了出来。 “哎?小陈?还有……她醒了啊。” 随手把辣椒放在桌子上,年也没计较夕说她粗鲁的事情,反正这样的语言交锋早就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都习以为常了。 “你们是?” 史尔特尔拽着火红的双手大剑,忽的打了个哆嗦,把剑抱在了怀里。 院子里有很多人,她一个个看过去,本能的感觉她们都很危险,忍不住想要后退,但是还没退开,就被年拉住了手腕。 “年姐姐,她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连和老师打架的事都只记得一点点。” “失忆了?” 年看向夕,得到轻微的点头之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失忆,也在情理之中,哎,特蕾西娅,别鼓捣你那个饺子了,过来看看。” “啊?来了来了。” 闻言,特蕾西娅放下手里被摧残的奇形怪状的面片走了过来,脸上还沾着不少面片。 卡兹戴尔的魔王大人什么都做得到,包括做饭! 但是这个炎国的特色美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点困难,即便年已经演示了一遍,她也没能一次学会,目前还在试探当中。 “唔……我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看了一眼,特蕾西娅就大概分辨出了史尔特尔现在处于什么状态,直接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她现在的记忆很零碎,像是许多个人的记忆变成碎片揉杂在一起,可能是这把剑历代主人的记忆都储存在里面?” “这种情况很难办,那么多的碎片,我也分辨不清哪些是属于她的,哪些是别人的,更何况融合的过程中还可能出现破碎残缺的情况。”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特雷西娅轻声询问,史尔特尔看向眼前粉头发的女人,心里没来由的就生出一阵亲近感,好像血脉相连的感觉。 迟疑了一下,她点点头,眼神里浮现出一点点希冀。 “我叫史尔特尔,还有,莱瓦汀,你是我的亲人吗?” “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吧,萨卡兹的血脉彼此相连,每一个萨卡兹都是我的亲人,你也不例外。” 温和的笑着,特蕾西娅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史尔特尔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她并不排斥这样的亲密接触。 不但不排斥,身体的本能还在驱使着她更靠近一些。 魔王是萨卡兹人的王者,古老的血脉让所有萨卡兹在面对魔王的时候都会有本能的亲近和尊敬,即便失去记忆,这份本能也不会有所消退。 “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我叫特蕾西娅。” “恩……特蕾西娅姐姐。” 史尔特尔脸上挤出一个并不熟练的微笑,靠在特蕾西娅身边,她感觉很是安心。 记忆的缺失让她处于迷茫之中,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到哪去,要做什么,遵循本能,她想要靠近眼前的这个人。 特蕾西娅张开双臂,将失忆的少女拥入怀中,轻轻磨挲着她的头发,温和的力量经由身体接触传递到少女体内,魔王的力量渗入破碎的记忆之中,将其从混乱变得有序。 当然,也成功把手上的面粉抹到了少女的脑袋上。 她做不到让史尔特尔恢复过往的记忆,但是把那些散碎的记忆整理一下,让其不会在混乱中对史尔特尔的意识产生冲击还是没问题的。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看着这姐妹相拥的温馨一幕,年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瓜妹妹,嘴上还不饶人。 “除了宅在家里,就会吃零食,一点都不可爱!” “哼,幼稚。” 拌嘴多了,夕逐渐找到了应付年的办法,不管她说什么,全当做没听见就好,反正没人理她她自己就会消停下去的。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回敬了一句。 “我就幼稚,我就幼稚!来,小陈,让姐姐抱抱!” 年挑衅的看了一眼夕,转身就要把陈抱进怀里。 “这……还是不要了吧?” 陈有些为难,她好像看到年的手指上还沾着不少辣椒的碎屑,万一抹到身上的话,可是会很难受的。 就算不会弄到皮肤上,她也不想弄脏自己新买的衣服。 “啊!你也变得不可爱了啊!” “去去去,做你的火锅去,别欺负小陈。” 梅琳娜放下手里的青菜,直接把陈拉到了自己怀里,义正言辞的怒斥。 被人抱在怀里,陈一脸苦相,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谁叫这里就她一个菜鸡呢? 太弱小了,没有力量,她谁都打不过,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关键是,这些人还都可以说是她的师娘,是必须要打好关系的,万万不能得罪,要不然还怎么…… “你们又在欺负小陈了。” 院子大门打开,林露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冰球走了进来,刚进门就看到被梅琳娜抱着,满脸都是抗拒的陈,顿时有些无奈。 “你回来了?” 梅琳娜一愣,眼睛直接盯住了那颗硕大的冰球,陈抓住机会,连忙从她怀里脱离开来,蹭到淡定的坐在凳子上搅拌肉馅的菈妮旁边。 对她来说,还是沉默寡言的菈妮更有安全感,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把她抱在怀里,也不会说些怪话调侃她。 “这是……巨人的恶神?” 透过冰封的外壳,梅丽娜看到了冰块里面的内容物,那是一个硕大的眼球,眼瞳的花纹像是有许多火焰构成的漩涡环绕成两个圆形,拱卫着中间的瞳孔。 这玩意她在巨人山顶见过,当时和林露战斗的最后一个火焰巨人激发了恶神的力量,胸口就张开了这样的眼睛。 “恶神的一小块碎片,没有什么用,也榨不出有价值的信息,等会拿回去喂黄金树。” 林露说着,突然感觉手里被冰封眼球传递出炽热的温度,微微亮起,外面包裹的冰层隐隐出现了融化的趋势。 同时,另一股力量在不远处显现出来,与活跃起来的眼球遥相呼应。 扭头看去,史尔特尔从特雷西娅的怀抱里脱离开,怀中抱着的双手大剑泛起微弱的光泽。 “莱瓦汀在畏惧,在渴望……想要……想要……吞噬?” 史尔特尔把双手大剑捧在手里,表情有些困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能够感觉到莱瓦汀传递过来的情绪,对于那个男人的畏惧,对于吞噬的渴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失去记忆的她并不理解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意外,也不理解为什么莱瓦汀会传递出畏惧的情绪。 她不明白,但是林露清楚。 视线在眼球和火红大剑上跳转,稍加思索,林露就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畏惧,这个很好理解,被打怕了呗。 毕竟当时在圣彼得堡的酒店顶层,他可是上演了一出手撕神祇碎片化身,那玩意会本能的畏惧他很正常。 至于渴望,吞噬。 那就更简单了。 那把名为莱瓦汀的剑,实际上是某个司掌火焰力量的神祇残存的碎片,虽然没有意识寄宿其中,但是祂还是会渴望吞噬同源的力量来弥补自身。 恰好,巨人们所信仰的恶神所掌握的同样是火焰的力量,两者碰在一起,自然会想要吞噬彼此。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大眼睛喂给莱瓦汀? 心里划过这样的想法,林露忽然想要做一个小小的尝试。 如果让莱瓦汀吞噬掉火焰恶神的部分碎片,史尔特尔会不会能够借此掌握一部分恶神的力量? 第一百一十五章 难得的温馨 “不行,这太危险了。” 听完林露的想法,特雷西娅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篡夺权柄,神的权柄是那么好篡夺的吗? 而且听林露的说法,那还是一枚来自世界之外的外神的碎片,谁知道吞噬了之后会出现什么反应? 在后果完全未知的情况下盲目去尝试这种危险的视线,是对史尔特尔安全的不负责任,她无法接受。 “是啊,掠夺权柄这种事……” 年也正经起来,严肃道:“在历史上确实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是归根结底,你们所说的外神与我们这样的神是不一样的。” “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与巨兽的碎片融合,很可能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变化,我们不能因为想要看看结果就让无辜者承担未知的风险,特别是,还有可能直接危及生命。” “巨人们所信仰的恶神并非纯粹的火焰,祂具备相当强悍的蛊惑能力,连黄金树派去看管火焰的修士都被恶神的力量腐蚀,一个记忆混乱的小姑娘,要如何去对抗那样的力量?” 梅琳娜同样表示反对。 她对于恶神火焰的了解很深,深知那不是能够轻易驾驭的力量,没有坚定的意志和绝强的实力,就是把自己送到了火焰恶神的口中。 交界地那些负责看管巨人雪山的火焰习武修士就是前车之鉴。 他们也曾经是黄金树最忠诚的卫士,被永恒女王玛莉卡派遣到巨人雪山,看守最后的余火,能够被委以重任的,都是意志坚定的战士,就连他们都没能阻挡来自恶神的腐化,背弃黄金树投身到了火焰的怀抱。 不是每个人都是林露,能够抗拒力量本身的诱惑。 而且这和W修行的火焰祷告不同,这可是直接源自火焰恶神本身的碎片,危害性远胜于普通祷告,要想掌控这样的力量,或许以后完全掌控神祇碎片的史尔特尔能做得到,现在嘛。 还差得远。 “既然你们都反对,那就算了,不过,这玩意可以先留着,镇压到大赐福里面,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 老婆们都表示反对,林露自然也不会一意孤行。 让史尔特尔篡夺火焰恶神权柄的想法算是临时起意,随口一说而已,他并不怎么看重。 “话说,你怎么把面粉都抹到人家头上了?” 话题一转,林露指了指史尔特尔脑袋顶上的白色,失忆的少女还没有发现这件事,傻乎乎的抱着自己的大剑,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和对世界的重新认识,才能恢复到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的状态。 “呀!” 特蕾西娅小小的惊呼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沾着擀面皮留下的面粉,摸头的时候全都擦到史尔特尔的头发上了。 “过来这边,姐姐带你去洗洗。” 她连忙拽着史尔特尔进屋,林露一巴掌拍在脸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都不晓得特雷西娅什么时候也沾染了天然呆的属性,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发现。 不会是和菈妮学的吧?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的看向菈妮,正好对上菈妮抬起头来的目光。 “你瞅啥?” 菈妮一开口,林露就绷不住了。 不是,你这又是跟谁学的啊? 毫无疑问,在场众人里面肯定有一个影响力最大的、最不着调的家伙存在。 她就是…… “年,你是不是又交给菈妮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探手抓住年身后晃来晃去的尾巴尖,林露怒目而视。 “哎哎哎,别攥我尾巴!很敏感的不知道吗!” 虽然这么说,但是年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被抓住敏感点的样子,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她自己学的嗷,跟我可没关系,这事你应该问问夕,她整天买些奇奇怪怪的小说跟漫画!要不是看了那些东西,她在乌萨斯——” “闭嘴!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夕俏脸一红,对着年就是一阵推搡,视线游移,不敢直视林露的眼睛。 她还记着在圣彼得堡的时候窘迫的场景,这时候全想起来了,顿时有种社死的感觉。 那时候,她不是……她不是…… 都怪年这个家伙! 都怪她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让她也跟着变得奇怪了! 想到这里,夕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反手用力,就跟年扭打在了一起。 年也不甘示弱,眼珠一转,笑嘻嘻的把沾着辣椒碎屑的手指戳进了夕的嘴里,辣的夕白皙的笑脸登时涨成了红苹果。 “呸呸呸!你该死啊!” 夕大怒,手上越发用力,扯着年的衣领就把她按到了地上,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纠缠在一起滚成一团。 对于两姐妹的日常互动,大伙都见怪不怪,全当没看见,直接忽略了这两个活宝。 这都属于日常操作,只是在地上打个滚可以说已经很收敛了,至少这次没用上兵器。 “又开始了。” 林露一拍脑袋,也没想着劝架。 这两个家伙闹起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来的,劝也白劝,简直就是一堆冤家。 年嘴上调侃自家的瓜妹妹,找到了解决岁兽问题的办法之后还不是第一个想起了夕? 夕也是一样,表面上对自家姐姐针锋相对,但是身体上可是诚实的很,对于年几乎是百分百的信任,还不愿意承认。 别看她们天天打天天闹,实际上感情好着呢,只不过她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和正常有一点点微妙的差别。 用漫画的说法就是……两个傲娇怪? 这么一想还挺带感的。 默默的给这两个家伙贴了个傲娇的标签,林露撸起袖子,左右看看,也准备加入制作晚餐的行列。 难得有这么其乐融融的时候,当然要参与进去。 “水呢?水呢?我洗洗手,就来帮你们。” “水在屋里,不怪你说,谢拉格这地方实在太落后了,这还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希瓦艾什家的别院,连自来水都没有。” 特蕾西娅拉着史尔特尔进屋清洗头发,梅琳娜接手了她没包完的饺子,随口吐槽。 谢拉格的落后,连她这个外来者都能看得出来,实在是太明显了。 外界的工业痕迹在这个地方真的就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完完全全的原始风貌,就差茹毛饮血了。 怪不得银灰那么着急想要改变谢拉格,不着急不行啊。 她都能看出来谢拉格的落后,银灰好歹也是在维多利亚上进修过的高材生,看惯了外面的生活,肯定看不惯谢拉格这边的原始社会。 “下次来估计就有了,银灰正在筹备谢拉格的改造计划,当上大长老之后,他以前没办法放到明面上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倒不是林露乱说,他多少也知道一些银灰拟订的谢拉格改造计划,毕竟要想真正实现那个计划,很多东西还是要经过黄金树的手才能拿到。 成为曼珠院的新任大长老,背后又有着耶拉冈德的支持,银灰现在可以说是谢拉格有史以来权利最大的人,剩下的两个家族如果不傻,肯定不敢再跟他作对。 以前那种连引进一点源石暖炉都得藏着掖着偷摸布局的局面已经是过去式了,在耶拉冈德的支持下,他直接就可以对谢拉格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引进源石暖炉让谢拉格的居民都能用更高效的方式取暖只是第一步。 现代化的工业改革也会在不久之后开始。 铺设铁路、铺设送水管道以及普及电力都是最先要进行的事情。 然后就是改善医疗,建立学校,改革军队。 一些在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不好买、或者是价格昂贵的设备和装备,科西切都能够通过乌萨斯的渠道提供给谢拉格,那无疑会大大加快谢拉格的改造进程。 等他们下次再来这里,像是自来水和电这样的基础设施应该就能铺设的差不多。 最起码,不至于在用烧柴火这种原始的方式生火做饭了。 “她们在里面洗着呢,我就不过去了,菈妮,来点水。” 林露看了一眼屋里,觉得两个女孩子在屋里洗头发,他这时候进去洗手多少有点不太好,干脆放弃了进屋的打算,转而跟菈妮要点水洗手。 以菈妮的魔法造诣,融冰化水这种事还是蛮简单的。 “恩。” 菈妮抬了抬眼皮,手上动作不停,一团悬浮的水球凭空出现。 林露把手插进去搓了几下,陈也犹犹豫豫的走过来,小声道:“我也来帮忙?包饺子的话,我应该可以的。” “你?” 上下打量一番,林露眼神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怀疑。 “你行吗?我怎么记得在龙门的时候,你每天不是出去吃就是点外卖?家里的厨房可从来没见你用过。” “哦不对,还是用过的,用来烤面包片和烧水泡面。” 这就是纯粹的看不起人了,陈当即解下赤霄放在旁边,撸起袖子,难得的鼓起气势,昂起了脑袋。 “那是因为没有时间,做饭我还是会的,文月婶婶教过我怎么包饺子!” 她把手插进水球洗了洗,站到案板前面,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觉得自己露一手的机会来了。 打架这方面她跟这些怪物一样的存在根本没得比。 这一大家子人,不是神就是魔王,最弱的梅琳娜都能轻易吊打她,短时间内想要出头估计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不过在打架之外的事情上,比如做饭,她有信心争一争! “那……我给你擀面皮?” 看她这副气势十足的样子,梅琳娜感觉不像是乱来的。 再加上她本身也不是很熟悉包饺子的流程,没有太大信心,思索之后往旁边挪了挪,把主位留给陈,看她表演。 “我来!” 陈接过梅琳娜擀的面皮,深吸一口气,好像在面对什么严肃的课题一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大脑疯狂运转,过去文月夫人教她的记忆全都被翻找出来,重新温习。 片刻之后,陈开始动了。 她挖了一小勺肉馅放在面皮上,手掌曲起,另一只手放上去,手指灵活跳动。 常年握剑的手指用在做饭上面也是毫不逊色,轻车熟路的捏好饺子边缘。 林露探头看过去,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嗤~就这?” 他左看右看,也没能从那个饺子身上看出一点点和美观沾边的地方。 只见陈的手掌上面,一个长条形的东西静静躺在掌心,边缘被捏出皱巴巴不规则形状的手指印。 “嗤~,不,不好意思,没忍住,嗤~” “唔……” 陈涨红了脸,脸颊鼓起,活像一只仓鼠,气鼓鼓的。 她看看躺在手掌上的饺子,有看看自己的手指,有点怀疑人生。 明明……没错啊? 就是这个步骤,一模一样的捏法,怎么出来的东西完全对不上? “挺好,挺好,已经很不错了。” 梅琳娜强忍住没笑,拿了一个之前特蕾西娅包的饺子凑过去对比。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确实是全靠同行衬托。 这么一比,效果马上的就有了。 比起特蕾西娅弄出来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刺头’,陈这个至少还能看出是饺子的模样,确实是强出许多。 “怎么这样啊……” 陈有些丧气,但还没有放弃,她觉得刚才只是失误而已,再尝试几个,肯定能搞好的! 于是,当特蕾西娅拿着毛巾从屋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案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小堆长条形的‘饺子’,陈蹲在旁边鼓着脸生闷气,梅琳娜站在她身边笑的合不拢嘴。 事实证明,能够使出精妙剑术的手在包饺子这方面未必就可以同样灵巧。 “这是包好了?那是不是可以上锅了?” 特蕾西娅看了两眼,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她对于这种食物并不是很了解,在龙门的时候吃过,但是没有实际做过,那点流程还是刚才听年说的。 虽然眼前的这些跟她吃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太一样…… 不过这种东西的话……只要用皮包住陷,应该就算是成功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冰原红龙,赴死的觉悟 有的人在小院里围着源石暖炉吃火锅和蒸饺,有的人却只能在冰天雪地里跋涉。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不想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冰原一战,面对内卫的威胁,本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感染者聚集在一起,勉强凑出来的‘整合运动’也随之崩解。 事实证明,许多人并不知晓感恩为何物,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眼中的一点点恩惠搭上性命,面对危机,他们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逃跑。 当多数人开始行动,处于动摇中尚未决定的人也会盲目的跟随进去。 物资被哄抢,感染者们溃不成军,慌乱的逃如渺无人烟的冰原之中,即便那会要了他们的命。 一场大战,整合运动名存实亡,再加上缺少物资,最后能够活下来,依然坚定的跟随在塔露拉身边的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万幸,还有雪怪和盾卫。 在塔露拉因为力量过度消耗而变得无比虚弱的时候,盾卫和雪怪如往日一样扛起了责任,带着感染者们踏过雪原,寻来勉强可以填填肚子的食物,最后在雪原上找到了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村庄。 村庄里早已人去楼空,房屋也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被风雪摧残的破败不堪。 但好歹是个能够落脚地方,比待在寒风萧瑟的雪原上强的多。 修修补补,整合运动就在这里暂且住下,修养状态。 如果不遭遇乌萨斯的巡查队,这座小小的村落足够他们避一避雪原上的寒风。 不过,就算是修补之后,村庄里的能用的屋子也不是太多,所以所有人不可避免的要挤在一起,作为首领,塔露拉和霜星得到了小小的特权,还有阿丽娜。 她们三个人单独占据了一间小屋。 噼啪~ 燃烧的木柴炸开两声轻响,惊醒了坐在火炉旁边昏昏欲睡的塔露拉。 她和霜星自然是不需要烤火的,但是阿丽娜需要,特别是和霜星住在一起,她身上的寒气会不受控制的向外扩散,如果不生火,恐怕屋子里的温度和外面也差不到哪里去。 凝视火堆里跳跃的火焰,塔露拉不禁再次回忆起许多天以前的那一幕。 散发着金光的影子凭空出现,轻描淡写的击退了远不是她们能够对抗的敌人,还把黑蛇也一并驱逐。 这些天,虽然身体还能感受到虚弱,但是那种轻松的感觉让她很享受。 以前总是在脑子里喋喋不休的家伙被驱逐,没有人影响她的思维,她真正的感觉到,她只是塔露拉,而不是别的什么,或者将要变成其他的东西。 然而,这份命运的馈赠并非没有代价。 进攻切尔诺伯格,占领那座城市,是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那位被科西切称为‘黄金树’的未知存在,需要整合运动去进攻切尔诺伯格,塔露拉就是这么理解的。 以整合运动现在的实力,去进攻城市无异于以卵击石,看不到半分胜算,老实说,塔露拉并不想那么做,她很珍惜每一个感染者的生命,不想带着大家去切尔诺伯格送死。 但是,他们恐怕没得选择。 那位强者的实力强的可怕,整合运动没有资格拒绝他的要求。 而且……不管她去不去,叶莲娜都是一定回去的,还有雪怪和盾卫。 想到这里,塔露拉忍不住转头看向独自一人缩在墙角的白兔子,这些天里,叶莲娜变得比往常更冷了,连雪怪们脸上也不见了笑容。 没有人笑得出来,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领导者和父亲。 哪怕孤身一人,叶莲娜也必然会前往切尔诺伯格,千方百计的占领那里,去找回她的父亲。 雪怪与盾卫,没有人会放弃。 他们,才是整合运动现在的主力,或者说,一直都是? 现在的整合运动,就想一辆被驱赶着的马车,正朝着看不到前路的迷雾冲去,没有人知道前面是深渊,还是别的什么。 说到底,还是不够强大。 要是她有那个人那样的实力…… “大姐!大姐!不好了!” 呼~ 屋子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刺骨的寒风猛然倒灌进来,连塔露拉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披着白斗篷的雪怪站在门外,面罩遮挡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从声音就能判断出那种挥之不去的焦急。 “什么事?” 霜星从墙角站起来,迷迷糊糊的阿丽娜也跟着惊醒。 “是军队,乌萨斯的军队,不是巡逻队!” “什么?” 塔露拉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个时候。” 她看向门外的天空,灰暗的夜空上还点缀着几颗白星,乌萨斯的军队,怎么会在黑夜中行军,在凌晨出现? 而且还不是巡逻队,是乌萨斯的正规军? 正规军与巡逻队的战斗力,可是天差地别,双方的素质和装备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这些天他们在冰原上转移,包括盾卫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这时候面对乌萨斯的正规军,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看清楚了吗?” 叶莲娜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她那张做不出表情的脸确实很适合处理紧急事件。 “看清楚了,我们派出去侦查的人在五公里外发现了乌萨斯的部队,至少三百人的队伍,有重型装甲车随行,应该是携带了重火力,前进的方向正是我们这里!” “三百人的队伍,重火力?” 塔露拉和叶莲娜心中俱是一沉。 三百人,那可是一个营的人数! 有装甲车,携带重火力,那么那些人身份已经不用猜测,必然是出自乌萨斯的集团军,是真正的精锐。 要怎么做? 一时间,塔露拉心乱如麻。 撤退?转移? 不行,根本来不及…… 五公里的距离,对于乘坐载具的正规军来说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等她们通知下去把人集合起来,恐怕装甲车都快要开到门口了! 装作村庄里的贫民?盾卫的装备和武器没法隐藏! 而且,这里还有很多感染者,与乌萨斯的正规军正面遭遇,很大可能对方会直接开火。 “通知下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向之前勘探好的方向转移,我来为你们争取时间。” 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派人把那支前进的军队给半路截停,为剩下的人争取撤离时间。 面对正规军的重型火力,这种做法与送死无异,基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但是,必须要有人去做,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那就,让她来吧。 塔露拉的眼神坚定起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越过门口的雪怪就往外冲。 “他们在哪个方向?” “塔露拉……” 阿丽娜裹紧衣服跟出来,她很想让塔露拉不要去,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我跟你一起去,雪怪小队集合,通知大家撤离。” 叶莲娜也走了出来,站到了塔露拉身边。 “大姐,那可是——” “我知道,但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这是命令!” 博卓卡斯替不在之后,霜星就成了盾卫和雪怪共同的指挥官,她的话,的确就是命令。 负责报信的雪怪很是抗拒,他知道面对一个营的正规军会是什么下场。 “听我的命令,快去!” “他们在北面。” 最终,雪怪还是妥协了,他知道大姐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大不了……等把人都叫起来之后,他们马上就去支援! “放心,阿丽娜,我会回来的,跟着队伍转移,我们回去找你们。” 留下一句安慰,塔露拉眼中燃烧着火焰,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朝着村外冲了过去。 早一点截停那支军队,其他人撤离就多一点机会,她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叶莲娜,有信心吗。” 一红一白两道影子在雪地中疾驰,许是有些紧张,塔露拉忍不住跟叶莲娜搭话。 “有,有死在那里的信心。” “啊,你什么时候也会讲冷笑话了……” “我可没有在说笑。” 叶莲娜身上包裹着一层灰黑色的冰霜,寒冰的力量推着她在雪地里飞速前进,只有这样,她才能跟得上塔露拉的脚步。 从那一战之后,恢复过来的塔露拉实力变得更强,那副身体就像是怪物一样,仅凭肉体就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已经打不过塔露拉了。 不过,那份力量还不足以对抗一个营的正规军。 终究还是血肉之躯,集团军的重火力可不是巡逻队能够相提并论的。 “只有我们两个,几乎不可能活着回来,除非有奇迹出现。” “那不如你回去?我来挡住他们?” “不可能,一个人挡不住军队的前进,没人掩护你,不出几分钟你就会被他们的火炮撕成碎片。”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奔跑之中,塔露拉握住了悬挂在腰间的军刀,那是从死去的内卫身上拿下来的,她原本的那把大剑已经在科西切占据身体的时候被狂暴的力量完全融化,就剩下一个剑柄,自然是不能用了。 “全力爆发的话,我可以一瞬间切开他们的阵型,说不定还能破坏他们的装甲车,雪原这么大,我的速度很快,只要不正面突进冲进去,短时间内他们杀不死我。” 科西切压榨潜能的行为对她造成了很严重的负荷,修养好几天才勉强恢复过来,但是那同样加速了她的成长,现在的她,比之前强了太多。 如果使用科西切用过的那招劈开大地的火焰之剑,未必没有机会。 她并不想让叶莲娜也跟着她死在这里,叶莲娜还要去切尔诺伯格,要去找回她的父亲,怎么可以埋进这片冰冷的雪原里? “别想抛开我,你根本做不到!” 叶莲娜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然后发现有些不对。 “等等,塔露拉,这个方向——” 嘭! 一记势大力沉的手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击中后颈,高速前进的叶莲娜眼前一黑,意识陷入停滞,直接栽倒在雪地里。 “抱歉,叶莲娜,你不该在这里停下。” 军刀出窍,横扫,拢来大片积雪将叶莲娜埋在下面,塔露拉轻声说着,在雪面上留下了雪怪们独有的记号。 对于牺牲,她早有觉悟,这次出来,就是抱着赴死的觉醒。 但叶莲娜和她不一样,还有人在等着她。 这个方向,大概已经偏离了那支军队的行进路线,即便不是,她也会在之后将军队引向另一个方向。 以叶莲娜的身体情况,被埋在雪地里一段时间不会出问题,等她醒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那样就好。 最后看了一眼埋着叶莲娜的雪面,塔露拉不再隐藏,炽烈的火焰从她的身体上腾起,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重新投入黑暗之中,在雪原上拉开一条长长的火线。 心在燃烧,血在燃烧。 德拉克的力量在体内涌动,还夹在某些未知的东西,让燃烧的火焰掺入了一丝丝金色。 一千米,两千米,源源不断的生机从体内浮现,补充消耗的体力,不知不觉,远方已然出现了灯光,以及车辆行进的引擎轰鸣。 那就是目标了。 塔露拉心里想着,火焰从手臂上蔓延,向着出鞘的军刀汇聚。 死寂寒夜之下,车队在前进。 冰冷雪原之上,烈火在沸腾。 或许,这里也将是她的终点。 “开始吧。” 轻飘飘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攥紧手中军刀,沸腾的火焰照亮大片雪地,也引起了车队的注意。 一步,两步,三步。 塔露拉的脚步越来越快,积雪融化,在她身边缭绕起大片雾气。 面对逐渐减速的车队,她举起了军刀,火焰闪耀,冲天而起。 赴死的觉悟,她早已具备。 此刻,她无所畏惧。 并且……她也不想在这里停下啊! 红龙的怒吼淹没在爆发的烈火之中,无穷火焰瞬间将周围的冰雪全部融化,一道弯月形的火焰刀光从军刀上脱离,照亮天空,带着无匹的威势斩向即将停止的车队。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心情不错,算你们倒霉 炽热烈火点燃昏暗天空,燃烧的刀光尾端没入地面,在雪地上犁出狭长的黑线,从正面壮向已经停止的车队。 “敌袭!敌袭!” 警报拉响,训练有素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从车上跳下,术师们当即做出反应,在最短的时间内释放出无数法术飞弹朝着竖劈过来的刀光撞击过去。 对付这种大规模法术攻击,他们很有经验。 最先做的事情就是以小组为单位分散阵型,然后使用饱和式法术轰炸去撞击对方的法术核心。 法术飞弹这种最基础的攻击不会消耗多少多少能量,只要有一小部分能够击中法术核心,便能让法术直接崩解。 这招用在当前的火焰弯弧上也同样生效,说到底,那东西也是用能量构成的实体,同样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其提前引爆。 但是,塔露拉点燃血脉的一击无疑超过了普通法术的应对范畴,从科西切那里偷学来的技艺将暴躁的火焰约束到狭小的空间内,将飞来的法术直接摧毁。 因而,塔露拉战出的绝强一刀还是切入到了车队内部,扫过车辆的同时将其引爆,然后径直撞在队伍中间的第一辆装甲车上,压抑到极致的狂暴力量顷刻爆发,将方圆几十米化为一片火海。 仅这一刀,便摧毁了车队的三辆运输车以及一辆装甲车,以及十数名没来得及避开的士兵,引发的剧烈爆炸呈环形扩散,炸伤数十人。 德拉克的力量,在此刻显露无遗。 若是能够完全驾驭这份力量,那么塔露拉自己就可以轻松摧毁这支队伍,在他们使用重型火力之前就将其扫灭。 达到那种程度,方才有资格担任前线将领的职位。 可惜,她还不能。 哪怕借助科西切的因素能够提前使用这样的攻击,这一击也近乎抽干了塔露拉的八成体力,连汇聚能量都变得生涩。 不过,这样的消耗早就在预料之内。 深呼吸,周身缠绕烈火的龙女全力爆发,眨眼间接近到分散出来的小组士兵附近,军刀扬起,带着狂暴的火焰轰然斩落。 她并非叶莲娜那样擅长远程攻击的术师,每一次远距离攻击对她而言都是不小的负担,因此一击即退,跳到远处与军队周旋是不明智的。 一旦拉开距离,军队的重火力攻击和术师的联合施法比她更强。 因此,她必须发挥自己的长处——体魄。 德拉克的血脉和黄金树的加持让她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强悍身体,远非普通士兵所能抵御,内卫所使用的军刀也是帝国最顶尖的武器,锋利刀刃的每一次战击都能轻松撕裂普通士兵身上并不如何厚重的防御,砍开血肉。 即便杀不死,也会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能力,那就够了。 在战斗前期,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大概率会顾忌己方伤亡,不敢将重火力对准过来,这就是机会所在。 塔露拉很清楚,她不是来杀人的,杀死这些士兵毫无意义。 她要做的,是优先摧毁这支队伍所使用的车辆载具,让他们暂时停留在雪原上,为后方大部队的撤离争取足够的时间。 失去载具,即便是乌萨斯的精锐集团军也不可能扛着沉重的武器装备和补给在雪地里徒步跋涉。 就算他们能,速度也必然极为缓慢,等他们抵达村庄的时候,整合运动的撤离早已完成,他们抓不到任何人。 “爆!” 硬扛着术师的法术一脚踢倒一名士兵,红龙少女手中刀刃燃烧着炽烈的温度贯入车辆发动机的位置,然后毫不恋战,直接用最快的速度脱离这个位置,扑向下一辆车。 短短时间内,她就再次摧毁了车队四辆运输车。 余下的,还有十辆。 只要把它们毁掉,这支队伍就会暂时陷入瘫痪。 不过,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收拢的士兵们显然不会再给她机会,持着盾牌的重甲单位顶了上来,普通士兵后撤,开始使用弩箭远程进攻,术师们的法术紧随其后。 整个队伍,都在向着塔露拉的位置合拢,要把她困死在中间。 铛! 刀刃与盾牌之间擦除闪亮的火花,盾牌被砍出深陷进去的印痕,到底没有被直接突破。 以塔露拉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一击斩断特质的金属大盾。 多砍几刀倒是可以,但她不是在和一个人作战,周围的其他士兵不会给她连续攻击同一个人的机会。 密密麻麻的弩箭从重甲单位之间的空隙之中钻出,一部分被爆发的烈火燃尽,一部分被军刀拦下。 眼看包围圈在逐渐合拢,塔露拉不敢耽搁,脚下用力,地面塌陷,整个人借力挑起,企图越过重甲单位的包围。 然而,术师们的法术适时覆盖下来,将上方的通路遮蔽。 “好疼……” 法术在身上炸开,强顶着密集弹雨,塔露拉从包围圈里跳出去,绕着包围圈开始周旋。 敌众我寡,硬拼显然是不明智的,她不是脑子里只有肌肉的莽夫,也没有那样的力量。 摄于法术轰击和远程武器的饱和打击威胁,又不敢离得太远,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借自身的速度和这只军队周旋,伺机找机会继续破坏。 “上火炮。” 负责指挥的军官扫视战场,脸色黑的可怕,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长官,这个距离……” “让我们的人回撤,直接实行覆盖式打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 军队之中,军令如山,传讯兵不敢在说什么,连忙通知下去。 于是,重装单位和普通士兵都开始回撤,术师们分成几批,连续使用不间断的法术封锁塔露拉的走位,一架架单兵火炮被迅速架设起来,装填炮弹。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火光喷射,正在狼狈闪躲法术的塔露拉心中升起警兆,但是抬头的时候为时已晚。 雨点般的炮弹从天而降,将她和附近的车辆一同笼罩在内。 乌萨斯军队的冷酷和疯狂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大地腾起烟尘,泥水四溅,被火炮轰击的整个区域都凹陷下去,现代化武器的恐怖显露无遗。 “再装填。” 一个营的兵力,被一个人搅乱成这样,还被杀了不少人,军官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言说,当即下令再次射击。 这样的战绩传回去,就算不被处分,也会成为集团军里的笑柄,那些可不会在乎他们遇到了什么敌人,只会嘲笑他们的无能。 无论如何,这个人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咳,咳咳……” 爆炸的烟尘散去,塔露拉拄着插进土里的军刀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焦黑一片,血肉翻卷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整个人狼狈不堪。 鲜红的血水顺着伤口流下,把同样焦黑的地面都给染红一片。 身体剧痛无比,恐怕骨头都已经断了许多。 体力濒临耗尽,塔露拉只觉得眼前发黑,视线变得模糊,心中一片苦涩。 她还是,经验太少了。 果然,个人力量还是无法跟聚集起来的正规军队媲美,只能进行出其不意的突袭,等到正规军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就是难以抵抗的炮火轰炸。 或许有人能够无视火炮轰击和法术轰炸的双重打击,但她没有那个能力,能够抗过一轮没有被当场炸死已是极限,接下来的攻击,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住了。 那就……到此为止了吗? 鲜血流入泥土,冰冷的空气像是一柄柄钢刀刮在伤口上,硝烟的味道填满鼻腔。 意识……逐渐昏沉。 握刀的手掌,松了力气。 迷蒙之间,塔露拉似乎又听见了炮火的轰鸣,温暖的感觉从体内扩散,向着躯干和四肢蔓延。 那是黄金树的力量,从那一战之后根植在她的身体之中。 可是,这份力量并不能让她在火炮的轰击下存活下来。 大约……可以让她临死之前更舒服一些,不至于太过痛苦? 过往的一切在眼前闪现,塔露拉似乎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颤巍巍的抬起手掌,企图抓住什么。 她真的抓住了。 是一个人的手掌。 金光穿破迷蒙昏暗的视线,温润的力量沿着手臂灌入身体,让残破不堪的躯体再次恢复活力,意识也跟着清醒过来。 塔露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个一头灰发的鲁珀族少女,正半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肉眼可见的金色辉光连绵不绝,从那只手掌上亮起,汇入她的身体。 “虽然无怨无仇,不过这就是生活呢。” 平淡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塔露拉下意识转头,窥见了一双展开的金色羽翼。 “停止吧。” 虚幻的羽翼在身后延展,黑与白的法杖在身前交汇,蓝发的天使抬头看向天空,那对羽翼之间,浮现出一轮时钟。 咚—— 似有钟声奏响,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此刻陷入停滞。 无形的时间之力扫过雪原,将坠落的炮弹与飞散的法术全都凝滞在半空,像是被水晶包裹的玩具。 “挺能干的嘛,小莫。” 肆意张狂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以塔露拉的眼里,只能看到一抹黑红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紧接着,滚滚热浪席卷而来,让她这个德拉克都感觉有些不适。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火焰…… 没错!不会错的!是那个男人的使用过的力量! “我今天心情不错,所以……算你们倒霉。” W踏着车辆的残骸冲进战场,脸上挂着狂躁的笑意,手臂高举,一颗直径足有数米的巨型火球在她上空凝聚成型,随着手臂的甩动坠向炮兵的阵地。 “那是什么——” 火焰坠落,乌萨斯的士兵惊慌逃窜,然而还是没能抵得过火球爆发的速度。 狂暴烈火瞬间炸开,爬上衣襟,沾上肉体,将所有的血肉吞噬殆尽,只留下一捧余灰。 “还没完呢!” W笑的像个恶魔,从空中落在地上,再次举起手臂,高声诵念。 “火焰啊!倾注吧!” 巨人所崇尚的恶神之中在她的掌心成型,向前挥洒,如地毯一般铺展开来,糅杂成扇形的火墙,向前推进数十米。 火焰所过之处,躯体化作灰烬,钢铁融成铁水,万物湮灭。 叮! 她放火放的欢畅,却没注意到身后袭来的弩箭,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在乎那个,因为有人会帮她挡下。 弩箭与剑刃碰撞,擦出明亮火花,进而被从中间斩断。 白狼的身影宛如鬼魅,突兀闪现在战场上,白发在风浪中扬起,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 “W,别想让我给你擦屁股。” 她如此说着,身形幻灭,如同一阵烟雾飘散,再出现的时候,已然是在军官所在的军阵之中,两把剑柄酷似量角器的异形长剑扬起锋锐的弧度,附上了一层血色。 唰! 剑光卷起大片血色,有敌人的,也有拉普兰德自己的。 战技·鲜血斩击! 以血作为媒介,将自身血液布满剑刃的血盟战技,狂暴的血浪将周围的士兵连同军官一同卷入其中。 顿时,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噗!噗!噗! 在爆炸声中毫不起眼的细微风声掠过空气,每一次轻响,都会带走一个乌萨斯术师的生命,远处,黎博利少女架起极具科幻色彩的大型铳械,换上了专用于狙击的子弹,在术师们的打击范围之外收割他们的生命。 在塔露拉的突袭之下剩余二百多人的精锐集团军,在W、莫斯提马、拉普兰德和菲亚梅塔的组合攻击之中没能撑过十分钟,便被全数歼灭。 待到战斗平息,为塔露拉治疗的德克萨斯才刚刚收回手掌,逸散的金辉重新收拢回去。 在治疗之中,塔露拉全程旁观了这场堪称碾压的战斗。 准确的说,她只看到了W和拉普兰德杀戮,莫斯提马解决了天空的炮弹和法术之后就没有再出手,菲亚梅塔在她的视线之外。 但是,这也足够令人震撼。 乌萨斯的精锐部队在她们手里根本毫无反抗能力,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她们的战斗,宛如玩闹,塔露拉甚至觉得,她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有着单人对抗这支军队的实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代表羁绊的大比兜 “哎哎哎?已经打完了吗?” 铳器械中弹出无用的弹壳,菲亚梅塔把散落到地上的弹壳全都收起来,无奈的按住了旁边凑过来的小脑袋。 “小乐,蕾缪乐!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摸我的弹药箱!” 余光瞥见某个萨科塔少女脸对着这边,手掌却悄悄探进旁边半开着的金属箱里,菲亚梅塔只觉得心好累。 蕾缪安的这个妹妹,实在是有些过于活泼了。 在她们离开拉特兰的时候偷偷把自己藏进行李箱里就不说了,那是莫斯提马默认的,就是想用那种方式把她带出拉特兰,送到龙门去。 可是一路走过来,这小家伙除了睡觉的时候根本没有一刻能安静下来,而且总是觊觎她弹药箱里的大威力子弹,那些拙劣的小动作让菲亚梅塔十分头疼。 “即便有保护装置,那些子弹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不要乱碰,知道吗?” 这种话菲亚梅塔已经记不清说了多少次了,蕾缪乐也是很熟练的点头,鲜红的长发来回摇晃。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是看看,没想偷拿,更没想偷偷装到铳里看看效果。” “你这不是全都说出来了吗?” 在蕾缪乐依依不舍的眼神中,菲亚梅塔把手里的大型铳收回箱子里,又把箱子上锁,背在身上,完全断绝了某人的窥伺。 “你的铳械适合速射,并不使用这种特制子弹,不要尝试这种危险的事情,学校难道——” 话说到一半,她又没了声音。 学校?什么学校? 眼前这个古灵精怪活力十足的小家伙,可是在三年之间就把就读的学校给炸了17次,指望她会认真上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以说,她的存在已经让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们苦不堪言,连晚上做梦都是学校的某栋教学楼在巨响中飞上天。 据说因为她的毕业,那所学校甚至为此开了一个庆祝晚会。 明明她姐姐蕾缪安是那么…… 想起蕾缪乐的姐姐,菲亚梅塔嘴角一扯,懒得想了。 只能说这两位确实是亲姐妹,蕾缪乐已经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 希望到了龙门之后她会收敛一点,别动不动就把什么东西给炸飞,龙门可不比拉特兰,她和莫斯提马可罩不住。 “知道啦知道啦。” “算了,走吧,我们过去。” 看蕾缪乐那一脸‘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表情,菲亚梅塔叹了口气,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莫斯提马那边走。 也只有在莫斯提马身边的时候,这小家伙才会稍微安静那么一点点,反正她是没辙了。 …… “真是可怕的火啊,某人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白狼把滴着血的长剑扛着肩膀上,被血染红的鞋底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啧,用得着你说?” W斜睨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白狼,熟练的比了一个中指。 她难道不知道事情搞砸了吗?但是不这样做的话,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小龙去死吧? 要是来的早,还能提前计划一下。 问题是她们刚刚赶到这边,打算避开战场的时候才被那条小龙身上微弱的黄金树气息吸引。 那个时候,乌萨斯军队的炮弹都已经飞到脑袋上了,哪里还有思考计划的时间? 除了直接出手之外她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林露的打算是让她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混到塔露拉身边,近距离照看一下,没想到任务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除非塔露拉不认识黄金树,不然这怎么藏? …… “你们,是黄金树的人?” 熟悉的火焰,熟悉的温暖力量,几乎无需思考,塔露拉就猜到了这些人到底来自哪里,那种力量的特征太过显眼,根本不可能认错的。 “嗯,我们是黄金树下属的小队,路过这片战场的时候发现了同源的气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黄金的力量?” 德克萨斯面上不动声色,镇定自若的给出了回答,还反问回去,表现的就像不知道塔露拉是谁一样。 “我,我是……” 塔露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她是谁?她能算是黄金树的一员吗?这些人显然是要确认身份,可她没有身份啊…… “若不是黄金的力量无法通过窃取获得,你的表现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三分怀疑,三分思索,德克萨斯的表现堪称天衣无缝,演技无懈可击,把塔露拉看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就在这里分开吧。” “另外,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最好跑的快一点,好运不会每一次都眷顾你。” 言罢,德克萨斯站起身来,好不留恋的转身就走,隐晦的跟莫斯提马使了个眼色。 “那么,祝你好运,再见。” 莫斯提马心领神会,在塔露拉开口之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跟上了德克萨斯的步伐。 正往这边走的W和拉普兰德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有默契的绕开路线,没有接近塔露拉的位置。 …… “反应很快。” 走远了些,确认到了塔露拉听不到声音距离,莫斯提马轻声开口,一直绷着脸的德克萨斯也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情况紧急,我们的出手是没办法掩盖的,只能用这种办法混过去了,还好,看样子她知道的很少,很可能仅仅知道黄金树的名字和力量特征,不然还真不好糊弄。”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混进整合运动的队伍里面了,一次可以用巧合解释,再出现的话就太刻意了。” 莫斯提马一只手按住扑过来的蕾缪乐的脑袋,让她定格在一米之外,一边和德克萨斯交谈。 “那就——” “那就改为外部看护,拉普兰德的发色正好适合在雪地里拉雪橇,你说是吧?” 后面跟过啦的W插话进来,还不忘顺带贬低一下拉普兰德。 “呵呵,晚上别睡的太死。” 拉普兰德抬头笑了一下,手指在剑柄上滑动,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两个,安静一点。” 德克萨斯无奈叹气,对于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伙感到非常头疼。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大家互相都不熟,彼此之间都保留着最大限度的克制。 可是后来混熟了,这两个性格同样恶劣的家伙直接原形毕露,每天不互相嘴臭就不会说话了一样。 “现在的情况,只能改为外部监视了,我们有三个人,轮流来的话,普通的危机应该没有问题。” 制止了W跟拉普兰德的友好交流,德克萨斯开始思索具体要怎么办。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是在途经叙拉古的时候被黄金树的气息吸引,才碰到一起的,她们并不属于这次任务的成员,因此不能计算在内。 真正来乌萨斯执行任务的,就只有她们三个而已。 要是混进对方的队伍之内倒是无妨,远距离的话,多少还是有些麻烦的。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一把。” 菲亚梅塔突然开口,W一愣,随即摆手。 “算了吧,那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无能?” “等下问问老板,确认一下我们的做法对于他的计划有没有什么影响。” “嗯,也好。” 德克萨斯想了想,觉得确实应该这么做,拉普兰德撇撇嘴,没有说话。 在距离她们千米之外的另一个方向上,披着白斗篷的少女正驾驭冰雪疾驰而来。 ------------------------------------- “塔露拉……塔露拉……” 灰黑的冰晶附加在身体上,推着叶莲娜,让她看起来像是一辆在冰面上飞驰的冰车。 身体隐隐作动,那是高强度使用源石技艺导致矿石病蔓延的表现。 后颈又酸又疼,那是被塔露拉一记手刀给砍的。 叶莲娜怎么也没有想到,塔露拉会在赶路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她,以至于完全没有防备,直接遭遇重击当场昏死。 但是塔露拉大概也没有想到,由于矿石病的原因,她的身体与常人早就有所不同,这具被病痛侵蚀的身体,早就变得像冰块一样僵硬。 能够让常人昏迷十几分钟乃至几个小时的大力重击,落到她的身上只是让她昏迷了十多分钟就清醒过来。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只能从天色判断,应该没有多少时间。 在清醒之后,她马上就将源石技艺催动到了极限,沿着塔露拉留下的痕迹追逐过去。 有没有用,叶莲娜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个傻子! 坏死的面部神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只能加速,再加速,更快一点赶赴战场。 但,还是晚了。 入目所及,一片焦土。 车辆的残骸陷在泥泞之中,大地焦黑,残留着烧焦的臭味,还有刺鼻的血腥味。 整个战场好似被某种高温烧过,某些地方已经干硬化,钢铁融化的痕迹印在泥土上,余温还未散去。 残肢断臂被混合的血水淌过。 看得见敌人的尸体,却没有塔露拉的影子。 这副场景,让谁来看都会产生‘塔露拉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叶莲娜也不例外。 塔露拉,绝对能够做的出那种事! 选择独自一人抵挡乌萨斯的正规军,就意味着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真是个傻子! 叶莲娜想要怒骂,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她踏进还有余温残留的战场中,企图找到塔露拉存在的一点点痕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战场边缘的那些尸体,剩下的就只有飘飞的灰烬。 哪怕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早已有了认知,但是当牺牲一次又一次在眼前发生,叶莲娜仍然无法做到平静。 不久之前还在谈笑的友人,就这么成了一捧无法分辨的余灰,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她好像一直在失去。 感染者,雪怪,老爹……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从未留能留住任何东西,从来都是看着眼前的牺牲,而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满是恶意。 “塔露拉……” 轻轻念着,叶莲娜心中越发痛苦,她有些不敢回去,不敢去面对阿丽娜得知消息之后的模样。 “该死的乌萨斯……” “塔露拉,我会给你报仇的,一定。” “那个,我想……我还能抢救一下?” 突然,细弱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叶莲娜瞬间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烧焦的运输车残骸后面,探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头发基本已经看不出是白的,两根沾染了不少黑灰的龙角异常显眼。 “塔露拉!” 叶莲娜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理智告诉她,如此破败的战场,连乌萨斯的军队都被摧毁,塔露拉生还的希望极为渺茫。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发生了一点点意外,但结果是好的,总之,我还活着。” 塔露拉撑着军刀从残骸后面走出来,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毕竟,她在不久之前还亲手打晕了人家,现在见面多少是有点尴尬的。 “太好了,太好了。” 难以言喻的喜悦充斥在心里,叶莲娜连忙跑过去,塔露拉也微笑着迎着她往前走。 然后…… 啪! 一声脆响,清晰的巴掌印出现在灰头土脸的少女脸上,打的她脑袋都偏转过去。 “叶莲娜,我……” 塔露拉被这一下打的脑子嗡嗡的,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断了她的思考,紧接着,她的衣领就被一只寒气缭绕的手掌攥住,整个人都被朝着前面扯了过去。 “你觉得你很勇敢?你觉得你很伟大?啊?!” 这么激动的叶莲娜,塔露拉还是第一次见,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扯来扯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下一次了,塔露拉!”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陈:我觉得我可以学魔法了 “谢拉格的夜景,还是不错的。” 远方的山后亮起一抹火色,群山环绕的谢拉格,天亮总是比平原上来的更晚一些。 连夜找了一个隐蔽在深山雪域中的小山谷种下黄金树的种子,又在银灰划给黄金树的那片谷底做了些布置,林露踏着晨光回到希瓦艾什的别院。 火焰恶神的出现多少还是带来了些许紧迫感,因此他不打算在谢拉格长时间停留。 没有那个必要。 林露之所以想要这块地方,是因为需要谢拉格周围那片常人无法踏足的雪山禁地来藏匿黄金树的火种,除此之外,谢拉格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这里没有珍惜的矿产和资源,也没有大量高素质的人员补充进黄金树的常规战力,说是穷乡僻壤,一点都不为过。 即便银灰打算改变现状,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实现的。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谢拉格对于黄金树而言都不会有太大价值。 所以,在这里继续停留就是浪费时间。 连带着这边的小基地,林露也没怎么上心,就是简单布置了一下,建立起一个传送节点能够自由往来,其他什么都没做。 等到有时间,挑一个人过来当个常驻人员,或者从谢拉格本地选出一个,负责和黄金树主体的联络就够了。 下一步,他准备回一趟龙门,然后在让科西切那边运作一下,去看看乌萨斯北方边境的落日峡谷,看看那条死蛇到底在不在那里。 不知道,炎国边境那边,老天师有没有什么消息。 和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炎国的实力和底蕴都很强,能够给黄金树带来很大帮助,有问题的话得优先解决才行。 心里琢磨着未来的计划,林露推开院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练剑的陈。 现在还是凌晨,不过看样子,她已经练了有一段时间,身上的腾起阵阵热气。 自从得到塔露拉的消息之后,陈恍惚了一段时间,虽然嘴上没说,却是比往日更加用功了。 在乌萨斯的时候,酒店里没有能够练剑的环境,她就练习祷告的使用,学习新的祷告。 谢拉格这边空间足够,剑术的练习也就跟着提上了日程。 只是,她和塔露拉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老师!” 看到推门进来的林露,陈眼睛一亮,连忙收招,打了个招呼。 “恩,天没亮就起来练剑了?” “恩。” 提到这件事,陈脸色一暗,手掌不自觉的攥紧了剑柄。 “听您说,塔露拉现在很强吧,我不想被她拉的太远。” “你们的情况不一样,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林露安慰了一句,走进院子里,这巧,一片金色的叶片从虚空中浮现,打着旋落了下来。 “落叶?” “我知道的,姐姐现在比我强的多的,所以我才要加倍努力,缩小这段差距,哪怕只有一点点……” 陈没有注意到掉落下来的叶片,兀自说着。 她这人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时隔多年再次得到姐姐的消息,就全都记在心里,努力想要追上去。 “……” 林露没说话,犹豫了一下,没把叶片捎来的消息告诉她。 塔露拉和乌萨斯的军队对上了,差点被炮弹炸死? 这种消息还是不说为好,免得陈听了去,又该着急了,关键她着急也没什么用。 再说,塔露拉也没事。 不得不说,那条幼龙的运气是真的不错,连续两次都能抓到至关重要的救命稻草。 上一次是他,这一次是W。 要是W她们稍微晚上一点,结局恐怕就不一样了。 不过,塔露拉为什么会在野外一个人对上乌萨斯三百人的军队? 她的整合运动呢?那只白兔子还有盾卫呢? 就凭她那点实力和经验,一个人就敢向乌萨斯的营级单位发起攻击,她是傻子吗? 还好W她们去的及时,莫斯提马也在,才能有惊无险,不然在军队的火炮压制下,恐怕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话说回来,莫斯提马从拉特兰回来了啊,倒是有许久没见了,还怪想她的。 许多个念头在心底转动,林露觉得,他或许可以去W那里转上一圈,省的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还要带着她们那个后辈穿越雪原回去龙门。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本身也有使用赐福传送的能力,但是她们只能实现在两个节点之间互相传送,拉特兰没有黄金树,她们什么又没有携带临时用的赐福,没办法直接通过传送回到龙门,这次正好带上她们, 不然,等她们走路回到龙门,少说也需要十来天的时间,乌萨斯的冰原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等这次回去,顺便让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接受一下生命熔炉的强化,怎么说也是最初加入黄金树的元老,不能亏待了。 “老师?老师?” 陈的声音打断了林露思考,他略微转头,就看到小龙凑到近前,搓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啥事?” “那个……老师,我想学习一点魔法,你看……” “学魔法?” 看到她的眼神,林露顿时懂了,没别的,还是因为塔露拉。 想必是不想被姐姐拉下太多,才又动了学魔法的心思。 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快速提升陈德实力,最基本的,用生命熔炉去强化身体就能做得到,而且很轻松。 但是,实力提升太快对于现在的陈来说未必是好事,她还太稚嫩了。 其他人能够接受生命熔炉的强化,那是因为她们本身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 菈妮根本用不着。 年和夕也是一样。 比她们弱一些的特蕾西娅,别看现在好像很少女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打过的仗、杀过的人、经历过的战斗比陈吃过的饭都多。 余下的,W、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哪个不是久经战场的老手? 刚刚回来的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同理,就算没有黄金树的加持,她们都能凭借自身过硬的实力行走诸国。 黄金树对她们的强化,是锦上添花的效果,她们本身坚定的意志也足以驾驭那份力量。 在这方面,陈还差了不少,她连赤霄都没办法运用自如,贸然获取超出掌控的力量,无论是对于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很不利的。 所以短时间内,林露并不打算让她接受强化。 不过,魔法的话还是可以的,自己辛苦学来的技艺远比突兀的提升要强。 “魔法这方面,去找你师娘,菈妮闲的很,有足够的时间教你。” “啊……” 听到师娘的称呼,陈心里隐隐有些抗拒,抿着嘴唇,摇头道:“师……娘,她的法术我学不会吧?我想学你用过的那种,就是能凭空变出剑的那个。” 学会祷告之后,陈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膨胀,感觉自己应该可以尝试去学一下以前没办法学会的魔法了,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想要优先选择和剑相关的法术,或许成功率更高一些? “你不会以为你师娘就会那几招吧?她可是卡利亚的月之公主,你说的那些法术都是她家的,她都会用,而且说不定比我了解的还深入。” 林露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解释。 可不是嘛,陈说的那些魔法,能凭空变出剑来的,无非就是卡利亚大剑。卡利亚贯刺,卡利亚迅剑,最多再加上辉圆剑阵之类的。 那些玩意,哪个不是卡利亚王室掌握的魔法?身为卡利亚的公主,菈妮怎么可能不会? 她就是不喜欢近战而已,不代表就没有掌握,不能用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亚杜拉的月光剑,那个更不是问题。 名为亚杜拉的巨龙有着‘吞噬魔法师’的称号,击败它的正是月之公主菈妮,在之后,它以骑士的身份对暗月宣誓效忠,月光剑的法术,林露虽然也没有问过,想来也肯定是会的。 总之,陈所需要的法术,菈妮全都会。 “这……好吧,我会去问问的。” 尽管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抗拒,总觉得去和菈妮学的话有种输了的感觉,但是想到塔露拉,陈还是坚定起来,决定等白天的时候去问一下。 丢脸就丢脸吧,反正……她在这些大佬面前也没有什么面子可丢的。 正巧,大概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菈妮拿着洗漱用具从屋里走了出来。 其实身为神,她是不需要用这些凡人的清洁用具的,神躯不染尘埃,自洁能力相当强悍,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很快恢复干净,不然就凭年和夕那种天天在地上打滚的交流方式,整天都得泡在澡盆里面。 不过,她倒是挺享受这样的生活方式,越来越能融入其中。 “来的正好。” 林露打了个招呼,直接拉着陈走了过去。 “小陈最近想学一些和剑有关的魔法,你教教她?我记得那些你都是会用的吧,卡利亚大剑什么的,还有亚杜拉的月光剑,你会不?” “学魔法?” 菈妮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陈,一只手拿着装了牙刷牙膏的水杯,空出来的手掌凭空一握,一把半通明的蓝色长剑瞬间成型,然后飞速变换,从普通长剑变成细长刺剑,又变成宽阔的双手大剑,最后定格成一把两米多长、寒气逼人的巨型冰霜之剑,把暗中观察的陈看直了眼,眼中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她馋林露的那种能够随时变出一把剑来的魔法可是馋了好久了,只是害怕学不会一直都没敢说,最近觉得祷告掌握的不错之后才稍微有了一点信心。 “卡利亚的魔法,还有亚杜拉的魔法,我没有理由不会吧?” “其实这些魔法都是从一个源头延伸出去的分支,是魔力实体化的变种而已,没有什么难度,小陈想学的话,我可以教她,但不能保证一定能教会。” 关于陈那种奇葩的法术天赋,菈妮多少也是有点了解的。 天赋这种问题就没办法,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便是她也很难教的会,就算付出几倍、几十倍的努力,勉强掌握了也未必能够运用自如。 “谢,谢谢师娘。” 陈有些窘迫和难为情,但还是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变强的机会,她是不会放弃的。 “其实以小陈的天赋,我觉得没必要学这些,学习战技对她帮助更大,在战技里面也有同样的技巧。” 想了想,菈妮少有的想起了自己看过的‘说话的艺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免得太过直白伤到陈。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才说不一定能教会的话已经有点伤人了。 要是在交界地,连月之公主都没把握教会的学生,基本就可以在魔法这方面宣判死刑。 “伟哉卡利亚,就是卡利亚大剑的变种之一,只是使用方式改成了依托于武器释放,掌握熟练的话,同样能够凝聚出魔力之剑,先学会那个的话,再学魔法或许会更容易。” “伟哉卡利亚啊……” 想起这个战技,林露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那个东西他会,但是很少用,主要先蓄力再砍人的效率有点低,不太符合他的暴力美学。 另外,那个东西最开始的学习的时候让年纪比较大的人多少会觉得尴尬。 “那,你会吗?” “……我会。”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菈妮的眼神游移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会的,可……怎么说呢。 以前倒是不觉得,现在在这个世界待的久了,再想起那些列队训练的卡利亚骑士高举手里的大剑,嘴里喊着‘伟哉!卡利亚!’然后砍下去的情景,莫名感觉有点羞耻。 而且由于战技诞生之初就是考虑武装普通骑士的,因此在前期联系之中,喊口号这个步骤是不必可少的。 一边喊一边蓄力…… 反正她是肯定不会在这里做那种事的。 不过陈这个年纪,用龙门流行的话来说,正是中二的时候,应该是不会在乎的……吧? “……” 不知道为什么,陈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第一百二十章 羊与牧犬 “你是说,黄金树的小队路过这里,然后救了你一命?” 听完塔露拉的叙述,叶莲娜眼神闪烁,若不是她的脸早已没有办法做出表情,肯定是皱眉的状态。 “这么巧的事情,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从上次那位强者毫不犹豫杀死乌萨斯内卫的表现来看,黄金树和乌萨斯官方就算不是站在对立面,也必然不会是合作关系,这么简单的道理叶莲娜还是懂的。 这样一个与乌萨斯至少是处于半敌对状态的组织,怎么会派遣精英小队在乌萨斯境内肆意行动? 乌萨斯可还没有无能到那种地步,无论上层如何腐朽,集团军的战斗力始终不层衰减。 按塔露拉所说,那支小队大概只有四五个人,就能轻松摧毁一个营的正规军队,具备这种战斗力的精锐,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冰原上,还恰好在塔露拉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将她救下? 怎么想,都太过巧合。 她经历过、亲眼目睹过许多掩盖在冰雪之下的黑暗,做不到塔露拉那样‘善良’。 事实上,塔露拉的善良已经到了不合理乃至扭曲的程度,她总是把人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却忽略了这个世界的本质,那是不正确的。 在叶莲娜眼中,这个世界是灰色的、充满恶意的,她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周围发生的每件事,也从不会轻易信任他人。 因为她知道,这片大地容不下善意。 巧合,也是一样。 经验告诉她,所谓的巧合,更有可能是提前布下的局。 这个道理放在黄金树身上同样适用。 “问题?当然有问题,但我们没得选择,不是吗?” 塔露拉轻轻摇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奇迹,可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啊。 她习惯以善意的角度去思考,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 路过?恰好? 那种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不是不可能,是几率太过渺小。 怕是……监视吧。 那位强者驱赶着她们,就像是牧羊人放牧自己的羔羊。 他需要整合运动去进攻切尔诺伯格,以此来达成目的。 那么,现在的整合运动就是有价值的,准确的说,她和叶莲娜是有价值的,因为陈和爱国者这两个诱饵就是专门说给她们听的,给她们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在目的达成之前,被选中的羔羊自然不能轻易死去。 牧犬的存在,就是为了看护羊群。 那支小队,大概就是负责盯着她们的牧犬,负责抹除意外,让一切行走在预订好的路线上。 这些,塔露拉都清楚,不清楚的,仔细想想也能想的到。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正如她说说的那样,在那样的强者面前,她们根本没得选择,想要活下去,想要让所有人活下去,就得按照那个人的意志行动。 如此,牧犬是否存在就不重要了。 真的巧合还是刻意的保护都无所谓,别人愿意解释,那么她们就得听着,不信也得信,哪怕明知是假的,也要当做真的去听。 “……” 闻言,叶莲娜沉默了。 她发现塔露拉说的很有道理,她们没有选择,纠结事情的真假毫无意义。 “切尔诺伯格……” 念着这个名字,白兔子收在斗篷里的手掌悄然攥紧。 被人安排好命运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整合运动,就像是一群提线木偶,被无形的丝线提着,在既定的舞台上表演提前准备好的剧本。 生命的意义,一切的信念,宛如玩笑。 “活下去吧。” 塔露拉只说了四个字,便闷头赶路,不再说话。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此刻说出来,带着山岳般的重量。 可,这是她们唯一能够把握住的事情。 叶莲娜听在耳朵里,身边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是啊,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够有机会挣脱那些束缚在身上的‘线’。 她强忍着不去探究更远处,免得被藏在暗处的‘牧犬’给注意到。 前方,稀稀落落的人影已然在目。 这些时间,还不够整合运动转移的很远,身穿重装的盾卫本身就不是能够快速移动的作战单位。 通过雪怪们留在村庄里的标记,叶莲娜很快就带着塔露拉追上了转移中的大部队。 “大姐!” 负责观察后方以及清扫队伍行进痕迹的雪怪感受到熟悉法术波动,隔着很远便发现了接近的叶莲娜,连忙迎了过去。 “大熊?” 叶莲娜驱散环绕在身边的冰雪,让速度减慢下来。 “大姐,你们……你们……太好了!” “我们没事,乌萨斯的军队不会再追上来了,但是转移仍然要进行,村庄的据点已经不安全,我们需要一个更远,更隐秘的地方。” 三百人的军队覆灭在雪原之中,乌萨斯军方不可能没有反应,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想出什么办法。 所以,他们必须要远离那片村庄,躲到雪原的更深处去。 “可是大姐,我们的情况……” 雪怪支支吾吾的,有些为难。 可以的话,他也想带着队伍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雪原上哪里有那种地方? 而且,他们的物资也不足以支撑多久,真要躲到相对安全的‘深处’去,没有食物和补给也会饿死在那里的。 “……” 叶莲娜沉默了,她张了张嘴,望向前方影影绰绰的队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来想办法,叶莲娜。” 忽的,久违的温热传递到叶莲娜冰冷的手掌上。 德拉克的火焰不惧冰寒,是塔露拉握住了她的手。 “会有办法的。” 红龙少女如此说着,看向远方的广袤雪原,黎明的雪地上蒙着一层阴影,像是有许多怪异的影子在地平线尽头张牙舞爪,像极了围坐在舞台下的观众。 而她们,就是台上的人偶。 看守的牧犬,是否也在其中呢? ------------------------- W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替主人放牧的牧犬,她只觉得这个鬼地方实在是有点冷,而且还很干燥,甚至不如卡兹戴尔的荒漠。 “在叙拉古停留一段时间,连我也变得松懈了啊。” 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缭绕的雾在空气中翻腾、上升,W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可,真不应该。 什么时候她也会在意环境的优劣了,真正锋利的刀刃,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砍下去的。 果然,还是怠惰了啊。 另外—— “——蕾缪乐,不要摸我的背包,准确的说,不要尝试去触摸任何一个萨卡兹佣兵随身携带的东西。” 手臂熟练的向后探去,拎着了某个鬼鬼祟祟的萨科塔少女命运的后颈,W转过身去,无奈的教训她。 当然,这种口头教育并没有什么用,W也知道,但她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用炸弹把这个熊孩子炸上天吧? 啧,真要炸上天说不定这家伙还会很兴奋。 “W,借我一个炸弹研究一下怎么样?我就要一个最小的。” 红发的萨科塔可怜兮兮的央求,但是W早就识破了她的阴谋诡计,毫不犹豫的把手掌按到她的脸上,大力推开。 “想都别想。” 一手推着蕾缪乐的脸,W扭头看向一脸淡定的莫斯提马,无奈道:“你就不能管管她吗?好歹也是她姐姐吧?” “不,我并不是。” 莫斯提马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对于自家熊孩子的恶行视而不见。 “严格来说,小乐是自己偷偷钻进我得旅行箱里,在我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跑出拉特兰的,那么作为她姐姐的好友,我有义务在这段时间内适当给予一定程度的照顾。” 懂了,不粘锅,谁TM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钻进你的行李箱还不被发现!而且你行李箱呢! W心里默默吐槽,懒得理会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屑人。 “老板那边还没有回信吗?” 德克萨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看的出来,她似乎不是很适应雪原上的气候,整个人都有种瑟缩起来的感觉。 “没有,落叶飘到那边也是需要的时间的,应该很快了吧。” 看到蕾缪乐跑到了菲亚梅塔那边,W小小的松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个橘子来,见状,所有人都下意思的离得远了些,连拉普兰德也不例外。 若是别人,那橘子就是橘子,但是这玩意出现在W手上,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真的橘子还是伪装成橘子的炸弹,后者的可能性甚至要超过前者。 “别慌,这次是真的橘子。” W随口解释,但是很明显,没人信她,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剥开外皮,露出下面的果肉,掰了一瓣扔进嘴里,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然后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拉普兰德。 她其实并不是多爱吃这东西,主要是……拉普兰德很讨厌橘子,所以她就经常吃了。 “你这家伙!” 拉普兰德张牙舞爪,让人好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人——如果不是德克萨斯拉着她,她是真的会咬人的。 “放开我!德克萨斯!你放开我!我要咬死她!” “好吧。” 德克萨斯抓着拉普兰德后领的手掌突然松开,猝不及防,挣扎的白狼少女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拍到了雪地里面。 “呃……你们这玩的挺欢乐啊。” 黄金色的辉光悄然绽放,林露从莫斯提马身边的虚空中走出,看着这一幕,脸色逐渐微妙。 一段时间不见,都变得活泼起来了嘛。 “呸呸呸!啊!老板!” 拉普兰德从雪堆里仰起脑袋,吐着嘴里的雪渣,看到林露之后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猫咪一样用一个难度极高的姿势弹到半空,瞬间蹦到两米以外。 “……” 林露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被白狼少女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老板!” “辛苦你了,W。” 林露微微偏身,把冲过来的W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角。 “嘿嘿,还好,还好。” 杀人不眨眼的冷酷雇佣兵此刻表现的像个孩子,只有在林露面前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出这幅姿态。 “欢迎回来,小莫,要不要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免了?” 莫斯提马平淡的脸上难得有了表情,翻了个白眼,伸手一点,绕在菲亚梅塔旁边转悠的红发天使就被定格在原地,然后被两道金色光链扯住,拖到近前。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嗯,我朋友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W忍不住吐槽,对这种双标行为深恶痛绝,但莫斯提马没理她。 “小乐,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我们的首领。” “首领?” 蕾缪乐眨着大眼睛,若有所思,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放在身前,很有礼貌的微微弯腰。 “您就是林叔叔?您好。” 嗯?叔叔?林叔叔? 林露尬住了,下意识的又摸摸脸,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提真实年龄,从表面看的话再怎么说他也没到被这个年纪的女性叫叔叔的程度吧? “林叔叔?” 蕾缪乐歪了歪头,别说,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行吧,叔叔就叔叔,反正就是个称呼而已。 叔叔我啊,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心里默默的把这笔账记到莫斯提马身上,林露温和的笑道:“是个好苗子,小莫,你打算让她加入黄金树?” “她的实力还不够,刚刚从学校毕业,连实战都没有经历过,我打算把她放到企鹅物流去锻炼一下。” 莫斯提马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计划,原本她是有另外的想法的,并不想距离这孩子太近。 毕竟她的姐姐……这孩子嘴上不说,其实一直都没放弃关于她姐姐的那件事,才想方设法的要跟着她。 然而,那个真相她不能说,也不该从她嘴里说出去。 不过现在的话,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治疗蕾缪安的办法,近在眼前。 停留在拉特兰的这段时间,她使用自身掌握的黄金树的力量尝试治疗了蕾缪安,效果显著,可惜还是差了一点点。 那是她自身对于黄金力量的掌握不足造成的,如果是林露亲自出手,那么一定没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能摸摸你的法杖吗? “这孩子的姐姐?听你的说法,她的伤应该没有严重吧?” 有些话,莫斯提马不想让蕾缪乐知道,拉着林露两个人走到了队伍的最末端,让菲亚梅塔带着蕾缪乐走在前面。 蕾缪乐对此很不愿意,但是过大的实力差距让她被菲亚梅塔压制的死死的,完全没办法拜托,只能闷闷不乐的接受显示。 走在最后,林露听莫斯提马说了一下蕾缪安的情况,有点不解。 只是腿上的问题的话,以莫斯提马的能力应该不难治愈才对,怎么会没治好,还要来找他? “这牵涉到一些隐秘,还有当年……抱歉,那些事情我不能详细的告诉你。” “总之,蕾缪安伤的很重,她的伤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身躯破损,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种原因导致她昏睡了五年,这次回到拉特兰,我对她使用了黄金树的治愈之力,才刚刚苏醒过来。” “但是,我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让她得身体恢复的更快一些,没办法让她重新站起来,根据医生的判断,蕾缪安可能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才能尝试脱离轮椅行动,我……等不了那么久。” 莫斯提马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情绪波动。 但蕾缪安是个例外,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没办法完全保持冷静。 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林露,对她而言是值得信任的对象,所以才如此急切。 她尝试说明一些东西,又迫于某种原因不想说出某些秘密,少见的有些失态。 “菲亚梅塔一直想要抓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和蕾缪安的事情有关?” “……” “好吧,我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莫斯提马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波动已经说明了一切,林露没有一定要探明别人藏在心底的小秘密的恶趣味,摆摆手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既然是你来找我,那么这个忙我会帮的,正好,之后我确实打算去一趟拉特兰。” “菲亚梅塔一直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就是重伤蕾缪安的人,也是我们曾经的队友,我和蕾缪安对于那个人的恨意其实并不多,但菲亚梅塔……萨科塔的某些东西,她无法理解,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恨意没有半分消退。” 提到菲亚梅塔,莫斯提马的表情黯淡下来,摘下面具的她,其实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真的吗?我不是指菲亚梅塔,我是说,你真的放下了?” 看着现在真情流露的莫斯提马,再想想平时的她,不难猜到一个答案。 那个总是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看似在笑,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莫斯提马,想必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那副模样。 而且,她是堕天使。 不过过去的事情,莫斯提马不想说,林露也不会追问,揭人伤疤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 “我就是随口一说,不必在意,蕾缪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看蕾缪乐这个样子,她的姐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人吧。” 说着,林露看了一眼被菲亚梅塔按着走在大前面的红发天使。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种性格的,就……很真实。 “小乐和蕾缪安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们确实是亲姐妹,无论是思考方式还是行事风格。” 提起蕾缪安是个什么样的人,莫斯提马的表情很是微妙。 她擅长很多事情,但唯独应付不来那个家伙,每次都被吃的死死的。 “蕾缪安对于铳械的应用和射击能力都很强,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强的射手,就算现在坐着轮椅,大概也要比普通的萨科塔要强的多。” “作为报酬,我会说服她加入黄金树,如果不够,我和菲亚梅塔会尽力弥补。” “你把黄金树当成什么地方了?我想我应该不是那么恶劣的人吧。” 看到莫斯提马坚定的眼神,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林露脑子一抽,用手撸了一把少女头发里钻出来的黑角。 莫斯提马身子一颤,虽然没有过激的反应,但是眼睛已经瞪了起来。 “抱歉抱歉,一时没忍住。” 林露连忙道歉,顺便转移话题。 “你想想啊,就算没有黄金树的关系,我们也是朋友对吧?治疗一个人,费不了多大功夫,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谢谢。” 对于被人摸角这种事,无论是谁莫斯提马都是会干脆利落的拒绝的,即便是蕾缪安也不例外。 众所周知,凡是有角和尾巴的种族,基本上角和尾巴都属于相对私密的部位,是不会让别人摸的。 可林露的直接上手,让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谁让交谈的时候她完全是不设防的状态,一点戒心都没提起来呢? 是这家伙的话……这次就算了。 心里暗暗咬牙,莫斯提马轻哼一声,换上了平日里那副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加快了脚步,然后又想到什么,重新慢了下来。 “你刚才说,你要去拉特兰?” “是啊,和拉特兰的接触是必须的,我打算从那里了解一些事情,一些,有关于过去历史的隐秘,有个人跟我说,或许那些问题可以在拉特兰得到解答。” 林露说的很坦诚,毕竟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要去拉特兰,少不了要找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这两个‘本地人’引路,早说与晚说没有太大区别。 “你想知道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拉特兰那边,你最好还是不要现在进行接触。” 莫斯提马眉头微皱,她并想在这个时间让黄金树直接接触拉特兰,对于蕾缪安的治疗方案,想的也是找机会把人从拉特兰接出来。 在她眼中,现在的黄金树尚且稚嫩,黄金的律法与拉特兰的律法会不会出现冲突,或者其他意外,那些没有人能够预测。 最好的方案就是暂时不让两者碰到一起,尤其是,听林露的说法,他很可能是打算直接找上拉特兰的高层。 小规模的接触,就像她和菲亚梅塔回到拉特兰那种可能还问题不大。 但是林露不一样,他是黄金树的首领和掌控者,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黄金树的意志,影响力实在太大,未知的可能性太多。 “拉特兰人奉行古老的律法,那并不是认为创造出的法律,而是具备实质意义的东西,我的建议是等到黄金树成长一些,年和夕,她们不好出现在拉特兰境内吧?” “再成长一些?” 林露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他都忘了,莫斯提马离开黄金树的时间不短,在这期间黄金树发生的变化她是不知情的,以至于会有‘黄金树还很稚嫩’这样的错误印象。 实际上,虽然仍然处在成长期,黄金树目前的实力可是一点都不弱,尤其是刚刚新增了一位神级战力的情况下。 耶拉的实力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神祇。 这么算的话,菈妮、年、夕、特蕾西娅、耶拉再加上林露本人,这就是六个神祇级别的战力,至于黑蛇……那种丢人的神不说也罢,在正面战斗力上祂比耶拉还要烂的多。 六个神祇,应该不至于连和拉特兰进行交涉的资格都没有吧? 拉特兰要是真的有那么强,早就统一整个泰拉,建立地上神国了。 想到这里,林露脸上不由得挂起了‘和善’的微笑。 “小莫啊,你可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咱们黄金树可是今非昔比了,别的不说,就说我自己。” “不算年和夕,我的实力也已经恢复了很多,现在的我,拥有单人摧毁一座移动城市的能力,能理解吗?” “单人摧毁一座移动城市?” 莫斯提马完全愣住了,紧接着就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不觉得林露有骗她的必要,本来这家伙的实力提升就是跳跃式的,再加上她离开的时间不短,会出现这种结果未必不可能。 那么,危险了啊! 这个危险不是指林露,而是在说拉特兰。 林露这家伙,莫斯提马完全猜不到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又一贯喜欢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是个实打实的武力派。 这样的人跑到拉特兰去会出现什么结果? 那边的老顽固和死脑筋可是特别多,万一在交涉过程中真的出现意外,那几种异常危险的东西在拉特兰本土爆发,怕是当天晚上所有拉特兰居民都得见到他们的奶奶。 拉特兰,危! 一句话的功夫,莫斯提马脑子里就想象出了拉特兰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整个被炸上天的画面。 这种情况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放到林露身上那可太有可能了!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林露现在就跑到拉特兰去!这太危险了! 在莫斯提马眼中,林露就约等于一个超大号的蕾缪乐,甚至犹有过之。 他是真的有可能、也有能力把拉特兰炸上天的! “这个我可以作证!” 拉普兰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落后了好长距离,听到这边的交谈第一个跳了出来。 “当时在叙拉古,那可是好大的场面,老板一个人就弄出来堪比天灾的法术,差一点点,那座城市就被毁掉了!” “什么?他在叙拉古已经干过这种事了?” 如果说刚才还是猜测,那么现在莫斯提马心里的危机感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好家伙,合着这段时间不见,已经是有前科了? 拉普兰德说的那个城市,应该就是她感应到黄金树,遇到W她们的地方吧? W没有主动介绍那边的情况,她也没有问,没想到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不行!绝对不行! 她必须阻止林露登陆拉特兰! “闭嘴,那还不是因为你们!” 看到听完拉普兰德的‘证词’,一副见鬼表情的莫斯提马,林露板着脸指了指前面。 “跟你的德克萨斯玩去。” “哦。” 对于林露,拉普兰德还是相当敬畏和惧怕的,二话不说直接转身,摇着尾巴找德克萨斯去了。 “咳,事实上叙拉古的事情,那是有原因的,最后我也没有真的动手。” 赶走拉普兰德之后,林露试图为自己辩解。 “你难道没发现,其实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很和善,很好说话的吗?放心,我绝对不会对拉特兰做同样的事的。” 这话他说的坦然,因为他确实没打算跟拉特兰开战。 他又不是疯子,没事打拉特兰干什么? 想要去拉特兰,就是想了解一些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隐秘而已,跟暴力没有一点关系,怎么可能走到开战的程度,莫斯提马的担忧,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信了。” 莫斯提马嘴上这么说,但是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她根本没信。 这种话从林露嘴里说出来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保险起见,还是别让他跑到拉特兰去比较好,免得当天晚上拉特兰城所有人都享受到婴儿般的睡眠,那可一点都不有趣。 “好吧,其实我也不是一定非要去拉特兰,要是你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还能省下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林露很心痛,心痛他的好朋友居然不相信他。 但是仔细想想,咳咳……他说那种话好像的确没有多少说服力…… 不知不觉,他似乎成了很多人眼里的危险分子。 这就很尴尬。 “你想知道什么?” 莫斯提马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林露不去拉特兰,那怎么都好说,不就是几个问题的答案吗?还能难住她不成? “这个待会再说,不着急。” 林露搓了搓手,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炽热,让莫斯提马的脚步情不自禁的停了一下,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又想干什么?” “一点小事,一点小事。” 视线落到那一黑一白两根法杖上,林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想了想,开口道:“就是……我能摸摸你的法杖吗?” “我保证就摸一下,什么都不干。”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之神克洛诺斯 时间之力啊,林露也是很馋的。 他会很多东西,战技、魔法、祷告还有几种特殊的力量,但是那些里面,唯独没有涉及到时间的。 当然,并不是说交界地就没有这样的力量。 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沉睡之地时空夹缝,就是一片介于过去与现在之间的神秘之地,在那里,破碎的天空之城法姆·亚兹拉得以重现。 除此之外,还有双指所创造的大赐福,也是同样的地方。 大赐福中的时间与空间独立与交接地之外,本该死去的双指才能在那里存活。 可这些特殊的地域,本身并不是能够被学习掌握的技艺。 全盛时期的黄金树可以用间接的方式去触及一小部分与时间有关的力量,也仅止于此,没办法想其他的法术祷告一样直接使用,切运用自如。 但是莫斯提马可以,准确的说,是那两根法杖中所寄宿的神祇可以,祂的权柄就是时间。 尽管这份权柄能够生效的范围很有限,那也是能用。 先前的时候实力没怎么恢复,黄金树也不够成熟,现在再看,林露在那两根法杖中看到了很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莫斯提马的法杖,与其说是法杖倒不如说是某种封印的‘媒介’,那里面有一个鲜明的意志在活跃着。 大帝说,莫斯提马是能够凭借自身实力驾驭神祇碎片的,那么法杖里的意识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那就是掌握着时间权柄的神祇碎片本体意识。 一个清醒着的神,这可太诱人了。 要是能给祂弄进黄金树里,让黄金树解析祂的权柄,解析之后拿黄金树也能掌握这方面的能力了。 黄金树的在同化和融合这方面的能力可是相当强悍。 “摸我的法杖?” 莫斯提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摘下黑白两色的法杖放到身前。 “就摸一下,不能乱动啊。” “我肯定不乱动。” 林露拍着胸脯保证,一把握住了法杖的尖端,然后轻轻一掰,莫斯提马还没反应过来,两根法杖就碰到了一起。 嗡~ 下一秒,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让前行的所有人都陷入停止,连空中飘落的雪花都定格在半空。 林露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变换,出现在一处纯白的空间里,巨大的时钟表盘悬浮在上方,光芒黯淡。 时钟之下,一只整体像是由岩石构建成的巨兽缓步走来,有点像是狼的外形,头上生出两根向前的尖角,呈现出灰白的色彩。 “不是说好不乱动的吗!” 莫斯提马的身影也跟着出现在这里,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罕见的激动起来。 “我确实就摸了一下啊。” 林露摊摊手,莫斯提马不说话,一双眼睛眨都不眨,紧盯着这这边。 盯~ “好吧我其实有点事情想要和这位谈一谈,放心,不是坏事。” 盯~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盯~ “我保证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之前不去拉特兰,蕾缪安百分之百给你治好,治的活蹦乱跳的。” “哼,下不为例。” 莫斯提马突然发现,在蕾缪安之后,她没办法应付的人又多了一个。 进都进来了,她还能有啥办法? 大骂一顿啥的,她也做不到,再说林露这死皮赖脸的家伙,肯定也不在乎。 因为这点小事动手,那更不可能。 “嘿嘿,我就知道小莫你最好了。” “噫,恶心!离我远点!” 蓝发的天使一脸嫌弃的挥手,林露也不在意,迎着那苏醒的巨兽走过去。 “认识一下?” “凡人。” 巨兽踏着纯白的空间缓缓走来,脚下荡起一圈圈涟漪,像是踩在水面上。 “为何惊扰吾之沉眠。” “我看你也没在睡,分明在偷窥吧?” “……” 沉重的岩石巨尾轻轻摇摆,巨兽没有回答,显然是被说中了。 沉默良久,它才重新开口。 “有意思,吾乃时之神克洛诺斯,凡人,报上名来!” “我叫林露,你可以称为我黄金之王或者艾尔登之王。” 林露的眼神在巨兽身上来回打量,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泰拉这些人,好像挺喜欢用石头做身体? 耶拉也是这样,用些黑石头随便组合了一下就当成身躯来用,未免有点太过敷衍。 这种身体,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度吧? “王?” 巨兽又沉默下来,像是在回忆,而后摇头。 “没听说过的名号,你来见吾,所求何事?” “我说,咱能不能换个通俗易懂点的说话方式?你这学来的炎国口音听着有点难受。” “……” 克洛诺斯低下脑袋,注视着眼前这个凡人,感觉很是意外。 这么多年没有在外界行走,现在凡人都这么大胆了吗?看见竟然一丁点畏惧都没有? 身为远古存在的神祇,被这样对待祂会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尤其是在自己的眷属面前。 “莫斯提马,你的伴侣很有意思。” 红了,脸红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莫斯提马常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当即变了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如此羞耻的感觉! 好在这里只有两个半人,不然让外面那些家伙听了去,尤其是菲亚梅塔,那不是当场就社会性死亡了吗?! “你胡说什么呢!” 恼羞成怒的蓝发天使举起手里的法杖就朝着克洛诺斯的脚趾戳了过去。 “怎么?你我心绪相连,些许情绪我还是能感受到的,在你们人类的认知中,你们难道不是伴侣的关系吗?” 克洛诺斯疑惑的歪了歪头,抬脚躲开气红了脸的莫斯提马,有些不解。 在祂看来,莫斯提马的状态和心思,分明就是把这个男人当成伴侣了吧?那为什么不让祂说呢? 现在的人,都不想听实话了吗? “我确实听到你心里——” “闭嘴!你闭嘴啊!不要再说了!” 莫斯提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找点什么东西堵住克洛诺斯那张石头大嘴。 这家伙跟着他也见了不少市面,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情商都没有吗?! 这这这,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就算她真的有那种心思…… 好吧她真的有,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该从这个憨货嘴里说出来啊! 克洛诺斯这么一说,她不就很尴尬了吗? 实话实说,莫斯提马从来没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 “咳,这件事不重要。” 虽然难得看到莫斯提马羞红了脸的样子,但是眼看着少女一副快要爆炸的模样,林露明智的选择暂且揭过这个话题。 这种私密的事情……咳咳,可以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关起门来再说嘛。 “克洛诺斯,我来见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黄金树?” “黄金树中已经有几个像你一样的神祇碎片或者神祇本体加入进来,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好去处。” “我在此代表黄金树,诚挚的邀请你加入。” “黄金树?” 克洛诺斯的双目猛然亮起,踏前一步,纯白空间内荡起层层波纹,静止的力量,倾泻而下。 “凡人,你自称黄金树之王,却来邀请我加入黄金树?你的意思是,我等神祇,要居于你之下?” 对于这个结果,林露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要和平解决就可以的。 这些从远古存活至今的古老神祇,始终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毫不客气的说,祂们就是生存在文明之外蛮荒世界的野兽。 诞生于人的种种规则和礼仪并不适用于蛮荒。 在祂们的观念之中,唯有强者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单纯的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不过,如此也好,正和他意。 他这人不严言辞,用拳头讲道理比用嘴说的效率高得多。 “黄金树只有一个王,那就是我。” 林露迎着克洛诺斯走过去,双眼转化成纯金的色彩,从上方覆盖下来的静止之力在接触到黄金光辉的瞬间就被排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黄金树虽然没有直接掌握与时间相关的力量,但是用来规避还是没有问题的。 实力达到这种层次,已经不会轻易被对方的力量影响到,至少不会全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用你们的规则办,如何?” “合理。” 低头注视着眼前的‘凡人’,克洛诺斯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胜者理应享有一切,如果你比我更强,那么我可以服从于你。” “等等!” 莫斯提马插进一人一神中间,感觉头大如斗。 这种展开她完全没想到啊,怎么忽然就要决斗了? “退下吧,莫斯提马,凡人想要挑战神,神自无不允,没有退缩的道理。” 克洛诺斯轻轻抬脚跺在地上,还想说些什么的莫斯提马顿时被无形的力量封禁起来,送到极远处。 做完这些事情时候,这位掌握时间的神祇才重新低头,开口道:“我欣赏你的勇气,凡人,你的力量很独特,我从未见过,希望能够带来一些惊喜。” “虽然现在的我仅剩一枚碎片,力量有所跌落,也不是凡间的生灵可以轻易挑衅,因此,即便你是莫斯提马的伴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正该如此!” 一人一神的目光碰在一起,林露抢先动手,高高跃起,数米大小的魔力大锤凭空凝聚,轰然砸落。 克洛诺斯抬起前肢,显然还没有把这场对决放在眼里,只打算用一只手爪阻拦。 然而,附加在海摩大锤上的巨大力量远远超出祂的心理预期,整个前爪瞬间被打的偏转开来,湛蓝光辉在纯白之中蔓延,让祂的岩石躯体都不可避免的摇晃起来。 “不错的力量,但还不够。” 时间之神有些惊讶,张口一吐,炽白光束从口中喷吐出去,浓郁的时间之力随之弥漫,身处其中,即便有黄金树的力量与其对抗,林露的动作也在这一刻缓慢下来。 静止做不到,减缓,却很简单。 嗡~ 林露抽身飞退,身形闪烁,凭空出现在更远的距离上,手掌抬起,面对扑面而来的吐息不闪不避,脚下亮起代表着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的纹章,魔法之境张开,魔力汇聚,深蓝色的光束迎着吐息对撞过去。 起源魔法·彗星亚兹勒! 没有其他加成,也没有蓄力凝聚,直接释放出来的彗星亚兹勒的威力要小上一些,但仍然在与炽白吐息的对抗之中占据上分。 来自黑暗深空的起源,无视了静止的时间! 咚! 悬浮与天际的时钟表盘轻轻震颤,指针跳过一格,下一秒,克洛诺斯庞大的躯体突然消失不见,让失去目标的彗星扑了个空。 磅礴的能量波动从身后传递过来,林露不慌不忙,抬手挡住,魔力波纹以自身为中心向外层层扩散,吐息打在外扩的立场上像是轰在一层不可逾越的坚固壁障上,被飞速瓦解,消散于无形。 天才魔法师托普斯赌上人生探索而来的魔法,克制一切魔法,连神明的意志,都要在此弯折! “昂!!!” 吐息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克洛诺斯当即中断,仰头怒吼,在祂脚下,与天空时钟对应的虚幻表盘从虚空中浮现出来,随着手爪拍地,难以计数的半透明菱形锋刃从表盘之上成型,汇聚成奔涌的洪流。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可没打算站着挨打。” 林露轻笑一声,收回托普斯的立场,原地飘上半空,身躯如同婴儿般蜷缩起来,一轮光辉闪耀的蔚蓝之月在周围凝聚,构建成型。 卡利亚女王的象征魔法——蕾娜拉的满月! 这个魔法林露很少使用,主要施法动作不太合适。 不过那并不代表这个魔法不好用。 恰恰相反,在面对纯能量的攻击的时候,它比大多数魔法都要好用的多。 降临与地上的满月,能够消除所碰到的魔法,因此,所有的能量攻击与防护,都对它无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受够繁文缛节了! 作为满月女王蕾娜拉最能拿的出手的代表性魔法,满月的威力其实与起源魔法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说,它也是起源魔法——代表着满月的起源。 全盛时期的蕾娜拉,同样是被冠以英雄之名的强者,能够与使用玛莉卡身体的拉达冈战斗而不落下风,是实实在在的半神级别,而且还是实力排在前面的半神。 在交界地的过去,蕾娜拉统治卡利亚的时期,这一轮满月不知道让多少人闻风丧胆,连黄金树的军队都在月光照耀下不得寸进。 现在,满月魔法在泰拉世界的第一次正式登场,同样得到了足以令人惊叹的结果。 月光之下,万法皆灭! 携带着时间之力的利刃在触碰到满月光芒的瞬间就被消解,奔涌的洪流中间清开一道空白轨迹。 满月近在眼前,克洛诺斯眼中的辉光愈发强盛,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出于别的原因,祂同样没有躲避这一次的攻击,踩在脚下时钟凭空闪现在身前,将飞来的月亮牢牢挡住,月之光辉,未能穿透无形的时间壁障。 轰! 极端的沉寂之后便是更为猛烈的爆发。 被时间的力量束缚在空中的满月猛然塌缩,轰然爆开,磅礴的能量刹那间向着四面八方爆开,将大片的纯白染上颜色。 另一边,残余下来未被月光消解的时之利刃也被林露随手一抹,在蔓延开的波纹中转化为蓝色的细小剑刃。 在防御能量攻击这方面,他可是很有心得的。 即便不用托普斯的立场,黄金树奉还与卡利亚奉还在面对没有超出承受范围的攻击时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甚至还能以对方的攻击为基础形成反击。 于是,满月爆发的魔力海洋还未消散,上百根魔力剑刃就沿着时之刃飞来的轨迹原路返回,林露双眼眯起,跃上半空,金色雷霆在高举起的手掌之中闪耀!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来自古龙的红色雷电,而是用出了黄金树吸纳古龙信仰而诞生的雷霆祷告。 普普通通,雷电枪。 这玩意在众多黄金祷告之中并不起眼,因为在面对高手的它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那也得看是谁用。 魔法与祷告的本质,是最纯粹的能量凝聚,同样的法术在普通士兵手中和在艾尔登之王手中,所表现出来的效果和威力自然也是不同的。 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初用雷电枪扔魏彦吾的时候了。 此刻,雷霆臣服于我! 浓郁的黄金之力诸如成型的雷枪之中,光芒闪耀,纯白空间中仿佛升起了一轮金色太阳。 两米,三米,四米。 最初狭小的枪身在磅礴能量的填充下飞速扩大,最终定格在五米的长度,尖锐的雷鸣响彻大半个空间! 嗡! 雷光闪烁,扩张到极限的雷电枪被投掷出去,眨眼间边掠过上百米距离,穿破了竖立在克洛诺斯面前的时钟表盘,刺入岩石构成的躯体之中。 而后,密密麻麻的雷电化为纯金之海,半米粗的雷柱从天而降,轰击在时之神的头部。 岩石的碎片,伴随着雷鸣爆开! “很好,你的勇武令人惊叹,看到你,我仿佛回到过去。” 雷光散尽,克洛诺斯踏着石头的碎屑走出,头上的两根尖角已然消失不见,连头顶都残缺了一大块,胸口更是被打出一道深入体内的贯穿伤痕,附着其上的细小雷霆还在劈啪作响。 但是这样的伤势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此刻的祂,反而比之前更具威势,那是来自文明之外,蛮荒的气息。 这一次,克洛诺斯没有再说凡人。 称呼这样的强者为凡人,对于祂这样的神祇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不仅是对对手,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如果这样的存在还能叫做凡人,那祂们这些神祇算什么,猪猡吗?! 承认对手的强大,亦是对自身的尊重! 眼前的这意味,毫无疑问,是克洛诺斯自诸神隐退之后见过的最强的强者,没有之一,他有资格得到承认! 而且,很有礼貌。 他的法术,堂堂正正,无论身处何时,这样的强者都足以站到与神对等的位置上。 “过去,诸神并存的时代?” 投出雷电枪之后,林露对于这位时之神的实力也大概了有了些了解,他有足够的信心战而胜之,因此并没有着急继续攻击,也不介意跟着说上两句。 “是啊,诸神并存,可这片大地,这个时代,终究是属于人的,时间已经证明一切。” “弱小的凡人之中,也能走出不次于神祇的强者,比如你,黄金之王。” “那我们还打吗?” 听祂这么说,林露有些意外,一般来说,说出这种话的是不是就代表战斗结束了? 看起来,这位时之神并不傲慢,祂同样遵守力量至上的准则,却并不凶恶,跟那位狼母差不多。 “打,当然要打!只是这样的话,可还不够,想要让我臣服于你,就展现更多吧!” 克洛诺斯大笑起来,岩石构成的身躯塌陷崩解,重构成大概两米多高、人立而起的兽形,时钟表盘也跟着缩小,悬在祂的身后。 “和人类强者战斗,还是这副样子比较好,有时候过于庞大的躯体不但无法带来助力,反而是容易被抓住机会的缺陷,这一点,我早在几千年前就领会了。” 祂如此说着,张开一双利爪,身上的气息越发凶悍。 “你很有礼貌,不过,礼貌在战斗之中可是会吃亏的,热身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斗了。” “哦?你打算肉搏?” 林露一愣,也笑了起来。 肉搏好啊,他喜欢,刚才那种你来我往的法术对拼可不是他的风格。 这话,该他来说才对。 “正合我意,其实我也不喜欢在战斗中讲礼貌,有句话,有个老头对我说过,现在我可以说给你听,那就是——” 刺啦! 失去黄金加持的上身衣衫破裂飘落,林露深吸一口气,原本不算高大的身体陡然膨胀起来,肌肉隆起,完成了从普通体型到肌肉壮汉的转变。 “——我受够繁文缛节了!” 咚!咚!咚! 细密的鳞片在手臂上显现,林露大笑着用手掌敲击胸膛,发出一声声闷响。 每一次敲击,都会有一层色彩不同的淡淡光晕从胸口扩散。 黑焰庇佑! 黄金树庇佑! 龙雷庇护! 黄金魔力防护! 黄金树立誓! 野兽活力! 野兽健壮! 最后是……火焰赐予我力量! 最后一层火光蔓延开来,细密雷电缠绕在肌肉虬结、覆盖龙鳞的躯体上。 “来!” 林露强忍着大吼一声的冲动,下一秒,岩石与血肉在半空碰撞,强悍的力量甚至在空气中掀起一层波纹。 嘭!嘭!嘭!嘭! 两道身影在空中高速移动,连绵不绝的碰撞声如同炸开的鞭炮一般接连响起,让摆脱束缚从远处跑过来的莫斯提马看直了眼。 没有技巧,没有法术,只有最纯粹的蛮力碰撞。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战斗双方的了解其实都不算多。 自从得到锁与匙之后,她就和克洛诺斯建立了联系,能够使用祂的力量,但这位神祇本身和过去,始终都藏匿在迷雾之中,难以探究。 林露,是她的朋友,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理解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太夸张了,实在是太夸张了。 这才多久,这个男人,他竟然已经成长到能够凭借身体与一位神祇肉搏的程度?! 不,这不能说是成长,是恢复…… 他在恢复自己曾经拥有的力量! 那么,这样就是极限了吗? 莫斯提马心里没有答案,但是很快,林露就用实际性行动告诉她,这还远远不是极限! “痛快!痛快!” 又一次对拼,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分开,林露喘息着大笑,身上的鳞甲破裂大片,这位时之神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本以为是擅长权柄的神,没想到最擅长的居然是纯粹的肉搏。 另一边,克洛诺斯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刚刚重构不久的身体被打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坑坑洼洼的,显得有些狼狈。 一人一神的视线碰撞在一起,都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勇武之人,黄金之王,我认可你的实力。” 克洛诺斯俯下身去,锋利的手抓按在地面上,做出起跑的姿势,浓烈的白光从岩石身体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哈哈,现在轮到我说,热身结束了!” 林露张开双臂,远比雷鸣还要暴烈的咆哮从胸腔中扩散,震荡空气,他猛然弯腰,双掌拍在地上,细密的裂纹以手掌为中心向外延伸,将周围上百米的地面都囊括其中。 战技·荷莱露的撼地! 轰! 随着手掌再次落下,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裂纹中爆发开来,猝不及防,正准备前冲的克洛诺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抛上天空,迎接祂的是一双遍布肌肉轮廓的臂膀。 林露不知何时突进到了飞起的克洛诺斯身边,将其拦腰抱住,宛如流星坠落一般砸向地面。 轰! 刹那间,仿佛整个空间都震荡起来,一条岩石构成的手臂被坠地的磅礴力量直接碾碎! 当初荷莱露用来打他的招式,林露此刻全都用在了克洛诺斯的身上。 即便是神,硬吃这样的一击克洛诺斯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被砸在地上的身体突兀消失,像是被剪辑的影片一样掠过了中间的一段,出现在数米之外,仅剩下的一条手臂抬起,背后时钟轮盘放大,探出一条光芒凝结的手臂,挥舞着足有十几米长的巨大刀刃当空斩落! “来得好!” 亚杜拉月光剑! 寒气缭绕的大剑自掌心成型,与白光大剑对拼在一起,沉重的迟滞感覆盖下来,好似整个身体都灌了铅一样,变得僵硬迟缓。 时间的力量! 在纯粹的蛮力比拼中用出这种东西,克洛诺斯无疑已经输了一筹,现在开始真正动真格的了。 但是…… “区区时间,也想束缚我?!” 高举寒冰大剑,林露双目圆瞪,覆盖在躯体上的鳞片层层龟裂,硕大的巨龙头颅从背后闪现的纹章之中探出,张口咬住克洛诺斯的剑刃。 龙飨祷告·龙咬!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用龙咬限制住蕴藏时间之力的剑刃之后,林露周身腾起赤红的烟雾,伴随着嘹亮的龙吼,十几米高的巨龙身躯从红雾中钻出。 极致的龙飨祷告! 此刻,我将化身古龙! 覆盖着坚固岩层的龙爪握住斩下的刀刃,强悍的力量将其当场掰成碎片,头颅高高昂起,极寒的冰雾吐息弥漫大地。 龙飨祷告·玻列琉斯的冰雾! 寒冰蔓延数百米,封锁了克洛诺斯所有可以躲闪的空间,寒雾由地面卷向天空,借由龙飨祷告具现出的古龙身躯崩解成无数红色雷霆,闪耀的雷刃带着无匹的威势切开空间,将闪现到另一个方位的克洛诺斯拦腰斩断。 组合使用的祷告变化之快,足以让任何一个学习祷告的战士目瞪口呆,这是常人穷尽一身也无法抵达的高度,也从未有人敢将本就危险的龙飨祷告肆意修改组合。 但是在林露看来…… “祷告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冰雾散开,周围仍旧弥漫着刺骨的严寒,雷霆消退,细密电光沿着地面流淌向远方。 肌肉虬结的身体在呼吸之间缩小,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林露赤着上身,扭头看向被从中间斩断身体的克洛诺斯,纯金色的双瞳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 已经结束了,再打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在他看来,这场对决的结果已然清晰。 当然,若是克洛诺斯不服气,他也不介意再继续打下去。 “如何,克洛诺斯?” “你很强,如此勇武配得上你的地位。” 克洛诺斯用仅剩下的一条手臂支撑着半截身体,种种点头,眼中流淌的蔚蓝都黯淡下来。 “若是我找回全部的力量,必不会输的这般凄惨,不过,输了就是输了。” “按照约定,强者理应拥有一切,向您致敬,黄金之王。” 第一百二十四章 莫斯提马小姐并不镇定 “所以说,为什么要彼此争斗不休呢?” “时间,是最残酷的,因为它可以改变一切,也能带来所有的答案。” “永恒不朽的神,真的是永恒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些同类,同胞,或者什么相似的东西,祂们为何而战,为了什么彼此厮杀。”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神与人,成了对立的双方。” “从文明的诞生到衰落,从远古走到现在,再到未来,战斗与对抗从未停止。” “为什么文明与蛮荒,必须要相互对立,相互战斗才能生存?” “自诩永恒的神祇,明明不需要人的供奉与信仰,为何还要想着去统治与占领?” “人的贪婪与欲望,尽头究竟在哪里?明明能够有千百种方法去实现的目的,为何就要去掠夺无法掌控的力量?”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没有答案。” “我在时间的洪流中寻到一丝缝隙,在此苟延残喘。” “时间走过许久,神的存在在历史中消亡,人的记载越发厚重。” “这个世界或许本就不需要我,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想着出去呢?” “黄金树?啊,黄金树……” “的确,你很强,我能感觉到,那还不是你的极限,但是,我并不渴求外界的一切,约定,必须遵守,我本身,没有需求,我只要待在这里就足够了。” “想想看,若是我想出去,这种粗糙的封印,能拦得住时间的伟力吗?” “因为我想,所以我在,仅此而已。” 克洛诺斯的余音随着纯白空间的散去残留在耳边,再睁眼,依旧是昏暗高天,细雪飘落。 这片永冻之土,从来不缺少风与雪。 “老板?!” W陡然惊叫起来,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雪景看多了眼睛除了问题。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衣服就没有了呢? 虽然……这样好像也不错? 常态下的林露虽然没有与克洛诺斯肉搏时那副肌肉虬结的身躯来的壮硕,却也极具美感,烙印在躯体上的癫火印记凭空添了几分凶悍与神秘,几乎完美诠释了‘阳刚’这两个字。 总之,W馋了,本来就馋,现在更馋了。 下属馋老板身子嘛,这种事没什么好掩饰的,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掩饰过。 就像现在,她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直接把自己所思所想都表现了出来,险些要贴到林露身上去,倒是把林露看的多少有点不自在。 “有一点小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来谈谈塔露拉的事情怎么样?” 感觉W似乎有想要扑上来舔一舔的趋势,林露连忙后退两步,借由黄金树的力量从大赐福中取来衣服套在身上,才算是觉得安全下来。 “啧。” W遗憾的咂了咂嘴,考虑到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也没有真的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塔露拉那边,我们算是暴露了,不怎么好接近过去,所以打算跟在她们后面看看。” “无妨,这事不怪你,那种情况以你们的力量不那么做也没有其他办法。” 林露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W她们暴露了,那么换一批人不就行了? 其实这事也不是非要W她们来,收编了巴别塔之后,黄金树这边能够拿出的手的人虽然并不是很多,却也不少。 据他所知,那个曾经出现在特蕾西娅遇袭战场上的‘医生’,也跟着巴别塔一起加入了黄金树。 她说自己是医生,林露是一点都不信,哪有那样的医生?只要把敌人都砍死队友就不会受伤是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武力值极限在哪,但是保底肯定也有内卫的强度,比现在的W还要强上一截,让她来保护塔露拉应该绰绰有余,就算真的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至少支撑到黄金树的援助赶到不成问题。 而且塔露拉又不是什么病弱的宅女大小姐设定,德拉克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 “这样,你们在此暂时盯住她们,一两天之内,我找一个人过来接替你们。” “另外,德克萨斯你也不需要待在叙拉古了,叙拉古的事情让拉普兰德负责,你还是回去企鹅物流,不然大帝那家伙又该偷偷诅咒我拐跑他的员工了。” 这个决定算是临时起意,事先没有计划。 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是因为…… 林露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菲亚梅塔按住的红发天使,又悄悄的看了一下莫斯提马,感觉自己这么干应该是对的。 看得出来,莫斯提马对那个孩子挺照顾的,那么让她加入企鹅物流,有德克萨斯看着,既能锻炼锻炼,又不会出现大的危险。 咳咳,克洛诺斯说的‘伴侣’,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特别关照一下小莫在意的妹妹也没什么。 “老板!我呢我呢!” 眼看所有人都被安排妥当,W有点不乐意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有任务做的话,就会有中自己失去价值的危机感,那可比死还难受。 只能说,老模范员工了,哥伦比亚的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 “你啊,你歇一歇吧,最近暂时没什么事做,是在无聊就跟拉普兰德在叙拉古待一段时间,找到那些猎狼人的踪迹之后就是有你动手的时候。” 平心而论,林露是想让W清闲一段时间的,再怎么喜欢战斗,也不能整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去打架的路上吧? 人不能绷得太紧,总归是要休息一下的。 “……行吧。” W显然对于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是她不会违逆林露的意思,老板都说了要歇一歇,那就歇着呗。 “老板,猎狼人暂时还没有可靠的准确消息,请再给我们一段时间!” 听到林露提起猎狼人,拉普兰德尾巴都耷拉下去,一双狼耳竖起,拍着胸脯保证,生怕林露对她们的工作有什么意见。 这位老板简直强到离谱,在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她实在是压力很大,可不敢像平时那样。 “恩,不急,那些人有本事在叙拉古藏匿那么久,想想也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揪出来的,不用着急。” 林露摆摆手,并不在意,猎狼人在叙拉古藏了不知道多少年,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被人把老窝都翻出来,那早就被其他的家族给赶尽杀绝了。 “这件事慢慢来,不用有太大压力,我不会因此苛责你们。” “现在,我带你们回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露挥手散出一片金辉,落在菲亚梅塔、蕾缪乐身上,然后直接抓住了莫斯提马的手。 ------------------------------------- 龙门,大地的尽头酒吧。 大帝仰躺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身边的唱片机缓缓旋转,很是惬意。 忽然,摆放在办公室书架上的金色叶片华光大方,下一秒,两个人人影凭空出现。 菲亚梅塔身手敏捷,即便背着沉重的装备也丝毫不影响其灵活性,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空翻,稳稳落地,就是正下方的唱片机被后背上的金属箱砸了个粉碎。 同样是从半空掉下来的蕾缪乐反应就要慢上一拍,一屁股把仰躺着的企鹅坐进了沙发里,摸着头发,还没反应过来。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 极具穿透力的企鹅尖啸险些将办公室的玻璃震碎,大帝两只短小的翅膀胡乱拍打,把坐到身上的不明物体推开,勃然大怒。 “是谁!是谁敢袭击伟大的说唱艺术家!还有王法吗!这龙门还能不能好了!” “呃,大帝先生?” 菲亚梅塔是见过大帝的,毕竟莫斯提马在企鹅物流工作了不短的时间,自然不会完全不认识。 她连忙把一脸茫然的蕾缪乐拉到身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大帝先生,你……” “啊啊啊啊啊!我得限量版珍藏黑胶唱片!!!” 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再次响起,震的菲亚梅塔和蕾缪乐齐齐捂住了耳朵。 “那个,大帝先生,其实是这样的!” 菲亚梅塔发誓她这辈子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一句句解释用堪比说唱的速度在短时间内全都讲了出来,听得大帝都愣在当场,咂了咂嘴。 “小姑娘,你很有说唱的天赋,好吧这不是重点。” 心疼的看了一眼断成三片的黑胶唱片,大帝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蕾缪乐前面上下打量,满意的点点头。 “恩,不错,不错,林露那家伙终于干了件人事,欢迎你小姑娘,你可以为自己想一个代号。” “我们企鹅物流,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正好我最近又有了招收新员工的计划,等德克萨斯回来,龙门的物流委托都可以交给你们来执行。” “还有,恩……你叫什么来着?” “独臂电锯侠?不对,秘藏守护者?也不对……那是毁灭凤凰人?” 每说出一个代号,菲亚梅塔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就在她忍不住要杀回乌萨斯雪原对着莫斯提马的脑袋狠狠来上一炮的时候,大帝终于是不说了。 “好吧,这也不重要,总之,这位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企鹅物流?待遇从优,保证让你满意!”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菲亚梅塔黑着脸摇头,胸口剧烈起伏,心里已经在计划下次看到莫斯提马该怎么报复她了。 ------------------------------------- 菲亚梅塔和蕾缪乐被送到龙门,林露只是笼统的感知了一下,也没有准确判断她们的落点。 种植黄金树的庭院不必说,其他收纳着黄金树叶片、能够当做传送坐标的地方全都在魏彦吾的控制下,根本不存在任何危险,所以送到哪都无所谓了。 比起那种小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得不说,克洛诺斯可真是无意见做了个好助攻。 咚! 大赐福内部,莫斯提马刚刚从传送的金光里面回过神来,两条手臂就从她的头发边上穿了过去,林露的大脸在面前扩大。 “……” 蓝发的天使面无表情,脚步后退,直到背后撞到墙壁上,才无奈开口。 “你又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 林露笑的很开心,没有继续接近,而是挑起了一缕蓝发,轻声道:“克洛诺斯说……” “祂就是脱离现代社会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罢了,哪懂什么东西?祂说的话你也信?” “但是你没有直接否认不是吗?” “……” 如此近的距离,林露能看到莫斯提马的睫毛轻轻颤动,蓝发的天使沉默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 “太快了。” “恩?什么太快了?” “我不否认,对你的确是有好感的。”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莫斯提马很快镇定下来,她在这片大地上行走多年,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事,只要想通了,不至于表现的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样——前提是别当着当事人的面另一个人直接戳破。 那未免有些太过难为情,即便是她也是会感觉到羞耻的。 “在拉特兰人的认知中,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们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了解彼此。” “真的?” 林露对于拉特兰的风俗不太了解,但是他不怎么相信这种说辞。 “我看你就是想跑吧?” “没有,我不会做那样的事,而且我也并不觉需要用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你需要时间?” “是的,我需要时间去思考,去了解,我想你也需要。” “不,我不需要。” 闻言,林露松开按住墙壁的手掌,晒然一笑。 “好吧,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大可以去思考,十年,百年,千年,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都没有区别,不是吗?” “恩。” 莫斯提马轻轻应了一声,视线低垂,有些庆幸,又有点失落。 可能,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在内心深处,她也在期待着什么? 复杂的情绪,让她少见的失了神。 然后,一抹温暖的触感从侧脸上蔓延开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她急了她急了 “你干什么!” 过了几秒,莫斯提马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男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气愤?倒也没有。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这样的情绪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希望林露能继续下去…… 多么不知羞耻的想法! 莫斯提马自己都为自己感到脸红!她怎么能那么想呢! “看吧,你其实并不需要思考,不是吗?” “我可以给你时间,因为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廉价、最容易获得的东西。” “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天,你会突然察觉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做出了选择。” 【他说得对,莫斯提马,为何不能直视自己的内心呢?】 【真正的强者,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踌躇不定,你是否承认根本不重要,在我这样的旁观者眼中,你们就是伴侣的关系,这么想的绝不只是我一个。】 【想想看看,走在路上不自觉的贴近,分别时的经常回忆,还有刚才没有拒绝的亲密举动,刚刚,你闭眼了吧?】 【不要否认,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那只小鸟身上,你觉得她会像你一样吗?】 ‘不会,菲亚梅塔肯定会躲开,然后掏出她的铳来,塞进威力最大的子弹。’ 克洛诺斯的声音从心底突兀响起,莫斯提马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回答,然后又沉默下来。 是啊,换作是菲亚梅塔,她绝不会容忍异性如此亲密的举动,哪怕只是亲一下脸颊,也是不可能的。 敢对她做这种事,绝对会遭到毫不留情的铳械轰炸。 但是,她接受了。 不但接受,还不知羞耻的渴望更多。 那么,事实的确已经很清楚了。 她真的不需要更长时间的思考,因为已经接受。 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逃避。 想到这里,莫斯提马的脸色又红润起来,她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担忧,那是切实存在的。 就是,会不会太快了? 想想她和林露相处的时间,算上在企鹅物流的共事,总计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一年,对于长生种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以此来绝对可能无限长远的未来,真的足够吗? 【这和长生种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决定一件事,只需要几秒钟,比如我认识两个家伙,就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互相看对方不爽,一直打了上千年。】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莫斯提马下意识的吐槽,然后气恼起来,直接喊出了声。 “克洛诺斯!你不要再藏在法杖里偷窥了!” “我以为你该习惯了才对。” 话音落下,锁与匙忽然自己悬浮起来,仿佛被两只无形的手掌握住,碰在一起,虚幻的时钟凭空浮现,缩小到只有猫咪大小的时之神从祂居住的封印空间里面走了出来,摇头晃脑。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 此刻的莫斯提马破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完全没有了冷静的模样,一边跺脚一边大喊。 “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要纠结多久,凡人的思想,总是这么的无趣。” 克洛诺斯抢先一步截断了莫斯提马没说完的话,跳到大厅中间的圆桌上,左右看看,抬头仰望四周的墙壁。 “这里就是黄金树?” “是啊,欢迎来到黄金树,克洛诺斯,你对那些武器感兴趣?” 林露顺着祂的话接过去,暂时没有打扰明显变得易燃易爆的莫斯提马。 “有些兴趣。” 猫咪大小的克洛诺斯环视一圈,点了点头,似是在感叹。 “我能感觉到,这些武器都曾被使用过很久,那是时间的痕迹,其中有一些更是蕴藏着让我都惊讶的力量,还有……历史的厚重。” “你的感觉没有错。” 难得遇到一个真正识货的,林露很高兴,这位时之神,很对他的胃口,或许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在这里悬挂的武器,每一件都来自我曾经击败过的敌人,有的弱小,有的强大,它们聚集起来,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一个世界某段时期的历史。” “你觉得强大的那些,在过去都属于名声显赫的英雄豪杰,我将他们一一击败,把他们的武器收纳在这里。” “时间会铭刻一切,即便生命消逝,有这些武器在,就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时间,回忆,历史,我很喜欢这里,请问,我能住在这里吗?” 克洛诺斯的视线落在一面带着太阳花纹的陈旧盾牌上,开口询问。 祂的确很有礼貌,简直不像是一个神。 “当然可以,如果你对我们的历史感兴趣,那么这里就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 “是的,交易,我就直说了,邀请你加入黄金树,是因为我想让黄金树解析你的权柄,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这个过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作为交换,黄金树的藏书,还有这些武器都可以供你观看。” 说这话的时候,林露也不免有些忐忑。 权柄,对于神祇而言绝对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这种要求无疑是一种冒犯。 若是那种被击败之后当成俘虏拖过来的敌对神祇,那么自然无需在意,黄金树做事,从来都不需要敌人的同意。 但是克洛诺斯是很友好的。 对于敌人,他可以下狠手,没有任何顾及,对于朋友,林露并不想用强迫的手段。 若是克洛诺斯不同意,那么就只能等到以后再尝试说服祂了。 “我的权柄?如果你想要,又能做的到,那么尽管拿去。” 预想中的拒绝并未发生,克洛诺斯只是愣了一下就同意下来,似乎对于自身的权柄并不在意。 “争斗?那种东西我早已厌倦了,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待着,无论是力量还是权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没有太多意义。” “并且,我说过的,胜者理应享有一切。” 这么说着,克洛诺斯如同一只真正的猫一样,踩着墙壁跳到某一处孔洞上,近距离的观看祂感兴趣的武器。 “真是一位随性的神。” 林露忍不住感叹。 “祂这就是躺平了吧?因为以前被打的太惨,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无所谓,连自己的碎片都懒得去找,用龙门流行的话来说,不就是摆烂吗?” 莫斯提马翻了个白眼,随口吐槽。 她对于克洛诺斯的总结只有两个字:开摆,什么都不管,摆就完了,单纯的咸鱼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神,连自己的力量和权柄都不在意,这是完完全全的躺平了。 “不不不,佛系也是一种生活态度,还是很良好的那种,不争,不斗,就没有烦恼,克洛诺斯的境界很高,我是做不到的” 拿了好处,林露对于克洛诺斯的评价很高,听的莫斯提马差点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话题又被提了起来。 “那么,莫斯提马小姐,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你有答案了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赖?” 莫斯提马瞪着眼睛,怒目而视,但了解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硬撑着镇定的外表罢了。 “当然,很多人都说过,不止是无赖,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大概你能想到的类似的词语都被人用来骂过我,我觉得这是一种褒奖,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骂我的人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我怎么感觉你在威胁我?” 莫斯提马感觉有点不对劲,这种话是该在这种时候说的吗? 什么叫骂他的都死了?那她刚才说的算不算? “你的错觉,我威胁你干什么,没有那个必要,毕竟我们的关系……对吧?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林露笑得很阳光、很灿烂,但是落在莫斯提马眼里却是异常欠揍,有种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这人难道就非要逼的这么紧吗? 明明她刚才都没有反抗的,什么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就非要她亲口说出来才行? 心里有些不讲道理的想着,蓝发的天使别过头去,耍起了小脾气。 “难得能看到你闹脾气的时候,确定不回答我吗?” 没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具,褪下伪装的天使小姐意外的很可爱,林露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抬起手掌,摊开,一抹亮白的色彩显露出来。 那是一枚指环,材质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任何东西,而是一枚枚连接在一起的细小白色符文,它们围成两个圈,两重圆环平行排列在一起,构成了戒指的模样。 “白秘文戒指,源自早已失落的文明,它是无法复制的,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我和菈妮也无法百分百的复制它,所以,现存的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它也是成对的,白秘文与蓝秘文对应,白秘文的拥有者能够跨越空间的距离将持有蓝秘文的人召唤过去,连接在一起的戒指,代表永不分离的契约。” 秘文戒指的意义当然不是这样的,但是不妨碍林露在其中加上一点点个人美化,反正只要他不说,这个世界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抬起手掌,亮出左手无名指上同样由蓝色秘文构成的指环,林露凑到莫斯提马眼前,笑得十分狡黠。 “那么,莫斯提马小姐,你是否愿意接受它呢?” “永,永不分离的契约?” 盯着躺在掌心、散发着神秘意味的指环,莫斯提马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一片混乱,原本清晰的思维乱成一团,根本无法连贯起来。 无论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这样的举动都和求婚没有区别吧? 不,这就是求婚!不然哪有直接送戒指的?! 永恒的契约什么的……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 不过……她并不讨厌。 可是……真的要拿起来吗? 拿起那个戒指话,就代表…… 想想就…… “嗯?” 就在莫斯提马陷入呆滞的时候,林露手掌忽的回缩了一下,装作遗憾的样子,叹了口气。 “哎,如果你不想接受,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毕竟我们的时间有很多。” “不过这枚戒指,就不一定……” “拿来吧你!” 脑子浑浑噩噩,莫斯提马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做出了一个她平时绝对不可能做的出来的举动——她的目光陡然凶狠起来,恶狠狠的盯着白色的秘文指环,用带出残影的超高速度把它从林露的手上抢了过来,看都没看就凭感觉套进了一根手指里面。 然后她才发现,那根手指正是无名指,散发着神秘光泽的指环正贴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相得益彰。 “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林露两手一摊,活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 这副表情落在莫斯提马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可恶。 戒指都戴上去了,还是那个位置,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窃喜的事实,选择把锅扣到了林露头上。 都怪他!可恶!着分明就是在套路她! 最可气的是她还上当了! 可恶可恶可恶!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牙齿咬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眼看林露还在笑,而且笑得越来越放肆,莫斯提马只觉得血气上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手边的‘黑锁’当头就是一棍。 嗡~ 林露没躲,因为已经有人帮他拦下了天使小姐恼羞成怒的法杖攻击。 准确的说,是神。 克洛诺斯从头顶的格子里探出半个身体,爪子抬起,黑锁随着祂的动作静止在半空。 “喂喂喂,别把本神的住处打坏了,将来说不定还要回去住呢。” 咚! 黑锁化身标枪,直接被莫斯提马投掷出去。 天使小姐气急败坏的涨红着脸,一阵怒骂。 “你给我爬!吃里扒外的家伙!”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晖洁之心,路人皆知 “伟哉!卡利亚!” “伟哉!卡利亚!” “伟哉!卡利亚!” “伟哉……啊,我不行了!” 谢拉格,希瓦艾什别院,放下手里的铁剑,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葩的法术学习方式。 为什么有法术要先喊口号才能用的出来的啊!这也太羞耻了! “师娘……真的不能不喊吗?” “不能。” 陈近乎哀求的小表情并没有起到作用,菈妮捧着一本漫画书,轻轻翻过一页,抬起眼皮,给出了令陈绝望的答案。 “对于初学者而言,这是一种坚定信念的方式,能够起到引导的作用,你可以把口号该换成别的,凡是能够调动起情绪的都可以,等到你熟练掌握这门战技之后,就不用喊出声来了。” “啊……怎么这样……” 陈的表情一下子灰暗下来,忽的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小声道:“那,师娘,你那种凭空变出剑来的法术,是不用喊的吧?我是不是可以学?” “不用想了,以你的在法术方面的天赋,我没有把握能教会你。” “伟哉卡利亚,就是那种法术的简化改进版,它用实体的刀剑作为施法媒介,辅以能够坚定信念的引导,大大降低了法术的使用门槛,同时又能最大限度调动能够掌握的能量,发挥出比纯粹法术更强的威力,如果你连这个都没办法学会,直接学法术更不可能成功。”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学你那个吧?” 梅琳娜从屋里探出头来,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小陈现在也能应用一部分黄金树的力量,不如来跟我学学,应该比学法术要简单一些。” “你确定不是更复杂?只是把黄金力量转化成火焰这一步就能难倒她。” 菈妮毫不客气的对陈的法术天赋进行锐评,说的陈脑袋都耷拉下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学习那几种祷告的时候还是挺顺利的,怎么学起这个就这么难了? 难到她在法术方面,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蠢才? “啊,我也有别的可以教啊,慢慢来嘛。” 梅琳娜一边说着,没怎么动作,身影就隐没在空气里,再出现的时候,一条手臂已然搭在了陈的肩膀上。 “呀!” 陈惊了一下,完全没发现梅琳娜是怎么出现在她身边的。 是快到无法分辨的速度?还是类似瞬间移动的手段? 她一直以为梅琳娜的实力应该不怎么强的,现在看来,那完全就是错觉! 原来整个黄金树里面真的只有她一个菜鸟吗?真就全员高手? “梅琳娜好歹也是……她可是跟着林露走遍了交界地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不过她那套黑刀刺客的战斗技巧,并不符合你的风格。” 菈妮看出了陈的心思,微微摇头,并不看好陈跟着梅琳娜学习这种不靠谱的行为。 就实力而言,梅琳娜当然是不弱的,取回肉身以及命定之死的力量之后,她同样是能够和半神们掰掰手腕的顶尖强者。 同时,她也掌握着众多与黄金树有关的祷告。 但是问题是,陈是正面战斗的类型啊! 无论是从小学习的技巧还是本身的强悍血脉,都注定了她就是一个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战士,梅琳娜的风格则是偏向灵活和刺杀,两者的相性并不好,这能学出个什么来? “要是你实在想学会伟哉卡利亚的话,或许有一条捷径可以走,大赐福里收藏了带有附魔战技的卡利亚骑士剑,借助它,你可以直接用出附加其上的战技,用的多了,自然也能体会到战技的运转过程,这是个笨办法,但是对你来说,就是捷径了。” “我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这么说着,陈看了看手里镶嵌着源石碎片的铁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主要是她学到现在,口号喊了半天,连一点窍门都没能摸到。 莫非……是因为人负责教导的人不对? 想起在龙门的时候,林露抱着她手把手的教导,法术的能量在身体中流动……那感觉简直好极了。 要是再能…… 在菈妮和梅琳娜的视角里,陈愣愣的盯着那把铁剑,忽然脸色就红了。 唰! 金光一闪,林露突兀出现在院子里,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得感觉摸不到头脑。 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教导法术吗?怎么教着教着还整的人脸红了? 莫非是女生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小秘密,害羞了? 嗅,嗅嗅~ 梅琳娜扶着陈的肩膀往前探头,像只小狗一样伸着脑袋嗅来嗅去,一双大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这是……莫斯提马的味道,很浓郁!” “你是哪里来的小狗吗?” 林露无奈的推开她凑过来的脸,直接坦白。 “我把白秘文指环送给莫斯提马了,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闲的?” 梅琳娜眼珠转了转,笑的十分暧昧。 “送戒指啊,那可是求婚……她没用法杖敲你的脑袋?” “当然……” “求婚?!” 这话说出来,菈妮没有什么反应,并不在意的样子,倒是陈反应很大,整个人都是一抖,差点原地蹦起来。 莫斯提马?求婚? 莫斯提马她认识啊! 这这这这,这怎么就到了求婚的程度了?! 她无法接受! 输了啊,而且是输麻了…… 不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等的越久,输的越多!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她陈晖洁,绝不当败犬! 她—— “哎呦!” 冷不等脑袋被敲了一下,陈抱着脑袋缩了缩脖子,从幻想中惊醒过来。 “想什么呢?” 林露摸着下巴,十分费解。 这丫头今天什么毛病?怎么说着说着话又神游天外,跟看了什么不健康读物一样,脸都快红成苹果了。 “没,没有。” 陈瘪了瘪嘴,被敲了一下,刚刚在幻想里面稍微起来的一点勇气全都散了出去。 “那个,老师,师娘说你那里有附魔了战技的剑?就是能够释放伟哉卡利亚的那种。” “卡利亚骑士剑?我确实有,你想要?” 话题怎么又突然跳到剑上面去了?林露心里越发费解,有点搞不懂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小陈的天赋不在这方面,所以我给她想了个笨办法,就是拿一把卡利亚骑士剑,经常使用上面的附加的战技,这样形成肌肉记忆的话,说不定就能学会,对别人来说这是笨办法,对她来说,没准是条捷径。” “原来是这样,不是,这战技有那么难吗?” 听了菈妮的解释,林露明白过来,看了看陈手里握着的铁剑,想了想,走过去扒拉开梅琳娜,两条手臂伸过去从后面扶住了陈的胳膊。 “老,老师?” 陈的脸红的可怕,被抱住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 “来,感受能量运行的轨迹,我帮你,再试一次。” 扶着陈的胳膊,林露缓缓开口,同时在心里回忆伟哉卡利亚的用法。 那玩意他也好久没用了,本来就不怎么熟练,得准备一下。 “好!” 陈顿时精神起来,双手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温暖从两条手臂蔓延到体内,引导着她进行战技的释放。 “伟哉!卡利亚!”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她突然感觉这句口号也不是那么的羞耻了。 嗡! 一抹蔚蓝从铁剑的剑柄上扩散开来,包裹着剑身形成一层淡蓝外壳。 嗡! 蓝光震颤,淡蓝外壳向外拓展,猛然变大、再变大,变换成三米长的巨型法术大剑,被陈高举起来。 “斩!” 陈气势大振,大喝一声,法术之间下劈,狂暴的风浪吹开散落在地上的雪花。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里可是院子里面! 一剑下去,会不会把院墙直接劈开?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梅琳娜的身影闪现在剑刃下方,抬起一只手,蓝金色的光芒在手心散开。 黄金·魔力防护!黄金树庇佑! 魔力大剑劈在她的手中,像是撞在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上,定格在半空,无法逾越,接着轻轻闪烁两下,原地崩散。 “……” 陈高涨的气势衰退下来,盯着被手掌拦住的铁剑本体,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她一直想学会的法术,别人一只手就能挡下?! “刚才这一剑只是徒有其表而已,依靠的仅仅是林露灌输到你身体里的一点点能量。” 梅琳娜松开手掌,笑着解释。 再怎么说她也是能够跟半神过招的强者好吗?怎么可能被这么一把虚有其表的魔力大剑给破防? 那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就算是正版卡利亚骑士使用的伟哉卡利亚,也未必能把她怎么样。 “你看,这不就成了,一点也不难啊。” 林露后退两步,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看来,小陈的法术天赋虽然奇葩了那么一点点,却也没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至少,学会这种法术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是啊。” 背后的温暖脱离开来,陈心里有些失落,但没敢表现出来。 不过,她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了,学不会法术,果然是人的问题! 倒不是说菈妮教的不好,恰恰相反,菈妮的教学方式几乎是把法术的原理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教给她。 主要是……她还是更喜欢林露这种言传身教的方法。 “看来我的教学方式有些落伍了。” 菈妮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 陈的那点小心思没有瞒过她的眼睛,她来教就怎么也学不会,林露只是抱了一下就当场学会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 但是她并不打算戳破,打算看看这丫头什么时候忍不住主动暴露出来。 怀春的少女憧憬着教导自己武艺的老师,迫于外界的压力不敢说出口……这可比漫画好看多了,挺有意思的。 或许可以把陈的小动作全都记录下来,然后让夕用这个当做素材画一份漫画?想想就很有趣。 “是啊,确实简单。” 梅琳娜应和一声,那种语气,落在林露耳朵里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塔露拉那边这么快就完事了?你还有时间顺便找莫斯提马求个婚?” “事实上我还顺便把一位掌握时间力量的神祇给拉进了黄金树里,祂并不排斥自己的权柄被解析,很快黄金树就能再多出一种祷告了。” 林露正打算说一下克洛诺斯的事情,旁边的陈忽然又惊呼出声,搞得他没说完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这丫头,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行为这么诡异呢? “塔露拉?老师,你去见了塔露拉?” 陈对‘塔露拉’这三个可谓是极端敏感,扯住林露的袖子急切追问。 “算是见到了吧,W她们那边出了一点点问题,我打算换个人去保护塔露拉。” “那,那,老师,我能不能也去看一下?我就远远的看一眼!我保证!” “这……” 看着小龙人脸上哀求的表情,林露沉吟片刻,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要不……把陈也送到塔露拉身边去? 外貌的问题用收藏在大赐福里面的伪装镜伪装一下就可以,只要陈不表现的太明显,塔露拉怎么都怀疑不到自己远在龙门的妹妹身上。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锻炼一下陈的实战能力,总是在家里闭门造车是没办法造就出真正的强者的。 乌萨斯的那些人,刚好能够给她当做练手的对象。 至于把陈扔到乌萨斯的雪原上去,魏彦吾会不会发火……只要别让他知道就完事了。 就是……如果要让她也跟着混进去的话,那么安排闪灵一个人看护显然是不太够用的,还得在找个人才行。 要找谁呢?总不能都用伪装镜吧?那东西他手里也只有两个,没有那么多存货。 正想着,林露忽然看到在特蕾西娅的陪同下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史尔特尔,顿时有了主意。 就决定是你了!史尔特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塔露拉:有人馋我身子? 乌萨斯,冰原谷地。 经过长达一天的长途跋涉,在队伍里的感染者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整合运动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雪怪们找到的据点。 这是一片深藏在密林里面的谷地,想要进来就要先穿过一片林地,堆积在林子里的积雪连正常行走都十分困难,并且,距离这里不远还有着刚刚被天灾袭击过的区域,一般来说,乌萨斯的巡查队不会仔细搜查这种地方。 没有意外的话,这里足够整合运动蛰伏起来,修养一段时间。 但是这样的安全也是有代价的。 不方便进出,环境恶劣,也就意味着要寻找食物同样有很大难度。 对于物资本就不充裕的整合运动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 天色昏暗,刚刚扎好的帐篷里面,塔露拉又点起了那盏小灯,坐在干草铺成的简陋床铺上,愣愣的盯着地面发呆。 来自正规军的威胁是暂时解除了,可那只是暂时的。 她们需要物资,需要食物,不然所有人都会饿死在这片谷地里面。 如此恶劣的环境,若是没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哪怕是身体强壮的盾卫也撑不了多久。 她对叶莲娜说,她来想办法,可是她哪里有办法? 要是真的有办法,也不会等到现在。 可是她必须那么说,也必须把队伍带到这里来。 不这样做,继续停留在那座村庄里面,必然会遭遇乌萨斯军队的搜捕,一个营的损失,已经不是能够被忽略的事情了。 “食物啊……” 灯光微微晃动,塔露拉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摇摆在身后的龙尾晃到身前,被她抱在怀里。 也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才能稍微松懈一下,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是整合运动的领袖,是掌握火焰力量的德拉克,是感染者们眼中的‘斗士’。 可事实上,她同样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斗士塔露拉,只有外壳坚硬罢了。 “塔露拉!塔露拉!” 外面出传来阿丽娜的叫喊,一瞬间,柔弱的情绪全都被收敛起来,塔露拉握住放在身边的军刀,又变回了那个无畏的斗士和领袖。 在其他人面前,她不能露出一丁点脆弱的样子,哪怕外面的人是阿丽娜,也不行。 “出什么事了,阿丽娜?” 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更镇定、更平稳一些,拿着军刀走出了帐篷。 “雪怪们在旁边的林子里发现了两个奇怪的人,她们好像在我们之前就停留在这里了,叶莲娜让我来找你过去,还有……” 阿丽娜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叶莲娜在她们住的地方发现了很多乌萨斯军用压缩食品,真的很多。” 奇怪的人?乌萨斯军用压缩食品?很多? 塔露拉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是乌萨斯的陷阱?不对,那些人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成建制的正规军不需要耍这种小把戏。 那么……是那些牧犬? 整合运动急缺物资,然后就发现了大量的压缩食品,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是不正常的,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我这就过去,阿丽娜,你先在我的帐篷里面休息一下。” 发现小鹿似乎很冷的样子,塔露拉连忙把她拽进帐篷里面,轻声安抚,独自一人走向了阿丽娜指出来的方向。 …… “你说,你是医生?” 密林深处,叶莲娜板着脸,严肃的询问。 她那张失去表情能力的脸任何时候都是板着的,再加上周围始终环绕着的低温,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是的,为了躲避乌萨斯巡查队的搜捕,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在她对面,全身包裹在破旧黑斗篷里的白角萨卡兹女性轻轻点头,在众多雪怪的凝视下,似乎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很是镇定。 “诸位,我想我们并没有发生冲突的必要?” 她一边说着,隐晦的抬了抬手里细长的连鞘长剑,好似在说:看,我也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是,叶莲娜并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了闪灵的身后,那顶被积雪盖上半截的双人帐篷旁边,摆放着一个个木箱,有一个箱子面朝这边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块塑封起来的墨绿色物体。 那种东西,叶莲娜见过,是专门供应乌萨斯军队的军用压缩饼干,只需要小小一块,就可以供应一个成年人一天的消耗,非常实用,在博卓卡斯替还在的时候,她们也曾缴获过一些。 可以说,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恶劣环境里面,那就是最好的补给品。 现在,整合运动同样缺少这些东西。 ‘要动手吗?’ 白兔子在心里一遍遍的询问自己,难以下定决心。 对两个没有表露过任何恶意的无辜者动手,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她们真的很需要这批物资,不管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都是能够让人活命的宝贝。 一面是感染者同胞、亲密的战友、父亲的旧部。 另一面是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无辜者。 沉默许久,叶莲娜终于下定了决心。 ‘抱歉……’ 灰黑的冰晶凭空浮现,凝聚成大大小小的菱形晶体,她知道这样做很无耻,很卑鄙,甚至和那些掠夺村庄的巡查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需要这些东西,哪怕眼前的人必然会怨恨她,她也必须这么做! “请——” “叶莲娜!” 灼热的温度覆盖上冰冷的皮肤,叶莲娜歪头看去,塔露拉不知合适出现在了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思考的太久了吗?竟然没能察觉…… “叶莲娜,你想做什么?” 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瞳孔浮现在眼前,白兔子下意识的别过头去,她不敢去看塔露拉的眼睛,也不敢回答。 “我,不会伤害她们。” 沉默半晌,她才用极细微的声音挤出几个字来。 “如果那样做,我们和那些乌萨斯贵族有什么区别?” 放开叶莲娜的手腕,塔露拉知道自己可能做了对于整合运动而言非常错误的决定。 但是,她无法违背自己的信念。 如果为了活下去就能够随意践踏自己所坚守的东西,那么,她还是她吗? 即便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大姐……” 一名雪怪往前走了一步,碰了碰叶莲娜的手臂,轻轻的触碰,击垮了她最后的坚持。 “我们走。” 痛苦的闭上眼睛,白兔子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雪怪们也连忙跟上。 见状,塔露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抱歉,我的朋友有些冲动。” “你们需要这些食物?” “这……” 预料之外的提问,让塔露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人,就不怕她们突然动手抢夺那些压缩食品吗?还敢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是有恃无恐,还是别的原因? 德拉克少女的眼睛稍稍眯起,她并没有在这两个人身上感觉到与黄金树有关的气息。 但是,藏在这个萨卡兹背后的菲林状态很奇怪,好像很激动的样子,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这边,那种眼神,那种感觉,让她有些熟悉,可是她十分确定,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见过同样外貌的人。 “如你所见,我们确实很缺乏食物,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允许他们出手抢夺你们的物资。” 思考片刻,塔露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么,你们可以把它们都拿走,只需要保证我们每天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就可以。” “啊?” 有那么一瞬间,塔露拉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她不可思议的张开嘴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白角萨卡兹,心里跳出无数个疑问。 把珍贵的食物送给她们?这不是只有在童话故事里面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是刚才叶莲娜的举动吓到她们了? 还是说,这两个人就是负责看守她们的‘牧犬’,是故意要给她们送来食物的? “同样的话,我之前对你的同伴也说过,但是她好像并没有理解。” 闪灵抿着嘴唇,歪了歪头,有些困扰的样子。 “如果你们真的急缺这些食物,那么可以拿走它们,事实上我们两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这些东西,都是之前从乌萨斯的运输车队抢来的,所以我们才会躲在这里,暂时躲避一下巡查队的搜捕。” “我是一名医生,拯救正是我的职责,一样的事情,我们在沿途的村庄也做过许多次,现在只是再一次重复而已,需要的话,你们可以拿走。” “另外,你的同伴,身体状况好像并不乐观,我可以看看她吗?” 圣,圣母?! 塔露拉目瞪口呆,大脑都在颤抖。 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要知道,她平时的表现已经被叶莲娜她们评价为‘天真’了,可眼前这个人,天真已经不足以形容。 愿意把珍贵的食物送给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还愿意为刚刚才威胁过她的人治病。 这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只有忽悠小孩子的童话故事才敢写出这种角色。 可现在,童话里的人走出来了! 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一刻,塔露拉好像理解了平时的她在叶莲娜她们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物资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而且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可以随时离开这片雪原,虽然我是个医生,但是我的同伴具备在雪原上行走的能力,因此,我们两个不需要为生存担忧。” 闪灵一边说着,拉着伪装成菲林的陈,把她往前推了推。 “啊对对对!” 陈慌忙点头,努力挺直身板,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不过那种姿态用她现在模样摆出来,怎么看都很可爱,完全没什么威慑力。 “是这样吗?” 老实说,塔露拉并不相信这番说辞,那个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不像很强的样子。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管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对方究竟是不是负责看守她们的牧犬,整合运动需要这些东西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既然对方愿意送给她们,她就不可能拒绝。 “感谢您的慷慨!” 下意识的用上了敬语,塔露拉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能够救下更多的人是我的愿望,不必感谢我,那么,我可以看看你的那位朋友吗?” “当然——呃,我有一个问题,就是……” 同意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塔露拉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后抬起手臂,露出手背上一小点黑色的源石结晶。 “我的同伴,我们队伍中的很多人都是感染者,这会不会……” “不必担心,是不是感染者,我们并不在意。” 如此说着,闪灵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握住了塔露拉的手掌。 “对对对对,我们不在意的,不在意的。” 看到塔露拉手背上的结晶,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陈还是愣了一下,然后拉起了塔露拉的另一只手,那种炽热的眼神,仿佛要把整个人都吞进去,看的塔露拉罕见的打了个冷颤,背后有点发毛。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想起在科西切公爵府的时候,听说过的那些上流社会、贵族圈子里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匪夷所思的关系,德拉克少女心中直接拉起了警报,慌忙抽回手掌,缩进衣袖里面。 这家伙,不会是……那种吧? 突然感觉好没有安全感啊! “抱歉,我的同伴性格比较冲动,她没有恶意的,不过她好像确实很喜欢你,大概是因为你身上比较暖和?” “你知道的,菲林都喜欢温暖一点的环境。” “是,是这样吗?” 塔露拉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靠谱,站不住脚,她还是感觉那个菲林很不对劲,本能的挪动脚步,离得远了一点,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心里的安全感得到提升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兔子受到了震撼 “这么干会不会太明显了?” 林露带着W坐在一截突出来的干枯树枝上,魔法的力量将他们的身形和声音都遮蔽起来,让身处下方的塔露拉完全没有发觉。 W歪着脑袋,仔细去听下面的谈话,感觉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闪灵的那番说辞显然是站不住脚的,那批物资虽然做了一些伪装……姑且算是伪装吧,可那种数量的军用食品被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巧合方式发现,这本身就是难以解释的漏洞。 若是仔细推敲,哪怕是脑子并不怎么灵光的人也能发现这里面不合理的地方。 以这种方式去接触整合运动,会不会不太妥当? “是啊,很明显,那又怎么样?” 林露的视线在激动到险些把持不住自己的陈身上停留片刻,看着塔露拉警惕避让的小动作,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 “谁还没有一点点小秘密呢?塔露拉不算太蠢,勉强可以算是半个聪明人,给她一个解释,她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会去深究。” “理由什么的,只是用来加入整合运动的敲门砖而已。”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那个谁,史尔特尔?让她加入进去,为啥不一起呢?” 发现下面的交谈似乎已经结束,W站起身来,在树枝上稳了稳身体,有些好奇。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一股脑把人都塞进去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分成两次呢? “史尔特尔刚清醒过来,记忆不太清楚,让她在特蕾西娅那里学习几天,反正整合运动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以闪灵的实力,一般的情况足够处理。” 林露也跟着站起来,按住了W的肩膀。 “走吧,计划很顺利,已经不用再看了。” “过几天我会安排一个合理的意外,让史尔特尔加入到整合运动。” ------------------------------------- “就放在这里吧,这些东西省着点用,足够我们消耗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我们本来就有的那些,应该差不多能够坚持20天左右。” 一箱箱压缩食品被雪怪们搬运到盾卫们的营地内部,塔露拉掰着手指粗略估算了一下,得出了令人振奋的结果。 20天的时间,足够她们想到办法了。 之前她虽然看到了那些放在帐篷旁边、埋在雪堆里的箱子,但是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么多。 这种数量的食物,足够装满两辆运输车! 路上抢来的?这种理由完全就是在敷衍。 先不说什么巡逻队会带着两辆车的军用食品在冰原上行走,就算真的有那种蠢货,仅凭两个人,是怎么把两车食物全都搬到树林里的? 破绽太多,漏洞太多,就差没有明说:我们就是在敷衍你。 但是正如林露说的那样,塔露拉不在乎。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她们带来了整合运动急缺的物资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是带着善意而来,那么塔露拉就不介意接纳她们。 牧羊人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全都无所谓! “你怎么说服她们的?” 叶莲娜走到兴奋的龙女身边,低声询问。 她也被堆在眼前的一大堆木箱给震撼住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这么都搬到她们的营地里来了? 塔露拉不会阻止她之后,自己也用了同样的办法吧?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有人会心甘情愿把一大批食物无偿捐献出来,在冰冷的雪原上,食物就等于生命!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这些食物,都是闪灵赠予我们的。” 塔露拉挠挠头发,给出的答案让叶莲娜愣在当场。 还真是送的?怎么可能? 就算那两个人接近整合运动有什么目的,也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 “闪灵说,你的矿石病很严重,她想给你检查一下。” 紧接着的第二句话,让叶莲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看来都是十分友善的,那么,她之前的举动不就是…… 险些对施恩于她们的恩人动手,对方还主动提出要为她治疗,她哪里有脸接受? “……不了,我,我还是不要出现在她们面前比较好,包括雪怪,我会通知他们避开的。” 即便是对方主动提出,叶莲娜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她摇了摇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们要想要留在整合运动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们准备暂时留在整合运动,理由是这里有许多感染者,需要医生的治疗。” 说到这里,塔露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名为闪灵的女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善’这个字,在对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普通人和感染者在那位医生眼中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如此高尚的品格,让她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叶莲娜也是一样,闪灵表现的越是无私,越是友善,她就越感觉无地自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尽可能不在闪灵面前出现。 “其实我觉得也不必那样,毕竟你又没有真的动手,对不对?” 塔露拉又把话题引了回去,脸上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踌躇片刻,小心翼翼的看看了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在之后才贴到叶莲娜的旁边,小声道:“她们留在整合运动,总是会见面的,你能躲开几次?我还想着让你替我看着点她们的。” “为什么?” 叶莲娜被她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弄的一愣,心里纳闷。 这难到是什么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事情吗?怎么还鬼鬼祟祟的? “是这样,我感觉……就是,就是……” 德拉克少女的脸色愈发纠结,声音压低到几乎快要听不清的程度。 “跟在闪灵身边的那个菲林,好像对我有什么想法,那种眼神太可怕了,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要不是闪灵拉着她,她没准会扑到我身上来,这太吓人了。” “对你有想法?” 始终生活在荒野里面的白兔子很是单纯,闻言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她对你能有什么想法?最多就是比较喜欢你吧?” “闪灵说是因为菲林族比较喜欢我身上的温度,但是我觉得不止是那样,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回忆起那个菲林小姑娘的眼神,塔露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像是做贼一样又忘后面看了两眼。 “你知道吗,我以前在……以前在城里的时候,曾经见过有的贵族,女人和女人之间……你应该能理解吧?” “还有这种事?!” 叶莲娜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番话简直击碎了她以往固有的世界观,那个菲林,居然对塔露拉抱有那种想法吗? 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怀疑,我就是怀疑,你可别和别人说,阿丽娜也不行!” 塔露拉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又赶紧收敛回去。 “总之,那种感觉让我有点怕,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可,可是……” 道歉的话,叶莲娜完全不抵触,塔露拉说的也很对,既然对方都准备留在整合运动,那么她也不可能一直躲着,不如去道个歉,想办法化解掉这件事,以后还能正常相处。 但要是那个菲林真的像塔露拉说的一样,那她也很害怕啊! 女人和女人什么的,想想就很恐怖好吗? “你不用怕的,她没有第一时间盯上你,显然是对你没有兴趣,所以很安全。” 塔露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给叶莲娜保证,然后又接了一句。 “你看,之前因为你的原因险些发生冲突,你总是要负责的吧?那么,看管她们的事情交给你,不是正合适?” “我,我考虑考虑。” 平心而论,叶莲娜并不想听塔露拉的鬼话,她觉得塔露拉开始学坏了,就想着诱骗她过去顶锅当靶子。 可偏偏她之前确实因为冲动险些对人家动手…… “姐姐!” 人有的时候,就是怕什来什么。 就在塔露拉感觉自己把叶莲娜拉过去的小计划有可能成功,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脊背瞬间挺得笔直,暗道不妙。 果然,刚刚转身,她就看到闪灵和那个菲林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闪灵还好,看不出什么异常,仍旧是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那个菲林就不一样了,直接加速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速度还很快。 啪! 塔露拉很想躲,想要扭头就跑,但到底还是没动,被抱了个结识,旁边的叶莲娜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眼神惊惧。 听完塔露拉的猜测之后,她现在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直接抱上来的什么的,对于刚刚见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来说未免亲密过头了吧? 难不成,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不急不缓慢慢走过来的闪灵,一咬牙,主动迎了过去。 原谅我,塔露拉! 她要和这位品德高尚的医生道歉,缓和一下关系,这是份内的事情。 至于那个菲林,就交给塔露拉自己解决吧,她可没有能力管。 “等等,叶莲娜——” 塔露拉心里慌的要死,企图挽留,然而回应她的,是叶莲娜越来越快的脚步和披着斗篷的冷漠背影。 “姐姐,闪灵说我们要暂这里停留一段时间,那我能不能跟着你?” 变身菲林的陈努力想要让自己演的更像一些,实际上她根本不用演,完全是真情流露,这声姐姐也是叫的非常自然。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自从塔露拉被科西切从龙门带走,再见到姐姐、把姐姐找回来就成了她的执念,现在,她终于又一次触碰到自己的姐姐,不是梦里一戳即破的泡沫,而是真实存在的、活的塔露拉!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险些失态,主动取消掉自己身上的伪装,全靠闪灵在旁边隐晦的提醒她好几次,才没有暴露身份。 “那个,我是首领,对,我是整合运动的首领,跟着我可是很危险的!” 塔露拉抬着两条手臂,身体僵硬的像块木头,强笑着拒绝。 被一个很可爱的菲林少女抱着,尤其是在对方有可能‘图谋不轨’的情况下,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推开?好像有点不太好。 就这么被抱着?她自己感觉很不好。 总之就是很难受。 “那我可以当你的护卫啊!” 陈没看出塔露拉隐晦的拒绝,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松开手臂,二话不说直接拿下挂在腰后面的两把剑,眼神炽热无比。 “姐姐,我可是很强的!” 她一边喊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幼稚和不对劲。 不过,塔露拉也没有在意。 被眼前的少女亲热的喊着‘姐姐’,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时隔多年,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种难言的熟悉,越发强烈。 多年以前,还在龙门的时候,也有人这么叫过她。 那时候,晖洁经常就经常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喊着将来要当一个侠客。 像,实在是太像了。 若不是站在眼前的人是个菲林,她甚至有种看到妹妹的感觉。 是幻觉吗?这种仿佛血脉共鸣一样的…… 可是,这明明是个菲林…… 等等!她记得那位黄金树的强者说过,他是晖洁的老师,而晖洁,现在也在乌萨斯。 那么,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种源石技艺是能够伪装出种族特征的? 来自身体血脉的感触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塔露拉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会不会,这个人就是她的妹妹? 正常来说,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塔露拉垂下眼眸,视线在那两把剑上转动,沉默良久,忽的开口道:“要当我的护卫的话,只用说的可不行,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陈在吃瘪 “比试?” 兴奋中的陈想都没想,就要答应下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抓着赤霄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动,压抑在剑鞘里的狂暴力量在心境的影响下涌动起来,将她沉溺在兴奋与幻想中的心绪拉回现实。 这时候,她才突兀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刚才那些过于激动的表现和本能的亲昵,根本不该出现在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身上。 时隔多年再次亲眼见到姐姐的喜悦蒙蔽了她的理智,让她做出了不该有的行动。 现在冷静下来再去回想,那种状态的她在塔露拉眼里一定很可疑吧? 或许正是因为起了疑心,才有了这场比试的邀请? 那么,该怎么办? 不同意的话,好像就更加可疑了,和她刚才表现出来的‘人设’完全不符,恐怕会让人有更多的联想。 同意? 塔露拉不但认识赤霄剑,也是认识赤霄剑术,不出鞘还好,要是在比试中使用出来就必然会被识破。 而且,黄金树的相关力量也不能用,因为塔露拉亲眼见过、体验过。 那不就只剩下凭借身体力量、抛开祷告和剑术乱打一气了吗? 只靠乱打,能在比试中打消塔露拉的怀疑吗? 陈不知道,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 眼看着少女忽然沉默下来,好似和刚才判若两人,塔露拉心里的怀疑更加高涨。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个菲林百分之一百有问题! 要是没有问题,为什么不敢跟她打?是不是害怕到了场上以后露馅? 有了一个明确的怀疑目标,哪怕这个猜想再怎么离谱,也会不由自主的顺着这个方向去想。 德拉克少女脸上不动声色,动作却步步紧逼,往前贴了贴,手掌放到了腰间悬挂的军刀上。 “放心,我们点到即止,我收着力气,不会弄伤你的。” “……” 陈抿着嘴唇,有些踌躇,又有点不服气。 之前林露就说过,她的实力比塔露拉还差一大截,现在塔露拉自己也这么说。 收着力气,不弄伤她?她有那么差劲吗? 既然这样,那打就打!谁怕谁啊! 实战的话她承认自己确实缺乏经验,但如果是切磋,谁更厉害还不一定呢! 不服输的劲头一上来就再也压不下去,陈心中一横,重重点头:“那来吧,你也不用收着力气,我可是很强的!” 小孩子脾气啊…… 塔露拉暗自摇头,这不就是小孩子逞强吗? 等会还是克制一点,别真的把这孩子弄伤了,让着点她吧。 不过,要是切磋的话,还得跟‘家长’说一下。 想到这里,塔露拉笑着点头,走向不远处的闪灵。 陈有些紧张,手指攥着剑鞘,看那边两个人聊了些什么,闪灵时不时点头,感觉这事应该就是定下了。 事已至此,她也得努力一下,可不能被人看扁了! 果然,没过多久塔露拉就走了过来,伸手指了指营地外面的一小片空地。 “我们去那边。” “恩,好。” 陈也没什么意见,事实上她哪里还有心思在意场地?满脑子都想着等下该怎么干了。 黄金树的力量是不能用,好在别的祷告应该没问题。 赤霄剑术不能用,这个问题很大,那么就只能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教授的维多利亚军用剑术了。 赤霄剑也不能用,这个问题不大,来的时候她是拿了一把卡利亚骑士剑的,虽然那种剑的规格稍微有点不习惯,用还是能用的。 心里盘算着等会该用什么招式、怎么出手,打定主意抬起头来的时候,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场地上,塔露拉就站在她的对面。 相比于她身上整齐的衣装,塔露拉那边就显得寒酸许多,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服,还打着不少补丁,腰上挂着一把军刀,站在寒风里面,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看的陈有点心酸。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科西切!要不是魏彦吾无能!塔露拉本该和她一样在龙门长大,过着正常的生活,怎么会沦落到荒原上,连穿衣吃饭都成问题?! “开始吧,你先出手。” 塔露拉站在雪地里,发现陈好像在偷偷打量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在意,抬起手臂,示意陈可以攻过来了。 她连刀都没有拔,就随意的站在那里,似乎觉得这样就够了。 “……” 陈感觉自己被轻视了,难道在自家姐姐眼里,对付她连拔出武器的必要都没有吗? 少看不起人了! 长剑出鞘,陈心里憋着一股气,单手握剑将其横在身前,空着的手掌从剑刃上缓缓划过,一层血色火焰悄然升起,镶嵌在剑身上的蓝色辉石泛起微弱的光芒,与血焰混合在一起,整把剑都好似变得轻巧不少。 “源石武器?法术附加?” 看到这一幕,塔露拉的眼神稍微凝重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拔刀,只是身体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做出应对。 唰! 陈压低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极致爆发的速度几乎在空气中拖拽出残影,血焰燃烧的剑刃从侧方横斩。 ‘带着两把剑,却只用了一把,是那把剑不方便在我面前使用,还是不能轻易动用的底牌?’ 面对横斩过来的剑刃,塔露拉后退一步,轻松避开,烈焰自手掌上腾起,抓向陈握剑的手。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她还有时间思考。 战斗经验不足,实力弱,那也得看跟谁比。 高温来袭,陈想要抽身避开,却看到塔露拉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摇摆在身后的龙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到了身前,落在雪地上,刹那间,燃烧的火墙拔地而起! 危险!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凭借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做出反应。 血焰挥洒,阻挡了爆开的火焰一瞬,剑光闪过,陈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塔露拉背后。 坏事了! 身边由血焰构成的剑气消散,陈的身体僵在原地,心里直呼完蛋。 这一招,可是正八经的赤霄剑术! “赤霄·奔夜。” 塔露拉缓缓转身,缠绕在手臂上的火焰悄然隐没,原本完整的衣袖上多了几道裂口。 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替陈说出了这一招的名字,心下已有几分确定。 “我不知道什么赤霄,奔夜啥的。” 陈板着一张脸,矢口否认。 她完全没想到刚刚开始交手,第二招就露了馅。 这还装个屁啊! 但是装不下去也要装,哪怕是睁着眼说瞎话也不能承认! 万一林露看她暴露的太快,直接过来把她拎走怎么办? “继续。” 对于陈的嘴硬,塔露拉不置可否,她的眼睛在那对猫耳还有那条猫尾上来回打转,想着是不是用火烧一下? 如果是用源石技艺伪装的话,德拉克的火焰应该能破坏掉法术本身的结构稳定性吧? 陈没说话,板着脸,充分发挥自己身强体壮力气大的优点,把一套维多利亚军用剑术耍的虎虎生风,每一剑都带着足以砸碎岩石的力量。‘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没有经过多少实战的剑术相较于真正战场厮杀得来的技巧差距巨大。 面对她紧追不舍得攻击,塔露拉只是拿下腰间悬挂的军刀,象征性的用刀鞘挡了几下,就轻易而举的避开了所有攻击。 “这样可不行,战斗不是游戏,全力以赴的攻击如果不能制服敌人,那么就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不要把力气用尽,竭尽全力的出手,只能用在抓住破绽的关键时刻。” “攻击的时候眼睛不要去看准备攻击的位置,你的表情动作太明显了,很容易让敌人察觉,提前做出应对。” 塔露拉每说一句话,陈心里的怒气就积攒一分,最终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怒喝出声。 “够了!我要动真格的了!” 话音落下,陈收剑入鞘,覆盖在剑身上的火焰随之熄灭。 她压低身体,手掌按在剑柄上,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反正都被看出来了,那她不装了,摊牌了! 不就是赤霄剑术吗?用就完了! 依靠纯粹的体能和半吊子的军用剑术,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塔露拉,连让她拔刀的资格都没有,这怎么能行? 她不能接受! 唰! 长剑出鞘,场中赤色一闪而没,锋锐剑气如飓风般散开。 赤霄·绝影! “果然是你啊,我的妹妹。” 塔露拉轻叹一声,握在手里的军刀终于出鞘。 叮! 赤芒闪过,映着火光的刀刃与长剑撞在一起,烈火与剑气同时爆开,两人脚下的积雪瞬间融化,外溢的剑气在被高温炙烤到干裂的地面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迷蒙白雾升腾而起。 刀剑相交,两姐妹各自维持着手中的力道,四目相对,一时间势钧力敌,谁也没能奈何得了对方。 “为什么不拔出那把剑呢?” 塔露拉的表情十分复杂,喜悦、欣慰、苦涩,种种情绪全都混杂在一起。 当赤霄·绝影被使用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完全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妹妹。 赤霄剑术可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学得会的。 有资格、有能力掌握这种剑术的人,也不可能出现在乌萨斯,在冰原上流浪。 当然,仅凭这个还不足以作为证据,真正让她确定陈身份的东西,是那把始终未曾出鞘的剑。 赤霄剑气爆发的时候,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把剑的躁动。 毫无疑问,那就是赤霄剑,它,本该在如今的龙门总督魏彦吾手里。 在她还没有离开龙门的时候,从小就开始学习赤霄剑术的陈,是最有可能拿到它的人。 虽然不知道陈是用了什么办法弄到如此精妙的伪装,在高强度战斗里面也没有失效,但是就凭赤霄剑和赤霄剑术,她的身份就已经不存在疑问了。 “……” 剑气与火焰散尽,陈默然无语,沉默半晌,看向自己手握的长剑,低声道:“我还有最后一招,虽然并不光彩。” 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塔露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觉得这场战斗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不过,看到陈倔强的眼神,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好。” 如此说着,德拉克少女后退一段距离,注视着不远处的身影。 久别重逢,妹妹的小小愿望,她可以满足。 那么,是要拔出那把剑了吗?真正的赤霄剑? 然而,她的视线在赤霄上停留了片刻,却并没有发现陈有拔剑的意思,反而将手里的长剑竖到身前,缓缓举到头顶。 “伟哉!卡利亚!” 陈大喊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让准备好应对赤霄剑的塔露拉一阵茫然,然后她就看到一层蓝光从那把剑上浮现,向外扩张,两次变大,凝聚成一把足有三米长的半透明蓝色大剑。 这又是什么玩意?什么招式? 如果没记错的话,赤霄剑术里好像没有这一招? 预料之外的攻击方式,让塔露拉的准备全都做了无用功,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单手持着军刀,斜指向地面,炽烈的红龙之火缠上刀身。 这样的攻击,已经不能想着用身体硬接了,必须用同样的方式抵消掉,或者让它打空。 其实这么慢的发动时间,塔露拉是完全可以轻松避开那把大剑的攻击范围的,不过她并没有那样做。 躲了的话,妹妹会不会失望? 心里忍不住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于是塔露拉没有躲开,在蓝光大剑落下的同时同样抬手斩出一道拉伸成弯月的火焰刀光,正是黑蛇用过的、她用来斩断乌萨斯运兵车的技巧,只是收敛了许多威力。 轰! 魔力之剑与红龙烈焰凝聚的刀光撞在一起,强烈的冲击波以交汇点为中心瞬间爆发,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环状波纹扩散开来。 刹那间,林木枝条弯曲,山呼海啸般的飓风卷过小半个营地,险些将一些不太稳定的帐篷直接掀飞。 咔!咔!咔! 灰黑的冰墙突兀出现,阻挡在营地前方,挡住了席卷而来的后续冲击,叶莲娜怒气冲冲的落在场地中央,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的不轻。 “你们两个!想要把营地给破坏掉吗!” 第一百三十章 姐妹夜谈 战斗随着叶莲娜的呵斥走到尾声,事实上即便她不出面,这场姐妹之间的比试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刚刚掌握、借助武器才能顺利施展出来的新法术,却被塔露拉‘随手一刀’就给破解,两人的差距显而易见。 尽管那道刀光对于现在的塔露拉而言也是极为费力,损耗不小,但是陈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她能观察的到的,就是塔露拉在她使出伟哉卡利亚之后才动手,几乎没怎么蓄力就轻松砍出了那一刀,与她的借助武器使用出来的战技威力相仿。 这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论身体力量,两人不相上下。 但是塔露拉的反应、技巧、经验和法术威力都要高出她一大截,继续打结果也不会改变。 更何况,她来这里也不是想要找多年不见的姐姐打一架的。 塔露拉那边也是一样,若不是为了验证猜想,她并不想进行无意义的战斗,并且再打下去刚刚搭建好不久的营地也承受不住大威力法术的摧残。 “跟我来。” 塔露拉先是和生气的叶莲娜道了歉,然后招手示意陈跟上,带着她走向自己的小帐篷。 陈一言不发,收剑入鞘,亦步亦趋的跟着往回走。 整个营地里,就只有一个帐篷是亮着灯的,在黑夜里十分醒目。 钻进帐篷,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在里面,陈只看到铺成长条形的干草堆,还有一块表面比较平滑的石头,从上面摆放的源石灯和笔记本来看,那应该就是桌子。 除此之外,并不宽敞的帐篷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甚至,连一件备用的衣服都没有。 “你就住在这里吗?” 哪怕对整合运动的情况有了一点了解,陈也没想到塔露拉的生活居然如此简朴。 “是啊,还能有一顶帐篷避避风,已经很不错了,在遇到你们之前,我还在为明天吃什么,去哪里为大家找来食物发愁。” 塔露拉平淡的说着,把那堆干草摊开一些,熟练的将其平整好。 “条件有限,你就和我睡在一起吧。” “为什么,不回家呢?” 陈看着塔露拉熟练的动作,感觉很是心酸。 这些年,姐姐究竟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遭遇过多少次生死攸关的战斗? 当她在维多利亚上学,在龙门享受平静生活的时候,姐姐却在冰原上过着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连最穷困的贫民都不如! 明明有能力逃出来,有能力在冰原上求生,为什么不回到龙门呢? 明明只要回到龙门,就能摆脱这样的…… “回去?回家?回到龙门?” 灯光下,塔露拉抬起手掌,点缀着几颗漆黑结晶的手臂反射起微弱的亮光。 “如你所见,现在的我,是一个感染者,我已经,回不去了。” “感染者又怎么样?” 陈激动的抓住那只手掌,去触摸上面的结晶,语气夹杂着轻微的颤抖。 “有办法的,感染了矿石病也没有什么,我们都不会嫌弃你!” “不要碰!” 塔露拉迅速抽回手臂,皱着眉头呵斥。 “不要触摸源石结晶,那有可能……” “没有那种可能,只要不会直接进行血液接触,或者是环境中存在超强源石辐射,并不会让人感染矿石病!” 陈还想伸手去抓,却被塔露拉用另一只手挡住。 “稳重一些,晖洁,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任性。” 一边说着,德拉克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陈坐到干草上,轻声道:“我们都在向前走,再没办法回到过去,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你能来到这里,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但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等到明天,让你的那位老师把你接回去吧,回到龙门,那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妹妹,塔露拉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分享,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强忍着不舍,催促陈赶紧离开。 陈不属于这里,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更广阔的未来,留在这里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还有可能遭遇无法应对的危机。 所以,就算再怎么不舍,她也不能在这里停留。 她的世界,该是光明的。 “不,我不走!要是你还恨着魏彦吾,不想回龙门,我们可以一起去别的国家,别的城市生活,无论是哪里都好!” 陈盯着塔露拉的眼睛,坚定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离开?好不容易见到姐姐,她怎么能离开? 离开以后,留下姐姐一个人在冰原上继续吃苦,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不能接受! “你留在这里又能做到什么呢?” 塔露拉无奈摇头,摸了摸陈的头发。 “我不会回去的,晖洁,这和魏彦……和他没有关系,我并不憎恨他,你也不必因为当年的事情恨他。” “人总有做不到的事情,没有人是万能的,科西切带走我,并不是魏彦吾的错误,他只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即便再怎么痛苦,有时候,抉择都是必须的。” “我不会回到龙门,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看外面的营地吧,我是他们的首领,我要为他们负责,带着他们活下去,然后,拯救更多的人,拯救更多感染者。” “这是我前进的动力和意义,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可是……” 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忽然有种极陌生的感觉、 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再次见到姐姐,陈忽然发现一切和她想象中的都不一样。 以前的那个塔露拉,已经永远留在过去,现在的她,走上了自己选择的路,有着自己的目标。 拯救感染者,拯救更多人? 那双眼睛看到的东西,陈连理解都做不到。 明明两个人挨得很近,触手可及,她却感觉姐姐好像离得很远,远到看都看不清楚。 “没有可是,晖洁,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带来的那些物资帮了很大的忙,接下来,你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去龙门看你的。” “我可以帮你。” 陈忽然严肃起来,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暂时没办法理解你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你不打算和我回去,那么我也不会离开,要留在这里,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 塔露拉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那种一根筋的性子,只要认定了就绝对不会回头。 她说要留在这里,就必然不会离开。 可那不是塔露拉想要的,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那是在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为敌,未来,敌人可能还会更多。 把陈留在这里,就等于断送了她的未来。 那么,找个机会把陈打晕,交给那个闪灵带走?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前提是,闪灵愿意帮忙。 “你是不是想着找机会偷袭我,把我打晕然后送出去?” 塔露拉正在思索这样做的可行性,就见陈一脸警惕的瞪大了眼睛,手掌都放到了剑鞘上。 这丫头,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 为什么感觉她对于‘把人打晕’这件事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自家傻乎乎的妹妹突然就变得精明起来,让塔露拉多少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因为她真的是那么想的,还准备付诸实践。 但是,她不可能承认。 “你不要瞎想,我怎么会对你做那种事呢?” “你骗人!” 陈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谎言,指着她的眼睛,怒道:“你的眼睛都开始看别处了!你撒谎的时候就会这样!” “我警告你,要是你真想打晕我,我可是真的会砍你的!” “就算你想办法把我弄走,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老师答应我会帮我把你带会龙门,这次来这里也是得到了老师的允许,你就是找到老魏都没用,他的话没有老师管用!” “我哪有……” 塔露拉眼神游移,有点心虚,不敢去看陈的眼睛,连忙转移话题。 “好吧,不走就不走。” 反正整合运动还要在这里停留不少时间,办法慢慢想,总能想到的。 “你的那位老师,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吗?连魏……老魏都得听他的?” “当然!” 提起林露,陈眉飞色舞,好像变了一个人。 “老师实力很强的,炎国传说里面的神都打不过他,连那位传说中的老天天师都要给他面子!” “还有呢?” 林露很强,这件事塔露拉是知道的,她还亲眼见识过。 仅仅是一个临时法术化身,就能轻而易举的屠杀乌萨斯的内卫,科西切借助她的身体使用的最强一击,连化身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最后留在她体内的那一缕意识也被直接杀死。 这样的人,当然是真正的强者,还是强到没边的那种。 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比如性格、想做的事情之类的…… “别的?” 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老师他……应该和很多人都有合作,你想要帮助感染者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向他求助?” “要是能拿出足够的报酬的话,老师还是很好说话的,一般不会拒绝。” “你们现在需要的东西,物资、食物什么的黄金树都能满足,还有缓解和治疗矿石病的药剂和方法……” “等等,你说,治疗矿石病?” 塔露拉敏锐的注意到陈言语中的某个词,神色凝重起来。 缓解矿石病,抑制矿石病,那样的药物是存在的,但也只是缓解症状,控制矿石病继续发展而已。 治疗和抑制,可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难度天差地别。 难道说,黄金树已经掌握了治愈矿石病的方法? 要是那样的话,她想要拯救感染者这一群体的愿望,或许真的有可能实现! “是啊。” 陈奇怪的看了塔露拉一眼,伸出手指,一点微弱的金色能能量聚集到指尖上。 顿时,塔露拉就觉得自己体内有相似的东西被牵引着与其共鸣,温暖的感觉在体内蔓延开来。 “你难道没感觉到吗?可能是太微弱了?” “什么?” “黄金树赐福啊,黄金树的赐福本身,就有能够缓慢治愈矿石病的效果。” “赐福?就是我身体里面那种能量?” 塔露拉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她阻拦乌萨斯的军队的时候高频率、高强度使用源石技艺,还没有用法杖,矿石病的症状也没有加重。 冰原上的环境艰苦恶劣,没办法准确检查矿石病的感染程度,她还以为是没有到出现明显症状加重的程度,原来是黄金树赐福的作用。 黄金树的力量,抵消了她使用源石技艺的副作用! “塔塔,你可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黄金树赐福是有限制的,我能告诉你,是因为你本身就具备赐福。” 陈一脸紧张的告诫,她不知道违反赐福限制的后果是什么,也不希望塔露拉去尝试。 “放心吧,我不会的。” 听到陈的告诫,塔露拉点点头,但心思明显没在这件事上。 她在想……既然黄金树确实存在能够治疗矿石病的方法,那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获取到这个赐福的使用权? 一座移动城市,够不够? 要是她真的能把切尔诺伯格给打下来,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那位强者的真身? 用一座城市当做交换,是否能换来治愈矿石病的方法? 未知,一切都是未知,而且看样子,陈对于黄金树的了解也不是太多。 那么,就只有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这一刻,塔露拉内心燃烧的火焰再次高涨起来。 有看得见的希望,比在未知中向前摸索要强的多。 无论陈的老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她都必须要前往切尔诺伯格,攻占那里! 不是为了某件事,某个人,而是,为了所有感染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魏彦吾亦未寝 并不算明亮的灯光熄灭,单薄的帐篷没办法挡住所有的寒风,免不了还是有些会漏进来。 或许是感觉有些冷了,陈蜷缩在干草上,在睡梦中本能的贴近身边能够接触到热源。 空气中的温度,悄然上升。 就算不使用明火,塔露拉也可以通过源石技艺让自己的体温升高,只是高频率动用源石技艺会加重矿石病的法杖,因此她很少这么做。 现在有了黄金树赐福可以压制矿石病,倒是可以稍微奢侈一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让自家妹妹睡得更舒服些。 作为姐姐,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靠在姐姐身边,陈还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塔露拉自己却睡不着,关于黄金树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让她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 陈,还是太稚嫩了。 看着妹妹的睡脸,塔露拉忍不住这样想。 年轻的陈还没有意识到,有的事情,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也是不能乱说的。 黄金树赐福能够治疗矿石病,如此重要的情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完全没有防备,也没有考虑后果。 要是流传出去,这可是能够对整个世界都产生巨大影响的。 不过,也不赖。 至少,从这件事上塔露拉能看得出来,陈这些年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她活在阳光明媚的光明处,身上未曾沾染一点阴影。 如果有可能,塔露拉希望她一辈子都不会接触、不会明白那些藏在影子里的阴暗。 所以,让她继续留在整合运动,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必须回到龙门,回到她该有的生活中去。 刚刚的谈话中,塔露拉没有说那位黄金树的首领让她们去做的事情,无论陈知道那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都不是她想要的。 曾经的姐妹,如今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早就回不去了。 陈还以为那位大人会把她带回龙门,可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那位大人分明没有那种想法。 他准备用整合运动,来达成某些目的。 塔露拉有种感觉,陈今天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可能是那位黄金树首领故意让她知晓的,为的就是让整合运动按照既定的安排继续走下去。 这是一个诱饵,一个十分危险,也同样诱人的诱饵。 现有的情报整合起来,几乎就是在说:去打下切尔诺伯格,你们就能获得想要的东西。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很多人的生命。 但是,即便有所猜测,塔露拉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矿石病能够得到治疗,就意味着原本只能一步步走向绝路的感染者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如此,即便前方是深渊,她也要从深渊中爬过去,获得那唯一的希望。 ------------------------------------- “小陈这就露馅了?” 龙门,黄金树庭院,林露又坐上了熟悉的小躺椅,晒着院子里的皎洁月光,手里捏着闪灵从乌萨斯寄回来的黄金叶片,脸色古怪。 虽然早就想过以陈的性格必然坚持不了多久,但是这刚过去就掉马甲…… 只能说不愧是她,完全藏不住心思,而且还很头铁。 学会了个伟哉卡利亚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多天真啊…… 她那点学校里、自家院子里练出来的剑术,拿什么跟真正战斗力历练出来的塔露拉比? 事实证明,她姐姐还是她姐姐,要是塔露拉直接使出全力,她怕不是连两招都接不住就得被打趴下。 塔露拉,无论是血脉还是本身的天赋都是极强的,现在的陈可没法相提并论。 就是……陈掉马甲之后大概会跟她说点什么,这一说,她肯定又得自己脑补点东西出来,黑蛇跑路之后,那孩子现在隐约是有点被害妄想症的意思了。 大概想想,林露就能猜到现在在塔露拉心里,他恐怕已经成了幕后黑手一样的人物,估计已经不知道给他编排了多少个小作文。 不过,也无伤大雅,就让她去想呗。 反正他的目的就只是锻炼一下几个好苗子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阴暗的想法,等她们到了切尔诺伯格,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到时候,黄金树收获三个两个潜力不错的好苗子,外加博卓卡斯替那个现成的高端战力。 陈也能完成自己的小小愿望,带着姐姐回到龙门。 黑蛇科西切能够坑一把三个大公爵,顺势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而乌萨斯的那位小皇帝,则是收获了在自己的帝国内部造反的整合运动。 恩,只有小皇帝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其余的,大家皆大欢喜,挺好挺好。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会死掉多少人……乌萨斯的人不归黄金树管,整合运动那边的人大不了在之后通过黄金树复活就行了,一些实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用不了多少能量。 陈那个性子肯定是见不得整合运动伤亡惨重的,也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的亲姐姐为此痛苦伤心。 那就随了她们的愿,堂堂黄金树之主,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谁说这个世界不存在所有人都幸福的完美结局了? 他偏偏就要给自己的好徒弟整一个,就是这么的随心所欲。 稍加思索,林露捏碎手里的黄金叶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看天色,现在也才晚上十点,龙门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菈妮她们都在大赐福参观莫斯提马和克洛诺斯,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躺着,左右也是睡不着,不如去找点乐子,比如,去某条老龙那里转一圈。 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睡觉才对。 说干就干! 林露向来不缺执行力的,有了决定之后就直接出发,直接从院子里跳出去,踩着此起彼伏的屋顶,没几分钟就到了魏彦吾的府邸。 扩建完成的黄金树庭院,和总督府离得还是挺近的,对于能够快速移动的强者而言费不了多少功夫,连坐车都省了。 轻车熟路的跳进总督府里,林露想了想,觉得就这么贸然找进去不太好,于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喊道:“老魏!老魏啊!没睡吧!我来找你喝酒了!” …… 几分钟之后,随便披了一件外衣,看起来十分匆忙的魏彦吾从自己住的院子里钻了出来,一张龙脸拉的老长。 “哈哈,我就知道!” 这才对嘛,才十点,魏彦吾亦未寝! 对劲了,对劲了。 “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魏彦吾沉着脸,心里异常憋屈。 他这才刚刚躺下,想着跟夫人进行一点夫妻之间的私密互动,结果这家伙就找上门了。 白天时间那么多,他整天都泡在书房里处理政务,就不能白天来! “我这不是刚回来没多见,想着咱俩也有段时间没见了,一起喝杯酒,交流交流感情!” 林露脸皮极厚,对魏彦吾的无声控诉视而不见,亲热的揽住了他的肩膀。 谁想和你这个混蛋交流感情啊…… 再说了,你这回来了,陈跑哪去了? 还喝酒呢,我侄女呢! “陈还在乌萨斯?” “哪能啊,你绝对想不到我把她放到哪了,这样,你跟我去喝酒,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 魏彦吾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恨不得当场拔剑砍了边上这颗狗头。 但是他不能,也打不过,只能憋屈的点点头。 “进来吧。” -------------------------------------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院的桌子摆上了几碟小菜,两瓶烧酒。 两人各自落座,魏彦吾仍旧面沉似水,一张龙脸拉的跟驴一样,酒倒了满杯也没有动,两只眼睛在林露身上来回打转,好似再想从什么地方下刀比较好。 “什么想说的?” 林露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摇头晃脑,看的魏彦吾牙根痒痒。 “陈到底被你弄哪去了?你回来了,是找到塔露拉了?还是说……” “这个啊,不是你想的那个最坏的结果,我确实找到塔露拉了,她还活着,活的很好,实力比你精心培养的陈还强一截呢。” “是吗……” 提起这个名字,魏彦吾明显消沉了不少。 那是他的错误,他的罪。 但是,听到塔露拉还活着的消息,他还是很高兴,同时也暗自佩服林露的神通广大。 尽管这家伙性格恶劣,爱占便宜,各种坑人,可确实也是个足够靠得住的人,是真的有一套。 他明里暗里找了好多年没有音讯的人,这家伙出去一个月都不到就给找到了。 “晖洁……在塔露拉那里?” 这并不是很难判断,既然林露都从乌萨斯回来了,晖洁却没有跟着一起,那么大概就是和她姐姐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塔露拉没有被带回龙门…… 可能那孩子,不愿意再回到这里了吧。 “猜的挺准。” 林露点点头,看着魏彦吾一口饮尽杯中酒,笑道:“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塔露拉的情况?” “讲讲吧,那孩子,这些年应该在受了不少委屈吧?是我对不起她,现在想想,当年的我,还真是无能。” “呵,龙门的今天,居然是用一个孩子换来的,这多可笑。” 刚刚倒满的酒又被一口饮下,魏彦吾难得长吁短叹起来。 谁能想到外界传言里用铁血手段治理龙门的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呢? “想开点,你现在也是一样的无能,不过你眼光很好,找到了我这个盟友。” “……” 魏彦吾幽幽的看过来,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要不要脸?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塔露拉从科西切那里逃出来之后,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摆脱掉科协切,不死的黑蛇,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那条蛇掌握着可以占据别人身体的法术,他看上了塔露拉,想要占为己有,所以就引导着塔露拉成为感染者,进入冰原,引导她弄出了一个小组织。” “现在的塔露拉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建立了名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收拢救助冰原上的感染者,为感染者而战。” “居然是那样的法术?” 魏彦吾的眉毛皱到一起,老脸揪成一团。 “她现在怎么样了?” “别担心,我就说你眼光很好,遇到了我,我已经把科西切留在塔露拉身上的手段给解决掉了,她现在是自由的,只不过,她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她还打算留在乌萨斯,收拢那些感染者和乌萨斯的军队对着干?” 这下魏彦吾是真的急了,啪一下把酒杯按在桌子上,眉毛都立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间,他就判断出了塔露拉现在的状态。 什么救助感染者,为感染者而战,那不就是在乌萨斯造反吗? 乌萨斯的军队,是区区一些感染者聚集起来就能撼动的? 一旦整合运动壮大起来,引起乌萨斯官方的关注,那么毫不客气的说,所谓的感染者组织在乌萨斯的精锐军团面前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就会被碾碎! 到时候,作为整合运动的首领,塔露拉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当年他就没能守住塔露拉,现在怎么能容许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不行,他得想办法把人弄回来! 想什么办法?办法不就在这坐着呢吗? 林露这家伙,既然能在茫茫雪原上找到人,那么把人带回来就更不成问题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孩子有孩子们想法,你这个老家伙能替她们做决定?你的选择,可不是她们想要的。” 透明的酒液斟满酒杯,林露抿了一口酒,轻轻摇头:“无论是小陈,还是塔露拉,她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既然她想要为了梦想努力,那么,你该支持才对。” “我支持?我支持什么?支持她在乌萨斯造反?” 魏彦吾直接气笑了,眼睛都瞪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乌萨斯迄今为止经历过多少次战争?她没有可能成功的,只会把自己带到绝路上,一旦闹大了,没人能救的了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自莱茵生命的请柬 “事实上,已经闹大了,过不了几天,乌萨斯的三个大公爵,哦,或许还要加上他们的皇帝,都会知道冰原上有这么一个组织,而且他们还会有不得不下重手的理由。” 想想科西切的计划,现在也差不多初见成效了,整合运动遭遇的那一个营的正规军,就是探路先锋。 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星期之内,乌萨斯集团军的大部队就能把整个南部冰原封锁起来,然后展开地毯式搜索。 国家毕竟是国家,更何况还是乌萨斯这样以军事实力著称的强大帝国,近年来虽日渐衰颓,但其军队规模仍旧冠绝诸国。 冰原苦寒,常人难以踏足,可对于成建制的军队来说,那不过是他们踏足过的诸多战场之一,无论低温还是积雪,都不足以真正阻拦军队的前行,整合运动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 在集团的大规模搜索下,冰原对于乌萨斯而言将会没有秘密。 届时,等待塔露拉和整合运动的,就是两个集团军的联合追捕,这已经是国家级别的待遇了。 “两个集团军,未来一个月之内,乌萨斯第三、第四集团军会合围南部冰原,展开大搜查,然后他们会找到整合运动。” “你干的?”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比那些尚且稚嫩的小家伙要强的多,短短几句话,魏彦吾就推断出了最大的可能性。 每个国家内部的军事调动都是机密事项,林露能够准确说出乌萨斯集团军未来的调动,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其中的参与者。 说不定,就是他亲手抛下诱饵,散出情报,把大公爵们和皇帝的视线吸引过去。 只是,为什么要那样做? 让乌萨斯官方去针对整合运动,对他本人,对黄金树有什么好处吗? 若是陈在这里,第一个想法必然会是‘林露想要害死塔露拉’。 但魏彦吾不会那么想,因为塔露拉和整合运动并不具备那样的价值。 三位大公爵和皇帝的联手,两支精锐集团军集体出动,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大陆上的某个国家才对,区区一个感染者组织,在那样的力量面前最多只能算是一片尘埃,随手就可以清理掉。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确实是我干的,我用了一点点小手段,把他们都引到冰原上去,算是给塔露拉练练手,真正的战士,需要战场的洗礼。” 林露直言不讳,直接承认下来。 “好大的手笔,引来两个集团军,就为了给我那小侄女练手?”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魏彦吾眯起眼睛,满脸都写着‘我不相信’。 他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失去方寸,仍然镇定。 既然是林露的手笔,那么必然还会有后手,足以保证塔露拉的安全。 林露不会坐视塔露拉死在冰原上,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把这个消息说出来。 “当然不是,三个大公爵,两个集团军,可不是小孩子的玩闹。” 杯中清澈的酒液映着月光,隐约染上了一丝橙黄。 叮~ 手指敲在杯子上,倒影的月影浮动、破碎,散成一团。 “你看,这水里的月亮破碎之前,看起来是不是很像真的?” “我给他们看的东西也是一样,他们会追逐着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东西去到冰原上,然后,溺死在自己的美梦里。” “他们的死,是开始,也是一个对于乌萨斯而言不太友好的信号。” “镜花水月,真是好手段。” 稍加思索,魏彦吾就明白过来,理解了林露话里隐藏的意思——那三个大公爵,将会死在冰原上。 而他们死,将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站在权利顶端的大公爵一下子死掉三个,他们手里掌握的军队也会惨败而归。 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乌萨斯衰败的证明。 人们会觉得,乌萨斯引以为傲的军队也没有多么可怕,贵族的实力,没有那么令人畏惧。 然后,整合运动的存在会把这种怀疑扩大化、推上巅峰。 连一个小小的感染者组织都收拾不掉,不是无能是什么? 强壮的巨熊威慑力很强,但是当它老迈无力,那些过去畏惧巨熊武力而隐藏起来的野兽都会闻着血腥味找来,试图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肉。 毫无疑问,乌萨斯会因此陷入动乱之中。 “那么,塔露拉就是你竖起来的靶子?” “不是靶子,是旗帜。” 林露笑着否定了魏彦吾的猜测,手指轻轻一挑,晃动的酒液浮起一层淡金色火焰。 燃烧的火,抹掉了月亮的倒影,从酒杯的外圈烧像中央,最终汇聚在一起。 “腐朽的枯木,正是最好的燃料,火焰烧起,就不会再熄灭。” “痛快!” 金焰浮动的酒液流入口中,生机在体内勃发,魏彦吾似是赞叹了说了一句。 正如这杯中的酒与火,乌萨斯会在黄金的火焰中燃烧,化作养料,然后被幕后的操纵者饮下。 只是,这火一旦烧起来,不仅会燃尽枯木,也同样能烧灼自身。 “其实只是随手而为罢了,黄金树会取走想要的,至于这火会烧到什么程度,把谁烧死,那都与我无关,乌萨斯的事情,还是留给乌萨斯人自己解决。” “小陈和塔露拉的潜力很大,经过真正血与火的历练,她们会变得更加强大,过去,你把小陈保护的太好了。” “你要如何保证她们不会有危险?” 对于林露的话,魏彦吾并不否认,因为他说的都对。 的确,小陈被保护的太好了,她站在光明处,没有见过任何黑暗,并且以为世界就是那个样子。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未来接掌龙门的。 不过,魏彦吾并不着急,因为他还有很多时间,龙族,天生就是长生种,小陈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去看明自己的本性,找到自己为之坚持的目标。 当然,若是能够有合理的办法加速这个过程,他也不介意使用。 只是他的手最多只能挡下龙门内部的暗影,触及不到龙门之外,做不到像林露这样的大手笔。 挑动一个大国的内乱,从中取来财富,将其当做孩子们的试炼场,连炎国的皇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我当然可以保证。” 林露看着他的眼睛,平淡的吐出几个字来。 “因为,我是林露。” “这个理由,是否足够?” 是否足够? 够,当然够! 魏彦吾神色微怔,随即笑出声来,暗叹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 黄金树还未真正出现在诸国的视野里,对于林露这个名字,也仅有少部分人知晓, 但是知晓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匹敌诸神的权柄,招来天灾的伟力,只要黄金树想,他们就有能力摧毁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座城市,即便是……帝国的都城。 最重要的是,黄金树,掌握着能令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拥有那种力量,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与黄金树结盟,让林露来当陈的老师,可能是他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塔露拉那孩子,在冰原上过的很苦吧?” 笑过之后,魏彦吾又把话题转到了塔露拉身上,眼神晦暗,意有所指。 “龙门不是以工业文明的城市,但是在商业领域,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名气,这里有许多东西,市面上买得到的,买不到的,都可以在龙门找到。” “既然我的好侄女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干一件大事,那么我这个当舅舅的总不能不闻不问,能让我见见她吗?” “得了吧,想要趁机捞好处就直说,我还不知道你了?” 林露一点都没给这条老龙留着面子,直接戳破了他的小算盘。 “想好了?整合运动可是乌萨斯的叛军,给他们支持,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哪怕说的再怎么好听,叛军就是叛军,在乌萨斯和大陆诸国眼中,整合运动就是一群打算造反的叛乱分子。 他们中有些人会为此感到高兴,会想着看乌萨斯的笑话,但一个国家会肯定整合运动的地位,至少在乌萨斯官方没有显出败相之前不会。 统治阶层与叛乱者天然对立,他们支持整合运动,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所以,要是龙门支援整合运动的行为被发现,那么龙门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是炎国朝廷也不会容忍。 这可是一步险棋,不像是总说‘龙门自保为上’的魏彦吾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人总是要学会变化的,怎能墨守成规?而且,那些东西上又没有印着龙门的标,走黄金树的隐秘渠道,没有人会发现,不是吗?” “不成不成。” 林露连忙摆手,嘴上说的大义凛然。 “你可是我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我怎么能看着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狗东西! 魏彦吾心里暗骂,面上不动声色,伸出两根手指。 “一切人员物资由龙门负责,黄金树只需要提供运送渠道,事成之后,二八分账,你二我八,如何?” “成交!” 酒杯相碰,酒液晃动,两人相视一笑,饮尽了杯中酒。 “说起来,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想来你应该会感兴趣。” 得知了侄女还活着的消息,又找到一条壮大龙门实力的好路子,魏彦吾十分满意今晚的收获。 本着有来有往才能细水长流的想法,他想了想,决定也回馈给黄金树一个消息,当做回报,反正那玩意他也用不上,送出去权当是做个顺水人情。 “哦?说来听听?” 听他这么说,林露顿时来了兴致。 莫非这条老龙转了性子,有什么发财的生意要跟黄金树合作? “不是赚钱的事情,你想多了,是哥伦比亚那里的邀请,来自莱茵生命。” 魏彦吾一看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摸摸衣兜,才想起他出来的匆忙,穿的不是平时那件衣服,东西没带在身上。 “请柬在我书房里,明天你可以来拿。” “莱茵生命?那个世界知名的医药公司?” 林露放下酒杯,有些疑惑。 一个医药公司的请柬,跟他黄金树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感兴趣? “不不不,不是医药公司。” “医药只是他们涉足的领域之一,并且不是主业,事实上,莱茵生命的全程是莱茵生命实验室,在生命科学、化学制造和生物应用等领域都有不少成功,是哥伦比亚官方的重点扶植对象。” “并且,他们和哥伦比亚军方也有着密切合作,呵,哥伦比亚那帮鸟人,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提起哥伦比亚,魏彦吾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显然对那个国家没什么好感。 但作为龙门的领导者,他不能在公开场合表露态度,只能私底下说说。 “生物实验,人体实验,哥伦比亚一直没有放弃研究所谓的‘超级士兵’,相关的丑闻已经爆出来不知道多少次,只是全都被压下去了。” “将机械与人体结合,将源石与人体结合,将不同生物的基因相互融合,哥伦比亚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实验,而莱茵生命,正是哥伦比亚军方的重点合作对象。” “我说,你不是想让我跑到哥伦比亚去偷他们的实验体吧?” 林露有些无语。 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成功,那就代表在技术方面还不成熟,再说了,泰拉世界的科技体系跟黄金树也不是一个路子,偷来又有什么用? “他们当然没办法成功,但是你不一样,黄金树的能力有目共睹,它能做到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魏彦吾看向那可屹立在龙门内部的巨大黄金树,嘴角勾起隐晦的笑意。 “在他们手里没救的、濒死的实验体,带到黄金树来就有可能活下去,不是吗?莱茵生命完不成的实验,或许可以在黄金树的支撑下得到成果,到时候,只要稍加培养,不就是现成的可用战力?而且有哥伦比亚官方的支持,莱茵生命手里的实验体,肯定有不少你能看得上眼的好苗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塞雷娅与伊芙利特 RhineLab。 最初由克丽斯腾·莱特与塞雷娅两位联合创始人共同创办,是一家位于哥伦比亚,致力于拓展生命科学、化学制造、生物引用等技术领域的公司,全称是莱茵生命实验室,总部位于移动城市特里蒙,总设十科。 以总辖构件科为首,下设结构科、能源科、源石技艺应用科、生态科和科学考察科五个科研部门,以及商务科、防卫科、工程科和人力资源考察科四个事务部门,规模庞大,与哥伦比亚官方有着密切联系。 莱茵生命的产出的各种科研成果,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应用,在国际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不如以军工贸易闻名世界的雷神工业,却也相差不远。 莱茵生命鼓励科研人员自主立项,自由研究,因此机构中开站的各类项目数不胜数,同时与多家公司和个人有着密切合作,实验室遍布各地。 翻动着桌面上魏彦吾送来的关于莱茵生命的情报,林露对于莱茵生命算是有了初步了解。 从体量来看,这确实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大型企业,并且,他们一直都在进行某些不能摆到台面上的研究。 人体实验,林露对这个词并不陌生,但是在他看来,莱茵生命的研究行为已经不能用实验来形容,完全就是在草芥人命。 根据龙门收集到的情报,许多个莱茵生命实验室所在的地区,都有不正常的人口失踪案例,传闻中,还时有‘怪事’发生。 若是那些失踪案例都能和他们扯上关系,那么莱茵生命完全就是在拿人命去试错,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反感。 怪不得魏彦吾那个心狠手黑的老家伙提到哥伦比亚都是一脸厌恶。 这还是只是莱茵生命一家,其他的公司和实验室呢? 在哥伦比亚官方的有意袒护下,类似莱茵生命的机构或大或小,只怕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 对于这种恶劣行径,林露同样喜欢不起来。 更别说,那些失踪案例里面占比最大的还是各个种族的年幼孩童,这真的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他这人,暴躁、好战、不择手段、肆意妄为,底线不多,不对孩子动手,恰好是为数不多的底线之一。 那就,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黄金树震撼。 思索之间下了决定,林露摊开放在一边的请柬,一目十行,视线最终定格在‘莱茵生命科研博览会’上。 过些天,莱茵生命要在特里蒙市举办一场科研博览会,邀请各大公司和国际知名城市前往观展。 办博览会,展示成果,邀请潜在的金主观看,这都是大公司常用的手段,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拉投资,填补资金链的短缺。 对于黄金树而言,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就是时间不太对。 仔细想想,林露发现目前他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堆了不少,要去哥伦比亚的话,原定下的与拉特兰的接触,以及前往乌萨斯北疆这两件事都要往后推迟一下。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乌萨斯和拉特兰就在那里,又不会突然消失掉,早去还是晚去都区别不大。 相较之下,去哥伦比亚逛一圈无疑能有更多的收获。 魏彦吾说的很有道理,那些在莱茵生命的实验中失败的实验体里面估计能找到几个不错的好苗子。 黄金树现在不缺高层战力,收编巴别塔之后也不缺基础人员,最缺的就是那些可堪一用的中层战力,用巴别塔的评估标准,就是精英干员这一层次,能够在小规模战斗里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那种。 塔露拉和那只白兔子叶莲娜,陈,菲亚梅塔、莫斯提马、德克萨斯、拉普兰德、W、还有正在黄金树进行训练的煌,以及还愿意留在巴别塔的精英干员都是这一层级,只是人数还是太少,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多个,能够什么用的? 所以还需要更多。 能够被选作实验体的,肯定有不少天赋不错的好苗子。 “希望这次去哥伦比亚,能有些不错的收获。” 合上请柬,林露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他得想想要带着谁去比较好。 ------------------------------------- “主任,这是关于科研博览会的安保计划,您看?” “放在那里吧。” 办公桌后面,白发的瓦伊凡女性揉了揉眉心,随意的指了指桌面。 过来递送文件的下属也不敢多说什么,把安保计划放在桌子上之后就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办公室。 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在整个莱茵生命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哪怕是其他科的主任也少有不怕她的,更别说那些职位不高的普通职员。 要是抓到疏漏,这位防卫科主任下手可向来都是毫不留情,最少也得挨一顿痛批,然后被抓到防卫科写检讨报告。 塞雷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己也大概知道在莱茵生命的职员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只是,她懒得去解释。 拿起放在桌面上安保计划大致看了一遍,她就从中挑出了不少疏漏。 不过今天她还有别的事要做,暂时没有时间去理会这种小事。 是的,小事,所谓的科研博览会,不过是莱茵生命用来拉取投资的手段罢了,还不值得她这个防卫科主任亲自关照,在特里蒙市的内部,也不需要额外关照。 比起那个,她有更重要事情等待处理 ‘海顿制药’ 想到那个实验,即便是在外界传言里‘比钻石还要坚硬’的塞雷娅,也忍不住面露怒色。 禁忌的人体实验,在她眼中是绝对无法宽恕的恶行。 然而,海顿制药就是那么做了,就在这座城市脚下。 他们对一个孩童进行暴力的植入实验,最终自食恶果,暴走失控的实验体将整个实验室完全摧毁,参与实验的相关人员都在爆炸中变成焦炭,其中也包括海顿实验的老板。 那个实验体,名叫‘伊芙利特’,如今就在莱茵生命的结构科实验室接受治疗。 今天,就是要进行下一次治疗的日期。 所以,她得去看看伊芙利特,再去调查海顿制药的事情。 ------------------------------------- “塞雷娅!” 实验室的大门向两边划开,坐在病床上年幼女孩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高兴的跳下床,朝着来人扑了过去。 “下午好,伊芙利特。” 塞雷娅脸上绽放出柔和的笑意,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扑过来的女孩,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嗯!” 女孩亲昵的在塞雷娅胸前蹭来蹭去,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稚嫩的脸庞流露出些许担忧,大大的眼睛里深藏着一丝恐惧。 “塞雷娅,是……又要进行治疗了吗?” “……是的,赫默已经和你说过了吗?” 塞雷娅摸着女孩的头发,将她抱到病床上,轻声安慰。 “不要怕,伊芙利特,治疗的效果很好,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起来的。” “我,我不怕,我一定能忍住的!” 伊芙利特重重点头,但是从她的眼睛里,还是能够看到挥之不去的恐惧。 一切,塞雷娅都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叹气,心底积蓄的怒火更加浓烈。 经历那种实验,怎么可能不对类似的事情感到恐惧? 虽然是治疗,可在小孩子眼里,恐怕与当初的事情没有太大区别。 若不是在这里有了熟悉的人,伊芙利特恐怕早就害怕到失控了。 那些丧心病狂的畜牲! 若不是他们的肆意妄为,伊芙利特本该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的平静生活,怎么会遭受那样的苦难?! 那些人渣! “塞雷娅,你,你生气了?” 沉默片刻,伊芙利特怯生生的扯了扯塞雷娅的衣袖,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我一定能坚持住的……”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轻松一点,伊芙利特,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轻声安抚着脆弱的伊芙利特,塞雷娅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摸出了一本儿童故事集。 以前她是从来不会带着这种东西的,这本还是她特意去书店里买的插图版,因为伊芙利特喜欢看这个。 看着这孩子脸上的笑容,她也会跟着开心起来。 “嗯嗯!” 伊芙利特乖巧的凑到塞雷娅身边,探头探脑,去看被翻开的书页,她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是能看到那些彩色的图画。 …… “老师,这种剂量……” 实验室外,单向玻璃的另一侧,年轻的黎博利研究员盯着手里的实验规划,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按照安排去做,赫默。” 白发的卡普里尼老人——帕尔维斯擦拭着手中的眼睛,说出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闻言,赫默的眼睛睁的更大,捏着纸张的手指险些将手里打印纸攥破。 “可是老师,伊芙利特的恢复状态已经达到预期,为什么这次还要提高剂量?这……” “赫默。” 戴上眼镜,帕尔维斯的眼神凌厉起来,沉声呵斥。 “别忘了我们追求的最终目的,我们的目标是治愈矿石病。” “现在患者的状况确实已经好转,可将来呢?” “如果我们只能维持现状,她恐怕一辈子都离不开病床,难道那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可是……” 面对老师的呵斥和劝说,赫默紧抿着嘴唇,表情有些不忍。 “可是,好不容易治疗没有那么痛苦了,这个时候提高剂量的话,伊芙利特又会……” “赫默。” 帕尔维斯抬起手臂,指向那面安装在实验室墙壁上的单向玻璃,赫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透过玻璃,刚好能看到内部的景象。 她看到塞雷娅手里捧着故事书靠在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病床上,伊芙利特拉起自己的毯子,小心翼翼的盖在塞雷娅身上,生怕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把睡着的人惊醒。 ‘塞雷娅,她好像很累……’ 赫默心里泛起小小的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塞雷娅有这样的时候。 “赫默,看看塞雷娅主任有多疲惫吧。” 帕尔维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莱茵生命很大,进行中的研究项目不计其数,有无数个比我们这个项目重要的多的事情等着她处离。” “塞雷娅主任,她不也期望着伊芙利特能尽快好起来吗?” “说到这个,我明白你当时请求塞雷娅主任探望伊芙利特也是为了治疗过程进行的更加顺利。” “但如今伊芙利特已经可以主动配合治疗了,我看,就没有必要让塞雷娅主任总是这么辛苦的奔波了。” “对吧?” 似是询问,又像是在通知结果。 最终,看着实验室内塞雷娅睡着的模样,赫默点了点头。 “嗯” …… “!” 实验室内,沉睡中的塞雷娅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实验室环境。 刚刚……她好像睡着了,还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那是多久以前了? 应该是最近为了追查海顿制药的事情,太累了吧。 她毕竟也是个人,哪怕能够使用源石技艺催生出坚硬的珐琅质,本身还是血肉之躯,精力并不是无限的,同样会累、会饿、会受伤。 最近有关海顿制药的那些调查,实在是占用了太多的精力,加上本就繁重的工作,会感到疲惫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想着,她动了动手臂,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条毯子,侧过头,眼前是伊芙利特的笑脸。 “你把毯子给我了?小心着凉……” “没事啦!我不冷!” 伊芙利特笑得很开心,见状,塞雷娅也跟着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谢谢,最近的治疗,还疼吗?” “嘿嘿,比起以前好多啦!” 女孩盯着塞雷娅的脸看了一会,好像从中找到了莫大的勇气,坚定的点了点小脑袋,眼睛眯成两道月牙。 “我可以忍住!我可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所谓‘治疗’ “塞雷娅主任。” “塞雷娅……” 实验室的门向两侧划开,塞雷娅循声看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不是要开始治疗了?” “我……刚才看到你睡着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赫默抿着嘴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按照老师的想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没关系。” 塞雷娅活动了一下肩膀,微笑着摇头:“回去补一觉就好。” “那,塞雷娅,伊芙利特这次的治疗……” 嘟嘟嘟嘟~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赫默的话。 “抱歉稍等,我得接个电话。” 塞雷娅歉意的笑了笑,掏出手机,听着那边的声音,眼睛陡然睁大几分。 “什么?!好,我尽快到。” “塞雷娅有工作吗?” 病床上的伊芙利特昂起小脸,努力想要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但失落的眼神还是溢于言表。 “恩……说是有需要我尽快处理的事情。” 治疗即将开始,塞雷娅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伊芙利特,但是,她毕竟是防卫科的负责人,不可能因为某个病人违背公司的规章制度,放着紧急事件不去处理。 即便伊芙利特是特殊的,也不行。 她要为整个莱茵生命负责。 “老师,那治疗能不能……” 赫默下意识的开口,想要提出将这次治疗移后,却被老师帕尔维斯直接打断。 “塞雷娅主任有要紧事就赶快去吧,这里有我们,治疗的事情不必担心。” “那就辛苦各位了。” 再怎么无奈,塞雷娅也知道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反正……只是一次普通的治疗,以往也进行过,应该,不会有事吧…… “抱歉,伊芙利特,这次不能陪你了,你乖乖治疗,下次我会再来。” 她只能这么说,歉意的摸摸女孩的小脑袋,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来,剥开糖纸递过去。 “对了,这是今天的份。” “啊呜!” 伊芙利特把糖果含进嘴里,幸福的眯起眼睛,重重点头。 “没问题!我能忍住痛的!” “恩,那么,再见,伊芙利特。” 想到还有紧急事务等待处理,塞雷娅不敢再耽搁下去,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 “好了,赫默,开始吧。” 实验室的大门闭合,赫默还在沉思,就感觉肩膀一沉,老师的手掌按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眼里,老师虽然在笑,但却让人感觉很冷。 “别忘了我说的话,你会做的很好的。” “……是!” 赫默悚然一惊,不敢再说什么。 咔…… 刚刚关闭的大门再次划开,拿着束缚带的研究员走了进来,走到病床边上。 看到研究员手里的束缚带,伊芙利特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眼神陡然暴躁起来。 “我不要!” “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满脸都是抗拒和害怕的伊芙利特,赫默忍不住了,连忙跑过去拦住了准备安装束缚带的研究员。 这些家伙……他们明明知道伊芙利特最讨厌这些东西,为什么! “赫默研究员,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年轻的研究员不慌不忙,直视着赫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赫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快意。 “你也知道这次治疗的剂量,塞雷娅主任不在,谁能保证患者的安全,谁能保证……实验室的安全?” “赫默?” 伊芙利特的小手攥紧衣角,眼神空洞,好似在说:不会的,对吗? “……” 赫默沉默了,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伊芙利特。 ------------------------------------- 莱茵生命·生态科·分析室。 塞雷娅用自己的ID卡刷开防护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总控台前的少女。 缪尔赛思,精灵族,莱茵生命生态科主任,论职位,与她平级。 老实说,塞雷娅不怎么喜欢和这个人打交道,准确的说,她看不透这种心机深厚的家伙,这种人,一般都很危险。 不过这一次,对方在伊芙利特和海顿制药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让塞雷娅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你看到什么了?” 来到这里之后,塞雷娅就反应过来,什么紧急事件,估计都是这家伙的托词,之所以那么说大概就是想要把她叫过来。 从对方的手上拿着的录像带就能猜到,这件事多半和伊芙利特有关。 那个录像带,正是她们从海顿制药的实验室残骸里面发掘出来的,里面记录着海顿制药的最后一次人体实验录像,之前处于半破损状态,无法全部夺取。 现在……或许是被修复好了? “抱歉硬把你叫过来,但这个你必须尽快看看,据我所知,今天就是伊芙利特进行‘治疗’的时间?” 缪尔赛思表情严肃,特意在治疗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过塞雷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点点头,示意把录像放出来看看。 ‘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还觉得结构科的那些人,是真的在为伊芙利特提供治疗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心中暗叹,缪尔赛思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手里的录像带插进了放映装置里。 她知道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这个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女人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 滋滋~ 大屏幕闪烁几下,录像带内的监控被读取出来,画面上上横着不少条纹,看起来不太稳定,好在还能正常播放。 实验室内,伊芙利特被双重的束缚带绑在实验台上,两个穿着防化服的研究员围在旁边。 “实验体失去意识了!我们太过火了!” “快,快想……把她弄醒!” “已经被他们盯上……也得做……不然就算……也不会轻易放过……” 音频似乎有些残缺,没办法完整播放出来,关键字的确实,让人无法理解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他们在说什么。” 盯着画面上昏迷的伊芙利特,塞雷娅的拳头已经不自觉攥紧,眼睛凌厉,无意识下散发出的威势让缪尔赛思稍微有点难受,侧了侧身子,正色道:“还记得早上我说的那些猜想吗?” 【不行……提高剂量……】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缪尔赛思脸色肃然,紧盯着塞雷娅的眼睛,试图让她明白些什么,但又没办法直白的说出来。 “看来我可能是对的,我需要想办法确认一下……不过你还是继续看吧。” 滋滋~ 屏幕上的影响闪烁几下,昏迷中的伊芙利特好似再某种药物的刺激下清醒过来,痛苦的哭喊出声,然后再度晕厥过去。 “怎么又过去了?!” “好像有……不对……” 实验室内的两个研究员拿着针筒,似乎要再次注射,但是很快,其中一个人注意到了什么,慌忙后退。 【救命啊啊啊啊!】 实验台上,昏迷的女孩手掌攥紧,双目猛然睁开,痛苦的叫嚷,狂暴的火焰从她身上爆发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焰中扭曲融化。 轰! 伴随着画面的破碎和最后一声巨响,录像带的内容就此终止。 “画面终止的时间,就是海顿一号实验室爆炸的时间。” 缪尔赛思拿起弹出的录像带放在一边,旁边的塞雷娅紧握着拳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骇人。 ------------------------------------- “两位贵客从龙门远道而来,令我莱茵生命蓬荜生辉,请坐。” 莱茵生命,总辖办公室。 金发的佩洛女性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出口居然是流利的炎国话,让林露稍微愣了一下。 就是这口音……感觉还是怪怪的。 不过对于哥伦比亚人而言,这已经足够好了,看来能够坐稳总辖的位置,这位克丽斯腾女士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连最难学的炎国语都有特意学习。 要把炎国话学习到能够流畅交流的地步,可是要下苦功的。 不得不说,这一口流利的炎国话,确实让她和大部分哥伦比亚公司的高层区分开来,足够给来自炎国的客人一个相当不错的第一印象。 “您好,克丽斯腾女士。” 林露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紧随而来的秘书端来两杯茶水,很识趣的退出了办公室。 ‘龙门的重要人物名单上没有这个人,是刻意隐藏的?还是……’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办公桌后面的克丽斯腾静静的打量着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名少女身上。 金发,有角,这副形态…… 若是莱茵生命的情报没有错,所有现有种族之中只有一个符合,应该是炎国的麒麟一族,在炎国内部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且,这位麒麟少女显然是以这个男人为主的。 那么,眼前的年轻人,其身份就很值得推敲了,能让麒麟一族的后裔跟在身后,无疑在龙门内部拥有相当的地位和话语权。 甚至是……整个炎国。 通常来说,区区一个科研博览会,可不足以引来各个大公司、独立城市的真正高层决策者们参与,到达一定层次之后,大家都知道这种博览会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只有涉及到双方的重要交易或者交涉,才有资格让他们出面解决。 一时间,克丽斯腾心思翻涌,心里闪过很多个猜测。 站到她这个位置上,谨慎是必须的。 在此之前,她已经接到了其他公司的相关人员名单,唯独在龙门这里出了问题,由不得她不谨慎。 莱茵生命看起来很大,在国际上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但要是和国际贸易中心龙门相比,那还是要差上许多的,更别提龙门背后还有炎国撑腰,莱茵生命根本惹不起他们。 即便没有炎国,莱茵生命也没必要得罪在国际贸易领域具有重要地位的龙门,那对于任何一个资本集团都没有好处。 “林先生。” 沉默许久,眼看两位客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克丽斯腾只能自己挑起话题,总不能任由气氛继续沉寂下去。 “请问,请问您这次来,是有什么生意要谈吗?” “算是吧,惊蛰。” 林露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心说魏彦吾那老小子在国际上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即便是到了哥伦比亚,堂堂大公司的董事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是,您请过目。” 从黄金树被叫过来充当临时秘书的麟青砚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克丽斯腾的桌面上,出身大理寺监察司的小麒麟虽然实力一般般,但是在这种官方性质的事务上经验相当充足,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哥伦比亚不是炎国,莱茵生命也不是龙门。 想要在这里做点什么,只是参加科研博览会可不够,毕竟科研博览会的举办时间只有短短两天而已,莱茵生命也不会允许外来访客轻易进入他们的内部,更别说那些实验室。 因此魏彦吾是真的准备了用来与莱茵生命在某些方面达成合作的文件,同时,作为相关人员,林露和麟青砚也能在这里获得相对宽松的权限,更方便办事。 外来者不可能接触到莱茵生命的内部实验室没错,合作伙伴想要看看你们是否具备完成交易的条件总没有问题吧? 只要能进去,以林露的感知能力,想要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轻而易举。 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莱茵生命必然不会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 克丽斯腾不知道龙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当是正常的商务往来,但是这次,好像和以往有些许不同,摆在最上层的第一份文件就让她微微皱眉。 关于治疗矿石病方面的合作…… 在莱茵生命内部确实有不少研究员都在研究与矿石病相关的课题,但是那些研究都是比较浅显的,至今也没有什么大的突破。 感染者群体并不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因此莱茵生命也不会将经费大量倾斜到矿石病药物的开发之中,那根本就是费力不讨好。 在龙门之前,也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大型公司和城市主动提出过这方面的合作。 这一次,为什么特意提及? 难道说,龙门有什么大人物感染了矿石病不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嵌合疗法 “没事的,没事的,塞雷娅答应我了……” 实验台上,伊芙利特的手掌紧扣在床面上,眼睛睁的很大,努力说服自己去忍受药物注入体内产生的反应。 痛苦,还是痛苦…… 疼痛的感觉让她止不住的开始回想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不同的是,这次她有了几个在乎的人。 “我能忍住的……我能忍住的……” 想起塞雷娅说过的话,年幼的女孩身躯止不住颤抖,用尽全部精力去说服自己。 …… “对不起……伊芙利特,对不起……” 实验台前,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听着伊芙利特的压抑的呼声,赫默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掌青筋毕露。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继续下去了…… 按下开关,只要按下开关,实验就会停止…… 但是,她做不到…… 从未有一刻,她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啊啊啊啊啊!” 忽然,被束缚带绑在实验台上的伊芙利特猛然坐起,力量之大甚至险些将特质的束缚带崩断。 火焰,开始从她身体上的外溢,实验室内的温度随之升高。 “伊芙利特!” 看到这副场景,赫默再也忍不住了,她第一次做出了冒犯的举动,扯住了旁边老师的衣服,压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老师!伊芙利特会坚持不住的!” 她叫喊着,想要按下终止的按钮,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掌挡住。 “就快了……” 帕尔维斯看都没看自己的学生,双眼紧盯着实验室内的眼睛。 “老师!” “马上停止注射!”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很快就到了近前,帕尔维斯循声看去,习惯性的挂上了温和的微笑。 “塞雷娅主任,事情处理完了?你这也太辛苦……” “我说,马上停止注射!” “恩?治疗很快就要结束了,您这是……” 帕维尔斯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消失,拦在了操作台前。 “伊芙利特的源石技艺失控会威胁总部安全,立刻停止注射!” 塞雷娅的声音很急,但帕尔斯对此置若罔闻,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您多虑了,我说过,实验室已经……” “海顿实验室的事故就是伊芙利特造成的,这条信息请诸位严格保密,并务必加以重视。” “什么?” 赫默的瞳孔猛然放大,在场的其他研究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只有帕尔维斯仍旧不为所动。 “如果继续施加刺激,伊芙利特的源石技艺有再次失控的可能。” 来自防卫科主任的叙述还在继续,赫默却已经彻底忍不住了,她直接冲向操作台,试图按下停止的按钮,然而,帕尔维斯的手臂牢牢挡在了她的身前,将伸向操作台的手掌拨开。 “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停止。” “……” 年轻的研究员怔在原地,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老师是如此陌生,陌生到令人害怕。 “让开!” 塞雷娅的冷喝从旁传来,帕尔维斯能挡得住体力薄弱的黎博利,却无法拦住一条压抑着愤怒的瓦伊凡。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推到一边。 啪! 手指落在按钮上,广播内响起系统的自动提示。 “注射中止。” …… 嗤~ 自动降温装置全力运作,随着药物注射的停止,伊芙利特的身体瘫软下去,外溢的火焰悄然熄灭。 “伊芙利特!你还好吗?” 赫默迫不及待的冲进去,冲到实验台前,全身都被汗水打湿的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力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到几乎快要听不清。 “赫默……对不起,我,我没忍住……塞雷娅……” “塞雷娅主任,您这是干涉其他部门的项目,我对此提出抗议!” 门外,帕尔维斯的脸色阴沉一片,计划好的实验被外力强行打断,让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伊芙利特的源石技艺强度远远超出以往的评估,你希望海顿实验室的惨剧在这里重演吗?” 塞雷娅强行压抑着怒气,尽管如此,语气上也带上了些许呵斥的感觉。 “……” “源石技艺强度的判断是结构科的职责,我认为目前一切都在结构科的掌控范围内。” 老实说,面对明显已经生气了的防卫科主任,帕尔维斯心中也难免有几分忐忑。 整个莱茵生命就找不出几个不怕这个女人的。 但是,也只有一点点,因为即便再怎么生气,她都会遵守规章制度,只要她没有决定舍弃枷锁,就不值得畏惧。 因此,帕尔维斯并不怎么担忧,念头稍微一转就有了计划。 “我以防卫科主任科长的权限要求结构科调整治疗方案,并提交给防卫科重新评估。” ‘预料之中……’ 帕尔维斯不慌不忙,当即反驳。 “您的要求太无理了,特别是对这次治疗的中断违反了进本的科学工作准则,还是说……” 他的表情愈发阴沉,意有所指的开口道:“伊芙利特失去了调查价值,她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吗?” “如果结构科已经不能患者和莱茵生命的安全负责,那防卫科将为伊芙利特更换适合的治疗机构。” 赛雷娅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强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 看到她的反应,帕尔维斯摇了摇头。 “塞雷娅主任,在治疗之初我就表达过这是一场冒险,正因如此,我特意向总辖申请了实验性治疗的许可,但如果因为您的介入,结构科无法按照既定方案推进治疗,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结构科都不可能再独自承担,您想更换治疗机构,这需要向总辖报批。” “如果您执意,我们就让她来定夺吧。” 塞雷娅心中的不妙感觉愈发强烈,克丽斯腾……她不会…… ------------------------------------- “林先生,关于矿石病……” 放下手中的文件,克丽斯腾神色凝重,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就被响起的铃声打断。 “恩?可以,让他们来吧。” 放下莱茵生命的通讯器,莱茵生命的掌舵人重新抬头,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抱歉,林先生,我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您……” “无妨,若是不涉及的机密,那么我们在这里等您处理完工作,毕竟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不是吗?” 无礼! 克丽斯腾面色一滞,沉默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人都摆出这种态度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稍等片刻,我这边用不了多少时间。” “关于矿石病的相关合作,毫无疑问,您的选择是正确的,在矿石病研究领域,莱茵生命有着深厚的技术储备和大量相关研究人员,我想,您一定能得到一份满意的方案。” “那我拭目以待。” 对于她的说法,林露不置可否,所谓的合作项目不过是个托词而已,他又不是真的为了这个来的,不需要过多在意。 合作的事情,教给麟青砚去谈就能安排妥当。 …… 咔~办公室的门轻轻华凯,林露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瓦伊凡的女性连同卡普里尼老人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总辖,我们到了。” 进门之后,帕尔维斯和塞雷娅和注意到了办公室内的来客,不禁有些疑惑。 “这两位是……” “是龙门来的朋友。” 克丽斯腾随口提了一下,没打算深入解释,身体前倾,一只手抵着下巴,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 “塞雷娅,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承蒙总辖关照。” 塞雷娅直视着这个女人,与她共同创办莱茵生命的好友,表情硬的像石头。 不知何时,她们之间曾经亲密无间的气氛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就坐在那里,却像是坐在极远处,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障横亘在两人中间,将她们彻底隔开。 不知不觉,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 克丽斯腾的眼睛稍稍眯起,身体后仰靠到办公椅上,细微的笑意彻底褪去。 “两位有什么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帕尔维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品茶的龙门来客,稍有犹豫,把准备好的说辞做了些修改,开始解释。 “我了解了。” 少顷,叙述完毕,克丽斯腾表情不变,看向塞雷娅。 “塞雷娅主任,你对于帕尔维斯主任的情况陈述有异议吗?” “……没有。” 帕尔维斯的措辞极为精妙,滴水不漏,哪怕是塞雷娅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沉闷的点点头。 “那么我认为治疗无需停止。” “我并不是要求彻底停止治——” “抱歉,打断一下,克丽斯腾女士,还有,塞雷娅主任?” 忽然,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塞雷娅的话,她皱眉看过去,那个据说是炎国来客的男人站了起来,用略显生疏的维多利亚语强行介入了她们之间的话题。 “关于矿石病的研究,我们龙门也有一些技术积累。” “那么,我想问一问,你们所谓的‘嵌合疗法’,是谁提出来的,你们所说的治疗计划,又是谁拟订的?” 林露站起身来,视线扫过在场众人,连总辖克丽斯腾都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矿石病的研究,黄金树那边确实一直在进行,虽然他没能记住多少,但是他懂源石啊! 菈妮一直都在研究源石和辉石是否存在实质性的相似之处,顺便对于泰拉的特产源石也有不少了解。 莱茵生命这些人所说的所谓‘嵌合疗法’,本质上不就是源石嫁接吗? 往人体中植入源石碎片,让其吸附感染者体内的碎屑?这种说法是打算骗谁? 源石碎片不是吸铁石,感染者体内产生的碎屑也不是铁片! 直接向人体中植入源石,除了让矿石病加重之外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即便短期内呈现出良好的结果…… 呵呵,炎国有个词用在这里刚好合适,它叫做‘回光返照’。 用嵌合疗法去治疗矿石病,那根本不是治疗,而是以治疗为借口的人体实验! 结合龙门收集来的关于莱茵生命和哥伦比亚的情报,不难猜到这些家伙的真实想法。 恐怕,又是所谓的‘超级感染者计划’吧? 他们试图用植入源石的方式人造出拥有绝强武力的超级感染者提升军备力量,那种手段,和‘嵌合疗法’何其相似? “林先生。” 克丽斯腾很快反应过来,面带不悦,皱眉道:“这是我们莱茵生命内部的事务,您这样——” “回答我,克丽斯腾女士,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这句话,你可以视为警告。” 林露根本没有耐心继续听她的话术,他只想知道真相。 那些看不到,他无能为力,但是现在就有一个年幼的孩子被这些家伙推上实验台,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管? 那不可能! 要是那么做,他就不叫林露了。 他林某人肆意妄为也不是一次两次,还差这次不成? 更何况,要是真的翻脸闹大,到底是谁倒霉还不一定,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这个锅,哥伦比亚官方可不会帮莱茵生命背起来。 “林先生,我尊重你们是来自龙门的客人,但这并不是你肆意干涉莱茵生命内部事务的理由,如果你继续这么做,我方会向龙门提出抗议。” “那你去吧,看看魏彦吾会不会理你。” 林露晒然一笑,抬了抬手。 “啊?哦。” 身后的麟青砚看到这个动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从包里取出一片黄金树叶贴在额头上,嘴唇微动,几秒钟之中,叶片泛起淡淡金光,凭空消失在空气里。 “关于患者伊芙利特的治疗方案,我要知道真相,全部。” “当然,克丽斯腾女士,你有权继续隐瞒。” “你可以等等看,我就陪你在这里等,看看之后,你是否还能继续保持这副平静的姿态和我交谈。” “我可以将这视为龙门对莱茵生命的威胁吗?” “随便。” 泛着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骇人的压迫力,林露坐回沙发,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不再开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人不如诛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若是总辖办公室内放上一台老式的机械钟表,听着指针转动,大概会更应景一些。 可惜,并没有。 在生物领域的研究上走到整个哥伦比亚乃至全世界前列的莱茵生命作为一家真正意义上的高科技企业,对于自家的总部的装修显然也是向着偏科技风格靠拢的,不少东西别管有没有用,从外观上看都充满了技术力——比如总辖办公室内的全息投影时钟。 从个人角度出发,林露并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大用,除了看起来花里胡哨之外,其实用性还不如一台老式挂钟,至少那东西断电之后也能正常使用。 ……虽然莱茵生命这种体量的公司,也不会有停电的担忧,更别说是总部停电。 …… 办公室内的气氛异常沉闷,所有人都一眼不发。 林露这边不怎么在意,还有心思去观察办公室里大大小小的陈设,但克丽斯腾显然没有那样的好心情。 尽管她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但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修长的五指上夹了一根笔来回转动。 有时候,一些不自觉表露出来的小动作更能反应一个人的真实心境。 克丽斯腾,慌了。 富豪云集的商业聚会、应付哥伦比亚官方的繁琐会议跟现在的情况相比都算不上什么。 这位代表龙门来到哥伦比亚的林先生,对于莱茵生命来说是完全未知的。 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克丽斯腾猜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为何要突然插手其他公司的内部事务,还用了近乎逼迫的强硬手段。 不,那就是逼迫。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吗? 克丽斯腾不那么觉得,她不认为能够一个代表龙门与莱茵生命商谈合作的高层人物会是个做事不顾后果、冲动易怒的莽撞家伙。 那种人,根本做不到真正拥有决策权的高层位置上。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很容易就能想到。 ——这个男人,就是打算用绝对的优势逼迫莱茵生命屈服,他有着充足的自信。 无论是什么给了他能够凌驾于莱茵生命之上、无视哥伦比亚官方的自信,对于莱茵生命而言都不会是好事。 想想那个有些蹊跷的矿石病领域合作,克丽斯腾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是不是国际上的某些‘老朋友’,准备对莱茵生命动手了? 想着想着,她下意识的把目光头像如同一尊石像一样站在原地的赛雷娅。 但是这一次,赛雷娅并没有回应她。 滴滴~滴滴~ 办公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响起提示音,克丽斯腾眯起眼睛,在指尖转动的签字笔戛然而止。 “……我知道了。” 通讯的内容并不多,莱茵生命的内部通讯一向精简高效,带有强烈的科研风格,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是,那寥寥数语的情报,却带着难以形容的重量。 甚至可以用噩耗来形容。 龙门紧急通讯,表示支持林露先生的一切决策,必要时,龙门将会考虑断绝与哥伦比亚的一切贸易往来。 维多利亚,太古集团紧急通讯,若是莱茵生命不能让林露先生满意,那么他们将会中止与哥伦比亚的一切贸易合作。 乌萨斯,某个大型矿业连锁集团紧急通讯,将会重新考虑与哥伦比亚的矿产资源合作。 三条紧急通讯,没有一条明确指向莱茵生命,但全都通知到了莱茵生命的官方联络渠道上,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对准哥伦比亚的官方的警告,比直接找上莱茵生命还要麻烦的多。 三条警告,即便是影响力最小的太古集团也掌握着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两国之间的大量贸易路线。 若是警告成真,那么不出一天,哥伦比亚就会遭受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 当造成损失的源头指向莱茵生命,那些坐在高位上的财阀政客会做出什么选择? 除非莱茵生命能够想到办法弥补那些损失,或者拿出足够抵消这件事的成果,否则一定会被追责。 到时候,整个莱茵生命都要面临直接解体的危机,那是前所未有的。 那么,莱茵生命有能力弥补堪称天文数字的损失吗? 这个问题克丽斯腾比谁都清楚。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别说一个莱茵生命,就算把三个莱茵生命叠起来都不够! 这位林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让龙门、太古集团和乌萨斯的大型连锁矿业集团都愿意为他站台甚至不惜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要知道,商业往来是对双方有利的,他们要断绝与哥伦比亚的贸易,自身也会蒙受巨额亏损。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林先生那边,并且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动用城际通讯发起紧急联络,只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这位林先生身边,还跟着来自炎国的麒麟一族…… 值得龙门不惜代价强硬表态,又有麒麟跟随,林先生在炎国的地位可想而知。 还有乌萨斯,那些大型集团的背后,可都是一个个掌握实权的大公爵。 继续拖沓下去,会不会……下次给哥伦比亚施压的就是炎国和乌萨斯官方了? 这种可能性近乎为零,但克丽斯腾就是忍不住去想。 她必须得承认,这次她是真的怕了。 哪怕她在生意场上谈笑风生,在各个大公司、大集团乃至哥伦比亚官方之间周旋,游刃有余,也不由得对这位林先生的权势感到畏惧。 这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三个大势力的联合警告,直接送到哥伦比亚官方,让莱茵生命来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哥伦比亚官方的电话也该马上就要来了。 这一刻,克丽斯腾忽然感觉自己寄予厚望、引以为傲的莱茵生命,脆弱的像个婴儿。 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并不是内部通讯。 克丽斯腾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来自哥伦比亚财政部。 内容很简单,甚至比莱茵生命的内部通讯还要简洁明了,核心含义只有一个——如果林先生不满意,导致某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出现,那么莱茵生命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这口黑锅实在太大、太重,重到莱茵生命根本背不起来,重到让克丽斯腾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的在做梦。 怎么就这样了呢?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被推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就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体?因为一个用来应付军方的、没有多少价值的实验? “你该感到庆幸的,克丽斯腾女士。” 咚! 茶杯放到桌子上,林露从沙发上站起来,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以前年轻,就总想着碰到不服气的,直接上拳头,简单高效。” “现在年纪大了,就想着文明一点,大家都是文明人,什么事都可以谈,对不对?” “……” 克丽斯腾很无语。 一言不合就拉来三个大集团用警告的方式站台,如此强硬的交流方式还属于‘文明交流’? 那如果是不文明的,会是什么样?直接用重火力把莱茵生命的总部夷为平地? “林先生,您赢了。” 面对如此强势的对手,克丽斯腾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输的十分彻底,没有任何脾气。 除了低头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 与整个莱茵生命的存亡相比,区区一个实验体根本无足轻重。 “嵌合疗法的提出人和此次治疗计划的拟订者都是帕尔维斯主任,如您所想,针对伊芙利特的治疗计划实质上是人造超级感染者的人体实验,它真正的名字是……” “炎魔计划。” “由哥伦比亚军方提起,交由各个生物制药进行推进的源石植入实验。” “此次植入伊芙利特体内的,是来自古老萨卡兹王庭的炎魔大君遗留下来的碎片,炎魔计划由此得名。” “人造,感染者?源石植入实验?!” 满含怒意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听到克丽斯腾的坦白,塞雷娅心中的怒气陡然飙升到难以抑制的地步,她真的想一拳打过去。 人造感染者……也就是说,伊芙利特之前并不是感染者,她是被人为变成感染者的? 之前她还在追查暗中操控海顿制药进行非法人体试验的幕后黑手,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用查了。 炎魔计划四个字从克丽斯腾嘴里直白的说出来,对于伊芙利特身上发生的事情显然是知情的。 也就是说,海顿制药的非法人体试验,与莱茵生命脱不开关系。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 在海顿制药发生意外之后,莱茵生命接手未完成的实验,用所谓的嵌合疗法当幌子,继续对伊芙利特进行源石植入,他们所做的事情,与海顿制药没有任何区别! 帕尔维斯,他根本不是在治疗伊芙利特,而是要把她改造成可控的人造战争兵器! 这些……该死的畜牲! “冷静些,塞雷娅,关于这件事,我会在之后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炎魔计划的相关文件都有防卫科主任,也就是你的亲笔签名,细究起来,你同样脱不开关系。” 这种时候,克丽斯腾不想在这里和塞雷娅打一架,她必须把全部精力用在应对眼前的危机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这位林先生满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全部努力就这么烟消云散。 “帕尔维斯?就是他吧?” 林露瞥了一眼站在塞雷娅身边、似乎有些惶恐的卡普里尼老人轻轻打了个响指。 叮铃铃~ 封闭的办公室内似乎有飘渺的铃声飘过,模糊的影子从帕尔维斯背后悄然浮现,无声无息,宛如一个幽灵。 办公室内,居然还存在第六个人! 这骇人的一幕让克丽斯腾和塞雷娅都为之一惊。 在她主动现身之前塞雷娅根本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千锤百炼的战斗直觉毫无用处! 克丽斯腾也是一样,她安装在办公室内所有探测装置都显示室内只有五个人,就连现在,除却监控画面的显示,其余探测器仍然没有探测到这个人的存在。 她穿着黑色的金属铠甲站在帕尔维斯身后,宛如一个真正的幽灵。 何等恐怖的暗杀者! “您,您不能——” 帕尔维斯是真的慌了,他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在林露瞥过来的凌厉眼神中慌忙后退,却撞到了坚硬的铠甲,一柄弯曲的刀刃,横着在了他的喉咙前面。 “放心,我不会干掉你,至少现在不会。” 林露觉得目前的这副场景应该拍一张照片,可惜来的时候身上没带。 他当然不会在这里杀人,这里不是乌萨斯的荒原,而是哥伦比亚的重要城市,还是要注意些影响的。 而且对付这种人,直接杀死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这一次,他会一点点把他们的一切骄傲都踩进尘土里。 简单粗暴的手段用的多了,偶尔玩点不一样的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杀人,不如诛心。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不是喜欢做人体实验吗?那就为科学献身好了。 或许这些家伙也会喜欢把珍贵的研究成功用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克丽斯腾女士,关于炎魔计划的所有信息,全部给我整理一份,为了避免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出现,请你尽快。” 扫了一眼把姿态放的很低的克丽斯腾,林露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和几个将死之人废话,那纯属浪费时间。 他把目光转向强行压抑着怒火、身躯微微颤动的瓦伊凡女士,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好苗子,这不就找到一个? 这位塞雷娅主任,似乎和莱茵生命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塞雷娅主任,我想见见那个孩子,请你带个路?” 第一百三十七章 塞雷娅的谎言 塞雷娅,现任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生平不详。 已知情报中,她与莱茵生命现任董事长克丽斯腾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在生物科学领域有着极高的造诣。 毕业之后,她与克丽斯腾联合创办了莱茵生命实验室,自此之后,她就逐渐淡出了外界的视线。 现在看来,或许是被排挤了? 从办公室内的对话可以看出她和克丽斯腾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情报中描述的那么好,两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分析。 或许正是分歧的存在,让她逐渐被排挤出了核心层,只能担任防卫科的主任。 这也可以理解。 现在的莱茵生命是个什么地方,林露心里已经大概有数,若是情报准确,那么像塞雷娅这种遵守规则的人,在这里无疑是异类一样的存在,她与整个大环境都格格不入,被排挤到核心之外完全是正常现象。 甚至可以说,她还能留在莱茵生命已经算得上稀奇事了。 如她一般在创业之后被排挤的联合创始人,大多数都是从自己的公司净身出户,甚至背上额外的罪名和负债,下场凄惨的数不胜数,都不用特意去找就能找出无数个例子来。 实际上,不止是莱茵生命,若是她不打算改变,那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整个哥伦比亚没有适合她的土壤,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不过,这对于黄金树来说算是好事。 莱茵生命容不下,哥伦比亚容不下,没有关系,黄金树都可以接纳。 “塞雷娅主任,据我所知,你也是莱茵生命的高层之一,炎魔计划的通过应该绕不开防卫科才对,你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吗?” 电梯在下降,下降到结构科实验室所在的楼层,左右没有人在,塞雷娅也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思,林露只好自己提起话题。 他确实是看中了这个人,有能力搞科研,本身又很能打,这种人才正是黄金树所需要的。 “……抱歉,林先生,我知道这么说您可能有所怀疑,但是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总辖说炎魔计划的相关文件上都有我的签名,应该是确有其事,她有很多手段能够把文件混在日常事务中,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其通过。” 提到炎魔计划,塞雷娅脸色阴沉,拳头捏的青筋毕露。 她只是不喜欢那些繁琐的政治交流和商业手段,不是完全不懂。 当事实摆在眼前,再去逆向分析,有些事情并不难猜。 作为防卫科的主任,她要负责整个莱茵生命的安保工作,大到总部和实验室的日常防护、重要实验安全计划,小到外勤人员安防保障,都要经过她的手,这样的情况下,要把每一件事、每一份文件都给详细看完,了解前因后果再做出批示,累死她也不可能做得到。 不只是她,各科的主任基本都是这样。 因此,掌控着最高权限的克丽斯腾有很多办法让某些隐秘实验‘合法合规’的通过。 “那我就直说了,塞雷娅女士。” 听她这么说,林露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抬手间打出一层金辉将电梯内的摄像头和传感器堵住,正色道:“你有没有兴趣换一份工作?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好的平台。” “您这是……挖角?” 塞雷娅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完全没想到这位林先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要把她从莱茵生命挖走。 就算要挖角,莱茵生命里优秀的研究员那么多,何必来找她这个防卫科的主任? “可以这么理解,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才继续留在这种地方实在埋没你的才能,哥伦比亚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我可以。” “抱歉,林先生。” 犹豫了几秒钟,塞雷娅没有说什么理由,只是轻轻摇头,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在未来的规划中,她确实打算带着伊芙利特离开莱茵生命,因为她发现继续留在这里做不到任何事。 只要还在莱茵生命,她就无法限制克丽斯腾,所以必须离开。 但是,离开归离开,贸然加入一个完全未知的组织,并不在她的规划之内。 “我能听听你的理由吗?现在没有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就当是我帮你揭开真相的报酬,如何?” 对于这个结果,林露并不意外,这是大部分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要是塞雷娅直接答应,那他才会觉得奇怪。 “……我确实打算离开莱茵生命,只有离开,才能想办法阻止克丽斯腾,可是……恕我直言,龙门对我来说太过陌生,那里并不适合我的未来规划。” “你这话说的很奇怪啊?” 林露诧异的看着她,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是这样的理由的话,加入他这边才是正确的选择啊。 他还以为是什么别的理由,比如不想离开什么的,那也能说的通,毕竟是自己参与创办的公司,肯定会有些感情在。 结果就这? “如果想要阻止你们的总辖,那你更应该考虑来我这里才对,依靠你个人的努力从头开始想要走到制衡莱茵生命的程度,我想不用我给你分析难度究竟有多大。” “但是,加入我们,你现在就可以做到。” “……” 塞雷娅沉默了,她发现这位林先生说的没错。 要想脱离莱茵生命白手起家呢,发展到足以制衡这个庞然大物的程度,她真的做的到吗? 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是很小。 而这个男人,他确实有凌驾于莱茵生命之上的权势,即便是克丽斯腾,也不得不做出让步,将炎魔计划的相关信息给摆到明面上。 “伊芙利特,你很喜欢那个孩子对不对?” 看到塞雷娅似乎开始动摇了,林露又加了一把火。 “她的矿石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特别是经过炎魔计划的源石碎片植入之后,若是没有专业的治疗,很快就会发展到危及生命的程度,那是你愿意看到的吗?离开莱茵生命之后,你从哪里去找能够对她进行有效治疗的医疗机构?” “若是你愿意加入我们,那么伊芙利特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我们有足够的能力抑制她的病症继续恶化。” “我需要证据。” 沉默良久,塞雷娅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她确实动摇了。 别的东西她都可以不管,但是伊芙利特……那个孩子本不该遭遇这些折磨的,如果她早一点发现莱茵生命的内部问题,所谓的炎魔计划,还有海顿实验室的那些事情,都可以不用发生。 莱茵生命带给伊芙利特的痛苦,她有必要负责到底。 如果这位林先生真的能拿出足够的医疗资源给伊芙利特进行治疗,那么加入他们也不是不行。 但是她要先看到证据。 哥伦比亚军方渴望获得炎魔的力量,那么其他国家、其他人呢? 这位林先生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目的? 在获得足够打消怀疑的情报之前,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松口。 伊芙利特,不能再受到伤害。 “林先生,或许这么说很无礼,但是,我需要看到切实的证据,证明你们不是在觊觎伊芙利特的力量,我不想再让那个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她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 “证据?没问题,我会让你看到证据,我还不至于去觊觎一个孩子的力量。” 林露笑了笑,对所谓的炎魔计划嗤之以鼻。 “人造感染者,源石移植,我们根本用不到那种低劣的手段,她们想要实现的东西,在我眼中不值一提,我们有更好的、完全无害的方法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不过,现在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等见到伊芙利特之后,你可以亲眼去看,看看我是否在说谎。” “好。” 塞雷娅点点头,电梯门刚好在此刻打开。 交谈到此为止,林露撤去封锁电梯的金光,跟着塞雷娅走出电梯,不如一条极具科幻色彩的走廊,很快便到了实验室外。 透过单向玻璃,能看到年轻的黎博利研究员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故事集,年幼的萨卡兹小女孩躺在病床上,聚精会神的听着,脸色异常苍白。 在实验室的一角,还有另一个白头发的黎博利研究员正端着一杯咖啡,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赫默,乔伊丝……” 塞雷娅神情复杂,抬起的脚步顿住,停在了门口。 虽然关于炎魔计划的事情她真的不知情,但是,作为莱茵生命的高层,她确实有着不可推测的责任。 因为她的失察,因为她被克丽斯腾轻易骗过,伊芙利特才会遭遇这样的痛苦。 得知真相之后,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赫默和伊芙利特。 还有乔伊丝,也是另一个实验的受害者。 她是防卫科的主任,本该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能做到,甚至若不是今天的意外,她连真相都不清楚。 “塞雷娅女士,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 “您说得对。” 深吸一口气,塞雷娅的眼神坚定起来,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 “塞雷娅!” 许是听到了门打开的动静,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很是虚弱的伊芙利特瞪大了眼睛,发现来人是塞雷娅之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塞雷娅……” 赫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把手里的故事书放在床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赫默,乔伊丝,我有话跟你们说。” 塞雷娅眼眸低垂,暗自下定决心,打算直接把真相公布出来。 她不是那种不敢承担责任的人,是她的措,她不会逃避,即便会因此遭到怨恨、唾弃。 “等等,塞雷娅女士,那些事情暂时不着急,我想先给你看看我的证据,怎么样?” 林露看出了她想做什么,连忙出声打断。 这家伙难道是钛合金做的吗?一点情商都没有? 那种事情就算要说也该是私底下,怎么能够当着小孩子的面说? 伊芙利特听到了会怎么想?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是已经学会有自己的思考了。 “塞雷娅,这位是……” 赫默望着跟着塞雷娅身后的陌生人,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把伊芙利特挡到后面,眼中泛起些许警惕。 “他……” 塞雷娅犹豫了一下,撒了个小谎。 “这位是林先生,我从龙门邀请过来的医生,龙门针对矿石病的研究和治疗有了突破性进展,所以我想请他看一看伊芙利特的情况。” “医生?”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医生吧? 看着一身正装的林露,赫默有点疑惑,但也没有怀疑塞雷娅的话,侧了一下身子,让出了背后的伊芙利特。 “林……林医生,需要我拿病历给您吗?不知道塞雷娅主任有没有给您介绍这孩子的情况,她不太喜欢除我之外的医生接近……” “无妨。” 林露微微一笑,看向旁边的塞雷娅。 “塞雷娅女士,能否关闭这间实验室的监控?接下来的事情涉及我方机密,需要保密。” “可以,乔伊丝?” 塞雷娅当即点头,走到了端着咖啡、莫名呆萌的白发黎博利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声。 “收到指令。” 叫做乔伊丝的研究员面无表情的拿起放在平板电脑操作起来。 “监控链路切断中,切断完毕,是否需要通告封锁实验室。” “不需要。” 没等塞雷娅开口,林露抢先一步回答,他没有继续靠近病床,就站在原地,抬起手掌轻轻一弹,一片金黄的树叶凭空浮现,在半空中飞散开来,化作几只上下翻飞的蝴蝶绕着病床翩翩起舞,让伊芙利特看直了眼。 小孩子嘛,总是会喜欢漂亮的事务。 啪! 清脆的响指在实验室内部回荡,飞舞的蝴蝶打了几个转,缓缓落到女孩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伊芙利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在她的手指接触到蝴蝶的一瞬间,蝴蝶就散成了细碎的荧光。 紧接着,温暖的感觉从体内延伸出来,让还未能完全克服实验后遗症的小姑娘舒服的哼出声来。 “恩~”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来了也没用,我说的 “伊芙利特!” 赫默慌忙想要上前,却被林露拉住了胳膊。 “别着急,恩……” 林露看了一眼她挂在胸口的ID卡,出言阻止。 “赫默研究员,伊芙利特的表现并不痛苦,不是吗?她很享受,那正是我们的成果,你继续看就明白了。” “这……” 刚刚经历过一次实验的赫默现在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被拉住之后,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伊芙利特确实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很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龙门的成果? “赫默研究员,你这里有没有可以实时监测血液源石结晶密度和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的仪器?” “啊?有,有,我们有的!” 赫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缓缓张张的跑到病床前面,把一个连着数据线的手环扣到了伊芙利特的手腕上,然后拿起了装在仪器上的平板。 专门用于实时监测的矿石病的医疗器械并不多见,但是在这间实验室内还是有配备的,毕竟是主攻矿石病治疗的项目,不可能会缺少这种必要设备。 “那么,不要眨眼,接下里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林露神秘一笑,环绕在伊芙利特身边的淡淡辉光骤然亮起,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被包括再光芒里的伊芙利特身子一软,躺倒在平床上,表情十分安详。 她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水里面,暖洋洋的感觉在体内穿梭,抚平了那些挥之不去的痛苦。 滴~滴~滴~ 微弱的系统提示音从赫默手中拿着的平板上响起,赫默定睛看去,眼睛后面的双眼猛然睁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血液,血液源石结晶密度,在,在下降?!不,这不可能!”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下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矿石病在被治疗!不同于她们的嵌合疗法,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治愈! 这是前所未有的!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矿石病被治愈的情况出现! 即便是吸附体内的源石碎屑,血液源石结晶密度也不会出现下降。 但是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亲眼目睹了奇迹的发生! 矿石病,真的被逆转了! “什么?!” 站在一边旁听的塞雷娅也维持不了淡定,冲到赫默身边探头去看,看着屏幕上的数值一点点下降,虽然不多,但确实是在减少没错。 不可思议……简直是不可思议。 塞雷娅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去形容,这种治疗手段若是传到外界,必然会在整个哥伦比亚科研界引起轰动! 在担任防卫科主任之前,她同样也是一名科研人员,自然知道这简短数值变化背后的含金量。 困扰人类千百年的恶魔,被征服了! 奇迹!这真的是奇迹! 难道说……龙门已经掌握了可以大规模应用的成熟治疗手段吗? “塞雷娅女士,不知道,这份证据是否足够?” 就在她们陷入震惊的时候,林露收回手掌,包裹在伊芙利特身上的金光随之散去,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带着柔和舒缓的神情,在短短时间内已然平稳睡去。 “……足够了。” 顶着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一个稳定的数值上,塞雷娅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仅凭这份技术,对方就将她和伊芙利特吃的死死地。 她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治愈矿石病的组织,没有任何人比这位林先生更能给予伊芙利特良好的医疗条件。 其他组织能够做到的极限就是通过阻断药物延缓矿石病的加重而已。 而龙门,可以彻底祛除这份痛苦的根源!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让伊芙利特享受最好的医疗,这也是……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林先生,我会加入您——” 思绪转动,塞雷娅做出了决断,正要同意,突然想到她好像还不知道这位林先生的具体来历? 他是代表龙门官方,还是代表其他的组织或者公司? “黄金树,我们是黄金树。” 林露看出她的尴尬,握住了伸过来的手掌,笑道:“塞雷娅女士,欢迎加入黄金树!” “等等!” 赫默感觉有些不对,惊讶的看向塞雷娅,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莱茵生命的防卫科主任,要跳槽到其他公司? “塞雷娅,你想要离开莱茵生命?” “恩,这和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有关。” 在这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塞雷娅此刻十分坦然。 “赫默……很抱歉,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结构科主任帕尔维斯,你的老师,他所谓的嵌合疗法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针对伊芙利特的治疗,这场实验的真正名字是炎魔计划,他们想要在伊芙利特体内植入炎魔碎片,以此制造出能够控制的超级感染者士兵。” “怎,怎么会?” 啪! 拿在手上的平板摔落地面,屏幕裂开细密的纹路。 赫默眼镜后的双眼睁的老大,眼神茫然,她看着塞雷娅,似乎再说: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抱歉,赫默。” 塞雷娅有些不敢去看赫默的眼神,但还是选择把一切都公布出来。 “关于炎魔计划,我也是刚刚才在林先生的帮助下得知真相,这是我作为防卫科主任的失职,是我我没有及时察觉,才让伊芙利特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但是,炎魔计划是真实的,所谓嵌合疗法根本就不是治疗。”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会离开莱茵生命,带着伊芙利特加入林先生的黄金树,你刚刚也看到了,林先生能够给予伊芙利特最好的治疗,或许,她以后可以摆脱矿石病,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治愈矿石病,这是多么惊人的技术? 林先生既然没有将其公布出来,那么就代表这份技术一定还存在某种限制,即便没有限制,塞雷娅也不觉得黄金树有必要无偿帮助伊芙利特进行治疗。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份获得都是有代价的,她愿意用自己的工作去填补这份奇迹所需要的代价。 “炎魔计划……炎魔计划……” 赫默踉跄后退,险些瘫软在地,她看看伊芙利特,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这双手上沾满了罪恶。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她都做了些什么?! 是她亲手为伊芙利特注入药物,亲手加重了伊芙利特的痛苦! 她所认为的治疗,都是在进行罪恶的人体实验! 如果塞雷娅没有在今天告诉她真相,那么实验还会继续,她还会寄希望于虚假的嵌合疗法,亲手将伊芙利特改造成一个可怖的战争兵器! 甚至,她有可能成为杀死伊芙利特的元凶! 老师,他,他他怎么这样!明明他之前还明确反对过发生在乔伊丝身上的人体实验! 此时此刻,赫默感觉万念俱灰,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幻想,所有的理念,都成了笑话。 伊芙利特…… 对了!对了!黄金树……还有黄金树! 这位林先生刚才还展现出了切实可行的医疗手段,他们能够治愈矿石病…… 那是真实存在的,在数据上没有丝毫作为的矿石病治疗方案! 还有救……伊芙利特还有救……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程度…… “林先生!请,请您让我也加入您的组织,只要您能给伊芙利特提供最好的治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坚固的绳索,险些崩溃的赫默用力攥住林露的手臂,眼神里满是哀求。 “冷静些,赫默研究员,黄金树欢迎所有人加入,不单是你,那边的那位研究员小姐也可以一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也是一名感染者,和这孩子有着同样的需求。” 对于这个结果,林露并不意外,也不打算拒绝。 能够被允许参与到炎魔计划之中,并且担任主要位置的研究员怎么会是庸人? 她们之中的每一个,必然都是在学术上有所建树的人才。 这种人,当然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带走。 “请放心,加入黄金树之后,我们会为伊芙利特提供最好的治疗方案,保证她可以在短期内摆脱矿石病的困扰。” “谢谢,谢谢。” 赫默激动的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几乎站都站不稳,见状,塞雷娅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帮她稳定下来。 “赫默,我很抱歉,都是我的失误,才——” “不,塞雷娅,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病床上平稳睡去的伊芙利特,赫默的表情柔和下来,她并不怨恨塞雷娅。 既然塞雷娅也是刚刚得知真相,那为什么要将恨意指向她呢? 那很没有道理。 更何况,就在今天,塞雷娅还阻止了实验的继续进行,如果她是炎魔计划的知情者和参与者,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做。 帕尔维斯…… 想起自己的老师,赫默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掌。 那个人,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有莱茵生命! 这里根本不是她理想中的科研圣地,而是一个积累了无数罪恶的魔鬼巢穴! 谁能保证,伊芙利特的事情是第一次发生? 连塞雷娅这个防卫科的主任都可以被蒙蔽,对于正在进行的实验计划毫不知情,那么那些和她一样的研究员,不是更好欺骗? 恐怕在此之前,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 只是这一次,她足够幸运,伊芙利特足够幸运,才有了得知真相的机会,可以在一切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进行弥补。 就算塞雷娅不说,在此之后她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莱茵生命,与一群毫无底线的恶魔为伍! “塞雷娅,我们要带着伊芙利特离开,那么总辖,她会同意吗?” 思绪翻涌间,赫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担忧的看向塞雷娅。 她想要带着伊芙利特离开,可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而已,能做得到吗? 莱茵生命必然不会允许重要的实验体轻易被带走。 即便是塞雷娅……如果打算离开,她也不可能用个人的力量与整个莱茵生命对抗吧? 虽然塞雷娅一直都很可靠,但是…… “她必须同意,我要带你们走,谁也拦不住。” 塞雷娅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说的斩钉截铁,霸气十足。 若是不必遵守那些条条框框,整个莱茵生命不会有人是她的对手,在武力方面,她对自己有着充足的自信。 就算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防卫科,也不可能拦得住她。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伊芙利特! “两位女士,你们似乎把我忘了?” 被晾在一边的林露看着两个女人在眼前自说自话,好像把他这个大活人给遗忘了一样,忍不住出声插话。 怎么的?你们还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从莱茵生命一路打出去不成?当他林某人不存在? 那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吧?真把他当成医生了? 而且,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要走,就光明正大的离开,何必灰溜溜的逃走?! 他们不但要走的光明正大,那些参与了炎魔计划的人,全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一切罪恶,都要受到审判! 之前让太古集团、科西切和魏彦吾对哥伦比亚官方进行联合施压已经很粗暴的手段,那他就不介意更粗暴一点。 莱茵生命的总辖,还有那个帕尔维斯,一个都不能放过! 既然她们敢把禁忌的人体实验用在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今天就算是神祇亲临,也救不了莱茵生命,他说的! “赫默研究员,塞雷娅女士,你们不必为此担忧。” “加入黄金树,那么你们就是我黄金树的人,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没有人可以欺负黄金树成员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我在这里,公道就在这里。” “可是,林先生……” “不必多说,塞雷娅女士。” 林露大手一挥,斩钉截铁。 “你们就带着伊芙利特跟在我身后,我们去总辖办公室!” 第一百三十九章 炎魔计划,终结 “总辖,您……” 手持利刃的刺客不知何时消失,就如同她的出现一样,无声无息,帕尔维斯苍老的脸上沁出点点汗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即便那个刺客已经退走,他也感觉对方就潜伏在某个看不见的位置,静静的盯着他。 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实在是把他吓住了。 就算是他这种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都能感受到那位刺客的危险性,明明就在你身边,感官却无法捕获,无法判断危机来自何方,无声的恐怖,必那些外勤人员身上的杀气都要骇人。 帕尔维斯毫不怀疑,刚才只要那个林先生稍有动作,他就会死在这间办公室里。 “无妨,她已经走了。” 克丽斯腾双目合拢又睁开,细微的机械运作声嗡鸣一阵,她紧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她也是等到那位麒麟小姐离开办公室去取资料之后才敢有所动作。 物理检测也没有发现办公室内有第三者存在的痕迹,那么应该是走了。 不得不说,这种宛如幽灵一样的刺客连她也被吓了一跳,同时,也让她内心的猜测更坚定了几分。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刺客,无疑是最顶级的,无论放在哪个公司或者组织里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然而,这样的高手却被派遣出来担任贴身护卫的角色,那位林先生,身边还有炎国的麒麟一族跟随。 克丽斯腾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他必然是出身炎国豪门贵胄的大人物! 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势和背景,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让龙门、乌萨斯、和维多利亚的大型集团都不计代价的同时给哥伦比亚官方施压? 要知道那种行为可不是明面上的一句话那么简单,他们那么做,对自身也是有极大损害的。 但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因为林先生的一句话就那么干了。 炎国啊…… 想到那个历史悠久的庞然大物,克丽斯腾也不由得面露难色。 那可是在泰拉大地存在已久的巨头,其有记载的历史,甚至比维多利亚还要长,更不要说哥伦比亚正常没有多少历史的国家。 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他们积累了多少底蕴?积累了多少高手? 没有人知道。 在外界眼里,炎国一直都是带有一层神秘色彩的,他们似乎并不热衷于与外界进行大规模的开放往来,也没有人清楚他们的真实军事实力。 不过一点可以确定——即便是当今世界上公认拥有最多军队的乌萨斯,也不愿意轻易招惹炎国。 哥伦比亚官方,也一直都很忌惮那个国家,不敢将手伸到那边。 连国家层面都不愿与炎国发生冲突,那么莱茵生命就更不能了,他们也不配。 再怎么庞大的公司,在称霸世界的大国面前也比一只蚂蚁强不了多少。 若是那位林先生真的来自炎国上层,甚至是…… 那么这场争斗,莱茵生命根本不存在任何胜算,也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如果莱茵生命有和炎国直接对上的可能性,那么克丽斯腾可以确定,哥伦比亚官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与他们切割关系。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她太了解那群财阀和政客了。 “总辖,炎魔计划真的……” 帕尔维斯脸色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炎魔计划看样子已经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可是,就这么放弃? 作为一个科研人员,他实在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实验体伊芙利特的情况十分乐观,是能够看到未来的,实验继续进行的话,完全有可能成功,超级感染者,将在他的手中诞生…… 这种情况下放弃,那就是前功尽弃啊! “不然呢,你想怎么办?” 克丽斯腾冷冷的横了他一眼,面露不悦。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这边还在思考该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怎样最大限度保存莱茵生命的实力,眼看着操作不好,莱茵生命都要凉了,你这老家伙还想着那个炎魔计划呢?! 脑子进了泔水吗? 所谓的炎魔计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难道不清楚? 那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是用来应付军方,顺便骗点研究经费的工具项目,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成功的可能性。 要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把这种重要计划下放下去,还允许普通研究员参与? 她又不是傻子! 这老家伙,莫非是整天泡在实验室老糊涂了?看不清现状? “总辖,我们能不能保留一点炎魔的——” “不能!” 帕尔维斯还没说完,克丽斯腾就直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眼神冷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愚蠢到这种程度还想着自作聪明,真的是无药可救。 保留炎魔的碎片,等人走了之后继续进行实验?是还嫌麻烦不够多、不够大吗? 经此一事,哥伦比亚官方绝对会在炎魔计划的事情上和莱茵生命切割开来,那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要想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发展,那么莱茵生命必须把这个锅给背下来,不但如此,还要背的漂漂亮亮的,至少要在明面上吧哥伦比亚官方给摘出去。 所以,有关炎魔计划的一切都不能继续留存,一丁点都不行! 从实验材料到资料,还有那些参与炎魔计划的研究员……通通都要处理掉。 若是帕尔维斯足够聪明,那么克丽斯腾还会犹豫要不要保下他,毕竟这老家伙还是很有能力的。 但是他自己要找死,那就没有办法了。 一个结构科的主任,明面上的莱茵生命高层,用来背锅分量也是足够的,想来应该能够令人满意。 “炎魔计划的所有资料和实验体都必须处理掉,并且我们还想要让那位林先生消气,不然谁都救不了你,明白吗?” 克丽斯腾不认为林先生那个层次的人物真的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体和莱茵生命乃至哥伦比亚官方撕破脸。 他这么做必然有着自己的目的和诉求在里面,所谓的实验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至于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眼下再去思考那种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那位林先生。 莱茵生命能给的,都可以给出去。 想来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达成目的,那种大人物也不至于揪着一件小事不放。 这里毕竟是哥伦比亚,即便是炎国贵族也是要多少有些顾忌的。 ------------------------------------- “老板?” 林露带着塞雷娅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正好遇到急匆匆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麟青砚。 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大块磁盘,想来是资料已经全都到手了。 “这里面就是炎魔计划的全部资料?” “是的老板,莱茵生命将全部资料都拷贝到了里面,然后销毁了系统内部的全部资料,我盯着他们执行完了所有操作,不过……我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涉猎甚少,不能保证没有疏漏,这种大公司,一般都是有更隐秘的备份手段的。” 麟青砚一边说着,面露难色。 对于这些现代的科技设备,她只能说是不陌生,勉强能看懂的程度,要说多么精通那肯定是没有的,对方有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做手脚,她也看不出来。 “无妨,如果他们都长了脑子,就不敢在这种事上耍什么手段。” 接过那块磁盘,林露在手掌里抛动两下,橙红的火焰凭空浮现,将磁盘包裹在内,缕缕青烟飘起,看起来十分坚固的磁盘在炽烈的火焰灼烧下没能坚持几秒钟,就化作了飘散的灰烬,落在地面上。 “烧,烧了?” 赫默愣愣的看着那飘落在地的点点黑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然她打心底里抵触这种非法也不道德的人体实验,但是她也得承认,这份计划计划确实对于很多公司都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批量生产超级士兵,谁会拒绝? 然而,这份计划的最后备份就在她的眼前被林先生亲手烧成灰烬,就算是技术再高明的工程师,也不可能从一堆灰烬里复原出数据的。 炎魔计划,就这样消失了? 林先生,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塞雷娅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她看着站在前面的林露,眼神复杂。 尽管之前这位林先生家就说过不在乎炎魔计划,也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真正可以治疗矿石病的手段,可是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一份疑虑在的。 现在,那一点疑虑也随着飘落的灰烬消失不见。 这次,她或许真的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炎魔计划的诱惑力很大,黄金树却毫不在乎,没有半点留恋。 “烧了就烧了,这种祸害人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林露拍拍手掌,就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态坦然。 “炎魔计划?不过是无能者的妄想而已。” “如果力量不是依靠自己的双手取得,那么必将招来灾祸,我们黄金树,不需要这种东西。” “惊蛰。” “老板?” 麟青砚也在看那一小摊灰烬,有种自己白跑一趟的感觉,早知道这样那直接让莱茵生命的技术人员把资料删了不就好了?还让她拿个磁盘回来干啥?就为了点火烧着玩? “通知大帝和老魏,还有鼠王,该动一动了,尤其是大帝,告诉他,这次算我欠他一个人情,让企鹅物流的情报网动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天之内,我要拿到莱茵生命的黑料,足以动摇根本的那种。” “啊?是,我知道了。” 麒麟少女应了一声,看到林露带人往前走,连忙跟上,再次从包里掏出一片黄金树叶贴到额头上,开始录入信息。 她加入黄金树的时间还比较短,对于这种力量的应用还不是很熟练,只能采用比较笨拙的方式。 “林先生,您……您是要对莱茵生命动手吗?现在?” 塞雷娅没想到自己的新老板动作这么快,说着要为她们出气,真的就马上开始有所动作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她们几个人的价值,值得让黄金树和莱茵生命站到敌对面吗? 她本能的有些不安,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我可不是说笑。” 林露头也没回,轻轻摆了摆手。 “林某自认为缺点很多,跟完人俩字半点不搭边,但是,我这人有个优点,言出必行,用炎国话说,就是言必信,行必果,说给你们公道,就要给你们公道。” “你们看着就好。” 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一行人停到了总辖办公室的门前。 大门向着两侧划开,林露抬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办公桌前的克丽斯腾。 这位总辖大人身上再也看不到半点倨傲和气势,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 “克丽斯腾女士,我已经看过了伊芙利特,你们做得好啊。” 没有给总辖开口的机会,林露直接发难,他感应到了笼罩在办公室内的屏障,想来应该是某种防卫机制,也没在意。 “把年幼的孩子推上实验台,这就是哥伦比亚企业的作风?” “当然,在这件事上我只能出于道德层面谴责你们,关于这孩子的具体问题,会有别人来和你谈。”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什么?” 克丽斯腾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的跟着问了一句。 “卡兹戴尔,现在的卡兹戴尔已经结束内战,完成王庭的重组,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谓炎魔计划所使用的炎魔碎片,还是你们当做实验体的伊芙利特都是来自卡兹戴尔,其中,炎魔碎片还涉及到萨卡兹人失落的王庭。” 注意到克丽斯腾的脸色逐渐苍白,林露微微一笑,继续道:“恰好,我和卡兹戴尔的摄政王还有皇女陛下都是相处不错的朋友,算是能说得上话。” “你猜,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总辖的‘自信’ “您不能那样做!” 听到林露这样说,克丽斯腾彻底坐不住了。 卡兹戴尔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全世界最大的战场,没有之一! 萨卡兹人在国际上又是个什么形象? 暴戾、好战、疯狂,说是臭名昭著也不为过。 卡兹戴尔有着整个泰拉大陆最大的战场,他们几乎全部的国土都陷入战火之中,天灾在国土上肆虐,杀戮是那里的主旋律 生活在那里的萨卡兹人,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混乱、无序,不择手段,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们不介意使用任何方法,不会考虑任何后果。 现在,那个全世界最大的雇佣兵聚集地,居然又重新统一了? 克丽斯腾并没有重点关注过卡兹戴尔,除了急需雇佣死士和炮灰,还有掠夺实验体的时候,很少人有人会吧目光投向一片没有价值的土地。 因此,她无从判断林露的消息是真是假。 不过……以对方的身份和地位,也没有必要用这种谎言来诓骗她。 那就是说……卡兹戴尔王庭重组的消息,很大概率属实,只是还没有在外界广泛传播。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很可能会发展到最坏的结局。 要知道那群亡命徒,可是没有顾及的! 若是别的国家,就算是有矛盾基本上也是可以通过对话和解决,就算是穷兵黩武的乌萨斯野蛮人,都不会轻易掀起一场没有足够利益的战场。 但是卡兹戴尔不同。 疯狂的萨卡兹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和背景,在乎你拥有什么样的地位和权利。 一旦惹怒了他们,接下来等待莱茵生命的,恐怕就该是无休止的恐慌了。 克丽斯腾是雇佣过萨卡兹雇佣兵,她很清楚那些人有多疯狂,用来当刀子有多好用,可要是那种疯狂被用在她自己身上。 呵,没有人会觉得那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并且,重组的卡兹戴尔,以王庭为首进行群体行动的萨卡兹远远不是一些小型佣兵团所能相提并论的,没人清楚他们会怎么做,想做到什么地步。 往极端的方向去想,他们甚至有可能派遣军队进攻这座城市! 没什么比惹怒一大群根本无从判断想法的嗜血疯子更可怕。 更别说,那些疯子过去的劣迹数都数不尽。 “为什么不能?” 林露看着她,眼神淡然,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克丽斯腾女士,你要搞清楚,站在我的角度上,完全可以认为你们的行为你在偷窃我朋友的先祖遗产,并且私自进行非法实验,那么,我让我的朋友知道这件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至于他们会怎么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过多插手。” “林先生,您想要什么?” 克丽斯腾眯着眼睛,试图从那张笑得十分欠揍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她什么都没发现,因为林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莱茵生命提什么条件。 金钱能弥补痛苦?还是道歉能抹去罪恶? 无论类似的事情在泰拉大地通常是怎么处理,都不影响林露按照交界地的传统去做。 那些孩子遭受过的痛苦,必然要让他们亲身体验。 “你觉得我会跟你提条件?以此为要挟从莱茵生命得到些什么,然后就会收手?” “难道在你的眼睛里面,那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吗?每个人都该那么做?” 难道不是吗? 克丽斯腾没有回答,但是脸上流露出的细微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然呢? 不只是她,在哥伦比亚这片土地上,找来任何一个成功的商人问他同样的问题,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若不是想要达到目的,获取回报,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意义在哪? 三个大型商业集团联合施压,他们本身也要付出一定代价,如果没有回报,不是全都做了无用功? “你太高看自己了,克丽斯腾女士。” 林露轻轻摇头,怜悯的看了一眼克丽斯腾,抬起手臂,曲起的指节轻叩在空气上。 咚~ 指关节落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却好似敲击到了实体。 “检测到物理攻击,自动防御系统已启动。” 简短的一个动作,整个办公室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的窗口、进出风口和墙壁表层都在复杂的机械运作中呈现出另一种面貌,完整的表面交错分割,形成一个个相互独立的金属条。 在林露背后,塞雷娅的瞳孔猛然收缩。 “你将波骇系统安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来,你还没有失去最基本的畏惧之心。” “要事事谨慎,这是你教我的,塞雷娅,或许坚硬的钙质化让你自保有余,但我没有。” 克丽斯腾的神情冷漠下来,后退两步,抬起了手掌。 “就像现在,若是毫无准备,难道要被人在我的办公室里用我的人身安全当做威胁?” “林先生,您要考虑清楚,这里是哥伦比亚,是莱茵生命,不是炎国,也不是您的府邸。”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而已,不值得为此投入更多。” “我可以不计代价的救治那名实验体,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并且,您的要求我也会尽可能满足,就像炎魔计划的资料一样,我想,这样的诚意应该是足够的。” “甚至,就连那些参与了实验的相关人员,也可以全都移交给您,包括结构科主任帕尔维斯。” “想想看,只需要您的一句话,我们就可以解开误会,不会造成任何不必要的损失,并且,您还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说的不错。” 林露轻轻拍手,扫了一眼周围漂浮起来的金属条,轻蔑一笑。 “但是,我拒绝。” 呼! 橙红烈焰凭空燃起,好似从另一个空间倾泻而出,将所谓的‘波骇’系统如同点燃纸条一样烧成一条条火线。 办公室内,温度骤然升高。 “你在乎的东西,在我眼中不值一提。” “你自以为是的理想,只是思想扭曲的产物。” “你所谓的付出,于我而言和垃圾无异。” “恕我直言,那些计划和实验,简直令人发笑,你们将那种东西,叫做‘科研’。” 嘲弄的声音在火场中回荡,帕尔维斯已然跌坐在地,不远处,克丽斯腾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但是,她仍旧维持着最基本的镇定。 “林先生,如果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哪儿很抱歉,恐怕您今天是没有办法完好无损的从莱茵生命离开了。” “嚯,我喜欢你自信的样子。” 林露挑了挑眉毛,伸手挡住想要上前的塞雷娅,活动着手臂,猛然朝着前方打出一拳。 咚!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炸开细密裂纹,好似有一道透明的墙壁将办公室分割为两个部分。 “同步共振系统。” 被拦住的塞雷娅攥紧拳头,一眼就看出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恐怕,这道防御设计之初所针对的对象根本不是外来入侵者,而是……她。 同步共振系统,‘恰好’能够克制她的源石技艺。 也就是说,克丽斯腾早就对她有所防备。 假想敌?用在这里,真是个极具讽刺意味的词。 她,成了莱茵生命的敌人? “林先生——” 眼看自己寄予厚望的同步共振系统险些被这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林先生一拳打碎,克丽斯腾慌忙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同时试图启动其他更多可能存在的防御机制。 不过,林露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区区一层勉强可以算做是半个能量屏障的东西,还不够资格阻拦他的拳头,刚刚只是玩闹一样的试探罢了。 现在,才是动真格的。 轰! 高温弥漫的办公室内,轰鸣如炸弹般炸响,整个楼层仿佛都震颤了一瞬,从空气中显现出来同步共振系统在蛮不讲理的巨大力量面前如同普通的玻璃一样被直接粉碎。 那可是预计连塞雷娅都无法轻易撼动的防御屏障,一拳,就这么碎了?! 克丽斯腾神色慌张,十指在桌面的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看就要敲击下去,然而,一只熟悉的手掌攥住了她的手臂,任由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撼动。 抬起头,总辖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友人。 “塞雷娅,难道你想看到莱茵生命就此分崩离析吗?这里可是我们的梦想,我们共同的心血!” “不,你已经走上错误的道路了,克丽斯腾。” 塞雷娅的手掌渐渐用力,将平板从桌面上抽离,轻轻一掰,青烟飘起,这台高科技的电子设备就成了折弯的废品。 “塞雷娅,你……” “无视人类的痛苦和尊严进行科学探索,你终会倒在这片大地上,再也看不到你追求的那样一天……我本以为你可以克制,所以才一直保护你,保护你所选择的道路。” “现在,这种保护被你利用,变成包庇、掩盖……” “你现在所做的根本就是在伤害这片大地,伤害我们本应该保护和拯救的人们!” “你偏航太远了,克丽斯腾!” “不,塞雷娅,我没有——” 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克丽斯腾放弃挣扎,转而抓住塞雷娅的衣袖,眼中满是哀求。 只是,这一次她同样慢了一步,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层金辉包裹在内,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静止下来。 时间的力量,将她连同她身处的空间一同静止。 “等等,林先生……” 塞雷娅咬了咬牙,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压低下来,有种心虚的感觉。 “您,能不能不要杀了她?” 这句话说出口,塞雷娅心中很是羞愧,最终她还是没能狠下心看着克丽斯腾就这么死在这里,她甚至不敢去看赫默和乔伊丝的脸,不敢去看还未醒来的伊芙利特。 她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克丽斯腾终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好友……曾经是。 “放心,她现在还没有死,她的生与死,也不该由我判断。” 林露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 他本来也只是暂时限制住克丽斯腾而已,没打算现在就下手,就这么杀了,岂不是太便宜她? 黄金树对于克洛诺斯权柄的解析已经初见成效,用在这里刚刚好。 在静止的时间之中,任凭克丽斯腾有什么手段也不可能用的出来。 然后,他打算把特蕾西娅从黄金树叫过来,说明这边的情况,顺便通知一下忙到脚不沾地的摄政王特雷西斯,想来他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若是能够复苏失落的王庭,对于现在百废待兴、实力严重跌落的卡兹戴尔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您想要把她带回龙门吗?您最好不要这样做,那会引来哥伦比亚官方的关注,他们不会允许。” 闻言,塞雷娅有些担忧的劝说,她发现自己这位新老板的胆子简直大的离谱,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完全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随和。 万一真的动了把克丽斯腾抓回龙门审判的心思,那这件事的性质可就变了。 从私人恩怨变成对哥伦比亚官方的直接挑衅……那群政客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正如克丽斯腾所说,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把她带回龙门干什么?” 冷不丁的被这么问了一句,塞雷娅还自顾自的顺着猜想往下说,林露顿时哭笑不得。 他又不是闲的,把克丽斯腾从哥伦比亚带回龙门图什么? 真想要解决问题,当然是把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都弄到这里来。 不知道…… 那些哥伦比亚的财阀和政客发现卡兹戴尔的魔王陛下突然出现在自家移动城市内部,会是什么表情。 带着恶趣味的心思,林露当即动手。 这一次,他没有让惊蛰用落叶传递信息,而是亲自拿出了黄金树的叶片,将其抛入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几乎将所有‘波骇’系统制造出来的金属长条连同控制主体都给烧成铁水的火焰也悄然熄灭,差一点就闷热到无法呼吸的总辖办公室总算没有再继续升温。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萨卡兹一无所有,无所畏惧 卡兹戴尔,摄政王府邸。 说是王府,实质上也就是一片稍微整洁一点的拼合式建筑,比民间的简易房稍微好那么一点。 连总揽国内一切大权的摄政王也只能住在这种地方,这个国家现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 现如今,卡兹戴尔境内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城市,有的只是大大小小的聚集地和村落,就连曾经的王都也早已在两百年毁灭。 由于缺乏可用的技术人员和基础技术的缘故,虽然弄来了足以支撑移动城市建造的建材,新城的建设进度也并不乐观,预计在未来几年内,情况都不会有明显的好转。 不过,特雷西斯对此倒不是特别着急,因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至少,现在的卡兹戴尔重新完成了统一,诸王庭重新归于王的统治,掌握着至高力量的魔王也平安无恙,并且借助来自黄金树的力量,比历代魔王更加强大,不必再担忧寿命问题。 只要特蕾西娅没有倒下,有着魔王统领的萨卡兹必将重聚。 只是……现任魔王陛下的小脾气似乎有点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都被那样对待了,特雷西斯觉得,要是他站到特蕾西娅的位置上肯定也是受不了的,也怪不得人家躲到黄金树去。 或许,这还是件好事,毕竟…… 想到那些诸王庭的老家伙,特雷西斯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要是把特蕾西娅放在这里,按照她现在的性子,非得被气坏不可。 像血魔大君那种奇葩,跟某些老家伙比起来都算是好的。 若非本身就和他们保持着合作的关系,再加上往日的积威,特雷西斯也没有信心压住他们。 外界对于萨卡兹的评价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从血魔大君的行事风格就能看出来,他甚至敢明目张胆的逼迫魔王退位,有些人更是有过之而不无及,用疯子来形容他们,没有丝毫不妥。 再没有把卡兹戴尔的内部问题彻底理清、解决之前,特雷西斯也不想让自家妹妹回到这片是非之地,把水搅的更浑。 “诸王庭……还有,黑市。” 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卡兹戴尔地图,特雷西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连日的劳累即使是他也觉得稍微有些吃不消。 不过,现在还不能休息。 他这么想着,抬手在地图的某个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嗡~ 突然,摆放在桌面一角的黄金树叶悬浮起来,散发出淡淡金光。 那是黄金树的传讯手段,特雷西斯用过一次,因此很快就反应过来,走过去用手指触碰,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 “失落的王庭,炎魔碎片,哥伦比亚,莱茵生命……” ------------------------------------- 莱茵生命,总辖办公室。 刺耳的警报刚刚平息,防卫科的人匆忙赶来,却全都被塞雷娅拦在了外面。 在莱茵生命防卫科的干员们眼中,塞雷娅主任的命令比总辖还要管用的多,他们对于塞雷娅可谓是从分子细胞臣服。 有塞雷娅亲自出面,哪怕这么做并不符合公司规定,也没有一个人敢动。 这也是塞雷娅第一次‘滥用’自己的职权。 她人都要从莱茵生命离职了,还管那些? 循规蹈矩的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要遵守规矩的。 拦住防卫科的干员之后,她就陪在赫默和乔伊丝身边,时不时的看一眼被禁锢在原地的克丽斯腾,过去的回忆如同潮水般袭来,让这个比钻石还要坚硬的女人眼神略微恍惚。 “来了。” 林露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对于他来说,这已经算是小场面了,根本不需要在意。 他就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等着黄金树的回应。 少顷,绕着手指旋转的黄金叶片轻轻颤动,重新绽放光辉,散开一片朦胧光雾。 锵! 纯黑的战靴落在地上,身着战甲的女性从金雾中走出,汹涌澎湃的气势宛如海浪翻滚,将并不狭小的办公室撑得满满。 危险! 战士的直觉让塞雷娅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上前,把赫默和乔伊丝护在身后。 她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仅凭气势就能让她如临大敌的强者,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 啪! 被时间之力的禁锢的总辖克丽斯腾被解放出来,一个踉跄,身体撞在办公桌上,险些摔倒。 没得她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强悍的压迫力就压到了她的身上,沉重的重量让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她艰难的转过身,全身覆盖着材质介于金属和晶体之间的战甲的女人就站在不远处,手掌放在腰间悬挂的异形长剑上,漆黑的面甲下似乎有红芒亮起。 隐隐约约的,克丽斯腾好像在女人的身上看到了无数个叠加沉浮的影子,面对她,好似再直面一片地狱,整个人都有种被扒光的感觉,所有的秘密都被那双面甲下的眸子窥见,一览无余。 她是……什么人?! “吾名,特蕾西娅。” 似乎是读取到了她的想法,面前的女人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特蕾西娅……特蕾西娅……特蕾西娅! 克丽斯腾的大脑疯狂运转,从记忆中搜寻与这个名字相关的情报,然后记起,卡兹戴尔的当代魔王,似乎就叫做特蕾西娅?! 她的名号自两百年就开始流传,即便是不怎么关注卡兹戴尔相关的情报,这个名字也被记载在资料库里。 存世至少两百年的魔王! 可以说,她就是哥伦比亚官方一直追寻的最终目标,足以以一人之力匹敌军队的超级感染者! 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里可是特里蒙城,哥伦比亚的腹地! 明明刚刚还没有…… “你手中的炎魔碎片,从何处得来?” 在正式场合,特蕾西娅的表现几乎完全符合外人对于‘魔王’的想象,威严,冷漠,气势逼人,装的有模有样。 也可能并不是装的,或许在卡兹戴尔内战开始之前,她就是这副模样,这本就是她很少在人前展现的另一面。 “我,我……” 克丽斯腾咽了咽口水,心中慌乱无比。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过了她的认知,她从未想过这些比戏剧电影还要荒诞的场景会真的在现实中上演。 来自龙门的客人用蛮横的态度威胁莱茵生命低头,还毫无顾忌的在她的办公室中动手。 现在,就连卡兹戴尔的魔王也不可思议的出现在这里。 这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所有的应急预案都失去作用,往日的政治和商业手段在这一刻派不上任何用场。 所谓的辉煌,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恍惚之间,克丽斯腾意识到,她一直以来所能真正依靠的,就只有塞雷娅而已。 然而,塞雷娅已经不愿再守护她。 她自以为是的依仗,在这些人的绝对实力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再多的财富,再多的权势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我已知晓答案。” 克丽斯腾极力想要拼凑出一个解释,但特蕾西娅并不需要,在魔王的力量面前,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无法读取林露的心思,但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无法反抗她的能力,更别说本身实力就不算太强的克丽斯腾。 在那些念头闪过的同时,她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转头看向赫默,准确的说,是在看她抱在怀里的伊芙利特。 在黄金力量的保护下,年幼的女孩正缩在赫默怀里,睡得十分香甜,所有的混乱都没能打扰她。 “的确是炎魔的碎片,来自失落的王庭,这个级别的力量,或许是曾经的王庭之主。” 那么,要怎么做? 特蕾西娅有些犯难,好在身上的甲胄很好的遮盖了她的面部表情,从外面看不出异样。 于情于理,她都该把这个孩子带回卡兹戴尔去,可是,这里是哥伦比亚,如果不能处理好,会不会…… 她下意识的就像求助林露,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做破坏画风的事情。 “陛下,请允许我来处理。” 正想着,黄金树的叶片再次绽放光辉,同样是一身戎装的特雷西斯从光芒中走出,看到特蕾西娅之后,微微一愣就反应过来,将办公室内的情形尽收眼底,马上想出了对策。 他用萨卡兹人古老礼节向特蕾西娅巡礼,表现的就像一个尽职尽策的臣子。 “恩。” 特蕾西娅如释重负,维持着表面的威仪,轻轻哼了一声,收敛起填满整个办公室的磅礴气势。 “莱茵生命总辖,克丽斯腾女士?” 得到王的允许,特雷西斯上前一步,神情冷漠,眼神冰冷无比,吓得本就有些崩溃的克丽斯腾慌忙后退。 “你,您是?” 到了这一步,克丽斯腾再也不敢摆什么架子,所有的傲慢都被扔进下水道里冲走,此刻的她,就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青涩时期,努力的想要挤出讨好的表情。 至于面子的问题,那能有命重要吗?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知道审时度势,眼下的局面,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否则,所有的理想和期望都不会再有实现的机会。 “卡兹戴尔,摄政王,特雷西斯。” 特雷西斯环顾被火焰烧灼到融化的办公室,目光最终停留在伊芙利特身上,冷哼一声,细密的裂纹以他的脚下为中心扩散开来。 “炎魔碎片乃是我卡兹戴尔王庭先祖遗骸,却被你们私自拿来进行实验,这是对卡兹戴尔的挑衅,你和你背后的哥伦比亚,应当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关注克丽斯腾,走到了特蕾西娅身边,微微低头,两人的眼神交换,不需要言语,所有的信息都被用语言更高效的方式完成传递。 一般来说,按照泰拉大地其他诸国的一贯做法,发生这种事,首先要从国家层面谴责哥伦比亚,然后进行谈判,双方交换利益,寻求解决。 但是这种方法并不适用于卡兹戴尔。 因为……他们一无所有。 没有自己的王都,没有像样的城市,甚至没有装备精良的成建制军队。 即便如今已经对外宣布王庭重立,在许多人眼中卡兹戴尔的定位也没有发生改变,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在这个基础上,国家层面的交涉卡兹戴尔不会占有任何优势,甚至有可能被无视、敷衍。 毕竟,谁会在乎一个由雇佣兵组成的松散国家呢? 大概没有人会觉得卡兹戴尔有决心、有能力因为一件‘小事’对外发动战争。 所以,特雷西斯要做的就是展现给他们看,这正是向世界宣告卡兹戴尔重立的绝佳机会! 现在的卡兹戴尔,必须把自己的最强硬的一面展现出来,让那些暗中窥视的家伙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绝不能表现出一丁点虚弱! 对于萨卡兹人而言,妥协和软弱从来都不能带来和平,唯有强权和疯狂,才能令人忌惮! 没人愿意招惹一个无所顾忌的疯子,只要他还有理智。 特雷西斯相信,那些习惯了玩弄权谋的政客绝对会做出他预想中的决策。 在那些人眼中,萨卡兹从来就是一群疯子,并且他们一无所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以他们的思想判断,与这样的疯子发生冲突不能带来任何利益。 因此,看似疯狂的决策,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最近特雷西斯看了一些炎国书籍,从中学到了这句话,他觉得很对。 “呼~” 借由魔王的能力,特蕾西娅读懂了兄长的想法,悄悄吐了口气。 如果是她,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决策,兄长的手段,的确比她要强。 那么,就这样做吧。 下定决心,特蕾西娅不再犹豫,黑红相间的气旋缭绕在身体周围,狂暴的力量在她的精确控制之下轰穿了办公室的墙壁。 从外界看,莱茵生命的总部大楼顶层轰然炸裂,黑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哥伦比亚的自由 特里蒙城,哥伦比亚的科学与技术中心,拥有享誉国际的顶级学府,无数新生科技从这里诞生,极大填充了军用与民用领域的科技空白。 在哥伦比亚内部,特里蒙也是受到重点的照顾的移动城市,常年驻有相当数量的精锐军队,在各个领域的保护都做的非常到位。 从城市建立至今,这座以高新科技闻名的城市从未遭遇过大的安全问题。 如今,明面上安逸的环境第一次被打破。 黑红色缠绕的光束冲上天际,爆炸性的能量波动当即触发了城防警报,同一时间,整个城市几乎各个区域的检测仪器都开始疯狂报警,半个城市的人都看到那道光柱。 警局与驻军当即行动起来,向着莱茵生命的总部聚集。 所有的城防设备也都被调动起来,城防炮开始校准,随时准备发动炮击。 ——能量爆发的区域很好定位,就是莱茵生命总部所在地,与大陆上的其他国家不同,哥伦比亚对于此类事故的应对很有经验。 超级士兵的计划已经进行很久,实验体暴走引起的大规模灾难在特里蒙城没有发生过,可是在其他的城市或者实验室早就发生过许多次。 针对这样的事故,他们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包括但不限于使用大威力武器直接摧毁目标地点,即使事故发生地是城市中心区。 在众多人向往的自由之国,连炮弹都是自由的,只要有看的过眼的理由可以解释过去,官方从不真正在乎民众的想法。 高效的应对方案被层层执行下去,为了自己的执政生涯不染上污点,哥伦比亚的官员们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缺行动力。 莱茵生命所在的城市区块被迅速清空、戒严,施行通讯管制。 全副武装的士兵快速封锁了莱茵生命总部大楼所在地,携带有重型火力的装甲车也很快部署到位,在无法联络到莱茵生命负责人的情况下,应对方案是按照最高级别执行的。 “这群疯子,又研究出来了什么?” 看着从大楼顶部逐渐消散的光束,负责带领第一支精锐小队前往现场勘察情况的军官心中直接骂开了花。 虽然来自莱茵生命的很多技术让军方的常规战力得到过不小的提升,但是他还是很讨厌这些毫无道德底线的疯子科学家。 特别是这些人现在还切实影响到了他的利益,让他不得不把自身和部下置于危险之中。 “如果遭遇袭击,直接击毙,不留活口。” 恶劣的心情反馈到实际行动上,就是极端的暴力。 在出发之前,他们已经取得了来自军方的许可,军官自然也没有想着留手,那是对于自身生命的不尊重。 他才懒得理会上面的官老爷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保证自己和部下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长官,似乎,一切正常?” 随着军官的手势命令,小队暂且在靠近总部大楼百米的距离止步,负责操控侦查无人机的士兵迟疑了一下,低声报告。 “不必理会,继续向前推进。” 实际上不用他说,在这个距离,军官自己也能透过玻璃看到内部的一切情况,里面的人员好像并没有撤离的意思,除了联系不到莱茵生命的负责人之外,整个总部似乎都还在照常运转。 这就很奇怪,难道他们还不知道自家总部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连人员疏散都没有做? 并且,除了刚刚的光束之外,眼前的建筑也没有出现明显的外部损毁。 所以,到底是不是实验体暴走?还是说另有隐情? 军官有些诧异,思索片刻决定先与莱茵生命的人进行交涉,如果情况没有预想中的那样糟糕自然是最好的,他们所有人都能安全回去。 咚! 心里想着,他正要下令小队前进,地面陡然一震,身着形制相当‘古老’铠甲的男人从天而降,将坚固的混凝土地面砸出一片裂纹。 “萨卡兹?” 军官的第一反应便是下令戒备。 众所周知,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和萨卡兹人扯上关系,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家伙,很有可能是造成这次事故的元凶!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武器随意指向其他人。” 粉发的男人面容冷漠,身后黑红色的斗篷随着微风飘荡,显露出烙印在侧面的烫金图案。 “你不够资格与我谈话,叫你的长官来,士兵。” “你……您是?” 有些东西,单靠模仿是模仿不来的,比如说久居高位者特有的气质。 还有,那个纹章…… 军官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说话也小心了许多。 他可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事实上,想要在哥伦比亚的城市里混,审时度势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气势,眼前的男人和那些他曾经见过的萨卡兹雇佣兵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一切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他选择稳妥一些,避免无缘无故的得罪人。 “吾名,特雷西斯,卡兹戴尔摄政王。” 自我介绍这种事无疑是有点掉分的,不过特雷西斯并不在乎这个,也没有那么多仪式感,他的眼眸扫过这支哥伦比亚精英小队,淡淡的威势笼罩了每一个人。 “我代表卡兹戴尔,要求与你们的最高长官直接对话。” 代表卡兹戴尔?国与国之间的官方对话? 军官心中一惊,暗自庆幸,好在他的反应比较快,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虽然说卡兹戴尔流传在外的名声并不怎么样,可到底也是一个拥有广袤国土的国家,不是他一个小军官能得罪得起的。 不管自称卡兹戴尔摄政王的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又是怎么出现在哥伦比亚腹地的,那都不是他这种层次的小人物能够处理的事情。 “这……您稍等,我这就为您上报。” 军官如此说着,挥手示意小队后撤,开始联络上级长官。 …… 少顷,伴随着引擎的轰鸣,一辆军用越野车从远处的封锁线行驶过来,面容苍老的鲁珀族军官从车上走下来,神情严肃。 “您好,特雷西斯阁下。我是特里蒙城安全防御委员会总负责人萨罗卡,代表哥伦比亚诚挚欢迎您的到访。” 粉色头发,萨卡兹皇族特有的尖锐竖角,身材样貌都和情报上的记录相同,再加上那种难以模仿的上位者气质,第一眼看下去,萨罗卡基本上就能够确定,出现在这里的确实是萨卡兹人的传奇领袖之一。 只是……卡兹戴尔距离哥伦比亚可是有着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中间隔着卡西米尔、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和叙拉古四个国家,他们的国家领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哥伦比亚境内? 这事细究起来简直充满谜团。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有收到有关这位摄政王的一丁点消息,边防部队和中央情报局的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 萨罗卡心中恼怒,感觉十分棘手,但又不得不小心应对。 严格来说,他的地位也是不够资格与这位摄政王平等交谈的,不过在特里蒙城也找不到比他地位更高的人,马上就现场联系到资格足够的人物根本就不现实,所以他除了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之外别无选择。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没有兴趣听你们的那一套话术。” 相对于萨罗卡的谨慎,特雷西斯是一点都没有给他面子,双臂抱在胸前,脸色冷的可怕,直接直入主题。 “我在莱茵生命内部发现了卡兹戴尔王庭先祖的部分遗骸,莱茵生命利用我族先祖遗骸进行人体实验,这件事,哥伦比亚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卡兹戴尔王庭先祖遗骸?人体实验? 听到特雷西斯的质问,萨罗卡整个人直接懵了,反应过来之后,险些控制不住修养破口大骂。 如果有可能,他现在真的想把把莱茵生命高层一个个拽过来掰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那些蠢猪!废物! 每年吞进去那么多的经费,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没有拿的出手的实验成果也就罢了,你们拿萨卡兹的先祖遗骸进行人体实验,居然还能被远在大陆另一端的萨卡兹发现?发现的人还直接就是摄政王这种重量级的人物? 这下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侮辱先祖遗骸,这种事情放在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是相当严重的事件,而且这次涉及到的还是萨卡兹人的王庭! 别说是萨卡兹,就算这事发生在萨尔贡的鳄鱼人脑袋上,他们都得点起大军和哥伦比亚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 萨罗卡甚至怀疑,要是这位摄政王有能力从这里联系到卡兹戴尔,那么卡兹戴尔的军队会不会都已经要准备集结了? 虽然哥伦比亚距离卡兹戴尔十分遥远,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国家,可架不住萨卡兹都是一群疯子啊! 萨尔贡的王酋不好打交道,好歹也是能够讲道理的,疯狂的萨卡兹可不会管你那些。 自爆式袭击、暗杀、截杀、爆破、源石污染,只要是人能够想到的破坏性手段,就没有他们不敢用的! 距离远?大军不好出动? 真要是惹怒了他们,那些不要命的萨卡兹疯子就算用两条腿走,也得走到哥伦比亚来打上一架! 他们甚至不会计较利益上的得失,不在乎那么做是否划算! 一想到萨卡兹人曾经的疯狂行径,萨罗卡就觉得头大如斗,赶忙安抚:“摄政王阁下,我想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请您相信,我们哥伦比亚是绝对正义、秩序、爱好和平的国度,一直以来,我们都致力于维护这片大地的和平安定,绝对不会进行破坏两国友谊的恶劣行径。” “我亲眼见到了证据。” 特雷西斯的脸色依旧冷漠,冷冽的眼神看的萨罗卡,看的他有些忐忑,心里把莱茵生命的总辖骂了一千遍。 “误会,都是误会,就算有,那也是莱茵生命自作主张的行动,我们并不知情,也从未批准过莱茵生命私自进行禁忌人体实验,您是知道的,总会有一些无视法度的疯子会想方设法逃避监管,对于这种事情,我们绝不会放过!” “请您相信,我们绝对会拿出一个让您满意的交代。” “我马上就向参议院上报此次事件,请您移步,我们可以去市政府的会议厅详谈。” 一边说着,萨罗卡引着特雷西斯往车上走,一只手在背后打了个隐秘的手势。 清场,销毁证据,清理相关知情人员,一个不留! 这种事他们干的多了,轻车熟路。 现在已经没有功夫考虑卡兹戴尔的摄政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当务之急,是先要想办法暂且拖延住这位摄政王,考虑如何平息事件。 之后再让中央情报局去收集卡兹戴尔的相关情报,如果确定卡兹戴尔并没有动静…… 必要的话……可以考虑把这位摄政王永远留在哥伦比亚。 纠结如何费尽心思去平息事端,永远不如直接解决带来问题的人更加高效。 这种事,他们同样在行。 即便这位摄政王的武力再怎么强大,在哥伦比亚的地盘上也翻不起浪花来。 “恩。” 特雷西斯维持着高冷的表情,跟着萨罗卡往车上走,心中冷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哥伦比亚在国际上的名声,可没有比卡兹戴尔好到哪里去,稍微想一想,按照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推断,就能想到这些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正好,正和他意。 就让他们去做好了。 卡兹戴尔的魔王陛下,可是还在莱茵生命的总部里面。 他们不去做,怎么把事情闹得更大? 重归统一的萨卡兹人需要像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为未来的复苏建设打下基础。 这一次,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灭口? 呵呵,做吧,都去做吧,做的越过分越好。 特蕾西娅的存在,会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踢到铁板。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远古炎魔 “莱茵生命有多少员工记录在册。” 凝视载着长官的越野车离去,带队军官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莱茵生命总部大楼,深吸一口气,询问旁边负责小队情报工作的士兵。 其实不用拿到明确的数据,他自己心里也已经有大概的估算。 除去分布外地的实验室和外勤人员,占地规模如此巨大的莱茵生命总部内,至少也会有上千人在其中活动。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针对莱茵生命的情报封锁,一个个排查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将在场人员全部清理。 上千人…… 只是想想,军官就觉得心里发冷。 那可不是敌人的军队,而是隶属于哥伦比亚的平民和科研人员! 他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做不出来那样的畜牲事情。 而且,这种隐秘军事行动是不会记录在案的,事后如果需要理由堵住悠悠众口,他们这支负责执行任务的小队必然会背上一口大大的黑锅。 所有人,都要死! 在哥伦比亚体制内混了这么多年,军官非常清楚那些政客最擅长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没有价值的人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随手就可以抛弃的垃圾罢了。 为他们拼命?不存在! 他每个月的津贴就那么些,玩什么命啊! 再说了,小队里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当初一起从战场退下来的老伙计,很多人都已经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带着他们执行这种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任务,然后死在自己人手里,还要背上骂名? 一想到这种可能,军官就打心里抵触。 所以……得想个办法。 “暂时拿不到相关情报,根据以往的数据推测,非节假日,莱茵生命总部内常驻人员在1800名左右。” 一千八百人? 这个数字比预想中的还要多,得到大概的结果,军官就更不想去执行这次任务了。 屠戮接近两千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者,即便他从来不信宗教,都怕做完之后夜半惊醒,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能这么做的人,根本就是恶魔、刽子手! 打定主意,军官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老伙计们,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也清楚,这事我们不能干,去他娘的安全防御委员会!有好处的时候想不到咱们,送死让咱们来,想得美!” “那我们……抗命?” 负责情报收集的士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楼,也有些犹豫。 除了那些被洗脑的死忠分子,谁会愿意做这种事? 那可是一千八百个大活人!不是一千八百头猪! 可要是不做……抗命的后果同样恶劣,不会好到哪里去。 “抗什么命?我们根本没有接到命令,明白吗?” “安全防御委员会的要求是尽快清场,完成情报封锁,又不是指名要我们去,莱茵生命也有自己的防卫武装,只凭我们这些哪里够?当然是如实上报,上面自然会有安排。” “……妙啊。” 情报员一想,觉得这有道理啊! 什么命令?他们不知道啊! 莱茵生命的防卫科又不是摆设,他们怎么打得过,对不对? 这种事,肯定是要找驻军的最高长官拿主意。 反正,拖就完了。 至于会不会对哥伦比亚有什么影响……他们就是拿津贴混饭吃的大头兵,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们事。 ------------------------------------- 莱茵生命顶层,总辖办公室。 克丽斯腾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帕尔维斯要更惨一些,直接被打晕过去,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人管他,就连他的好学生赫默,也对其视而不见,眼中满是愤恨。 特蕾西娅拄着剑站在办公室中间,整个人的画风就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接下里要干什么,就只能保持着高冷的姿势杵在那里。 塞雷娅盯着昔日的好友,时不时看一眼赫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麟青砚默默的站在沙发背后,像极了一个称职的秘书。 全场唯有林露最为轻松,惬意的躺在沙发上,黄金树叶绕着指尖打转,目光玩味。 这一次他没有采用绝对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不过感觉还不赖。 主要是这里也没有看得上眼的对手,连出手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比起打架,他现在更关注自己能从莱茵生命这里捞走多少人。 挖人这种事,也不一定就非要战斗型的人才,科研人员同样重要,比如赫默。 骄傲自满、裹足不前、固步自封,那就是在慢性死亡。 既然来到了全新的世界,那么黄金树也要向前发展才对,容纳这个世界独有的技术和长处,发展出更全面的体系,才能让黄金树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在以往的基础上再做突破。 黄金树现有的法术和祷告,也都是许多人一步步研究、填充而来,这些都少不了研究人员的参与。 莱茵生命,就是个未开封的大宝库,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特蕾西亚的巴别塔还要有用。 “嗯……” 就在所有人各怀心思,办公室内一片寂静的时候,被赫默抱在怀里的伊芙利特突然哼了一声,眼皮颤动,像是要从沉睡中醒来。 “啊!” 抱着她的赫默只觉得高温灼烧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险些松手把伊芙利特摔在地上,小姑娘的眼睛还没睁开,周围的空气就开始扭曲起来。 “赫默,松手!” 塞雷娅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如同鳞片一样的灰白物质覆盖在她的手臂上,从赫默手里接过了伊芙利特。 须臾之间,火焰凭空燃起,点燃了她身上制服的一角,躁动的温度开始向着周围蔓延,大片空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炎魔,失控了! 在先前的治疗中,林露只是减轻了伊芙利特的体内的矿石病病症,并没有取出她体内被植入的炎魔碎片。 不是他不想,而是在这里做不到,在远离黄金树的哥伦比亚,若不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那么黄金树的治疗能力是会受到一定限制的,无法完全保证取出炎魔碎片之后伊芙利特的安全。 毕竟是已经和血肉组织结合起来的东西,想要彻底平稳清除并不容易,如果不能靠着大量生命力灌注做到一步到位,就只能通过赐福的力量缓慢消磨,才不会发生危险。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炎魔的力量就直接失控了? 难道是伊芙利特本身矿石病的消退打破了存在于她体内的平衡? 对于这种情况,林露也是始料未及。 看到塞雷娅的衣服燃起火苗,他马上出手,手掌带着湛蓝的色彩拍到了小女孩的头顶。 卡利亚王室魔法·镇定! 用以让施法者保持冷静,不被外来力量影响心智的辅助性魔法,用来控制力量暴走极为有效。 一道法术拍过去,伊芙利特体表浮动的高温直接消散,身子一震,软倒在赫默的怀里。 但是,问题的本质依然没有得到解决,林露仍然能够感觉到在她小小的身体里面涌动的暴躁能量。 炎魔的失控还未停止,继续使用镇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问题不大。 炎魔碎片本身就是来自萨卡兹人失落的王庭,现在,他们的魔王陛下不是就在这里? 这玩意似乎还保留着一定程度的思维能力,能够与人交流,那就更好办了,让特蕾西娅来就好,这种事,她很熟练。 “……” 恰好,这时候特蕾西娅也扭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 特蕾西娅踏步上前,身着铠甲的模样让塞雷娅警惕起来,抱着伊芙利特后退,哪怕双臂上源石技艺构成的灰白物质已经被烤的焦黑也不在乎。 “炎魔,是萨卡兹的炎魔,让我来吧。” 这时候,特蕾西娅的语气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轻轻柔柔的,带着莫名的亲和力,让赛雷娅不自觉就放下了不少警惕。 她忽然感觉,这位魔王陛下或许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可怕,好像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种声音和语气,的确会带给人这样的感触。 “好。” 塞雷娅犹豫了一下,抱着伊芙利特靠近过去,仍然没有松开手臂。 见状,特蕾西娅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她的手指挑着一缕黑光,轻轻波动,伊芙利特的双眼猛然睁大,眼中倒映出犹如实质的火光。 高温再次爆发,这一次,一团实质化的火焰凭空显现在空气里,构成了一个没有下半身的模糊火焰人形,看起来和童话故事里的‘灯神’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个凭空出现的火焰人形可没有灯神那么温和,刚一出现就开始向着周围进行无差别的攻击,烈火腾起,暴涨三分,企图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退下。” 特蕾西娅手持王剑,简短的吐出两个字。 一言落下,漆黑的菱形晶体从虚空中显现,将暴躁的火焰人形环绕在内,宛如深渊一样的漆黑凝聚成细小的锁链,将在外界显化的炎魔牢牢锁住。 卷向周围的火焰,刹那停滞,进而完全消散。 魔王的权柄,对于萨卡兹有着极为强悍的控制能力,无论活的还是死的。 “魔……王……” 被锁链捆缚的炎魔挣扎片刻,忽然安静下来。 它没有嘴巴和声带这样的实体结构,却能够通过震动空气传递出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失真,勉强能够听得清。 “魔王!” 空气在震动,模糊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像是陷入混沌中的意识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炎魔面向特蕾西娅,疯狂挣扎。 “你是,现在的魔王!拿出,你的资格!” 它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逻辑,完全是碎片化的发言,不过并不难礼节。 对于它这种刚刚清醒了一点就开始作死的行为,林露只能说……可能这玩意确实在碎片里面留下了一些意识,有脑子,但不多。 也有可能炎魔一族就是这样的?见谁怼谁?连自家的魔王都不放过? 所以才在历史上把自己给搞死了…… 啪! 特蕾西娅也是一点都没有惯着他,直接一巴掌甩过去,携带着厚重魔王之力的手掌把只有半个身体的炎魔抽的像个陀螺一样在半空中旋转了好几圈。 这只能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在林露身边这么久,曾经如太阳一般温暖的皇女也沾染了不少坏习惯。 至少……内战时期的她肯定是做不出这么暴躁的行为的。 不过,这种直接一巴掌抽过去的暴力行为用在炎魔身上好像出奇的有效。 被抽的直打转,炎魔不但没有更加暴怒,反而平静了不少。 “清醒了吗?” 特蕾西娅的语气仍然温柔,和她手上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半抬着手臂,大有一言不合再甩一巴掌的趋势。 “向您,致敬,魔王陛下。” 感受着环绕周身的锁链约束,以及那只手掌上蕴含的狂暴力量,炎魔将自己飘起来的高度降低了一些,低下了高昂的脑袋。 如果他有实体的双腿,现在大约应该是一个单膝下跪的姿势。 “我的力量……记忆,很混乱,如此强大……您的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历代的王!看到您,便能知晓提卡兹的辉煌仍在延续,卡兹戴尔仍旧屹立于诸国之上!” “……” 这话一出,特蕾西娅的身体僵在原地,汹涌澎湃的气势都跟着散掉不少。 这…… 她该怎么回答? 萨卡兹现在在泰拉大地上人人喊打,臭名昭著,落魄的不行? 卡兹戴尔还差点被他们兄妹两个给玩崩了,知道最近才刚刚重新统一,稍有起色? 这话她没法接啊! 就算她是魔王,在身份上占据高位,可是面对这种年龄够大的老前辈,多少还是会感觉有点心虚,有种后辈子孙不肖,无颜面见先祖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魔王陛下的高光时刻 “……” 最终,特蕾西娅还是没能说出真相。 这不是丢不丢面子的问题,主要是寄宿在小姑娘体内的炎魔如今只剩下这块残片保留着昔日的意识,这一缕意识极为微弱,那些环绕在周围、由魔王之力构建成的锁链和晶体不但是束缚的枷锁,同时也是支撑他意识显化的媒介。 若是没有魔王之力的支撑,如此微弱的意识再加上伊芙利特这么一个年幼的宿主,炎魔的显化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下去,就会自己和伊芙利特一并抽干、燃尽。 所以,为了避免残酷的真相刺激到这位来自远古时代的炎魔,特蕾西娅决定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恩!就是这样! 绝对、绝对不是怕丢脸! “吾王!您的力量如此浩瀚!我能感觉到碎片在复苏……这些人,都是您的部下?” 炎魔狂热的挥动双臂,他没有眼睛,却做着扫视的动作。 “这些人,呵,只有一个瓦伊凡勉强看得上眼,弱,真是太弱了……” “如此弱小,怎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我将从灰烬中归来,成为您手中的利刃,我的火焰,会为您开辟前路!” “你冷静点。” 特蕾西娅悄悄看了一眼林露,发现他没什么动作之后才松了口气,赶紧阻拦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论。 还以为是魔王征伐天下,萨卡兹纵横大陆的时代呢? 人可不能那么念旧啊,时代是会变的。 别的不说,现在这里可就坐着一个大佬呢,瞎说话惹到林露不爽,就算你这炎魔以全胜姿态当场复活也不顶用,人家分分钟就能手撕了你。 “陛下!弱者怎么有资格追随魔王?” “您大可放心,如今的这副躯壳虽然脆弱,但也勉强可堪一用,只要借助您的力量,我很快便可以借助这副躯体完成初步复苏,回归荣耀的王庭!” 你快少说两句吧! 你这,脑子有问题还是怎么的?看不出形式啊? 特蕾西娅很是心累,她恨不得拿块胶布把这家伙的嘴给粘上。 不说话能死不?啊? 还借助伊芙利特的身体复苏,真敢这么干,估计林露当场就能把这点碎片给拆了。 没看她这魔王都没敢大声说话? “总之,你不能借助伊芙利特的身体复苏,我会为你找到更好的载体,现在,你先安静一些,这是王的命令。” “……您的意志,我的王,菲斯托斯遵从您的命令。” 炎魔菲斯托斯的脑袋显然还没能转过弯来,不过他对于萨卡兹、对于魔王的忠诚无可挑剔,特蕾西娅以王的名义下令,他当即表示遵守,没有多问任何理由。 “有趣。” 林露饶有兴致的看着王与臣子的互动,摸着下巴,眼神深邃。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这个炎魔说的是……提卡兹? 那可是很古老的词汇了。 历史上的卡兹戴尔经历过三次毁灭,在已知的情报中,久远之前尚且辉煌的卡兹戴尔可能是整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那时候萨卡兹,以提卡兹自称。 也就是说,这家伙很可能知道很多当年随着历史一同被埋葬的秘密。 意外之喜啊。 他现在就像是在玩一个很复杂的拼图游戏,而掌握着拼图碎片的人,又都是些谜语人,说的话不清不楚的。 但是这位古老的炎魔,可能跟他们不一样。 一个满脑子暴力的家伙,总不能还会满口都是谜语吧? 等回到黄金树,滋润一下这块碎片,兴许就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来。 “林露,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菲斯托斯他……” 特蕾西娅犹豫着维持着魔王之力对于炎魔的支撑,扭头看过来,想要得到一点帮助。 以她的力量自然是可以维持菲斯托斯这份意识继续存在不至于溃散的,可关键是,现在的炎魔是寄生在伊芙利特的身上,这就很难办了,她总不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吧? “问题不大,暂时压制一下不算太难,你回去的时候把他带回黄金树,找梅琳娜或者菈妮都行,她们都有办法。” 林露轻轻抬手,打出一道摧残金光,落在塞雷娅怀里的伊芙利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女孩脸上的表情迅速平复下来,双眼合拢,在黄金力量的保护下再次沉睡。 不过这一次,在外部呈现出火焰形体的炎魔并没有回到她的体内,而是留在了外面,淡淡的金辉在他和伊芙利特之间形成一道光带,保持着他的存在。 黄金之力滋养万物,深入灵魂领域,短暂弥补伊芙利特体内的力量失衡并不难,让炎魔的意识保持现有形体留在外面,也有助于维持平衡。 “放心,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你可以收回力量,暂时不用管这些,该干正事了。” 眼神微动,林露从沙发上站起来,抬头看向办公室的天花板。 那里被被炎魔突兀爆发的力量融出一个大洞,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在高天之上,似乎有一些细小的黑点在快速接近。 “看,你有麻烦了。” “……” 特蕾西娅翻了个白眼,好在有面甲遮挡,没人看得见。 她顺着洞口看过去,面甲遮住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掌下意识的握紧了魔王佩剑。 “那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林露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抱着伊芙利特的塞雷娅也跟着往外看,起初还看不清晰,十几秒后,她的身体本能后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城防炮!” 没错,天上那些极速坠落的黑点,就是部署在特里蒙城的城防炮,现代工业体系常规装备破坏力的极致。 毫不客气的说,威力最大的城防主炮,每一发炮弹都足以摧毁一片城区,或者是一艘小型陆行舰,那是普通人远远无法企及的极致破坏力,即便是精英干员也难以抵御。 细数下来,落下的炮弹足足有六枚! 一旦这些东西落在地上,掀起的爆炸足以直接毁掉莱茵生命的总部大楼,将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哥伦比亚的高位者,比林露预想的还要冷血、无情。 启动城防主炮轰击城区内部,还是一家顶尖企业的总部,看样子,他们根本不在乎这里面有多少人,有多少无辜者。 冷酷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人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他们,要将整个莱茵生命夷为平地,杜绝一切后患! 果然是自由的国度,连炮弹都是自由的。 那些自我标榜的所谓文明和自由,在这一刻是如此丑陋,令人作呕。 “快到我身边来,或许我可以——” 塞雷娅急声呼喊,即便冷静如她,此刻也难免有些失了方寸。 那可是城防炮!坚固的钢铁在那种东西面前不比一张纸更坚固! 若是一发还好说,可是六发炮弹一起飞来,就算把钙质化的源石技艺运用到极限,她也没有多少信心能够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在炮火中存活,她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个人的武力,在尖端工业造物的毁灭性破坏力面前是如此渺小,脆弱无比。 “不需要,塞雷娅女士,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看我们的魔王陛下表演就好。” 林露笑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次他没打算出手,这场戏的主演也不是他,真正的舞台,要交给特蕾西娅,她才是今天最应该备受瞩目的那个人。 ‘是时候,让世界再次见证萨卡兹的力量。’ 想起特雷西斯的想法,特蕾西娅的目光坚定起来,身上漆黑的甲胄染上一层微弱红芒,隐隐有金色的线条在其上蔓延、勾勒,编织出繁复古老的花纹。 咚! 战靴落在地板上,地面猛然一震,几乎半个天花板都被向上爆发的强悍冲击摧毁,踩着飘落的烟尘,萨卡兹的魔王踏空而行,步入高天,王剑在手,深邃魔影自虚空显现。 黑暗,蔓延不止。 空气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扯住,撕开狭长的裂口,深沉的影子在白昼下聚集成形。 拔剑,挥剑! 特蕾西娅在动,她身后阴影汇聚成的黑甲战士同样在动,数十米长的巨大王剑掠过高空,斩出一片幽邃轨迹。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六声轰鸣自高天炸响,刹那间,无垠火光为天空披上色彩。 硝烟弥漫,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携带着烈烈狂风吹拂而下。 烟尘散去。 特里蒙城上空,宛如高楼一般的黑甲战士凭空战力,手中王剑光芒略显黯淡,稀疏的裂纹隐约可见。 六颗炮弹,一个不落全都被剑刃斩开,连同碎片都被魔王的力量尽数碾碎,随风飘散。 对于现在的特蕾西娅而言,挡下城防炮的轰击并不算难事。 她已经今非昔比,浓郁的黄金之力在体内流淌,让她时刻保持着最巅峰的武力,所有的消耗都可以被迅速填充,比起以前,何止强了几倍? 现在的她,甚至有信心斩断天灾! 区区城防炮,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连她的防御都无法急迫。 只是,这样还不够。 要让世界见证萨卡兹的力量,怎么可能仅仅是这样? 特蕾西娅的性子很软,但是只要下定决心,她就会比谁都要坚定。 “王!这就是王的力量!” 菲斯托斯又狂热的叫喊起来,狂热的模样像极了一条舔狗。 林露听得心烦,随手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暂时封印起来,抬头继续看。 难得看到特蕾西娅展现英姿,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可不能错过。 …… “呼~” 高天之上,站在黑甲武士的头顶,漆黑的魔王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王剑上的裂纹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被完全修复,恢复如初。 体内的力量仍然充盈澎湃,好似源源不绝。 她立足天空,扫视大地,看到了那些包围了莱茵生命总部的军队,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哥伦比亚引以为傲的现代化军队就像一个个蚂蚁排列在地上,一脚踩过去就能踩死一片。 “哥伦比亚,是要向卡兹戴尔宣战吗?” 淡漠冷冽的声音宛若雷霆轰鸣,响彻大地,几乎可以媲美风暴的磅礴威压倾泻而下,险些将某些意志不够坚定的家伙压的跪倒在地。 驻足与地面的士兵们面露惊慌,在所有人惊骇的眼神中,仿佛能够斩断山岳的巨大剑芒自天际坠落,红与黑交织的瀑布在这一刹那连接了天与地。 水泥,崩碎塌落。 土地,湮灭粉碎。 钢铁,断裂扭曲。 风暴过境,地表的一切都被彻底推平,这座承平已久的科技城市,遭遇了自建成之后的第一次重创。 王剑掠过,在大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狭长深渊绵延数百米,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下方埋藏在深处的机械和钢铁结构,隐隐有火花溅射。 那剑光,几乎是擦着一侧守军的前方几米处落下,当着他们的面斩断了大地。 噗通~ 面对堪称神话降临的伟力,有的士兵再也承受不住,软倒在地。 他们只是拿着武器的普通人,要怎么才能和这样的怪物为敌? 这根本就是天灾!人形的天灾!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斩出一剑算是警告,立足于天空的魔王又有了新的动作。 以黑甲战士为中心,黑红色的能量洪流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遮蔽天空,连太阳都在魔王之力的压迫下黯淡无光。 眨眼间,莱茵生命所在的城市区块全都被黑红色的光幕遮住,宛如被拖进传说中的地狱。 “六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你们的大统领。” “否则,我会摧毁这座城市。” 幽幽的声音好似恶鬼低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连刚刚驱车离开,还没有抵达目的地的萨罗卡都听得清清楚楚。 咔嚓! 没等他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奔驰的车辆戛然而止,一柄长剑从车内刺穿越野车的底盘,将整辆车都给钉在了地上,猝不及防之下,萨罗卡直接从座位上滚落下去。 抬起头,迎接他的是一双泛着猩红色彩的眼睛。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还是恶魔? “这便是,哥伦比亚的诚意?” 眼下的情况,稍微有些超出特雷西斯的预料。 哥伦比亚会在他离开之后派人清场善后,完全在计划之中,那基本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个国家的高层口中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下手比谁都要黑。 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优先解决掉带来问题的人,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他们派人袭击莱茵生命,合情合理。 真正超出预料的,是特蕾西娅的反应和实力。 他本想着等到特蕾西娅遭遇袭击、做出反应的时候再趁机发难,没想到自家妹妹的手段意外的强硬,实力更是惊人。 站在他这个位置,天空之上的异变清清楚楚,那笼罩了一个城市区块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大山压在头顶,黑红的洪流遮天蔽日,好似浪涛滚动。 若是那洪流落下……天灾降临也不过如此罢了。 整个区块,都不会有多少人能存活下来。 这样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过了历代魔王,超越了他们的祖先,抵达了全新的境界。 即便早就知道特蕾西娅在黄金树的帮助下再进一步,但是一直没见到过全力出手的魔王,特雷西斯对于她能做到的上限仅仅有一个模糊的猜测,直到此刻才清晰起来。 这是,能够与天灾媲美,能够与现代化军队抗衡的力量,不客气的说,如今的魔王,就是行走在大地上的神祇,普通人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有着这样的顶端力量存在,卡兹戴尔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只要特蕾西娅没有倒下,那么就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轻易招惹卡兹戴尔。 现如今的世界局势,暗潮涌动。 曾经的骑士之国卡西米尔日薄西山,已然沦为资本的玩物,再不复往日荣光。 穷兵黩武的乌萨斯内斗不断,隐隐有分裂的趋势。 维多利亚王族血脉凋零,大权旁落,贵族争斗不休,亦是无暇顾忌其他。 伊比利亚陷入静谧,与大陆诸国全然断了联系。 莱塔尼亚巫王坠落,双子上位,新旧贵族的派系互相征伐,尚未稳定。 萨尔贡自给自足,几乎要和现代文明脱节。 炎国则是奉行着国泰民安的准则,向来对外界的事情不感兴趣。 其余诸国,都是些撮尔小国,国家动荡,上不得台面。 细数起来,当今世界也就只有一个哥伦比亚最为活跃,到处挑事,堪称是毒瘤一样的存在,在国际上可谓声名狼藉,仅次于卡兹戴尔。 现如今,他们甚至把手伸到了卡兹戴尔的先祖遗骸上!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文化圈都是不可忍受的侮辱和亵渎! 萨卡兹中有内鬼,这一点特雷西斯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和那些被境外势力收买扶植起来的组织或者团体斗智斗勇,想方设法想要彻底剿灭他们。 不过,那需要时间,卡兹戴尔面积很大,那些组织化整为零,短时间内很难把他们全都挖出来。 所以借助这一次的机会,他打算直接从源头入手。 暂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导致问题出现的人,这种手段,他难道不会吗? 今天他就要告诉这些人,同样的手段,萨卡兹人一样可以用,并且做的比他们更狠、更绝! “这是个误会,摄政王阁下。” 锋利的剑刃差一点点就直接贴到脖颈上,萨罗卡瞳孔收缩,皮肤擦着剑刃重新坐正身体,表面仍然维持镇定,给了前面的驾驶员一个禁止的手势。 作为军方体系中的实权人物,总管一城防卫,他还不至于那么不堪,面对这点惊吓就要失去方寸。 “误会?” 车辆咆哮的引擎随着驾驶员的动作停止,特雷西斯拔出将整辆车钉在地面上的佩剑,眼中满是冰冷,颇有种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趋势。 “亵渎我族先祖遗骸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你们又派人袭击了我卡兹戴尔的魔王陛下,一句误会,就想敷衍过去吗?” “你们的种种行径,已经可以理解为哥伦比亚要对卡兹戴尔、对萨卡兹人宣战。” “我卡兹戴尔目前虽是百废待兴,却也不会任人欺凌。” “萨卡兹从不畏惧战争,你们要打,那就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呸!谁想和你们打! 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场战争,对于哥伦比亚而言根本没有输赢之说,只要打,那就是输了。 卡兹戴尔那种地方,有什么油水可捞? 哥伦比亚热衷于频繁搞事,那是因为有利可图,战争能够为他们带来需要的资源和财富,顺便转移国内的矛盾。 卡兹戴尔有什么?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天灾和死人什么都没有! 打,那就是单方面的投入,就算赢了,他们也不可能跨越如此漫长的距离占领卡兹戴尔的国土。 而且,萨卡兹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哥伦比亚的士兵可是金贵的很,那都是拿真金白银喂出来的,每死一个都是损失。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开启一场注定没有油水可以捞的战争,怎么想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傻子才要和你们这些穷鬼打! 萨罗卡心中鄙夷,但没有表现出来。 尽管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萨卡兹疯子,现在也是要以安抚为主,冲突能免则免。 “摄政王阁下,请您相信,这绝对是个误会,我们的士兵并不知道贵国的魔王陛下也在这里,在不认识的情况下有冒犯之初也是在所难免,不是吗?” “另外,我国的外交部并没有接到您和魔王陛下的入境申请,你们的出现,本身就违反了我国的法律。” “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我们双方都有责任,不如各退一步,您去平息魔王陛下的怒火,我这边,也会尽快安排魔王陛下与大统领进行直接通话。” 直接通话?信了你的鬼话再接着等下去,等来的怕不是威力更大的炮火覆盖,以及其他没有列装的强力武器轰击。 在不当人这方面,哥伦比亚一向做的很好,特雷西斯可信不过这些两面三刀、满口谎言的家伙。 “平息吾王的怒火,那是你们要做的事情。” 面对萨卡罗的建议,特雷西斯回绝的毫不犹豫。 特蕾西娅的行为就是他授意的,他自己怎么可能会去阻止? 不但不能阻止,还要再添上一把火才成。 “如你所见,我们来了,为我族先祖遗骸而来,魔王陛下亲临特里蒙城,你们该感到荣幸!” “然而,你们的一再冒犯让吾王无法容忍,现在该考虑的是你们才对。” “或者,你们也可以不管,坐实这座城市在吾王怒火中倾覆。” “记住,永远不要低估萨卡兹人的勇气。” 利剑划过,军用越野车的外壳当即被斩断,砍出偌大的豁口。 特雷西斯收剑入鞘,从中踏出,大步流星走向来时的方向,就像一位忠诚的臣子,要去朝拜他的王,留下坐在车里的萨罗卡,脸色阴晴不定。 该死的萨卡兹,该死的疯子、野蛮人! 无礼的畜牲! 比起区区一块炎魔的碎片,明显是卡兹戴尔的摄政王和魔王一同侵入哥伦比亚的领土更为严重,更没有理由! 可对方就是这么的蛮不讲理,萨罗卡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不敢当场发作,因为按照萨卡兹人一贯疯狂的性格,那位摄政王完全有可能当场拔剑把他劈死在这里。 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习惯了不讲理的哥伦比亚,面对比他们更不讲理的人也只有憋屈的份。 谁让哥伦比亚家大业大,萨卡兹人一无所有呢? 但是,一味地忍耐也是不行的。 遥望着那尊屹立于天际的黑甲巨人,萨罗卡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挥手道:“给我用车载电台通知下去,启动城际通讯,走特殊通道,用最快的速度把今天的事情上报。” “再通知特里蒙安全防御委员会,解除武器禁令,把城防炮全都给我瞄准那里,全弹药装填。” “然后,启动城市区块脱离,把那块城区分离出去。” 苍老的脸上满是阴狠,萨罗卡一巴掌拍在座椅上,眼中怒火翻涌。 如此逼迫,真当哥伦比亚是卡兹戴尔,可以供他们予取予求了? 反正左右都是要付出代价,不如在此之前来上一波大的! 用一个城市区块换取卡兹戴尔两位最高掌控者的命,完全划得来。 魔王也只是强大些的感染者而已,还能强到哪里去? 他就不信,一整个城市的全部重型火力饱和式打击,炸不死一个人! 只要把卡兹戴尔的魔王和摄政王全都弄死在这里,后续的问题自然也不需要再担忧! 至于那些没来得及撤离的士兵和贫民,还有莱茵生命的研究员……为伟大的哥伦比亚献出生命,是他们荣幸。 ------------------------------------- ‘特蕾西娅,听得到吗?’ 奔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特雷西斯在内心呼喊。 他知道,属于特蕾西娅的魔王之力此刻遍布这片城区,她应当可以知晓范围内的一切。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刻拳头大小的晶体就在旁边凝聚成型,以晶体为媒介,特蕾西娅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听得到,接下来,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接下来,你恐怕要面对整个城市的炮火打击,撑过去,给那些哥伦比亚人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做得到吗?’ ‘整个城市的炮火打击?’ 站在黑甲战士头顶的特蕾西娅下意识的歪头,看向下方的莱茵生命总部。 透过洞开的楼顶,看到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里,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即便她力有不逮,林露也不可能就站在那看着她挨打吧? 这么想着,特蕾西娅通过魔王之力回复了肯定的答案。 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待在林露身边,习惯性的去依赖。 仔细想想,这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两个人的关系算是摆到了明面上,就差那最后一步而已,遇到困难求助自家男人,有什么不行的? …… 嗡~ 微弱的震颤从脚下反馈到身上,似乎是脚下的建筑在轻微颤动,感知下探,向外蔓延,林露清晰的察觉到他们所在的这一处城市区块开始缓慢移动,最开始还不明显,过了几分钟已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 这是……区块在脱离主城区? 刚刚那些人就敢往这里发射城防炮,现在又开始脱离区块,他们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想到那种可能性,即便是林露也不由得为哥伦比亚高层的冷漠无情感到惊讶。 或许,人命在他们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数字,没准还没有报告上的财产损失更能引人注目。 论心狠手辣,连一向在这方面饱受诟病的乌萨斯也难以望其项背。 至少,乌萨斯还做不到明目张胆的在城市中发动毁灭性攻击,将自己的军队和平民连同敌人一同埋葬。 狠,真的是太狠了。 狠到他真的是有些生气了。 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也配坐在那样的位置上,满口仁义道德? 一个由人渣执政的国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怕是,早就烂透了。 本来他是打算把舞台全部交给特蕾西娅,把这次出风头的机会全让给她一个人,让她借此向全世界宣告萨卡兹的归来。 现在看来是没办法给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想不出手都不行。 被整座城市的所有破坏性武器当成靶子打,特蕾西娅多半是撑不住的,即便硬撑下来也会很狼狈。 不说那些善心什么的,单单是看着自己老婆在眼前被人打到狼狈不堪,他没办法坐视不理。 不过,出手也是分方式的,还是要想办法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特蕾西娅身上,让她赚足名声。 这也算是送给萨卡兹王庭的小小礼物,为以后黄金树从王庭里获取想要的东西打下基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割大地之剑 “塞雷娅,塞雷娅!” 办公室外传来防卫科干员们略显混乱的动静,总辖办公室的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有着淡绿色长发的少女从门缝里强挤进来,反手把门关上锁住,小小的松了口气。 她嘴里喊着,转过头来,顿时僵硬在原地。 这,这什么情况? 缪尔赛思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视线缓缓转动,把办公室内的场景收入眼底。 那位平日里相当高冷甚至冷漠的总辖此刻正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好像被玩坏了一样。 赫默和另一个研究员站在门口……没记错的话,那个白头发的黎博利研究员应该是叫做乔伊丝? 她们两个呆呆愣愣的站着,活像是两只呆头鹅。 结构科主任帕尔维斯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眼镜摔到一边,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塞雷娅的身上也不怎么体面,衣服有些被烧焦的痕迹,怀里抱着好像是睡着了的伊芙利特,也在抬头看天。 另外,地板上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隐约能看出半个人形,似乎是活的? 总之,连这个奇怪的生物也在往上看…… 天空? 缪尔赛思没能搞懂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跟着抬头,然后瞪大了眼睛,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总辖办公室的天花板已经有一大半不见踪影,透过缺口可以看到外面被黑红色彩遮蔽的天幕,以及屹立于半空的黑甲巨人。 ???? 精灵少女头顶飘起一连串问号,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开门的方式不对,走错了片场。 先不提办公室里面,外面那东西是什么鬼?这真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无论怎么看那种东西都超出了源石技艺可以解释的范畴吧! 怪不得她在跑过来的路上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究竟是什么情况,她错过了什么? “缪尔赛思,你来干什么?” 听到熟人的声音,塞雷娅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面露茫然之色的同事。 “我听说办公室这边闹出了很大动静,担心……就想着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缪尔赛思仰头看着外面的魔幻景象,连声音都压到很低,小声询问。 “外面那位,是卡兹戴尔的魔王陛下,所有萨卡兹的王,她发现了莱茵生命的实验,非常生气。” “是,是这样吗?” 听完塞雷娅的简短解释,缪尔赛思总觉得这句话里略过了许多信息,她刚从生态科的分析室里跑出来,得益于那里严密的封闭环境,外界的变化和声音都没有传递到那里,因此她只能靠猜的,结合塞雷娅的解释和现场情况自己分析。 卡兹戴尔的魔王,莱茵生命的实验…… 果然,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结构科所谓的治疗方案,本质上就是和海顿制药一样的人体实验! 他们根本不是在治疗伊芙利特,只是把她当做试验品利用,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都被虚假的消息蒙蔽了眼睛。 包括他,包括塞雷娅,以及……赫默这个负责治疗工作的研究员。 “那,这位魔王陛下想要做什么?” 思考片刻,缪尔赛思越来越感觉不对劲,脚下的地面好像在轻微震动,结合外面的情况看,这显然很不正常。 “特里蒙城的安全防御委员会启动了城防炮对那位魔王进行了攻击,没能奏效,反而激怒了她。” “现在,他们应该还打算采用更激烈的手段,比如分离我们所在城市区块,然后对这里进行无差别火力覆盖。” “什么?他们疯了!” 听到塞雷娅的解释,缪尔赛思整个人都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分离城市区块,无差别火力覆盖,那些尸位素餐的政客打算把一整个城区的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时候会遭遇多大的舆论攻击吗? 这种事一旦被曝光,所有相关人员的政治生命基本就可以宣告走到尽头,而且还要附上法律责任,甚至可能被哥伦比亚高层抓捕起来,判处死刑,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可是事实都摆在眼前,脚下的震颤越发清晰,容不得她不相信。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纷杂的思绪从脑海里闪过,缪尔赛思没有问‘你们为什么还在这。’‘为什么不赶紧想办法逃跑’之类的问题。 她是个聪明人,审时度势正是她所擅长的。 塞雷娅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还站在这里,看上去仍然镇定,那就说明她肯定有办法能够躲避这次攻击。 不然的话,以她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既然如此,当然是跟着这些人一起比较安全。 整个移动城市的火力覆盖下来,除非用最快速度从脱离的区块上跳下去,不然生存几率实在是太过渺茫,就算是躲进地下都有可能被轰击到变形的结构给挤压在里面。 只靠自己,缪尔赛思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应对比天灾降临还要恐怖的灾难。 天灾降临,至少有地方可以躲,幸运的话最多就是感染矿石病。 可站在一块即将被摧毁的移动城市区块上,根本就是躲无可躲。 “缪尔赛思,你是知情者吗?” 塞雷娅没有回答行还是不行,而是反问回去,问的缪尔赛思一愣。 “什么知情者?” “结构科的所谓嵌合疗法,本质上是名为‘炎魔计划’的人体实验,他们试图把卡兹戴尔王庭中炎魔一族的碎片植入伊芙利特体内,制造出可控的超级感染者,这份计划,上面有着包括我在内莱茵生命所有高层人员的签名,也有你的一份。” “那么,你是否知情?” “我当然不知道啊!” 缪尔赛思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否认,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塞雷娅,大大的眼睛好似随时有可能落下水珠。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是知道这件事,还会和你一起调查海顿制药?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既然上面都有你的签名,他们自然也可以用对付你的办法拿到我的签名,我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这种情况,就算真的知道那也不能说啊! 更何况,她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炎魔计划,她连听都没听过,完全没有印象。 在这件事上,她是真的冤枉! “这次,我可以相信你。” 如果是之前,塞雷娅绝对会质疑这个向来谎话连篇的女人,不过在调查海顿制药的事情上,缪尔赛思的确出了不少力,攒下了不少好感。 正如所说,如果她是炎魔计划的知情者和参与者,那么完全没必要去调查什么海顿制药。 “林先生,您……” 她犹豫着转身,刚刚开口就被林露打断,直到这时,缪尔赛思才看到那边还有一个人,之前塞雷娅恰好卡住了她的视野,导致她并没有发现。 看样子,塞雷娅似乎对这位林先生非常尊敬? 这可是个稀罕事…… “没关系的,塞雷娅,我们欢迎一切有能力的人才加入,这位……缪尔赛思小姐?你有没有兴趣换一个地方工作?” 林露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个子矮矮的少女,眼中泛起微弱的金光。 他能看的出,这个外表特征形似黎博利的少女有着远超在场众人的生命本质,那具小小的躯体内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即便是塞雷娅与她相比也差上一大截。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人才。 莱茵生命还真是个大宝库,总能出现让他眼前一亮的人。 “换个地方工作?” 缪尔赛思眼珠一转,悄悄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帕尔维斯,又看看瘫软在椅子上、像是遭遇了重大打击的总辖,再看看外面黑红色的天空和巨人,心里有了主意。 无论特里蒙安全防御委员会的那群人到底是不是疯了,接下来的攻击都不会作假。 整个城区,包括莱茵生命总部在内都要遭遇毁灭性打击,即便莱茵生命总部没有被当场炸毁,接下来也要面对那位魔王陛下的问责。 也就是说,他们完了。 不管今天的事情如何收尾,莱茵生命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那么……换个地方工作也不是不行? 她之所以跑到莱茵生命来,为的就是良好的科研环境和行业顶端的科研设备,对这个公司本身可没有什么感情。 要是有别的选择,那么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她没必要抱着莱茵生命这颗快死的枯树不放。 而且看塞雷娅的模样,她应该也同意了这位林先生的邀请。 “好啊好啊!” 各种盘算在心底快速闪过,缪尔赛思不再犹豫,很快做出了选择。 她笑嘻嘻的往前凑过去,试图绕过塞雷娅跑到自己的新老板身边,却被塞雷娅捏住后衣领,前进不能。 “缪尔赛思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呃,下面怎么说来着……” “行了行了,你从哪学来的。” 看着她在那里耍宝,那副不见外的模样让林露对自己的新员工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说不定会跟年有很多共同语言。 “唉嘿!从炎国的话本上,老板你是炎国人对吧?” 缪尔赛思歪了歪头,卖萌似的吐了吐舌头,马上又扭过头,脸上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塞雷娅张牙舞爪。 “喂喂喂,你撒开我!” “这话可不吉利,不要乱说。” 林露哭笑不得,摆了摆手,看向外面的天空,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来了。” 实际上不用他说,在场的众人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听到远方响起的巨大轰鸣,那是城防主炮最大功率启动的声音。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的炮弹掠过天空,携带着炽烈的尾焰,宛如数十道流星同时坠落,震耳欲聋的爆响即便是身处室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来了。” 黑甲战士的头顶,特蕾西娅手执王剑,眼神凝重。 覆盖天幕的能量洪流卷出一个个漩涡,漆黑的晶体从中凝聚、坠下,在魔王的操控下撞向那些炮弹,在半空中炸开一团团火光,狂暴的气浪翻卷扭曲,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轰轰轰轰! 远方的炮声连绵不绝,越来越多的炮弹飞掠而来,突破拦截。 黑甲战士与特蕾西娅同步抬起手中大剑,绚丽剑光斩开空间,携带着磅礴能量横扫四方,将突破拦截的炮弹全都砍爆。 咔嚓~咔嚓~ 裂痕沿着剑刃向上传递,越来越明显,然而,城防炮的轰击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轰! 雷鸣炸响! 远方的天空骤然亮起,宛如升起一颗太阳,一团无法分辨形体的耀眼‘流星’飞上天幕,撕开覆盖在天穹上的魔王之力向着地面极速坠落。 咔嚓! 面对无穷无尽的炮火打击,黑剑战士手中放大版的王剑再也支撑不住,碎裂成不规则的裂片。 在特蕾西娅的驱动下,巨人抬起双臂,用最蛮横的姿态挡住了尾随而至的闪耀流星,前胸后背的铠甲都被连绵不绝的炮弹击碎。 那一颗流星,威力显然远胜于普通的城防炮轰炸,在与之对撞的一瞬间,黑甲战士的双臂就被直接碾碎,扭曲空气的高温扑面而来。 特蕾西娅牙关紧咬,操控巨人飞跃而起,用整个身体撞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天空亮起炽烈光芒,遮蔽天幕的屏障被爆炸的冲击扯碎,残缺的黑甲战士在光芒中融解,烟消云散,几乎实质化的飓风扫过地面,将一些并不怎么坚固的建筑直接推平。 “咳。” 废墟之中,特蕾西娅拄着王剑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手臂都在颤抖。 刚才的那一击,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就算是以她现在的实力,抵挡下来也是十分费力。 但是,城防炮的轰击仍未停止! 轰鸣在继续,更多的炮弹如同雨点般坠下,将安全防御委员会意图毁灭这片城区的决心显露无疑。 “不要怕,我在。” 忽然,林露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特蕾西娅心中一震,环视四周,却没有看见人影,倒是那些飞来的炮弹,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静止在半空。 “那应该是哥伦比亚秘而不宣的某种大威力武器,它还在蓄能,瞄准那个方向,斩断它!那些普通的城防炮我来为你解决。” “好。” 虽然没有看见人,但特蕾西娅知道,林露能够听得见。 黄金的力量在体内流动,快速弥补消耗的能量,特蕾西娅站直身体,不再去管那些被静止在半空的炮弹,集中精力,高举起手中王剑。 林露说斩断它,那就斩断它! 这一刻,魔王陛下信心倍增,好似找到了支柱,将自己能够控制的全部力量全都一股脑宣泄出来,黑红之光冲天而起! 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爆响从四面八方炸开,普通的城防炮弹都在林露使用的时间领域中的被引爆,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群星,齐齐爆裂。 硝烟与爆炸的火光交织成一副绚丽的画面。 火光之中,漆黑的魔王踏空而行,高举王剑,通天彻地的锋芒好似分割了世界,携带着浩瀚威能朝着脚下的城市砸落。 斩! 刹那间,仿佛天地开辟,所有的事物都在坠落的剑光之下黯然失色。 没有爆炸,没有声音,剑光所过之处,一切土崩瓦解。 极致的锋刃斩断天空,魔王的意志笼罩大地。 道路、高楼、广场全都被凝聚到极致的能量从中分割,断成两截,一条笔直的竖线以特蕾西娅为起点,贯穿数个城区,直通向方才的流星闪耀之地。 啪! 脸色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特蕾西娅踉跄落地,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她虚弱的合拢双目,身后,爆炸产生的光焰照亮了半个天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向世界宣告魔王的归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 特里蒙城安全防御委员会内,偌大的指挥大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中央屏幕上分割出许多的画面,红色警报的提示持续刷屏,那是城防炮过载的警告。 以及……超大功率主炮的损毁提示。 这一次的工具,可谓是前所未有,自特里蒙城建立以来,连启动城防副炮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动用主炮,还是一次性全部启动。 连同实验性质的超大功率主炮在内,所有的主炮以及副炮总计57门,这样的数量放在一座非战争用城市上已经是超出设计安排了。 而且,因为是高新技术城市,特里蒙的城防炮比起其他城市在威力上还有所提升,那么实验性主炮,甚至比寻常的城防主炮要强上五倍。 根据计算,这些城防炮全部激发的威力足够将一艘大型军用陆行舰连同其附属部队一同摧毁。 理论上,大地上不存在能够抗住全功率城防炮持续轰击的生物。 然而,理论在今天被否定了。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这个结果,所有的数据测算和理论报告在结果面前都成了无用的废纸。 这片大地上,不仅存在能够抵抗攻击的生物,并且还有能力将他们的实验性主炮隔着三个城区的距离一剑砍爆。 这算什么?神话降临现实? 军方一直在尝试制造的超级感染者在这样的力量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那种东西也敢用‘超级’两个字当前缀? 对比那位展现出来的力量,所谓的超级感染者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是萤火和皓月的区别。 不少人甚至已经在心里把那位魔王和天灾放到了一个层次上,以他们的认知,只有用天灾才能形容这样的伟力。 时隔多年,人们再次回忆起了被魔王支配的恐惧。 那些记录在史书上的传说仿佛活了过来,真切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久远过去,先祖们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敌人吗? 连现代化工业的最高结晶,移动城市都可以被一剑斩断,当时的先祖是怎么对付如此恐怖的敌人的?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与眼前的魔王匹敌? 即便是派遣最精锐的军队,只怕也逃不过魔王的一剑吧? 看着监控画面上那道贯穿三个城区的巨大裂痕,指挥大厅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何为恐惧。 谁也不知道那位魔王陛下的有没有余力再斩出一剑。 如果可以,她的下一剑会斩向哪里? 会不会……像砍爆主炮一样把只会大厅也给一分为二,把所有人都给埋葬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魔王的极限在哪里,未知,往往会带来恐惧。 “继续吗?” 过了许久,有人打破了指挥大厅内的沉闷气氛,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继续,怎么继续? 先不说城防炮已经过载,就算依旧可以继续攻击,又有什么用呢? 事实上,在那斩断大地的一剑过后,指挥中心内部的技术人员都没有再操作,是设定好的程序将城防炮自动发射到了过载状态。 炮击,在主炮被砍爆之后还在继续,停止没有多久。 但是,那些炮弹全都在半空被莫名其妙的引爆,好似有某种无形的力量笼罩着魔王所在的区域,不但屏蔽了电子设备的监控,连炮弹都给一同摧毁。 也就是说,现在的魔王仍然有余力阻挡那些普通的城防炮,即便是继续进行打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继续的话,说不定还会进一步激怒那位魔王陛下,到时候,谁来承受后果? “继续,启动最终方案,引爆城市区块!” 啪! 老人的手掌落在操作台上,双目眯起,紧盯着大屏幕,眼中闪过狠戾之色。 现在的情况,连城防炮都无法击破那位魔王的防御,排遣普通的军队上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毫无意义。 想要排遣能够执行斩首战术的精英,只听从最高层命令的统领卫士也不在这里。 那么,可供他们操作的方法就只剩下一个了。 最终方案——城市区块自毁! 现代的移动城市,都是由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城市区块拼接而成,由中央核心城进行供能。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分离开来的区块本身就没有动力。 事实上,为了保证极端情况下的区块分离,每一个城市区块上都设置有临时备用能源,它无法做到像核心城动力炉那样的全天候稳定功能,却也能够支撑单独城市区块在脱离核心城之后仍旧可以维持动力,缓慢移动,以便在之后完成重组。 所以,如果采用暴力手段对备用能源进行强制激活,暴走的能量会通过遍布整个区块的能量运行网络爆发出来。 通俗点讲,就是把城市区块变成了一个大号炸弹。 根据理论数据,完全引爆的备用能源足以完全摧毁区块内外所有可用结构。 它的威力,远在城防主炮之上,即便是实验性的主炮也没办法相提并论。 如果是全盛状态的魔王,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那么,现在虚弱期的魔王呢? 就算再怎么强悍,魔王也仍然属于生物的范畴,无可能拥有无穷无尽的体力和能量来源,她挡下大规模轰炸并且用出惊世骇俗、堪比天灾的攻击之后,必然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引爆城市区块,说不动可以将其彻底杀死。 当然,这只是猜测,猜测区块自爆可以杀死魔王。 可是,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 参与到这次事件中的所有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干掉魔王,他们还以凭借这份功勋保住自己,至少有可能保住自己。 要是没有任何收获,所有人都逃不开。 他们只能赌,也必须赌。 这是个很容易想明白的问题。 因此,在思考之后,没有人对这个命令提出反对。 指挥大厅仍然是一片寂静,技术人员默不作声的开始执行,针对脱离区块进行远程操控,解锁最终方案。 ------------------------------------- ‘结束了吗?’ 废墟之中,特蕾西娅略显虚弱的喘息,脸上苍白一片。 她抬头扫视天空,远方的炮击已经停下,没有新的炮弹飞来。 这是否意味着,那些人不打算再进行攻击了? 再来一波的话,特蕾西娅估算着自己的身体状态,感觉大概是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她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经过黄金树改造的躯体也无法承受超高负荷的能量运转,那斩断城市的一剑,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情况特蕾西娅倒是没有感觉多么不安,因为,温暖的黄金力量就萦绕在在她的身边,补充着她的体力,林露的声音仍然清晰、镇定。 “做的不错,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莱茵生命总部,总辖办公室,林露睁开眼睛,眼瞳已然化为纯金之色。 若是由他动手,接下来的问题不难解决。 但是在哥伦比亚的地盘上毫无顾忌的动用黄金树的力量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至少现在还不是。 所以,他必须要想想其他的办法。 躁动的能量在城市地下流动,逃不过黄金树的感知。 那可能是隐藏在区块内部的某种防卫手段,也有可能是……自毁。 林露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 他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敌人。 那些人都敢直接向留存着大量平民和研究人员,甚至是自家军队的区块发起炮击,自然也不会在乎做的更过分。 引爆一个区块这种事,他们完全做的出来。 要怎么做,才能在不明确暴露黄金树的情况下化解这一次的危机呢? 要摧毁这个区块非常简单,有许多种办法可供选择,但化解掉区块的内部自爆却很难。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魔法可以从容应对。 魔法镇瑟利亚禁忌魔法——亘古黑暗! 此为过去永恒之城的失落魔法,也是让永恒之城迎来毁灭的绝望。 极致的黑暗,能够吸引吞噬能量。 若是把它放进区块的能源中枢里面,自爆自然而然的就会被化解,毕竟,连可用的能量都被吞噬一空,要怎么自爆? 釜底抽薪,不外如此。 那就让特蕾西娅再出一次风头吧,经过这一次,相比魔王的强大会深深地烙印在那些政客的心底,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 “我来引导你,你只要负责动手就好。” 林露的身影突兀出现在特蕾西娅身边,从身后把她拥入怀中。 即便是隔着冰冷的铠甲,特蕾西娅似乎也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炽热,面具的脸颊微微泛红。 “好。” 虽然略微有些羞耻,但是此刻被林露抱在怀里,这样的感觉让她莫名安心,好像找到了依靠一样。 她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手臂自然而然的跟着身后林露的牵引抬起,磅礴生命力借由肢体接入汇入体内,快速补充方才的巨量消耗。 “首先,抬手,用刚才的那一招,对准那个方向,直接砍过去!” 黑红的光芒在空气中聚集,强悍到近乎实质化的能量缠绕在王剑的剑刃上,被高高抬起,不同的是,这次的剑刃上似乎多了些许灿金色揉杂在内。 一米、五米、十米。 王剑的虚影自废墟上空凝实,再次贯入高天,让关注这里的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也让指挥中心的操作人员们都屏住了呼吸。 魔王,真的还有余力再次只用和之前一样的攻击! 这个结果简直令人如坠冰窖,没有人知道那把仿佛要斩断天地的巨剑是否会在下一秒落到自己的头顶上。 好在最终的结果让他们小小的松了口气。 那足有数百米厂的巨大剑刃并没有再次膨胀,也没有对准指挥大厅的意思。 “斩!” 身后传来柔和的声音,特蕾西娅来不及多想,连忙跟着林露的引导将悬于天际的王剑投影对准某个方向尽全力劈砍下去。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粉色的长发被飓风吹得凌乱飞舞,坚固的混凝土和钢铁结构在坠落的剑刃面前不比一块豆腐更难切断。 宛如热刀切油,剑刃没入地面,将区块表面再次斩开一道幽邃裂痕,一直延伸到地下数十米的深度,几乎要将整个区块的结构从上到下完全劈开。 嘭~ 爆发的剑刃将裂口撑开,进而崩散。 区块内部的原有平衡被无情打破,本就躁动不安的能量瞬间爆发,令人惊惧的波动从城市地下发散出来。 大地在颤动,损毁的建筑如同杂草一样倒下。 林露不换不忙,拖着特蕾西娅的手臂,朝着裂缝的尽头伸出了手掌。 嗡…… 微弱的嗡鸣在空气中震颤,特蕾西娅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在林露的引导下脱离了她这个主人的控制,涌出体外,构建出从未见过的法术。 “从此刻开始,他们会明白自己的渺小,以及,何为绝望。” 帅气的台词必不可少,林露轻笑着在魔王陛下耳边低语,特蕾西娅跟着他的动手弯曲手臂,手掌轻轻抬起,好似要将什么东西托举起来。 滋滋滋~ 指挥中心的大频幕上,本来只有雪花显示的画面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展现出魔王的身姿。 幽邃深渊之前,漆黑的魔王对着裂缝伸出手掌,抬手,又落下。 而后,一颗比黑暗更为纯粹的球体在裂缝内部凭空出现,周围迅速聚拢气肉眼可见能量流动轨迹。 滴滴滴滴! 屏幕上的警报一个接一个弹出。 这一刻,指挥中心的技术人员们惊骇的发现,在系统显示上,一整个区块流动在能量传输网络中的所有能量都在不合常理的开始倒流,全都灌入那颗球体里面,让其体积飞速变大。 运行在移动城市系统最底层的最终方案,就此终止。 能量爆发,被打断了。 不可思议……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大脑都在同一时间陷入停滞。 这就是……萨卡兹的魔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洛肯水箱 “诸位,我希望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卡兹戴尔的魔王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哥伦比亚的土地上,并且还是特里蒙城那种重要的科技城市,然而,在她主动现身之前,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相关消息。” “我们的中央情报局在那里?我们的边防军在哪里?每年的军费拨款,就是这样的结果?” 容纳量数十人的会议室内,坐在主位上的哥伦比亚大统领扫视整个会议室,宛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刺的众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大统领压抑的怒气,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都不说话?那好,我来说。” 会议室中鸦雀无声,大统领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声音低沉的可怕。 “先不提中央情报局和边防军的事情,你们谁来告诉我,特里蒙城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之中,有些人是不是安逸的太久了?恩?” “萨罗卡干得好啊,动用城防炮去轰击魔王,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水吗?啊?” “你们凭什么觉得城防炮能打死那种级别的强者?把她当成不会动的靶子了?” “好吧,好吧,她确实就站在那里,让你们当成靶子打,结果呢?结果呢!” “你们,一败涂地。” “有些东西,那些普通人信了,你们也就跟着信了?你们都是猪脑子吗?” “事实就是,你们杀不死魔王,反而彻底激怒了她,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我见到了那份报告,是和特里蒙城的情报一起摆在我的办公桌上的,我没有在上面签署任何东西,萨罗卡还是执行了他想要做的事情,那么,那份报告和申请,意义在哪里?还是说,你们把我也当成摆设了?” 啪! 厚厚一叠文件被大统领直接摔在地上,还是没有人出声。 见状,大统领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话直接摔门而去。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在明天看到这件事的结果。” 嘭! 沉重的摔门声让半个会议室都为之一震,不过,大统领离开之后会议室的气氛反而好了许多。 “咳,诸位,如我们所见,这次大统领是真的很生气,所以,我们需要尽快拿出方案来。” 穿着军礼服的黎博利中年人第一个出声,很快就有人接上了他的话。 “方案,什么方案?斯沃林将军,我觉得这件事就该直接让安全防御委员会负责,是他们的人不会做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如果我没看错,你们军方的驻军也被他们划定成了牺牲品吧?” “……”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都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一个看起来圆滚滚的菲林老人,他就是哥伦比亚安全防御委员会的总负责人桑普莱斯,分布在所有城市里的安全防御委员会,都是他们的下属机构。 被数十道视线盯着,桑普莱斯亮到几乎可以反光的头顶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阴晴不定。 刚才的话确实没错,在这件事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摆脱责任,唯独他不能。 特里蒙城的事情,无论真实情况和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在现有情报上,就是萨罗卡的应对错误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单单只是将城防炮指向有贫民存在的城市区块这一项罪责,就能把萨罗卡推上军事法庭,让他牢底坐穿。 还有未经许可私自启动区块自爆……这都是很严重的越权行为。 如果这一系列的操作真的取得战果,将卡兹戴尔的魔王杀死在特里蒙,那么他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可是他没有,不但没有做到,还彻底的激怒了那位魔王。 诚然,偌大的哥伦比亚不会惧怕一个人的力量,哪怕那个人可以与天灾媲美。 但是在取得胜利之前,他们要付出多少代价? 而且,那位魔王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去杀,等到军队派遣过去,说不定特里蒙城早就被屠戮一空,扬言要毁灭特里蒙的魔王也可能在这段时间内离开哥伦比亚。 到时候,特里蒙城的事情流传出去,会让哥伦比亚在国际上成为一个笑话! 经济与声誉的双重损失,这个锅实在太大,仅仅是一个萨罗卡根本不足以平息舆论和民中的怒火。 就算把他吊起来当场执行死刑,民众们也不会买账。 所以,还要有更有分量的人物为此负责,毫无疑问,作为萨罗卡的顶头上司,桑普莱斯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这个锅八成是要落到他的脑袋上。 可是……这么大的黑锅,他也背不动啊! 这事实在是太大,魔王未死,就代表着特里蒙城的情况根本压不住,传播开来,单单是民众的舆论都能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若是萨罗卡现在在这里,桑普莱斯恨不得亲手活撕了他。 瞧瞧这都办的什么事,灭口没成功过,你就不会想别的办法吗?非要孤注一掷? 结果,一切都完了。 “安全防御委员会会对此事负责,但是,眼下我们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那位魔王身上不是吗?” 思考良久,桑普莱斯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憋出一句话来。 现在要想挽救局势,就只能尝试与那位魔王达成共识,免得再惹出其他的事情来。 毕竟,魔王也是萨卡兹,按照那些疯子的一贯行事风格,谁知道她会做到什么程度? 特里蒙的情况也佐证了这一点,她既然敢在城市内部毫无顾忌的直接动手,必然也不介意再去到别的城市重演一遍。 “军方可以负责此次谈判。” 斯沃林将军两手交叠支撑着下巴,目光深邃,幽幽的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眼神。 谁也没想到军方会第一个给安全防御委员会出头,在哥伦比亚内部,因为职权部分重叠的原因,他们向来都是不太对付的。 这次,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哼,一群蠢货。’ 迎着众人的目光,斯沃林略微低头,心中冷笑。 哥伦比亚真的会畏惧一个魔王吗? 当然不会,这些人只是不想趟浑水,让自己遭受损失罢了。 即便那位魔王已经用一座移动城市证明了自己的强大武力,也不可能与哥伦比亚为敌,再强大的人,也终究是个人。 只是,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出头承担这份责任。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军方来解决。 那可是魔王啊…… 如此强悍的武力,简直就是行走的人形天灾,所谓的超级士兵、超级感染者在那种力量面前根本没有可比性。 要是能够借此机会得到一些什么…… ------------------------------------- “哥伦比亚接下来会怎么做?” 莱茵生命总部,顶层会议室,从战场归来的魔王陛下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远处的残破景像,面色黯然,似乎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在她的背后,椭圆形的会议桌旁,赫默和乔伊丝两人坐在一起,伊芙利特躺在她们的腿上,睡得很是香甜。 但是,和睡得很香的伊芙利特不同,两位莱茵生命的精英研究员显得异常紧张,她们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窗边,眼中满是敬畏。 即便此刻的特蕾西娅敛去了武器和铠甲,倒座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椅背上,看起来像个气质温婉的沉静少女,赫默和乔伊丝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什么惊扰到她。 之前那惊世骇俗的场面,几乎将她们过去对这个世界的固有认知完全打碎,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人竟然能够强大的到这种程度。 一剑斩断小半个城市。 这种只有在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画面就真切的摆在她们眼前,让她们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塞雷娅也是一样。 就算特蕾西娅表现的再怎么无害、柔和,她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有所懈怠。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源石技艺在这样的顶尖强者面前可能脆弱无比。 如果特蕾西娅对她们出手,或许连逃命都无法做到。 魔王的剑刃斩断城市,她不觉得自己的钙质化比移动城市还要坚固。 时隔多年,久违的紧迫感再次淹没了塞雷娅,一次次的模拟在思维中进行,但是无论怎么模拟,她也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可能性,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无解。 “他们会派人来和我们谈判,在明面上,那些政客会这么做。” 特雷西斯回答了自家妹妹的问题,他紧盯着特蕾西娅略显单薄的背影,眼神莫名。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到就让人心生好感的‘柔弱少女’,会是战场上无可匹敌的魔王呢? 他同样惊叹于特蕾西娅的力量,魔王之力展现出的绝对压倒性强大,连续突破了他的认知。 这真的是……太好了! “……明面上会谈判,也就是说,他们仍然不打算收手。” 听到这个回答,特蕾西娅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这些东西她也是懂的,自己就能想明白,之所以要问,只是不自觉的期待那一丝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小小希望。 结果是,并没有。 “我们该离开了,特蕾西娅。” 沉默片刻,特雷西斯缓缓开口,视线转到坐在会议桌前,无聊的掰着手指的林露身上。 “无论他们想要怎么谈,像我们许诺什么,都不可能真的实现,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离开城市,离开哥伦比亚,一旦你那么做了,必然会遭遇他们准备好的疯狂进攻。” “这样的手段,他们已经用过很多次,这个国家,充满了虚假与谎言。” “我知道。” 特蕾西娅点点头,眼眸低垂,轻轻的咬住了嘴唇。 兄长说的事情,她都能想得到,这个自诩文明自由的国度,虚伪的令人作呕,谎言是他们惯用的手法,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会不择手段,不论过程。 那些人的行径,比现如今萨卡兹人在普罗大众眼中的形象更符合‘疯子’的定义。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给哥伦比亚高层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这不是作为王的意志,而是人的愤怒和厌恶。 “确实,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再付诸武力。” 察觉到两个人都在看着他这边,林露想了想,也觉得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回去是个不错的做法。 不管哥伦比亚准备了多少后手,想要怎么欺骗,只要特蕾西娅不在这里,一切都是无用功。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武力参与了,特里蒙的情况全都曝光开来,势必会把哥伦比亚推到悬崖上。 这个时候再添上一把火,就能让他们损失惨重。 恰好,黄金树真的具备添火的能力。 维多利亚那里不太好说,但是炎国和乌萨斯,这两个国家是绝对不会拒绝能够有机会给自己的老对手添堵的,他们带头公布真相,连某些小国也可能跟着参与进去。 哥伦比亚在国际上的名声实在是差到了极限,会有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 所以,之后卡兹戴尔要做的,就是点起这把火。 相信,很多人都会对特里蒙的详细情报感兴趣。 “但是,我有些不甘心。” 特蕾西娅的表情有些沉闷,在林露面前,她下意识的就没有隐藏,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没有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她就是单纯的很不爽,想要再给某些家伙来上一刀狠的而已。 “没问题,我会帮你出掉这口气的。” 林露楞个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魔王大人想要出气,想要发泄,自然没有问题。 他和哥伦比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莱茵生命是哥伦比亚的企业,像他们一样的公司,在哥伦比亚还有很多。 他们,是否也和莱茵生命一样接受了高层的雇佣,暗中进行所谓的超级战士实验? 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他刚才就在克丽斯腾的办公室找到了其中一份相关信息。 其名为—— ——洛肯水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 哥伦比亚,全称为哥伦比亚联邦,原本是维多利亚治下多个西北城邦的联盟,在维多利亚遭到高卢帝国入侵败退时宣布独立,并且击退了边境领公爵的进攻。 随后这个国家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不断向外扩张,致力于发展前沿科技,成绩斐然。 尽管一直标榜自己是‘自由’‘和平’的国家,但是其高层内部还延续着维多利亚统治时期殖民扩张思想的影响,和周边国家存在摩擦,小规模战事不断,曾因矿产原因干涉玻利瓦尔,直接导致了他们与莱塔尼亚扶植的力量出现直接冲突。 在国际上,哥伦比亚国防部和中央情报局一直饱受诟病。 无论是内部的委托试验还是干涉他国内政的行为,都有着国防部和中央情报局的影子。 事实上,如果往上溯源,莱茵生命接受军方委托进行的‘炎魔计划’,其源头也和国防部脱不开关系。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哥伦比亚的国防部和军方就是一体的。 但是相对于在国内限制颇多的军方军队,他们的职权范围更大,也更为灵活自由。 有着军方力量的支撑,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国防部的态度一向极为强硬,参与、计划和执行的违规实验数不胜数。 他们对于超强力量的渴求,已经到了病态地步,炎魔计划,只是众多实验中的一个。 哥伦比亚迫切想要掌握可以打破目前各国战略平衡的力量,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实验计划和经费投入,许多涉足医疗、生物领域的实验室和企业,都会接受来自军方的实验委托。 洛肯水箱实验室,正是其中之一。 在莱茵生命的记录中,洛肯水箱的负责人名为洛肯·威廉姆斯,是‘人造感染器官’理论的提出者。 不过因为只有理论而没有拿的出的手的成果,在近些年他的生活状态并不愉快,他迫切的需要实验结果去支撑他的理论,以争取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地位。 得益于哥伦比亚在科研道路上近乎病态的特权支持,他成功引起了军方的注意,建立起来洛肯水箱实验室,进行人造感染器官的相关研究。 在最初,基本上没有人关注洛肯水箱,因为它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能和莱茵生命结构科的某些下属实验室比一比,没人会觉得那种地方能够有能力进行多么有深度的研究。 但是洛肯·威廉姆斯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将理论转化为结果,并且很快拿出了足够令人满意的实验资料,成功引起了军方的关注……还有同行们的。 众所周知,科研领域是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没有足够的经费,就没办法去研究新的技术,也没办法把理论转换成实物,所以各个公司与军方合作进行试验项目,也存着一部分套取经费支撑的心思。 可是,哥伦比亚就这么大,蛋糕是有限的,每多一个人来分,就意味着其他人的份额会缩小。 所以,收购、控制有成果出现的小型实验室一直都是各个大公司在做的事情,莱茵生命也不例外。 总辖克丽斯腾的之所以收集洛肯水箱的资料,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过情报才刚刚收集上来,计划还停留在纸面上,莱茵生命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份资料和计划,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到了林露手里。 林露倒是不在意洛肯水箱的规模是大是小,这次哥伦比亚之旅已经拐来了塞雷娅这员大将……虽然她似乎也能算是研究人员? 然后还有赫默、乔伊丝、缪尔赛思这三个顶尖的研究员,以及与他们熟识的几个其他莱茵生命研究员。 总之,算是收获颇丰,就算现在回去也已经是血赚。 洛肯水箱那边,目的仅仅是为了把那些惨遭人体实验迫害的实验体解救出来,让他们能够回到自己应有的生活中去。 虽然这么干肯定是免不了和哥伦比亚正面对上,但林露也不是太在乎,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暂时不想把黄金树完全暴露在世界诸国的视野内而已。 有没有好处拿他也不在乎。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不是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理由。 有时候,‘我愿意’就是最大的理由。 而且,看到那些遭受痛苦的孩子能够露出笑容,林露就感觉很开心,比如伊芙利特。 “林,林叔叔?” 小女孩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犹犹豫豫的走到近前,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 站在窗边的林露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 伊芙利特眯起眼睛,下意识的把头往前凑了凑,略显紧张的小脸轻松了不少。 因为体内黄金力量的原因,她对于同样运用黄金之力的人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因此并不抵触林露的亲近接触。 “怎么,伊芙芙,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谢,谢谢您。” 年幼的孩子没什么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小丫头红着脸,学着赫默做过的样子弯腰鞠躬,可可爱爱的样子想让人把她抱在怀里。 林露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他把伊芙利特从地上抱起来,引起小小的惊呼,看着小丫头慌乱的小表情,心中大为满足,顺便踢了一脚趴在特蕾西娅脚边上、缩小到只有鞋盒那么大的炎魔。 炎魔菲斯托斯身上的火焰一阵翻涌,敢怒不敢言,经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她已经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本质上是能够与魔王陛下比肩的强者,甚至……还在魔王之上。 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个,他和魔王陛下的关系好像也很不一般。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人。 “你别欺负菲斯托斯啦。” 站在旁边的特蕾西娅回过头来,忍不住吐槽。 菲斯托斯好歹是萨卡兹王庭的先祖,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像什么样子…… 就不能多多少少给她点面子吗? “好好好,我不踢了,我不踢了。” 林露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做出承诺,他其实也是顺脚为之,谁让这家伙长得就是一副脚感很好的样子,看见就想踢一脚。 “我等下回去,把伊芙利特也给带回去吗?” 特蕾西娅伸手摸了摸伊芙利特的小脸,引得小丫头缩了缩脑袋。 “赫默,乔伊丝、伊芙利特还有她们的朋友,都一起带回去吧,让伊芙利特和阿米娅做个伴,博士最近也很忙,没有很多时间陪她玩,感觉她们两个应该很合得来。” 对于这件事,林露早就做好了计划,随口回答,然后又道:“回去的时候帮我给老魏带个消息,把这些资料给他送过去,然后告诉大帝,他收集来的关于莱茵生命的那些黑料可以放出去了。” “接下来我这边应该还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能吃到多少肉看他们自己的本事,我只要求一点,莱茵生命不能继续存在。”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在哥伦比亚境内,莱茵生命不是规模做大的公司,但是在人体实验这一领域,他们的实验室是最多的,每年都能用军方那里拿到许多经费。 虽然不是所有的实验都是违法的,但是这种公司,还是早点毁掉比较好,免得将来死灰复燃,造成更多的悲剧。 “老板,我能问一下,克丽斯腾会遭到什么样的审判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塞雷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询问。 对于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一段曾经最真挚的友谊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之前她就曾为克丽斯腾求情,现在也没能彻底放下。 “克丽斯腾,她不会死的。” 林露微微一笑,放下伊芙利特,从塞雷娅的身边走过,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拿起了桌面上的文件。 金色的光芒,从塞雷娅的心脏位置绽放,进而蔓延到全身。 “你对炎国文化有多少了解?” “炎国?” 沉浸在突然涌现的浓郁生命力之中的塞雷娅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见一个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沉吟之后,摇了摇头。 “有些了解,但是不多。”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听过没有?” “……我在一部电影上听过这句话,好像是,出自宗教典籍?” “克丽斯腾和帕尔维斯,还有莱茵生命其他经手过类似项目的高层在吐光他们知道的情报之后都会被带回黄金树,植入强制性赐福,为他们过去的罪孽赎罪,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林露笑的十分和蔼,但塞雷娅莫名感觉浑身发冷,连黄金树浓郁的生命力也不能抵消这种感觉。 “无间地狱,是炎国宗教传说里的亡者在死亡之后会去到地方之一,之所以叫做无间,是因为里面没有间断的时间,也没有代替的空间,在里面的人会受到不间断的痛苦,即便死亡也会再次复活,所以,在无间地狱之中,无穷无尽的生命就代表着会永远遭受痛苦和折磨,是最大的劫难。” “当然,无间地狱只是传说,并非真实存在,但是黄金树能够做到类似的事情,克丽斯腾她们在无尽的生与死之中循环往复,直到精神彻底崩溃。” 无间地狱到底存不存在,林露也不知道,但是他直到,那一棵长生不衰的黄金树,就是他们的无间地狱。 从接受赐福的那一刻开始,克丽斯腾和帕尔维斯等人会时刻遭遇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惩罚,被派往最危险的战场,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解救那些仍在遭受折磨的实验体。 黄金树对她们的定义,就是消耗品,就像她们对待那些无辜者一样。 “……” 理解了无间地狱的含义之后,塞雷娅的眼睛缓缓睁大,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林露。 无间地狱……比起那种未来,直接被杀死、被审判和处刑的痛苦简直微不足道。 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死去也会重新活过来,继续遭受痛苦的折磨,永远看不到尽头……只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相比之下,直截了当的死亡都成了莫大的恩赐。 因为理解,所以才更知道恐惧。 塞雷娅本能的就想求情,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 想到用总辖的权限用莱茵生命资料库里调取出来的机密资料,那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的人体实验,那一个个本该有着正常生活,却被当做消耗品,惨死在实验室内的人。 她,无力为克丽斯腾还有那些同事们辩驳。 那确实是她们该有的下场。 唯一让她稍微心安一些的,就是莱茵生命内部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那些肮脏的事情。 比如一贯让人感觉诡计多端、心思深沉的缪尔赛思。 和那些同僚比起来,她是非常干净的,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非法的实验。 若不是有机密资料作为佐证,谁能想到总辖的铁杆支持者、看起来最有可能参与进去的人,反倒是最干净的一个呢?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莫名的,塞雷娅就想到了这个炎国词汇。 “那么……如果是赎罪的话,也该有我的一份,请让我也背负那样的东西吧。” 眼睛合拢又睁开,塞雷娅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 即便她从未参与到那些实验中,但是身处防卫科主任的位置,她确实为那些不堪入目的行为提供了庇护,因为她的失职与妥协,才导致了那些事情的发生。 在心底,塞雷娅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同样沾染了逃不开的罪孽,如果要赎罪,理应有她的一份。 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们,即使是无间地狱,她也甘愿踏足其中。 “你是真正高尚的人,塞雷娅。” 就算是林露,也不由得惊叹她坚定的意志,在这片大地上,像塞雷娅这样的人可太少了,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有着这份意志,你能够帮助更多的人,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手掌搭上塞雷娅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林露微笑着摇头。 “没有人是万能的,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我相信你的未来,你能做到更多,远比她们要多。” 第一百五十章 各有算计 啪嗒~ 烟斗落在桌面上,飘起几缕烟云。 书房的窗户敞着,阳光直射进来,添上了几分暖意,落在摆在案头的黄金树叶上,熠熠生辉。 龙门所处的位置临近乌萨斯,冬日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冷,连空气都干燥了许多。 不过冬日的寒意,未能飘进开着窗的书房里,反倒是书房中的热气飘荡出去,融化了屋檐上暗藏的些许冰霜。 “哥伦比亚,莱茵生命。” 凌厉的龙目眯起,魏彦吾缓缓吐出几个字来,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心中念头转动。 从常理来说,以龙门的名义对哥伦比亚施压,无疑是触犯了某些潜规则的,算是越界行为,无论目的达成与否,在之后龙门都讨不得什么好处。 那毕竟是个大国,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在国际上也是有着相当分量的话语权的,他们武器和装备,销往世界各地,不可能平白被落了脸面。 到了这种层次,脸面就是个很重要的问题,直接关系到国际地位和影响力。 所以,哥伦比亚势必会在之后启动反制措施,若是做的狠辣些,龙门会直接断掉数条贸易链,损失会相当严重。 可是,在接到黄金树的传讯之后,魏彦吾还是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既然选择黄金树,那么就必须拿出明确的态度,不能有丝毫犹豫,或者想着左右逢源,两头下注。 林露此人,可是个彻彻底底的狠角色,做事随心所欲,让人无法预测。 这种人,最忌讳的就是背叛。 相对的,与这种人合作,真心换真心也是最好的方式。 魏彦吾相信,这一次的出手相助将会把龙门和黄金树的关系拉的更近些,之后获得的好处必然不会少。 得罪哥伦比亚,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钱财上的损失罢了。 他魏某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不就是几条贸易链吗? 没了就没了,即便与哥伦比亚全面断绝贸易往来,对龙门来说最多就是会难受一阵,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伤筋动骨。 得罪黄金树,得罪林露……呵呵。 魏彦吾从来不怀疑那个男人的手段,其他人说把龙门炸上天顶多就是威胁一下,林露是真的会那么做,也有能力做得到,这就很可怕了。 而且,就算他选择在这件事上两不相帮,哥伦比亚也不会给龙门任何好处。 可是直截了当的站队黄金树,帮助林露,这种行为看似愚蠢,实则却是收益最大的。 钱又能什么?真到了极端的时刻,那就是一堆废纸! 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东西,始终都是拳头,是武力! 关键时候,钱财换不来真正能够决定一切的强者,能够用一些代价换取龙门与黄金树的友好,按照黄金树目前拥有的武力算,就连大炎朝廷也要礼让三分,得了黄金树的帮助,龙门可保无虞。 并且,黄金树的武力还在膨胀,看不到尽头。 区区一些钱财的损失就能教好一个掌握着绝强武力的人物,怎么想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来人。” 思虑良久,魏彦吾的手指轻叩桌面,乌光一闪,黑蓑衣鬼魅般的出现在书房中,单膝跪地,恭敬的低头。 “把这些文件印上几份,都发出去。” “是,魏公。” 黑蓑衣接过文件,消失在书房里。 房间内再次余下魏彦吾一人。 熄灭的烟斗又被点燃,魏彦吾在椅子上坐下,双目合拢,嘴角微翘,吐了个眼圈。 龙门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就不好再直接出手了,免得和哥伦比亚官方正面对上,招来更多麻烦。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安静下来。 哥伦比亚可不是铁板一块,恰恰相反,因为鼓励科技与军备竞争的原因,那个国家内部各个大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可是极为激烈的。 莱茵生命身为哥伦比亚生物科研领域的领头羊,盯着它的对手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有机会拿到足够的黑料,以及能够切实动摇莱茵生命存在根本的证据,那些老对手怕是睡觉都会笑醒。 那些贪婪的鬣狗,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从莱茵生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机会。 更别说,这次不止是咬下一块肉那么简单。 若是操作的好,未必没有可能把这块让人眼红了许久的蛋糕整个吞下。 数不尽的利益,足以让那些人疯狂起来。 在这中间,龙门只需要起到一个小小的牵引作用,就能够趁机得到远超正常贸易的巨额利益。 “机会,我给你们了。” 烟雾之中,魏彦吾的表情染上了几许迷蒙,自言自语。 “可不要,让我失望。” ------------------------------------- “老板!老板!晚上要开派对吗?我今天可是送了好几单,我需要补充苹果派能量!” 大地的尽头酒吧,德克萨斯一丝不苟的擦拭着酒吧的柜台,听到门口吵吵闹闹的动静,像是习惯了一样,头也没抬。 “老板又喝的烂醉,你大概可以在楼梯间里找到他。” “还有,能天使,把客人吓走的话那只黑心企鹅就又有借口扣你的工资了。” 黑狼少女说的理所当然,表情十分淡定,完全没有在背后说老板坏话的自觉,非常熟练的样子。 “啊……怎么这样。” 外面套着印有‘企鹅物流’字样外套的蕾缪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像个泄气的皮球,身后摇摆的鲜红长发都好像黯淡了许多。 她拖着身子走进酒吧里,随口吐槽:“大白天的谁会来酒吧啊,根本就没有客人,话说我们为什么白天还要开门,休息一下不好吗……” “因为我们是企鹅物流,严格来说,我们不是在经营酒吧。” 德克萨斯熟练的回答了能天使的小小抱怨,随手一抛,手边擦干净的高脚杯精准落在身后的架子上,稳稳当当。 “啊,我知道我知道,德克萨斯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就不会笑一笑……” 噗通~ 红发的天使像条咸鱼一样扑倒在卡座的沙发上,在上面蠕动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解开外套的拉链,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我现在迫切希望换掉这件土到爆炸的衣服,老板的品味实在是太低劣了。” “你确定?” 德克萨斯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揶揄道:“我想如果你去说,老板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下次套在你身上的,很可能就是一件嘻哈风格的非主流广告外套,难道你更喜欢那种?” “噫,那还是算了吧,我突然觉得这件衣服也挺好的。” 想到自己要穿着一件涂抹着意义不明的油彩、印着夸张文字的外套出门送快递,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能天使打了个哆嗦,畏惧的缩了缩脑袋。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可太黑暗了,她可接受不了。 “老板的艺术对我来说为时尚早,那种东西也只有他自己会穿。” “背后议论老板,你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 啪的一下,圆滚滚的企鹅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把能天使给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看清楚是谁之后,她又瘫软在沙发上,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我的奖金早就没有了,你这只黑心企鹅!” “对待老板要尊敬一些!” 大帝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那副模样实在很难说的上有什么威慑力,反正能天使是完全没在怕的,不仅不怕,她还十分大胆双手一伸把自家老板像抱毛绒玩偶一样抬了起来,在半空来回晃悠。 “把我的奖金还给我啊!为什么只有我在干活!” 来到龙门好些天,在企鹅物流也干了好些天,能天使感觉这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很适合她。 但是,为什么说好的大企业、大公司,结果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跑来跑去的送快递啊! 而且还要被扣奖金!黑心,太黑心了,这只黑心企鹅就该被挂到路灯上! “德克萨斯要看店,我有很多重要文件需要处理,眼下龙门就只有你一个员工,你不去谁去?” 大帝说的理直气壮,之后又补充道:“放心,我已经把招聘启事发出去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应聘的。” “处理文件?是躲在办公室偷偷喝酒吧?” 能天使狐疑的上下打量大帝,眼神里满是不信任。 刚才德克萨斯分明说过这家伙喝的烂醉睡在楼梯上,什么时候变成处理重要文件了? 而且,刚才他就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吧?绝对是吧! “咳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在自己的地盘上还用得着躲在办公室里偷偷喝?” 大帝挣脱了能天使的手掌,摇摆着步子走带吧台前面,蹦到椅子上,拿起摆在上面的一瓶酒粗暴的拧开,像喝水一样直接灌了大半瓶,然后打了个酒嗝,连德克萨斯都嫌弃的看了一眼,挪动脚步离得更远了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现在的工作和你显得不一样,很无聊,对不对?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想着找点刺激的事情,事实上——” “啊啊啊,这套话我都听腻了,事实上那一点都不有趣,对不对?” 能天使耷拉着眼皮,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校里,面对那些古板的老学究,类似的说法,她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事实上那的确有趣极了!” 大帝的声音突然抬高,没有按套路出牌,一惊一乍的样子又把能天使吓了一跳。 “年轻人不想着找点刺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姑娘们,让我们去找点真正的乐子吧!” “企鹅物流精英小队勇闯哥伦比亚,这个剧本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听到哥伦比亚这个名字,能天使连连摆手表示拒绝,她只是性格跳脱了些,上学的时候偶尔喜欢炸个学校解解闷,学业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分得清找乐子和找死之间的区别。 勇闯哥伦比亚,一听就超级危险好不好? 而且哪里有什么精英小队?这酒吧里连老板都算上总共才两个人加一只企鹅,跑到哥伦比亚的地盘上搞事,那不是纯粹的作死吗? 她还年轻,可不想这么早就客死异乡。 “我拒绝。” 德克萨斯的回答更是言简意赅,她的想法和能天使的想法不太相同。 能天使是单纯的觉得哥伦比亚太过危险,她是认为自己没有把握保护能天使的安全。 和在龙门里的小打小闹不同,哥伦比亚的危险性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如果是什么小型的委托任务,那么在有公费报销路费的情况下她自己走一趟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加上一个经验基本为零的能天使,难度就大了。 “喂喂喂,好歹给我一点面子啊!” 大帝对于自家员工的表态行为痛心疾首,最终收起了嬉笑的表情,开始说正事。 “一个前往哥伦比亚的货物运送任务,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危险,你们可以把这次任务当成一次公费旅游,两个人一起执行。” “你们的目标,就是把文件和资料送到梅兰德历史协会手里,然后就可以回来。” “哇偶,所以说,这是直接来自老板的任务?” 能天使惊呼一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元气满满的凑了过去。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可以试试?” 在哥伦比亚境内胡乱搞事她肯定是不敢的,不过如果只是送货的话,似乎还行? “嗯哼,我当时给你们都安排好了,我的姑娘们。” 大帝矜持的点点头,很享受能天使那副‘你居然也会干正事’的表情,同时也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利益最大化。 他刚才才拿到了黄金树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吃肉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 从林露给的情报看,未来的哥伦比亚,必然会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 这样的话,操作余地可就太多了太多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沙滩伞制药与洛肯水箱 “近日,移动城市特里蒙遭遇天灾……” 装饰奢华的别墅客厅里,电视中的新闻播报充当着背景音,林露歪着脑袋听了一会,不禁摇头失笑。 他还以为哥伦比亚的那些政客高官会有什么高超手段,结果还是老一套,不得不说,确实让人有些失望。 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离开带着赫默等人离开了哥伦比亚。 总辖克丽斯腾被黄金树赐福强制控制起来,目前整个莱茵生命的全力几乎全都掌握在塞雷娅手里。 她接手了所有相关的实验项目,一一进行筛选,然后亲自带队捣毁那些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实验室,同时也提供了更多对哥伦比亚官方不利的情报。 到这里,莱茵生命的事情算是暂时完结,余下的就是等待塞雷娅对莱茵生命内部进行清扫,并且收拢有价值的资源壮大黄金树的钱包。 不过,莱茵生命的事情算是结束,哥伦比亚的麻烦可是才刚刚开始。 在匆匆赶来的谈判团队没有见到魔王之后,他们就用异常娴熟的手段开始控制舆论,就像电视上播报的那样,企图把特里蒙城的事情推到天灾头上。 这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确实有用。 特里蒙城的居民不是瞎子,当时在场的军队士兵以及其他部门的协助人员也很多,在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家,这样宛如糊弄傻子一样的解释自然不可能让人满意。 不过,相对于整个哥伦比亚的人口,清楚特里蒙城事件真相的民众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只要提前进行消息封锁,放出其他论调混淆视听,过不了多久,大部分人就会忘了这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新闻。 在国家机器的力量面前,想要让一件事成为历史,再去修改历史,再容易不过。 前提是,没有其他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插手。 很不巧,这一次,恰好就有。 就在今天上午,炎国、维多利亚和乌萨斯的对外部门同时宣布了有关于莱茵生命进行人体实验的丑闻,并且列出了相关证据。 这无疑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情。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三个大国的突然约定好了做这么一件事,目的肯定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莱茵生命。 虽然莱茵生命体量很大,可与炎国、乌萨斯、维多利亚的这样的国家根本没有可比性。 如此大张旗鼓的指责和宣传,最终针对的都是哥伦比亚整个国家的整体。 在那些文件上,哥伦比亚国防部、安全防御委员会、军方以及其他一些部门的负责人签字和钢印清晰可辨,直接将哥伦比亚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任由他们如何辩驳在切实可查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事实上,哥伦比亚在国际上的名声极差,各国都对其多有不满。 黄金树所做的事情,是开了个头,提供了一个理由,让对哥伦比亚不满的国家有了一个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无风险入场的机会。 然后,卡兹戴尔又主动站出来当了那把斩向哥伦比亚的刀。 萨卡兹人同样没有什么好名声,王庭的重立也让对其有所关注的国家和势力开始警惕。 但是单单作为刀剑,他们又足够好用。 不得不说,特雷西斯在政治上的手段的确超出特蕾西娅不知道多少。 这一次主动站出来当刀,是个非常高明的决策。 对内,可以让内部空虚的卡兹戴尔获取更多资源,同时让那些渴求战争的极端派有了一个可以释放压力的地方,对于之后的整体稳定有不小的作用。 对外,可以让各国暂时默许卡兹戴尔的王庭重立,只要他们需要这把刀,就不会在达成目的之前主动折断他。 卡兹戴尔,可以借此迎来一段宝贵的发展时间,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些本来就不愿意服从王庭的激进派。 可以说,就算没有太多的收获,这个决策也是完全划得来的。 面对四个国家的短暂同盟,哥伦比亚想必会十分难受。 这也是林露愿意看到的。 用更大的事情去掩盖更小的目的,这种手段屡试不爽。 接下来,哥伦比亚高层的注意力会被外部危机吸引过去,不会再专注于莱茵生命的事情,黄金树接下来的行动会顺畅许多。 另外,莱茵生命的剩余价值也还没有用完。 “青砚,你怎么看?” 没有外人在场,这栋原本属于总辖克丽斯腾的别墅如今只有两个人在,林露就没有称呼麟青砚的代号‘惊蛰’,而是叫的更亲密了些。 麟青砚对此也没有什么抵触。 在刚刚得知自己被自家师傅卖掉之后,她的心情是非常惶恐的,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活一定会悲惨无比。 可是在黄金树真正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感觉只有一个——黄金树,那是真的香啊! 对比在大理寺当差的时候,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在黄金树下,不仅修行的速度快上好几倍,还能够得到在外界堪称天材地宝的黄金树露滴作为修行资源使用,也没有那些心机深沉的官员政客,更没有外界的尔虞我诈。 而且,她还能经常见到一些平日里很难接触到的前辈强者,像她们请教。 这样的环境,用世外桃源来形容都不为过。 因此,在得知林露需要一个人陪同处理事务的时候,她第一个报名,自告奋勇的跟随过来,就是存着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心思。 总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不是? 黄金树里面的好东西可是多着呢,那些未知的法术资料什么的,她可是眼馋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敢去学。 即便林露说过那些东西对所有黄金树的内部成员开放,麟青砚也没有动。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一直记着这句话,对于自己在黄金树稍显尴尬的地位,她还是有着清晰认知的,怎么能把人家的客套当真呢? 她要用自己的能力为黄金树做出贡献,然后再去换取那些法术的学习机会! 这次的哥伦比亚之行,就是她的机会! 所以,来到这里之后,但凡是林露安排下来的事情她都力求做到一丝不苟的完成,想方设法做的更完美一些。 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到林露的询问,麟青砚连忙凑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文件仔细阅读了一遍,在心里斟酌一遍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接下来,是想要对洛肯水箱动手?根据现有的情报,哪里的负责人洛肯·威廉姆斯似乎和沙滩伞制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针对莱茵生命的手段,未必能够在他们身上复现。” 沙滩伞制药,对于这家企业,麟青砚在炎国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如果说莱茵生命实哥伦比亚近年来新兴科研公司的代表,那么沙滩伞制药就是不折不购的老牌企业。 他们没有莱茵生命在国际上表现的那么耀眼,可从硬实力来说,绝对要超过莱茵生命。 莱茵生命依靠丰富的研究成果博取了军方的关注和青睐,但是说到底,也是个建立没有多少年的‘年轻人’,她们必须要依附于哥伦比亚官方才能站稳脚跟。 沙滩伞制药则不一样,他们没有那么多吸引眼球的新型科技,但其势力遍布大半个哥伦比亚,根深蒂固。 可以说,他们本身就是哥伦比亚存在的基石之一,是站在政客们背后的财阀。 要在哥伦比亚的土地上对这样势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动手,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还不能硬来。 莱茵生命倒台,军方完全可以给它换个壳子,损失肯定有,但动摇不了根本。 对沙滩伞动手就不一样了,那是真正的威胁到了这个国家真正的幕后主人,必然会引发其他财阀的危机感,遭遇来自哥伦比亚官方的全力打击。 麟青砚不觉得林露会怕,以这位的实力,他想要离开,就算哥伦比亚派来最精锐的军队拦截也无济于事,在这种层次的强者面前,普通军队的数量毫无意义,只有最顶尖的同层次强者才能阻止他们。 不过,那种结果会是林露想要的吗? 肯定不是。 所以为了避免那种事真的发生,针对洛肯水箱的方案还要仔细斟酌一番,可不能像在莱茵生命一样,做的那么粗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青砚。” 放下手里的饮料,林露无奈的叹了口气,眉宇间怒意一闪而过。 “如你所说,对沙滩伞制药采取强硬手段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再去等了,洛肯水箱的实验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并且似乎出现了成果,也就是说,人体实验一直在那里暗中进行,我们去的晚一些,就可能有一些孩子死在他们的实验台上。” “那种事情,你能够容忍吗?” 容忍,当然不能! 面对林露提出的问题,麟青砚的手掌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险些把纸张捏破。 若不是直到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她甚至有种闯进实验室把那些人的脑袋全都拧下来的冲动。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方案,人为的制造一场实验事故,把我们想做的事情完全掩盖过去。” 沉默片刻,麟青砚抬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非常时行非常事,林露说的很对,对洛肯水箱的行动不能拖,也拖不得。 为了那些无故受害的孩子,一贯厌恶的手段此刻拿出来用一用也无妨。 “怎么说?你好好想想,这次听你的。” 区区一个洛肯水箱,从实力层面说林露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他的根本目的是救出那些受害者,不是摧毁那里。 若是要摧毁那可太简单了,无论是天降陨石,还是火焰岩浆,他有十几种办法可以轻而易举的覆灭那一处规模并不算太大的实验室,让他们死的无声无息,事后有人查证,也只能归咎于天灾。 不过,要是那样做那些还被囚禁在实验室中的孩子们不是也被一同埋葬了? 在特蕾西娅不在的情况下,对于地形和实验室内部又不熟悉,林露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住整个实验室,保证里面所有受害者的安全,同时又不会再明面上引发比较大的动静。 即便是使用时间静止,不清楚具体的内部组成也没有办法确保可以把实验室的所有结构都给禁锢其中。 所以这次,他决定听听麟青砚的想法。 既然身边带着可以动脑子的人,那就没必要由他去想办法了。 “洛肯水箱是一座封闭实验室,这种实验室没有与外界建立任何联系,也禁止任何人进入,我们不能像进入莱茵生命一向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强行潜入,又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麟青砚的手指按在脸颊上,一戳一戳,思考的十分入神。 在这件事上,她是真的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去对待,全身心的都投入进去,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 “要是进入洛肯水箱的内部,您会有办法吗?” 保险起见,麟青砚选择先确认一下武力方面的问题,她当然信任林露的破坏力,毕竟是可以和她师父平分秋色的强者。 但是,这种事情可不是能够用纯粹暴力解决的问题,还是谨慎些的好。 “只要能够深入到内部,我就有办法探明他们的具体结构,然后推掉他们。” 林露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自信十足。 阻挡他使用暴力的唯一阻碍就是怎么在不闹出大动静又不出动实验室警报的情况下进入其中。 进去之后,弄明白里面实验室的具体规模,剩下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问题,在时间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无论多么高明的技术,都不可能在静止的时间中向外传递任何消息。 “那就好。” 麟青砚从资料中抽出一张来,摆在了桌面上。 “杰斯顿·威廉姆斯,沙滩伞制药的员工,与洛肯·威廉姆斯疑似具备亲密关系,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杰斯顿·威廉姆斯 “杰斯顿·威廉姆斯?” 被临时从莱茵生命叫过来的塞雷娅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你认识他?” 林露端起水杯的动作顿在半空,看她这副表情,好奇的询问。 沙滩伞制药那边没有合适的渠道不怎么好接触,他就想着问问塞雷娅有没有什么办法。 正所谓,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 莱茵生命和沙滩伞制药可是老对手了,无论是业务领域、科研范围两家公司都有着高度重合,为了争取军方的经费两家企业没少明争暗斗,互相的了解可谓极为深入。 虽然现在莱茵生命的名声已经臭了,要不是被外部几个国家的联合施压牵扯住了精力,估计这几天就要在哥伦比亚官方的帮助下被迫‘体面’,但是其掌握着的渠道还是有很多能够利用一下,说不准就会有什么办法。 当然,林露对此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就是想着问一问,顺便把塞雷娅叫来让她放松一下。 对于塞雷娅这个人才,他可是极为看中的,无论是科研还是武力都无可挑剔,用炎国的方式描述,那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种人太稀有了,可得宝贝一些,不能当成工具人去用,哪怕肃清莱茵生命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也不能允许她疯了一样的高强度加班。 “有些印象,他现在隶属沙滩伞制药,在地下世界颇有名气,号称‘不会失败的王牌杀手’,为沙滩伞制药清理国许多绊脚石。” 提起杀手两个字,塞雷娅脸上难掩厌恶。 在莱茵生命,她担任的就是防卫科主任的职位,搞安保的最讨厌什么?当然是无孔不入的间谍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杀手。 那些藏在阴影里面的家伙会通过各种手段破坏乃至越过众多安保人员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防御网络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简直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烦人。 正常情况下,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可是事关机密研究和资料,塞雷娅的防卫工作还真的就要那么做,长此以往,谁能对一群烦人透顶的家伙升起好感? 所以,塞雷娅对于所谓的‘王牌杀手’是非常讨厌的,顺便也包括了持有这个名头的杰斯顿。 “在入职沙滩伞制药之前,杰斯顿曾经找上过莱茵生命,想要在防卫科入职,但是他没有通过我的考验,所以我拒绝了他。” “在那之后,他的任务倾向多少有像莱茵生命倾斜的意思……这可能是是我的个人偏见,总之,我并不喜欢那个家伙。” “还有这种事?” 林露眉头一挑,也没怎么在意。 所谓的王牌杀手,实际上也就那样。 要是在世界范围内的名号那还有点意思,杰斯顿这个嘛,就是个小圈子里的玩意罢了,终归上不了台面。 “你要是不喜欢,用完了之后就顺手干掉。” 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下了杰斯顿的未来,林露灌了一口茶水,随意的摆了摆手,把话题拉回到了正事上。 “有没有办法把他约出来,或者想想其他办法进到洛肯水箱的实验室,我们需要一把钥匙,之后才好办事。” “当然,办法有很多,像他这种杀手,放在外面其实就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在沙滩伞制药的任务之外他们也会出来接私活,只要拿得出筹码,约他见面很容易。” “至于洛肯水箱……那种秘密实验室很难进的去,除了暴力突破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术业有专攻,塞雷娅擅长的是安保,不是暗杀什么的,直接表示她无能为力。 “那就好办了。” 拿钱办事,这种人最好对付。 林露点点头,心中了然,坐在旁边的麟青砚很有眼色,适时的开口道:“那我马上去办这件事。” “不,让我来吧。” 塞雷娅揉了揉眉心,神色略显疲惫,解释道:“这些本身在各个企业有职务的杀手是很谨慎的,基本不会与外来者合作,让我出面比较好办,他也必然不会拒绝我……因为当年那件事。” “你?恕我直言,你该休息了一下了。” 看她疲惫的样子,林露眉头微皱,想要拒绝。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哥伦比亚人有的是,无非就是雇佣一个人代替他们出面,这很容易,根本用不到塞雷娅亲自出马去办这种小事。 “休息的时间有很多,但不是现在,这次就让我来吧。” 塞雷娅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隐情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行吧。” 既然她坚持要求,林露也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争执,小事而已,没有那个必要。 ------------------------------------- “沙滩伞制药……” 咖啡厅里,塞雷娅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眼神深邃。 出门在外,她没有穿那套并不怎么美观的莱茵生命防护服,而是换上了休闲风格的卡其色风衣和毛衫,下身一条牛仔裤,还戴了一个挎包,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不少,有种青春靓丽的感觉。 配上本身就不错的样貌和身材,单单是坐在那里就很吸人眼球。 事实上,在等待的这十几分钟时间里,塞雷娅就已经发现店里有些人在偷偷看她。 对于这种情况,她早就习以为常了,只当那些视线不存在。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思考。 连莱茵生命这种历史没有多长的公司内部都有着那么多的黑暗,那沙滩伞制药呢? 他们可是真正有能力影响哥伦比亚上层决策大公司,很多议员和高层人物都和他们有紧密联系。 莱茵生命能够做到的,他们同样做得到,莱茵生命不敢做的,他们也有能力去做。 在莱茵生命的情报调查中,被沙滩伞制药掩盖的实验事故可不在少数。 小到实验体暴走,大到病毒泄露,甚至就连一次很是蹊跷的流行病爆发都和他们有所关联。 真要细数罪恶,沙滩伞制药的罪孽远在莱茵生命之上。 之前迫于身份,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当做看不见,现在……莱茵生命都倒台了,她也找了新的老板,后面都不会继续留在哥伦比亚,还有什么好怕的? 久违的热血在身体中流淌,短短几天,塞雷娅发现自己开始逐渐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当初,她之所以要和克丽斯腾一起创建莱茵生命,不就是因为看不惯哥伦比亚的科研氛围,看不惯那些藏匿的黑暗? 如今她借助黄金树的力量,正在亲手摧毁自己一手创办的莱茵生命。 那么,何妨再把沙滩伞也拉下水?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么想着,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塞雷娅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穿着黑西装的、留着凌乱短发、蓄有胡须、面相略显沧桑的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碰,刚刚进门的杰斯顿嘴角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随手亮出一张黑色银行卡来,高声道:“诸位,打扰一下你们的休闲时光,这里我包场了,各位今天的消费全都算在我的帐上。” 嚣张,霸道,又颇有礼貌,明明是很矛盾的特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有种难言的怪异。 凶悍的气势配上阔绰的出手,也没有人站出来表达不满,反正有人付钱,何必没事找事给自己惹麻烦呢? 咖啡厅的老板也很高兴,亲自把客人们都送出店内,然后在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自己很识趣的溜到了后面。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杰斯顿嘴角挑起的弧度更为肆意,大大咧咧的坐到塞雷娅对面,翘起腿来,语气轻佻。 “呦呦呦,这不是塞雷娅主任吗?一段时间没见,这么拉了?今天怎么有空找到我这个小人物?” 硬了,拳头硬了。 看他这副嘚瑟的模样,塞雷娅很想把手边还没有冷透的咖啡泼过去,但是良好的修养制止了这种不礼貌的想法。 “找你来,自然是有事,王.牌.杀.手。” 一字一顿,特意在后面的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塞雷娅脸色沉凝,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流露到脸上。 “想不到,你也有求到我头上的时候?” 听到王牌杀手的称呼,杰斯顿笑的愈发肆意,好似赢了什么东西一样,就差没把嘴咧到耳朵上。 “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塞雷娅表情不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手掌放到了一旁的挎包上,似乎打算离开。 见状,杰斯顿连忙摆手,收敛了一点。 “好吧,生意,那就谈生意,不知道塞雷娅主任有什么事要委托给我?据我所知,莱茵生命最近的情况可是不太好……”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的行为,会让我拉低对你职业水准的评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塞雷娅主任。” 杰斯顿靠在椅子上,笑意一点点收敛,熟练的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吐出一片烟雾,丝毫没有顾忌就贴在旁边‘禁止吸烟’的标语。 “说说看,目标是谁?我的职业水准无可挑剔,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当初拒绝我,是你做过的最坏的决定。”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塞雷娅指了指店里面的监控摄像头,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 幸亏她这次来不是真的要委托杰斯顿什么任务,不然就凭这副做派,她就要把杰斯顿拉进黑名单。 虽然对这些杀手很厌恶,但是她本身是很在乎‘专业性’的,目前杰斯顿表现出来的职业水准,完全达不到她的标准。 “好吧,这里确实不是谈生意的好地方,你让我损失了一笔钱,塞雷娅主任。” 杰斯顿刚坐下没多久就又站起来,摊了摊手。 “听你的,你说去哪里谈都可以,顾客就是上帝,我一向这么认为。” “另外,我这里的规矩想必你也清楚,希望你不要提出一些让大家都为难的要求。” “还有——” “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我希望你能闭嘴,我才是雇主。” 塞雷娅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杰斯顿的喋喋不休,短短几分钟,她已经受够了这个家伙了,很想一拳把他的嘴给堵上。 她越来越觉得,当时拒绝这家伙加入莱茵生命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呃,好吧,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到嘴边的话被打断,杰斯顿不满的撇了撇嘴,眼神闪烁,跟着一起走出了这家咖啡厅。 事实上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他有种预感,塞雷娅这次联系他,不是要委托什么暗杀任务,毕竟那种事情,哪有光明正大的约在咖啡厅里见面的?那和开着大喇叭交谈有什么区别? 是把他当傻子还是把哥伦比亚警察局当傻子? 真要那么干,别说委托任务,他们两个走不出两百米就得被执法人员带走。 两个人出了门,兜兜转转,塞雷娅在前,杰斯顿跟在后面,很快进到一条没有监控覆盖的小巷子里。 对于周围略显阴暗的环境,杰斯顿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没有什么防备的样子,等塞雷娅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靠在墙壁上又点了一支烟。 “嘶~呼~” “说说吧,塞雷娅主任,有什么任务要委托给我?我出手的价码可不低。” “一百万,帮我找到一个人,沙滩伞制药的人。” “你在说笑话?” 杰斯顿愣了一下,嗤笑道:“你要我找自己人的麻烦?而且这种任务,你该去找那些像老鼠一样的私家侦探,我可是杀手,王牌杀手,懂吗?” “他们做不来,这件事必须要你做才行,不然,我也不会找你这样不专业的王牌杀手。” 塞雷娅躲开蔓延过来的烟雾,皱着眉头,吐出几个字来。 “洛肯·威廉姆斯。” “……” 杰斯顿夹着烟卷的手指顿住,脸上的轻佻的笑意完全收敛起来。 “……这可真是个久违的名字,如果是那个人,我好像有点兴趣了。”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他一边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扔到一遍,神色陡然阴沉下来,目露精光。 “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是否强过我抱有一丝小小的疑问,不知道,塞雷娅主任能不能为我解答?”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杰斯顿:来打我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杰斯顿与塞雷娅其实是很相似的。 这份相似并不是指性格、行事风格、爱好之类的东西,而是指源石技艺。 塞雷娅的源石技艺是‘钙质化’,她能够制造出极为坚硬珐琅质,为她提供堪称恐怖的防护能力。 杰斯顿的源石技艺则是‘铁元素操控’,他也能通过操控铁做到和钙质化差不多的事情。 但是,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用纯粹的战斗力去衡量,两人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毕竟杰斯顿能够做到的极限也就是用铁给自己制造一些防护,外加构建出方便的武器,在普通人的层次里,他当然能够算得上强者,甚至可以用碾压的方式解决一个个在训练有素的军方小队看来都很是棘手的目标。 可是,这样的能力和塞雷娅比起来,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从源石技艺造物的角度说,普通的铁硬度仅仅是5左右,钙质化创造出的珐琅质则是有着高达8的硬度。 就算不提造物方面的质量差距,塞雷娅本身的实力也足够恐怖。 ——她可不仅仅是会用源石技艺那么简单。 在普通的源石技艺应用之外,塞雷娅可以自由操控以自身为圆心、一定区域内的钙元素及其化合物,通过将自己渊博的医学知识与能力相融合,她对于源石技艺的开发早已达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的程度,无论是阻挡、削弱敌人,还是将其用在武装自身、配合队友,她都能轻松做到。 在此之外,她还掌握着相当强大的搏击技艺,配合瓦伊凡本身就十分强悍的体魄,普通的敌人甚至不配让她动用源石技艺。 事实上,在莱茵生命防卫科刚刚任职的那段时间,她就受到国部下的挑战,结果所有的挑战者都被‘物理意义上解决了’,从此从分子层面拜服。 即便不用源石技艺,整个莱茵生命也没有多少人能赢得了她。 于这样的人物相比,杰斯顿还太过稚嫩。 不过,塞雷娅心里大概有数,杰斯顿本人可不这么想。 他并不觉得塞雷娅具备压倒性的实力,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能有多强? 就算当年的塞雷娅确实比他强,那也是以前! 那年在莱茵生命,他初出茅庐,站如喽啰,被塞雷娅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入职申请,并且评价为能力不足。 现在的他,早就今非昔比! 在他看来,塞雷娅的能力是操控钙,他是操控铁,两者在表现上是差不多,大家的能力在同一层次上,他又经历了这么久的锻炼,还会输给一个娘们? 如今他可是沙滩伞制药的王牌杀手! 什么任务,什么委托……那都不重要。 曾经所遭受的屈辱,他要在此时此刻凭借自己的能力全都报复回去,这才是他答应这次邀约的真正目的! 所以,来战吧,塞雷娅! 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心中疯狂呐喊,杰斯顿脸上压抑着细微的扭曲,双拳在胸前对碰,扭动脖颈,跃跃欲试。 “这就是你对待雇主的态度?” 塞雷娅的眉头皱成一个旮瘩,她鲜有这么明显的表情波动,可眼前的事情,真的让她有点绷不住了。 什么意思?明面上她可是来雇佣的,是客人,哪有在交易之前对雇主动手的道理? 王牌杀手,就这? 不但职业水准有待商榷,连职业道德也不怎么样,这样的人,怎么混到王牌杀手的名号的? 如果是在莱茵生命的时候,遇到杰斯顿这样故意捣乱的人,她不介意打上一架。 但是现在,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主要这件事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别的不说,她这身衣服可是新买的,和这种好像脑子有点问题的家伙平白无故打上一架,对她有什么好处? 没有,一点都没有,还可能因为扰乱城市治安惹上麻烦。 实话实说,她现在已经有点后悔来找这个家伙了。 “你需要冷静,杰斯顿先生,我之所以找到你,是有正经事要谈,请不要用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难道你连最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吗?那样的话,我必须考虑更换合作对象。” 她这么说着,但是杰斯顿仍旧不为所动,嘴角裂开放肆的弧度,大笑道:“你说那些谁懂啊!” “什么委托,什么任务,我才不在乎!” “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找你打一架,有什么事,打完再说!” “现在,我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你不是很嚣张嘛!” “来打我啊!” “……” 塞雷娅没说话,她就站在原地,挎包搭在肩膀上,眼神像是在看刚从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莫不是做杀手做的疯了?非要和她打一架是什么道理? 真要论起来,当年的事情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莱茵生命壮大之后,每年每月每天想要跑来求职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知道有多少,她亲自面试、拒绝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按照这个理论,那些人都要来找她报仇才行? 没有那个道理。 偌大的哥伦比亚,那么多的公司,那么多的平民,谁还没有几次找工作被拒绝的时候,要是人人都以此为理由报仇,那哥伦比亚早就乱成一团了,因为这个就恨她入骨,多少是精神有点问题。 “你不出手是吧?” “好!你不出手,那我可要动手了!” 杰斯顿笑的也的确像是个精神病人,他朝着塞雷娅一步步逼近,身体周围浮现出如同灰尘般细小的黑色颗粒,越积越多。 那是他的源石技艺,此刻已经被驱动起来。 今天他非要看看,究竟是这个女人的防御坚固,还是他的刀更锋利! 不想出手?那就逼她出手! 今天不战上一场,他压不下去那口恶气! 噼啪~ 空气中飘起细微的动静,黑铁环绕在杰斯顿的身边,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壮大,覆盖在撸起袖子、青筋暴起的壮硕手臂上,形成一层黑色的铁装甲。 然而,塞雷娅仍然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看着他一步步接近过来。 “啊哈哈哈哈!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去死吧!塞雷娅!” 杰斯顿狂笑着,猛然加速,整个人瞬间提速,化为一道残影如同猛虎一般扑向动都没动的都市丽人。 作为沙滩伞制药的王牌杀手,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足的自信。 钙质化?防御无敌?那又怎么样? 这一拳打下去,即便是钢筋混凝土的墙壁都能被直接打穿! 即便塞雷娅一动不动,他也不会有丝毫客气的想法! 呜—— 一拳递出,划破空气,带起沉闷风声。 咚! 然而,威势十足的拳头却没能真正触及到塞雷娅,而是击打在一抹凭空浮现的灰白色泽上。 灰白色的物质在塞雷娅身前一寸凭空凝聚,构建城六边形的晶体,如同鳞片一样相互连接,层叠在一起,将杰斯顿的拳头牢牢挡住,没有丝毫动摇。 “好好好!这就是你的钙质化?” 一拳不成,杰斯顿也不意外,虽然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的实力在塞雷娅之上,但他并不觉得对方真的是徒有虚名的样子货,要是没点实力,怎么坐得稳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的位置? 要是塞雷娅被他一拳直接打到在地,那才奇怪。 如今,正和他意! 战斗,就是要势钧力敌才有意思! “……” 塞雷娅还是没有回答她,眼神愈发怪异。 她现在觉得这家伙不仅精神状态不太好,智商可能也有些瑕疵。 难道这还不够看清楚形式吗? 若是在莱茵生命,这种人早就被她从防卫科的门里扔出去了。 “打我啊!来打我啊!为什么不打我!” 杰斯顿从塞雷娅的眼神中的感觉到了蔑视,心中怒火升腾,冷哼一声,手臂覆盖的装甲增大几分,表面浮现出一层细小的尖刺,狞笑着重新挥拳。 “塞雷娅,你该死啊!” 他疯狂的怒吼,咆哮,使足了力气,把拳头都挥出了残影,砸穿空气,炸开一声声爆响。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口中呼喊着意义不明的音节,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敲击在塞雷娅身前不断复现的灰白壁障上,将其打的颤抖不已。 可惜,还是没用。 即便是附带了尖刺的拳套终究也没有撼动钙质化珐琅质的防御。 塞雷娅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拳头落下,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风衣的衣角被拳风轻轻吹气,仿佛那些势大力沉的拳头就只有这么点作用。 简单的数学题。 只需要稍微计算一下,她就知道杰斯顿拳头的破坏力不足以撼动她的防御,因此根本不需要移动,也不需要额外的阻挡动作。 这么打下去,她可以站在这里任凭这家伙打上一整天,让他自己活活累瘫。 不过,她并没有给人当靶子的性质,要做事情还有许多,时间永远不够用,陪一个疯子在这里胡闹有什么意思? 反正看样子这家伙也是不打算主动配合了,讲道理不可能讲的通。 那么很抱歉,她只有和这位病人讲一讲物理了。 刚好,在这方面她也十分擅长。 这么想着,塞雷娅拢了拢肩膀上的挎包带,慢悠悠的抬起了手臂。 见状,杰斯顿顿时大喜。 “哈哈哈!你支撑不住了吧!塞雷娅!今天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漫天拳影顿住,厚重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一刻,杰斯顿将自己的源石技艺驱动到了极致! 以他为中心,墙壁、地面、灰土,大量的铁在源石技艺的牵扯下从主体中脱离,汇聚到一起,在半空中构建出数道菱形锋刃,一把形似拳刃的黑刀从臂甲上延伸出来,寒光熠熠。 “给我……去死吧!” 杰斯顿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卖力的时候,即便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没有! 这一天,他已经在梦中梦到过不知道多少次,马上就要成为现实! 昔日蔑视他的人,就要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只是想想就让他心潮澎湃! 至于在这里杀死塞雷娅会有什么后果,那种东西他都懒得去想了。 此刻,就是报仇雪恨的时候! “啊啊啊啊!” 喉咙里喷出野兽般的嘶吼,黑铁凝聚的刀刃连同臂刃一起落下。 咔嚓—— 一声脆响,刀刃与钙质化形成的珐琅质相撞,僵持在一起。 塞雷娅抬起手臂,灰白的物质从她的指尖浮现,向上衍生,包裹住手掌和衣袖。 然后,她伸出被珐琅质覆盖的手掌,穿过防御层,攥住了其中一把刀刃的前端。 在杰斯顿不可思议的呆滞眼神中,源石技艺构建出的武器被那只手掌毫不费力的折断,轻描淡写的模样,像是折断了一根火柴。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把把悬浮的刀刃被轻而易举的从半空摘下、捏断,塞雷娅表情不变。 下一瞬,手掌化拳,一拳击打在杰斯顿的臂甲上,将上面的臂刃连同臂甲一同击碎。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杰斯顿慌忙后退,眼中满是震惊,漆黑的铁在他体表蔓延,形成与钙质化极为相似的防御,被包括其中的困兽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你有防御,我也有!我不信!” 咚!咔嚓! 回答他的是塞雷娅面部无表情的脸,还有沉重至极的拳头。 在那只覆盖着珐琅质的拳头面前,黑铁的防御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连几秒钟都没能挡住就被直接击碎。 “噗!” 杰斯顿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只打碎了黑铁防御的全都就落在了他的胸骨上,剧痛袭上心头,伴随着骨骼的碎裂声,他整个人都被一拳打飞出去,撞在巷子的墙壁上,颓然落地,喷出一口血来,宛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你要的答案,我给你,满意了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塞雷娅本身并没有准备让杰斯顿回答的意思。 灰白的珐琅质悄然散去,塞雷娅双臂抱胸,眼神冷冽,像是在说:‘好玩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父子,仇敌 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还要大。 至少,狗还有咬死人的机会,杰斯顿……他的攻击对于塞雷娅而言完全是刮痧。 现实可不是游戏,不存在我打你一招头顶血条就会掉一节那种事。 珐琅质的防御力堪称恐怖,破坏力达不到击碎钙质化壁垒的程度,那再打多少次也是徒劳,就想一个人用拳头去攻击水泥墙,就算把胳膊打碎也撼动不了坚固的墙壁。 杰斯顿和塞雷娅之间的情况就差不多是这样。 塞雷娅是坚固的水泥墙,杰斯顿就是那个打墙的人,即便他把自己的源石技艺催动到了极致,在那一层薄薄的壁障面前也显得十分可笑。 并且,他能用出自己的招式,还是建立在这堵墙愿意站在那里让他打的基础上,只要塞雷娅开始动手,他所有的能力和经验都会被摧枯拉朽般击碎。 事实也正是如此。 无论是源石技艺的开发还是纯粹的身体能力、搏斗经验,两个人都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如果塞雷娅愿意,只需稍微加一些力道,就能把杰斯顿打死当场。 他的源石技艺已经运用到极限,可在塞雷娅这里,她甚至都谈不上用力,若是真的全力以赴,她完全可以在一瞬间抽离出杰斯顿身体内部的钙质,将他连动弹都做不到,稍微用力就会自己折断自己的骨头。 不过那种应用方式太过残忍,塞雷娅几乎没有使用过,当然也不会用在这里,她只是稍微用了一点点,让杰斯顿彻底安静下来,然后联系了缪尔赛思,让她帮助清理一下这片区域的监控,同时安排路线,把人带回克丽斯腾的别墅。 这种事正是那个女人所擅长的,她总有办法,即便脱离莱茵生命也一样能找到稳妥的渠道。 ------------------------------------- “你下手是不是有点狠了?” 看着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到地板上的杰斯顿,林露嘴角抽动,有点不忍直视。 好家伙,这兄弟……被打的有点惨啊。 满头满脸的血就不说了,到现在还没干。 那个胸口都塌进去一大块,碎了吧……这绝对是肋骨被打碎了吧? 还有那个手臂,看起来角度也不怎么正常。 怎么说呢,这种伤势,哪怕是超级泰拉人现在还能喘气都已经挺不错了,塞雷娅这是下了多重的手? 不是说用温和的方式谈一谈,把人给骗过来? 道理没讲成,讲的物理是吧? 摇了摇头,林露看向塞雷娅,她今天出去打扮的很不错,风衣毛衫牛仔裤,配上小挎包,看起来就像个在大公司上班的都市丽人,她就穿这个打的架? 想想就蛮违和的。 “我根本没想要动手。” 塞雷娅叹了口气,很是心累,解释道:“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跟他好好谈谈,谈判这种事不是我的强项,但是还是能办到的到的。” “没想到他根本不愿意正常交流,只想着找我报仇,太偏激了,幸好当初拒绝了他的入职申请。” “这么说是他主动攻击的你?” 听了这话,林露看杰斯顿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劲了。 王牌杀手?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难道连最基本的敌我实力判别都做不到? 还是说,塞雷娅只用了一招,就把他打成这样? 那也太菜了…… “你用了几招把他打成这样的?” “我知道我知道!” 缪尔赛思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抱着笔记本电脑像学生一样举手发言,兴致很高的样子。 “我都从监控里看到了,因为能照到那边监控摄像头比较远,还特意做了高清修复!” “这个叫杰斯顿的家伙弄出一堆大铁片去攻击塞雷娅,连砸带砍,结果连她的衣服都没碰到。” “然后塞雷娅就走过去把他弄出来那堆铁片给掰了,跟掰火柴棍似的,再然后……我想想啊。” 精灵少女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来回滑动,像是在确认什么,重重点头。 “没错,塞雷娅一拳打断了他的臂甲,一拳打碎防护身体的铁装甲,再一拳把他打飞,耗时6.5秒,总共三拳!” “……” 塞雷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缪尔赛思,林露直接无语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合着三拳就给打趴下了? 沙滩伞制药王牌杀手的标准这么低的吗? 好歹也是跟莱茵生命齐名的大公司,虽然他们所谓的王牌杀手百分百比不上塞雷娅,但也不至于菜到这种程度吧? 不指望你能有多强,可连破防都做不到,打了半天全是刮痧未免有点离谱了。 这种水平也学人家出来当杀手?开玩笑呢? “咳咳,好吧,这不重要,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要找到干掉谁。” 扫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杀手先生,林露轻咳一声,觉得自己未来如果要在哥伦比亚办什么事的话,最好还是用自己人,尽量不要雇佣本地的佣兵什么的,这种水准,真的有待提高。 怪不得哥伦比亚官方疯了一样搞什么超级士兵、超级感染者计划,原来是没办法啊。 家里都是这种货色,怎么可能不着急? 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反正他现在对哥伦比亚地下世界业务水平的评价是挺低的。 “喂喂,醒醒,别睡了!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眼看这家伙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有可能这么下去也醒不过来了。 林露直接一个‘恢复’祷告拍上去,然后接上一个大比兜。 对付这种人菜精神还有问题的家伙,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哇……” 猛地被扇了一个大比兜,杰斯顿当即惊醒,吐出一口积压的老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塞雷娅,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瞬间起身就要催动源石技艺。 “我劝你安静,王牌杀手先生。” 然而,他的动作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没能付诸实际,连抬到一半的上半身都被压倒性的力量按了下去,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视线一转,扫过塞雷娅身后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少女,杰斯顿马上就认出来她的身份——莱茵生命生态科主任! 还有……这个男人。 余光一瞥,杰斯顿没敢多看,也没敢再有动作。 他能感觉压着他肩膀的那只手掌中蕴含的爆炸性力量,宛如黑夜中的明灯一样显然,他好不怀疑那玩意爆发开来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撕成碎片。 于是,他从心了。 眼下这些人把他掳到这里来,还给他进行治疗,想必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再反抗那就是不长脑子了,他虽然冲动,但正常情况下还是能够判断形式的。 “你们绑架我有什么目的?想通过我渗透沙滩伞?” 想来想去,杰斯顿只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毕竟他最大的价值大概也就是和沙滩伞制药的关系了,武力方面他连塞雷娅这个娘们都打不过,总不能要他去杀什么人吧? “你,很聪明,出乎我的预料。” 林露略感惊讶,看来这家伙也没有那么傻,怎么见到塞雷娅就像失了智一样?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沙滩伞的一些情报,以及联系方式。” 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没等人问,杰斯顿就主动表示可以配合,看他坦然的模样,似乎对于出卖老东家这件事没有任何负担。 杰斯顿当然没有。 在哥伦比亚这种满地都是卷王德地方,有几个员工会对公司有那么大的归属感? 那种人可能有,但杰斯顿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对他来说,自己的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未来事情哪有近在咫尺的威胁来得真切? 因此,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卖沙滩伞。 得罪了沙滩伞不一定会死,但是不配合,现在就会死,这一点谁都能分得清。 “炎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露拍拍他的肩膀,笑的非常灿烂。 “你很好,很有前途,不过我们找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塞雷娅没有跟你说?我们要对付洛肯·威廉姆斯和他的实验室,需要一个带路的,你很合适,就这么简单。” “洛肯·威廉姆斯?” 杰斯顿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阴沉下来。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咖啡厅,塞雷娅的确提过这件事,本以为只是个幌子,没想到是真的。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太高兴了! “没问题,我可以听你们的安排,如果你们打算干掉他,我也可以帮把手。” 无意识的舔了舔舌头,杰斯顿极为配合的开口,甚至主动表示他可以帮忙干掉洛肯。 从他的眼睛里,林露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憎恨。 “据我所知,你的姓氏也是威廉姆斯。” 塞雷娅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呸!我姓米勒,杰斯顿·米勒!” 杰斯顿眼中的憎恨几乎要溢出来,对于‘威廉姆斯’这个形式表现出了极度的厌恶。 “那个家伙,他就是个畜牲、败类、变态、垃圾、人渣!如果你们有能力干掉他,毁掉他的实验室,我很乐意帮这个忙,不需要任何报酬。”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很明显,杰斯顿相当憎恨洛肯,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比他看到塞雷娅的时候要强出太多太多。 两个人之间曾经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林露似乎嗅到了瓜的味道,没忍住问了一句。 “从血缘上说,他是我的父亲,呵,想想就让人恶心。” 似乎是觉得现场的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杰斯顿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胸口,进而拉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下面镶嵌在血肉中的黑色结晶,语气低沉。 “如你们所见,我是个感染者,这都是那个人渣的手比,他就是个畜牲,该死的畜牲,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能够当做实验体的疯子!” “听起来,你的确有干掉他的理由。” 林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对于杰斯顿的过去有些兴趣,一点点而已。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这家伙能够帮到多大的忙。 他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急于讲述自己的过去,同时也在极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这种人,是最好掌控的。 杰斯顿心胸狭隘,狂妄自大,又很惜命,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若是能够给他想要的,他就会是你最忠诚的狗,为了自己,他们也可以在任何时候背叛任何人。 但是这个隐患,对于黄金树而言无足轻重。 如今的黄金树,没有,也不可能有活着的背叛者,赐福的存在,从源头掐灭了背叛的可能性。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杰斯顿先生。” 林露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瞳中带着令人惊惧的压迫力,有那么一瞬间,杰斯顿甚至感觉自己在仰望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洛肯水箱,那是洛肯的实验室,你可能听过,也可能没听过,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准备摧毁那里,如果可能的话,顺便找一下沙滩伞制药的麻烦。” “而你,可以在我们的计划中发挥作用,如果你的表现能够让我满意,那么,你就可以有一个在我手下做事的机会。” “您……能给我什么?” 杰斯顿身体僵硬,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一切,你想要的一切。” 听他这么说,林露就知道这家伙心动了,他微微一笑,手掌落在杰斯顿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仿佛魔鬼在耳边低语。 “你不认识我,这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刚刚毁掉了莱茵生命。” “财富,权力,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我这里获得,表现出价值,今后你不再需要活在阴影里面,你可以站到曾经可望不可及的位置上,前提是,你足够有用。” “价值?” 听到‘毁灭莱茵生命’这句话,杰斯顿瞳孔紧缩,咧开了疯狂的微笑。 “我会让您看到的,老板。”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造感染器官实验 作为一个建国没有多少历史的新生国家,哥伦比亚对外向来以‘自由’标榜自己,同时通过连续不断的对外掠夺积累了大量财富,将其多数都投入到科研领域之中,大力发展工业、科技,又将其运用到军队的武装之中。 他们建立了最好的大学,有着最尖端的仪器设备,最好的研究环境。 若是论起科研方面的人才,哥伦比亚要比其他国家都多上一倍。 但是资源终归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供养所有人。 是以,在哥伦比亚刻意营造出的科研氛围之中,相互之间的竞争是常有的事,不但有,还异常激烈。 与哥伦比亚派系林立的政局不同,科研的圈子里虽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有着各自依附的豪门显贵,实际上,却是要比官场真实的多,也残酷的多。 赤果果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能者上,弱者下,容不得半分虚假。 只有能够拿的出成果的人,才能够享受更高的待遇,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若是自身能力不足,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那么哪怕是剽窃别人的东西窃据一个位置,也会很快就被其他人排挤出去,揭露本来面目。 莫说是使用名利场上的手段,就连曾经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学者、教授、专家,一旦很长时间不能为哥伦比亚带来足够的利益,同样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哥伦比亚的科研圈子,就像是萨尔贡蛮荒丛林的都市版。 不论过程如何,理论如何,唯有真实存在的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在这样的氛围里面,一些钻研理论又苦于无法变现的科研人员想要建立一座不彻底依靠大公司、大企业的个人实验室,就变得千难万难。 他们只有想方设法拼尽一切,不惜铤而走险,才能够拿到一份资源。 然后,孤注一掷,成则生,败则死。 洛肯水箱实验室,就是这样的产物。 洛肯·威廉姆斯原本是隶属于沙滩伞制药的研究员,只是他的理论迟迟无法达成结果,以至于最后被沙滩伞抛弃,驱逐出来,用上了以往积累的所有关系和人脉,才有了洛肯水箱的建立。 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需要用一份成果稳住自己的位置,换取名望。 否则,哥伦比亚不需要废物,沙滩伞也不需要。 其实,他原本有一个更好的选择,莱茵生命的结构科主任帕尔维斯曾经邀请过他,但是洛肯拒绝了。 不过,洛肯并不后悔。 因为……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就要实现了。 只要这个东西成功,他何必要屈居帕尔维斯之下? 凭借这份成果,他可以进入军方的视线,成为整个哥伦比亚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一点点……” 监控屏幕闪过一行行数据,人体检测的图标在屏幕上不断变化,头发蓬乱、连胡子都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的洛肯豁然抬头,看向后面的单向玻璃。 并不算的宽敞的实验室内,手术台上正躺着一个十多岁的菲林小女孩。 那就是他未来足以扬名立万的根基——人造感染器官! 那是哥伦比亚乃至全世界研究史上都从未出现过的。 众所周知,感染者具备着比普通人更强的力量,他们能够不借助法杖进行施法,不经过学习便能激发种种源石技艺。 这份力量,全都来自他们体内的源石感染。 源石进入人体,蕴含在血液中的源石颗粒会不断积累,进而造成局部性病变,引发生理器官结晶化与源石增生现象。 在这个过程中,身体器官功能被源石破坏会让感染者遭受难以言喻的痛苦,但是融入血肉的源石,又会成为天然的力量来源,让法术具备更强的威力。 所以,许多研究员都想要探索出让源石和人体结合的方法,即人造超级感染者,创造出可控又掌握着强大力量的士兵。 洛肯也不例外。 只是,他选择的方法与众不同。 作为一个自视甚高的学者,他并不满足于所谓的超级感染者,那种东西就算创造出来,在重度矿石病的侵蚀下又能存活多久? 那根本就是一个大号的、能够自己听话走路的炸弹罢了,最多算是比较贵重的消耗品,瑕疵数不胜数。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驱动强大源石法术,同时又不会遭受矿石病侵蚀的‘完美战士’。 所以,经过多年的研究,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作为实验体,洛肯逐步完善了自己的理论,构想出了从没有人想过的‘人造感染器官’。 将尖端科技与源石相互结合,将超大型施法装置小型化,然后装进人体里面,从而造就出一个不会被矿石病感染的感染者,一个不用施术单元的术师,一个无需精深源石技艺理论培训的大师。 这在现有理论的基础上几乎不可能做到,但人造感染器官可以实现。 通过特殊机械的将源石束缚在内,就等同于在体内安装了一个‘法杖’,可以像感染者一样直接动用法术,并且由于与源石结合的紧密型,其法术威力也能得到增幅。 并且内嵌在体内的人造器官可以如同法杖一样将某些源石技艺固化进去,达到随取随用的程度,不必刻意去学习。 同时,有着外部装置的约束,人造的感染器官又不会真正让源石接触到实验体的血液,不会提高她体内源石结晶的密度,这样创造出来的实验体,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被感染。 她具备感染者的一切力量,在装置的辅助下还能做到更强,却不存在感染者的种种弊端。 在洛肯的构想中,这就是最完美的超级战士。 不过,凡事皆有代价。 在理论上,植入人造感染器官的实验体的确是完美的。 可是实际上,要想把这个理论化为现实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制造出一个可控的人造感染器官还好说,无非就是耗费资源,即便成功率很低,一次次实验下去也能弄出一个来。 最关键的是,如何将它植入身体,让实验体能够稳定驱动它的力量又不会被体内暴走的力量直接弄死。 只有天生就具备极为强大的源石技艺亲和力,身体存在特殊特质、不排斥外来物结合的人才能符合进行实验的标准。 自从洛肯水箱建立,洛肯打算把理论转化为实际成果,死在实验台的实验体已经不计其数。 其中有成年人,也有年幼的孩子,甚至是尚未记事的婴儿,各个年龄段的实验体都在实验台上出现过,他们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洛肯并不在意那些废料的生死,他只关心自己的实验,因此之后的实验不但没有放缓,反而变本加厉。 终于,经过一轮轮的筛选,眼看再拿不出成果洛肯水箱就要被取缔的关键时刻,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仅有一个半。 在那两个菲林族的实验体身上,洛肯看到了实验成功的希望。 或许有家庭遗传的因素,两个孩子对于人造感染器官的契合度都相当高,在两人之中,女孩的契合度还要更高一级,男孩就差了一些。 因此,洛肯为他们都植入了人造感染器官。 最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女孩身上的感染器官逐渐趋于稳定,已经可以尝试引导源石技艺。 男孩的情况则是日渐恶化,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原本洛肯是打算秘密处理掉那个男孩的,在他的实验室里,看不到未来的实验体和那些失败废料的区别只在于前者可以为实验提供不少数据。 不过,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人造感染器官无法调动,或许需要一点刺激,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应该可以激活装置!” 洛肯盯着手术台上的白发菲林女孩看了一会,心思转动,做出了决策。 说到刺激,又有什么比至亲的兄弟在自己眼前惨死更有效果呢?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他还能够用已经失去价值的废料去验证一个实验中的副产物——意识压缩技术。 在他的设想里,压缩实验体的意识,将其转化为可用的精神力去催动源石法术,可以扩大法术的投射距离和强度,意识被压缩之后,实验体的思考也会受到削弱,这是一件好事。 毕竟,不听话的武器是没有存在必要的。 为了提升最终成品的可控性,削弱其思维活动是个很好的办法。 “把183号实验体带过来。” 做出决策,那就付诸行动,洛肯向来不是个喜欢拖沓的人,当即通过实验室的内部通讯网络下达了命令。 “是,主任。” 通讯接通,另一边很快给出回应,然后有有些迟疑似的支支吾吾两声,小声道:“主任,沙滩伞制药派来了联络人员,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沙滩伞制药?” 听到这个名字,洛肯脸色一沉,眉头拧在一起,皱成一个疙瘩。 他可一点都不想在现在听到沙滩伞这个词。 洛肯水箱很小,甚至某些方面都达不到正规实验室的标准,内部架构都是不完善的,沙滩伞从来都没有在这里投注太多资源。 他们只是付出了一些东西,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派人过来询问实验进度。 这个时候上门,大概也是同样的事情。 距离上一次询问才过了多久? 洛肯仔细想了想,似乎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样子,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频繁派人过来,就意味着大金主对于他迟迟拿不出成果的实验已经感到不满和不耐烦了。 “确定是他们的人吗?” “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是真实证件。” “那……让他在会客室等我。” 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肯定是要见一见的,可不能得罪金主。 洛肯没问来的人是谁,因为每次过来的人都不一样,认识的几率很小,他遗憾的看了一眼实验室内昏迷不醒的菲林小姑娘,叹了口气,走向实验室的门口,开始思考该怎么应付这次询问。 虽然现在实验有了突破性进展,可装置没能启动,终究还是算不上成果。 那这种东西出去,沙滩伞那边百分之百不会满意,这可有点难办了…… …… “这种穷酸的地方,也能算是实验室?” 不怎么宽敞的房间里面,杰斯顿大摇大摆的坐到椅子上,目光四下打量,很是不屑。 别的不说,就说这间会客室,还没有其他公司的厕所大,内部陈设也极为简陋。 连会客室都这么狭小,整个实验室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那个自视甚高的老东西争了大半辈子,就待在这种地方做实验? 真是可笑。 不过,作为坟墓的话,似乎也足够宽敞。 毕竟人死之后,也只需要一个盒子就能装的下。 倒不如说,能死在这种地方,那个老东西还赚到了。 心里这么想着,杰斯顿翘起腿来,神色自然,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支点燃,把烟盒放回口袋的时候,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紧贴在口袋内侧的黄金叶片,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看不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实验室里,一般都装着隐蔽的监控,杰斯顿很清楚那些研究员的做派,因此在来之前就做出了详细的规划。 在职业水准这方面,他对得起自己的名头。 新老板要求覆灭整个洛肯水箱,连一只老鼠都不允许跑出去,这可是个精细活,在确定情报之前,必须要谨慎,不能露出破绽,引起注意才行。 而且,从私人角度出发,他也不介意让自己的好父亲死的更绝望、更惨烈一些。 哗—— 会客室的门从外面打开,靠在椅背上的杰斯顿弹了弹烟头,抬起头来看过去,脸上带起虚假的微笑。 “抱歉,我刚才在进行实验,来得晚了一些,您——” 洛肯匆忙从门外走进会客室,嘴上说着提前想好的客套话,只是,在看到那张挂着虚假笑脸的面孔之中,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杰斯顿?” “难得你还认识我。” 杰斯顿笑的愈发灿烂,但是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面,连一丁点笑意都看不见。 “许久不见,父亲。”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纯粹的恶人 “的确是很久没见过了,杰斯顿。” 洛肯推了推眼镜,下意识的拢了一下蓬乱的头发,而后,视线落在杰斯顿特意贴在胸口的卡片上,目光闪烁。 “没想到这一次来的是你。” “呵,我也不想看见你,谁让上头有命令呢,我没办法拒绝。” 杰斯顿依旧在笑,但眼神愈发冷冽,冰冷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你应该也多少听到一些,既然我来了这里,那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 被杰斯顿饱含杀意的眼神盯着,洛肯并不意外,他当然知道因为当年的事情,这个儿子可谓恨他入骨,再加上本来就脾气暴躁,见到他之后升起杀心再正常不错。 若是放在平时,他还不至于担忧一个跟他不对付的血缘上的‘儿子’,即便这个儿子在地下世界小有名气,弄了个王牌杀手的名头,可说到底,也只是沙滩伞控制下的一条狗而已,顶多就是干干脏活,对登记在册的研究员动手,他们是不敢的。 不过,这个时间,这个场合,杰斯顿又是以沙滩伞公司的名义来到这里,可就有点麻烦了。 本来沙滩伞那边就对洛肯水箱实验室迟迟拿不出成果的事情已经有些不耐烦,这次把他们手下负责干脏活的杀手派过来,显然是失去了耐心。 沙滩伞公司,可不是做慈善的。 他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从来都没有白白拿钱给别人做实验的习惯。 如果拿了他们钱不能给出应有的回报,最好的下场也是变成无人荒野上的尸骨。 ……怎么偏偏就是杰斯顿呢? 但凡这次来的是其他人,洛肯也有信心再争取到一点点时间,足够他完成实验的最后一步,只要人造感染器官成功激活,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可是,来得人是杰斯顿。 以往的恩怨摆在那里,他必然不会给洛肯水箱机会,恐怕现在已经想着怎么走完流程,然后让洛肯水箱关闭,顺便干掉自己的亲生父亲。 一个有旧怨的仇人来验收成果,这简直太糟糕了。 好在,也不是全无机会。 “杰斯顿,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让你对我很不满,但是,这间实验室的成果不是你的层次能够想象到,你最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对杰斯顿低声下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洛肯沉着一张脸,开口告诫。 “误会?那就当是误会吧。” 看他这副模样,杰斯顿心中怒火高涨,捏紧了拳头,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指向会客室门口:“工作就是工作,我可不会因为你这样的烂人断掉自己的未来,现在,洛肯主任,我要看看你的成果在哪里,如果看不到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了。” “……你会看到的,跟我来。” 洛肯瞥了一眼杰斯顿,转身走向门外。 盯着他的背影,杰斯顿强压着心底怒火,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目前看起来,这老东西并没有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那么,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而且,他的死,会成为他崛起的垫脚石,算是废物利用。 只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不出疏漏,让那位权势滔天,甚至能够在短短几天内让风头正盛的莱茵生命垮掉的林老板满意,在可以预计的未来里面,他就也不用活的像条狗一样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现在必须忍耐,忍耐…… 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杰斯顿松开拳头,跟了上去。 ------------------------------------- “如你所见,这里就是洛肯水箱的主实验室,接下来的实验将会在这里展开,然后——” “实验?也就是说,你还没有能拿的出手的成果?” 闻言,杰斯顿嘴角勾起,嘲讽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很抱歉,洛肯·威廉姆斯先生,你的实验,恐怕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了,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找出来,然后享用一顿足够丰盛的晚餐。” “……” 没说完的话被强行打断,洛肯有些生气,强忍着没有发作,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更心平气和一些。 “马上就会有了,我正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实验,我——” “现在,没有,对吗?” 杰斯顿不耐烦的摆摆手,余光瞥见实验室中昏睡不醒的小女孩,心中微动。 “我没有时间听你那些长篇大论,沙滩伞只看结果。” “实验马上就要开始,我马上就可以拿出成果给你看,听不懂吗?” 洛肯咬牙切齿的质问,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要喷出火来。 见状,杰斯顿笑的更加得意。 “说的好听,其实你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成果,打算最后赌一把对不对?像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不过,我不会阻止你,我会看着你仅有的希望一点点熄灭,然后把你踩在地上,想想就很有趣……” “当然,在此之前,我要完成我的工作,请你马上把这间实验室的剩余物资、实验室、技术资料以及研究人员的情况全都统计出来,我会把他们带回沙滩伞。” “……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洛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在他看来十分无礼的要求。 他怎么会把那些资料轻易的交出去? 别的都无关紧要,有关人造感染器官的研究和实验资料,可是他最后的筹码,没有那些,他就会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 “规矩?我说的话,现在就是规矩!” 杰斯顿双臂抱胸,冷眼瞧着洛肯,语气愉悦,这种能够压在洛肯头上的感觉,他可太享受了。 “不要试图激怒我,杰斯顿,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实验室。” “那又怎么样?” 不加掩饰的蔑视点燃了洛肯心中积蓄的怒意,在他忍不住要爆发之前,就看到杰斯顿自顾自的走到操作台的一边,拿起了叠在桌面上的实验报告,用极具嘲讽力的语气开口道:“算了,我懒得和你这种人计较,就当我今天发善心,享受你最后的时间吧。” “另外,别想着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你这破烂实验室,留不住我。” “哼。” 洛肯胸口一阵起伏,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撕破脸,为了一条看门狗影响计划,得不偿失。 只要接下来的实验成功,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到时候,有无数种办法收拾这个逆子。 “把183号实验体带过来。” 尽量不去理会靠在墙壁上拿着实验报告看戏的杰斯顿,洛肯深吸一口气,开始安排实验。 很快,穿着全身防护服的研究员就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约莫十三四岁的菲林族小男孩缩在轮椅上,眉头紧皱,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上去十分痛苦。 然而,洛肯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理会。 不过是个消耗品罢了,价值已经被榨干,不值得他关注。 “唤醒184号实验体,把他带进去,然后——” “等等,你要干什么?” 杰斯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站直身体,沉声询问。 他感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已经创造出了完美的实验体,只差一把钥匙,装置的激活,需要强烈的情绪刺激,所以,做好的办法就是让实验体的亲人在她面前用死去,强烈的精神波动就可以达到激活装置的目的。” 或许是即将进行的实验让洛肯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他没有理会杰斯顿的打断,反而随口解释了一下,继续下令。 “准备意识提取装置,提取183号的意识,然后在184号保持清醒的时候一点点拆掉他的身体。” 提取意识?在实验体的眼前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杀死他的亲人? 杰斯顿不懂学术上的问题,但是这么直白的表述方式,就算是他也能听得懂。 荒谬。 听懂之后,他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心狠手辣了,在杀手生涯里,他曾经替沙滩伞干了不少脏活,追杀过许多背叛的研究员。 可是,和洛肯的行为比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事都算不上什么了。 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畜牲、变态! 这种东西,根本不配被称之为人! “停手,你不能这么做。” 第一次,身体的行动快过了大脑,阻止的话脱口而出,没来得及衡量得失,杰斯顿快步走到轮椅前面,挡住了想要抱起男孩的研究员。 “杰斯顿,我说过了,这里是我的实验室,你最好不要把你那些愚蠢的想法付诸实践。” 洛肯扶着眼镜,眼中冷芒一闪而逝。 一而再再而三,他已经容忍这家伙很多次了,现在这家伙还要干扰他的实验,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恶心的东西,你怎么下得去手?” “呵,我听到了什么?作为杀手的你,不会是在发善心吧?你也配?” 咔~咔~咔~ 实验室的地板与天花板上露出一个个深邃的洞口,淡红的光线从中射出,打在杰斯顿身上,营造出一个个细小的红点。 洛肯轻巧的打了个响指,表情变得十分危险,盯着被激光瞄准的杰斯顿,冷声道:“让开。” “呸!我的确是个人渣,败类,但也比你这个连人都不配做的混账要好得多!” 杰斯顿动都没动,丝毫没有退让。 若是他真的是沙滩伞派来巡查实验室的人,必然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可他不是啊! 那又何必要忍着呢?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孩子在自己面前被残忍杀死,这种事,即便是他这种人也觉得很难接受。 说到底,他只是性格偏激,坏事是做了不少,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混账事。 像洛肯这样毫无底线的人渣,就该下地狱! 他不清楚林老板的人什么时候会封锁这里,实验室位于地下,就算用精锐武装强行突破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要是不现在截停实验,等后续的支援赶来那就什么都晚了。 在确认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 生平第一次,杰斯顿做出了违背以往行事风格的选择。 他,要护住这两个孩子! 即便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可能是极为荒诞可笑,很不理智的,他也要这么做。 因为,他自认还是个人,不是野兽! “那你就去死吧。” 洛肯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怜悯的看着杰斯顿,抬起手臂,似乎要下达攻击指令。 不过,杰斯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死尼玛!” 实验室光滑的墙壁和地面瞬间扭曲,铁元素被从中抽离,凭空浮现的刀刃直接将洛肯的手臂砍了下来。 杰斯顿一拳将旁边的研究员打飞出去,抱起轮椅上的孩子,黑铁将他们包裹其中,形成坚固的装甲。 咚! 势大力沉的一拳轰在实验室的单向玻璃上,将特制的钢化玻璃打出一圈裂纹。 “住手!” 失去一条手臂,疼痛之余,洛肯目呲欲裂,连忙启动了实验室防御机制。 一枚枚被电磁催动的弹丸从暴露出来的洞口中射出,打在黑铁装甲上,却全都被厚重的装甲硬抗下来。 杰斯顿不理不睬,一拳接着一拳,硬生生将钢化玻璃打爆,撞进了实验室内部。 咚咚咚咚! 连绵不绝的弹丸还在继续射击,沉重的力量透过装甲钻进身体,甚至有一些突破了铁甲的防御,震的杰斯顿嘴角溢出血来。 可他还是没有闪开,挡在菲林小姑娘的手术台前,将源石技艺催动到极致,树立起厚重的黑铁盾牌来阻挡防御机制的攻击。 他很清楚,以洛肯水箱这种简陋实验室能够拿到的资源,布置出来的防御手段是有限的,跟那些大型实验室根本没得比,只要撑过一段时间,就凭这些身体孱弱的研究员,还有根本不像样子的防卫人员,根本拦不住他。 “这是你逼我的,杰斯顿。” 洛肯从地上站起来,面目狰狞,宛如恶鬼,不顾断臂流血的伤口,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控制器,按动了上面的按钮。 刺啦~ 刺耳的电流声从背后响起,杰斯顿回头看去,蓝色的电光从束缚着小女孩的限制装置上爆发开来,蔓延到她的全身。 劈啪作响的电流之中,小姑娘身体抽搐,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无机质的瞳孔。 无比危险的能量波动,从那具瘦小的身体上扩散开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实验体暴走 人造感染器官,其设计之初的灵感来源是各国应用在军事领域的大型施术单元——将源石与现代电子设备结合,直接调用源石能量进行法术释放的战争兵器。 它们往往有着相当庞大的体积,并且内置复数个法术结构,由经受过训练的专业术师进行驱动,不但能够放大术师本身掌握的源石技艺,也能随时调用提前预设好的法术结构,进行大规模法术覆盖,远不是术师们个人手持的法杖类施法单元所能相提并论。 洛肯所做的,就是将其精简化、小型化,然后加入他自己的设计的源石能量收纳及驱动装置,单单从科研领域来说,他的确是个天才。 不过,将大型施术单元精简化、小型化,让其达到能够植入人体的程度,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很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驱动这个人造的感染器官,让其稳定工作。 军事领域应用的大型施术单元都有着一套完整的结构,包括能量采集、源石驱动结构和激活装置,因此只需要有受过专门训练的术师进行操作就可以像启动车辆一样将其激活,说不上多么简单方便,却也不难。 可这一套放在人造感染器官上面是行不通的,要想把这个东西植入人体,就需要控制大小,严格计算约束体积,因此,它的里面没有容纳那些结构的空间,也没有那样的材料能够支撑某些结构的小型化。 所以,洛肯的人造感染器官只保留了主体结构,这就让它的激活和启动变得尤为困难。 没有外在装置的辅助,要想使用它全都要依靠操作者本身的能力进行控制。 经过实验,洛肯总结出的方案是最大限度刺激实验体的思维,让其精神能力活跃起来,同时进行意识压缩和复数的意识融合——一人份不够,那就来两人份的。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但是,往往越是简单的方法就越是有效,只要实验体能够承受没有崩溃,人造感染器官几乎可以确定能够用这种办法激活。 然而,现在这种激活方式被杰斯顿强行打断了。 连实验室内的防御装置都没办法击破杰斯顿的源石技艺,洛肯就知道他肯定是拿这个逆子没有办法,用屁股想也知道他这种身体孱弱的纯粹学者不可能拼的过混迹在地下世界的杰斯顿。 那么,就这样坐以待毙? 洛肯无法接受。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备用方案,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方案。 精神刺激,并不是非要用那样的方法完成,在某些情景下有部分应用的电流刺激在理论上也有提升实验体精神活跃性、从而激活装置的可能性。 即便这个方法谈不上稳定,但洛肯觉得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要么孤注一掷,要么憋屈的死在杰斯顿手里。 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即便成功的几率再小,那也要比坐地等死强的太多。 并且,他成功了。 实验室内霎时间红光闪烁,操作台上显示的能量读数持续飙升,不过洛肯已经没心思去看那些了。 无形的力量爆发开来,杰斯顿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在大脑思考之前做出了反应,快速凝聚出一面铁壁挡在身后。 轰! 坚固的黑铁盾牌被无形的巨力直接揉碎,难以言喻得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让杰斯顿抱着孩子就地一滚,慌忙躲避,暴露出身后的场景。 实验室内的自动防御机制还未停止,密密麻麻的弹丸没有了阻挡物,一股脑冲向手术台的方向。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积压声连续炸响,所有接近手术台一定范围内的弹丸都像是被一只看不到的手掌挡住,攥在掌心,挤压成一团,失去了杀伤力。 咯吱——咯吱—— 挤压金属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但射击过来的弹丸被压成一坨废铁,连束缚着小女孩的手术台和实验室的地面都被一同囊括到了法术的生效范围内。 坚固的合金像面团一样被法术的力量扭曲、扯断。 半径两米多的范围仿佛成了一个向内塌缩的圆球,杰斯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法术造物被拉扯进去,碾压到支离破碎,吓得他抱着怀里的孩子慌忙后退。 “哈,哈哈,成功了!我成功了!” 洛肯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大笑出声,他紧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菲林女孩,眼神无比狂热,像是看到了无可比拟的瑰宝。 “疯了,真是疯了!” 法术的范围在扩大,杰斯顿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努力将自己缩到实验室的角落,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法术什么时候会结束,眼前的情况,分明就是实验体力量失控,开始暴走了,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最坏的结果,就是实验体的法术彻底失控,将周围的一切都给卷进去碾碎。 连坚硬的合金都抵抗不住法术的碾压,血肉之躯就更不可能了。 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赶紧终止法术暴走,避免最坏结果的出现。 可是……要怎么做? 杰斯顿对此毫无头绪,他根本没有能力凭借自己的法术与那个小姑娘对抗,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只剩下洛肯了? 作为实验室的主导者,他想必会有办法能够控制实验体吧……大概?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最完美的杰作!无可挑剔的超级战士!” 洛肯颤巍巍的指着菲林小姑娘,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声咆哮道:“指令密钥aihgahjaent!” 那似乎是用来控制实验体的密钥,他一边喊着,越过被杰斯顿打碎的钢化玻璃跨进实验室内,试图接近。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双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碧蓝眼眸。 在听到所谓的密钥之后,悬浮在半空的菲林女孩不但没有任何受控的表现,反而变得狂暴起来,原本缓慢扩张的法术领域突然向外张开,将一大片区域笼罩在内。 地板、天花板、实验仪器,在那无形的力量面前如同泥巴一样被随意揉搓,变成一团团扭曲的废铁。 傻子也能看得出,控制失败了。 也就是说……这个已经暴走,并且展现出强悍力量的实验体,进入了完全失控状态。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杰斯顿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甚至无暇顾及洛肯会怎么样,在法术领域贴近过去的同时擦着扭曲空气的边缘跳出了实验室,抱着怀里的小男孩拔腿就跑。 实验体失控可以造成多大的破坏,在哥伦比亚的历史上已经有无数个实验室亲身演示过了,连他自己都负责处理过几个,对此毫不陌生。 继续留在这里,很可能会和洛肯水箱一起被埋在地下,或者变成一团绚烂的烟花。 他可从来都没打算死在这里。 反正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救了一个孩子,其他的,他是没有能力去管了。 【不要跑,回过头去,去面对她。】 放置在口袋内的黄金树叶散发出灼热的温度,直入心底的声音,让杰斯顿逃离的脚步顿在原地。 ‘可是,我没有办法——’ 他在心底回应,表情异常纠结。 老实说,他其实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当了一回英雄,却没能做到想做的事情就半途放弃,这可太难受了。 可是,他是真的没有那个实力去阻止暴走的实验体,或许在这里的是塞雷娅的话,可能会有办法? 想起塞雷娅在小巷子里三拳打碎他源石技艺的姿态,杰斯顿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的确是比他要强的多。 若是塞雷娅在这里,没准真能强行镇压暴走的实验体,他自己的话……就没有那个能耐了。 【洛肯水箱实验室的实验体暴走,被前往这里看望父亲的你亲手镇压,实验室彻底损毁,你从中挽救出了部分珍贵物资,让沙滩伞制药挽回了一些损失,这个剧本怎么样?】 【在这之后,你能够凭借这份功劳摆脱杀手的职位,真正入职沙滩伞制药,用我提供给你的资源做到更高的位置上。】 【财富、全力、地位,你所追求的一切,都能够得到,去到宴会上,往日看不起你的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向你低头,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杰斯顿先生。】 【你甚至有机会跻身沙滩伞的高层,与哥伦比亚的大人物们对等交流,那样的未来,你不想要吗?】 “想……那正是我想要的。” 林露带着蛊惑性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响在心底。 杰斯顿转过身去,舔了舔嘴唇,眼中燃起名为野心的火焰。 跻身上流社会的舞台,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人物,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您会有办法的,对吧,老板?” 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杰斯顿朝着逃出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回,身边悬浮起层层叠叠的铁屑,聚拢成锋利的刀刃。 他必须承认,那样的未来,确实足够令人心动,让人无法拒绝。 自己的新老板既然让他回去,那就说明,老板有办法让他做到那些事。 即便会很危险……那又怎么样? 混迹在地下世界的杀手,难道就没有危险了吗? 凡事皆有代价,想要站的更高,就要有堵上一切的觉悟! 【当然,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 【炎国有句话,叫做,智者向内寻求力量……当然,现在的你还做不到,但我能让你做到。】 【仔细聆听,仔细感受,黄金的力量在你体内流动,你可以暂时借用他们。】 【然后,像我所说的一样,推平这里。】 “遵命,老板。” 温暖的力量从身体内部涌现,杰斯顿感觉自己的法术在变强,突破了原有的界限,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捏了捏拳头,嘴角勾起狰狞的弧度,大步上前,直接冲进了实验室内,飞舞的黑铁构成洪流,保护他和孩子的同时,与菲林女孩的法术领域撞击在一起。 轰! 爆炸般的轰鸣响彻室内,一瞬间,整个实验室都震颤起来。 …… “您,把力量借给了杰斯顿?” 别墅客厅里,塞雷娅听完了林露的蛊惑发言,略微犹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她心里,杰斯顿可不是什么好人,性格偏激,瑕疵必报,行事疯狂。 让这样的人掌握力量,或许不是好事。 “没错。” 林露眼中的金光倒映着实验室内的景象,微微一笑,解释道:“他的表现让我改变了注意,有了一个更好的方案。” “你绝对想不到,他在洛肯水箱里面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情报不足,塞雷娅确实无从猜测,让她去想,她也只能想到坏的一面。 “洛肯·威廉姆斯打算进行最后的实验,他想要把实验体的亲人在实验室眼前用残忍的方式杀死,达到目的,在试验开始之前,杰斯顿动手阻止了他,用自己的法术保护了那两个孩子,虽然其中一个还是在洛肯的刺激下暴走了,但这并不妨碍杰斯顿确实做出了行动。” “一个并不纯粹的恶人,还有得救。” “竟然是——!” 塞雷娅瞪大了眼睛,拳头捏的吱嘎作响。 惊愕于杰斯顿作为的同时,她敏锐的注意到了林露话里透露出的情报。 洛肯·威廉姆斯的实验,直接激怒了她。 “老板,我能不能……” “杰斯顿会处理好的,塞雷娅,他是个聪明人,这一次,算是我送给他的舞台。” 林露打断了塞雷娅的话,轻轻摆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示意她冷静一些。 这件事可不能让塞雷娅掺乎进去,那就说不清楚了。 而且,得到了黄金树援助的杰斯顿,也用不着别人帮忙。 要是他在黄金树的加持下都打不赢一个暴走的小姑娘,那他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没有组织会在一个废物身上投入太多资源。 以杰斯顿的脑子,不会想不到这点。 所以,他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结果就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埋葬于烈火之中 正如林露所想,杰斯顿虽然性格上有不少缺点,但绝对不傻。 凡是得到的,必有代价。 特别是在哥伦比亚这种卷王扎堆的环境下,这句话更显得尤为正确。 没有价值的人往往很快就会被抛弃,要想站稳高位,就要为别人、为自己创造出源源不断的价值。 黄金树,杰斯顿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了解,在他想来,应当也是差不多的。 那么,洛肯水箱,就是他展现自己的机会。 日后荣华富贵还是和以往一样,就看这一次了。 是以,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行! 温润而庞大的能量在体内涌动,杰斯顿能够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悍,心中底气十足。 即便是暴走的实验体,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连清醒的意识都没有,他没有理由打不过。 至于洛肯…… 呵呵,就让他死在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坟墓里吧,还有那些参与实验的研究员,一个都跑不掉。 念头一个个闪过,杰斯顿活动着脖颈,周围的金属在源石技艺的操控下全部扭曲,这一刻的他,前所未有的强大! 黑铁在并不宽敞的室内聚集,汇聚成一片洪流,充入菲林女孩身边环绕的法术之中,前仆后继,一点点向前。 同为实验体,菲林小女孩的情况比伊芙利特那种要好解决的多。 伊芙利特会暴走,那是她体内的炎魔作祟。 而她只是无意识的催动法术,将力量宣泄出来。 一个是受到炎魔意识操控,一个是懵懂无知,虽然同样具备强大的破坏力,可实际应对起来体验是差别很大的。 移动靶和固定靶,当然是固定的更好打。 杰斯顿现在,就是在打固定靶。 可以碾碎钢铁的法术?那就用更多的法术造物去填补! 人力有时穷,只要是人为使用出来的法术,就会用能量耗尽的时候,哪怕是硬拖,杰斯顿也有信心拖到暴走的实验体力竭。 不过那样的话,多少就显得有些无能了。 轰轰轰轰! 激烈的碰撞在室内回想,杰斯顿牙关紧咬,护住怀里孩子的同时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源石技艺的操控上,将涌动的黑铁调动到极限。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这边战斗进行的时候,微弱的金辉从他身上一点点逸散,飘入周围的空气里。 除了这间实验室,洛肯水箱的其他区域都被无形的力量扫过,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无论是紧急赶来的防卫人员还是仓皇逃窜的研究员,都被静止在原地,成了一个个不会移动的雕像。 时间的力量,对于这些普通人而言就是绝对无法逾越的壁障。 ------------------------------------- “这小子,做的不赖。” 借由黄金树赐福远程观察战场,林露满意的点点头,对杰斯顿的评价又稍微提高了一点。 这么看的话,这家伙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之所以会被塞雷娅三拳打翻,可能不是他太菜,是塞雷娅太强了。 毕竟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 塞雷娅的实力,放到哪个国家,哪个势力都不能算做弱者,就连乌萨斯精心培养的内卫都不太可能打得过她。 杰斯顿,最多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真要说的话,杰斯顿或许可以和得到黄金树赐福之前的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比一比? 这其实也不差了。 把他放在哥伦比亚,怎么也比叙拉古的达西米强上不少,这就足够。 当然,最重要的是杰斯顿这家伙还有的救,不是纯粹的恶人,性格上的那点缺点,经过黄金树的教育之后想必是可以改变的。 他可以在实验室里对和他无关的实验体伸出援手,这件事很和林露的胃口,所以,他不介意稍微抬上一下。 “老板,以杰斯顿的实力,恐怕没有能力摧毁一个设施完备的实验室吧?” 塞雷娅不知道林露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她清楚哥伦比亚这边实验室的构造。 凭借杰斯顿的实力,就算上升一个台阶想要完全破坏一个实验室也是很困难的——这里的破坏指的是将所有可能还原出信息的东西全部损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 沙滩伞的技术能力相当强大,破坏不够彻底的话是瞒不过他们的。 莱茵生命都能从变成废墟的海顿实验室里找到有价值的信息,沙滩伞没理由做不到。 “我和缪尔赛思可以去参与处理,让沙滩伞在实验室中找不到任何可用信息。” 思考之后,她主动开口,表示可以帮忙。 若是帮助遮掩犯罪现场,那她是很讨厌的,但如果是在这次事件里善后,她很乐意帮忙。 “不必。” 缪尔赛思一脸幽怨的盯着塞雷娅,林露摆手拒绝,笑道:“杰斯顿当然没办法完全处理赶紧,我有就行了。” “本来我是打算让洛肯水箱毁于一场天灾,那样的话,再强的技术也没办法从里面找到什么。” “不过杰斯顿这家伙的表现让我改了主意,实验体暴走嘛,消息传不出去,谁知道究竟是怎么暴走的?” “有时候,想要遮掩痕迹,办法很简单,只需要一场大火,让我烧的足够大。” “天灾?大火?” 塞雷娅和缪尔赛思面面相觑,最终缪尔赛思先忍不住了。 “老板,您有办法控制天灾?” 精灵少女眼神闪亮,几乎是把‘好奇’两个字写到了脸上。 控制天灾啊,从古至今多少专家学者研究的课题,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她可太感兴趣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新老板意外的好相处之后,她的心思就活络起来,比起一本正经的塞雷娅要活跃的多。 这种不拘小节、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出来的相处方式,林露还挺喜欢的。 “没办法。” 林露两手一摊,坦然道:“天灾是自然现象,会随机出现在任何地点,人怎么可能控制?我顶多能把天灾打碎。” “不过,虽然我没办法控制天灾,但我能控制自己的法术,效果是差不多的。” “法术?堪比天灾的法术?” 这个答案是缪尔赛思没想到的,这不是更离谱了吗? 相比之下,控制天灾的说法好像还更好接受一些。 毕竟,无论怎么想,控制一个现成的东西都应该更简单吧? 用自己的法术模拟天灾,那要什么级别的能量消耗? 就算把移动城市的动力炉炸上天,也达不到那种标准。 能够做到的,那还是人吗? “您说的,是那种时常出现在野外的小型天灾?” 稍加思考,缪尔赛思自己脑补了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解释。 如果是那种规模很小的小型天灾的话,现代可以的一些大型施法单元驱动法术,加上足够的能源供应,应该也能与之媲美。 人力的话……卡兹戴尔的魔王陛下前不久才在特里蒙亲身演示了一次,威力甚至有所超出。 既然有人做到过,那么,自家的新老板能够做到的同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同样是不当人就是了。 “不,大型的。” 对象是美少女的话,林露不介意稍微展现一下自己的英姿,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他背负双手,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轻轻摇头,看着缪尔赛思瞪大的眼睛和塞雷娅惊讶的表情,感觉十分舒畅。 “就是你们想的那种,需要移动城市进行提前规避的大型天灾。”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特里蒙城从地图上抹去,只是没有那么做的必要罢了,没意义。” “开,开玩笑的吧?” 缪尔赛思的笑容僵在脸上,试图从自家老板身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 单人毁灭移动城市?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好不好! 这要是个玩笑,那确实挺有意思的…… “小了,格局小了。” 林露抬手一抹,在半空中拉开一副洋溢着淡金色的画面,其中显示的,正是洛肯水箱实验室内的景象。 不止是杰斯顿所在的主要实验室,而是将整个洛肯水箱都囊括其中,像是一个显示在屏幕上的三维建模。 黄金树的力量已经通过杰斯顿这个媒介扩散到洛肯水箱的全部区域,这就等于整个实验室都在黄金树的笼罩下,纤毫毕现。 啪~ 伴随着清脆的响指,一圈橙红的火光在杰斯顿所处区域的周围燃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 钢铁被迅速烧融、气化,所有的设施和结构都在火焰中化为乌有。 坚固的实验室,像一个纸张搭建成的模型,被飞快燃尽。 静止的时间之中,毁灭悄然蔓延。 洛肯水箱,已经没有其他活着的实验体了,因此不需要顾及什么,林露对于那些助纣为虐的研究院和安保人员也没有多余的怜悯。 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理由去到那里,帮助进行禁忌实验,残害无辜者都是既定的事实。 在洛肯水箱里,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他们能够在静止的时间中化为灰烬,是林露给予他们最后的慈悲。 “这就是,那把火?” 看到画面中极速蔓延,吞噬一切的烈火,塞雷娅也呆住了。 她对于林露的实力是有部分理解的,知道自己的新老板是一个不下于卡兹戴尔魔王的强者。 可这…… 即便用万能的源石技艺去解释,也有些过于玄幻了。 这处别墅距离洛肯水箱有多远? 她没有具体计算过,保守估计也有几十公里。 这么远的距离,人都没有过去,轻飘飘的一个响指,那边的实验室就被大火烧穿了? 那是什么火,连钢铁都能轻易烧融?它的温度有多高? 这样的力量,真的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吗? 若不是知道林露没必要和她们开玩笑,塞雷娅甚至觉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段电影片段。 掌握着如此伟力,岂不是说,只要林露愿意,他站在哥伦比亚的首都就能将哥伦比亚的政府高层都给无声无息的干掉? 谁能挡得住这种怪物? 统领卫士? 别开玩笑了,根本不可能。 这样的力量,已经超出了现有技术的理解极限,以她掌握的知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怎么抵抗。 看着逐渐被火焰覆盖的画面,赛雷娅忽然有些相信,林露是真的有能力把一座城市从地图上抹去了。 ——事实当然没有塞雷娅理解的那么离谱。 灰灭之火固然好用,无物不烧,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出来的。 除非是在黄金树的覆盖范围内,否则林露也做不到隔空施法,想要这么使用灰灭之火,必要的前提是在那里有一个身上具备着相当程度黄金树之力的锚点。 并且,借由媒介使用出来的祷告威力也很有限,看着可怕,那是因为烧的都是些不会动、不会反抗的东西,就跟烧木柴一样,肯定很简单。 如果洛肯水箱有着足够的、没有被约束的安保力量和术师,完全可以很快扑灭大火。 不过林露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身为老板,在下属面前表现的神秘、强大一些是很有必要的,何必自己揭自己的短呢? …… 与此同时,身处洛肯水箱之中的杰斯顿也发现了身边的异常——不发现不行,周围都烧成一片火海了,瞎子都能感觉到滚滚而来的热量,更别说他还不是个瞎子。 是警告?还是老板觉得时间拖的太长,不耐烦了? 无论是哪种都不算好消息,杰斯顿咬了咬牙,手臂青筋暴起,双目圆瞪,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法术压力,强行闯入了菲林小女孩的法术领域。 身边撑起的钢铁防御不断扭曲变形,其中有一些刺破血肉,被压进了身体之中。 然而,心中急切的杰斯顿已然顾不上身体的痛苦了。 他在法术的压迫下强行前进,艰难的探出手臂,任由手臂上被划开一道道伤口,强忍着痛楚,一巴掌拍到了菲林小姑娘的脖颈上。 啪! 悬浮在半空的小姑娘宛如断了电的玩偶一样从空中跌落,杰斯顿也跪倒在地,口鼻溢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她说,可以上了 “还好,比伊芙利特的情况还要好一些。” 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林露的身影从金辉中走出,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 浓郁的生命力涌进饱受实验这么的身体中,修补内在的损伤,同时将与血肉结合起来的人造感染器官给暂时隔绝。 洛肯不知道拥有了什么手段,成功将人造感染器官植入到了两个孩子的大脑,这无疑是个很麻烦的位置。 现有的医学手段还无法做到对大脑进行精密操作,想要取出植入进去的感染器官是非常困难的,根本无法保证这个过程中的安全性,成功率相当低。 若是把这两个孩子送进其他的医疗机构,没人能拿的出行之有效的办法。 但是对于黄金树来说,治愈这两个孩子却并不困难。 黄金树的现代医学研究全靠凯尔希和巴别塔的旧部支撑着,纯技术手段也是做不到的,不过,林露可以从源头解决这个问题。 ——他能在灵魂层面进行直接操作。 无论是矿石病还是外来植入体,说到底都是物质领域的事情,是直接作用在肉体上的病症。 从灵魂意识领域入手,完全可以绕开所以医学技术没办法解决的难点。 就算肉体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大不了就是换一个身体,把灵魂意识提取出来再塞进去,人也就重获新生了。 这种作弊一样的手段,几乎可以完美解决所有的肉体病痛,简单粗暴,且非常有效。 “杰斯顿,你做的不错,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 林露淡淡的说了一句,浮动在周围的金辉落下,全都钻进杰斯顿的身体,帮助他恢复硬抗源石技艺造成的身体损伤。 失去黄金树加持之后变得极为虚弱的身体得到补充,杰斯顿恢复了一些力气,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周围。 这一座位于地下的研究所,此时已经在大火中灰飞烟灭,连覆盖在头顶的厚重土层都被烧穿,形成一个硕大的露天坑洞。 举目望去,整个实验室就只剩下眼下落脚的这一小块地方还算完好。 那些研究员、实验设备、资料……所有的一切,都在烈火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哦,不对,有一个人还活着。 视线偏转,杰斯顿看到了那个仰躺在地上的断臂男人,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洛肯身上的衣服乱成一团,伤痕累累,没了一条手臂,大片血迹渗在身下,染红了白色的外衣,从凌乱的衣衫上,还能看到许多刺入身体的碎片,看起来凄惨无比。 但是,他还活着。 连钢铁都可以轻易烧灼到气化的烈火从他身边绕过,为他留下了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让他得以苟延残喘。 “他是你的了,杰斯顿,之后记得在周围转一转,我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还有,这个,拿好了。” 林露动了动手指,一个巴掌大的方盘被微弱的金光托着,落到了杰斯顿的手里。 “这是?” 杰斯顿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有些不太确定。 “硬盘?” “没错,硬盘,里面有莱茵生命的一些技术,根据评估,恰好能够让你沙滩伞高升一步。” “……我之后,要怎么联系您?” “向黄金树祈祷,自然可以听得到。” 赐福,是一枚种子,神圣的黄金连接着每一个被赐福者,无论身处何地,只要还在这个世界,林露就能通过黄金树聆听每个人的呼唤。 当然,听到归听到,真要有什么急事找他,身上又没带着黄金树叶之类的媒介,那他也不可能直接瞬移过去,顶多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老板,您需要我怎么做?” 祈祷,就能听到,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代表着,即便林露人不在这里,也有办法随时掌控他的动向,放进身体里的那种力量能够让他变得更强,也能约束他的性命。 杰斯顿是个聪明人,稍微衡量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说起来,这次洛肯水箱的事情,他出了些力,可算不上多,洛肯水箱的毁灭是因为凭空燃起的火焰法术,不是他做的。 那么,硬盘里的这份资料,他自然也不会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拿了这份东西,就得做出与之相匹配的成绩,这样,他才能安心一些。 “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向上爬,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林露抱着两个孩子,身边浮现出金色雾气,身形逐渐消失在雾中。 “……” 向上爬?这是……盯上沙滩伞制药了? 亦或者……黄金树盯上的,是整个哥伦比亚? 杰斯顿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摇头失笑。 黄金树要针对谁,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沙滩伞把他当成一条狗,而黄金树给了他地位,给了他力量,给了他向上爬的机会。 选择哪边,一目了然。 像沙滩伞那种老东家,他出卖起来可没有任何压力。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还有一桩陈年旧事要清算。 温和的生命力在体内流转,片刻时间,原本严重的伤势已然清了不少,杰斯顿勉强催动源石技艺,凝聚出一把简陋的铁刀,踩着火焰烧灼的残害朝洛肯走去。 “不,你不能,杰斯顿!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父亲!” 洛肯双目充血,宛如野兽般嘶吼,想要让身体动起来,却怎么都做不到。 以他的身体素质,战斗的余波没有让他当场暴毙已经是个奇迹了。 “父亲?你也配?” 回忆、痛苦、仇恨、暴戾、杀意,种种情绪混杂在眼眸里,杰斯顿表情狰狞,形同恶鬼。 他看着狼狈躺在地上的洛肯,心中畅快无比。 须臾间,被压在心底的过往记忆又在眼前浮现。 被无情抛弃、郁郁而死的母亲,这个男人在他和母亲身上所做的实验……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渣碎尸万段! 以前,两个人离得很远,找不到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出现了,唾手可得。 这一刻,杰斯顿眼前仿佛浮现出母亲夹杂着哀伤和恨意的面孔,似乎在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 “住手!住手!杰斯顿!你不能这么做!” 简陋的刀刃倒影在眼底,洛肯恐惧的叫喊着,企图保住自己的生命,能够想到的筹码一个接一个抛出。 “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钱,还有研究成果,我能让你变得更强!” “你不能杀我,我的实验还没有完成,我——” “嘘~” 杰斯顿一手提着刀,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他站到洛肯面前,微微俯下身子,脸上纠结的复杂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平静。 “她说,可以上了。” 似是最后的通知,又像是自言自语。 在洛肯满怀恐惧的眼神中,简陋的黑刀高高抬起,猛然坠落! 废墟之下,洛肯的表情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瞬。 呼~ 不知从哪里来的微风吹过废墟,将一缕缕残留下来、还未燃尽的火焰吹拂过来,落到洛肯的尸体上,悄然扩散。 最终,那一小片地面也被烧毁,只余下些许随风飘走的灰烬。 洛肯水箱,彻底毁灭。 ------------------------------------- 黄金树,大赐福。 林露没有带着孩子回到塞雷娅那边,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了。 余下的无非就是等哥伦比亚官方彻底清算莱茵生命,塞雷娅暂时留在那里负责甄别人员,选出有可能加入黄金树的人,安排一个金蝉脱壳。 这种事未必是她擅长的,不过缪尔赛思和麟青砚会帮她,无需担心。 至于更长远的,如何挖掉沙滩伞制药这个更大的毒瘤,那需要等待时间,一时半会是做不成。 与其留在那里无所事事,不如把两个饱受折磨的孩子带回来进行紧急治疗。 “克洛诺斯!克洛诺斯!” 大赐福里没有人在,林露抱着两个孩子,朝着大厅顶部喊了两声。 头顶传来轻微的动静,袖珍版的时间之神克洛诺斯从某个孔洞里探出头来,向下张望。 “这两个孩子,你先帮个忙,把他们维持在现在的状态,待会我让梅琳娜给他们治疗。” “交给我了。” 克洛诺斯从上面跳下来,落到大赐福中间的圆桌上,抬了抬爪子,时间的力量精确加持到两个孩子身上,让他们的身体状态恒定到了这一刻。 这种事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麻烦。 “你从哪里拐回来的两个小家伙?她们……好像不太对劲。” 时间之神在桌面上踱着步子,好奇的询问。 “什么叫拐回来,这是我从哥伦比亚的实验室里救回来的。” 林露翻了个白眼,放下两个孩子,活动着身体四下张望。 “这大白天的,人都去哪了?怎么一个都没在?” “……你不会觉得,除了我会有其他人喜欢整天待在这里吧?这地方甚至连一个电视都没有。” 克洛诺斯随口吐槽,林露顿时深以为然,随后又觉得不对劲。 这个老古董还看电视的? “我当然不需要那种肤浅的娱乐,但别人就不一样……哦对了,你之前送进黄金树的那个温迪戈的灵魂,梅琳娜交给我照看,这两天应该就能苏醒。” “温迪戈?博卓卡斯替?” 林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要不是克洛诺斯突然提起,他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或许,特蕾西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很高兴? “他醒了的话,就让他暂时在这边住下,你告诉凯尔希一声,让她看着安排,还有,我从哥伦比亚带回来——” “林露?你回来了?” 说到凯尔希,林露就想到他从莱茵生命那里拷贝来的一大堆技术资料,马上就准备给凯尔希再找点事干。 但是还没说完,就被大厅里突然窜出来的人影给打断。 年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大赐福里,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一只衣袖还少了半截,像是刚刚跟某些人打了一架。 看她这副模样,林露连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又跟夕打起来了?” “交流感情,交流感情,姐妹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打呢?” 年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随口敷衍。 吃辣菜、拍烂片、欺负妹妹,几乎已经变成她每日的必修课,不只是她自己,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除了夕。 “哎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 年的眼珠转了转,扑过来抱住林露的一条手臂,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搞得林露身子一颤,本能的警惕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家伙,这刚一回来就主动抱过来,连色诱都用上了,想想就让人害怕…… “你又想干什么?不会是还想叫我跟你一起拍烂片吧?想都别想!” “没有没有,这次不是拍电影的事,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想回炎国看看我大姐吗?” 娇小的身体又往近处贴了贴,年的半个身子都扑到了林露身上,柔软的触感将手臂包裹在内,比常人略高的体温带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大姐?那就去啊。” 林露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有点奇怪。 就这点事?至于来这套吗?搞得像是要搞什么大事一样,吓他一跳。 “去肯定是去的,就是,这个黄金树,你懂吧?” 年眨巴着眼睛,把那条手臂抱的更紧了,眼波流转,疯狂暗示。 这下林露懂了,伸手扯住年的一边脸蛋,揉搓起来。 “我知道了,看你和夕的面子,就算你大姐不愿意加入黄金树,我也想办法帮她解决掉岁兽的问题,行了吧?” “话说,你大姐在哪来着?” 他隐约记得年好像说过她那位姐姐的情况,但是有用的信息不多,过了这么久,也忘的差不多了,似乎是在炎国腹地的某个城市? “令姐,现在应该还在尚蜀吧?” 年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不怎么确定的答案。 第一百六十章 尚蜀之行 对于年和夕的其他兄弟姐妹,林露了解不多。 无论年还是夕,都基本不会提及那些人,即便是话题偶尔转过去,也会被刻意避开。 所以,除了她们两个,林露就只对在十二枚岁兽碎片中排行第二的那位‘二哥’有点印象。 那家伙,当初在卡兹戴尔可是无意中用一枚棋子坑了他和老魏一次,这笔账早晚要算。 根据年的解释,她那位已经入魔的二哥把自己却成了许多碎片,化为棋子散落在大地上,不知道在图谋什么,同时,他的所做所为也让炎国朝廷愈发警惕来自‘岁’的威胁。 因此年对他的评价是极为负面的,有种恨的牙痒痒的味道,夕提起来的时候也是没什么好脸色,可见那位二哥人缘有多差。 但是,在那些其他的岁兽碎片之中,有一个人是特殊的,年和夕经常有所提及,那就是她们的大姐——令。 两姐妹和令关系极好,尊敬之中又带着一丝丝畏惧,总之就是挺复杂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在之前,年就提过好几次,等闲暇下来的时候,要去找大姐叙叙旧, 根据年的描述,她们那位大姐生平最爱饮酒作诗,性格豪爽,逍遥自在,活的十分洒脱。 早年间,她曾协助炎国,与岁兽碎片们的大哥一起镇守玉门关,阻截邪魔。 回到内地之后,就住在尚蜀,期间出手替尚蜀城挡下过一次天灾。 有大功在身,数次帮助过炎国,是以,炎国朝廷基本也不怎么管他,连位高权重的当朝太傅,以及登高望重的老天师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她就大大方方的住在尚蜀山上,与司岁台和声名赫赫的青雷伯为邻,平日也会下山打酒,乐在其中。 炎国留在尚蜀的那些高手,更多也是为了防备岁兽突然失控,而不是针对她本身。 只能说,大姐还是大姐。 相比起来,年和夕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夕不用多说,蹲在画里上百年,还被天师上门用雷法教训过一顿。 年更是被司岁台追的东躲西藏,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一个地方,根本不敢在哪里久住。 完全没有令那般自在。 其实,从年和夕勾勒出的轮廓中,就能窥见令的一二风采。 只凭听见的只言片语,仿佛就可以确定,那位大姐的境界,要远远高于年和夕。 林露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一个人,也会苦于岁兽苏醒的侵扰吗? “大姐,岁兽?啊……大姐她不在乎,我为她求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怎么说也是多一重保险,有何不好?” 时值隆冬,将近春节。 野外呼啸的寒风中,产自雷神工业的荒野系列T-08型武装载具·掠夺者行驶在苍茫大地上,沿着移动城市留下的固定航线前进,拉起长长的烟尘。 年靠在驾驶位上,一手握着方向盘,听到林露的疑问,抬了抬眼皮,晒然一笑。 “令姐确实不像我和夕一样,整天被岁兽阴影压的喘不过气来,用天师府那些人的话说,她是得了大逍遥、大自在的人,世间种种,与她而言不过浮生一梦。” “可有些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我们这些碎片,都源于祂,说实话,谁也不知道祂真正醒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景象,如二哥那边疯癫的,没了也就没了,大哥和大姐……我到底是在乎的,既然寻到了法子,总得让他们知道。” “再说了,我们俩,好歹也算是出嫁了吧?” 说到这里,年扭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随意的姿势,眨了眨眼睛,调笑道:“虽然没见着三书六聘,没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也得跟亲近的大哥大姐说上一声不是?” “那要不,过些天回龙门我让老魏给张罗着风风光光办上一场,给你俩弄两身凤冠霞帔,再淘换个大轿子塞进去?” 林露斜睨着她,接上了这个话题。 要是这家伙真敢要,那他就真敢办,算是体验炎国风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好,借这个机会还能收些礼金。 他可是知道,炎国这边就讲究这个,像老魏他们那都是体面人,出手肯定阔绰。 “免了,我可受不了那个,有那钱不如投资给我拍电影,兴许不知道哪天就爆火了呢……” “你还知道你那些烂片卖不出去。” “她心里有数的很,就是死鸭子嘴硬。” 躺在后排座上直打哈欠的夕突然插话进来,穿心一箭,让年的表情僵硬在脸上,随即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等到了尚蜀再收拾你!” “略略略,我怕你啊!” “行了行了,开着车呢,别吵别吵。” 眼看这对冤家三两句又要吵起来,林露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出声制止。 好家伙,这要在半路上闹起来,一个失手今天就得露宿野外,再徒步走到尚蜀去,他可不想体验那种事。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尚蜀?” 拿起放在旁边的地图,林露看了看,稍加思索,什么都没判断出来。 要是莫斯提马在这兴许还能有个大概说法,他又不是常年行走在外的专业信使,这茫茫荒野,一眼看去全都是一个模样,是在很难确定现在的具体位置,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自然也无从得知。 “快了快了。” 年探着身子转过来瞅了一眼,盘算了几十秒,最后得出一个答案。 “我觉得吧,按照这个速度,咱们明天之前肯定能到!” “废话,硬猜是吧?” 对于年的不靠谱,林露早有预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开法,迈速表都飙到底了,也就是这车里的人都艺高人大胆,换个胆子小的,说不定得吓死车里。 这么开个一天一夜,别说到尚蜀了,就算到炎国京城都绰绰有余,还用猜? “那咋办嘛,我又不能让这车飞起来,它就能跑这么快,要我说,等会去你找个地方给它改装改装,让它能飙到六百迈,下次出来能缩短一半时间。” “你怎么不说下次钻进城防炮里让老魏把咱们用炮管子发射出来,一炮崩到尚蜀去?三百迈都够可以了,六百迈,连车架子都剩不下。” “哎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反正我身板硬,肯定扛得住,可以试试啊!” “试你个大头鬼!” “咱们是不是真快到了?我看见远处那些山影了。” 前座的两个人斗嘴斗的正欢,夕从后座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往前看,打断了两人的‘娱乐’。 “我看看……那应当是差不多了。” 年仔细看了看,也高兴起来,鲜红花臂上描绘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虚幻的云纹浮现在空气中。 “很好!让我们再加把劲,看我神通!” 呼! 从车外的视角看,整个越野车宛如一瞬间披上了赤红的甲胄,片片云纹环绕车身,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让本就快的不能再快的车速再上一个台阶,几乎是在大地上扯出一串虚影,疯狂前冲,眨眼间就掠过了极远的距离。 车内,猝不及防之下,林露和夕直接被压到座位上,后背险些陷进座椅里面,眼睁睁的看着两侧车窗中的景色化为一片模糊,看都看不清。 “慢点!慢点!” 林露急忙制止,年却充耳不闻,表情越来越兴奋,高速行驶的越野车不但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像极了出膛的炮弹。 在极速的加持下,远方层叠的山影越来越近,逐渐清晰,有了完整的轮廓,一座坐落在山间的高城随之映入眼帘。 三山十八峰,秀水盘绕,云烟飘渺。 享誉大炎的名城尚蜀就坐落在群山之内,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能人志士辈出,名山大川不计其数。 尚蜀山峦盘踞,地势复杂,并不利于现代化移动城市的行进。 但是从古至今就再次繁衍生息的尚蜀不愿离开故乡,随着城市迁移到更合适的环境里,于是,自建成之初,尚蜀的城市地块就分散在群峦之间。 天师府的土木天师通力协作,最终将许多名山峻岭都挪移到移动城市的平台,达成了以人力迁山挪岳的奇迹,堪称鬼斧神工。 这里的人,将炎国的古风特色、清丽山水与现代工业完美的结合到了一起,造就出一座独一无二的如画之城。 林露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尚蜀城的介绍,如今亲眼所言,方才知道书中的描绘仅有这座城市真正风貌的三四分神韵。 纸张上的文字,远远无法写出真正的尚蜀风情。 这次有机会能在这座城里畅游一番,确实是一件乐事。 ……如果年的车速能再慢一点就更好了。 现在速度,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快,反正两边车窗里的景色已经糊到完全看不清,只能从前面看到那些越来越大的影子,停驻在山间的移动城市区块,已然清晰可辨。 按照这个速度跑下去,估计再有个几分钟,他们就能一头撞上城市的底座。 “差不多,该减减速了吧?” 林露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试图说服一脸兴奋的年把车速稍微放缓一些。 没想到这么一说,年反而更来劲了,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眼睛里几乎要窜出火来。 “啊哈哈哈,这么爽的机会可是不多,放心,有我在,莫得事情。” “看我神通!天有烘炉,地生五金!” 咔嚓—— 一声脆响,车内顿时一片安静,林露直愣愣的方向盘断裂的位置,年抬了抬手里的方向盘,还没反应过来,从后座看过来的夕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 “没事,没事,我们还有刹车,慢慢刹车,顶多打几个滚,没事的……” 沉默之后,林露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尚蜀,出了个主意。 虽然这种速度踩刹车对于普通人而言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不过对他们这些来来说,还是比直接一头撞进城市里要强的。 当然,也可以选择现在跳车,以他们的实力完全不成问题,能够做得到。 但是,林露还是有点舍不得这辆车,挺贵的呢…… 因为踩刹车在地上滚个几十上百圈,修一修好歹还能用,真要是撞到城市底座上,估计连轮胎都抢救不出来了,顶多能剩下几个螺丝。 “咳,那什么,我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一个?” 年讪笑着端了端手里的方向盘,挤眉弄眼,小心翼翼的出声。 “坏的我已经看见了,说说你的好消息。” 还有什么比即将以好几百迈的车速撞到移动城市上更坏的?反正林露是想不到,他略带希冀的看向年,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有办法能让车停下来’之类的好消息。 然而,年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好消息就是,我们三个实力都不错,即便撞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坏的呢?” “坏的……” 年支支吾吾,犹豫了一下,身体前倾,手臂探到脚下摸摸索索,拽出一个疑似踏板的东西来。 “这什么玩意?” “刹,刹车……” “啊????” 林露顿时眼前一黑,大声咆哮:“那你倒是松开脚,松开啊!别踩油门了!” “但是这个情况,我松不松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庞大的移动城市区块已然近在眼前,年挠着头发,有些尴尬。 “也是来不及了……那就开盾啊,快,快套盾!” “来了来了,我差点忘了!” 经过提醒,年恍然大悟,身边扬起的云纹猛然变亮,然后覆盖在了怀里的方向盘和刹车踏板上。 “是给我们俩套盾啊!” 轰! 林露的咆哮被淹没在巨响之中。 尚蜀城上,负责巡守边缘的士兵擦了擦眼睛,眼看着一条烟雾长龙飞奔而来,紧接着脚下地面轻微一颤。 那个高速冲过来的、疑似是一辆车的玩意结结实实撞到了城市区块的下方,爆炸的火光腾起十多米高,碎屑纷飞,一片狼藉。 呜—— 下一秒,自动防御系统的警报在耳边响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令姐,速来捞我 尚蜀名城,坐落群山之中,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自古以来便受到诸多文人墨客的青睐,游山赏水,吟诗作赋。 得益于此,民间也多有怪谈,奇闻异事时有听闻,神怪传说不绝于耳。 据说在很久以前,尚蜀是有三山十八峰的,但是天灾过后,折断的第十八峰却莫名消失。 时至今日,十八峰早已成了市井之间的传说,专家学者众说纷纭,许多人都认为它其实并不存在,传说就只是传说。 但这件事仍然在口口相传之中被津津乐道,盖因为尚蜀之地本就流传着千奇百怪的传说。 有红绿灯会在半夜会呈现出奇怪的颜色。 有家里的碟子罐子各种小物件自己动起来,还会袭击路人,等到动的累了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有千奇百怪的精怪会在夜里出现,捉弄沉睡中的居民。 甚至……还有人在夜空里瞧见飘渺仙山出现在云层之中,还能看见神女起舞…… 林林总总,有人亲眼所见,但传扬出去,却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只当时茶余饭后的消遣。 只有在这尚蜀城中身居高位的极少数人才知晓,那些坊间怪谈,多半都是真的,其来源之处,皆落在那消失的十八峰上。 …… 有道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听那林中圆鸟鸣猿啼阵阵,那一叶轻舟渡水,顺流而下,泛起水波阵阵,眨眼便绕过几个山涧。 初春的天气,不知为何忽的飘下点点雪花,给那林木披上些许莹白。 但见那空中细雪纷扬,激起云烟翻腾。 淡淡水色爬上枝头草叶,凝起通透晶莹,恍如白玉雕琢。 高山,流水。 雪落,云腾。 山水交相辉映,云雪混成一色。 那一叶扁舟浮于山水之间,像极了一幅墨色未干的水墨画。 清风拂过松枝,溪水映出云影。 画卷连绵铺展,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嘀嗒~嘀嗒~ 船头的点点落雪划去,滴在水中,激起几圈涟漪,撑船的汉子立在船头,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叠起来的白纸,回首望去,那缥缈云烟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座山来,落在群峦之中。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这句诗本不该用在此处,可如今看来,却有几分适宜。 望着那忽然现身的山外山,船夫沉默片刻,忽的动了动手指。 于是,浮在云雾中的水汽结出粒粒水珠,三两相会,化成一把晶莹水剑,掠向飘渺仙山。 须臾间,撑船行舟的船夫挺直身躯,声震群山。 “慎楼求见,请开山!” ------------------------------------- 山外山上,峰顶凉亭之中,一袭白衫的女子仰躺在石桌上,压住了身下杂乱的纸张,盘着龙纹的酒葫芦随意倾倒一边,残余的一点橙黄酒液沿着葫口滴下,聚起一滩酒渍。 嗤—— 有破空声响起,一柄水剑展开层云,自山下飞掠而来,似是醉倒的女子眼皮动了动,随意抬手,便将水剑夹在两指之间。 “唔……还未睡得过瘾嘞。” 女人翻身坐起,打着淡红眼影的眼皮睁开,眼神朦胧,似醉非醉,先是伸了个懒腰,这才抬起夹着水剑的手,仔细看看,笑着摇头。 “还道是谁扰人清梦,原来是故人来访,莫不是有人嫌我闲的太久?” 这么说着,女人尖尖的耳朵微微一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随手拾起桌上余着一半的酒盏,一口饮尽,轻轻吐气。 咔~ 晶莹水剑破碎消失,如墨的的手臂缓缓伸出,胡乱挥打。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顷刻之间,裹在云中的峰顶便换了颜色。 狂风不知从何而来,扯开大片白云,云雾凝聚的庞然兽爪随着那墨色手臂轻轻一拨,仙山之上,烟云俱散,显露出通往山下的曲折山路。 少顷,厚实长靴踏着山路纵跃而来,几个起落。 自山下聚水成剑的船夫慎楼踏上了山巅凉亭,双手抱拳,朗声道:“多日不见,令姑娘风采依旧。” “指雨为剑,浮萍雨师,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令从石桌上跳下来,拎起漏的空荡荡的酒葫芦晃了晃,笑道:“倒是不知道,堂堂雨师,几时也学会了这些客套话?你要见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上山来便是,怎的,如今还要敲门了?” “说我风采依旧……怕不是取笑我这一身酒气?” “令姑娘说笑了,在下一介粗人,学些礼仪总是没错的。” 雨师慎楼板着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也不拘谨,随意在石凳上坐下。 “得了吧,你就不是那块料,谁家敲门是拿剑来敲的。” 葫芦口向下,落尽最后一滴酒,令咂了咂嘴,把葫芦放在桌子上,似是有些不满。 “好不容易来一次,也不知道给我打几钱酒来。”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慎楼随口敷衍,神态自然,从衣袖里取出叠起的白纸递了过去。 “此次冒昧打扰,实是有事,尚蜀衙门送来书信一封,青雷伯不愿来,别人过不来,只得托我来送,如今,算是送到手了。” “书信,给我的?真是怪事,莫不是边关又有了战事?那也不对,若是那样,该是太傅亲笔修书才是,这玩意,没看错的话我记得是衙门里的打印纸?拿这个写信,太过敷衍,谁送来的?” 令捏着叠起来的白纸,诧异的看向慎楼。 慎楼笑而不语。 “行吧,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学会话说一半的本事了。” 看他不愿多说,令索性不再问,动手拆开叠纸,清秀的毛笔字夹杂着熟悉的气息映入眼帘。 【令姐,见字如面……我跟夕被扣在衙门啦!速来捞我们!!!】 纸上所书,前言与后面并不匹配,字迹也对不上号,显然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后面还画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不必多说,仅看了一眼,令就知道信是出自何人之手。 还能有谁? 闻着这气息,必然是她那两个不省心的瓜妹妹跑到尚蜀来了。 只是……这算什么事? 那两个家伙向来不太对付,见面就吵,这次居然破天荒的凑到一起了? 而且,来就来吧,到了尚蜀不直接过来找她,反而被衙门给扣住了? 许久不见,她们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胡闹,实在是胡闹。 若是她们跑来这里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肯定又得把礼部和司岁台的人引过来,届时闹得满城风雨,如何是好? 真不像话,就该把她们送到玉门去,让大哥出马狠狠地说教一番。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办事还是这么毛毛糙糙,简直是记吃不记打,那点脑子是一点都没长进。 刚一过来,就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怪不得慎楼这家伙这副表情,这是在看笑话呢。 “你见到她们了?” 放下信纸,令揉了揉眉心,问了一句。 “没有,这信是衙门官差送过来,我就是随口打听几句,没见到人,不过听描述是没差的,确实是那两位。” 慎楼绷着老脸,想起自己打听出来的经过,险些笑出声来。 “那正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那两个妹妹虽是不成器,可也不至于刚到尚蜀就被衙门抓起来吧?年可是鬼精鬼精的,滑溜的很,衙门那些人能抓着她?” 这憋笑的表情,令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事,多半是那两个瓜妹妹惹出什么乱子了。 “是这样,她们……” 慎楼略微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开口:“她们大张旗鼓跑到尚蜀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头就撞到城市区块下面,警报都响起来了。” “根据现场卫兵的描述,说是看见一个疑似是车的玩意直接怼上了区块底部,撞出老大一个坑,然后他们就在一堆碎片里面找见了您的两个妹妹,还有一个男人。” “发现的时候,他们似乎是被撞得有点晕头转向,一时间没有躲避,这才被带回了衙门。” “……” 行,真行,太行了。 令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两圈,默然无语,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夕那个家里蹲的性子,这是也跟着年学坏了? 年这家伙,总能给她整出让人眼前一黑的花活! “她们现在在哪呢?” “还能在哪,衙门大牢啊。” “……走吧,我去看看她们。” 到底是自家妹妹,还能怎么办?去捞人呗。 令从来没想过,这种荒唐事有一天会发生在她身上。 这可真是越活越活去了,千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去衙门捞人。 那两个不省心的,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 “我说,你大姐真的会来捞我们?” 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牢房里,林露扣着墙壁上的石头缝,颇有种自己在片场拍古装剧的感觉。 龙门近卫局的风格和这里完全不一样,这种牢房,他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没想到有一天能亲身体验一把。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原本按照正常的安排,他们应当是顺顺利利驱车进入尚蜀,找一间客栈住下,美美的玩上几天,再去见见年和夕的姐姐。 结果现在客栈没住成,玩也没玩成,倒是先吃上热乎牢饭了,这上哪说理去? 当时他怎么就一时脑抽,没想起来借用一下克洛诺斯的力量呢? 时停那么一开,车不就停下了?何至于此啊! “嗝~尚蜀的牢饭味道还不赖。” 年打了个饱嗝,放下手里的饭盘,闻言抬起头,拦住一旁夕的脖颈,笑嘻嘻的开口:“会来的,肯定会来的,令姐看了我的信,肯定不能放着不管,你说是不是?” “撒手!你离我远点!” 夕臭着脸,横了自家姐姐一眼,扭过头去,一点都不想看她。 要不是她搞事,大家伙儿怎么会在这里蹲大牢? 她还有脸吃牢饭,还吃的挺香,一个人吃了三份! 脸都丢尽了!她都觉得自己没脸去见令姐了! 这见了人,该怎么说? 啊,令姐,我们本来是来看你的,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抓到大牢里了…… 想想都丢人!丢人现眼! “别生气嘛,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也是难得的体验不是?坐牢啊,你还没做过牢吧?这不是让你体验一下?回头画画的时候,灵感不就来了?” 年脸皮极厚,仍旧笑嘻嘻的往前凑,却被夕拿手推开。 “离远点离远点!我现在就有灵感,等出去就给你画一副入狱图!” “哼,你们玩的挺开心?” 啪嗒~ 牢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拎着酒葫芦的女性大步走了进来,冷哼一声,正在打闹的年和夕顿时身子一颤,熟练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收手,低头,熟练的样子,像极了两个认错等罚的小学生。 “令,令姐……” “你别说话。” 令抬手示意夕闭嘴,看向低着脑袋的年,双臂抱胸,抬了抬下巴。 “年,你来说,怎么来的?” “开,开车来的。” 在大姐的气场威压下,年连皮都不敢皮了,乖乖问答。 “哦,开车。” 令点点头,眉头一挑。 “车呢?” “这儿呢……” 年从桌子上拿起两个物件,展示给大姐看,细声细气的,大气都不敢出。 “……” 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两个东西,令直接无语了。 那两个东西她认识啊,不就是车上的方向盘和踏板? 合着还真是开车撞过来的?撞完之后就剩下方向盘跟踏板了是吧? 真有她的啊! “你啊你啊,我该说你什么好。” 令走过去用手指戳着年的脑袋,戳的她一阵后仰,夕在旁边战战兢兢,好在令没有戳她,而是看向了蹲在墙角扣石头缝的林露,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这位先生,是跟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妹妹一起的?” “让您见笑了,是我管教无方,我已经打点好了,咱们,先出去再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仙人吃饭,也是要钱的 “青雷伯,这便不管了?” 尚蜀衙门,瓦顶之上,一席蓑衣的雨师慎楼举目远眺,将远处情形收入眼中,压了压斗笠,低声询问。 他与令算是相熟,可岁兽之灾,本就是朝廷近年来极为看重的大事,牵扯到种种上层博弈。 如今碎兽的三枚碎片在这尚蜀城中聚在一起,未必是什么好事。 按理说,他们应当着重防范,通知礼部与司岁台,上奏朝堂。 只是不知为何,负责镇守此地的青雷伯似乎没有这个意思,甚至没打算插手其中,就只是看着,让他有些摸不懂。 当然,他并不是想要见到青雷伯出手,那样的话事情就闹得太大了,直接就会是无法收场的地步,连这尚蜀城能否得以保全都是个未知数。 可这,真就一点都不管? “不然呢?你是想让我一手雷法洒下,让这尚蜀城与岁兽同归于尽?” 陶匠打扮的老人同样在看那个方向,闻言笑了笑,微微摇头。 “人家不是什么都没做,你着什么急。” “倒不是着急,只是好奇罢了,而且,青雷伯,我们为什么要站在屋顶上?要是踩坏了衙门的屋顶,梁大人又该找上门了,我这点微薄收入,可不够赔的。” “最近闲来无事,看了几部电视剧,那里面的大侠都是这么站的,就想着学学,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青雷伯随意摆手,想了想,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岁兽碎片之事自然非同小可,不过此时此刻,她们却是都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 看着远方四人结伴离去的身影,慎楼心头疑惑更重。 什么事,能大得过岁兽碎片? 没听说啊? “看到跟她们走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没有?” 青雷伯伸手一指,慎楼定睛看去,点了点头。 “看见了,似乎……没什么特别?恕在下眼拙,青雷伯不妨直言。” “不特别?那就对了,呼~” 电光一闪,点燃了陶匠老人不知何时拿出来的烟杆,青雷伯吸了一口,又在屋顶上磕了磕烟灰,吓得雨师慎楼连忙招来一团水雾,灭掉了带着火星的灰烬。 “哎呦呦,您可小心点,这是衙门的屋顶,不是你那陶窑,万一点着了,那可怎么得了?怎么,电视剧里的大侠也喜欢在衙门屋顶弹烟灰?” “不算,这我自创的,大侠不抽烟。” 青雷伯毫不在意的摆手笑道:“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这人啊,有时候越是看起普通,就越是特别,就拿那位来说,能跟两个岁兽碎片混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普通?” “若真是普通人,她们可瞧不上眼!” “那位先生,姓林名露,可是个实打实的大人物,你算是看走眼了。” “林露林先生?大人物?有多大?” 远方的背影越来越小,慎楼左看右看,直到彻底消失在街巷尽头,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来问身边的青雷伯。 “比三个岁兽碎片加起来还要大,师兄前些时日捎来书信一封,信中曾言,有那位林先生在,可解我大炎燃眉之急,这样的人物,你说大是不大?” “那确实够大,这么说,今日之事,全都是那位林先生的面子?” 对于林露这号人,慎楼想了又想,半点印象都没有。 想不到隐居尚蜀这些年,炎国竟又出了如此人物? “可不是嘛,不然三个岁兽碎片齐聚尚蜀,但凡有点风声露出去,司岁台那些小年轻还不跟闻了腥味的猫一样凑过来?” “岁兽碎片如此大张旗鼓的入城,没有半点遮掩,你当司岁台和礼部都是瞎子?” “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却都装聋作哑,闭口不言,如此也好,省了我一番功夫。” “若是老夫所料不错,太傅此时应当已经在来尚蜀的路上了。” “嚯,太傅亲自出马,还真是好大面子,这位林先生,高啊。” 听闻太傅将要来到尚蜀的消息,慎楼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肃然起敬。 太傅,那是何等人物? 当朝首辅,位列三公,帝王之师,炎国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连他都要特意来尚蜀见林先生一面,这面子,可真是高的没边了。 “我跟你说,别乱传啊,之前在龙门,林先生曾与我那师兄有过一场切磋,说是平分秋色,实际上,还是师兄他输了一筹。” 青雷伯嘿嘿一笑,左右看看,神神秘秘的凑到慎楼耳边轻声低语,惊的慎楼瞪大了眼睛。 “还有就是——算了,肚子饿了,我呀,该回家找点吃食了。” “哎?你这人,威震大炎的青雷伯,那么大个官,怎的学了个话说一半的毛病?” 慎楼眉毛一拧,跺了跺脚,有心不听,可心里就跟猫抓一样,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一咬牙,开口道:“醉仙楼,我请客,满意了吧?” “好好好——不好,说话就说话,跺脚干什么?还不快溜?” 青雷伯抚掌大笑,随即面色一变,身形瞬间消失。 雨师慎楼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一个纵跃,跟着跑走。 啪嗒——! 下方,忙碌了半天的尚蜀知府梁洵梁大人端着一杯晌午茶走出屋内,却见屋顶上滑下几片瓦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端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他抬头往上瞧,只看到一小片蓑衣残影,稍加思索,脑袋上崩出一个井字。 “来人,修屋顶,把账单寄到码头去!” ------------------------------------- “算算时间,也有许久没来过尚蜀了,这地方,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令带着年和夕走在路上,林露跟在一边。 走了一会儿,年好动的性子就止不住了,开始东看西瞧,也敢说话了。 “时过境迁,旧人旧事,早已换了颜色,只有这尚蜀,仍旧是尚蜀。” 令走在最前面,随口回答,眼睛四下瞧着,像是瞧见了什么,忽的站住脚步,转了方向,走进了一间酒楼。 “掌柜的,老样子,打满,然后……” 只见她轻车熟路的走到柜台前,放下自己的酒葫芦,取出一个小荷包来,翻开看看,这才继续往下说。 “开个雅间,来几道招牌菜,两壶好酒,恩……就上四道菜吧,汤就不要了。” “令姐,别这么小气啊,四道菜哪够吃的,我们这都饿了大半天了。” 年从她身后探头探脑,小声嘀咕:“你出来就带这么点钱?要不我们就打两壶酒,再去你那山上寻两只野味做个火锅?” “闭嘴,你不许吃!你刚才吃的够多了!” 被年这么一说,令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她向来性子洒脱,醉在这滚滚红尘,只图一个逍遥。 可这逍遥,也是要花钱的啊,总不能白喝人家的酒,白用人家的纸墨不是? 仙人吃饭,那也得老老实实付账交钱。 偏偏她长居山上,身无长物,可谓两袖清风,平日里都是靠着写几句诗词换些酒钱,自己的话,倒是还能承受。 如今要请客吃饭,那点余钱就显得不是太多了。 尤其尚蜀还是一座风景如画的名城,来往游客众多,连带着物价也是不低。 能订下一个雅间,点上几个小菜,两壶美酒,已经是她剩余的所有积蓄了,这瓜妹妹,难道看不出来她囊中羞涩吗?偏偏要在这里戳破? 若是仅有姐妹几人倒也罢了,直接把她们弄到山上喝西北风就是,如今有外人在场,还这么说她,她这面子上怎么过的去? 两个瓜娃子,净给她惹事! 一旁,林露挠了挠头,感觉这位大姐好像和想象中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怎么觉着,岁兽的这些碎片都过的很一般的样子? 夕是个家里蹲,连衣服都是自己画的,有时候甚至会自己画东西出来吃,自我安慰。 年就更不用说了,拍出来的那些烂片一个都卖不出去,净剩下赔本了,到现在还欠着他不少钱。 怎么这位令姐,也是这般……呃……拮据? 不过,在路上的时候年有一点说的很对,她们两个现在都是他林某人的人,前来尚蜀寻亲,看望大姐,怎么能让大姐破费呢? 而且这位大姐日子还过的如此拮据,就更不能让她本就贫穷的生活雪上加霜了。 虽然刚报废了一辆价值不菲的雷神工业定制装甲越野车,可一顿饭的钱,他林某人还是不在乎的。 啪! 一条黄橙橙的赤金放到柜台上,给陷入尴尬境地的令解了围。 林露轻咳一声,开口道:“咳,掌柜的,要最好的包间,好酒好菜随便上,若是不够,再来找我。” “哎呦,多了多了,够了够了,您几位楼上请,稍待片刻,好酒好菜,都给您端上去!” 金条拿在手里,份量十足,掌柜的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招呼,亲自从柜台里走出来引路。 “这怎么好意思……” 令手里捏着自己的小荷包,感觉更尬尴了。 事实上,她是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在这尚蜀城中,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多,却也有几分薄面,要来一顿酒菜不算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她有些摸不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看上去好像就是个普通人,有些手段就不太好显露出来,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坊间酒楼请客。 “无妨无妨,小事罢了。” 林露笑着摆手,使了个眼色,年眼珠一转,当即推着令往前走,一路上楼,坐进了包厢里面。 “令姐,我们的身份,林露他都是知道的,你不用在他面前藏着。” 进了包厢,年随意的靠在椅子上,点明了令一直在意的事情。 这很好理解。 放在以前,她们是不好在普通人面前显露身份的,即便是一向逍遥自在的大姐在这方面也有不少顾虑,想来是把林露当成了普通人,才有了这番请客吃饭的事。 要是换了知晓她们真实身份的那些人,令姐可从来都不会这么客气的,哪可能请他们吃饭? 真要说起来,令姐请客那可是破天荒了,实打实的头一回,连她都没见过。 谁让过去的千年里面,她们这些岁的碎片,从来都没有和凡人有过太密切的交流呢? “原来如此,那就不必忌讳了。” 听年这么说,令的目光微凝,随即洒然一笑,姿态随意了许多。 虽然她还是看不出眼前的这人的特别之处,不过,既然知晓了她们的身份,那就没有那许多的顾及了。 今天这事,算是她自己弄巧成拙? “早知如此,何必还来这里?一并上山便是。” “上山,上山陪着你喝西北风?尚蜀菜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难得有机会。” 年翻了个白眼,言语之间的神态让令更加意外。 “有段时日未见,你们两个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看看年,又看看趴在桌子上的夕,眼神莫名。 记得以前见面,这两个瓜妹妹虽然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实际上内心的仿徨全都瞒不过她的眼。 这一次,确实是大不相同。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那种‘害怕’的感觉,没了。 难不成,她们两个已经克服了对‘岁’的恐惧? “不一样,大不一样!” 年拍着胸脯,嘿嘿笑道:“令姐,如你所见,我跟夕,已经摆脱了岁的侵蚀,从今以后,我们只是我们,再也不必担忧自己何时会从这人间消失了,这次来找你,也跟这件事有关。” “哦?” 令纤细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茶杯,有些惊奇。 还真是这样? 摆脱岁的侵蚀?从今以后都不必担忧? 在她们这些兄弟姐妹里面,只有大哥才敢说这话,就连她都没能完全摆脱。 是什么给了年如此自信? 难不成…… “解决你们问题的,是林先生?” “没错,我给你介绍一下。” 年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指着林露,表情十分得意。 “林露,我跟夕现在的老板,另外,也是我们两个的夫君!” “噗!咳咳——” 恍若平地惊雷,此话一出,令刚喝进去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洒了对面的夕一头一脸。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令姐提壶,醉打二哥 “啊!令姐你干嘛!” 突然被喷了一脸茶水,夕身子一颤,差点原地蹦起来。 今天折腾了一天,还因为年的乱来闹出两个乱子,对于她这种不爱出门的来说已经是个极大的折磨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趴下来放松一会,又被大姐往脸上喷水。 这,她招谁惹谁了? “你先别说话,我想一想。” 令端着茶杯,分出一直手示意夕现别说话,自己则是陷入了沉思。 她们是什么身份? 千年之前诸神并起,有真龙借祭祀之事设局,号令天下,倾举国之力伐神! 因为某些原因,名为‘岁’的神背叛了祂的同族,相助炎国。 一战之后,血染黄土,诸神死走逃亡,岁也被逃离的同族诅咒,不得不将自己分裂成十二枚碎片,让本体意识沉睡,借此恢复力量,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自此,炎国再无巨兽踪迹,能称为神的,只剩下她们十二个兄弟姐妹。 岁兽复苏的阴影千年来始终是炎国朝廷极为看重的大事,哪怕是兄弟姐妹,想法也各有不同,她们与炎国、与朝廷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 就算怎么再怎么融入人间,这尘世中的儿女情长之事也和她们相距甚远。 凡人短寿,终其一生不过百年而已,而神的寿命是无穷无尽的,十年百年,弹指一挥间。 神与凡人,到底是存在本质的区别。 两者的思想、眼界都很难相容。 试问,两个连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 就算本不可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 因为……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千年已过,岁兽将醒,没人可以阻止。 令本身不在乎什么岁兽,她只是她自己,死了也就是死了。 可无论在乎与否,问题都是切实存在的。 凡人短寿,却也有百年可活,看这年轻人的面相,七八十年内该是死不了的。 那么,她们可还有七八十年的时间? 答案是没有,不可能有。 别说七八十年,连十年之后如何,都未可知。 若是年和夕真的同时看中了一个人,那也不会有好的结局,只是为这世间再添一抹悲色罢了。 至于年所说的,这位林先生有办法永久解决岁兽的侵蚀…… 令根本不信。 真的有法可行,那炎国何至于苦等了千年,防备了千年? 泱泱大国,能人无数,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年轻人? 多半是某种障眼法吧…… 不对,我怎么就接受了她们两个找夫君的事情? 思绪纷杂,连不成线,令忽然觉得不对,拍了拍脸,索性不再去想。 既然人就在这里,那直接问就是,拐弯抹角的,那不是她的风格。 “你们俩,谁来跟我讲讲?” 放下手中茶杯,令的脸色难得有些纠结。 其实按理说,这本该是件好事。 年太急躁,夕又胆小,有些事,她们始终也没能看透,仿佛游离于这世界之外似的,近年来更是迫于岁兽将醒的阴影,惶惶不可终日。 要是真有那么一个人,能讨到她们两个的欢心,让她们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是极好的,哪怕最终人神殊途,待到百年之后,也算一桩乐事。 可惜,时机不对。 等到岁兽醒来,她们这些分出去的碎片都得跟着烟消云散,那不是在乎不在乎就能改变的,算算时间,也就剩下那么几年光景。 在这个时间,两个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妹妹突然就给自己找了个夫君,还是同一个人,这实在很难让令不多想。 难不成,是觉着回天乏术,前路断绝,所以就破罐子破摔了? 想要放浪形骸,最后潇洒一把? 那也不该把无关的人拉下水才对。 “这有什么可说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俩嫁人了,就这么简单。” 这话把旁边闷闷不乐的夕说的红了脸,年倒是大方的很,毫不在乎,有什么说什么。 “这次来,我可是求了这家伙好几次,才把他带过来的,就是为了给令姐你讨一个法子。” “法子,什么法子?” “自然是断绝岁相之法!令姐,你别看他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可厉害着呢!” “你啊,真像是维护自家男人的小媳妇,稀奇,太稀奇了。” 原本千年以来了解的清清楚楚的妹妹忽然就变了模样,不但给自己找了夫家,还学会护着自己男人了。 一时间,令竟是有种自己还醉在梦中的感觉。 造化弄人,果真是造化弄人。 “客官,您几位先吃着喝着,剩下的菜正做着呢,随后就到,随后就到。” 忽的,包间门打开,掌柜的亲自带人走了进来,放下几碟小菜,两壶酒,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房门关闭,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闻着便知道,这店家给上的,确实是少有的好酒。 只是,没有人去动。 平日里最好杯中物的令生平第一次有美酒在前而无动于衷。 “林先生为何不发一语?” “你们姐妹难得相见,等你们说完,我再说不迟。” 林露微微一笑,手指点在桌面上,那桌上酒壶像是生了灵性,自己蹦哒起来,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给倒满。 “我不要喝这个,辣。” 夕嫌弃的把酒杯推到年的面前,年想了想,又把两个酒杯一起推到令那里去。 令看了看两个瓜妹妹,再看看面前的三只酒杯,哭笑不得。 “今日便不贪杯了,先说正事,林先生真有法子应付将醒的岁兽?” “有办法,也没办法。” 林露不管她们姐妹的小动作,自顾自的夹了一口小菜,直言不讳。 “怎么讲?” “只顾眼前之事,那就有办法,想要一劳永逸,暂时还不行。” “何为眼前之事,又是怎么个一劳永逸?” “眼前之事,就是像年和夕一样,我可以隔绝掉岁对于她们的影响,将她们和岁的意识给切割开来,这样的话,她们就成了真正独立的个体,等到岁兽醒来,或许本身的力量权柄仍然会受到影响,但却不会有意识消散、回归本体的危险。” 林露指着年,解释了自己的办法,随后笑道:“至于一劳永逸,那就更简单了,等到岁兽醒来,我一剑把祂捅死,直接永久性解决问题。” “对于你们和岁兽之间的联系什么的,那套东西我没搞明白,没法从那里入手解决问题,还是直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把问题从源头掐灭更方便。” “的确,是个好办法。” 令对于直接解决岁兽这件事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转到第一个办法上。 “就算能隔绝岁的影响,也是极为困难的,林先生的秘法需要什么代价?” “什么都不用。” 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令下意识的后仰,一念之间,光芒已然投入到身体之中。 啪—— 似是琴弦崩断,心神颤动。 恍惚间,那维持了千年的联系竟是悄然散去。 意识深处,一颗小小的种子发了芽,破土而出,飞速壮大,生长成一株参天巨木,古老浩瀚的气息从巨木之上散开,照耀八方,那岁兽的意识宛如见了猫的老鼠仓皇逃窜。 金光遍照,岁的执念一退再退,直接从令的意识中被驱逐出去,那一层微薄光芒成了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将岁牢牢挡在外面,不得寸进。 如果说原本的岁兽碎片们像是一个个放飞的风筝,风筝线的源头都牵在岁的本体手中,那这金光的出现,就是割断了连在她们身上得线,自此束缚尽去,海阔天空。 千年夙愿,只在弹指之间? 这是什么功夫,什么手段? 那株撑天巨木,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令眨了眨眼睛,再去看那年轻人,这一次,她看到了不同之处。 那并不如何壮硕的身躯,散发着和那株古木一模一样的气息,古老、浩瀚、深邃无比。 他坐在那里,好似承载了一方天地的历史。 无法形容,难以想象。 这并不是说力量上的强弱,而是本质的差距。 那分明是比她们这些巨兽碎片更有资格自称为神的古老存在! “怎么样,令姐,我没骗你吧?” 年双手叉腰,得意至极。 难得有在大姐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把她高兴坏了。 “想不到,还真让你找见了,我这做姐姐的,反倒是沾了妹妹们的光。” 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端起第二杯。 “林先生,喝一杯?” “这么喝太不痛快,我听年说,令姐好酒?不如今天就喝个痛快。” 半指高的小酒盅,对于好酒之人来说只能算是闻闻味,林露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也知道这个道理,当即招呼店家,直接抱上两个酒坛来,各自开封。 “来,用这个喝,过瘾!” “好,好,痛快!” 令丝毫不怵,拎起酒坛大口畅饮,坛中酒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竟是一口气喝掉了三成还多些。 “来,喝!” 林露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 他答应了年不给那份黄金树赐福上做什么约束,但这么大一个神摆在这里,想法总归还是有的。 不给赐福做手脚,可以,他自己来总行吧? 至少,先交个朋友肯定没错。 这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投其所好。 喝酒而已,谁怕谁? “……” “……” 直到店家又来一次,桌上的菜上的满满当当,地上已经摆了上个空酒坛,还有十来个未开封的酒堆在边上。 看着两个人举坛对饮,连菜都不吃一口,喝酒像喝水一样,年和夕面面相觑,齐齐打了个寒颤。 她们可是知道的,令姐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就好这杯中之物,这次可算是喝的尽兴。 可问题是……这人她喝醉了撒酒疯啊! 林露怎么样,她们不知道,因为从来没见他喝醉过。 令,她们可太清楚了,喝醉了之后不但喜欢吟诗作赋,还乱打王八拳! “你拦一下?” 年缩头缩脑的往后躲,给夕使眼色,怂恿她去阻止。 “你怎么不去?” 夕也跟着离远了些,根本不上当。 开玩笑,醉酒的令姐那可是想当可怕,挡她喝酒的性质,挨了打怎么办? 大哥不在,她们两个根本拦不住撒酒疯的令。 “我这不是害怕。” “废话,我也害怕。” 啪! 两个大酒坛齐齐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溅开一地碎片,吓得斗嘴的年和夕菜也不吃了,疯狂后退。 “好好好,好酒量,真个痛快,再来!” 两坛酒下肚,令白皙的脸上荡开一抹红晕,眼神迷离,站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桌子,姿态豪放至极,一手拎着酒坛,摇摇举坛。 “来!” 酒喝的这么快,林露脑袋也有点发懵,看人都有些重影,但他不甘示弱,也采取了同样的姿势,举着酒坛就去碰杯。 啪! 酒坛对碰,溅出大片,两个人抱着比脑袋还大的酒坛,又是一通牛饮。 “坏了,这已经喝的上头了。” 年和夕缩在包间的角落,瑟瑟发抖,苦于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哗啦~ 就在此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手持折扇的俊秀青年走了进来,一股熟悉的气息,让年当即皱起眉头,挡到了夕的前面。 “你来做什么?” “怎么,连二哥都不叫了?” 青年随手带上房门,和煦一笑,目光落在拼酒的两人身上。 正巧,林露也在这时候放下酒坛,晃晃悠悠的扭过头来,瞪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分辨来的人是谁。 “嗝~你谁啊?” “讨人厌的家伙。” 令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从椅子上跳下来,抱着酒坛,一手指向来人,握成了拳头。 “该打!” “好!好!该打!” 三大坛酒下肚,令显然是已经醉了,林露也没有好到哪去,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懵,看眼前的人分成了好几份,摇摇晃晃,晃的人心烦。 听令这么说,当即也跟着捏起拳头。 “令!” 自称二哥的青年笑容僵在脸上,本能的后退,却被背后关闭的包间门挡住了去路。 下一秒,两只拳头破空而来,精准无比的打在了他的两个眼眶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来布局,我掀棋盘 嘭! 两个拳头,势大力沉,印在眼眶上当即就把自称二哥的男人打的倒飞出去,撞破房门,直接从楼上砸落,砸倒下方一片桌椅。 只是,那楼下隐隐绰绰,人来人往,却好似镜花水月,仍有二哥从中穿过,只有桌椅倾倒,所有人都视若无睹。 “扫兴,扫兴,好不容易喝个痛快,怎的又撞见了你。” 令随手一抛,手中尚未饮尽的酒坛稳稳落在桌面上。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淡红眼影微颤,映着蓝紫二色的眸子眼波流转,哪还有半点醉意? 咚! 须臾间,时空变换,酒楼景象淡去无痕,远方山水错落,一眨眼,便是换了天地。 重云叠嶂,碧空如洗,破落凉亭内,雕着龙纹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又挂在腰间,饱经沧桑的盘龙灯杖虚空凝成,落在地上,溢出点点华光。 “三妹这十八峰,还是那般风景啊。” 被打了两拳,二哥黑了眼眶,却不以为意,对于突如其来的空间变换也并不惊奇。 自顾自的在那铺满凌乱纸张的石桌前坐下,一副温文尔雅的样貌。 “不然呢,我这人闲散惯了,还能有什么变化,倒是你,又是闲得无聊,来我这里找乐子?” 令在他对面坐下,衣袖拂过,凉亭里又多出几个石凳来。 “坐,都坐,等我打发走这家伙,咱们接着聊。” “大可不必说的如此直白吧?” 二哥苦笑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从长衫的衣袖里取出一个画轴,朝着闷闷不乐的夕招收。 “夕,我最近又画了一副好画,来看看?” “这次是小鸡吃米?还是秃毛公鸡?我才不上你的当!” 夕撇了撇嘴,嫌弃的搬着自己的石凳躲远了些,扭过头去。 “你可别看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可别把那些破烂事引到我身上来。” 夕是这样,年也表现的非常嫌弃的样子,一看二哥看过来,忙不迭的搬着石凳凑到了夕的身边。 在不待见二哥这件事情上,两姐妹的想法出奇一致。 “我们两个来找令姐玩,你来凑什么热闹?你这一来,好好的尚蜀城不知道又要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真是倒霉。” “在你们眼里,我就真那么讨人厌?” “……” 年和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林露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有趣。 虽是自诩为神,可年她们这些岁兽的碎片,归根结底还是染上了许多人性,各自相处,和常人的吵架拌嘴也没什么区别。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令说出了年和夕的心声,嗤笑道:“你学了年的锻造,学了夕的画,学了我的逍遥,又都学成个四不像,连说话都不合时宜,不解风情,还想让她们不讨厌你?” “这次来,又借了哪家公子的身体?可别给人家弄坏了,再惹出麻烦来,我可不会替你担着。” “这次你可看错我了,这副身体本该病死,我送他家一场富贵,换了这副人身,可不是强占来的。” 二哥笑着回答,令顿时惊奇不已。 “你会那么好心?” “世事如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凡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即使是我也会觉得有趣,拨弄他们,就像是在棋盘上落子,哪又好坏之分?” “凡人,凡人,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了不成?你要真有能耐,就去玉门,跟大哥耍横去,欺负寻常人类做什么,显得你很有本事?” “免了,我怕他把我抓过去,一边打一边说教,平白损失一个分身,不划算,不划算。” 提起那位远在玉门的大哥,二哥连连摆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时至今日,他和大哥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两者走的是两条路,该说的话早已说尽。 “算了,跟你争论这个无趣的很,说说吧,跑来搅了我的酒局,到底是什么事?” 令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 她们这些兄弟姐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那索性就不要多说,争论再多,也没有意义。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位林先生。” 二哥视线一转,落到了站在凉亭边眺望山下风景的林露身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若是我算得没错,太傅不日便会来到尚蜀,这些年和他对弈,多少有些无趣,不知林先生,可否愿意陪我下一局棋?” “我?”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的身上,林露转过身来,含蓄的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下棋,更别说与人对弈,多半要丢人现眼。” “无妨,无妨,所谓棋盘,无非是世间诸事的小小缩影,此局不论胜负,不论对错,之存乎一心,太傅天师对林先生的评价可是高的很,我也是闲来无事,又恰好路过尚蜀,特来见识见识林先生的风采。” “那你现在见到了?请回吧。”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哥,林露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硬要说的话,第一映像是有些不太好的,自然也懒得陪他玩。 他和令不一样,令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洒脱随意,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这二哥……则是让林露想起了一个人——百智爵士。 心思深沉,算计颇多,自以为聪明绝顶,算尽天下事,一切尽在掌握。 殊不知,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就是又蠢又坏的典型,实在烦人。 “……” 二哥一愣,敛去了些许笑意,目光深沉,幽深如渊。 “林先生的意思,是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给你面子,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林露看着他,眼神怪异。 你谁啊?你算哪根葱? 让我给你面子?你有个屁的面子! 若是岁兽复苏,亲自站到这里来,哪还算有资格对等交流,不过区区一个碎片,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真是不知所谓。 若非看在年夕令她们三姐妹的份上,敢这么说话,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真当他林某人好说话的? 怕不是没见过沙包大的拳头,没挨过黄金树的毒打。 “呵呵,林先生倒是自视甚高。” 听了这话,二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手掌落在桌面上,无形的劲气自掌心吞吐,将桌上凌乱的诗词纸张全都碾的粉碎,露出干净桌面。 “……你来我这里,故意找茬是吧?” 令眼角抽搐,比划着手里的盘龙灯杖,在二哥身上上下打量,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三妹,先不要闹,这人间事,你还是不懂,人心难测,诗词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少写为妙。” “……” 刹那间,风云变幻,碧空如洗的天幕因为令的一念变化换了颜色,霎时乌云密布。 她是真的生气了。 “令姐,息怒,息怒。” “对对对,别因为这个烂人生气,消消气,消消气。” 一向性子随和,逍遥无拘的大姐真的被惹怒了,年和夕连忙一人扯住她的一条胳膊,轻声安抚。 她们可还记着,这十八峰距离尚蜀城不算太远,尚在人间,因此动怒,惹到风云动荡,没准会把司岁台天师府都给引过来,实在是不值得。 “林先生,今天这盘棋,依在下之见,你是非下不可了。” 外界风云突变,一番话惹的自家好脾气的妹妹动了真怒,二哥仍然视而不见,自顾自的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方棋盘,那方寸之间,光影沉浮,竟是显出山下尚蜀的繁华气象。 “林先生,请,入局。” 这家伙到底是蠢是坏,还是又蠢又坏? 听听那说的,像人话吗? 林露一时看不透这个二哥的真实想法,但是他本意是陪着年和夕过来访亲,顺便游山玩水的,如今莫名其妙被人逼着下棋,他也有些生气了。 这位二哥和炎国朝廷不对付,一直在被通缉,他是知道的,今天这事,想必是因为他与天师和朝廷的交易走漏了风声,流传出去引得这位有所不满。 可我也没招你惹你不是? 黄金树就在那里,做的也是正经交易,你跟炎国朝廷不对付,跟当朝太傅有仇,找他们去啊,来我这里耍什么横?脑子被驴踢了? 是觉得我林某人好欺负不成?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 要不是顾及年她们那一份血脉亲情在,信不信我一剑攮死你这不知好歹的鳖孙? “请,入局。” 二哥又重复了一次,林露还没说话,令忍不住了,挣开年和夕的手臂,举起盘龙杖,一双神目扫过山下,似是将偌大尚蜀全都收入眼底,语气不善。 “以尚蜀为局,你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令姐,不必动怒。” 林露抬手止住令的动作,坐到了棋盘对面,微微一笑:“好,不是要下棋吗?我陪你下。” “不过,既然是棋局,那终归是要分个胜负的,不知道,你拿什么来当赌注?” “就拿这十八峰下,尚蜀古城。” 二人对坐,二哥指间捏着一颗黑子,似笑非笑。 “林先生赢了,尚蜀安然无恙。” “不够。” 林露捻起一颗白子,摇头道:“我若是赢了,你便留在这里吧。” “那先生若是输了呢?” “我不会输。” “好好好,好气魄。” 二哥抚掌大笑,脸色一变,再次沉凝下来,一指按下,落子天元! 哒、哒、哒。 脚步自山渐近,一身华服的龙角老人自曲折山路上漫步而来,大步流星,踏上峰顶。 山上风云动荡,山下异象丛生,破落凉亭内,二人对弈,皆在眼中。 站在一旁的年夕令三人与其对视,年和夕略显局促,移开视线,令则是要随意许多,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棋盘之上。 “一甲子之期尚且还有几年,此时落子,坏了规矩。” “说到底,是一甲子还是两甲子,不都要落在我的身上?太傅有什么话说,不如等此局分出胜负,再谈不迟。” 二哥头也不回,端坐棋盘一头,纹丝不动,等着林露的落子。 “可。” 太傅面色不动,走到棋盘一侧,负手而立。 “太傅?” 林露捏着棋子,随手将其按在棋盘上,抬起头来,露出和煦的微笑,学着炎国的礼节双手抱拳。 “林先生,久仰大名。” 太傅同样回礼,又言道:“林先生不必顾虑老夫,尽可放手施为。” “有太傅这句话,我就放心许多了。” 黑子落下,二哥似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棋盘上,对于其他的事情充耳不闻。 林露看了一眼,贴着刚才的棋子放下一颗,神态自若,颇有种成竹在胸的气势。 “林先生的棋路,别具一格,真让人难以捉摸。” 随手一颗棋子,二哥盯着看了足足几分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疑惑,但还是继续落子。 空旷棋盘上,你来我往,已然落下九颗棋子。 山下的尚蜀城,也随之变了模样,许多日常所用的器物都像是突然有了灵性,活动起来,一时间乱象频生。 没有人知道,一切的起因,全都来源于一场棋局。 林露知道,但他不在乎。 因为…… 啪! “五子连珠,我赢了,怎么说?” 按下最后一颗棋子,五颗白子在棋盘上连成一线,异常另类。 “林先生莫不是拿我开玩笑?须知,这尚蜀城存亡,全在此局,就这般儿戏吗?” 二哥拿着棋子的手掌停在半空,豁然抬头,眼中隐有怒意。 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太傅,你怎么看?” “五子连珠,自然是赢了,大胜,大胜。” 太傅苍老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给棋局的胜负定了性。 若是下五子棋,这可不就是赢了? 任谁来说,也无可辩驳。 “林先生执意如此?” “我其实早就想说了。” 林露活动了一下手臂,奇怪的看着他,似是不解。 “我好端端的,来这里走亲访友,游山玩水,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偏要拉着我下什么棋,还用尚蜀城来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 哗啦! 棋子散落一地,林露一手抄起棋盘,啪一下打在二哥的脑袋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温酒斩天灾 “你——!” “你什么你?” 咚! 实木所制的棋盘再次砸落,敲在二哥的脑袋上,从中间断成两截。 林露一改之前的随和模样,一脚把这不知所谓的二哥踹倒在地。 若是本体亲至,说不定还要费些手脚,只凭附在常人身体上的一枚碎片,根本什么都不是。 没有当场弄死他已经是留了面子,要是这家伙再敢找事,那就不是区区一枚碎片的问题了。 把自己分成181份,落子天下,分身不绝便是不死,以为这样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想得美! 不管把自己分成多少份,总归都有一个源头在,只需要把黄金树的印记塞进去,想要追踪到所有的碎片所在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晚都有全部杀尽的一天。 “太傅,尚蜀的事情,用不用帮忙?” 踹倒二哥,林露侧过身去,又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 他这人就是这样,虽然嗜杀好斗,却也不是难以交流。 尊重是相互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好言好语,自然什么都有的谈。 “尚蜀的事,就不劳烦林先生出手了,些许岁相余波,掀不起风浪。” 太傅扫了一眼山下,笑着摇头。 区区岁相余波作乱,还不足以真的变了尚蜀的天。 浮萍雨师和青雷伯都在城内,莫说只是余波,就算是更大的乱子也都能处理的了。 那位青雷伯一手雷法威震大炎,仅他一人,就足够镇压年、夕、令三人的岁相,还有浮萍雨师相助,一些徒有其形的魑魅魍魉罢了,弹指可灭。 更何况,尚蜀的官兵也不是吃闲饭的不是?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解决?你们解决不了!” 躺倒在地的二哥大笑出声,身上黑雾缭绕,包裹在人形之外,编织出恍若鬼魅般的兽类模样,其状类龙,阴沉无比。 “太傅,林先生,掀了我的棋盘,那就是盘外之事,怨不得我了。” 轰隆! 话音落下,天边有雷霆炸响! 厚重乌云自天地四方汇聚而来,遮天蔽日,挡住耀阳,吹起狂风,绵绵细雨,悄然落下。 在场众人都能感觉到,那乌云之上,开始聚其磅礴能量,隐而不发,似是在蓄势。 “天灾?” 年勃然变色,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的上前就是一脚,把她的好二哥踢成了滚地葫芦。 “招来天灾?!你从哪里学来的能力!你怎么敢这么做!” “勿要动怒,勿要动怒。” 被自己的亲妹妹踢了一脚,二哥也不恼怒,靠着凉亭的柱子站起身来,十分淡定。 “肆意妄为之事,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必如此惊讶?” “招来天灾,我自然没有那个本事,可千年以来,所学也算不少,简单的挪移之术,勉强能设法做到。” “这一场本该落在荒野上的天灾,算是我送给林先生的见面礼。” “还有,太傅。” “时过境迁,这世间总有新鲜事,你们找了好帮手,恰好,我也有了些新想法,一甲子之约,便做不得数了,不如重开一局,这一次,我执白子,如何?” “还想下棋?滚蛋!” 林露拎着两块断裂棋盘,一招‘双峰贯耳’,直接打在二哥的脑袋上,当即把他这具人身打的七荤八素,未能反应过来,燃着青灰色火焰的手掌便按到了人身的头顶上,化作数十道锁链扯住弥漫体外的兽影,将其粗暴拉扯出来。 源自死亡之地的魔法——灵火! 人身倒地,兽影彻底成型,却怎么都无法摆脱灵火的束缚。 火焰牢笼约束着兽形,将其一压再压,缩小成篮球大笑,一缕缕金光宛如附骨之疽,向内渗透。 “你们俩,看着这家伙,这事儿没完。” 随手把灵火构建的圆球外头包上一层结晶扔到年的怀里,林露仰头看着天空聚集的乌云,又看向同样姿势的太傅。 “太傅,天灾降临,你可有预料?” “没有,世事纷杂,又哪能尽在掌握呢?” 太傅摇头苦笑,但仍旧镇定。 他这次匆匆赶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亲自见一见这位林先生,共商大计,可未曾想那个一直让朝廷颇为头疼的家伙自己窜了出来,搅乱了好事。 眼下想要再谈,也只能等到天灾退去之后了。 那人掌握了挪移天灾位置的手段,是真的在他预料之外。 不过,有青雷伯在,尚蜀也未必没有抵抗之力。 只是,此番天灾落下,这承平日久的尚蜀古城,不知要损失多少。 “太傅,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说了。” 林露低头想了想,指着年和夕,开口道:“你是朝廷里说得上话的人物,满足我一个要求,尚蜀之事,我来解决。” “林先生请讲。” “没有别的,就是像为年和夕要一个正八经的身份,此事之后,炎国朝廷放弃对她们的追踪、监视,如何?太傅若是答应,我保你尚蜀城安然无恙。” “可。” 太傅稍加思索,点头同意下来。 他心里清楚,即便这位黄金树的首领不提,以那两个岁兽碎片和黄金树的关系,只要黄金树还和炎国保持合作,炎国就没有机会再针对她们了。 如今特意提出来,不过是把事情放到明面上,何不顺水推舟? 现在黄金树和炎国的关系还比较微妙,顺水人情,能做则做。 眼下时局动荡,风雨欲来,必须有所变通才行。 而且,黄金树愿意接受岁的碎片,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岁兽复苏,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黄金树替他们约束住两个碎片,就是减去两个不安定因素。 另外,借此机会也能一窥林先生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我可以做主应下此事,林先生出手替尚蜀平息天灾,此后年夕二位,便不在司岁台及礼部的监察名单上,过去一切,既往不咎。” “好,我信你。” 林露满意的点点头,忽的看向一言未发的令。 “令姐没什么想说的?” “我有什么可说的,难道,妹夫要我帮把手?” 令倚在凉亭木柱上,一手提着酒壶,晒然一笑。 “若是如此,自当尽力而为,算是为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妹妹,做件好事。” “小小天灾,能奈我何,令姐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懂,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不必顾虑我。” 蓝紫色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令微微摇头,瞥了一眼被年抱在怀里的结晶球,打开葫芦,那本来空荡荡的葫芦里忽的流出酒来。 烈酒入喉,似醉非醉,令又道:“起弹剑,雨过濯缨,此时此景,正适合吟诗一首。” 雷声渐密,雨幕如帘。 自天际砸落的惊雷,照亮了小小的凉亭。 林露神色微怔,随即从地上捡起仅有的一只酒杯,轻轻擦拭,放在桌上。 “这天气,倒是有些冷了。” “也罢,令姐不妨分我一杯酒?” “自无不可,反正,也是你花钱买的。” 谈笑间,晶莹酒液从那葫芦嘴里蜿蜒而出,落在杯中,林露手指一弹,一抹火色流过,杯中酒液顿时腾起丝丝热气。 “酒暂且温下,待我平了这天灾,再喝不迟。” 风愈劲,雨更大,酒盏温热,林露卷起袖子,大笑着踏入瓢泼大雨之中,一步迈出,已然没了踪迹。 “你们两个,给我找个了好妹夫啊,别的不说,只这豪情万丈,便值一醉。” “妹夫?” 第二次听到这个词,太傅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只是,天灾近在眼前,他也不好去问。 …… “杀人放火的事干的多了,这守城,还是第一次。” 狂风骤雨,天昏地暗,仿佛要将那久远留存下来的山峰折断。 风雨之下,老城盘卧山间,灯火点点,隐约能见其中人影绰绰,轰鸣不断。 林露一步迈出,自凉亭踏至高天,任由风吹雨打,将身上衣衫淋湿。 从这个高度看过去,磅礴水幕从天灾云的四周坠落,好似四面接天连地的铁壁,向内收缩。 这算是……水灾? 也不尽然,因为那水中还夹杂着一缕缕电光。 他对泰拉的天灾种类了解不多,辨别不出降临尚蜀的到底是哪一种天灾。 事实上,就算是专门学习天灾的学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种天灾。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挡得住就行。 “开!” 风雨雷霆之中,一声暴喝压过了漫天雷音水声,声震八荒。 身处尚蜀城的人们惊奇的发现,一幅庞大到看不到边际的巨型金色图案从城下冉冉升起。 刹那间,金辉升腾,无穷无尽的光芒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涵盖其中,让尚蜀城变得好似黄金铸就一般。 黄金树庇佑! 一瞬间将祷告的庇护范围覆盖到整个尚蜀城的所有区域,巨量的能量消耗连林露都险些无法承受,差点被当场抽干。 比起破坏,保护要费力的多。 好在此时的他今非昔比,消耗极大,恢复起来也不慢。 黄金树的虚影从身后浮现,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进来,雷雨滂沱,一株参天古木陡然出现在天地之间。 在树干散发出的金光照耀下,人们清晰的看到了那从四面八方推进过来的滔天洪水,气势磅礴,山崩地裂,压的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给老子,滚!” 又是一声暴喝,压过雷霆。 林露上半身的衣服在能量洪流中被撕扯粉碎,露出精壮的肌肉,手掌摊开,仿佛握住了下方的城市。 黄金之怒! 黄金树庇护的图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犹如实质的黄金壁障以尚蜀城为中心横推出去,正面撞上了天灾洪水。 轰! 大地震颤,群山哀鸣。 剧烈的震动一直蔓延到城内,将不少人震倒在地。 青雷伯手握雷霆利于某一栋大楼顶端,双目圆睁,看着那金光巨壁横扫四方,将天灾洪水摧古拉朽般撞碎,倒推出数里之外。 “散!” 第三声大喝,天地为之一静。 赤色雷霆延绵数十里,横亘虚空,将那盖在天幕之上的云层从中劈开,霎时间华光万丈,挥洒而下。 下一瞬,流火自天外飞散,通天火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无穷无尽的烈火笼罩了尚蜀的天空与大地。 洪水蒸发,乌云燃尽,匆匆降临的天灾被通天彻地的火焰追着焚烧,未能留下一丝一毫。 金光敛去,留下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天灾之景,好似一场大梦,梦醒时分,一切烟消云散。 “呼……呼……” 高天之上,撑天巨木悄然散去,林露喘着粗气,手臂发颤,苦笑连连。 “好险,好险,差点装漏了。” 即便是他,在黄金树没有覆盖的领域使用这种规模的祷告和法术也是件很要命的事情,千锤百炼的坚固身体险些被巨量的能量冲垮。 斩断天灾,那很容易,只需要一刀。 可要护住这偌大城市完好无损,实在是费力。 好在还是挡下了,没有丢人。 …… “哈哈哈,太傅,幸不辱命,尚蜀城丝毫未损。” 十八峰上,凉亭之中,林露踏步而来,赤着上身,龙行虎步,走到石桌前面,端起那一杯尚且温热的酒水,一饮而尽。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举目四顾,无论是年、夕、令,还是太傅,都用一种极为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就好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挡下天灾,原来是这么个挡法? 亲眼目睹林露刀斩天灾云,焚天煮海的一幕,年和夕还算好说,起码有些心理准备,令和太傅就是完全的懵逼了。 此等伟力,真是人力所能及? 莫说是人,就算把上古之时的那些巨兽全都拉过来,又有多少能做得到? 只怕不超过一掌之数。 以太傅的城府,此刻都不由得有几分心惊胆战,险些难以维持镇定。 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行走的天灾。 就算是岁兽复苏,也不过如此了吧? 与这样的人物合作,如今的炎国,真的能把握的住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林露摸了摸脸,忽然发现自己还赤着上身,这个样子多少有些不太礼貌。 当然,这个不礼貌主要是针对令的。 年和夕都是自家人,想看什么时候都能看,别说一个上半身,就是更……那也有的是机会。 太傅就更无所谓了,他就一个糟老头子,看了又能怎么样? 唯独令不一样,她是年和夕的姐姐,勉强能算半个长辈吧,还是要尊重一些。 “林先生,送你了。” 太傅爽朗一笑,当即脱下自己穿在外面的长袍递了过去。 林露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穿在身上。 还别说,这身黑底银纹的袍子穿在身上刚刚好,颇有几分气度。 “不错,挺好,等回去龙门,我去找老魏也定做几套。” “哈哈哈,林先生,需要,我马上就让尚蜀衙门送几套来。” “那就多谢了,太傅有话不妨直说,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如此殷勤,必然是有事,林露对炎国还是颇有好感的,对太傅此人感觉也不赖,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与其讲些弯弯绕的谜语浪费大家的时间,不如直来直去。 那种互相猜来猜去的交流方式,也就凯尔希那女人乐在其中。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直言了。” 太傅一怔,略微沉吟,点了点头,沉声道:“实不相瞒,玉门的事情,老天师已经与老夫通过信件,那些蕴含黑火之力的特殊器物,用以对付邪魔确实极为有效,那一颗树种,也已经种植下去,只待长成之后就能发挥作用,老夫在此代表炎国百姓、玉门军士,谢过林先生。” “不过,方才的事情您也看在眼里,玉门虽险,却也暂且无碍,有了林先生的那些东西,至少也能再拖个几十年,比起玉门,眼下朝廷还有另一件事亟待解决,那便是岁兽的复苏问题。” “自当年真龙举国伐神,至今已逾千年,岁兽的本体意识即将苏醒,若是任由祂取回昔日的力量,必然会成为朝廷心腹大患,炎国虽有能力抵挡,却也会因此损失颇重,届时朝局动荡,天下生乱,其中苦厄,还要落在百姓身上。” “可是,百姓何辜?” “岁兽一旦复苏,炎国京城危在旦夕,不知要流尽多少英雄血才能将其镇压。” “今日亲眼目睹林先生独挡天灾,如此威能,不在岁兽之下,并且老夫听闻,令夫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有改天换日之力,移星换斗之威,黄金树内,强者如云,妙法众多,不知能够借力,助我大炎渡过难关?” “待到尘埃落定,岁兽伏诛,必有厚报。” 既然选择开门见山,那就不要隐瞒。 当朝太傅,位列三公,帝王之师,可以说,他就是真龙之下权力最大的那个人,代替真龙缝补江山社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身居朝堂数十年,太傅和形形色色的都打过交道,清心寡欲的,贪婪成性的,喜好银钱的,喜好美色的,喜好名声的……世间诸事,造就一颗玲珑心,他看人,从来很准。 他一眼就看得出,这位林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与这样的人交流,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来直去,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岁兽是炎国机密,玉门的情况也是炎国机密,岁兽复苏能够造成多大影响是机密中的机密。 将朝廷的虚弱暴露在外,更是大忌。 但太傅说的毫不犹豫,没有任何隐瞒。 对待林先生这样的人,就该如此才对,耍小聪明、小心思反而落了下乘。 我以真心换真心,才是堂皇正道。 尤其是,这位林先生不只是一个大势力的首领那么简单,他本身的实力就强悍的可怕。 单人独力,抗衡一场笼罩一座城市的大型天灾,走时温上一杯酒,酒还未凉,天灾一扫而空,不过片刻功夫,这事什么实力? 那位镇压炎国三百年的老天师能做得到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 无论怎么说,林先生的实力在这个世界都是排的上号的。 以人类之神,比肩神明,当之无愧。 如此强者,只能结交,不可为敌,若是结仇,甚至可能引来比岁兽复苏更可怕的灾难。 要知道,岁兽就被镇压在那里,跑不脱也走不开,即便复苏,也是有迹可循,召集强者,就算付出惨重代价总归是能镇压的。 如今在外面跑着搞事的,不过是岁的碎片之一,麻烦,但影响力有限。 林露和黄金树就不一样了。 黄金树内,已知的神明级别强者就有两个,有关他们的情报只有寥寥数语,还不一定准确。 招惹上她们,两个神明级别的强者藏在暗处搅动风云,谁能受得了? 稍有不慎,国家社稷甚至有倾覆之危! 若是两军对垒,正面决战,大炎不惧任何人。 问题是,人家会和你打正面吗?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两个肆意妄为的神,足以让当今的真龙晚上睡觉都没法合眼! 所以,以一颗真心,坦诚相待,是最好的做法。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完全正确。 且不说那边倚着柱子的令诧异的看过来,林露也面露诧异之色,随即大笑出声。 “为国为民,好事,好事,在龙门的时候我就说过,黄金树不介意与炎国有更深入的合作。” “要不然,我也不会提供黑焰,助你们抵挡邪魔不是?” “黄金树需要资源,炎国需要足够的战力,我们有合作的基础,且合则两利,当然可以。” “我也明白,太傅你,或者说朝堂上的那位,以及衮衮诸公在担忧什么,我学习炎国的文化时间不长,也明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信任二字,也从来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 “不过,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我只能说,炎国若是能够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那黄金树的立场也不会改变。” “黄金树,可以帮助炎国解决岁兽的问题。” “有林先生的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拿到了想要的答案,太傅面露笑意,看向那颗被年抱在怀里的水晶球,里面封印着岁兽的第二块碎片,也是所有碎片里最能搞事的一个,这些年,炎国不胜其扰。 “不知道林先生想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林先生若是有想法,不如说出来,朝廷也好针对性的做出安排,现在没有的话,也无妨,约定一个时间,到时候,老夫登门拜访。” “用不着以后,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林露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 “其实这件事对于黄金树而言,很好解决,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黄金树有手段可以约束所有的岁兽碎片,将祂们的存在与岁兽本体隔绝开来,这样的话,岁兽就无法重聚,不能复苏,即便祂有其他手段强行归来,也只能取回部分力量,但无法以全盛状态复活,相信以炎国的能力,足够对付,不足为虑。” “不过这样的话,所有的岁兽碎片就等于变相归于黄金树掌控,难免会有人多想,即便太傅不会怀疑,也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猜忌,算是下策。” “第二个,我使用一些手段,仅仅保留岁兽碎片们的本体意识,任由岁兽复苏,现在如何,以后还如何。” “就让那岁兽取回所有力量,以全胜实力完成复活,然后我会出手,将其一举歼灭,把祂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再没有复活的可能性,如此,一劳永逸,岁兽伏诛,碎片仅留下意识,以人身存活,不再掌握任何权柄,也无神祇之力,炎国自此高枕无忧,算是上策,太傅要选哪一个?” 让岁兽以全胜姿态复苏,然后彻底诛灭?真是好大手笔,好大气魄! 思索着两个办法,太傅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从过程上来说,第一个办法虽然是下策,但无疑是最稳妥的。 只要让岁兽本体永远也没办法真正以昔日面貌归来,那就不会造成任何动荡,困扰炎国上千年的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 可,林先生说的也很直白,那是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届时没有了岁兽的威胁,掌握了所有岁兽碎片的黄金树肯定会受到来自朝堂上的猜忌,等于是取代了岁兽的位置,并且还要比岁兽更强。 涉及到国家的安危,就不是信或者不信的问题了。 那,选第二个? 这又涉及到实力的问题了。 黄金树的确很强,林先生一人便可以抵挡天灾,庇护尚蜀城度过大型天灾毫发无损,只是,岁兽也不是易与之辈。 让一个远古巨兽以全胜姿态复活归来,黄金树配合炎国,真的可以在确保岁兽在没有造成破坏之前将其诛杀、抹去吗? 这是个未知数,没走到那一步,谁也不敢一口咬定结局如何如何。 抉择,两难。 “呵,这人老了,就是容易想很多事情。” 沉思许久,太傅忽的笑了起来,大手一挥,做出了选择。 “林先生,我选第二个。” 所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既然有办法将岁兽彻底抹去,那就不该为子孙后代留下祸患。 这是一场豪赌,他赌黄金树会遵守承受,赌黄金树能拿的出镇压岁兽的能力,能够将岁兽彻底抹去。 炎国已经为此准备许久,即便是赌输了,不过就是按照预订的计划往下走,不会变的更糟糕。 以一座京城为岁兽送葬,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但是,赌赢了,那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两个选择,他来选是这样,远在京城的真龙,也必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好,太傅是个爽快人,那就这么做,这事就这么定了,那么,关于玉门方面的合作,太傅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太傅的选择,林露并不意外,转而问起玉门关的事情。 在那里,炎国和黄金树的合作还停留在最初阶段,如今双方合作更加深入,那边,也该跟着变一变了吧? “哈哈,林先生,玉门关,自然有老天师与您详谈,我就不越俎代庖了,倒是林先生的办法……不需要与这几位商量商量?” 妹夫……他可是听到了,太傅目光闪动,视线在年和夕身上跳转,嘴角含笑。 很显然,林先生和这两块岁兽碎片的关系很不一般。 虽然很令人惊讶,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强者总是有些怪癖的,可以理解。 他主要关心的是,有了这层关系在,要让这些碎片失去往日的所有力量,跌落成凡人,是不是会有所顾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了手握力量,高高在上,自比神祇,再想放弃这份力量,她们真的会那么容易就接受吗? 玉门那位宗师做到了,不代表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也能做到。 “商量什么?区区几份残缺权柄,不足以被黄金树放在眼里,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没等年她们说话,林露就直接做出了回答,语气笃定。 “老夫信得过林先生,告辞!” 得到了答复,太傅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十分洒脱的抱拳一礼,直接转身下山。 直到老人的背影消失在曲折山路上,靠在柱子上的令第一个打破了凉亭内的寂静。 “我说,妹夫,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就这么把我们给卖了?不厚道啊。” “怎么,令姐你真的在乎自己的权柄?” 林露笑了笑,不以为意,他听的出来,令就是在开玩笑罢了。 “我自是不会在乎,大哥也不在乎,年和夕肯定听你的,其他人可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 “没关系,她们会同意的,力量和小命孰轻孰重,不难判断。” 听她这么说,林露笑的更灿烂了。 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只说所有的岁兽碎片都会失去来自岁力量,包括年、夕、令,可没说过她们会失去黄金树的力量。 那些权柄经过黄金树的解析,都会变成黄金树的一部分,到时候一样可以使用。 其实两个办法,太傅无论选择哪一个,对于黄金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太傅或许也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的确是个聪明人。 谁还没有点小心思呢?只要不影响大局,就无伤大雅。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反而更好。 这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第一百六十七章 岁的真相 “那可不一定。” 对于林露的说法,令只是笑笑,没有深谈。 小命和力量孰轻孰重,那自然是极好判断的,正常人都会做出明智选择。 前提是正常人。 她那几个兄弟姐妹,有的人还算正常,比如年和夕这样的,虽然怕的不行,可到底没疯没傻,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所以往常炎国朝廷都会对她们网开一面,说是管制,实际上也没有多么在意。 要不然,年不可能在炎国境内到处乱跑,她也不可能长居尚蜀。 可是还有几个,就很不正常,譬如她那位二哥。 那人好学,一直在学,学了大哥的武艺,学了年的锻造,学了夕的话,也学了她的逍遥,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擅长的权柄。 学会东西,总是要用的,于是他学了棋艺,就开始与人对弈,直到一甲子之前,他输在了与太傅的较量中。 那一局,二哥输的极惨,颉也因此而死。 然后,因为颉的死,他疯了,疯的很彻底,学来岁兽本体的分裂自身,把自己切成181份,落子天下,要下那一盘天地大棋。 像这样的,是没有办法交流的。 他们已经执念入魔,听不进人言,难以挽回,让他们放弃力量,难如登天。 “我说他们会同意,他们就一定会同意,不会也得会,谁让我拳头大呢?” 林露直言不讳,听得令微微一愣,随即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你说话,当真直白,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那些人,没有特指哪一个,但是林露能想得到。 无非就是朝廷上的衮衮诸公,包括太傅,都是一样的。 其实那种打机锋的交流方式也不是不能理解,人坐在什么位置上,就要说什么话,办什么事,纵览天下大权,一念之差便有大祸,容不得他们不谨慎,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那副模样。 恩……有些人例外,比如凯尔希,她那种可能是天生的,一天不说谜语就会浑身难受。 “因为我拳头够大,这就是道理,不爱听也得听着,找我办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年说令姐逍遥人间,不也是如此,否则,怎么称得上逍遥二字?” 别人怎么想,林露不知道,反正在他看来,想要真的逍遥,首先就得拳头够硬,硬到没有人敢招惹,硬到有能力解决任何麻烦。 否则,还不是要被这纷杂世事束缚住? 即便人在深山,也总会被找上门来,牵扯到麻烦里,尤其对于长生种来说,更是如此。 长久下去,人情往来,因果循环,剪不断,理还乱,何谈逍遥? “我?我跟你可不一样……” 令浅笑着摇头,又饮了乐一口酒。 逍遥二字,嘴上说着容易,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这世事如棋,人生如网,古往今来多少圣贤,有几个真的得了逍遥? 她这份逍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像林露说的,拳头够大,的确是这个道理。 可惜,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拳头,差的远呢。 连全盛时期的岁尚且不够,更何况她们这些碎片? 年和夕这两个不省心的,倒是好运气,傍上了金大腿,兴许比她这个姐姐还要强些。 虽然说起来不好听,可事实就是这样。 温酒斩天灾,何等实力? 即便是代表大炎的当朝太傅,在他面前也得讲求一个理字,丝毫不敢怠慢。 一句话,就能让炎国放弃对岁兽碎片的监视。 这样的人物,已然足以称得上逍遥了。 无人能制,无人敢惹,可不就是逍遥随意? “令姐,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 眼看令在那里自顾自的喝酒,林露也有点眼馋,于是就拿过桌上酒杯,厚着脸皮讨要。 “要是别人跟我要酒,我可不会轻易分给他们,喏,接着。” 没成想,令的视线落在酒杯上,把酒葫芦扔了过来。 “今儿个喝的不少,不喝了,不喝了。” 这么说着,她舒展腰肢,轻巧的坐上了凉亭边的围栏,手垫着头靠在柱子上,姿态慵懒,内部嵌着竹简的长袍末端随意坠下,露出紧致白嫩的长腿,隐约有些走光的意思。 不过,本人对此显然毫不在意,两眼微眯,摆手道:“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 诚然,有些问题牵扯颇深,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知道的。 怀璧其罪,即便是一句话,都可能招来祸患。 不过,林露不在此列,以他单枪匹马刀斩天灾的实力,还有什么事是他不够资格知道的? “……” 借助扔过来的酒葫芦,看着上面残留的晶莹唇印,林露挠了挠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对着嘴喝,只是把酒杯斟满。 令为人洒脱,不在乎这些旁枝末节,但年和夕还在场的情况下,他多少是要有所顾忌的。 “咳,令姐,当年的伐神之战,炎国和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岁明明是站在炎国这边的,为什么我看炎国的意思,反而是处心积虑想要彻底杀死祂,这不符合他们的文化,其中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这个啊,确实算个秘密。” 说了知无不言,令没有任何推脱,当即给出了答案。 “彼时的炎国,山间有巨兽盘踞,威能莫测,喜怒无常,祂们自诩为神,长生久视,不老不朽,有移山填海之能,凡人在祂们眼中,与地上的虫子无异。” “神把炎国的疆土视为自己的地盘,肆意妄为,看不起上面生存的蝼蚁,惹的天怒人怨。” “是以,当时的真龙谋划数年,借助祭祀神祇的祭典设局,倾举国之力,号召天下能人异士,征伐诸神。” “可在存活了漫长岁月的神祇面前,人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 “即便当时的真龙雄才伟略,炎国能人辈出,也只是堪堪与暴怒的诸神打成平手,甚至日渐颓势。” “在这个时候,一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神祇,出现了。” “祂就是岁。” “在诸神之中,岁也是最古老,最强大的那一批。” “祂从沉睡中醒来,忽然发现这片荒芜的大地上,竟然又长出了文明,于是,祂从沉睡之地走出。” “真龙发现了祂,双方数次往来,最终,岁不知为何站到了炎国那一方,向祂的同族发难。” “于是,在不清楚真相的人眼里,岁自然是炎国的盟友。” “不过,事实并非是这样。” 说到这里,令顿了一下,咂了咂嘴,似乎是觉着说故事没有好酒相伴,缺了点什么。 林露适时的把酒葫芦跑过去,令随手借助,看了一眼,却没有动作。 “算了,说了不喝,那便不喝,妹夫在场,总是喝酒想什么样子?我可不想在妹夫眼里留下个酒蒙子的印象,也免得年跟夕怕我喝醉了那她们出气撒酒疯,虽然我从来都没做过,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想。” “胡说,明明就有过,你刚开始喝酒的时候……” 年抱着水晶球缩在亭子边上,小声哔哔。 “嗯?” “没有没有,令姐酒品最好了,从来不撒酒疯!” 看见令横过来的眼神,她马上就从心了,义正言辞的解释。 令姐现在还会不会撒酒疯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再继续说下去,那不会也会了。 对于其他的兄弟姐妹,哪怕是大哥,她也有办法,打不过就跑呗。 唯独令姐,那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惹不起,惹不起…… 没想到一向洒脱,什么都不在乎的令姐,也有好面子的时候…… “哼,接着说。” “我方才说过,自诩为神的巨兽是看不起凡人的,因为在祂们眼里,凡人不过百来年的寿命,太过短暂,可能祂们睡一觉的功夫,人间就已经沧海桑沧,物是人非,岁,也是一样。” “祂的力量是众多巨兽里面排到顶尖的,自然更为傲气,帮助当时的大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统治炎国的疆土。” “岁知道,凭借祂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所有的同族,独吞所有的好处,所以,祂打算利用凡人的力量。”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有了那些凡人作为炮灰,祂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出手,给予那些同族致命一击。” “等到战争结束,吞噬了同族的岁力量大涨,区区凡人国家,不会是祂的对手,到时候,大地上的一切任祂予取予求。” “当时的真龙也知道祂的心思,可是想要驱逐炎国疆域内的巨兽,他没得选择,只能火中取栗,与虎谋皮。” “如此过了些年,在岁的帮助下,炎国大胜,炎国和岁,也差不多到了该翻脸的时候。” “但是岁没想到的是,那些同族之中,有人比他更狠。” “有一尊神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结合其余逃离炎国的巨兽所贡献的力量,给祂种下了难以抵御的诅咒,就算是实力大涨的岁也没有办法解决诅咒。” “被逼无奈,祂唯有选择沉睡,把自身分成十二个碎片,分化诅咒的力量,让时间去消磨。” “如此,岁兽沉睡,我们这些碎片随之诞生。” “可是,岁太强了,比以往的巨兽都要强的多,即便祂陷入沉睡,经历浩劫之后的炎国也没有办法彻底杀死他,只能通过限制我们这些碎片延缓祂的复苏,积蓄实力,图谋未来。” “从一开始,岁和炎国就不是真正站在一起的,这么大的一个隐患,他们自然要处心积虑去解决。” “原来如此。” 听完令的解释,林露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 岁之所以帮助炎国,是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祂从来没有想过和炎国真正合作,等到所有巨兽都被杀死、赶走,就是关系破裂的时刻。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敌人,炎国费尽心思要彻底解决岁,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炎国所担心的,不只是岁兽的问题,要知道,当初的那些巨兽,可没有被全部杀死,祂们中有一些,到今天还活着。” “只不过,比起炎国,祂们更憎恨岁这个背叛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等到岁彻底复苏,那些老朋友一定会找上门,到时候不知道要闹出多大乱子。” “还有这事?” 闻言,林露舔了舔嘴唇,心里有点小兴奋。 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本想着弄一头岁兽给黄金树打打牙祭,现在看来,还能有更多的收获啊。 那些掌握权柄的神祇,可都是宝贝,无论是祂们自身能给黄金树提供的养分还是祂们掌握的权柄,都是极好的东西。 不行,得想个办法把祂们一网打尽…… 令不知道林露已经在思考怎么‘全都要’了,解释完岁兽的历史问题,她稍微犹豫,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方才听太傅说,你和那位老天师已经有过合作,在玉门关做出了针对邪魔的布置?” “是有那么一回事。” 林露点点头,也没有隐瞒,令现在算是半个自家人,对于自己人,他向来慷慨。 “我们在龙门有过交流,黄金树有能力限制邪魔,也有能力把它们彻底杀死,玉门恰好需要这份力量,所以我们进行了初步的合作,目前来看,效果不错,怎么,令姐也感兴趣?” “多少有点吧,当年我也曾经相助炎国,在玉门镇守过一段时间,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回忆起当年往事,令的表情恍惚了一瞬,从栏杆上跳下来,遥望玉门方向,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有没有兴趣随我走一趟玉门?” “令姐,你要去找大哥?” 年眨巴着眼睛,忽的出声。 “恩,一晃离开玉门也有许多年了,时过境迁,不知道那里又换了多少人。” “此前听闻,大哥也要从那里离开,其中细节倒是还不清楚,就想着去看一看。” “玉门?可以。” 林露稍加思索,觉得去看看也行。 从地图上看,炎国的玉门和乌萨斯的落日峡谷,都连通着邪魔作乱的地域,那么,想要看看那些邪魔里面有没有熟悉的玩意,从玉门出关一趟,效果也是一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八峰上,神女起舞 说是去一趟玉门,但无论林露还是令,其实都不怎么着急。 黄金树这边打算等到老天师上门详谈之后再去,算是师出有名,玉门毕竟是炎国镇守边疆的重要城市,地位特殊,不好直接上门。 令则是根本无所谓,对于她这样的长生种而言,一天两天,十年百年都区别不大,大梦一场,不过弹指一挥间,她口中所说的‘明日’,可能就在明天,也可能是数年之后。 因此,前往玉门的初步时间就定在了年关之后。 要说起来,这春节的来历也是来源于千年之前的那一场伐神之战,当时的真龙驱除巨兽,授神以权柄,将岁兽被镇压封印的那一天定为炎国举国欢庆的节日,是一年终末,也是新年起始。 总之,在春节的那几天里,炎国总是会举国欢庆,连朝廷的文武百官也会休沐在家,阖家团圆。 林露对于泰拉世界的其他国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唯独对于炎国比较喜欢,自然不会错过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算算时间,距离春节已经不剩几天,想必老天师上门,也要等到春节之后。 “过年过年,以前还愿意陪着他们闹腾一天,现在早就玩腻了。” 年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对于所谓的过年不太感冒。 没别的,她就是那个年,哪有自己过自己的道理? 又没有好处拿,玩了那么多年,没什么意思。 比起节日,她更在意春节前后的黄金档期,不少知名大导演都要让自己的电影在这个时间里上映。 “我前些天又拍了一部片子,等回了龙门,就去各个影院碰碰运气……” “令姐说大哥要退下来了,他那个木头脑袋,想必退休之后也有地方可去,到时候想个办法把他来过来,当我的武术指导,听说在玉门他的名头很有市场,说不定……” “就凭你?” 夕就坐在她的旁边,亭中微风吹气几缕发丝,闻言不屑的斜睨了年一眼。 在龙门这段时间,她对电影这种新兴的艺术形式也很感兴趣,看了不少好片子,因此对年拍出来的那种东西更为排斥。 “大哥可不会陪你胡闹,跟你拍烂片简直是浪费时间,白送给人家都没人要。” “你怎么说话呢!”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年顿时坐直身体,非常不满。 “看了那场天灾,我又有了新的灵感,回去之后就找人开拍,这次一定大卖!” “啊对对对。” 夕用怜悯的眼神看过去,根本不屑争辩,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年这家伙,已经没救了,为什么不顺从她呢? “你随意,只要别把我带上就行,我可不想在片场过年。” 看到年看过来,林露连忙摆手拒绝,他算是怕了这家伙了。 那种东西,正常人根本就不会看的好吧? “夕,对于过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听说炎国女性过年有一种衣服……” “想都别想!” 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别过头去。 沉默片刻,她又转过脑袋,小声道:“要是……也,也不是不行。” “要是什么?” “你可别逗她了,这两个丫头,可不怎么喜欢春节,毕竟,过年和除夕啊。” 令笑着给夕解了围,站起身来,舒展腰肢,此时此刻,她的身上不显酒气,倒有几分书墨的香气,和夕很是相似,又有所不同。 林露感觉,她好像和初见时不一样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 “今日痛快,不如,为你们舞上一曲,如何?” 她自己说着,忽的走到年和夕边上,伸手按住两人的肩膀。 “不妥不妥,我们姐妹许久未见,不如共舞?” “我——” “好啊好啊。” 夕刚想拒绝,就被年捂住了嘴。 年凑到她的耳朵边,小声道:“令姐今天高兴,别坏了她的兴致,懂?” “那,那行吧。” 夕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不再推脱。 “这就要跳上了?” 林露一怔,不知道唱的哪一出。 不过有人愿意跳,他这个负责欣赏的自然没什么话说,看就完事了。 “好妹妹,好妹妹,哈哈哈哈哈。” 令大笑出声,轻盈转身,双臂一揽,千里白云漫卷而来,铺成无边云海,绕在十八峰旁。 云上仙境,云下人间。 “褪去身上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豪迈的笑声引的白云震颤,见状,夕暗叹一声,咂了咂嘴。 “麻烦。” 虽是这么说,她仍旧跟上了令的脚步,虚空一握,一人高的巨剑落在手中,单臂抬起,并指成剑,从那剑脊擦过,抹下一点墨色。 嘀嗒~ 水墨飘散,绘成与她别无二致的黑白影子,逸开的点点墨迹落地生根,勾勒出一架古琴。 噔噔咚——! 琴声起,如疾风骤雨。 令一步跨出,落在云海之中,似醉非醉,似卧非卧。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晖冶寒淬照云清!” 年跟着跃出,抬手间,风云变幻,遮天蔽日,朵朵红莲绽放,将云层染上赤色,一把把残破武器的虚影从红莲变换而来,苍茫战场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双臂张开,于高天之上向后倾倒,身后云影仿佛勾勒出一直体型庞大的异兽。 “星藏点雪,月隐晦明,拙山枯水大江行。” 夕紧随其后,一剑荡开千重墨,云烟缥缈,洒开山河如画,如梦似幻,落在云间,好似仙家胜景。 呼! 风云骤起,雨落点点,令醉卧云中,忽的立起,一踩,一握,千里云波动荡。 “风起弹剑,雨过濯缨,权倾浊酒澄吾心!” 哗啦啦! 风更劲,雨更大。 自那尚蜀城中举目远眺,便能看到山巅之上浮起一片亭台楼阁,缥缈仙音飘落下来。 …… 咚! 尚蜀衙门,小院之中,四人环着石桌围坐,雨师按下手中酒盏,瓢泼大雨似是有了灵性,绕过这方寸之地,落到它处。 “今儿个这是什么了,青雷伯也不管管?” 像他们这种人,区区浮云是不足以遮掩的,稍微打量便能看到那片浮空蜃景的本质。 雨师看得见,青雷伯看得见,太傅也看的见。 在座唯一看不见的,大约只有尚蜀知府梁洵了。 他不但看不见,也听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 好端端的在自家府邸喝上一杯晌午茶,就遇到乱象丛生,接着雨师与青雷伯带着饭菜联袂而至,当朝太傅竟也跟了来,搞的他好不自在。 “要不你去管管?” 青雷伯夹了一筷子小菜,闻言没好气的瞪了雨师一眼。 开玩笑,那是他能管的事情吗? 今天的尚蜀里外里就透着一股子妖风。 先是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场天灾,招呼都不打就落下来了。 他们这边刚要有所反应,那天灾又被直接平掉。 当时他站在楼顶,看的可是清清楚楚,那个人凭虚御风,脚踏重云,挥手之间便有一座大阵拔地而起,将整个尚蜀城囊括其中,宛如实质的金光壁障向外那么一推,直接推平了天灾落下的磅礴洪水。 那赤火接天连地,焚天煮海,比电影里演的还要过分。 能做到这些事,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强者? 反正他是自愧不如。 听太傅说,做这件事的人现在就在十八峰上,岁的三块碎片也在那里。 这种情况,只要不影响到下面的尚蜀城,想要干什么只能随了她们,别说区区蜃景,就算再过分点也无可奈何。 管,谁去管? 谁爱去谁去,反正他是没那个本事。 人家又没做什么,跳个舞而已,闲得慌跑去多管闲事? “太傅,尚蜀乱局未定,下官……” 青雷伯一口菜塞进嘴里,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和雨师随意谈笑。 梁洵则是如坐针毡,出了这么大乱子,他这个尚蜀知府不出面解决,反而坐在这里与人喝酒吃菜,像什么样子? “无妨,尚蜀之事,已经解决了,梁大人无需担忧。” 太傅收回遥望云颠的目光,轻轻摆手,正色道:“梁大人,老夫这里有一份资料,上面的几个人,不出意外,她们会在尚蜀城中停留几日,你且派人安排好,好生照顾。” “是,下管遵命。” 梁洵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既然太傅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没说的,便是他不该知道的,无需多言。 “太傅,岁兽之事,可是解决了?” 身为知府的梁洵心里有自己的考量,青雷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在他看来,太傅上山又下山,神态轻松,必有所得,那十八峰上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岁兽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天佑我大炎,高人相助,岁兽之急,可解。” “高人,有多高?” “多高?你不是看见了吗?” 太傅微微一笑,斟满酒杯,一口饮下,指了指那天边云影,意有所指。 “天那么高喽。” “如此,甚好。” 青雷伯神色微怔,随即想到那独挡天灾的人影,心下了然。 若是那人,的确有天那么高了,那般将天地踏在脚下的伟力,连他也为之震撼。 “既然岁兽之危已解,我也不必驻留此地了,待到年关过后,便启程北上,走一趟玉门吧。” “不,不去玉门,你随我走一趟京城,还有要事托付。” …… 噔噔咚咚! 琴声渺渺,云海翻滚,重云之上,神女起舞。 年的舞步姿态豪迈,气吞山河,夕的身法灵动飘逸,如梦似幻,令醉在二者之间,步伐飘忽如醉未醉,进退有据。 看似零乱无力,毫无章法,实则意随心动,劲透虚空。 形醉意不醉,大开大合之间,天地在怀。 “痛快!痛快!” 虚空一握,酒葫芦已然在手,酒水成线,落入口中。 令脚步一踏,如同柳絮一般飘入风中,随风而动,青灰色的手掌张开,轻轻一拉。 轰! 兵戈、水墨全都被被碾碎在一掌之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扯住,一息散尽。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咚! 蓝发飞舞,倩影飘入亭中,琴声也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 年肩膀上扛着一柄大剑落在亭外,夕也飘然而至,随手一抹,抚琴的剪影悄然散去,一切复归平静。 “见笑了。” 一通乱舞,林露看的痛快,令也跳的极为痛快。 说是逍遥逍遥,又哪能真的逍遥? 如今枷锁尽去,她就是她,岁就是岁,分的清楚,才有了几分逍遥真意。 “妹夫,年和夕,现在是在跟你做事?” 千年之忧,一朝散尽,令心情极好,嘴角上扬,忽的问了一句。 林露坐在亭子里看完了整场表演,虽说稍显凌乱,比起舞蹈更像是在发泄,却也感受到了那夹杂其中的快意,心情亦是不错。 闻言,点了点头,开了个玩笑:“是啊,她们现在都是黄金树的人,要打工还债呢。” 还什么债,他没说,也不必说。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能够摆脱岁兽阴影的手段,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东西是白来的。 融入体内的那一点金光,虽然不多,却带着亘古长存的古老气息,想要探究都无从下手,怎么会是寻常手段? 如此妙法,若不是借了妹妹们的光,怎么也轮不到她这边的。 令当然明白这一点,当即挥手道:“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白占妹妹的便宜,如今褪去枷锁,左右无事,妹夫不如给我也找个差事?” “令姐,你跟他客气什么?我们俩可是把自己都卖了,你的那份,算在夕账上!” 年抱着双臂,吐了吐舌头,毫不犹豫把锅扣到了夕脑袋上。 这份赐福是她求来的,那么让夕付账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大不了肉偿嘛。 说不定,那个闷葫芦还求之不得呢。 “令姐那份,就当是我的聘礼了,不需要什么报酬。” 林露对于令货真价实的神祇级别战力自然是眼馋的,不过,给出去的那份赐福是来之前就说好的,怎么可能再拿这个东西说事? 要想把令拉进来,还有其他的办法。 一个春节的时间,他有充足的信心让令心甘情愿的主动加入到黄金树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霜雪冰原,战火将燃 “算算时间,好像快过年了?” 雪境冰原,寒风萧瑟,小小的源石暖炉亮在帐篷里,洒开一圈温暖的辉光,照亮了不算宽敞的空间。 陈抱着自己的赤霄剑,盯着源石暖炉的黯淡光芒,喃喃自语。 比起刚刚来到这片雪原的时候,她的脸上多了些许沧桑,衣服也多出了不少战斗的痕迹,略显破旧,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却足了很多,没有了初出茅庐的稚气,取而代之的事淡淡的肃杀。 “晖洁,我回来了。” 厚重的帐篷帘子被从外面推开,外界飘飞的风雪吹进许多,未能深入就被帐篷内的暖意融化。 风尘仆仆的塔露拉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到帐篷里属于自己的简易床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雪怪们在林子边缘发现了乌萨斯的小股部队,他们暂时没有注意到这里,不过,发现这边也是迟早的事情,大概是没有几天安静时间了。” 塔露拉叹了口气,眉宇间浮起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这样啊,我还想着在这里过个春节呢,上一次我们一起过年,是多久之前了……” “好多年了,乌萨斯没有这个节日,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多久过年。” 听到‘春节’和‘过年’这两个略显陌生的名词,塔露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中闪过回忆的色彩。 相较于泰拉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炎国就像是一个异类。 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大多都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性,比如语言,比如节日,虽然各有各的文化风俗,却也能看得出同出一源。 到了炎国,那就是另一种画风,无论是文化、风俗、礼仪还是其他的什么,炎国和其他国家都有着明显的不同,甚至,炎国内部是有着一套独立历法的。 炎国的种种节日,都是按照自己的历法来,与外界大相径庭。 因此,春节这样的节日,是炎国独有的,只在炎国内部流行。 塔露拉从小被掳到乌萨斯,在科西切的教育下接受了许多年乌萨斯的文化熏陶,尽管炎国的根底还没有忘干净,可长离故土,到底是差了些东西。 如今再回忆过去的炎国生活,她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多少了,连‘过年’这个以前比较重要的节日,都没剩下多少印象,甚至有种淡淡的陌生。 “你可以回到龙门去过年啊,这对于你的老师来说,不算难事。” 塔露拉笑了笑,半躺在床上,出了个主意。 陈想要过年,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最少是思乡情切,回到龙门去,然后……别再回来了。 在陈停留在乌萨斯的这些天,整合运动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捡’到一些东西。 比如未拆封的帐篷、行军床、源石暖炉,还有衣服、药品、食物、武器,甚至从外面捡了一个大活人回来。 那个拿着双手大剑的红发萨卡兹,实力强的可怕,她也没有信心能压过一头。 然而,无论人还是物资都是‘捡’来的。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反正塔露拉不信。 在她看来,这就是陈的那位老师送给整合运动的‘断头饭’。 那个男人需要整合运动壮大起来,去进攻切尔诺伯格,达成某个未知的目的,在这之前,就要先让人吃饱,然后才好办事。 乌萨斯在冰原上的行动也佐证了这一点,这些天里,她们在外探索已经遭遇过好几次乌萨斯正规军,打了几场硬仗,这种规模的军事行动,此前从未在人迹罕至的冰原上出现。 正规集团军在冰原上展开军事行动,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塔露拉相信陈的老师有办法保护自己弟子的安全,可是,身体上的伤痛能够免除,精神上的冲击呢? 在她心里,陈就应该活在阳光下,活的光鲜亮丽,而不是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有些事情,一旦经历,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陈想要过年,如果能借此机会把她忽悠会龙门,再好不过。 “不,我不会回去。” 陈的手指擦过赤霄剑鞘,坚定的摇头。 这些天在整合运动,她同样跟着雪怪们和塔露拉一起外出,一起战斗,亲眼目睹了荒野上的残酷之后,把塔露拉带回龙门的意愿更加强烈。 这个时候回家? 莫说是过年,什么节日都不行! “你啊你啊,怎么就这么倔呢?” 说是说不动这个像驴一样倔的妹妹的,塔露拉对此深有体会,陈不愿意走,就死赖在这里,她也没有办法。 一旦她离开营地,陈就会跟上来,比牛皮糖还牛皮糖,弄的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打吧,舍不得,骂吧,也张不开嘴,只能听之任之,实在令人头疼。 这些天来,塔露拉多少也看出来一点眉目,陈之所以留在这里,大概也是那位大佬故意的,想要借助这里的环境来锻炼锻炼陈。 目前来看,想要让陈离开,就只能尽快让她在历练中达到足够让那位大佬满意的程度,那样的话,陈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是,那个标准究竟是什么? 塔露拉不知道,想不清楚,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多教给陈一些战斗技巧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反正,你不走我就不走。” 陈抱着赤霄坐在源石暖炉前面,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子,言语间毫不动摇。 她就是倔,就是耍脾气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塔露拉带回去! “行行行,不走,不走。” 塔露拉往床上一躺,不再纠结这个没有结果的问题。 与其思考那种办不到的事情,不如好好睡一觉,休养精力。 按照乌萨斯军队的行动路线看,刚刚才修养过来的整合运动已经没有多少轻松时间了,接下来,还有许多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新驻地的挑选,人员的迁移,怎么躲避军队的搜捕,都是必须要面对的情况。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有许多场硬仗要打。 在此之前,她必须—— “敌袭!敌袭!” 不过,天公不作美,就在她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呼喊,惊的塔露拉从床上一跃而起。 ‘是乌萨斯的军队?’ 来不及多想,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龙女抄起放到床边的军刀,直接从帐篷里冲了出去,陈也紧随其后。 刚刚出门,姐妹俩就瞧见营地外的山林中升起一堵冰墙,熟悉的法术波动从那边蔓延过来。 那是叶莲娜的法术,塔露拉很熟悉,陈也不陌生。 轰隆隆! 伴随着源石引擎的剧烈轰鸣。林子里高耸的树木成片倒下,塔露拉勃然变色。 那是……大型装甲车? 看到从林木里探出一角的阴影,龙女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一次,和她们之前遭遇的小股部队都不一样,说不定……是集团军的大部队。 “收拢物资,组织人员撤离,我来挡住他们!” 嘴里喊着连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的话,塔露拉握紧军刀,毫不犹豫的朝着战斗发生的方向冲了过去。 为什么乌萨斯集团军的大部队会找到这里,为什么袭击发生的如此突然,如今都没有精力去想了。 事实上,这样的突发事件她早就想到过,雪原上的生活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有遭遇突袭的可能性,应急预案,也是早早定下的。 面对成建制的军队,新招收来的整合运动成员根本组织不出多少能够和正规军抗衡的战斗力,只有让队伍里的强者顶上去。 按照安排,还未能形成多少战斗力的感染者们会收拢物资,尽快通过规划好的路线向外转移。 真正的战场,教给盾卫和雪怪,以及她们这些整合运动的高层。 她必须为其他人的撤离争取时间! 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塔露拉或许尚且稚嫩,思虑不够,也不怎么会把握人心,练兵同样不太熟悉。 但是,她有一个很好的品质,正是这种品质,让新组建起来的整合运动都愿意听她的命令。 每一次遭遇战斗,她喊的从来都不是‘给我上’,而是‘我断后’。 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她的命令下,因为遭遇突袭而变得混乱的营地重新稳定下来,所有人都按照事先演练过的方案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撤离。 塔露拉带着陈一路逆行,与从独立营地中冲出来的盾卫们汇合到一起,身先士卒,直冲进了轰鸣不断的林子里。 远处,叶莲娜的法术冰墙摇摇欲坠,但还没有破碎。 绕过法术直接开进到营地边缘的武装装甲车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中碾压出清晰的痕迹,强行挤了进来。 ‘他们,为什么不开炮?’ 眼看装甲车上黑黝黝的炮口转动瞄准过来,却没有动静,塔露拉心生疑惑,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紧握赤霄的陈。 “怕吗?” “有点。” 陈握剑的手指微微泛白,显然是使足了力气。 之前面对小股部队的小打小闹和直面正规军、战争兵器的压迫力根本没法相提并论,说不怕,那是扯淡。 “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这样的战斗还有很多,而且会越来越残酷。” 对于陈的回答,塔露拉并不意外,她眯起眼睛,炽烈的火焰开始燃烧,军刀出鞘,灼热的高温让空气都微微扭曲。 “所以,闪灵,看好她!” 刀锋指向停留在原地没有动静的装甲车,塔露拉幽幽低语,忽的出手,带着残影的手掌一把扯住陈的衣领,趁其全部精力都放在战场的时候将她之后扔向后方。 陈完全没想到自家姐姐会突然在战场上来这么一手,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瞬间就被磅礴的力量抛飞出去,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知何时赶来的闪灵精准借助砸过来的陈,眼中闪过悲悯之色,如这般的战场,在过去她走过不知多少,如今,是又一次的重复。 轰!! 耀眼的火光腾起数米之高,融冰化雪,点燃林木,吞没了前方的战场。 -------------------------------------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把第三集团的一个营兵力引到了整合运动的驻地,战斗已经开始。” 战场之外,山丘之上,全身笼罩在暗影之中的人影向着站在山丘顶端的中年人单膝下跪,恭敬汇报。 “我看到了。” 借助一具化身观察战场的黑蛇眼中倒映着远方爆发的火光,微微颔首。 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引导,否则,整合运动应该过几天才会被发现。 不过,已经没必要继续等下去了。 鱼儿上钩,总该再撒下点鱼饵。 看不到甜头,那些蠢货怎么会为之疯狂? 事情的进展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许多,收网的时间当然也得跟着提前。 经此一役,整合运动会有多少死伤,他不在乎,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保险,保证塔露拉不会出事,那条小龙不会出事,或许还要加上一只兔子,剩下的,无所谓。 科西切公爵的承诺仍然有效,高高在上的大公爵不会插手冰原的事情。 但是,那和祂黑蛇有什么关系? 那位科西切大公爵还好端端的待在城市里,从来没有来过冰原。 “烧吧,烧吧,烧的越大越好。” 明亮的火焰绽放在冰原上,黑蛇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他伸出手掌,仿佛要把整个战场抓在手中。 冰原上第一把火,将会从今天开始燃烧,烧过雪原,以那些贵族的血肉为薪柴,蔓延到整个乌萨斯。 那些在大战中存活下来的感染者,都是一颗颗微弱的火种,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炼,他们才能算得上真正的战士。 在上层的命令下,为了避免误伤到目标,冰原上的集团军没有得到允许之前都被禁止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战斗能力跌落一个台阶,正好当做整合运动的磨刀石。 一切,尽在掌握。 第一百七十章 黄昏末日 “闪灵,放开我!” 盾卫们高举大盾,挡住飞来的弩箭,与从林中冲出的乌萨斯士兵撞在一起。 装甲车引擎咆哮,从车上跳下来、身披重甲的帝国前锋精锐向前步步推进,烈火蔓延,刀光高悬,利刃与钢铁擦在一起,拉出刺耳的声音。 更远些的林中,脚步纷乱,巨大冰壁轰然碎裂。 战场,乱成一团,陈急得不行,想要上去帮把手,却被闪灵牢牢按住肩膀,无法动弹。 “我接到的任务是保护你,这一次来的都是乌萨斯集团军的精锐,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在纷乱战场中保证你不会遭遇致命危机。” 火光、血色倒映在暗红色的瞳孔中,闪灵缓缓摇头,不为所动。 她也想要伸出援手,可是来自特蕾西娅和林露的命令,是她必须要完成的。 “那你出手啊!只要你——” “我是个医生。” 战斗固然残酷,混乱开始蔓延,但是这幅景象,不过是闪灵所经历过战场的冰山一角。 她强行拉着陈开始后退,只要把小家伙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她就可以回来。 “放开我!” 陈心里憋闷无比,手中的赤霄剑弹开一截,如血的红光沿着爆发开来,整个人瞬间消失在闪灵手下。 锵! 从侧面射向一名雪怪的弩箭被染上红芒的剑鞘砸开,陈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现,赤色一闪,一名乌萨斯前锋突击兵胸甲上爆开血色,险些被一剑斩为两段。 “谢谢。” 雪怪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再次加入了战场。 面对倒地的敌人,陈有些不适,眉头微微皱起,强压住内心的翻腾,奔向被数个前锋精锐围住的塔露拉。 “这不正是最好的历练吗?” 闪灵漠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手掌不自觉下落,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淡漠的女声从后方响起,打断了她拔剑的动作。 不必回头,身后传来的炙热温度已经宣告了来人的身份。 “史尔特尔,你要出手吗?” “不然呢?这些人根本挡不住敌人,盾卫很强,但他们强在防御,没有能够带领他们的领袖,不可能无限制的坚持下去。” 史尔特尔拖着双手大剑缓缓走来,融化的冰雪、流淌的泥水还未接近她落脚的地面就被高温蒸发。 短短时间内,已经有乌萨斯的军队越过防线,冲进了营地,但是她没有去管,一双眼睛的注意力,全都落在那个在战场上闪动的身影上。 “你——” “别跟我说那些听不懂的话,这里所有人的死活跟我都没有关系,林露让我来保护陈和塔露拉,我只做我应该做的,如果你想管,就不必在此挣扎,再犹豫下去,营地里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 闪灵目光闪动,落在从身侧走过的史尔特尔脸上,看到的只有一片漠然。 这个女人,确实不在乎整合运动其他人的生死,她从始至终,就只关注一件事。 似乎,在她的认知里面就没有那种复杂的情感,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仿佛一个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机器人。 也正如闪灵所看到的,史尔特尔确实不在乎,她没有过去属于自己记忆,仅有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认知,爱恨情仇,那种东西还未在她的世界中出现,自然无从理解。 倒下的尸体,嘶吼的杀意,混乱的战场,即便她身处其中,也没有任何实感。 此时此刻,那双紫色眼眸里所能看到的,唯有两人而已。 “这里,交给你了。” 和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闪灵不再多说,回身,踏步,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袭击来的莫名其妙,出现的敌人也比以前的小打小闹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对现在的整合运动而言,一支装备精良的集团军部队,无异于灭顶之灾。 她必须要出手了。 锵! 剑刃出鞘,世界刹那间划分成黑白两色。 所有冲进营地内部的乌萨斯士兵眼中的视野都在这一刻被无穷无尽的白色填满。 光,照亮了纷乱的营地。 如同流水一样以闪灵为起始流淌下去。 咔哒~ 那只握剑的手掌抬起又落下,回归原点,好似从未动过。 短暂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时间里,温润白光收拢成数十道如墨黑芒,一闪而逝。 嘭嘭嘭嘭嘭! 冲进营地内的乌萨斯士兵齐齐定格,然后栽倒在地。 厚重的护甲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细到极致、宛如发丝的横线在每一个士兵脖颈上出现,殷红鲜血随之渗透出来,染红了白雪,润红了泥水。 “许久没有动手,还是有些生疏了。” 闪灵轻轻吐出一口气,挥手间,乳白色辉光铺满营地,每一个整合运动的成员身上都浮现出一层微弱的光芒护盾。 比起杀人,她还是更喜欢救人的感觉。 …… 咚咚咚! 沉重装甲踩在雪地上,震的大地微微颤抖。 塔露拉与陈联手牵扯住了几个前锋精锐,余下的开始发动冲锋。 在战场上,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瓦解敌人的防御阵线,行动起来的前锋精锐们,仿佛一道向前快速推进的黑红铁壁,要将一切碾碎。 距离他们仅有几十米的营地前,只穿着单薄红裙的萨卡兹少女单手提着一柄相对于自身体型而言过于巨大的双手大剑,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倒下的乌萨斯士兵,倒下的整合运动成员,在她眼中与路边杂草、林中枯木没有任何区别。 前锋精锐的冲锋近在咫尺,也无法让她有一丝动摇与退却。 若是寻常的战争里面,乌萨斯精心培养的前锋精锐无疑是一股想当可怕的里面,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强悍的体魄和特制的装甲赋予他们超越大型猛兽的力量,即便是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坚固墙壁,也无法抵挡他们冲锋的脚步。 但是,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前锋精锐们的强大,是建立在敌人是普通军队的基础上。 这个世界,有些人,无法用常理衡量。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以一当百并不是一句玩笑。 乌萨斯的军队里面存在那样的强者,可他们往往不会随队行军,而是专门执行诸如斩首作战之类的高难度任务,用巴别塔的分级,那就是‘精英干员’。 这一只突袭整合运动营地的队伍里面,自然是没有的。 然而,他们遇到的敌人,正是这样的强者。 “莱瓦汀!”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前锋精锐的冲锋越来越近,在宛如铜墙铁壁一样推进过来战阵面前,史尔特尔简直就像一株脆弱的小草。 她将手中大剑插在地上,抱着双臂,用淡漠的声音喊出了剑的名字。 于是,冰雪消融。 高温,扭曲空气。 熔岩,覆盖大地。 风暴,嘶吼咆哮。 咚! 一只如同汽车一样巨大的岩石手掌从涌动的熔岩中伸出,按在地上,流淌着岩浆的庞大躯体直立起来,将史尔特尔顶在肩膀上,一把握住被火焰包裹的双手大剑。 硫磺的味道随风飘散,聚集的烟云盖在营地上空,熔岩巨人挥动大剑,远胜于塔露拉的烈焰高墙拔地而起! “见证黄昏吧……” 坐在巨人的肩膀上,史尔特尔衣炔飘飘,紫色的双眸好似燃烧起来,喃喃自语。 她没有多少记忆,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非常陌生。 但她记得剑的名字,这便足够了。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绚丽的表现,熔岩流淌之处,唯有黄昏。 此乃,黄昏末日! 黄金树的光辉在单薄的躯体内奔涌,让被神力侵蚀的身体时刻保持巅峰,复苏的火焰之神残片也因此获得了更强的力量。 一剑,斩断大地! 狂暴气浪宛如大河决堤,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只用了一秒钟,就将冲锋的前锋精锐掀翻在地,让他们变成一个个燃烧的火炬。 “快退!” 让德拉克都感觉到灼热的风浪从后面席卷而来,塔露拉一把扯住与某个前锋精锐拼在一起的陈,几乎疯狂的催动源石技艺,在围攻中强行撑开一道缝隙,从包围圈里窜了出去。 下一秒,天火坠落。 集团军的精锐战士在翻滚的火焰和沸腾的岩浆面前如同薄纸一样苍白无力。 烈火点燃了他们的衣物,融化他们的武器和甲胄,从血肉到骨骼,都被恍如末日的神明之力完全吞噬,只余下一缕青烟。 就连乌萨斯帝国纵横战场、引以为傲的战争兵器都难以抵挡莱瓦汀的力量,外层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融化,然后被烧穿钢铁的烈火点燃了内部引擎和弹药准备,轰然炸裂,成了趴在泥泞中的大号废铁,很快陷入流淌过来的滚烫岩浆里。 在个人武力极度膨胀的世界,左右一场局部战斗的胜负,就是这么简单。 熔岩巨人行走在大地上,踏步之间岩浆飞溅,火焰的领域覆盖冰雪,吞没天空,营造出一片末日之境。 如果说黄金树对于塔露拉和陈的加成是1,那么对史尔特尔的加成就是10。 融合生命碎片的史尔特尔本身就具备惊人的破坏力,唯一制衡她发挥的,就是在挥洒神力的同时自身身体也会承受相当严重的负荷,使用的神力越多,压力越大,身体就越难以支撑。 包含生命力的黄金树能量直接帮她弥补了这个缺点。 现阶段,在驱动的神力没有超过体内赐福能够承受的上限之前,她可以无限制的驱动来自火焰之神的力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样的她出现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简直就是行走的灾难。 从她决定出手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乌萨斯的常规部队,不可能与神为敌,哪怕仅仅是一块碎片。 就算是换成内卫过来,能不能打得过也是个未知数。 “史尔特尔,那边!那边!叶莲娜那边!” 在火焰降临之前抱着陈逃开的塔露拉大声叫喊,手指着树林的方向,在那里,一座座冰柱接连竖起。 现在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对付这些普通军队,哪怕是乌萨斯的精锐集团军,史尔特尔的力量也是碾压级别的。 面对急速扩张的熔岩大地,连与敌人缠斗的盾卫都开始有序撤退,那些乌萨斯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唯一还需要担心的,就是身处大前方,最先和敌人遭遇的叶莲娜。 “……” 听到塔露拉的叫喊,史尔特尔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 片刻之后,熔岩巨人举起大剑,朝着树林的方向,将剑身插进岩浆之中。 轰! 十几米高的火焰喷薄而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向前延伸,开辟出一条笔直的通道,将沿途一切都烧成灰烬。 林木、冰雪、源石技艺造就的冰柱全都在火焰经过的瞬间崩毁。 “(乌萨斯粗口)!” 恐怖的高温火焰紧贴着叶莲娜的前方掠过,白兔子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敌人连同那些已经倒下的尸体一起被烈火吞没,眨眼就被烧成了几乎看不到的粉末,吓得她咒骂出声。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那道火墙就把她一起卷进去了! “塔露拉!你想杀我了吗!” “跟我没关系啊……” 白兔子的声音在火焰的遮蔽下微弱到几乎听不到,但是凭借过人的感官,塔露拉还是分辨出她说了什么,不由得苦笑起来。 谁能想到,这个‘来历成谜’的萨卡兹女人竟然拥有如此伟力? 整合运动要陷入苦战、依靠盾卫才能勉强抵挡的敌人在她面前跟地上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随手就被抹去。 原本残酷的战斗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被中途截断,直接收尾。 从她出手开始,这才多久? 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岩浆就覆盖了直径百米以上的地面,将战场变成了火焰和熔岩的领域。 单单是这片岩浆,就是普通人难以逾越的天堑。 连用特种合金制造的装甲车都被融化成铁水,哪有人能脚踩着岩浆战斗? 怪物,简直就是怪物。 第一百七十一章 黑蛇:有内鬼! “这,这不对吧?” 远处山丘上,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黑蛇看到几乎全都被岩浆覆盖的战场,直接懵了。 他安排的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明明应该是乌萨斯的军队发动突然袭击,打整合运动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塔露拉和陈,还有那只白兔子为了给其他人争取时间陷入苦战,没有得到重火力使用授权的乌萨斯军队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她们。 等她们打上一段时间,潜藏在周围的‘蛇鳞’就暗中出手,搞掉那些士兵,让整合运动取得艰难的胜利。 再然后,因为藏身处暴露的原因,整合运动不得不迁移营地,在预订好的地点遇到另外几个支早就有蛇鳞安排好的小型感染者团队,壮大队伍规模。 这份剧本,黑蛇自以为安排的还算不错。 可是现在,全砸了! 那个萨卡兹女人不是黄金树安排进去的人吗?她在搞什么?这里可不是她的个人演唱会! 她一个人就把所有敌人全都一锅端了,整合运动怎么办?他们打什么? 没得打,怎么筛选人员,怎么练兵? 那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再怎么想出风头,也得看看情况吧? 就不能和另外一个萨卡兹学—— 好吧,另外那个干的也不怎么样,突破到营地里的士兵全都被她自己给一剑砍了,根本没有给整合运动的人造成威胁。 这两个家伙,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金树让你们过来保护人,就是这么保护的? 算计的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手,直接把黑蛇给整不会了。 这不是拿他开涮吗? 他这里都安排好了,作为黄金树派遣过来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心里没点数? 不想着配合就算了,还在那里搅局,扯后腿,这可太难受了。 最关键的事,这两个家伙未来还要一直留在整合运动,那还怎么玩? 能打的过她们的大部队整合运动连反抗的能力都不具备,放小股部队进来练兵,又会被她们随手砍死。 有这么两个大保姆在,整合运动还造什么反,烧什么火?那不是直接变成感染者收容所了? 不行,得找黄金树那边说说,能不能把这两个大宝贝给弄走,换个懂事的过来,这么下去,他就没戏唱了! 不是他没写剧本,是这帮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么搞下去,被两个足以左右局部战场的强者保护在襁褓里,整合运动干脆改名整活运动算了,连必要的风雨都没有经历过,能派上什么用场? 就算之后招来再多的人,那也是一群废物,不堪大用。 黑蛇心里盘算,敲了敲脑袋,盯着远处逐渐趁机下去的熔岩和烈火,叹了口气。 自从遇到林露之后,他的计划就总是出意外,竟然连安排这点小事都没成功,实在是让蛇头疼。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有自己人从中搅局。 这不神经病吗…… ------------------------------------- 战场上,宛如地狱恶魔的熔岩巨人沉入地面,史尔特尔轻巧的落到地上,目光扫过面目全非的林中谷地,眼神毫无波动,在确认自己需要保护的目标都完好无损之后,她拔出插在地上的双手大剑,一只手拖着往回走,一如她拖剑而来。 失去了能量供应,本就是被神力强行塑造出来的熔岩大地随之冷却,被高温挤压出去的寒冷空气倒灌进来,掀起一阵狂风。 岩浆凝固,在冰天雪地里留下一大块丑陋伤疤,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被固化在熔岩里的残骸。 烧焦的白骨,装甲车的碎片,残破的武器……所有的一切都在彰显着史尔特尔的战绩。 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样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 宛如末日一般的烈焰地狱,斩断大地的火焰之剑,于人间现身的地狱恶魔……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传说会在现实中重现。 哒、哒、哒。 史尔特尔走的不快,一步步接近她那顶位于营地边缘的小帐篷,收获了许多敬畏的眼神。 哪怕是塔露拉和霜星,眼中也藏着类似的东西。 当史尔特尔收敛火焰的时候,塔露拉清晰的感应到了那种寄宿在身体中的力量——毫无疑问,那就是黄金树的赐福之力。 那种磅礴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独一无二。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这个名为史尔特尔的神秘女人,与闪灵一样,都来自黄金树,她的力量,甚至还要在闪灵之上,至少目前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闪灵的实力想当强大,从营地内倾倒的尸体上就能看得出来,可是,当她跟史尔特尔放在一起对比,在震撼性上还是差了一筹。 黄金树的成员,都是这样的怪物吗? 塔露拉深吸一口气,心里止不住的感叹。 像史尔特尔和闪灵这样的强者,根本不该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冰原,这里并不是她们的战场。 毫不客气的说,连同她和叶莲娜、盾卫、雪怪在内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可能胜过这两个怪物一样的存在,比起她们,整合运动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稚嫩无比。 即便是在乌萨斯的军队中,她们也理应身居高位,仅凭个人武力就能左右一场局部战争的胜负。 但是在黄金树,她们却被派遣到了一个小组织里面,仅仅是为了保护一两个人。 以此为基础向上推,很难想象黄金树的真正实力到底是怎么样的。 如果连这样的强者在黄金树里都排不到前面,那么,真正的黄金树该有多可怕?如此强大的势力,有必要借助整合运动的手做什么事吗? 塔露拉甚至觉得,就算没有整合运动,史尔特尔和闪灵联手也足以直接进攻切尔诺伯格,普通组成的军队在她们面前就如同待宰的羔羊,除非动用城防炮一类的重型武器,不然连对她们造成威胁的可能性都没有。 那么,整合运动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在此之前,塔露拉自以为猜到了谜底,可如今这一幕,又让之前的猜测多了几分扑朔迷离。 “晖洁,在你们黄金树,有比史尔特尔和闪灵更强的人吗?” 心绪翻腾,最终塔露拉还是没忍住,低声询问同样有些呆滞的陈。 “当然有啊!” 听到塔露拉的问题,陈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答,在自家姐姐面前,她的戒备心几乎没有,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的。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们全力出手,应该是全力吧……” 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黄金树的人放在一起做了个简单的对比,陈有些犹豫。 “要是论实力的话,她们俩在黄金树是排不到前面的,我知道的,实力应该远在她们之上的就有四五个。” “远在她们之上?” 塔露拉倒吸一口凉气,大脑都在颤抖。 陈的回答同样超过了她的想象极限,什么样的实力,能被形容为远在刚刚的史尔特尔之上?! “其实对于这方面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靠平时听来的那些拼凑的。” 真要说起来,陈也没见过黄金树那些高手全力出手的样子,没什么实感,知道的都是平时闲聊听来的,有几分准确,她也不知道。 “你问我的话,我没有准确的答案,不过,按理说年姐,夕姐,特蕾西娅姐她们应该都比史尔特尔和闪灵强的多,按照老师偶尔说过的评价,她们都是能够单人攻陷移动城市的强者。” “更具体的,我就没法描述了,毕竟没见过。” 想了想,陈还是尽可能的用了严谨一点的措辞,但是她的描述对于塔露拉来说已经足够惊人了。 单人攻陷移动城市! 那可不是向移动城市发起攻击然后全身而退,攻陷,意思就是说,陈提起的那几个人,都能够做到仅凭自己的力量完全击败一座城市的防卫力量,将其彻底镇压。 那种层次……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人吧? 塔露拉左思右想,发现以她贫瘠的想象力,完全想不出要怎么做到那一步,只有把天灾降临的景象和人结合在一起,才能勉强有那么一点点画面。 在她所接触的世界里,天灾已经是破坏力的极限了,唯有那样的力量,才能够动摇移动城市。 可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说,黄金树里面至少有四个行走在大地上的人形天灾? 那也太过分了吧? 拥有那么离谱的力量,黄金树想要做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国家能够阻止他们吗? 年轻的龙女并不清楚那些顶尖大国的军队有多么强大,她用自己知道的知识去衡量,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这辈子都到不了那种水准,我们是人,怎么可能跟怪物比?” 陈完全没有发现她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老师也划入了‘怪物’的范畴,用近乎摆烂的态度安慰塔露拉。 经历过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她不清楚老师他们的实力有多强,但是她知道自己有多菜。 全力以赴连一栋楼都劈不开的菜鸟,去和随手就能摧毁一条街的大佬们比,那不是找不自在? 做人啊,还是少一些攀比心的好,不然迟早要出问题。 只要她躺的够平,就没人能刺激到她。 “……你说的有道理。” 塔露拉本来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潜力能够在未来和天灾级别的存在相提并论,黑蛇借助她的身体使用过的招式,就是她现在能够仰望到的尽头了。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自寻烦恼,不如考虑考虑营地该往哪里搬迁。 因为史尔特尔大发神威的缘故,这片谷地已经是完全不能用了,而且被乌萨斯的军队发现的地方也谈不上安全,营地迁移是接下来必须要首先考虑的问题。 “这就对了,我以前也想着要追上老师的脚步,然后我就发现,那是不可能事情,连看到他的背影都是奢望。” 陈嘴里嘟囔着,忍不住感叹道:“老师他,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根本不是人!” ------------------------------------- “阿嚏!” 一阵微风拂过,林露突然打了个喷嚏,险些把杯子里的酒撒到地上。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不用想,多半是凯尔希。” 炎国有这样的说法,林露对于这种文化接受的很快,心思一转,熟练把锅扣到凯尔希脑袋上,给她了记上一笔。 不管是不是凯尔希在背后骂人,凡事找不到缘由的事情,全都套在她脑袋上就对了。 “说不定是花粉过敏。” 年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手里的筷子随意拨弄火锅里的肉片,整个人都蔫巴巴的,无精打采。 对于一个嗜辣如命的人来说,吃清汤火锅简直是一种折磨,她现在就觉得非常折磨,新鲜的肉片放进嘴里,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形同嚼蜡。 “这里没有花,只有桂花酒。” 夕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斜睨着自家姐姐,轻抿杯中酒,从火锅里夹上一片青菜,吃的非常享受。 她跟年的口味基本上是两个极端,年最讨厌的清汤,恰恰是她最喜欢的。 今天借了令姐的东风,在火锅的问题上压了年一头,实在是让人身心舒畅。 特别是看到年无情打采的样子,心情更好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自酒楼三楼俯视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烈酒入喉,令随口吟了一句诗,回过头来,笑道:“年关将近,这尚蜀城也多了不少年味,大街小巷的,都开始挂红灯笼了,妹夫,你真要在这里过年?” “令姐也说了尚蜀风光不赖,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吧?” 林露微笑以对,忽的想起什么,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说起来,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天,差点忘了小陈还在冰原上呢,不知道折腾的怎么样,有多少长进。” “快过年了,也是时候把她弄回来看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凯尔希小姐想要休假 林露在尚蜀吃着火锅,与三姐妹把酒言欢,远在卡兹戴尔大赐福的凯尔希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如今的大赐福周围的地域相较于之前已经变了模样,可以说是判若两地。 之前虽然有黄金树的生命力覆盖,黄金树周围的荒芜之地衍生出不少生机,算是成了卡兹戴尔大荒原里难得的绿洲,可终归还是少了几分该有的气派。 以黄金树的实力,无论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小组织了,总部所在的地方,就有那么两三间木屋算是怎么回事? 这年头干什么都讲究一个与时俱进,工业文明,源石可以都发展到能够推着城市到处跑了,总不能再要求人幕天席地,餐风饮露吧? 在收编巴别塔之前,整个黄金树满打满算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自然是无所谓的,可收编巴别塔之后就不一样了。 即便有不少干员在战争结束之后选择离开,但想要继续追随特蕾西娅的同样不少。 所有人加在一起,最后留下的足足有几千人,都在黄金树周围扎帐篷住着也不像话不是? 所以在凯尔希在负责统筹黄金树日常运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黄金树为中心,改造了周边地域。 借助龙门的关系网,大批现成可用的建筑材料被送到这里来,让前巴别塔工程部主管可露希尔带着工程部的干员一起动手,在有源石技艺帮助的情况下,建筑速度可谓飞快。 一应资源都安排妥当之后,一片片街区拔地而起,短短一个月的功夫,曾经与野外没有什么区别的黄金树领地就多出来几座小巧精致的城镇,逐渐有连成一片的趋势。 按照林露的计划,黄金树之后肯定还是要经历蜕变的,于是凯尔希特意避开了以黄金树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让新建造的城镇呈环形环绕。 只在仍然保留着原始风貌的黄金树脚下建了一座独立的小楼,当做办公用地。 建成之后,凯尔希就住在那里,操持一应事务。 与卡兹戴尔的合作,与炎国的合作,与谢拉格的合作,与乌萨斯的合作,叙拉古的事情,哥伦比亚的事情,所有的事务全都聚在一起,凯尔希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原本还有博士替她分担一些,可是在博士被弄到切尔诺伯格去鼓捣那个什么家用省力修复仪之后,全部工作就又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即便习惯了忙碌,如今多少也有些撑不住了。 “啊……” 办公桌上的文件叠了半米高,连成一排,几乎把桌子后面的人给全部挡住。 坐在椅子上的凯尔希放下手里的文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憔悴的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十分醒目。 她现在只觉得很累,非常累,就算在巴别塔的时候,天天为巴别塔的生死存亡操心都没有这么累过。 如果不是身处黄金树下,全天候沐浴在包含生命力的黄金光芒下,直接猝死都不是没可能。 凯尔希从来没有想过,如同她这般的人,竟然会有一天如此渴望‘休息’。 放在以前,她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休假这两个字。 可是,即便是她非常想要休息,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她找不到一个能够替她处理工作的人。 年和夕跟着林露去了炎国探亲,菈妮忙着鼓捣自己的新型法术研究,一连好几天连人影都看不见。 莫斯提马在龙门看着她妹妹,据说在筹划和拉特兰有关的问题。 菲亚梅塔不知道找到了什么情报,自己跑去了莱塔尼亚,音讯全无。 闪灵和史尔特尔去了乌萨斯,当然,以她们的能力即便不去也没什么大用。 有能力的特蕾西娅还在忙着带孩子,阿米娅和那三个不久之前才被林露从哥伦比亚带回来的小鬼头因为情况特殊的原因,没办法送到正常的学校去上学,只能让特蕾西娅和梅琳娜带着,亲身教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出身炎国的煌,也跟在特蕾西娅身边学习源石法术。 一番盘算下来,唯一闲着的、能够找得到竟然只有新加入黄金树的谢拉格之神——耶拉冈德。 不过在了解到谢拉格在那位大神的治理下是个什么模样之后,凯尔希直接放弃了让她参与工作的想法,那还不够添乱的呢。 “或许,我需要找一个年龄阅历足够丰富,曾经参与过高层事务处理,并且精力充沛的助手,最好,还不用太多休息时间。” 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凯尔希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记忆中负荷要求的人一个接一个浮现,最后一个白毛红瞳的娇小身影上。 如果是血魔的话……应该只需要每天按时投喂一点点高质量鲜血,就能够不眠不休的工作吧? 印象里,那个家伙以前也参与过不少事情,后来改学医术,在国际领域上有不小的名气,想来处理这些日常事务不成问题。 到时候,就让她坐在这里,每天定时投喂一袋血浆…… 虽然还没有见到人,但是凯尔希已经在盘算人找来之后该怎么用了,她从未有一天如此渴望假期! 这些该死的、越来越多的文件! 这么想着,凯尔希颤巍巍的抬起手臂,打开了桌面上的通讯器。 “让logos来一趟办公室。” 如果说现在的黄金树有一个人可以暂时顶替她处理工作的话,那就只有logos能够胜任了,其他的人,整天就想着找乐子,根本不靠谱。 ……虽然logos也没有多靠谱,至少也比其他人强一些。 当然,可露希尔实际上也能胜任这份工作,可她作为工程部的头,需要的负责的事务一点都不少,完全抽不出时间来这里代班。 在找不到可用人才的情况下,凯尔希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logos拉来暂时用一用,她自己需要尽快出门,找一找那位‘老朋友’。 …… “抗议!我要抗议!我为巴别塔流过血!我为陛下打过仗!凯尔希!你不能这么对我!” 片刻之后,凯尔希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办公室,随手关上门,隔绝了里面被绷带绑在椅子上的logos的叫喊。 在她的预计里面,logos作为出身女妖一族的强大术师,至少可以不眠不休连续处理几天几夜的文件,这段时间,足够她把人‘请’回来了。 “你们几个?” 刚刚走出办公室,凯尔希就看到了蹲在办公室外面的两个狗狗祟祟的家伙,刚刚舒展开的眉毛又皱在一起。 “ACE,Scout,你们连个很闲?” “不不不,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身形壮硕的斐迪亚男人和黑角的萨卡兹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连连摆手,抬腿就要跑路,但是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凯尔希从后面按住了肩膀。 在繁忙工作中坚持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凯尔希全身都散发着一股低气压,神态也不似往日一般从容,十分暴躁。 “既然你们两个很闲,那就在这里陪着logos好了,我出一次外勤任务,在我回来之前,logos必须在这里接替我的工作,明白吗?” “明白!明白!凯尔希医生放心,有我们在,这小子哪也去不了!” ACE拍着胸脯保证,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好友。 “他说的对!” Scout紧跟着随声附和,见状,凯尔希满意的点点头,身后隐隐有扩散迹象的阴影复归平静,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楼梯口。 “……” “……” 凯尔希离开之后,两人眼神对视,沉默良久,然后齐齐笑出声来。 “噗,想不到这小子也有今天。” “昨天他不是还想着搞什么办公椅轮滑啥的,今天就被抓包了,所以说,不能太高调啊。” 两个人站在门口细数logos的罪恶,说到最后,ACE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想出来一个不错的主意。 “凯尔希这几天不在,你说,我们弄个小烤架过来在办公室里吃个烧烤怎么样?” “这……” Scout想了想,缓缓竖起大拇指。 “狗还是你狗,这样的话,我觉得还要改进一下,去可露希尔那里搞两条合金锁链,凯尔希医生的绷带可不靠谱。” ------------------------------------- 凯尔希没怎么收拾,只是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披上一件足以遮挡风扇的斗篷,拿上了一些龙门币和赤金,再加上便携的压缩饼干。 对于她而言,有这些就足够用了,带的更多反而是累赘。 她虽然不以武力见长,可也不是如外表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Mon3tr在,就算是遇到乌萨斯内卫,或者是炎国禁军、哥伦比亚统领卫士那个级别的对手,打不过也是能跑得掉的。 现如今卡兹戴尔重新统一,摄政王特雷西斯把持政务,对整个卡兹戴尔的领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清洗,诸王庭也重新聚集在魔王麾下,在野的高手不少,却也不怎么可能遇到那个层次的强者。 寻常的贼寇、佣兵,连Mon3tr都用不到,凯尔希就能凭借自己学来的源石技艺解决——她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一无是处,离了Mon3tr就什么都做不到。 最起码,对付一些普通士兵的敌人绰绰有余。 “我记得最后一次联系,她应该是在……这里?” 便携式的个人终端在离开基站覆盖区域之后除了简单的娱乐功能没有任何用处,凯尔希不需要那些东西,所以她没有携带那种东西,而是带上了一张十分复古的皮质地图。 曾经踏足高山深林,黄沙大漠的她非常清楚,在恶劣环境下,越是简单的东西才越是保险。 并且,掌握了足够多的经验之后,实体地图还是电子地图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简单规划出目的地和行进路线之后,凯尔希从刚刚建好没多久的后勤处开出一辆摩托车,给自己补办了一个‘外勤任务’的申请,顺便自己签字通过。 之所以选择这种安全性并不是太强的交通工具,是因为这次要去找的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在卡兹戴尔的荒原上,摩托的目标更小,速度更快,很适合单人任务——前提是驾驶者有着充足的野外驾驶经验,不会因为某些发生频率极高的意外把自己摔成重伤。 离开黄金光辉笼罩的地域,一步之遥,却像是跨越了两个世界的距离。 沐浴在黄金光辉下的土地生机勃勃,气候温和,鸟语花香,仿佛人间仙境,在此之外,则是连年不断的风沙、枯寂破败的荒原。 那一层微薄光芒,将内外分割开来,说是两个世界,丝毫不为过。 在黄金树下待的久了,冷不丁脱离出来,凯尔希竟然觉得有几分不适,就像是从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走到另一间多年没有打扫过的房间一样,身子在本能的抗拒,这样的本能,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不必说,这肯定又是黄金树带来的影响之一。 那株仿佛亘古存在的古木,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自己的力量,深入到每一个角落。 只要体验过那种感觉,几乎没有人会愿意失去。 凯尔希能够凭借理智抑制内心的躁动,却没办法消除生理上真实存在的问题,只能尽力去平复。 她坐在摩托车上,做了不知道多少个深呼吸,才让自己恢复到一如往常的状态,拉上斗篷,启动引擎,冲进了飞舞的风沙之中。 ------------------------------------- “两个铭牌。” 送走一瘸一拐的萨卡兹雇佣兵之后,体态娇小的血魔小姐拎起放在医疗床边上的两个身份铭牌,看了一眼便随手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一年的时间,在血魔漫长的生命里微不足道。 华法琳已经度过了许多个‘一年’,在此期间,战争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 似乎,这片土地就从来没有过安稳的时候。 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厮杀早已成为烙印在骨头里的本能,周而复始,从未停止。 但是,在过去的一年里,这片大地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却接连发生了许多大事。 持续数十年的内战,忽然就停止了,摄政王与魔王重归一体,分裂就此结束,各安一隅的诸王庭也再次汇聚。 战争仍然没有停止,但已经比以往好了太多。 久违的和平,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放在以前,在疤痕商场流行的身份铭牌是萨卡兹们手里流行的硬通货,现在却跟垃圾没有两样。 在王庭军队的扫荡下,疤痕商场几乎名存实亡,明眼人都看得出,距离他们的覆灭已经不是太远,所谓的硬通货自然也跟着价值大跌。 说不定再有一段时间,连那些满地都是的雇佣兵和杀手都会销声匿迹,看不到多少。 不过当有人拿着那东西付账的时候,华法琳仍然不会拒绝。 她活的太久了,在乎的早就不是那些钱财,有人需要,她就会出手,给的是什么,都无所谓。 “今天,应该不会再有客人了吧?” 嘴里嘟囔着自言自语的疑问,血魔小姐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天色,把门外的木牌翻了个面,白的一面在内,黑的朝外,在知道的人眼里,这便是歇业了,不知道的,也不会光临这座偏僻的小诊所。 因为内战结束,王庭军队到处清扫的原因,最近的客人本就不是太多,有时候一天都没有一个,华法琳自然也乐得清闲,早早关门。 随手给简陋的木门挂上锁,血魔小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退回屋子里,坐到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老椅子上,什么都没干,只是趴在桌子上发呆。 要是往常,她会在结束营业之后给自己弄上些简单的食物,然后做一点持续了很多年的研究,自得其乐。 今天的话,是个例外。 从早上开始,华法琳就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这属于心血来潮的预感,没有多少逻辑,更多的是玄学。 或许,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会有些无聊,华法琳不喜欢在某个村庄小镇长住,虽然她眼中的‘短暂停留’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是不短时间。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换到另外的聚集地居住,找乐子的同时,换个环境也能有点新鲜感,华法琳很在意这个。 这一次,大概也差不多了。 趴在桌面上,掰着手指头算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多久,最终也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干脆就放弃。 鲜红的瞳孔微微转动,扫过屋子里的全部东西,华法琳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收拾。 她不是个拖沓的人,也不在乎财务,需要带上的东西就只有些日用物品,还有研究资料、样本。 愿意的话,连一个小时都用不到,她就能轻便的踏上旅途。 这样的事,在过去已经有过许多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不过,这次似乎,出了些问题。 拿起资料的手停留在柜子上,华法琳皱眉向外张望,已经上了锁的木门,被人敲响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华法琳的倒霉日 超大章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即便是在卡兹戴尔这种世界上有数的混乱之地,仍然有规矩存在。 这些规矩并不是某人颁布出来的法令,而是在雇佣兵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每一条规则,都是建立在数不尽鲜血和尸骸上的。 ‘闭门之后的诊所不能打扰’便是诸多规则中的一条。 卡兹戴尔的战争从未停止,厮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医疗资源就成了极为稀缺的东西。 那些最底层的雇佣兵,甚至连最简单的绷带都无处获取,更别说药物什么的,如果不幸受伤,那就靠自己咬牙硬抗,生死全凭天意。 是以,能够在无法地带开办诊所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尤其是那些存在时间很长的诊所。 想要得到治疗、买到药物,必须要按照诊所的规矩办事,一旦诊所挂了关门的牌子,就绝对不要打扰。 曾经有过许多人不在乎这些,直接闯入,其中只有极少数人成功,更多的,是变成一具微不足道的尸体。 在这处小镇上,华法琳的诊所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周围的居民、经常经过这里的佣兵都知道,这间小小的诊所里住着什么样的存在。 血魔,即使是在萨卡兹的族群之中也是最令人的忌惮的,连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佣兵都不愿意轻易招惹那些疯子。 所以,在挂牌子之后还有人上门的情况,从她来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 莫名的,华法琳心中有些不安。 敲门声仍然在继续,不过她没有动弹,闭上眼睛又睁开,赤红的双眸闪过一丝亮色。 每一位血魔,都具备操控血液的能力,借助这份能力,她们不必使用眼睛就能在黑夜中或者是茫茫人海里准确找到猎物。 “怎么会!” 源石技艺向外散开,意图将门外敲门的人纳入感知,但是很快,华法琳就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鲜血感知里面,门外,空无一物。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急切了一些,隐隐有种要破门而入的感觉。 嗡—— 丝丝缕缕的鲜血破开血袋的束缚,如同丝绸一般汇聚到血魔小姐娇小的身体周围,在背后构成翅膀的模样。 鲜血感知察觉不到门外的人,有两种可能,要么敲门的人具备某种可以屏蔽阻隔源石技艺的法术或者宝物,要么……他的身体里根本就没有血。 按照常理来说,第一种是最有可能的,但是,华法琳的直觉告诉她,是第二种。 咚咚咚!! 像是等的不耐烦了,并不算厚重的木门又被叩响,如同被某种重武器砸在上面一样,从内部看,老旧的木板上崩开不堪重负的裂缝。 咔嚓—— 一节木板碎裂,出现在华法琳眼中的,是一个套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那斗篷下似乎亮起了宛如玻璃一般的质感。 “什么鬼东西?!” 背后舒展开的血翼斩落下去,掀起的风浪吹气屋外人的斗篷,隐藏在下面的真实样貌完全显露出来,让见多识广的血魔医生都吓了一跳。 那玩意……大约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或者说,只有一半是人? 出现在灯光下的,是一颗由蓝色晶体构成的、雕塑一样的头颅,仅仅在右侧边缘的位置能看出残留的骨头质感。 法术造物?巫术傀儡? 华法琳没有从上面感应到任何源石能量的波动,也没有巫术的味道。 那东西,仿佛就是一座活过来的水晶雕塑。 呼~ 门外忽然吹进一阵微风,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进来,有一种味道,华法琳很熟悉,方才给她身份铭牌的那个佣兵,他的血就是这样的味道。 除此之外,那一缕晚风中,揉杂了不止一份鲜血的气味,都是镇子上的熟人。 那就是说…… 跑! 华法琳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抓起还没收拾完的背包,背后血翼张开,爆发开来的法术能量直接轰碎了诊所的屋顶,带着她整个人飞入夜空。 “那是!” 借助血魔的天赋能力飞上天之后,华法琳看到了小镇如今的模样,险些稳不住法术从天上掉下去。 在她的视野里,一具具尸体伏倒在地上,没有流出一滴血,古怪的蓝色结晶从尸体上的某个部位向外扩散,将血肉飞快同化。 明明在几分钟之前,这些人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都快要被异化成一个个结晶怪物,有的身上还能看到属于人类的血肉组织,但已经开始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有某种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力量,在异化整个小镇,把镇民和佣兵都变成结晶构成的怪物! 活了这么多年,华法琳自认为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可眼下的场面,她是真的没有见过。 把人变成会活动的晶体,那是什么法术? 有点像矿石病晚期的感染者,身体本源石同化的样子,不同之处在于,这种结晶化十分稳定,不是像感染者那样变成一个个大号炸弹。 无法理解…… 但是有一点可以知道,那就是血魔法对这些结晶化的怪物不起作用,虽然这些怪物目前有些傻愣愣的,还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攻击性,华法琳还是决定马上离开。 维持飞行姿态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她必须在力量用尽之前离开这里。 现在跑回去调查什么真相,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而且,如此棘手的事件她也不一定管的了,不如想办法给最近的王庭军送个信,让他们过来处理。 打定主意,华法琳驱动身后法术凝聚的血翼,朝着镇子外面飞去。 轰! 然而,她的想法没能实现,就被镇子中心处爆发的光芒打断。 耀眼蓝光镇中升起,磅礴的能量波动甚至在半空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 这一次,华法琳总算知道镇子里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她亲眼看到一些还没有被异化的佣兵在冲击波扫过的瞬间静止在原地,大片血雾从身体中散出,在不知名的能量影响下异化成无数细微的蓝色晶体颗粒,重新覆盖回佣兵们的身体上,让他们的血肉、骨骼快速转化成晶体。 如此诡异的变化让华法琳不寒而栗,连忙驱动法术想要避开扫过来的冲击,然而,因为愣神的原因,她还是没有完全躲开,膝盖以下的部位被湛蓝的能量扫过。 一瞬间,腿部流动的血液险些脱离掌控。 华法琳用血魔法约束住了自己的血,却惊骇的发现,半个脚掌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蓝色的晶体。 并且,晶化的速度还在加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蔓延到整个身体。 这究竟是什么鬼? 连吸血冲动都可以完美控制的血魔小姐有些慌了。 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这些找不到缘由、不知道原理的诡异之事。 莫非,今天她就要和那些镇民一样变成冷冰冰的结晶雕像,死在这里? 慌乱之间,华法琳朝着光芒爆发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那光芒之上有什么东西悬在半空,轻轻旋转。 似乎是……一枚黑色棋子? 没等她看清,整座小镇都震颤起来,房屋、地面都开始被湛蓝的晶体同化,连她双脚上的结晶蔓延速度都在同一时间加快。 这样的情况…… 看着自己结晶化的鞋子和脚掌,华法琳牙关紧咬,并掌成刀,打算直接砍掉结晶话的部位。 肢体的残缺对于血魔来说并非是不可修复的损伤,但是任由这诡异的力量继续蔓延下去,说不定她整个人都要栽在这里。 和生命安危相比,砍掉双脚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要跑出去,找来些高质量的鲜血,断掉的双脚还能再长回来。 ------------------------------------- 嗡嗡~嗡嗡~ 尚蜀古城,峰顶凉亭,桌上摆着的水晶球突然震颤起来,打断了正在交谈的令和林露。 “你那二哥忍不住了?” 看到球体内乱成一团的金色和黑色两股气旋,林露开了个玩笑。 他并不觉得在黄金力量的侵蚀和约束下,区区一块碎片还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充其量就是垂死挣扎而已。 “或许是又有了什么想法吧,他总是这样,脑子里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想的,做的,都和我们不一样。” 令扭头看过来,摇头失笑。 她知道林露的想法,是准备借助这块碎片和其他部分的联系进行反向侵蚀,用那种神奇的黄金树之力定为到所有分散出去的棋子和碎片,将其聚集起来,来一个一网打尽。 不过她并不在意,生生死死,世事轮转,她管过许多次,如今也不想再管了。 二哥那种和全天下对着干的做法从一开始就是取死之道,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非是她天性凉薄,而是管的累了。 再说,即便没人去管,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不会彻底干掉他,留下一道意识,剥离所有力量,以后就让他留在黄金树当个扫地的清洁工好了。” 林露一手按住桌面上不停震动的水晶球,在上面重重的拍了一下,紧密的结晶裂开一道小小的裂缝,一缕黑气从中钻了出来,又被黄金力量构成的细线紧紧绑住,怎么都无法挣脱。 “没用的!没用的!你以为掀了我的棋盘,就身在局外了?没用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你能做到什么事!”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与你对弈的,不会是我,而是整个世界!” “沉睡的古神即将苏醒,乱世将至……哈哈哈哈,黄金树,黄金树……” “闭嘴吧你。” 听着二哥说了几句疯言疯语,林露无语的一巴掌盖过去,把水晶球重新封闭起来。 怕不是刺激的太狠了,这个样子,显然已经没有什么交流的必要,连人话都不会了,还说什么? “恐怕,他在来尚蜀之前就安排好了针对你的后手。” 对于这个二哥,令还算比较了解,毕竟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喜欢和这家伙交流,只有她们有限的两三个人愿意陪他喝酒聊天,曾经彼此之间的距离要更接近一些。 在她眼中,二哥这人又蠢又笨又疯,还喜欢自作聪明。 但不得不承认,在玩弄人心,摆弄阴谋这方面,这家伙确实天赋异禀,恶心起人来想当有一套。 甚至,有时候他做事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成败输赢都无所谓,仅仅只是想要那么做,就去做了,可能出现的后果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这种毫无逻辑的行事风格,一直让炎国朝廷非常头疼。 现在,他又盯上了林露和黄金树。 “我猜,他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分散出去的那些碎片找到了一些沉睡中的神,想让那些东西来对付我。” “现在的世界局势,神的出现无疑会引起很大的混乱,到时候,我和黄金树很可能变成众矢之的……只是猜测,他打算怎么做到,我也不知道。” “不无可能。” 令想了想,发现这还真有可能是二哥能干出来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黄金树有了这么大的执念,不过凡事能引起他兴趣的事情,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哪怕把自己当成棋子和筹码。 若真是如此…… “你就不怕?万一他真的成功了,你可就要与世界为敌了。” “先不提他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就算有又怎么样?” 林露洒然一笑,毫不在意。 他迎着月光,伸出手掌,仿佛要把天上的两颗月亮都抓在手里。 “到了那一步,该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世界。” “复苏古神?我求之不得,毕竟——” 嘴角咧开危险的弧度,泛起淡金色的眼中闪过惊人的疯狂,那一瞬间,看过来的令感觉身上一冷,竟是有些不寒而栗。 “那可都是上好的肥料。” ------------------------------------- “方向应该没错。” 入夜的荒芜大漠,风沙依旧,白天太阳直射的高温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如骨髓的低温。 卡兹戴尔部分地区的气候就是这样,白天很热,晚上很冷,昼夜温差极大。 凯尔希坐在石头上,背靠摩托,手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源石暖炉,在黑夜中提供了有限的光芒和热量。 靠近源石暖炉那一侧的猫耳轻轻颤动,耳朵的所有者却恍然不觉,聚精会神的打量摊开在膝盖上的皮质地图,判断自己当前的位置。 按照行进速度和周围环境判断,她距离那位好友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提供的落脚点位置已经没有多远。 那应该是一座还算繁华的小镇,许多佣兵都喜欢去那里补充给养。 以摩托的速度进行推算,或许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去到城镇里,而不必露宿野外。 黑夜中骑行不是什么好办法,尤其是还是在连路都没有大漠之中。 不过相比夜间可能存在的麻烦和对于菲林而言极度不舒适的气候,凯尔希觉得这个风险可以冒。 而且,她出来的时间只有三天,往返就需要两个白天,留给找人的时间并不是十分充裕,早点去到镇子里,能更快找到华法琳的踪迹,如果她已经离开,也能尽快想办法寻找。 “咕噜~” 费力的咽下硬邦邦又干又涩的压缩饼干,凯尔希从地上站起来,收起地图,重新跨上了摩托。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想法——就算找不到华法琳,至少也要去镇上弄到一顿热一些的饭菜。 在黄金树脚下生活的久了,冷不丁到外面来就觉得各种不舒服,就很难受。 明明以前她也是独自一人行走在野外,现在却……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般不能吃苦了? 好像也不对,吃苦还是可以的,不然也没办法连续加班那么多天。 就是对于口腹之欲的要求,莫名高了许多。 这种丢人的想法凯尔希不想承认,只是默默的加快了摩托的速度。 ------------------------------------- “该死的!(萨卡兹粗口!)(萨卡兹粗口!),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完全异化的小镇内,华法琳脚踩着全部结晶化的地面,双脚上的结晶已经快要蔓延到膝盖上。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砍掉自己脚,然后逃离这里,但是还没有付诸实践就被迫中断,那种能让人异化的能量冲击倒是没有再出现,可是地面的变成晶体人像的小镇居民却像是疯了一样,一根根晶体投枪好像不要钱一样对着她一顿乱射。 好吧,可能他们扔那个确实不要钱…… 但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投枪比弩箭还要快,多到离谱,要不是她躲闪及时,别说平稳落地,在天上就变成刺猬了。 眼下的情况就是,飞上天有密集到根本躲不开的投枪招呼,落在地上反倒暂时没事。 那些结晶化的镇民虽然数量不少,但是身体算不上坚固,也不会向地上的目标使用投枪,似乎是只有简单的本能,不难应对。 依靠本身深厚的法术造诣,华法琳一直在维持着法术运转,击退不停靠拢的结晶人,暂且还不至于惨死当场。 可是,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血魔法确实很好用,即便面对的是没有血的结晶人,得益于对方十分弱鸡的缘故也能有不小的威力,可问题是……她的血是有限的啊! 一直这么搞下去,就算没人杀她,她自己就得被抽成血魔干了。 她好好的在镇上开个诊所,治病救人,不说功德无量也是日行一善吧?为什么要遭受这种人间疾苦? 她招谁惹谁了? 不算富裕的胸口起伏不定,华法琳满心苦涩,又没有办法,只能维持着魔法,一边驱赶结晶人,一边拖着自己不能灵活行动的身体向着小镇边缘挪移。 不让我飞出去,那我爬出去总行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这座异化的小镇仿佛就是为了戏耍她而存在的,飞飞不出去,爬也不行! 好不容易挪到接近边缘的位置,华法琳只觉得身后一震,慌忙回头,就看到两座结晶化房子竟然长出了粗壮的手臂和双腿,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做梦……” 可怜的血魔小姐完全懵了,她从来没想过故事书里骗小孩的玩意会真的在现实里出现。 把人变成结晶雕塑也就罢了,类似操控岩石的源石技艺,萨卡兹里面也有石翼魔一族能够做得到,还算有办法解释。 可是你这让房子长出手脚站起来打我,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什么路数? 华法琳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游乐园里的小丑,被困在特意布置好的舞台上进行滑稽的表演。 “老娘不干了!” 怒火攻心,血魔小姐索性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身边环绕的一圈血色锋刃一根根消散。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在这座镇子里,存在着某个恶趣味的强大存在,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戏弄她。 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离这里,那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挣扎,被人当做取乐的工具? 前有结晶人,后有长脚的房屋,华法琳坐在中间,感受着两边的地面震动,眼神异常平静。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接近死亡,以前也想过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现在亲身体验到了之后,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作为天生的长生种,她已经活了太久了,久到比某个新生国家的历史还要长,值得留恋的没有多少。 死了,也就死了吧。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有一份关于矿石病的研究课题还没有做完…… 借着月光,身后房屋变成的怪物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华法琳头也没回,抬起手掌,缓缓比出两个中指。 以为她会哭会闹,跪地求饶? 门都没有! 嗡!!! 突然,剧烈源石引擎轰鸣声在夜色中炸响,晶体的爆碎声、轮胎的摩擦声响成一片,还夹杂着某个冷漠的女音。 “Mon3tr!” “(愉悦的嘶鸣)” 坐在地上比中指的华法琳只觉得衣领一紧,猛地勒住脖子,整个人被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对上了两只圆圆的小眼睛。 “Mon3tr?凯尔希?!” “把她扔上来,坐稳了!” 轰隆! 漫天结晶爆碎,凯尔希骑着摩托直接撞碎了大片结晶,一个漂亮的漂移,直接转向。 拎着华法琳的结晶巨兽抖动如刀锋一样锋利的节肢,把华法琳扔到了摩托后面,自己分解成细碎的墨绿晶体飘到凯尔希身上,下半身维持着破碎的状态,上半身重新凝聚,将摩托护在身下,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微弱荧光。 指令·结构加固! 如同滚开的油锅里掉入一滴清水,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原本表现呆滞的结晶怪物们勃然大怒,动作突然变得灵活起来,无数投枪、结晶锋刃,连同房屋怪物的硕大拳头一同砸向刚刚起步的摩托。 但是,所有的攻击都没能突破Mon3tr的防御,尚未触及到车上的两人,就被挥舞出残影的节肢全部撕碎,余下的力道让摩托前进的轨迹稍稍偏移很快就被纠正过来。 凯尔希整个人几乎要趴在车上,引擎的功率被开到最大,纯黑色的摩托如同闪电一般在街道上穿梭,避开障碍,撞碎结晶,向着小镇之外突破。 唳!! 尖锐的嘶鸣从身后极远处响起。 惊魂未定的华法琳下意识扭头,正对上一双无比巨大的赤色竖瞳。 在小镇中心,宛若山峦的庞然大物从地下舒展身体,如同从地下爬出的恶魔。 “那是——” “别管那些了,抱紧!” 凯尔希无暇他顾,更没有精力去关注小镇的情况,普普通通的摩托车在她的驾驶下直接化身成横冲直撞的坦克,无情碾过沿途遇到的结晶怪物,载着两个人径直冲出了小镇,冲入无边荒野之中。 在她们身后,几乎有半个小镇大小的巨大结晶巨兽半个身体爬上地面,猩红的瞳孔紧盯着远去的尾灯。 …… “呼~还以为要死在那里了。” 摩托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停下,华法琳一松手,直接从摩托上栽了下去,仰躺在地上,望着群星闪烁的天空大口喘气。 凯尔希没有搭理她,把整体冒着热气的摩托推到一边,看了看自己被烧焦的裤子,大腿内侧的皮肉一阵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本来想跑的更远些的,可是实际情况不允许,实在是撑不住了。 再继续骑下去,两条腿怕不是要被超负荷运行的源石引擎直接烤熟。 这具身体就只是普通的菲林族而已,除了寿命比较长之外没有太多过人之处,架不住这么折腾。 “凯尔希你简直是我的救——不对!” 死里逃生的华法琳躺在地上,正感叹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我说我怎么会突然遇到这种事,原来是你来了!” “是你自己选的落脚地,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卡兹戴尔的自由村落很多,你选了一个最不好的。” 凯尔希冷着一张脸,想要揉一揉大腿,碍于脸面又不好动作,便也靠着石头坐下,两腿微微叉开,让寒冷的夜风稍稍消除一些灼痛。 有黄金树的生命力在,这种程度的伤势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痊愈。 “你说的好像随便哪里都能住一样,我搞研究也是需要材料的好不好?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上哪采购东西?” 华法琳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那座小镇出产一种很漂亮的矿石,有很多商人会去那里采购,比别的地方方便多了。” “那么,你就没想过很漂亮的矿石是哪里来的?” “我想那些干什么,又不挖矿,你又想说你无所不知?我都听腻了,换点新鲜的词。” “那就聊聊别的。” 凯尔希对于华法琳的打趣不以为意,这个家伙就是这种性格,活了那么多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从目前已知的情报看,那座小镇地下沉睡着一只沉睡的巨兽,所谓的漂亮矿石应该就是祂沉睡过程中的副产物,如今,祂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了,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祂力量苏醒所造成的。” “祂的权柄,可能与‘石化’有关。” “这不还是再说这件事吗?” 明明说换个话题,结果还是没换,华法琳听着凯尔希连蒙带猜的解释,沉默了半晌,忽的感叹道:“这么说,我一直住在一个神的身上?那还真是好运气。” “的确,普通人遭遇巨兽苏醒的概率比走在路上被天灾砸死还要低,你的运气的确不错。” “喂喂喂,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可是受了重伤……对了,我的脚!” 在地上躺了半天,华法琳才后知后觉的响起自己的问题。 倒不是她神经大条……好吧确实有点。 主要是刚才情况太过紧急,一时间没想起来。 “脚?” 凯尔希歪了歪脑袋,循声看去,马上就注意到了华法琳已经结晶化到膝盖下方的双腿,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怎么搞的?” “被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苏醒的时候余波扫到了,结果就变成这样,我这还算好的,那些住在镇子里的人,应该一个都没有跑开,全都被变成了结晶化的傀儡。” 想起那些镇民,华法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恢复过来,指着自己的双腿,可怜兮兮的哀求道:“凯尔希,快用你无敌的Mon3tr想想办法!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我这样一个花季美少女,不能年纪轻轻就坐轮椅啊!” “理论上说,你跟上面描述的所有词都不沾边。” 凯尔希随口吐槽,凑近过去观察,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敲了敲,最终确定。 这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救了。 上面没有任何残余的能量波动,也看不到血肉组织,整体被直接转化成了无机质的晶体,换而言之,这就是两块石头,没有任何可能再恢复过来。 那位神祇的权柄,危险等级很高,比看起来要危险的多。 有这种将生物体直接转化为结晶的手段在,没有能力隔绝神祇力量影响的人连参与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事实上,华法琳虽然不以武力见长,可她年龄很大,其实力已经比许多巴别塔的精英干员都要强。 连她都束手无策,直接被夺走了双腿,实力在她之下的更没有机会。 这就意味着,要想对付那头苏醒的巨兽,很可能需要同等存在出手,也就是……神祇级别的强者。 “喂喂喂,凯尔希你说话啊,不会连你都没办法吧?你可是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啊!” 看到凯尔希垮着个猫脸,盯着她的腿半天都没动静,像是石化了一样,华法琳急了。 她可就指望着这家伙能有办法呢。 血魔虽然可以完成断肢重生的壮举,可血魔之间,亦有不同,她的天赋源石技艺根本就不是那方面的,要想做到就需要相当严苛的仪式,还需要买不少稀有材料,靠她自己那点积蓄,不知道要等多久。 等等……她的积蓄好像也没能带走,全留在诊所的…… 突然意识到这么一个相当残酷的事实,华法琳呆愣在原地,整个人都灰白化了。 “有办法。” 被打断了思绪,凯尔希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让华法琳万分惊喜的答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华法琳精神一震,眼巴巴的看过去,小手攥上了凯尔希的衣角。 “你先闭上眼睛。” 凯尔希略微犹豫,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她的办法。 血魔小姐狐疑的眨了眨眼睛,看看自己变成雕塑的双腿,选择了顺从。 反正她也没有别的办法,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呢? 她和凯尔希可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想必这家伙也不会害—— “啊!疼疼疼疼疼!” 突如其来的剧痛险些让华法琳当场昏厥过去,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一眼就看到掉落在地上、还连着一点血肉和骨头的两截小腿,以及旁边节肢上滴血的Mon3tr。 一阵清凉顺着断开的截断面延伸上来,缓解了疼痛,她下意识的抬了抬腿,空荡荡的感觉浮现在心底。 “腿疼——” “你那是幻觉,腿在地上呢。” 凯尔希手掌上亮起温和的金色辉光,两只手分别放在断腿的截面上,止住了流淌的鲜血。 “你是血魔,应该能控制伤口不会恶化,暂时就先这样。” “我当然可以。” 华法琳呆愣愣的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这这这这就是你的办法?!” “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就把我的腿给砍了?这么干我用你吗?!” “呜呜呜呜,我的腿啊!我能跑能跳的小腿啊!” “行了别嚎了,现在条件简陋,暂时就先这样,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重新把小腿长回来。” 其实……说不定没有腿更好? 毕竟没有腿的话,就不能随便乱跑,想搞事都没办法。 只要把她放在椅子上,她就只能乖乖坐在那里处理公务,哪都去不了,使用起来更加方便。 心里陡然钻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凯尔希慌忙摇头,把这个想法掐灭掉。 不行不行,那就太不是人了了…… 主要是,这家伙是个血魔,肯定有办法把腿长回来,她不帮忙也维持不了多久。 啧,有点可惜。 “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呼小叫的华法琳止住叫喊,警惕的缩了缩脖子,顺便把掉在地上的结晶化小腿拿起来放到身后,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怀疑。 “你,真有办法?” “我什么时候骗过——这次我真的有办法。” 凯尔希抖了抖耳朵,本来想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来,她好像确实骗过这家伙不少次,于是不得不换了个回答。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相信你一次。” 血魔小姐嘟着嘴,点了点头。 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个老面瘫从来不在大事上开玩笑,说能有办法肯定是有办法的,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她。 “你不是跟着特蕾西娅殿下,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找我?别说是偶然路过,我可不信。” “不是,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凯尔希摇摇头,正色道:“卡兹戴尔重归一统,巴别塔也变了样子,具体情况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次来找你,是想要邀请你加入我们,我需要你的帮助。” “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其他人没有你这样的阅历,没办法胜任,只有你可以。” “哼哼,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 华法琳挺了挺不算富裕的胸脯,当即就要答应,话受到一半又停下来,怀疑道:“你不会又在忽悠我吧?” “这次没有,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另外,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让Mon3tr把你拎回去。” “凯尔希!你太过分了!” “恩?” 墨绿色的巨兽从阴影中探出半个头来,锋利的节肢反射着森冷月光,华法琳立马就怂了,当即表演了一波变脸绝技。 “凯尔希!你太过分了!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早想着我!我从几百年前就想要帮你的忙了!我太高兴了!” “不错的觉悟。” 对于某只血魔的态度,凯尔希表示十分满意,挥挥手,Mon3tr变成碎片顺着她的衣服缝隙钻了回去。 “这次确实没有骗你,因为某种限制,多的情报我无法透露,现在只能告诉你,我们找到了彻底治愈矿石病的办法,并且有了初步成果,用以抑制矿石病恶化的药剂已经可是小规模生产。” “治愈矿石病?你认真的?” 提到这件事,华法琳收敛了耍宝的表情,严肃起来。 她在医疗领域有着相当深厚的造诣,化名‘血先生’在国际领域也负有盛名,正因为如此,她非常清楚要治愈矿石病究竟有多难,那几乎是个不可能存在的臆想。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治愈矿石病的办法被找到了,而且有了初步成果…… 即便是这么说的人是凯尔希,她也很难相信。 “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矿石病的确已经可以被治疗,并且有了成功的例子,只是方法没有办法大规模普及,还在研究中,目前可以做到的极限就是抑制矿石病在病人体内继续恶化。” “你还真是……不声不响的搞了件大事啊。”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华法琳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看起来与妙龄少女无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我们有了治疗方案,也没办法将其运用起来,没有人能够支撑我们那么做。” “面对现实吧,凯尔希,这个世界早就病了,病的很深,矿石病,就只是个幌子而已,不是吗?” “说到底,矿石病仅仅是一种只能通过直接血液接触,或者是直接吸入高浓度源石粉尘传播的疾病而已,它的传染性连感冒都不如,即便是感染之后,感染者也能通过调养活很久,甚至寿终正寝。” “我不否认矿石病带来的痛苦和危害,可这个世界的病症从来就不是所谓的矿石病。” “即便我们治愈矿石病,那些人也会找出其他的替代品。” “你能治愈疾病,难道还能治愈人心吗?”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个青春少女,言行举止也差不多的样子,可归根结底,华法琳还是个已经活过漫长时光的长生者。 她见过许多人、许多事,对于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了解的很清楚。 人人畏惧的矿石病,只不过是掌权者和野心家手中的工具罢了,因为他们需要,所以才如此‘可怕’。 想要真的解决矿石病,只有特效药是不够的。 有又怎么样?即便有,她们都不敢也不能将之公诸于众,一旦那样做了,就等于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那些当权者,可不会容许一个‘救世主’出来邀买人心,动摇他们的统治。 所有敢这么做的人,都会被针对,最后落到一个人人喊打的地步。 这是个异常残酷的现实,可是,她们不得不承认。 “我不能。” 凯尔希低垂着脑袋,手掌上一抹金光在黑夜中很是显眼。 “我不能,但是有人可以。” “谁?你不会还想要坑一把特蕾西娅吧?” 华法琳看着她,叹息道:“真的,面对现实吧凯尔希,特蕾西娅扛不住这么大一口锅,卡兹戴尔也不行,如果你要那么做,信不信刚刚统一的卡兹戴尔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并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彻底?” “不,我说的不是特蕾西娅,而是这份力量的主人。” 凯尔希握紧拳头,金光悄然熄灭。 在真正了解黄金树之前,她也有过和华法琳一样的疑问。 但是现在,她相信林露,相信黄金树能够做得到。 因为,他足够强大,并且还在成长。 华法琳说的那些,能够束缚某个人,束缚某个国家,却没办法束缚住规则的制定者。 林露,就有着成长为规则制定者的潜力,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任何国家妥协。 总有一天,她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展现出应有的价值。 或许那个未来还很远,可终究是能够看得见的。 “怎么,你跳槽了?这副表情,不会是发春了吧?现在的季节可不对啊。” 看到凯尔希这副表情,华法琳感觉非常惊奇,如果不是现在手头上没带着相机,她肯定要拍下来,收藏起来以后好好欣赏,这可太稀有了。 “……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把你吊在树杈上好好反省。” 对于这个正经不了三分钟的家伙,凯尔希完全没有办法,索性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从胸口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片黄金树叶。 一尊古老的神祇在卡兹戴尔苏醒了,经过观察还保留着相当强大的力量,不容小觑。 万一处理不好,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如此严重的事件,必须要上报才行,最好是通过黄金树的渠道让摄政王特雷西斯知道这件事。 有可能的话,尽快派遣强者处理掉那头苏醒的巨兽。 “这什么,你的新宝贝?” 华法琳好奇的探头掌握,自讨没趣之后又坐了回去,把自己的两根小腿放在身前,黯然神伤。 咚……咚……咚……咚…… 摆在地上的小腿轻轻震颤,沉思中的华法琳猛地抬头,向周围张望,伸手推了推凯尔希。 “喂,你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在动?” “恩?” 正聚精会神往黄金叶片里写入信息的凯尔希闻言稍稍分出一点精力,仔细辨别了一下,刚想说没有,就感觉身下的地面传来清晰的震颤。 震动从远方传来,极有规律,就像是……某个庞然大物在大地上行走,祂的脚步震动了地面。 “快,快跑!那头苏醒的巨兽,找过来了!” 凯尔希之前没能看到从地下爬出来的巨兽,华法琳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马上就反应过来。 在这片荒原上,能够弄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那头毁掉小镇的巨兽之外还能有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现在也容不得时间去想了,赶紧跑路才是正经的。 和那种玩意打一架,她们两个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上车。” 凯尔希也反应过来,刚要有所动作,仅靠月光照亮的黑夜突然间明亮起来。 一只全身闪耀着晶莹光华、体形类似豹子、身高几十米的巨兽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山丘背后,宛如宝石一样的身体散发出的光芒照亮黑夜,让周围变得明如白昼。 咻—— 贴在额头上的黄金叶片化作流光遁入虚空,凯尔希抱起华法琳,背后衣衫撕开狭长裂缝,墨绿的晶体飞舞出来,构建出数米高的结晶怪兽。 “怎么办?凯尔希?” “拖延时间,会有办法的。” 一个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巨兽,不是一辆摩托车就能跑得过的。 这个时候逃跑,毫无意义,反而会死的更快。 凯尔希非常理智的做出判断,严阵以待。 消息通过黄金树叶传递回去,只要坚持下去,等到黄金树的支援过来,她们就能得救。 除此之外,她们毫无办法。 ------------------------------------- “伊芙利特,上课的时候不许东张西望!” 黄金树,外围城镇,仅有两个人的教室里,梅琳娜穿着一身女士小西装,戴着黑框眼镜,表情十分严肃。 作为教室内仅有的两个学生之一,伊芙利特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散发着颓废的味道,连眼睛都看不到什么光亮。 坐在她旁边的阿米娅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一点不耐。 教室后面,特蕾西娅搬了一张椅子跨坐在上面,下巴搁在椅背上,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上课,殊不知她这种行为给孩子们带来了多少压力。 “梅琳娜老师,我想下课,我好困……” 伊芙利特耷拉着尾巴,可怜兮兮的望着讲台山的梅琳娜,在她眼里,这个状态的梅琳娜直接跟那些可恶的白大褂画上了等号,甚至还要可怕。 她已经在这里做了一整天了,从天亮坐到天黑,连吃饭都是在教室里,实在是快要撑不住了。 至于为什么旁边的阿米娅上了一天课还活蹦乱跳精力十足,她表示无法理解。 “这才几点就要睡觉,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梅琳娜板着脸,一副严师风范,手里的小木棍敲的黑板啪啪响。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理论,是你们必须要学会的,只有这样,你们才能……” “啊……” 眼瞧着梅琳娜老师又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伊芙利特表情呆滞,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 她想赫默了…… “梅琳娜,要不,下课吧?” 特蕾西娅向来心软,于是出声给孩子们求情。 她觉得今天的课的确也差不多了,学习了一整天,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一下的。 “……你就宠着她们吧。” 梅琳娜推了推了眼镜,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那就下课。” “好耶!” 听到下课两个字,已经快要灰白化的伊芙利特顿时精神起来,拉着旁边的阿米娅就往外跑,她连一分钟都不想要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出去的背影,特蕾西娅轻笑道:“她们毕竟还小,不能太严苛了。” “我这不是过一把当老师的瘾嘛,最近又没有事做。” 孩子们跑了,梅琳娜也跟着放松下来,随手扯开胸前的衣服扣子,表情古怪起来。 “这不是巧了,刚说没有事做,事情就来了。” “什么事?” “你的事。” 读取完黄金树叶片传递回来的全部信息,梅琳娜看向特蕾西娅,表情更怪了。 “凯尔希说,她在卡兹戴尔的领土上发现了一位刚刚苏醒的神祇,那位神祇的脾气似乎非常暴躁,疑似掌握着类似石化的权柄,能够把人和物体转化成晶体当做傀儡操控,刚一苏醒就毁灭掉了一座小镇。” “她现在和一位小镇的幸存者在一起,那位苏醒的神找上了她们,极有可能发生冲突。” “什么?!” 特蕾西娅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蹭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卡兹戴尔的领土上有神祇苏醒,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她们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说不清楚,我把黄金树的感应共享给你,=然后通知一下菈妮,再告诉林露,他远在炎国尚蜀,鞭长莫及,只能让菈妮先陪你过去一趟。” “不过,凯尔希的距离很远,身上又没有携带其他的叶片,我们没办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直接传送过去。” 梅琳娜一边说着,也没有耽搁,当即把消息直接转达给闭关研究的菈妮和远在炎国的林露。 尚蜀那地方也没有黄金树,消息传递需要一点时间,林露是不可能很快赶回来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菈妮,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快速度,不然等她们跑过去,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出去的时候怎么不准备好?” 特蕾西娅急得不行,在教室里团团打转,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你急什么,就算凯尔希遭遇了什么意外,不是也能在黄金树里直接复活?” 梅琳娜倒是不怎么着急,她心里有底。 有黄金树在这里,死亡并不是那么值得畏惧的事情,反正死了之后也能复活。 “好像对哦。” 她这么一说,特蕾西娅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镇定了不少。 的确,凯尔希是有黄金树赐福的,死掉也问题不大。 那没事了。 “凯尔希发现了苏醒的神祇?” 少顷,菈妮从教室外面推门走了进来,疑惑的询问。 “对对对!” 看到菈妮,特蕾西娅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拽住公主殿下的衣袖。 “她身上没带着能够让我们直接传送过去的东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菈妮挠了挠头发,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像是在看两个呆瓜。 “要是在别的地方,或许没有办法,可这里是黄金树下啊,人过不去,就不会先通过黄金树的力量定位到凯尔希的位置,把足够的能量输送过去?那不就可以了?林露不是这么干过吗?” “是,是吗?” 梅琳娜歪着脑袋想了想,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算了,我从来不对你们的智商抱有期望。” 刚刚从研究状态脱离出来的菈妮自带‘高级学者’的威严BUFF,把特蕾西娅和梅琳娜压制的死死地。 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之后,她抬起手臂,远处的黄金树似乎变得比平时更亮了几分,一束璀璨金光激射而出,穿透虚空。 ------------------------------------- “呜哇,凯尔希,快想想办法啊!” 华法琳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凯尔希的脖子上,瑟瑟发抖,手臂越发用力,试图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在她们对面,不足百米的地方,如同一座水晶山一样的庞大巨兽居高临下的看着这边,由红宝石组成的双眸闪烁着幽幽光泽,深邃无比。 以祂为中心半径几百米的区域都被湛蓝晶体覆盖,连杂草和岩石都被转化成了晶体的模样。 但是祂并没有急着对凯尔希和华法琳下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小蚂蚁,巨大的爪子悬在两人头顶,似乎在考虑该怎么下手。 “怕什么,我救你的时候,你不是都准备从容赴死了。” 即便是面对这么恐怖的景象,凯尔希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看不出一丁点对于死亡的畏惧,仿佛她早就准备好在某一刻迎接死亡的降临。 事实也正是如此,就算没有黄金树,死亡对她而言也并不陌生。 因为了解,所以无畏。 在这片大地上,她几乎是不死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能活着谁想要去死啊!” 华法琳叫了一会,发现凯尔希无动于衷,无趣的撇了撇嘴,松开手臂落到地上,往后一躺,直接躺平。 她算是看出来了,凯尔希这家伙绝对还有底牌留着没有掀开,现在就是在拿她开涮,看她笑话。 凭借她对凯尔希的了解,这个死面瘫、老女人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现在这种一动不动等死的风格根本不符合她的作风。 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暂时没有动静的神,其实力绝对不是她们两个可以对抗的,就算现在把特蕾西娅找来,多半也不可能打的过。 作为活了许多年的老血魔,华法琳对于魔王的力量多少有点数。 别说这个时间节点上的特蕾西娅还有没有能力再出手,就算是有,赢下一位神的概率也不大。 魔王之力,从诞生之初就不是纯粹为了战斗而生,它的力量性质更偏向于心灵方面,若是昔日的卡兹戴尔仍然存在,那么统御诸王的魔王或许能够与神祇媲美,现在……卡兹戴尔烂成这个鸟样,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说你这个人,有什么底牌就赶紧使出来行不行?别让我担惊受怕的。” 一人一神还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华法琳看的有些腻歪,忍不住出声。 她就纳闷了,这些家伙都有拖延症是怎么的,是死是活,有什么本事就不能来点痛快的? “有趣的小家伙。” 忽然,晶体巨兽收回了爪子,上空响起雷鸣般的声音。 祂稍稍低头,硕大无比的脑袋凑近地面,近距离的观察这两个看起来并不惧怕祂的小蚂蚁,觉得颇为有趣。 沉睡了这么久,现在的人类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这两个小家伙分明知道祂是什么存在,却一点都不害怕,真是难以形容。 如果一指头把这么有趣的小玩意直接按似,祂反倒有点舍不得了。 好玩的东西,还得慢慢玩才行。 “喂,那个谁,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躺在地上的华法琳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朝着巨兽大喊。 “什么话?” 巨兽又凑近了一点,很有耐心的询问。 “反派死于话多。” “你的意思是,你们能够杀掉我?” 巨兽思考了一小会,才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硕大的脑袋贴近地面,一口气差点把身材娇小的血魔小姐给吹跑。 “我当然不行。” 华法琳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指着屹立不动,宛如雕像的凯尔希:“她可以,你信不信,等一会她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就把你砍了?” “哦?真的吗?我不信。” 结晶构成的脑袋咧开一道缝隙,似乎在笑,巨兽不慌不忙,把身子伏在地上,比人还要大的眼睛瞪着凯尔希,仿佛在打量这个渺小的蝼蚁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哼哼,要不说你是反派呢,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实际上早就摇人过来打你了,你还不跑的话,马上就会有——” 嗡——! 突然间,空气震荡,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跨越虚空,从天而降,将凯尔希整个人笼罩在内,磅礴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形成实质化的风暴。 “WOC!” 华法琳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光柱落到凯尔希身上,将她照的金灿灿的,两个模糊的人影从金光中显露出来,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哇哦,有神仙!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口嗨一下,结果,还真的有啊? 这就是凯尔希的底牌?真的摇人过来打架了? 有这本事倒是早点用啊!害的她担惊受怕的…… “你们——” 巨兽被近在咫尺的金光晃的眼睛都花了,刚要出声,一只势大力沉的拳头一拳打在祂的水晶大脸上,霎时间碎屑纷飞,硕大的脑袋直接被揍的后仰过去。 几十米高的漆黑魔神从虚空中走出,代表着魔王之力的黑红能量盘绕在特蕾西娅身上,构建出一副黑红金三色掺杂的甲胄,盖住了那身休闲装。 咔哒~ 面甲合拢,红光亮起,半透明的气旋托着地上的凯尔希和华法琳,把她们放到黑甲魔神的肩膀上,特雷西娅抬起手中王剑,剑锋指向被一拳打懵的巨兽。 “魔王!” 认出打了自己一拳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巨兽咆哮起来,状若疯癫,像是被狠狠地刺激到了。 湛蓝的波纹从祂身上扩散出去,在周围的空气中显现出大片结晶化的结构,一道道狰狞的影子被凭空构建出来,利爪与刀剑混合在一起,扑向魔王之力构成的黑甲魔神。 “这东西,好像有点克制我。” 特蕾西娅抿着嘴唇,铠甲上泛起金色的线条,那是将力量驱动到极致之后显现出来的黄金树特征。 她敏锐的注意到,那种能够让万物结晶化的权柄在侵蚀她的力量,黑甲魔神的铠甲上都沾染了一点点湛蓝晶体。 周围的空气,也宛如凝固了一样,充斥着看不到的结构,每一次动作,都像是在被裹上了厚厚的沙子,异常艰难。 魔王之力能够操控情绪,窥探心灵的能力对巨兽毫无作用,没能起到任何效果。 这个不知名的神,似乎天然就克制魔王的力量,明明连死物都能操控的魔王之力,却不能影响祂分毫。 “这种力量,似曾相识。” 站在特蕾西娅身边的菈妮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近乎疯狂的晶体巨兽,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玩意。 “祂就交给我吧。” 久违升起了兴趣的公主殿下轻轻挥手,刹那间,天地变换,一轮占据半个天空的圆月悄然浮现。 冰冷、死寂、黑暗…… 寒冷随着暗月降临,所有的结晶结构都被无法抵御的寒冷冻到脆弱无比,只是稍微用力,便自行崩解成细碎的粉末。 如果说巨兽的能力天生克制特蕾西娅,那菈妮的暗月降临就是天然克制祂。 在绝对的死寂与寒夜之中,权柄构建出的晶体结构不堪一击,一触即碎。 菈妮都不需要使用别的攻击性法术,就能够轻松碾压。 那种能够将物体同化为晶体的权柄看似非常恐怖,但是对于同等层次甚至更强的存在来说,毫无意义,只有欺辱能够被权柄影响的弱者,才会表现的非常强大。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菈妮本身也是会使用同类型的晶体法术的,那是学院魔法师通过研究结晶人的力量创造出的法术,和巨兽的权柄异曲同工。 如果有必要的话,菈妮甚至可以借助降临的暗月领域,剥夺巨兽对于那些晶体结构的控制权,将它们变成自己的法术。 要说怎么做到的…… 别问,问就是神奇的魔法。 总之,威风凛凛的结晶巨兽,在菈妮面前完全是被吊着打,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嘶……你从哪里找来的大佬?那个是,特蕾西娅殿下?” 黑甲魔神的肩膀上,华法琳紧紧的抓着凯尔希的衣角,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拍拍身下的铠甲,又看看站在不远处,从容不迫的特蕾西娅,有种一切都是一个梦的感觉。 传言不是说,特雷西娅殿下已经命不久矣了吗?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频繁使用魔王之力,的确也差不多。 可是,现在这事怎么回事? 命不久矣?哪个垂死之人还能轻松调动如此庞大的力量? 这位魔王陛下,分明还活蹦乱跳的呢! 就这种力量,这种表现,说她快死了,谁信啊?糊弄鬼呢? 谁传的谣言,有本事当着魔王陛下的面再说一次? 头都给他打歪! 还有另一位大佬,更是离谱,抬抬手就变了这么大一个月亮出来,打巨兽神祇像是打儿子一样,这样的场景,别说见过了,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凯尔希这家伙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又认识了这样的重量级人物? 简直离谱好吧! 怪不得站在这里从容不迫呢,这是有恃无恐啊! “……你别撕我衣服。” 凯尔希把她的手从胸前打开,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在支援速度这方面黄金树的效率真的是没的说,不管多远的距离都不是问题。 她确实不怕死,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华法琳不行啊,她没有黄金树赐福,死了之后哪有办法复活? 现在特蕾西娅和菈妮这两个黄金树顶端战力都来了,就不用再担心了,这次外勤任务已经可以宣告圆满成功,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就是华法琳被砍掉了两条小腿,事后需要借助黄金树的力量给修复一下。 不过,遭遇神祇复苏这种事能够留下一条小命本身就是非常幸运了,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 尚蜀城外,十八峰上,令已经喝的烂醉,仰躺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睡得十分洒脱,衣衫凌乱随意,两条笔直的长腿搭在桌子边上,说是春光乍泄也不为过。 就凭这副做派,便能判断出这桌子大概就是她平日里的床。 连酒量相当不错的令都喝成这个样子,林露自然也是不堪重负,他们两个在山顶凉亭把酒言欢,一个小菜都没有,酒却消耗掉好多,任谁也挡不住这么喝。 不过,今天他是作弊了,在最后用了些小手段抹掉了上头的醉意。 也不能算是故意的,实在是黄金树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不得不看。 “恩?凯尔希出事了?神祇复苏?” 手中金色叶片破碎散去,印刻其上的讯息映入心底,林露有些意外,随即看向被踢到亭子角落里的水晶球。 他想到了那位疯子二哥可能采取的手段,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怪不得突然就发起疯来,原来是已经动手了。 这效率,真是好人啊。 托他的福,黄金树这就又有一位神祇入账了,抓到之后权柄丢给黄金树解析,躯体灵魂当做肥料,美滋滋。 至于菈妮和特蕾西娅能不能解决…… 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二打一还能输的? 没有那种可能性。 不过保险起见,是不是再给些支援? 一位刚刚苏醒的神祇,菈妮和特蕾西娅肯定是能打过,但打多久就不一定了,毕竟神祇都有着相当强悍的不死性,想要抓起来还是比较难。 “那就用这个吧。” 稍加思索,林露摸着下巴,探手伸入虚空,一把三角形的黑色大剑被凭空抽出。 收藏在大赐福的那些武器装备,绝大多数都可以被任何人使用,唯独有那么几件是例外。 那些通过半神的追忆获取的武器装备,理论上都属于认主过的‘绑定装备’,除了他意外别人是无法使用的,哪怕是菈妮和梅琳娜也不行。 要想借给其他人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激活,进行一个有时间限制的‘临时使用授权’,然后才能借出去。 用来对付神祇的话,玛利喀斯的黑剑无疑是最好用的。 所以林露稍微想了想,就选择了这把武器,把这玩意给菈妮送过去,解决掉一个神祇不成问题。 “啊?!” 他这么随手一拿不要紧,醉倒在石桌上睡得正香的令直接被黑剑的气息从梦中惊醒,当时就醒酒了,而且清醒的不得了。 在她的感知中,一股让神心惊胆战的力量波动突然出现在身边,仅凭气息都能让她有种接近死亡的危机感,那是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如何还能睡得着觉? 是以,她马上就从桌子上蹦了起来,警惕的望向四周,一根盘龙灯杖自虚空化出,落在掌中。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她这么一动,林露才想起旁边还醉着一个神呢,顿时有点尴尬。 黑剑中留存的命定之死比黑刀要强的多得多,对于神祇的威慑力不言而喻,确实是他疏忽了。 “有点。” 令点点头,注意到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来自林露手里的大剑之后,稍稍松了口气,手里的灯杖化作光影散去。 是自家妹夫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这是你的武器?” 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问了一句。 这样的武器,是她在漫长的岁月中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克制神祇。 世界上,怎么会这样的武器?是谁铸造了这样的一把剑,专门用来杀死神祇? 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算是吧,这是一把斩神之剑,你那二哥,可是已经出招,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然送上一位神,那我就不客气了。” “……” 二哥到底又出了什么阴损的招式,令不太清楚,此时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把‘斩神之剑’上。 专门用来弑神的武器,连她都觉得有几分心惊。 难怪林露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岁的问题放在心上,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武器,还需要惧怕一个岁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本身就不输给全盛时期岁的力量,再配上专门弑神的武器,天底下有哪位神是这种组合的对手? 打不过的,不可能打得过。 要是岁真的复苏,令甚至觉得林露有可能一剑上去就把祂给直接捅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无论是剑还是人,都太可怕了。 年和夕,还真的是找到一根金大腿。 如此人物,才能称一声真逍遥啊…… “令姐且安心,我的武器,不会对准自己人。” 林露微微一笑,随手将手中大剑扔进虚空之中,让其回到了大赐福。 他距离卡兹戴尔非常远,不方便直接出手,但是,梅琳娜应该是知道怎么办,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你这人啊……看不透,看不透。” 令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下意识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却只摸到了一个空壳,这才反应过来,她葫芦里的那些酒,早就喝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有剩余? ------------------------------------- “吼——!” 荒原之上,大月高悬,亮晶晶的碎屑遍布大地,全都来自于巨兽的身体。 不甘的咆哮还在原野上回荡,如小山大小的身躯如今已经碎的不剩下多少。 可是,就算是这样刚刚醒来的巨兽也还没有死去。 满地的碎屑,每一片都可以当做祂复苏的载体,对此,菈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她可以轻易摧毁巨兽的身体,却没有相对应的法术可以无视这家伙强到离谱的不死性。 如此下去,可能还需要磨上很长时间,慢慢消磨其意志,才可能真正拿下这头巨兽。 “你比我强!你确实比我强!那又怎么样!你杀不死我!” 巨兽肆意的咆哮回荡在耳边,菈妮皱着眉头,随意挥手,再次把巨兽刚刚凝聚出来的身体打成细小的碎片。 “我早就说了,反派死于话多,祂怎么就是不信呢?” 亲眼目睹一位神祇被连续杀了不知道多少次,华法琳非常亢奋,靠在凯尔希身上小声哔哔。 根据她的经验,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妥妥的反派发言?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应该很快就要出意外了。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要不,我喊克洛诺斯跑一趟,我们合作把这家伙先给打包弄回黄金树,再想办法?” 自从菈妮出手之后,特蕾西娅就一直在旁观,暗月降临,完全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她眼睁睁的看着菈妮把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吊起来一顿暴打,整个身体直接被冻成粉碎,然后细细切成臊子,分成不知道多少碎片。 在实力方面,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是这家伙的不死性实在是太强了,强到根本没办法完全杀死,哪怕打碎成炸都会很快复活。 林露不在的情况下,对付这样的敌人她们似乎也只能短暂封禁起来,带回黄金树,在黄金树的压制之下,早晚是会死的干干净净的,保准连一丁点痕迹都不会剩下。 “不用,我已经有办法了。” 耽误这么久的时间,菈妮多少也是有点不耐烦,这种杀不死的对手就真的非常恶心。 在得到梅琳娜那边的消息之后,当即拿出了她的‘办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黑剑饮神血 如同她们来的时候一样,一束金光从虚空透出,凭空出现在菈妮的身边。 一把黑色三角形大剑悬浮在金光中,被菈妮一把握住。 死亡、不详的味道蔓延开来,华法琳悄悄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仿佛遇到了天敌一样,整个人缩成一条。 “人被杀,就会死,神也一样,这便是你命中注定的死亡。”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林露混的久了,菈妮也免不了沾上了林露的一些坏毛病,砍人之前总喜欢说点什么。 不过和死于话多的反派不同,她们动手砍人,那对面基本上就是死定了。 暗月之下,漆黑的天幕亮起点点星光,散落在大地上的晶体碎片被无形的力量卷动,全都聚集在一起。 这一次,不是巨兽主动复活,而是菈妮动用自己的力量将其强行聚集到了一起。 然后,挥剑。 多的不需要,仅有一剑。 非本人使用的情况下,林露留在武器上面的‘临时使用许可’也只能支撑黑剑的一次解放。 但是,一剑就已经够用。 深红色剑气在剑刃落下的同时从大地上升起,将所有的碎片都包裹在内。 没有多么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道纵横来取的痕迹。 对于神祇而言,这就是最致命的东西。 蕴含着命定之死的黑剑,所代表的就是神的终结。 这把剑并不斩向躯体,也不斩断灵魂,它所斩去的,是‘生’的概念。 从生到死,只需一瞬。 狂乱的剑气爆发持续了两秒,那些蕴含着极强不死性的碎片在剑其掠过的同时便被剥夺了全部的生机,余下的,是灵与肉皆在的躯壳。 菈妮的手艺很好,恰到好处的杀死了这头巨兽,又保留了它生前的一切,刚刚好用来充当肥料。 黑剑在泰拉世界的第一次出鞘,便是以神祇为祭。 “恐怖。” 代表着死亡的剑气消散,半晌之后,特蕾西娅才吐出两个字来,数十米高的黑甲战士散去,站在上面的所有人都被柔和的力量托着,慢悠悠的落在地上。 在她两百多年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见到神明陨落。 没有多么华丽,也没有如何悲壮。 这位刚刚苏醒没多久的神,就这么死了,死的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所谓的神,和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至少,它们死亡的那一刹那,都是一样的。 啪嗒~ 笼罩大地的暗月悄然退去。 在所有人都凝视着神祇死亡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颗不起眼的小小棋子从泥土里钻出,一点点挪动,慢慢挪到了华法琳的附近。 一缕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黑气从旗子上飘出,朝着华法琳的胳膊缠绕过去。 “小心!” 凯尔希的视线最先恢复平静,她扭头看向华法琳的同时,刚好看到了那一缕从背后飘来的黑气,连忙出声提醒。 “啊?” 华法琳呆愣愣的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特蕾西娅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步。 淡薄的黑气飘飘荡荡,即将接触到皮肉之前,就被一只覆盖着黑色甲胄的手掌攥住,如同攥着实体一样将其直接扯开,捏在手里。 “这是?” “我知道!” 这么一搞,华法琳也反应过来,注意到了距离黑气不是很远的黑色棋子。 “从镇子里逃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这颗棋子漂浮在那里,然后巨兽就苏醒了!” “这么说,它可能就是导致沉睡巨兽突然苏醒的罪魁祸首?” 特蕾西娅手里捏着黑气,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上面似乎有一点点神祇的气息,但是不多,可能来自某个神,也可能有其他来路。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绝对和巨兽的苏醒脱不开关系。 “先带回去吧,等林露回来再说。” 黑剑已然消失,回到了大赐福的武器库里,菈妮回过身来,淡淡的瞥了一眼被特蕾西娅攥着的黑气,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 “不,先等等。” 凝视着突然瘫软下来、一动不动的黑气,特雷西娅眼神凝重,瞳孔中泛起猩红的光泽,一层黑红掺杂的魔王之力沿着她的手臂流淌下来,将黑气包裹在内。 “炎国,岁兽。” 片刻之后,魔王之力散开,那一缕黑气也随之消失,魔王缓缓抬头,吐出几个字来。 ------------------------------------- “哇,这就是凯尔希你找的新东家?” 抬头,再抬头,直入云霄的黄金树干突兀出现在视线内,华法琳又双叒震惊了。 过去这几个小时的经历,比她过去的几十年加在一起还要丰富多彩,她都不知道震惊了多少次。 古神复苏、神明陨落,这可都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大事,让她一天之内全给凑齐了。 中间还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魔王陛下,不但没有一点快要咽气样子,反而强的可怕。 还有那位直接召来大月改变天象的大佬,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强的人。 当然,如果现在她的两条腿还在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以这么说。” 凯尔希从后面用抱猪仔的姿势抱着华法琳,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也没什么可否认的,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虽然现在的黄金树基本上可以算是巴别塔换了个壳,可高层人员是完全不同的,发号施令的大老板也不一样,说是新东家也没错。 唯一说错的地方,就是她并不是资源跳槽,最开始是被坑过来的,来了之后就被按在办公室打了好久的黑工,不得解脱。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她成功找来了可以协助她处理工作的人员,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 等到博士从切尔诺伯格回来之后,情况还可以再好转不少。 “噫!” 华法琳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不妙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又找不到源头。 隐隐约约,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又被坑了。 “那什么,你看我这腿,啥时候给解决一下,总这样也不好看不是?” 对于被坑这件事,血魔小姐接受的很快,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坑了。 凯尔希这个老女人都能亲自找上门,还能有什么好事? 而且,这次不管怎么说,凯尔希也算是救了她一条小命,坑就坑吧,只要给解决问题就成。 两条腿在地上跑了那么多年,冷不丁的没有了,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现在就给你解决。” 凯尔希换了个姿势,站在大赐福的门前,两手托着华法琳的胳肢窝把她举起来,柔和的金光从黄金树的某一根枝杈上投射到娇小的身躯上。 生命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一瞬间,华法琳有种自己漂浮在完全由生命力组成的海洋里,浓郁到几乎让她沉睡其中,多年以来被好好压制下去的吸血冲动,又有了被唤醒的趋势。 下半身酥酥麻麻的,好像有虫子在爬,又非常暖和,让人舍不得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好端端的站在地上,本来被凯尔希弄掉的两条小腿又完好无损的长了回来,和之前原装的一样! “唉嘿,这就好了?” 小跑,大跳,来回来蹦哒了好几圈,华法琳终于安静下来,举目四顾,自信十足的叉起腰,大声道:“说吧,你把我弄来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全说出来,我接的住!” “跟我来。” 对于这家伙的耍宝行径,凯尔希基本上已经完全免疫,带着她走向黄金树下现存的唯一一栋小楼。 …… “你输了!喝!” 办公室内,logos被几条手臂粗细的大铁链牢牢绑在办公椅上,只留出一个脑袋和两条手臂,眼睁睁的看着Scout和ACE在旁边连吃带喝,烧烤香气来回飘荡,让他签写文件的手都在颤抖。 畜牲啊! Scout饮下一罐啤酒,打了个饱嗝,十分享受logos想要杀人的目光,和ACE互相比了一个大拇指。 啪!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风尘仆仆的凯尔希站在门口,看着办公室里的魔幻场景,大脑一片空白。 啤酒、烧烤……这都什么东西?! 这是要造反啊! “Mon3tr!” …… “呜呜呜!” “呜呜呜!” 十分钟后,办公楼的楼顶加装了一根伸出去的钢管,logos、ACE和Scout依次排列挂在上面,随着风飘来荡去,用的还是之前在办公室里绑着logos的铁链。 “别叫唤了!你们俩叫个屁啊!我一口都没吃到,还要陪着你们一起风干!” logos忿忿不平,越想越气,忍不住踹了一脚旁边的ACE。 “呜呜呜!” ACE眼睛一瞪,把这一脚转给了Scout。 哗啦! 凯尔希面无表情的拉上办公室的百叶窗,将三个随风飘荡搞事人员隔绝在外。 办公椅上,华法琳数了数堆在面前把整个桌子都挡的严严实实的文件,本来就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好像更白了几分。 “这些……” 她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凯尔希,希望能听到一个好消息,哪怕是略微好一点的也可以。 但是,留给她的是凯尔希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好好学,好好做,交给你了,我去补个觉。” ------------------------------------- “炎国,岁兽?” 碾碎了手上的黄金叶片,林露把滚到凉亭角落里的水晶球提起来,摇晃了两下。 不出所料,这个时间有巨兽突然苏醒,还真是这位二哥的手段。 听说这家伙把自己分成了181份,除去已经被发现干掉的几个,剩下的总不能找来一百多个神吧? 真要是能做到那一步,那可太好了。 可惜,这家伙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有那份本事,还至于跟炎国僵持到现在? “那边完事了?” 被黑剑吓到完全醒酒的令倚靠在栏杆上,听见林露的念叨,稍稍抬头。 “完了,二哥还是差点意思,找来的第一个帮手,水准不是很高啊。” 对于二哥弄出来的这个小麻烦,林露有些不以为意,从梅琳娜总结的描述来看,那东西的实力是真的不怎么样,得到的好处也没有那么多。 “有那把剑在,水准高低有什么区别吗?生死面前,一视同仁。” 弑神之剑,只要看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就像老鼠不会忘记猫一样,虽然这个比喻并不怎么恰当,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即使是追求逍遥的令,也无法无视,提到和神有关的事情,她就不自觉会想到那把剑。 “当然有区别,水准高一些的,说不定能挨上一剑。” 林露随口说着,视线透过山巅浮云,将下方的万家灯火的收入眼底,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唤醒那些旧时代的失败者,你这二哥,是想要闹得天下大乱啊。”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他说乱,就能乱的起来的。” 令微微摇头,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那黄金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奇,那你去看一看不就行了?凡是有黄金树赐福的人,都有去的资格。” “就当是好奇吧,我什么都没做,平白就得了个大便宜,就总觉得不太舒服,念头不通达,无功不受禄啊。” 今晚的令,少了几分出尘,也不怎么逍遥,说起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同样会长吁短叹,此时的她,非仙非神,与常人无异。 常人想的就是有债必还,有恩必报,她同样也这么想。 虽说这份赐福是年特意求来的,可她就是拿的不怎么舒服。 若是林露这边提出些要求或者足够的报酬,她还更容易接受些,偏偏林露什么要求都没有,想要还了人情,都无从下手。 就连主动提出要找一份差事,都被堵住了路,这上哪里说理去? “要是令姐你真的过意不去,不妨去黄金树走走看看。” 林露笑了笑,提出一个建议,然后直言道:“我的确有招揽令姐你的意思,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若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没有意义了。” “……我会去的。” 沉默片刻,令轻声回答,一步迈出,人已然消失在云海之中,不见踪影。 ------------------------------------- “眼瞅着就要到新年了。” 龙门,总督府。 点上一口烟袋,吞云吐雾,魏彦吾靠在椅子上,似是自言自语。 “是啊,今年可是冷清了许多。” 文月夫人端着一碗茶走过来,放到桌子上,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魏彦吾一张龙脸顿时垮了下来。 “夫人,你想把晖洁叫回来?” “不只是她,还有小塔呢,那丫头离开这么多年,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你也不知道去找,如今人找到了,总得回来过个年吧?” “我那是不去找吗?我是……” 魏彦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个理由来。 理由有没有都不重要,在女人面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深深地知道这一点,窝在椅子里,待到烟丝燃尽都没有再抽上一口。 夫人想要孩子们回来过年,求个团圆,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也清楚。 可是,清楚归清楚,事情却是非常难办。 陈是个倔脾气,一旦认准了,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塔露拉那边,更是个一根筋,这两姐妹的性格里面执拗的部分出奇相似,想要让她们今天一起过个团圆年,属实不好办。 要么,就把两个人一起弄回来,要么,就全都不回来,只拉回来一个,根本想都不用想。 “怎么,你平时那么多主意,现在一个都想不出来了?” 看他窝在椅子上支支吾吾的,半天没个回应,文月夫人柳眉倒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魏彦吾一哆嗦,烟杆差点掉在地上。 “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年两个孩子都得见到,她们没回来,你也不用上床睡觉了!” 说完这句话,文月夫人转身就走。 “夫人!夫——” 嘭! 书房的门重重摔上,魏彦吾缩回椅子上,唉声叹气,一张龙脸跟驴脸似的,拉的老长,泡好的茶也没有心情喝。 他要是有办法,不早就把那两个小混球给弄回来了吗? 拿他撒气有什么用…… 可这道理,是不能跟夫人讲的,不然别说上床了,连饭都没得吃。 想他魏某人,堂堂龙门总督,封疆大吏,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难啊,难啊……” 想了半天,魏彦吾终究也没能想出个稳妥的办法来,又在书房里走了几十个来回,最终一咬牙,一跺脚。 “来人,准备行头,这回我亲自走一趟乌萨斯,把那两个小混球给带回来!” “这……” 黑蓑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房里,有些迟疑。 “魏公,您来真的?” “那不然呢?” 魏彦吾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斜睨着黑蓑衣,小声道:“要不,你去给夫人说说?” “属下这就准备行头!” ------------------------------------- 呼—— 呼啸的寒风掠过地面,卷起大片积雪,让飞舞的风雪变得更密集了些。 咯吱~咯吱~ 脚踩在积雪上,厚重的雪层直接把半条腿都埋了进去,冰凉的雪从缝隙灌进靴子里,陈打了个冷颤,抱着赤霄的手臂直打哆嗦。 前面,塔露拉同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在这种地方,她也不敢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取暖,不然把积雪融化成水,路就更难走了。 叶莲娜跟在塔露拉的右后方,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走的很稳,一点都看不出吃力。 在她们后面,整合运动的大部队沿着已经被趟出来路径往前走,在风雪中步履蹒跚。 “就是这里了。” 不知走了多久,陈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没了知觉,走在最前面的塔露拉终于开口,告诉大家,新的营地已经到了。 新营地的选址还是一处谷地,侧面被小山丘挡住,谷地里的积雪并不是太厚,也没有多少风吹进来,算是个比较理想的地方。 塔露拉打量着谷地内的环境,驱动起自己的源石技艺,高高跳起,落在谷地中心,炽热的火焰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推进,融化了积雪,又将地上的泥泞炙烤到干涸、变硬。 在她完成之后,跟在后面的人才开始进入,熟练的分工,清理场地,扎起帐篷。 “冷吗?” 用源石技艺烤干整个谷地,塔露拉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有空找到正往地上打固定桩的陈,看到她冻的瑟瑟发抖,连忙走过去,用源石技艺让周围的温度升高了一些, “还行吧。” 陈还在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冻到手脚都不听使唤。 在她想来,她的体质比那些普通感染者应该是要强很多的,没道理人家都能坚持下去,她就不行。 “你去帮帮阿丽娜那边吧,咱俩的帐篷我自己就可以。” “……好吧。” 看到妹妹倔强的模样,塔露拉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去了阿丽娜那边。 她离开之后,陈又打了个哆嗦,手里拿着的锤子脱离了僵硬的手指,掉到地上,直接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脚也已经冻到没有知觉,完全没感觉到疼。 …… 努力了整整一个小时,身体在工作中逐渐暖和了一点,陈堪堪赶着其他人都差不多弄完帐篷的时候,也跟着把自己的帐篷搭了起来。 负责食物的人在营地中间拼装上简易的炉灶,开始熬粥,陈钻进帐篷里面,忍着冰雪融化之后湿漉漉的衣服,愣愣的盯着地面发呆。 她本以为之前见到的已经是冰原生活的全部,没想到,那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每时每刻都要担忧乌萨斯军队的突袭,每一次更换营地都要冒着大雪,无论白天黑夜,走很长的路才能抵达。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会死,活着的人会拿起他们的东西,继续前行。 这就是真实的冰原,陈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甚至不知道,乌萨斯的军队为什么要对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可怜人动用武力。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并没有,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然而,在这茫茫冰原上,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渺小愿望,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在这里,感染者和乌萨斯的军队,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仇恨。 湿漉漉的衣服在滴水,陈忽然开始理解,姐姐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那双眼睛看到的东西,在她眼中也逐渐有了些模糊的影子。 或许,她留在这里,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情,而不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姐姐身上。 “很难受吧?我来帮你烤烤衣服。” 塔露拉从外面钻了进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花,随着她坐下,帐篷里的温度开始飞快上升,很快就达到了依靠源石暖炉达不到的水准。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源石技艺的波动充斥着小小的帐篷,将湿衣服上面的水分蒸干,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已经比潮湿的状态好了太多。 不过,此时的陈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她抿着嘴唇,希望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可惜,并没有。 塔露拉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那般坚定。 她,不会再回到龙门了。 “我知道了。” 陈低垂着脑袋,很失落的样子,但是看她这个模样,塔露拉反倒有些高兴,她以为经历这次的事情之后,妹妹终于想通了,知道这里不是她应该停留的地方。 这样才对,她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在荒无人烟的冰原上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么,我也不会离开,我会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 塔露拉眨巴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甚至想伸手摸摸陈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冰原这种鬼地方,难道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不但不想走,还更坚定的要留下来了? “晖洁,你听我说……”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陈打断了塔露拉的话,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我在这里的话,对于现在的整合运动是好事,不是吗?” “……” 这句话,塔露拉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的确,只要陈在这里,那两个实力强劲的萨卡兹女人也会继续停留,她们的存在,就是整合运动的护身符。 这一次如果不是借助她们的力量,整合运动能够在乌萨斯军队的突袭中剩下多少人? 或许,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需要我,姐姐。” 看到姐姐没有反驳,陈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她觉得自己赢了。 只要以这个为理由,塔露拉就不可能再整天向着把她弄回龙门去,否则,经过这次的事情,塔露拉把她送回龙门的想法绝对会空前高涨。 “塔塔,你想要达成的——” 啪! 陈低下头,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但是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一记来自姐姐的爱之手刀直接敲到了她的后颈上,将她直接打昏过去,软倒在地上。 “抱歉,晖洁,在这么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让你留在这里。” 摸了摸陈的头发,塔露拉抿着嘴唇,从帐篷外面取来一只早就准备好的麻袋,把自家妹妹塞了进去,系好封口,抱着鼓鼓囊囊的麻袋狗狗祟祟出了帐篷,直奔闪灵那里。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陈给送回去!谁都拦不住! 第一百七十五章 塔露拉的抉择 “魏公,属下觉得,您这样的易容,似乎……稍欠妥当?” 书房内,魏彦吾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白风衣,脑袋上蒙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头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龙角。 陪在一旁的黑蓑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反反复复几次,还是没忍住。 说是要乔装打扮,去一趟乌萨斯,可这……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换件衣服,弄块布把脸挡上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 那两根龙角可是比什么都显眼! “无妨,稍微遮挡即可,认识我的,不会说,不认识的,没必要如何隐瞒。” 魏彦吾拿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还算满意。 他这次的目的,仅仅是把两个小家伙带回来过个年而已,又不是找人打架,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那属下……” “谁也不必跟着我,找两个孩子而已,用不了多久。” 放下镜子,魏彦吾摸摸自己的龙角,推门出了书房。 他自然是不可能自己想办法找到冰原上去的,先不说那么干有多麻烦,风险有多少,单单时间问题就很难解决。 年关将近,这一来一回,即使一切顺利也是赶不上的,所以还得借道黄金树。 黄金树有种很方便的空间移动能力,但是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能使用。 所以要想借用的话,就得有人引路。 龙门和黄金树事合作关系,这事不算太难。 …… “老魏要去乌萨斯找孩子?” 尚蜀城里,正陪着年和夕逛街的林露的接到梅琳娜传过来的消息,不由得愣了一下。 魏彦吾可不是急性子的人,那只老狐狸可是能忍着呢,乌萨斯的计划他也跟着掺了一脚,按理说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强行去把两个孩子带回家过年。 眼下突然急了,甚至要亲自跑一趟,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想法。 不会是……在家里又受了气吧? 那家伙长了一副浓眉大眼的模样,实际上却怕老婆怕的不行,被文月夫人吃的死死的。 忽然变了态度,肯定是文月夫人那边给他下了死命令。 要不说这男人啊,还是得支棱起来,惧内怎么能行? 他林某人在家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 “林露,我要买这个!” 驻足在小摊前的年拎起一盒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录像带,朝这边招手。 自从身份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就逐渐放肆起来了,把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完完全全的利用起来。 “来了来了!” 林露笑眯眯的跑过去付账,顺便给梅琳娜回了消息。 老魏想去,那就去呗,他对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也不打算阻止,就当是关爱空巢老龙了。 至于这一去会不会引起某些计划之外的变化,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他本来也没有计划。 与黑蛇的合作,在乌萨斯的布局,简单概括一下,根本目的就是弄死那几个大公爵,吃上一口肥肉,引爆乌萨斯的内部的矛盾,给皇帝添点堵,就这么简单。 只要能达成目的,在这个过程中谁扮演什么角色,都是无关紧要的,不是少了塔露拉、少了整合运动不行。 没有他们,还会有其他的替代品。 即便真的有差错,那条老蛇也有能力给纠正回来,要是连这都做不到,还当什么幕后黑手?回家种土豆算了。 而且,林露也不觉得塔露拉会因为回到龙门过年这种事就动摇自己的意志,放弃她想要改变感染者现状的理想。 她坚定着呢,就算魏彦吾强行把她扣在龙门,她都会想方设法跑回乌萨斯去,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她那里会出什么问题。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她们回到龙门的这几天里面,别有人说漏了嘴,让塔露拉知道乌萨斯的真相。 这方面,魏彦吾自己肯定也是有分寸的。 ------------------------ “闪灵?你在吗?” 塔露拉抱着麻袋,躲开其他人的视线一路小跑到闪灵的帐篷前面,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贴近帐篷门,小声询问。 因为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闪灵和史尔特尔都是有自己单独的帐篷的,并且被安排到了营地的最边缘,若不是这样,塔露拉还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陈打晕装进麻袋里搬过来。 “什么事?” 闪灵撩开帐篷的门,塔露拉赶紧抱着麻袋钻了进去,想个做贼心虚的小偷,生怕被人看到。 进了帐篷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麻袋放到地上。 “闪灵……我大概猜的到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你,能不能把晖洁送回去?” 德拉克少女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的萨卡兹,哪怕经历了一场大战,经历了混乱的紧急撤离和长途跋涉,她的身上依旧整洁,显得从容不迫,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她。 这样的从容,来自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史尔特尔也是这样,并且还要更加明显。 以她们的实力,也确实有从容的资格,这片冰原上,没有她们无法应对的危机,哪怕是成建制的乌萨斯正规军,都很难阻止这个层次的强者,即便打不过,也可以轻松逃离。 这样的状态,塔露拉非常羡慕,那是她做不到的。 人总是会渴望自己没有拥有的东西,她也一样。 “送她离开?为什么?” 闪灵低头看着地上的麻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一个人。 所以,陈这是被自己的亲姐姐打晕了,还装进了麻袋里面? “她不属于这里,也不该在这里停留。” 塔露拉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自嘲似的笑道:“前几天的时候比较平静,最大的危险就是在外出探查的时候可能会预见小规模的乌萨斯军队,解决起来不算困难。”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乌萨斯放进冰原里的人手越来越多,他们甚至连只会出现在前线上的战争兵器和精锐士兵都给派了过来,那些人都是来自乌萨斯引以为傲的集团军,是经历过战争的真正精英,他们大规模进入冰原,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管冰原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寻找,对我们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集团军面前,我们的力量太过弱小,这一次,如果不是依靠你们的力量,我甚至没有把握能带着他们从那里撤离,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你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不可能一直帮助我们,而且,如果真的遇到大部队,你们或许也无法做到每次都能照顾周全。” “现在的整合运动,就是在钢丝上行走,夹缝中求生,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 “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把自己的妹妹继续留在随时会遭遇生命危机的危险境地。” “说到底,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是圣人,即便这么做可能会更快失去你们的庇护……我也必须这么做。” “晖洁不能继续留在冰原,她应该回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回到应有的生活中去。” “……” 塔露拉这番话说的很直白,没有任何遮掩和修饰,闪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可以送她离开,同样也可以送你离开,甚至是……” “我知道,或许放下脸面,我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闪灵的本意是想说,她去争取一下的话,或许可以通过黄金树的途径,多带一些人离开,甚至是把整个整合运动都送走,现在的整合运动,其实没有多少人。 但是塔露拉似乎误会了什么,直接摆手拒绝,眼神异常坚定:“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胞,任何一个战友,我们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没有走完的路,所以,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就是我们的世界,是属于整合运动的战场,哪怕,这里将会是埋葬我们的坟墓。” “我知道了,但是陈的问题,我没有权力决定,需要向上汇报,得到允许以后才行。” 看着眼前还很年轻的少女,闪灵微微点头,她尊重对方的意志,这与年龄无关。 任何能够贯彻自己道路的人,都值得被尊敬。 或许塔露拉觉得把陈送回龙门是她的私心,可在闪灵看来,并不是这样,因为陈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对于这片冰原而言,她只是一个过客,就算不是现在,也终究是会离开的。 塔露拉这么做,只是把必然会发生的未来稍微提前了一些。 “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闪灵真的答应了,虽说只是向上申请,还需要取得同意,但塔露拉已经感觉非常惊喜了,她在过来之前,是抱着可能会被拒绝的准备来的。 陈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她那位老师的意思,那种强者的安排,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改变的,闪灵是黄金树的人,未必会因为某个人的请求违背自己的任务。 “史尔特尔那里,我无法作出保证,但是我自己,可以在陈离开以后在这里继续停留。” 帐篷里的气氛沉寂了一段时间,闪灵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她那张看不到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比起那些长篇大论的苍白语句,真正用生命去贯彻的意志更能令人动容。 明明有机会脱离深渊,却仍然选择立足地狱的塔露拉,身上仿佛在闪光,即使她还很年幼,稚嫩而笨拙,但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耀眼。 因此,闪灵决定给予这个小家伙一点点帮助。 “这算是私人帮助,和……没有关系。” “那太好了!” 这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陈的离开会让这两位看护者也一起离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闪灵准备继续留下,对塔露拉来说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最初,她以为闪灵是来自黄金树的‘牧羊人’,是为了看管他们这些还有利用价值的羔羊而来到这里的。 可是,闪灵的实力打破了这个猜想,整合运动哪里有那么大的价值,值得这样的强者亲自看管? 她能够留在这里,就是对整合运动的极大帮助,是关键时刻能够扭转局势的最后底牌。 在以前,起到这个作用的,是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陈离开这里的事情得到了准许,但是,有人希望见你一面。” 闪烁着淡淡金辉的黄金叶片从空气中浮现,轻飘飘的落下,闪灵伸出手掌,让其落在掌心,双眼略微眯起,很快读取到了其中祖庙的信息,脸上的表情因此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看向塔露拉的眼神也带上了一缕微不可查的古怪。 不过,她掩饰的很好,细微的变化只持续了一瞬,塔露拉完全没有注意到,只听见了有人想要叫她。 黄金树里,有谁认识她,有可能和她见面? 抛开闪灵和史尔特尔,她知道的其他黄金树成员,似乎就只有上次救过她的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好像也没有特意要见她的理由。 那么,是那位大人要见她? 想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可能性,塔露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不自觉的攥紧手掌,身体因为紧张而紧绷起来。 闪灵没有说出更多的信息,也没有理会突然紧张起来的塔露拉,她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细长菱形晶体,将其放置在地上,随着光芒亮起,晶体竖立起来,缓缓转动,构建成临时可用的传送节点。 光辉闪耀,一刹那就填满了本就不算宽敞的帐篷,下一秒,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金光之中。 他的身高很高,几乎是顶着帐篷的最顶端出现,头上双角直接把帐篷顶顶起一节,其形状,让塔露拉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不是那位大人? 德拉科少女心里疑惑,正要仔细观察,就发现那个沐浴在光芒里的人影突然不见了踪迹,轻微的疼痛感从后颈传来,整个人的意识瞬间模糊下去。 彭—— 少女的身体直挺挺栽倒,落到宽敞的怀抱里,魏彦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看向了地上的麻袋,心里有了主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 算无遗策魏总督 相比陈和塔露拉粗暴的手法,魏彦吾的动作显然要娴熟的多,无论是下手的角度还是力度都无可挑剔,一看就是个中高手。 “……魏大人?” 闪灵目光闪烁,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说,要来带自己家的孩子回去庆祝炎国那边的传统节日吗?怎么一见面就动手了? 而且,这位龙门总督的实力…… 方才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连她都没有看清,在帐篷这么狭小的空间内进行超高速移动,却没有带起任何风浪,这份掌控力同样恐怖。 若是一对一的战斗,她没有信心能够获胜。 要知道,她虽然一向不喜炫耀自身的武力,可她的实力,在全部的萨卡兹族群里面也是排的上号的,能够在战斗中稳稳压她一头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比如诸王庭的各族首领,以及摄政王、魔王。 也就是说,这位魏总督的实力和那些老怪物处在一个级别? 作为一个移动城邦的执政者,这份实力是不是过分超标了? 炎国的底蕴,这么恐怖的吗? “哈哈,见笑了见笑了,我这晚辈性子执拗,单靠一张嘴可商量不通,只得出此下策。” 面对闪灵略带诡异的眼神,魏彦吾巍然不动,一脸从容,好像刚才下黑手的不是他一样。 他魏某人纵横江湖数十年,脸皮能有城墙厚,还能被这点小事破了防? 不存在的。 “不过,就这么把她们两个带走,免不了要留下隐患,这边的事情,还需要有人看顾才是,闪灵小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魏彦吾一边说着,弯下腰去,解开地上的麻袋,看了一样蜷缩在里面的陈,把怀里的塔露拉也给塞了进去。 还别说,塔露拉准备的麻袋倒是极为宽敞,塞下两个人刚刚好。 “魏大人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闪灵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她是知道的,这位龙门总督是黄金树的重要合作伙伴,和林露先生关系匪浅,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则帮。 “是这样,我准备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过个年,需要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再把她们送回来。” “可是这孩子拉起来的队伍,也不能就这么扔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免不了被这孩子记恨,所以,我想请闪灵小姐在这五天的时间里能装作她的模样,稳定住这边的事情。” “作为报酬,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答应闪灵小姐一个要求。” 魏彦吾说的直白,连报酬都说的很明确。 五天时间,换取龙门总督的一个人情,这已经是很划算的买卖了,放到外面,是多少人绞尽脑汁也求不来的。 “我并没有掌握便于伪装自身的源石技艺,塔露拉每天都和整合运动的成员们待在一起,恐怕做不到不被发现。” 闪灵摇了摇头,直言自己做不到。 赦罪师确实有这方面的源石技艺,那是学自变形者族群的法术,精通此道的赦罪师可以制造出以假乱真的伪装,可她并没有学会,因为用不到。 “晖洁手上不是有一件黄金树的宝物吗?她回到龙门的话,那件东西就用不上了,正好用在这里。” 对于这个情况,魏彦吾早有预料,毕竟是找人办事,总不能什么东西都让人自备不是? 手掌一抹,手上便多了一面比怀表略大些的镜子。 在镜子被取下的瞬间,陈脑袋上的菲林耳朵迅速消失,显露出原本的样貌。 黄金树的伪装镜,可以将自身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百分百复刻,只要镜子还在身上,就不会被破除伪装。 为了这个小东西,他可是欠了一个小人情,一来一回,两个人情搭出去,可是下了血本了。 “可以,五天时间,我会尽力。” 接过魏彦吾递过来的伪装镜,闪灵点了点头,微弱的光芒流变全身,身型变化,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然变成了塔露拉的模样,从外表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倒是不怎么在乎龙门总督的人情,也不认为自己会用得上,之所以答应下了,只是因为龙门和黄金树的合作关系而已。 力所能及,能帮则帮。 “那就多谢闪灵小姐了,我不便在此过多停留,不然时间长了,再用掉一枚传送媒介,又要出血。” 发现地上用来当做传送媒介的晶体光芒开始黯淡,魏彦吾当即不再耽搁,单手拉起地上装着陈和塔露拉的麻袋,挥手打出一道流光。 临时构建的赐福节点光芒一闪,帐篷内又空旷起来,只剩下变成塔露拉模样的闪灵。 没有人发现,在短短的时间里,整合运动的领袖已经被不知不觉的掉了包。 “假扮塔露拉这件事,还要跟史尔特尔那里借力才行,火焰类型的源石技艺我可不会。” 帐篷内,闪灵思索之后把自己一直不曾离身的长剑放在床边,出了帐篷。 塔露拉用的是火,想要不露出破绽,得和史尔特尔商量一下,她应该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不需要太多,足够应付场面就可以。 ------------------------------------- “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赐福里,辉光浮动,手提着麻袋的魏彦吾出现在圆桌旁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等候的梅琳娜,爽朗一笑。 “哈哈,我亲自出手,要抓两个小辈回来能有多难?” “那魏大人,账单结一下?” 梅琳娜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麻袋,眼角抽搐,拎起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晃了晃。 “传送费,伪装镜的租金,闪灵的加班费……” “等等,怎么还有加班费?” 魏彦吾呼吸一滞,感觉自己似乎是又被坑了。 “肯定有加班费啊,闪灵可是黄金树的……恩,她可是黄金树的精英干员,这次帮忙不属于她的工作内容,需要另外支付酬劳。” “我明明——算了,先记到账上。” 搭了一个人情还需要支付加班费的魏彦吾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不早说? 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不就是钱嘛,他魏某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能够满足夫人的要求,这钱就花的不亏。 “送我回去,这次的费用先记载账上,下次一起结清。” 感觉麻袋里似乎有点动静,魏彦吾不敢继续耽搁,再等下去人都要醒了,连忙让梅琳娜启动传送,把他送回龙门。 等到了那里,那就是木已成舟,孩子们再怎么闹腾都无济于事了。 “好说好说。” 梅琳娜笑眯眯的收回账单,轻轻挥手,淡金色的雾气凭空浮现,待到雾气散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确认传送没有出现问题之后,她熟练的捏住一片凭空出现的黄金树叶,在上面刻录信息,借由黄金树的力量将其寄送到林露手里。 ‘总督府好戏即将开场,速来围观。’ 用套麻袋的手段把两个孩子给硬绑回来,回头人家不闹腾才怪。 那个塔露拉是什么脾气,梅琳娜不太清楚,但是陈的性子,她可太清楚了,真要是闹腾起来,整个总督府都得被搞的鸡飞狗跳。 到时候,有魏彦吾受的,谁让他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呢? 自作自受,活该! …… “夫人,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回到龙门,魏彦吾拎着麻袋一路飞奔,从黄金树庭院里潜回了自家府邸,心情一片大好。 这次的事情出奇的顺利,很多事先准备的应对都没用上,一来一回,十来分钟的时间一切都办的妥妥贴贴。 两个孩子都回来了,虽然说方式有那么一点点不是很体面,可结果终归是好的。 考虑到两个小家伙醒了之后可能会闹腾,他连处理的办法都想好了——直接把她们送到夫人面前去,有夫人在,想必她们也不会太过分。 恩,完美的计划! “叫什么叫!” 嘎吱~ 屋门打开,文月夫人从里面走出来,视线直接从魏彦吾身上掠过,落到了他拎在手里的麻袋上。 沾着水渍的麻袋鼓鼓囊囊的,一蓝一白两个小脑袋从里面露出头来,倚靠在一起。 “晖洁?还有,这是小塔?” 陈的模样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但是塔露拉,文月夫人对于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和现在长大了的模样区别很大,多少有些不太敢认了。 “魏彦吾!你就是这样把人给我带回来的!” 看到依偎在麻袋里的两个孩子,文月夫人心都化了,急匆匆的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拽过麻袋,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瞪了魏彦吾一眼。 “你今天不许进屋睡觉,睡你的书房去吧!” “不是,我……” 魏彦吾张了张嘴,冤枉的厉害。 早知道还不如不去呢,这下别说上床,连屋都没法进了。 “你闭嘴!看看你干的好事!” 文月夫人小心翼翼的把陈和塔露拉从麻袋里放出来,轻轻拍打她们的脸颊。 看着两个孩子身上乱糟糟脏兮兮的衣服,当时就红了眼圈。 “要不是你,她们用得着吃这个苦?” “夫人,这跟我——” “还犟嘴!你今天的晚饭也没了!” 嘭! 文月夫人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屋,把魏彦吾关到了门外。 冬季的寒风打着旋飘过,掀起几片落叶,落在总督大人脚下,颇有几分萧瑟。 “不给吃就不吃,我去老林那吃!” 魏彦吾站在院子里,盯着紧闭的屋门,小声哔哔,确认没被听到之后,又挺起了龙门总督的气势,气宇轩昂,龙行虎步,抬腿就往外走。 他魏某人堂堂龙门总督,在龙门可谓是一手遮天,岂能和女人一般见识! 不就是一顿饭,有的是地方吃! …… “嘶~” 柔软的大床上,陈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一阵头晕目眩,脖颈酸痛无比,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 不对,她就是被打了一下! 昏迷之前的事情从记忆里浮现出来,陈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 可恶的塔露拉,出手偷袭! 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发现自己不在那间小帐篷里,而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陈一下子慌了神,越看越是眼熟。 真的被塔露拉找到机会,送回龙门了? 怎么能这样! 小龙人又气又急,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去找人讨个说法,但是被子掀开,旁边躺着的人让她停下了动作。 白头发,黑角,带刺的龙尾巴……没错,是自家姐姐。 不止她自己回来,塔露拉也跟着一起回龙门了? 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事了…… 可是,要是想回来那直说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出手偷袭,把她打晕? “呜……” 陈呆坐在床上,试图理清其中的道理,她这么一折腾,塔露拉那边也有了动静。 魏彦吾下手极有分寸,力量恰到好处,因此塔露拉并没有昏迷太久。 德拉克少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就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往旁边一看,傻妹妹正在旁边坐着,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所以……发生了什么? 之前她好像带着陈去找闪灵,然后闪灵说,有人要见她,再然后……她好像也被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打晕了? 那么,她们姐妹两个应该是被同一个人带到了这里? 黄金树的人想要见她,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偷袭? 从房间的布置看,这显然不是什么平常的地方。 莫非,这里就是黄金树? 刚刚运转起来的大脑不太清醒,塔露拉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姐妹两人的目光对视到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迷茫。 “醒了?下来吃点东西吧。” 忽然,房间门轻轻打开,文月夫人笑眯眯的端着托盘走进来,看的陈愣了一瞬,才有所反应。 “舅妈?” “舅妈?” 听到这个称呼,塔露拉脑子嗡的一下,久远之前的记忆从脑海里浮现,记忆中的身影与走进来的女人重合到一起。 这里……是龙门?!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文月夫人的手段 “舅妈,这里是……” 看到文月夫人之后,陈心里差不多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下,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这里龙门总督府的客房。” 文月夫人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看着两个呆头呆脑的女孩,眼中满是宠溺。 她和魏彦吾并没有孩子,对于陈和塔露拉可以说是视如己出。 塔露拉被掳走的事情,始终都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虽然嘴上不说,可每每想起,都会难受一阵。 现在,塔露拉又回到了龙门,这可把文月夫人高兴坏了。 虽然魏彦吾办事的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无论怎么说,孩子都回来了不是? “龙门,真的是龙门……” 塔露拉眼神恍惚,视线从屋子里的陈设上扫过,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向窗外。 外面的院子,依稀还能看到几分熟悉,这些年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小时候,她和陈经常在院子里玩闹。 还有……等等,那是什么? 一抹金色擦过视线的边缘,塔露拉手脚并用从床上跳下去,跑到窗边向外张望,一株无比巨大的的金黄巨树映入眼帘,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比旁边的建筑还要高上不少,微弱的光芒从每一根枝干上散发出来,有种莫名的神圣。 她十分确定,记忆中的龙门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它的存在很是突兀,与整个环境各个不如,这么大的植物,就不该出现在龙门这种移动城市里面。 通体呈现黄金色的树木,如此雄伟,难道说……黄金树……这里就是黄金树所在? 所谓的黄金树,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组织的名字,而是来源于一个真实存在的事物? 黄金树,就在龙门?那位强悍到无法想象的大人物,也在龙门? 那样的话,她对于黄金树的那些猜测…… “舅,舅妈。” 时隔多年,往日的回忆难免带上了一份陌生,再次提起这个称呼,也稍显生涩。 塔露拉望着窗外的黄金树,眼中好似有微弱的火光闪烁,语气有些激动起来。 “那就是黄金树吗?他们就在那里?晖洁的老师也在那里?” “那里?那是黄金树在龙门的别院,你可以当做是一个联络中心,如果你想问的黄金树的总部,他们并不在这里,晖洁的老师目前也不在。” “就只是一个联络中心?” 听到文月夫人的回答,塔露拉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黄金树中,存在能够治愈矿石病的方法,那是她一直所追寻的东西。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和陈的那位老师当面谈一谈,不是想乞求什么,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一个足以让她安心的、为之拼命的答案。 若是治愈矿石病的方法是能普及的,哪怕仅仅是能够像她现在这样,保持矿石病不会继续恶化,就值得她拼尽一切去争取! 可是,还是错过了。 果然,那样的大人物哪里是那么好接触的? “舅妈,我不能留在龙门,我必须要回去!” 得知见不到想见的人之后,塔露拉平复心绪,重新开始考虑眼前的事情。 乌萨斯的军队在冰原上大肆搜寻,危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长时间的离开整合运动。 而且……时隔多年再次回到龙门,她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浮现,渗入心底。 她有些怕了,怕再停留下去,会忍不住开始动摇。 要想改变感染者的现状,就意味着要和乌萨斯,这条路太难太难,几乎看不到希望,更容不得一丝犹豫。 “先吃些东西吧。” 文月夫人笑着摸了摸塔露拉的头发,感叹道:“都这么高了,是大姑娘了。” “舅妈,我真的不能——” “我知道,你在乌萨斯做什么,我们全都知道。” 摸着塔露拉的头发,文月夫人叹了口气,眼中宠溺之色更甚。 她怎么会不知道塔露拉在乌萨斯搞些什么东西呢? 凡是魏彦吾的知道的,她也同样知晓。 事实上,如果不是魏彦吾说过有林露和黄金树给两个孩子托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陈和塔露拉继续在那里停留的。 乌萨斯的军事实力何其强大? 莫说龙门,就算是炎国应付起来也要慎之又慎,哪里是一个孩子能够撼动的? 是的,孩子,在文月夫人眼里,塔露拉就是个孩子。 尽管这些年她找到了自己的理想,有了自己愿意为之倾注一切的、弥足珍贵的东西,可她还是太年轻了,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实在太少太少。 年轻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的看到的就是所有,以为足够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但是现实,远比她们看到的要残酷的多。 就像她们在乌萨斯冰原的举动,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黄金树联合乌萨斯内部的某个人设下的一个局。 “你想做什么,我和你舅舅都不会拦着,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得到了许多物资?那些东西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物资……那些东西来自龙门?不是黄金树?” 这段时间整合运动的确得到了很多物资,也正是依靠那些东西,她们才能支撑到现在。 塔露拉本以为那些东西是黄金树提供的,是整合运动的‘断头饭’。 结果那些东西,竟然是龙门给的? “傻孩子,黄金树为什么要给你们那么多物资?你们真的能拿出相应的回报吗?” 文月夫人笑着摇头,只一句话,就让塔露拉愣在原地。 不过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有些东西,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不说那些,这次把你们叫回龙门,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让你们在家里过个年,过完年之后,你还可以回去,不会有人阻拦你。” “小塔,舅妈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你真的要拒绝吗?” “……” 塔露拉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时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和文月夫人的差距。 文月夫人没有明说什么,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就把利益关系和亲情关系都给摆了出来,让她想要拒绝都没办法开口。 因为对她的照顾,所以龙门冒着风险为整合运动提供了物资,这是亲情的体现,戳中了她的软肋。 从利益层面考虑,整合运动确实需要这份支持,可以说,来自龙门的物资就是她们现在的命脉,这让她更无力拒绝文月夫人的要求。 一番话,软硬皆在,将她逼到了死角上,根本没得选择。 “……舅妈,我离开的话,那里,恐怕连几天都撑不住。” “放心好了,老魏已经在那里留下了后手,你在龙门的这段时间,那里不会出问题的。” 其实文月夫人并不知道什么后手,不过她了解魏彦吾。 这次看似是十分粗糙的把人装到麻袋里带回来,但是,既然他把两个孩子带了回来,就必然有相应的准备,不会做出事后会让孩子们记恨的事情。 这句话,也彻底击溃了塔露拉的犹豫,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会留在龙门过年的,舅妈。” ------------------------------------- 下城区,小饭馆,鼠王一双老鼠眼睛紧盯着对面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某条龙,脸色黑的像锅底。 他本来都准备今天早点关门,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准备一下过年的东西,没想到这家伙突然跑了过来,还吃掉了他的点心! 那可是女儿亲手给做的,他都没舍得吃! “嗝,这是雨霞的手艺吧,味道不错。” 魏彦吾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往椅背上一靠,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厚脸皮’。 面对老朋友杀人一样的眼神,他全当做没看见,丝毫不为所动。 知道你还吃! 鼠王气的一双小眼睛都眯到了一起,恨不得抄起拐杖给这个老不要脸的家伙照着脑袋来上一下。 呸!还龙门总督呢! “魏老二,你这是又被文月给赶出来了吧?” 按捺住动手的冲动,鼠王露出鄙夷的表情,言语如刀,狠狠地刺到了魏彦吾心里,说的总督大人双目圆瞪。 “怎么可能!我闲的没事,来找老朋友聊聊天,叙叙旧,不行吗?文月怎么可能会赶我出来?她怎么敢?” “呵呵,装,你继续装。” 看他这副模样,鼠王就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屑的撇嘴道:“我还不知道你?怕老婆怕得要死,丢人现眼!” “嘿!我这叫夫妻恩爱,懂不懂?” 魏彦吾摇头晃脑的给自己辩解,同时反驳道:“你也没比我强吧?好意思说我?”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家那位——” 鼠王得意的抬起脑袋,正要吹嘘一番,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颤起来。 “喂?没有没有,是准备回去的,老魏突然过来了,知道知道,没有喝酒,绝对没有!” 小心翼翼的挂掉电话,鼠王重新抬头,正好对上魏彦吾看过来的眼神,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 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魏彦吾秒懂,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掠过了这个话题。 在这个问题上互相伤害,最终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不划算。 “老林,听说雨霞想去维多利亚看看?” “是啊,孩子大了,难免有自己的想法。” 提起自己的女儿,鼠王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 “她不想接手我这些事情,也好,咱们这一辈经历的够多了,孩子们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决定吧,我可不像你,把小陈看的死死地,恨不得找根绳子栓起来。” “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现在也放手了不是?” 魏彦吾摇摇头,没有争论的意思。 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各有各的办法,哪里能分个对错出来? “也是,难得你这老顽固有开窍的时候,不过不得不承认,你下手是真的狠啊,怎么就舍得把孩子扔到那种地方去?” “怎么着,不放手的时候恨不得栓在腰上,放手了,就直接扔的比谁都远?” “还有,当年那件事,那孩子……你跟我交个底,真的好好的?” “腿长在她身上,我能怎么办?而且她现在也不归我管,归她老师管。” 对于鼠王明里暗里的讽刺,魏彦吾哪能听不出来,可这事他也确实没什么底气反驳。 无论是之前强行把陈留在龙门,还是现在把她留在乌萨斯那种地方,的确都不怎么妥当。 “当年那件事,现在再提也没有意义,塔露拉那里,看着风险很大,实际上有人给她兜底,出不了大事。” “又是那位林先生?” 尽管魏彦吾没有明说,但是鼠王很快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能让魏彦吾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这么放心的,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更别说那孩子远在乌萨斯,谁敢打包票,说一定不会有事? 他跟魏老二都没这个能力,要是有,当年也不会发生那件事。 在龙门,有这能耐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黄金树。 这么一来也就说的通了。 怪不得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会舍得把小陈放到那边去,原来是有高人罩着。 以那位林先生和黄金树的实力,照看两个孩子轻而易举,的确是稳得很。 “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觉得,让小陈拜林先生为师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魏彦吾淡淡一笑,承认下来,甚至有些自豪。 他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捞到了不少好处,连一直以来的心病都给一起解决了,龙门的局势也是一片大好,未来可期,这些全都得益于他和黄金树的合作,让龙门成功搭上了黄金树这趟快车。 这样还不算正确,那什么才算? “确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鼠王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店铺外面传来。 两人循声看去,就看到林露手里拎着一瓶酒走进来,神色似乎有些……遗憾?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玉门之危 “你怎么回来了?” 魏彦吾面色一僵,当着正主的面说抱大腿什么的,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好在他脸皮够厚,当即开始转移话题。 “你不是陪着家里那两位去尚蜀省亲了吗?” “我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百里千里万里,不过一瞬而已。” 林露直接在桌子旁边坐下,啪一下把手里拎着的酒瓶放在了桌子上,面露遗憾,摇头叹息道:“听说你直接把两个小家伙塞进麻袋里绑回来了?啧啧啧,真不愧是你,可惜了,本来想看戏的,没看成。” “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 魏彦吾哼了一声,赶苍蝇似的摆手:“没看成就回你的尚蜀去,在这添什么乱。” 对于林露会知道这件事,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他走这一趟,是借了黄金树的路,那黄金树的叶片传讯之法他是知道的,即便相隔一国之地,也能畅通无阻,有这样的法术在,有一个黄金树的人知道了内情,那就等于整个黄金树都知道了,怎么可能瞒得过林露?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之后还专门跑过来等着看笑话,就有点膈应人了。 “这有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你笑话了,习惯就好。” 林露笑眯眯靠在椅子上,对于魏彦吾的赶人行为不以为意,下城区可是鼠王的地盘,关你魏老二什么事? “说得好,你说说你,整天搞风搞雨,恨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有朋友愿意看你的笑话,那是你的福气,还不乐意了?” 鼠王也笑呵呵的跟着附和,气的魏彦吾翻了个白眼。 “那我谢谢你们啊!” “瞧瞧,这还不服气呢。” 瞥了一眼魏彦吾,鼠王叹了口气,忽的扭过头,低声道:“林先生,难得你来一趟,我想在你这讨个人情。” “讨人情?” 林露一怔,随即笑着点头:“鼠王但说无妨。” “是这样。” 鼠王略微沉吟,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说,片刻之后才开口:“我那闺女也是到了年纪了,心思活的厉害。” “她不愿意继承我这摊腌赞事,总想着去外面走走看看,我倒是不在乎她干什么,不过以她本事,想在外面闯荡还是差了不少。” “我就想着,让她多学些本事,将来也好有一份自保之力。” “可我想来想去,怎么想,黄金树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交游广阔,不少地方都能说得上话,能学的东西比我这把老骨头能教的也强的多。” “所以,我想让她加入黄金树,不知林先生意下如何?” “就这事啊,简单,黄金树就在那立着,她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面对鼠王希冀的眼神,林露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下来。 这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鼠王想让他女儿加入黄金树,那来就来呗,且不说黄金树和龙门的合作,鼠王在这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单说私交,他也不会拒绝。 “不是,你这就答应了?” 鼠王说的快,林露答应的也快,三言两语之间,事儿就成了,这直接把魏彦吾看呆了,身体后仰,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家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居然没有趁机捞点好处? 当初他找黄金树办事的时候,所说最终都是两边有得赚,不能算亏,可也是每次都出了血的。 怎么到了老林这边,轻飘飘一句话就完事了? 双标是吧?是不是看不起他魏大总督?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长了八百个心眼,走一步都恨不得算计三天?” 林露看着愤愤不平的魏彦吾,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和鄙夷。 “别把我当成你,满身的铜臭气。” “有些事你来找我,一句话就能解决,非要搞那些弯弯绕,不坑你坑谁?” “行行行,我满身铜臭行了吧,你清高,你了不起。” 魏彦吾撇撇嘴,暗地里骂了一百零八个花样,心说你当初坑钱要好处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干的,现在装起白莲花来了,糊弄鬼呢? “你看你这副小气的样子,行了行了,懒得说你,瞧瞧这个,我可是专门从玉门买了一瓶好酒回来,正好大家都聚在一块,这也快过年了,你给安排一桌?” “嘿!老林找你办事,让我请客吃饭?” 两颗龙目瞪的溜圆,魏彦吾气急而笑,往后一躺,直接摆烂。 “没有!” “不用管他,他就是这么小气。” 鼠王随口挤兑一句魏彦吾,正色道:“今天这饭,我来安排,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我那闺女过来一趟。” “今天恐怕不行了。” 林露坐直了身体,摆摆手,嘴角勾起一丝戏谑,指着魏彦吾,言辞笃定:“你看着吧,一会他就得抢着请客!” “让我请客?做梦!” 这副模样看的魏彦吾异常不爽,脑袋一昂,眼睛一斜,却看到小店的门忽然打开,一个摇着老蒲扇的老爷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蹭! 整个人仿佛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险些撞到桌子上,在龙门一手遮天的魏大人看到走进来的老人,慌张的像个孩子,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老天师?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这老头子来的不是时候?” 四方桌已然被占了三个位置,老天师笑呵呵的走过来,坐到没人的那面上,把摆在桌上的那瓶酒拿到了手里。 “尚蜀酒坊的无名老酒,这可是好东西,稀罕的紧,倒是很多年没喝过了。”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是时候,是时候,我们正说要弄些小菜来,这就安排!” 魏彦吾大手一挥,当即就要安排酒席,好像刚才一口咬定不会请客的不是他一样,厚脸皮的模样,让林露和鼠王都暗自撇嘴。 “免了免了,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不急于一时,老夫今天过来,是有正事要说。” 把酒瓶放回桌子上,老天师摆了摆手,神色似是有些疲惫。 “林先生,实不相瞒,老夫有一事相求。” 又有事? 听他老天师这么说,林露莫名有点想笑。 今天这是怎么了? 本想着回来看个热闹,结果热闹没看成,事儿倒是不少,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跟合计好了一样挑在今天找过来?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就从黄金树那边感应到了老天师,还以为是特意过来谈有关炎国和黄金树在玉门关的合作问题,如今看来,似乎不像? “老天师但说无妨,能帮得上的,必不会推脱。” 这么说着,林露一边等老天师的下文,心里也在盘算。 以这位的实力,偌大的炎国能让他露出疲惫之色的可是不多,如今还要用上‘求’这个字眼,那就更是稀奇了。 难道说,这段时间炎国内部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联想到凯尔希她们在卡兹戴尔的遭遇的那位被岁兽二哥影响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神祇。 莫不是炎国也出现了类似的事情? 可以炎国底蕴深厚,如果是一位神祇复苏,也并非没有镇压的说到,怎么说也不会直接选择求助黄金树吧? “玉门关,危在旦夕,老夫想请林先生出手。” 老天师说话言简意赅,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这句话,也让魏彦吾和鼠王脸色齐齐一变。 玉门关是什么地方? 炎国赫赫有名的边关重镇,御敌于边关之外,对抗邪魔数百年。 毫不客气的说,玉门关的存在,直接关系到炎国乃至整个世界的稳定,其重要性,甚至还在炎国京城之上。 那里汇聚了炎国最精锐的士兵,最顶尖的高手,更有老天师这样的绝顶人物坐镇,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可是,这样一座屹立边疆上千年的雄城,如今竟然用上了‘危在旦夕’的形容? 而且这话还是从镇守边关三百年的老天师嘴里说出来的? 不同的话让不同的人来说,其中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魏彦吾还不会如此震惊,可危在旦夕四个字出自老天师之口,那可就完全一样了。 那边代表着玉门关真的遭遇了生死存亡之危! “老天师,玉门关有您和那位宗师镇守,怎么会……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此重磅的消息,直接让魏彦吾整个人都焦虑起来,急切的追问。 无论如何,玉门关绝对不容有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边关陷落,邪魔入境,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邪魔,还是邪魔。” 提及此事,老天师苍老的面孔上难掩疲惫,叹息道:“那些东西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开始大举扣关,规模之大,数百年来还是头一遭。” “我与宗师联手将其击退,但它们并未如往日一般退去,而是就在关外蛰伏起来,积蓄力量,始终不曾放弃进攻玉门。” “眼下倒是还好,凭借玉门的守备还能勉强支撑,可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又能支撑多久?” “朝廷没有派人支援?” 魏彦吾有些不解,玉门关始终是背靠整个大炎的,并非孤军奋战,邪魔叩关,那朝廷也该有相应的动作才是,怎么听这意思,玉门好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局面?这怎么可能? 他的那位胞弟虽然因为皇位之事对他颇有怨愤,性格也不怎么讨喜,可终归还是能拎得清事情的,不可能做出让玉门以一城之力独抗邪魔这种不智之举才对。 即便他自己脑子不清醒,朝堂上衮衮诸公,文武大臣也不会允许。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老天师摇了摇头,沉声道:“朝廷不是不想支援玉门,实在是有心无力。” “一夜之间,大炎各地匪患丛生,司天监在其中发现了神的影子,有神祇碎片复苏,试图搅乱天下,为保天下安定,朝廷不得不加派人手前往各地处理神祇复苏之事。” “天下如此之大,堪用的高手总共就那么些,能够稳定局势已然不易,哪里还能得抽得出人手支援玉门关?” “邪魔叩关,神祇苏醒,都赶在了一起?怎么会这么巧?” 魏彦吾眉头紧皱,本能的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单独出现炎国都有能力处理,却偏偏赶到了一起? 怎么看,这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搅弄风云! “当然不会这么巧,可真相要查,问题也要解决,不管这件事背后究竟是何人所为,危机是实打实的发生了。” “朝廷如今被神祇复苏之事牵扯住精力,无暇他顾,邪魔陈兵大漠,玉门之危一日甚于一日,仅凭一成之力,很难说能支撑多久。” “是以,老夫星夜兼程,从玉门赶至龙门,来向林先生求助。” “黄金树强者众多,若是林先生出手,玉门必可安然无恙,援手之恩,待到时局稳定,必有厚报!” “神祇,邪魔……” 林露看得出来,这位镇守边关三百多年的老人,恐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真实的情况,或许比他说的还要严重许多。 不然以炎国的实力和底蕴,何至于向外人求助? 这其中牵扯到的问题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炎国与黄金树之间的合作也才刚刚开始,双方之间的信任还不足以走到这一步。 炎国既然选择了这么做,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真的被逼到了死角上,不得不为。 “这件事,黄金树答应了。” 稍加思索,林露点头答应下来。 这对于黄金树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是加深黄金树和炎国之间关系的绝好机会。 经此一役,原本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建立起来的信任,很快就能见到成效,并且牢固无比。 毕竟平日里说的再多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怎么可能比得上关键时刻的雪中送炭? 而且,即便抛去这些外在因素不谈,林露本身也是对那些邪魔很有兴趣。 除了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那些老朋友的影子之外,邪魔异种本身也是极好的养料。 黄金树要想成长到下一个阶段,可是还需要很多肥料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北上玉门关 黄沙大漠,人烟寂寥。 炎国虽然没有像维多利亚那样占据泰拉大陆最为富饶的中央谷地,却也比常年冰封的乌萨斯要好了许多,更不像卡兹戴尔一样贫瘠。 如这般荒芜的大漠的大漠景象,也仅有北地一处。 北抵荒蛮,东临沧海,便是炎国的位置,实在算不上多好。 在泰拉大陆的众多国家里,炎国是唯一一个要同时对抗域外邪魔与海怪进犯的国家。 所以,炎国从未发动过对外的战争的,即便有大战,那也是迫不得己的反击。 自千年之前真龙倾举国之力伐神,国泰民安的基调便已定下。 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还如此。 内有岁兽复苏之危,外有外敌不断,就算炎国历代真龙都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励精图治,他们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关注大陆诸国的争端。 真龙伐神一战,使得炎国境内再无神踪,让偌大的国家可以暂时不必理会来自内部的压力,专心对外。 自那时候之后,就有了边关玉门。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北地的大漠黄沙起了又散,无数能人志士来了又走,玉门始终屹立不倒,经过一代代修筑,从当初的边关要塞发展到如今的移动城市,其雄伟壮阔,未减分毫。 只是远远的看着那风沙之中的孤城一影,林露就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意志。 说起来虚无缥缈,在他眼里却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 这一片北境荒野,曾经埋葬了无数人的血肉,他们视死如归、死战不退的信念,共同铸就了这座边关雄城的不屈风骨。 即便是走过尸山血海的林露,也为之赞叹。 “那就是玉门?” “那就是玉门。” 令提着自己的酒葫芦,遥望被风沙遮盖的城市,眸中闪过深沉的回忆。 忆想当年,她也曾站在城头,踏足蛮荒,与诸多精兵悍将、民间志士并肩作战,让那来势汹汹的域外邪魔在此止步,不能再近分毫。 如今她又回到这里,城还是那座城,人却有了些许不同。 “走吧,就快到了。” 林露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只是惊叹于这座玉门关的气魄,没想继续在这种满天风沙的恶劣环境下多做停留。 也怪不得年和夕听说他们要徒步走来玉门的时候很不情愿,最终决定等他们到了之后再使用那种借助信标进行空间传送直接过来。 这玉门关外的环境,属实不怎么讨喜,有的选的话,即便是神也不想跑到这种地方吃沙子。 其实要不是玉门的那株小黄金树还没有什么起色,无法用来进行传送,她们完全可以通过黄金树赐福直接抵达。 不过,玉门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黄金树子株和那些制作出来的小道具不一样。 蕴含黑焰的小道具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次性用品,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失效,没有稳定的补充,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危害。 黄金树子株就不一样了,那东西说好听点是媒介,说不好听了,就是一根钉子,把这么一个玩意放到极为重要的玉门边关必然要经过多方考量,不是说种下去就能种下去的。 即便老天师地位极高,具备足够的话语权,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推进,终归还是要考虑朝廷那边的反应。 他们那边没弄好节点,林露也办法,只能选择徒步走过来。 至于开车跑过来…… 玉门这边的地理条件比较复杂,没办法像在平原上那么快,还可能遇见不少麻烦,追求速度的话,反倒不如用两条腿直接走直线——前提是使用这种方式的人足够强,速度足够快。 毫无疑问,林露和令都是能做到和高速行驶的越野车速度不相上下的强者。 有着黄金之力源源不断的补充,单单是赶路的所需要消耗的体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两个早上从龙门出发,还未到傍晚便看到了玉门的影子。 以及……那更遥远之外的深沉暗影。 ------------------------------------- 玉门关上,身披甲胄的将士肃立城墙之上,有条不紊的看守各个方位,远方关外,阴云压境,举目看去,仿佛有深渊在前,迷蒙不清。 一身戎装的大将立在城头,面色肃然,整个玉门,都好似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噔噔噔!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玉门守将左宣辽循声看去,一群衣着各异的江湖人士不顾士兵们的阻隔强冲上了城头,在拎着铁锤的老人带领下,直要往这边来。 “……” 左宣辽摆摆手,示意士兵不必再阻拦,他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又睁开,微不可查的吸了口气。 “冲击军阵,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不怒自威,又夹杂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邪魔大举叩关,百年未有,虽然除却第一波攻击,这几天内那些怪物并没有再次大规模进犯,只是盘踞在城外风沙之中,可沉重的压力,还是快要将他这个守将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止是外敌在前,风雨欲来。 更因为他知道,玉门不会有援军来了。 普通的军队面对邪魔没有多少作用,甚至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朝廷高手又被国内乱象绊住手脚,江湖中的能人异士并非一朝一夕便可汇聚。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玉门都只能孤军奋战。 作为玉门关的守将,左宣辽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孤城一座,独抗邪魔,没有援军,没有补给,他们能坚持多久? 邪魔诡异,杀之不尽,将士却会死会伤。 待到守城的守军死伤惨重,补给耗尽,就是城破之时。 屹立大漠上千年的雄关,很可能即将迎来毁灭。 这一次,不是天灾,也非人祸,巍巍玉门,方圆数十上百里,都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大难当头,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抓住机会,派遣玉门守军将城中平民护送出城,让他们回返炎国。 可是,守军首先,能供使用的运输车也有限,并不够用。 每每想到一旦玉门被攻破会发生什么,左宣辽就感觉像是有大石压在心底,喘不过气来,睁眼闭眼,所见皆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邪魔异种,可从不会与人讲道理。 “左将军,许久不见。” 没了军士阻隔,领头的老人带着身后一众江湖客走到近前,凝视片刻,缓缓开口。 “孟铁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左宣辽这一次是真的动了真怒,言语间怒意奔腾,整个人如同即将暴起的猛虎,气势逼人。 “左将军,我们来守城。” 孟铁衣面色不变,身后的江湖客也跟着点头。 “守城?玉门自有守军在。” 左宣辽胸口起伏,平复怒意,震声道:“我早已下了军令,玉门城内平民,老弱优先,随军出城归乡,为何不听,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扰乱军务!” “左将军,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归乡一说?” 孟铁衣没有说话,他身后迈出一个略显老迈的菲林族,敞开的衣服上一道狰狞伤疤自上而下,几乎要把整个人从中分开。 他瞪视着左宣辽,言语并不急切,却带着坚定不移的味道。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别人能走,我们怎么能走?我们往哪里走?” “如今局势,就算你左大将军有意隐瞒,难道还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 “这座玉门城,是我们这些老东西和当年那些老伙计们一拳一脚守下来的,流干了多少人的血,才有了今日安定。” “如今大敌当前,怎可弃城而逃?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玉门城内!” “孟铁衣,你也如此认为?” 左宣辽背在身后的手掌捏的死死的,青筋暴起,视线落在领头老人身上,沉声质问。 “……” 孟铁衣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身后众人也跟着上前。 城墙之上,双方皆是不退,气氛随之凝滞。 ------------------------------------- “呼,呼,呼……” 大漠之上,烟尘弥漫,十几个手持钢枪,全身披甲的士兵背靠背站在一起,黑红色的血迹从枪尖滴落。 他们身上的甲胄已然有了不少的破损,更有殷红鲜血渗出,粗重的喘息回荡不止。 在他们周围,一具具尸体已然被盖上风沙,有同样身着甲胄的士兵,也有体态扭曲的怪物。 许多身体似狼,体表有黑色触须蠕动的兽类包围在外,低声呜咽,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呜……” 群狼环伺,僵持数十秒,随着一声低沉呜咽,狼群一拥而上。 “嗷!!!” 忽然,高亢龙吟炸响,碧色清光散开十数米,蓝色龙影自清光之内游出,一记摆尾,便将扑上来的群狼全都扫落一旁。 “无事吧?” 蓝龙头顶,白靴落下,手持盘龙灯杖的令闪出身形,低头询问。 “无,无事。” 似是被这突然出现的龙影惊住,士兵们磕磕巴巴的摇头。 “那就好。” 令略微颔首,灯杖一挥,龙影盘旋,浓墨般的暗影沿着地面蔓延而出,一伸,一卷,将被扫落在地的群狼卷起,龙口不知何时衔住一把青白巨剑,剑光闪过,被血肉缠住的异化狼群尽皆被从中斩断。 “据我所知,玉门关此时应已封闭,你们怎么在这里?” 龙影散去,令落在地上,扫了一眼此处的惨烈景象,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大人,我等奉命护送城中平民归乡,行到此处遭遇异化兽群围攻,且战且退,车队突围之后,我们几个便留下断后。” 士兵们对视一眼,从中走出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将士,朝着令抱拳行礼,给出了解释。 这个回答让令神情一怔,随即看向远处的迷蒙城影。 令平民归乡,这可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么做,就意味着下令者已然知晓无法守住玉门,才会提前将城中平民送出。 “玉门守将就不怕这么做引起城内恐慌?” 林露从风沙中走来,随手将一头比其他异化狼要大上好几圈的大家伙扔到地上,有些不解。 “天下间,任何一座城市都需要担心是否会引起恐慌,唯独玉门不需要。” 令摇了摇头,似是解释,又似是感叹。 “凡是在玉门关停留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当年的守城人,或是守城人的后代,又或者是江湖侠客。” “踏上玉门,便是心中已有觉悟,若是有一日城破,玉门必会战至最后一人。” “这位大人说的不错。” 为首的将士摘下破碎的面甲扔到一旁,俯下身去,将死去战士的身体从狼尸中拖出来,一边拖一边念叨:“将军虽然没说,可眼下这情况谁还看不到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心里心知肚明,只是谁都没说罢了,我等护送平民,其中也以老弱居多,青壮汉子可没多少走的。” “大伙儿心里头都憋着一股劲,强敌叩关,哪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人在,城在!” “好!好一个人在城在!” 林露冲他们比了个大拇指,轻轻抬手,无形的力量卷着那些狼尸,将它们扫到一起,火光乍现,橙红色火焰顷刻间便将叠成一堆的尸体烧成灰烬。 没了死掉的异化狼群遮掩,死去的将士全都显露出来,细数之下,共有二十三人,其中有的已经被撕裂躯体,啃开血肉,惨烈至极。 可是,这些人手中全都都紧握着自己的武器,至死未有一人松开。 “可惜了。” 叹息一声,林露扫视战场,抬起手掌,猛然一捏。 呼! 刹那间,代表着死亡的苍白之火席卷而出,擦着惊愕的将士们掠过,又极速回收。 许多模糊不清的影子在灵火之中显现,又被卷着收拢进摊开的手掌里,汇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苍白火球。 手中金色一闪,火球熄灭,林露俯身拉起其中一具尸体背到了背后,声音略带低沉。 “走吧,北上玉门关。” 第一百八十章 我来了,就是办法 时值新年,炎国的许多城市都逐渐布置起了节日的氛围,龙门,尚蜀皆是如此。 但是玉门没有那样的气氛,有的只是压抑到极点的肃杀之意。 厚重阴云从黄沙大漠中的覆压而来,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屹立于风沙之中的钢铁雄城将自身收敛起来,所有能够看得到的部分,都被厚重的金属装甲覆盖,几乎没有缝隙。 不知是哪一次的大战在精钢铸就的墙壁上留下痕迹,黑紫色的血污涂抹大片,一块块凹陷连成一片,昭示着敌人的强悍。 那些涂抹在城墙上的血迹,甚至将精钢都腐蚀出一个个细密孔洞。 进入封闭备战状态的玉门关不再开放日常出入的城门,无论斥候出关还是平民归乡,凡是需要进出城内的,都只能通过大型起重机的吊篮。 这样的设备,林露还是第一次使用。 他肩膀上扛着两位士兵的尸体,站在缓缓上升的起重平台上,随着视线的升高遥望远方,看到了那躲藏在风沙之后的阴沉暗影。 黑云压城城欲摧。 邪魔异种蛰伏之处,距离玉门关恐怕只有数里之隔。 这样的距离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很远,但在放在那些形态迥异的大型邪魔身上,根本就是近在咫尺,瞬息可至。 即便它们蛰伏于数里之外,林露站在起重平台上都能感应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阴沉和腐臭。 那并非肉体上的腐烂,而是邪魔力量本身所带来的影响。 长期身处这样的环境下,普通人坚持不住太长时间就会被逐渐腐化,那种腐化是由内而外的,从精神意志开始,最后蔓延到肉体。 因此,玉门关上的士兵也无法长时间出城进行深入作战,只能踞城而守。 临近城墙,林露能感觉到覆盖在城墙上的微弱能量波动。 不出所料,玉门与邪魔异种对抗这么多年,必然有能够应对邪魔侵蚀的手段,不见得多么有效,至少也能保证正常作战的需求。 否则炎国有多少人能够填进这个无底洞? 高手,是需要时间成长的,若是真的只有高手才能参加作战,那早就被拖垮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扛得住中坚力量的无止境消耗。 咚! 上升中的起重平台突然一震,静止下来,厚重的钢铁大门缓缓向上拉开,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中走出,为首的人提着一盏类似提灯的东西,有光芒散开,从平台上的众人身上扫过。 “没有污染。” 提灯的光芒暗下,士兵们似乎也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接过被带回来的将士遗体。 “您两位是?” 从林露和令手里接过遗体的,腰上挂着提灯的领头人似是有些不解,犹豫了一瞬,才开口询问。 “两位是来玉门的旅人?” “我们是来支援玉门的。” 林露笑了笑,说的领头人一愣。 “支援?就你们两位?” 他看着眼前这两人,虽然身上衣衫沾染了不少血迹,但还能看出,那衣服的样式都不是适合战斗的着装,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看上去就像往日来玉门欣赏边塞风情的旅行者,实在看不出武人的样子。 术师施法需要发展,武人战斗也需兵刃,这两位,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赤手空拳? “要不是这两位来得及时,我们多半是不回来了。” 守城的士兵不知道,刚刚回来的十几个人连忙帮着解释。 他们清清楚楚看见了令招来龙影,扫荡狼群的场面。 “既如此,还请入城歇息吧。” 领头人没再说什么,如今玉门大敌当前,有人愿意千里迢迢赶来支援,这份情谊已然弥足珍贵,无论实力强弱,他们都得承这份情。 “我这里有一封老天师的亲笔信,要见左宣辽左将军,请帮忙引荐。” 林露从兜里掏出老天师写的信件,递给领头的士兵,若是平时,那就等入城之后再找人不急,可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玉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哪里还有时间再等下去? 鬼知道那些邪魔异种什么时候会再次攻城,必须争分夺秒,早作准备。 所以他得马上见到玉门守将。 “老天师的信?” 领头的士兵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火漆印记,抱拳行礼:“竟是老天师请来的高手,两位请随我来。” 在玉门,天师有不少,可‘老天师’这个称呼,只代表一人,那就是镇守边关三百载的国之支柱。 他的级别并不认识老天师的火漆印,可是在玉门,没人敢拿那位老天师开玩笑。 “我入城去寻大哥,就不去了。” 令摆摆手,没打算跟着过去。 见玉门守将这种事,让林露去就行了,有她没她都一样。 毕竟她最多就是帮忙打架,没什么可商议的。 “你们,带这位姑娘入城,大人,请随我来。” 看到林露点头,领头人挥手示意其余士兵带人入城,他自己走在前面,带着林露直接穿过侧门上了城墙。 走在城墙上,俯瞰玉门城内,更能感觉到这座千年雄关的巍峨壮阔。 那是漫长时光留下的沧桑印记,无数人鲜血身躯堆积起来的坚固壁垒。 他们或许早已经死去,但那种不屈的执念已经融入玉门关的每一寸土地,盘旋不散。 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都好似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身处其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交界地的时候。 流不尽的鲜血,杀不尽的敌人,散不去的杀意…… 单单只是感受到似曾相识的氛围,林露就觉得身躯开始活跃起来,隐隐有些兴奋。 他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从未停止战斗。 可以说,战场与厮杀才是他最熟悉的。 “希望,能让我杀个痛快。” 遥望远方阴云,林露舔了舔嘴唇,咧开一个嗜血的微笑。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 城墙一侧,冲上城墙的江湖客们都已散去,只余下孟铁衣一人,与左宣辽并肩站在城墙上。 大战在即,即便是身为玉门守将,左宣辽也没办法完全限制住那些武人,更没办法生硬的拒绝那些人参战。 好在玉门现如今余下的铠甲武器还算充足,把用来的替换的都用上,倒也足够武装不少人。 “我其实很看不惯你,看不惯你这些年的做法,不过……没什么意义了。” 站在左宣辽身边,孟铁衣望着远处的深沉阴影,板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我知道。” 对于这番话,左宣辽不置可否,正如孟铁衣所说,如今再去计较那些往日恩怨,是非对错毫无意义。 大战将起,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这座玉门关是否守得住都要大哥问号。 这种情况下,还纠结那些问题有什么用? “你们本不用参与进来,为这座边关,你们已经留了足够多的血,不需要再死在这里。” “血都留了,丢了那么多兄弟的命,死在这里又何妨?” 孟铁衣忽然笑了,他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铁锤,眼中闪过一抹追忆,震声道:“所有人都可以走,但我们不会,无论敌从何处来,唯有一战而已。” “脚下即是玉门,即是家乡,我们无处可退,不能退,也不会退。” “只希望,临死之前能拉些垫背的,莫要亏本才是。” “不必如此。” 左宣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虽有强敌在前,玉门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拖住时间,待到朝廷支援赶到,我们未必会输。”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可太了解你了。” 孟铁衣嗤笑一声,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神态比刚刚登上城墙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恐怕,所谓的援军根本不存在吧?若是有能力守住玉门关,你绝不会下令命人护送老弱妇孺出城归乡。” “你当大家不知道?我们都知道,没走的,就是做好了以命相博的准备。” “将军,有人带着老天师的信件入城,前来支援玉门,要见您一面。” 左宣辽正要回答,就有一个小兵匆忙跑来,递上一封信。 信上面的火漆印左宣辽很熟悉,那是老天师的印记,独一无二,从未被仿制,也没有人敢仿制。 “不是,真有援军?” 他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孟铁衣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大家伙儿都觉得所谓的援军不过是安抚人心的手段,扯谎而已,结果竟然是真的? 要是有援军,何必摆出一副城破在即的样子,搞的人心惶惶? 虽说没几个人在紧要关头畏缩不前,可终归是有一份影响在的。 “……” 左宣辽很想说我也不知道,援军的事真的就是他瞎说的,朝廷根本腾不出手来,哪来的援军? 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他打开信封上的火漆,流光一闪,施加在火漆上的隐秘术法悄然散去。 “原来如此。” 信中内容不多,只用了几十秒便从头看到尾,左宣辽也明白了援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即招手:“请过来吧。” 孟铁衣非常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可碍于身份,又不好窥探军中机密,只得忍着,看向士兵跑来的方向。 少顷,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衣着随意,双手插兜,衣服上沾着不少新鲜血迹。 这,就是援军? 只有一个人的援军? 可能是其中的代表吧…… 这么想着,孟铁衣微微皱眉,仔细打量,却见那年轻人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如同江河奔腾一般的杀气扑面而来! 一瞬间,孟铁衣甚至感觉自己被扔到了到处都是尸骸的恐怖战场,浓烈的血腥气充斥鼻腔,眼前一片猩红。 “不好意思,一时间没控制住。”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那年轻人已然走到近前,姿态随意,笑容和煦,那股让他这个曾经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都感到心神战栗的恐怖杀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露笑着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轻声安抚,有些尴尬。 这玉门关的战场氛围实在太浓,让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从前,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狂暴随之躁动,这才导致无意见吓到了人。 “阁下便是老天师信中所说的林露,林先生?” 左宣辽也注意到了孟铁衣的异常,可他看过去的时候,林露已经把杀气和心底的躁动全都收敛起来,因此没能发现什么。 “恩,是我。” 林露用炎国的礼节做了个抱拳礼,笑道:“应老天师之邀,来助玉门一臂之力。” “老天师信中说,林先生有办法解决玉门的燃眉之急?” 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左宣辽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能够受到老天师的推崇,这位林先生的实力肯定是过得去的,可是玉门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两个高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就连老天师那样的人间绝顶,也没有万全之策,这位林先生,真的能解玉门之急吗? “我在这里,就是办法。” 温和的声音,说出了最狂妄的话,听得左宣辽忍不住皱眉。 不过,既然来到玉门关上,林露自然也没打算凭借空口白牙就让人相信。 说的再多,不如眼见为实。 玉门关如今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没有援军支援,外加高端战力并不充足吗? 高端战力这方面,黄金树有他本人亲自出马,还有年、夕、令、菈妮、克洛诺斯、耶拉冈德这六位神祇级别的强者,完全是够用的,甚至绰绰有余。 至于没有援军……为什么需要援军? 还不是因为邪魔异种生命力极强,并且这一次来的数量还非常多,远超以往,才给了玉门关如此大的压力。 只要开战,就有人会死,毫不客气的说,要想守住邪魔的进犯,就要用命去填,因此,没有有生力量的补充,仅凭玉门一城之力是撑不住多久的。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对于黄金树来说也非常简单。 那些邪魔异种生命力顽强,黄金树有足够的手段能够让它们死的透透的。 邪魔难以杀死,甚至能血肉重生,仅凭残肢就可以复活,黄金树就不能了? 种下黄金树,所有死在玉门关的人都可以在死后通过黄金树赐福复活,就算尸体被碾成渣子都不会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还需要什么援军? 凡是那些邪魔异种能够做到的,黄金树都能做到! 到时候便是攻守易形!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黄金生玉门 嗡~嗡~ 玉门城内,练功房中,身披黑袍的青年男人端坐一方,在他对面十几米处,正插着一把镂空造型的古朴金剑。 金剑震动,氤氲雾气呈现玄黑之色,随着剑的震动一张一缩,仿佛在呼吸一般。 铮! 虚空之中好似有金铁之声炸响,颤动的金剑猛然顿住,雾气弥漫,两点如眼瞳般的猩红从中浮现。 “……” 直到此时,黑袍男人才睁开眼睛,温润如水的双眸毫无波澜。 他坐在那里,无形的‘意’便充斥了整个房间,如同一座看不到的山岳镇压下来,博大、雄伟、厚重。 颤动的金剑也在这一刻骤然平复,弥漫的雾气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摧毁,最终悄然散去。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下一秒练功房的门拉开,修长的手指扣住门边,一双白靴踏进门内,内嵌竹简的衣裙轻盈飘动,须臾之间,练功房里便多了一人。 “令?” 端坐地上的男人转过头来,似是有些惊愕,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呼~你怎么来了?” “前些天偶然得知你打算离开玉门的消息,就想着过来看看。” 令随意倚靠在墙壁上,视线扫过插在不远处的镂空金剑,微微摇头。 “还是老样子啊……我本来是想来玉门看看情况,没想到又听闻玉门遭逢大战,邪魔叩关,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大哥,你的真身,也不安稳了?” “哪里有什么真身?祂是祂,我是我,如今在这里的,只是凡人重岳罢了。” 重岳笑着摇头,长身而起,笼罩练功房的山岳之势随之敛去,镂空金剑上闪过晦涩光泽,彻底平静下来。 “没想到你会这般急切,听闻有炎国有神祇复苏作乱,还有些担心是否会影响到你们,如今见面,倒是无事?” “正如你方才所说,祂们是祂们,我们是我们,神祇作乱,与我何干?” 令晒然一笑,站直身体,轻盈的转了个圈,似是在展示。 “大哥你再看我,有何不同?” “不同?” 重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褪去了旧日的神祇之身,从躯体层面来说,如今真的就只是个比较强的凡人而已,早已没了那般方便的权柄手段,感官首先,没法直接分辨出令的变化。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办法。 双眸泛起微弱光泽,盯着笑意盈盈的令看了一会,平静如水的眼神忽的泛起波澜。 “岁的气息,消失了?!” 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感觉大为震惊。 作为岁分裂出来的碎片之一,祂们天然就与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种联系不仅存在于躯体,也作用于心灵,根本无法斩断,就算是倚靠心境视若无物,又或者像他这样斩去旧身,都不能完全否定那份影响——本该是这样。 可如今,他竟然没有在令的身上感应到一丝一毫属于岁的气息? 现在的令,就像是一个真正完全独立的个体,与曾经的岁没有半分关联,她在这里,就只是她。 可是,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这副身躯,分明还是神祇之身,如何做到完全脱离岁的影响? 不可思议,无法想象。 思虑良久,重岳也想不到令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而且,听令刚才的说法,其他人似乎也做到同样的事?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褪去身上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托某人的福,我和年、夕都脱离的岁的制衡,现在的我们不是任何东西的随便,是真正独立的个体。” “不过,到底还是不够彻底,等我们舍了这一身权柄,便与那岁兽再无干系。” 看到大哥震惊的模样,令很是得意。 这世上能够让这个比山岳还要沉稳的家伙动容的事情可是不多,若不是没有带着相机,她真相把大哥这副表情给拍下来,留作纪念。 “年和夕也跟你一样?” 听了这话,重岳彻底懵了。 若是仅有令一个摆脱了岁兽的阴影,那还勉强可以找点理由,毕竟她本身就是所有兄弟姐妹之中心境最高的那一个,办到这种事虽然匪夷所思,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年和夕也能办到,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是知道那两个妹妹的性子的。 年太急躁,夕又胆小,两者的共同之处就是害怕岁兽复苏怕的要死,她们连浮于环境的岁相都没办法对付,还想斩断和岁的联系?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做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 要是连年和夕都能斩断自身与岁的联系,那他这个最早顿悟、最早斩去自己神祇之身的大哥不是早就办到了? 然而事实是,他也没能做到。 尽管他抛去旧身,将原有的身体封印入剑,也没有完全摆脱的岁的影响。 一旦岁兽复苏,他有可能不会消失,但那种可能性其实并不高,因为他的灵魂本质还是来源于岁,当那一天来临,这具重塑的身体或许无恙,灵魂意识还是会不可避免的遭遇重创,甚至消失。 “她们脱离岁的影响还在我之前,年和夕的运气不赖,得了高人相助,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跟着沾了光。” 令开始后悔没有带相机了,这个状态的重岳实在难得一见,没有当场拍照留证实在是一大憾事。 “高人?什么高人?” 哪里来的高人能够办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可是连当年那些争霸天下的神祇都办不到的事情。 天下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手? 要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炎国还需要担忧岁兽复苏,时时防备他们这些碎片? 重岳满脑袋问号,百思不得其解。 “他叫林露,是黄金树的首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毕竟——” 令笑着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他可是年和夕现在的夫君呢。” “恩???” 重岳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听见了什么?年和夕夫君?她们嫁人了?什么时候的事?他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问题是……像她们那样的神祇,谁能当她们的夫君?谁有那个资格? 这种事情根本不应该发生好吧? “令妹,你是不是开玩笑的?” 年和夕居然嫁人了,这简直比她们脱离了岁的影响还要匪夷所思,重岳甚至感觉自己千年时光构筑起来的世界观都摇摇欲坠,难以接受。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令摊开手掌,手心里浮现出一点微弱金光,虽然不大,但是在它出现之后,重岳就从中感觉到了异常古老浩大的气息,古老到像是从文明之初走来,历经无数次岁月变迁。 “这就是黄金树的力量,依靠它,我们可以摆脱岁的影响。” “林露已经与当朝太傅做了约定,待到时机来临,我们就会抛弃神祇之身,抛弃所有的力量和权柄,仅保留最纯粹的意识,通过黄金树重塑身体。” “我们的力量会让岁重新复活,然后林露会将其彻底斩杀,永绝后患。” “你说的那个人,他能彻底杀死岁?” 重岳已经震惊到麻木了,令今天所说的事情,比他过去一千年所经历的都要让人难以置信。 要是这样的话,那位黄金树的首领的确担得起‘高人’之称,这已经是高的没边了,连神都没办法想象。 他可是知道,要彻彻底底的杀死一个神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当初的大炎在岁的帮助下也只是杀死了一些弱小的神祇,更多的神只是被赶出炎国而已。 像是岁这样神祇里面的顶尖存在,几乎就不存在彻底杀死的可能性,就连当年汇聚诸神之力的诅咒,最多也只能让祂分裂沉睡。 那个林露,竟然有把握彻底杀死吸纳所有力量、完全复苏的岁? “他能。” 在重岳惊愕的眼神中,令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畏惧,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忌惮的东西。 “别的手段我没有见过,但是我见到了他所使用的一把武器,那是一把剑,一把蕴含纯粹死亡的剑,仅仅是靠近,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那把剑,具备杀死神的力量,从身体到灵魂,彻彻底底,完全摧毁,我甚至觉得,那把剑就是死亡本身的具象化。” “林露拿出那把武器,将之送到某个人手里,杀死了一头刚刚从沉睡中复苏的巨兽。” “那还真是高到没边了。” 简直就像是在听故事——重岳有种这样的感觉,不过,令没有必要拿编造的故事来消遣他。 千年以来,他从未见过令如此推崇过一个人。 如此看来,那位黄金树的首领,还真是连神祇都无法比拟的存在,那样的人,的确能够成为年和夕的夫君。 硬要说的话,若是这些事都是真的,还是年和夕高攀了呢。 “所以你来找我,想让我也见一见林露林先生?现在我可走不了,也不能走。” 重岳大概知道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玉门了,恐怕驰援玉门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让他也获得黄金树之力吧? 不过,这样的话他要让妹妹失望了。 如今邪魔叩关,玉门危在旦夕,随时有倾覆之急,他不会在这个时间离开,哪怕为此错过彻底摆脱岁兽的机会,哪怕,他有可能死在这里。 大敌当前,岂能因一己私欲,置玉门于不顾? 他已经活了很久了,死了,也就是死了。 “谁让你走了?我自己都来了,让你走干什么?” 令抬了抬眼皮,诧异的看了一眼面色肃然的重岳,感觉自己大哥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这次就是和林露一起来的,他受老天师之邀,助玉门度过难关,现在就在玉门关内,你很快就会见到的。” “竟是如此?” 这个回答又一次出乎了重岳的预料,心里对于那位黄金树的首领多了一份尊重。 比起黄金树掌握的强大力量和超乎想象的手段,能够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品格无疑更能让他动容。 以那位林先生的实力,又和老天师有过交流,不可能不知道现如今的玉门是个什么情况。 邪魔异种大规模进犯,这是从未有过的大厄,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在这片泥潭之中全身而退。 可那位林先生还是来了,这如何让人不心存敬意? “是啊,说实话,林露的想法,我根本看不透,只能说,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等见到他,你就能明白黄金树的真正力量,如我们这样的神,恐怕——” 令也面露感慨之色,正要再感叹一番,忽的怔住,看向某个方向,急匆匆的出了练功室跑到客厅里,透过客厅的窗户仰视窗外。 光,充斥天地的光,看不到尽头的光。 无穷无尽的光辉在玉门的中心闪耀,如同太阳一般照亮了阴云之下略显昏暗的城市,那光芒中所蕴藏的磅礴生命力冲刷而来,流入每一寸空间、每一个角落,将邪魔侵袭带来的阴影尽数驱散。 辉光之中,一株黄金巨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起初只能看到一些树冠,很快,粗大到树干也显露出来,屹立在玉门的正中央,枝叶摇曳,竟是有覆盖整个中心区的趋势。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足够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玉门城内,仿佛从城市建立之初就存在于那里。 温暖的光芒从树干和树冠上发散,披散下来,取代了太阳的作用,照亮阴霾,让人身处其中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一时间,整个玉门辉光弥漫,仿佛镀上一层金箔,熠熠生辉。 “金色的光……这就是黄金树?” 不知何时来到旁边的重岳低声询问,面露震撼之色。 他关注的不是那棵树的体积,更大的东西他也见过。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株拔地而起的巨木之中所蕴含的令人窒息的生命力,简直浓郁到不可思议。 那古老苍茫的气息,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是所有的生命的源头。 这棵树,它的本质已然远远超越了神祇,抵达了更高的、未知的层次。 目视黄金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重岳以为自己见到了世界的中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邪魔进犯 “咿!!!!!” 玉门城内,黄金神树拔地而起,干如天柱,华光万道,映照边关。 璀璨金光自城内向外延伸,一涨再涨,拨开乌云,散去阴森之气,直达数里之外。 似是被黄金树的气息激怒,诡异的呼啸从极远处响彻云霄,盘踞关外的风沙与黑气都被驱散,万里晴空之下,地面震颤,如污泥般的阴影远方现身。 身躯似蛇,生有十爪,背负肉翼,密密麻麻的细小肉芽点缀着一颗颗猩红竖瞳镶嵌在肉翼上,竟有十数米高。 狰狞利爪按在大地上污泥自利爪触及之处扩散,眨眼间蔓延到百米之外,从上到下的空间被镀上一层乌光,随着邪魔前进的的脚步不断扩散。 一个个影子如同污泥一样的领域中钻出半个身子,挣扎咆哮,凝结成数百个形态各异,奇形怪状的声,嘶吼着与邪魔一同奔向玉门。 “戒备!邪魔叩关!” 沉浸在震撼中的左宣辽反应过来,急忙下达命令,站在城墙边缘,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邪魔,手掌扣紧了钢铁的边缘。 老天师的实力与眼光毋庸置疑,刚刚那宛如神迹一样的巨木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位来自黄金树的林先生,确实掌握着远超凡人的手段,几可比肩神祇。 但是,邪魔同样不弱,它们往往具备各种各样的诡异能力,防不胜防,最重要的是,眼下虽然只出现了一头,可那背后的深沉暗影里还隐藏着不知道多少。 面对这般阵仗,即便是老天师也不敢贸然出关,据城而守,是最明智的选择。 “左将军,情况如何?” 忽然,平静的空气泛起涟漪,重岳与令同时出现在城墙上,站到了左宣辽的身旁。 “邪魔仅有一头,玉门的守备应当足以应对。” 左宣辽没有回头,视线紧盯着那头爬行而来的邪魔,面色凝重。 玉门关屹立边疆数千年,经历过无数次天灾,抵挡过无数次邪魔入侵,自然不会连一头邪魔都无法处理。 只是,这次的情况实在非比寻常,前所未有。 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可出关,与它一战,据城而守终归是下策,邪魔能力诡异,若是仍有它撞击城墙,风险太大,每一次都这样处理,再坚固的城墙也撑不住多久。” 重岳捏起拳头,衣袍无风自动,目露精光。 在他看来,把邪魔放到近前再打固然稳妥,但并非明智之举。 只有在邪魔真正触及玉门之前将其阻拦下来,就地格杀,才能真正减轻压力,否则,即便是依靠城墙之坚固度过危机,也会对玉门的防御造成不小的损伤,大敌当前,他们未必有机会修复损坏的区域。 “宗师不可亲身犯险,这次非比寻常,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左宣辽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想的要更多一些。 老天师不在,宗师就是玉门关最顶尖的高手,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一旦贸然出关,被那些蛰伏在后方的其他邪魔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并且……他心里还有一份隐忧。 如今炎国内部乱象丛生,旧时代的神祇重新过来,意图搅乱天下,那么,身为岁兽碎片之一的宗师是否绝对可信,就要打上一个问号。 忘恩负义也要,小人心思也罢。 总之,他不能把全盘都压在重岳身上。 这么想着,左宣辽微微转头,便看到了站在重岳身边的女人,不由得瞳孔紧缩。 又一个岁兽碎片? 对于玉门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怎么这般看我?你们这些啊,就是心思太多、太重,似乎天下人都要害你们一样,实在无趣。” 令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这人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正因为这样,她才不想和朝廷的人打交道,明明是赶来助拳,却要被当贼一样放着,任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在其位,谋其政,有些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左宣辽并不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为大炎计,他必须要做这个小人。 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只想着自己。 岁兽碎片的失控风险是真是存在的,不是他胡编乱造。 咚! 劲风落地,城墙为之一震,从天而降的金光之中,林露踩着散去的辉光走出,活动手腕,四下看看,颇为无语。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应对,却在这里猜忌同袍?” 林露随口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逐渐接近的邪魔异种。 这家伙的行动能力似乎并不快,爬的很慢,但得益于巨大的身躯体形,即便是不算快的动作每一步也能移动数米距离。 一层污泥领域随着它的移动向前铺展,里面衍生出来的怪物好像也不能离开那片领域,只能在污泥内部张牙舞爪。 感觉……就很奇怪。 黄金树的光芒映照过去,林露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应到笼罩在邪魔以及那片领域上面的违和感。 这个世界,似乎在排斥邪魔的存在。 世界的排斥与邪魔本身的力量相互冲突,导致它的力量被压制在一定范围内,就形成了眼睛所看到的污泥领域。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能够解释——所谓的邪魔异种,本身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外来客’,它们存在于大地上,就会遭遇世界的排斥,行动和能力都会受到严重限制。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过去的历史之中,邪魔异种明明有着非常强悍的实力,还拥有通过‘已知’变强的逆天手段,却始终没有掀起大的波澜。 若是没有遭到世界排斥,泰拉大地的本土文明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将它们拦截在文明之外。 这就很有意思了。 天外来客,这玩意林露很熟啊,熟悉的不得了。 从世界之外往世界里面乱扔垃圾,不正是无上意志最擅长的手段? 什么黑暗弃子、什么坠星成兽…… 也不知道所谓的邪魔异种跟祂有没有关系。 “林先生,您的黄金树,不知究竟有什么效用?现在是否可以直接使用?” 对于林露的话,左宣辽只当没听见,转而开始询问黄金树的效果。 如此恢宏博大的气势,想必一定有非凡功效,不提其他,单单是黄金树上洒下而光辉能够驱散邪魔的影响,就足以称得上宝贝。 要知道,为了让玉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邪魔的侵袭和影响,其中耗费是个天文数字,不知道使用了多少难得一见的珍贵材料,才有了今日的玉门关。 可是,如今黄金树散发出来的光芒竟然就能起到相同的作用,这不是宝贝是什么? 不过,为了让黄金树直接从种子成长到如此高度,玉门关耗费了大量源石,价值亦是相当昂贵,总不能真的就只有一种功能吧? “用处可太多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林露摆摆手,视线始终没离开那头爬行过来的异种。 他哪有心思在这种时候跟左宣辽一一解释黄金树的作用? 那种东西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反正黄金树就在那里,就算他什么都不说,玉门关的人们也能自己体会出来,比起那些,先处理眼前的邪魔异种才是正经事。 对于邪魔这种东西,他可是想了好久了,就想着亲自见一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如今目标就在眼前,哪有放过的道理? 先前以为所谓邪魔大概就是和巨兽神祇相差仿佛的东西,如今看来,猜测似乎没有多大谬误。 邪魔也有类似神祇权柄的能力,躯体内部蕴含着想当庞大的能量储备,只是限于世界压制无法顺畅发挥出来。 这对于黄金树来说简直就是行走的大肥羊! 就算没办法从它们什么分析出什么东西,抓起来当做肥料加速黄金树的生长也是不错的选择。 本来的打算是到了玉门之后种下黄金树,再把年她们都拉过来,现在看来是要往后拖一拖了。 这一头邪魔,他得优先享用。 在左宣辽和重岳惊愕的注视下,林露什么都没说,直接从城墙上跳下,一跃数百米,在地上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直接挡在了向前爬行的邪魔前方。 “林先生!” 左宣辽直接懵了。 他根本没想到这位林先生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敌人情报尚未明了的情况下,怎么能够贸然出城作战? “这……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重岳眉头微皱,有些不太放心。 一方面,他很欣赏这种无惧强敌的英豪气概,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盘踞在玉门关外的邪魔不止一头,直接冲出去在城外拦截的确有可能遭遇来自其他邪魔异种的攻击,非常危险。 有年和夕的那一层关系在,这位现在应该算是自家人,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好作壁上观? 从哪个角度说,他都该马上跟过去,助人一臂之力。 “大哥,稍安勿躁。” 令伸手拦住了重岳的动作,笑道:“林露可是很强的,你等着看就好,区区邪魔,奈何不得他。” “而且听年她们说,林露并不喜欢其他人插手属于他的战斗,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 “可是……” 重岳还想说什么,却被玉门关外陡然爆发的巨响打断了语句。 城墙上的三人齐齐向外看去,只见林露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以神人躯体铸就、寄宿着旧日黄金的武器——神躯化剑! 轰! 金光,无穷无尽的金光! 轰鸣之声响彻天地! 十几米高的黄金壁障平地升起,呈扇形扩散,横亘大地上百米,与向前蔓延的邪魔领域撞在一起,迸发出实质般的碰撞! 战技·黄金波动! 众目睽睽之下,随着邪魔的移动不断先前延伸的污泥戛然而止,被阻隔在金光壁障之外,如同撞上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再难寸进。 实质化的金光很快压过了邪魔的污泥,形状各异的污泥怪物在磅礴金光之中飞速分解,消失不见。 那一层金壁,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将邪魔的力量完全挡住,甚至缓慢反推回去,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身处战场最前沿的林露比谁都清楚这次攻击的效果如何。 从结果来看,黄金树的力量天然克制邪魔的污染,两者天生就是两种极端,水火不容。 邪魔的力量触及到黄金之力,就像是遇到热水的冰雪,飞速消融,在大地上铺开的污泥领域也在金光的照耀下极速缩水。 他手持神躯化剑,再次斩出一记黄金波动,硬生生将向前爬行的邪魔截停,没有锋刃的大剑轻轻一挥,便如热刀切油,直接斩进了邪魔周围衍生出来的领域,比划破一张纸还要简单。 浓郁的黄金光芒爆发开来,比火焰还要耀眼,将本就缩水了不少的污泥领域彻底清扫。 林露自己都没有想到,在交界地只针对亡灵生物有特殊攻击效果的黄金力量,在面对邪魔之后取得了远超预料的效果。 如此一来,想要干掉这头邪魔就更简单了。 无论为什么对死灵特攻的黄金力量会对邪魔异种生效,都省了很大力气,如今玉门背靠黄金树,最不缺的,就是黄金之力。 神躯化剑从手中消失,战技形成的金色壁障却并没有和武器一起消失,而是在后方黄金树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下彻底变成了一堵金色墙壁。 林露身披金光,直接从墙壁上方一跃而来,如同流星一般砸进了邪魔领域之中,与停下脚步的邪魔相对而立。 他能感觉到,虽然领域被黄金树的力量全面压制,但是邪魔体内的能量波动是在一点点变强的。 那大概就是‘已知’的特性了。 每多一个人知晓它的存在,其力量便会强上一分,身处玉门关下,不知道有多少守军都亲眼看到了,邪魔的实力自然也随之提高。 这种变强的方法简直匪夷所思,毫无道理可言。 若不是有着这样的能力存在,不管炎国还是乌萨斯都可以派遣最为精锐的常规军队负责构筑防线,哪里用的着时时防备邪魔的入侵? 第一百八十三章 烈焰席卷三百里 “咿!!!” 被黄金树的光芒笼罩全身,如同一桶沸水泼到冰块上,邪魔发出凄厉的嘶吼,怪异的身体上腾起一阵黑雾。 对于生物而言极为珍贵的生命力放到它的身上,成了最致命的毒药,仅仅是光芒落下就让邪魔异常痛苦。 污泥领域已经被全部蒸发,邪魔背后肉翼上悬挂的一颗颗竖瞳疯狂转动,全都落在了林露身上。 某种与神祇权柄极度相似的力量随之聚集,无数只瞳孔齐齐泛开猩红,林露只觉得身体动作忽然变得非常迟缓,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好似被凝固成了实体。 不,是空气真的被凝固成了实体! 坚硬的岩石从无形中浮现,裹上身体,连看不到的空气都在飞速转化成石头,限制行动。 那些石头极为坚固,哪怕以林露的力量,也是感觉颇为颇为费力。 并且,那种莫名的力量还在试图突破黄金之力的防御,将血肉之躯也一同石化。 卡啦~卡啦~ 脚下的大地泛起青黑色泽,飞速眼神,眨眼之间,大漠的黄土沙地就被转化成一整块的巨大岩石。 “石化?” 咔嚓~咔嚓~ 覆盖在身体上的石皮破裂,一片片坠下,林露抬起胳膊捏上一片,身上有光芒闪动。 颜色各异的辉光流淌在体表,一层接着一层,每一层流光闪过,原本并不算高大的身躯就壮硕一分。 咚! 邪魔挥动肉翼,实质化的红光从密密麻麻的竖瞳上爆发,三只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利爪轰然砸落。 然而,落下的利爪未能接近身躯膨胀的林露,就被从虚空中伸出的漆黑巨臂拦截下来。 “最近新学到了不少东西,刚好用在你身上,毕竟,学以致用啊。” 啪! 林露拍苍蝇似的摆动手臂,从虚空中浮现的、覆盖着漆黑铠甲的手臂也跟着挥舞起来,将邪魔的爪子扫到一边。 那些飞射而来的石化红光则是撞到了忽然展开的三角与圆环相互重叠的金色图案上,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祷告·回归性原理。 将万事万物朝不变收敛,消除除祷告本身之外的所有力量,连神祇的权柄也无法抗拒。 理论上如果使用这个祷告,会让自己身上所附加的增益状态也被一起清除,并且使用的时候要配合特定的动作。 但是,这个限制在林露这里是不存在的。 祷告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作为这个世界黄金力量的源头,与黄金树紧密相连之后,那些繁杂的规矩已经无法限制他了。 只要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足够精细,就能够自主控制祷告的效果和形态,不必拘泥于固有形式。 所以,林露所使用的回归性原理只消除了邪魔的石化力量,驱散了邪魔对于这片空间的影响,丝毫没有伤及自身,甚至处于祷告作用范围内的黑甲手臂都没有被影响。 咚!咚! 岩石构筑的坚固地面被覆盖着铠甲的脚掌踏碎。 在手臂之后,肩膀、头颅、胸腹……漆黑甲胄上勾勒着金色花纹的铠甲巨人踏出虚空,足有二十米高的身躯比之匍匐在地上的邪魔还要高出一大截。 “这感觉,还不错。” 林露抬手握拳,左眼浮现暗金色王冠印记,巨人也随之握拳,一拳砸下,直接将昂首展翼的邪魔打趴在地上。 既然到了不同的世界,自然也不能再总是依靠来自交界地的法术和祷告,人总归是要进步的,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之中不思进取,乃是取死之道。 即便是在旧世界,黄金树的那些祷告以及种种魔法战技也是无数个使用者经历漫长时间领悟而来,不是一开始就存在。 初始的黄金树能力弱小,办不到太多的事情。 但是在进入生命熔炉阶段之后,虽然还是与全盛时期的大黄金树没法比,却也已经可以展现出绝大部分力量。 这一阶段的黄金树具备包容万物的特性,能够把其他种类的力量融入自身,将其归入黄金树的体系。 是以,在黄金树进化到生命熔炉阶段之后,林露就开始让黄金树解析年、夕和特雷西娅的力量,后来又加上了克洛诺斯。 这些泰拉本土神的权柄,对于黄金树而言是极好的补充,经过解析融合之后,得益于对黄金树的极致掌控力,林露可以直接使用权柄的能力,不需要额外开发任何法术祷告。 不过,年的铸造权柄用在正面战斗更偏向防御,夕的画中世界需要极高的绘画造诣才能运用自如,并且并不符合林露的战斗风格,因此从来没有使用过。 特雷西娅的能力来自于萨卡兹人历代传承的魔王,与神的权柄有所区别,更像是一份庞大的经验传承,能够在正面战场派上用场的东西林露也没有掌握太多。 他着重熟悉的,唯有现在这一个显露出来的铠甲巨人。 在有黄金树加持的地域,通过黄金之力召唤出的巨人远比特雷西娅召唤出来的那个更为强大,还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压制一位神祇完全不在话下。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初次使用,便轻松压制了一头邪魔异种。 这头异种在众多邪魔之中实力如何,林露不清楚,但是从现在获取的情报看,它应该只比年那种等级的神祇稍弱一些。 能做到这一步,将其应用在战斗中就十分合格了。 “嗷!!!” 被覆盖铠甲的铁拳一次次击打,邪魔凄厉嘶吼,却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这副场景,就像是一个肌肉壮汉在殴打小孩子一样。 “林先生,莫非是亲近人类的神祇?” 城墙上,全程目睹了林露如何轻松写意的把邪魔按在地上暴打的左宣辽眼皮颤动,忍不住自言自语。 那尊铠甲巨人倒是还可以接受,可硬抗邪魔的能力甚至不必躲闪,就能将之全数接下的硬实力,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就算是镇压边关三百余年的老天师也不敢这样做。 事实上,在人与神、人与异种的战斗中,从防御层面来说人是处于绝对劣势的。 要想与这样的超常生物战斗,必须用周旋的战术,或者是使用威力巨大、超过它们承受极限的法术将之一举击毙,才能获胜。 邪魔异种天生躯体强大,能力诡异,防不胜防,真要是切切实实落在脆弱的人体上,人是根本无法承受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林先生一样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硬吃邪魔的诡异能力毫发无损。 “他?他可不是神,是人,最纯正的人。” 令听见了左宣辽的自言自语,不由得摇头失笑。 像林露这么强悍的人类,她也是生平仅见。 可无论怎么说,林露确实就是一个血统纯正的人类,毋庸置疑。 “这还远远不是他的极限,他的身体,比那头邪魔还要强悍的多。” 重岳面色凝重,摇摇一指,失神的左宣辽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那黑甲金纹的巨人不在动弹,邪魔疯狂挪动身躯,挥舞利爪,那无比沉重的利爪挥击却被体形远小于他的林露单手挡下! “这、这……” 左宣辽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真的只是一条手臂! 邪魔的爪子尖被林先生的手攥住最尖锐的部分,像是插进了坚固的岩石之中,任由它如何动作也无法抽离挣脱! 这怎么可能? 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比天赋异禀的邪魔还要强大?! 那具身体,难道是钢铁浇筑的不成? “起!” 碎裂的岩石地面上,林露双目圆瞪,一声爆喝,双臂抓住邪魔的一根爪子,肌肉隆起撑破了由于体型增长而紧贴在皮肉上的衣服,在城墙上所有守军惊愕的眼神中,竟是将足有十几米高的邪魔给抡到了天上! 嘭! 大地为之一颤,炸开无数尘烟。 哗啦……哗啦…… 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从烟雾中传出,自烟尘内部,林露的身形率先显露,单手拽着邪魔的尾巴,将那庞大的身体整个拖拽出来。 “怪物。” 重岳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抱起的双臂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这哪里还是人,分明一头人形凶兽。 他甚至怀疑,就算是岁吸收了他们兄弟姐妹的力量以全盛状态复活,也不可能在躯体强度上胜过林露这个人‘普通人’。 这家伙,真的还能算是人吗? “!!!!” 无法清晰分辨的尖啸从远方的阴暗雾气中传递出来,似是有复数个声音汇聚而成,哪怕无法分辨,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夹杂其中的愤怒和暴虐。 “怎么着,打不过生气了,比谁嗓门大?” 林露站定脚步,抛开手里的尾巴尖,缓缓转身,目露凶光。 下一秒,直径足够上百米的赤红突然凭空浮现,硕大狰狞的龙头从中探出,宛如一座小山。 “嗷!!!!” 巨龙扭动头颅,朝着远方阴云震声咆哮。 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空气中叠出层层波纹,如同海浪一般碾压过去。 大地崩塌开裂,岩石被碾成碎片,卷起滚滚土浪,恐怖的风暴冲入阴云内部,撕碎盘踞的黑雾,暴露出一个个扭曲怪异的形体。 龙飨祷告·桂奥尔的咆哮! 龙之祖母桂奥尔是须敬畏三份的岩山,它是真正的远古古龙,展开双翼甚至可以遮蔽城市! 比起以往使用过的祷告,这才是桂奥尔咆哮的真实面貌,真正显现出古龙桂奥尔的强悍力量,只一次咆哮冲击,便搅碎了盘踞大地的阴影,将隐藏在远方暗中窥视的邪魔从领域中掀出! 并且,这还不是结束。 屹立于玉门城中的黄金树金光闪耀,浓郁的金色雾气奔涌而来,融入尚未散去的龙飨祷告纹章图案,让本就直径百米的纹章再次扩散几倍,达到了惊人的数百米直径。 恐怖的能量波动从纹章中扩散开来,一颗流淌熔岩、包裹岩石鳞片的龙头再次从中探出,仅仅是显露在纹章之外的部分就有百米之粗,长达三百余米! 庞大,令人窒息的庞大。 即便是身处玉门城内,也能从城中清晰的看到宛如山峰一般巨大的巨龙头颅。 如果说把之前的黑甲巨人、咆哮的龙头形容为‘小山一般巨大’是夸张的形容,那么把这句形容用在这颗龙头上,就是写实的描述。 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攥住了心脏,几乎难以呼吸。 “嗷!!!” 龙吼如雷霆炸响,声震数十里,在那展开的纹章图案上,又升起代表火焰的纹章,两者相叠,磅礴火焰随着巨龙的吐息奔涌而出。 龙飨祷告·亚基尔的火焰·改·毁灭吐息! 取自飞龙亚基尔的火焰吐息远远没有这样的声势,但是林露将巨人火焰的力量叠加在上面,又借助黄金树的力量将祷告规模扩大到现阶段的极限,才有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火,到处都是火。 汹涌澎湃的火焰充斥了大半个天空,从天穹落向地面,汇聚成一面接天连地的火焰高墙,带着毁灭的力量向前滚动。 那火墙之高,甚至还要高过玉门城! 来自火焰恶神的毁灭之焰淹没大地,疯狂吞噬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火墙所过之处,土地炼成琉璃,万物皆被焚毁,邪魔所在的地域,直接燃起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火焰之海,愈烧愈烈! 只是片刻时间,深渊盘踞的恶土就成了熔岩滚动的火焰地狱,凄厉哀鸣响成一片。 “邪魔异种?不过如此。” 背靠无尽烈焰,呼啸的热浪吹的残破衣衫猎猎作响,林露抓起刚刚打倒的邪魔尾巴,继续向前拖行,宛如从烈火天灾中走出的神祇,骇人的压迫力,甚至盖过了整座玉门边关。 看着那背靠着毁灭之火走来的身影,城墙上的许多玉门守军都没能压制住身体的本能,身躯轻轻颤抖。 别说他们,就连左宣辽、重岳和令都感觉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那焚灭天地的烈焰火海烧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习武,如何胜过武本身? 烈火绵延,沸腾百里! 玉门关外化为汪洋火海,烧红了半片天空,滚滚热浪卷着碎屑石子冲上高墙,击打在玉门守军的铠甲上,整个玉门关的温度骤然上升。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理会这种小事,无边无际的火焰烧尽了所有人的言语。 没有人发现,一次性被抽取太多力量的黄金树暗淡下去,枝叶都萎靡了许多,左宣辽、重岳、令的视线都停留在那背靠烈焰、拖住邪魔走向边关的身影上。 那百米之巨的龙首深深地烙印在众人心中,一把大火,焚灭百里! 在这般威势面前,连天灾都黯然失色。 镇守边疆上千年的玉门关曾有过无数个英雄传说,如今这一次,独一无二。 那个倒拖邪魔走来的男人身上好似萦绕着宛如天地崩塌一样的骇人威压,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头。 “他真的是人吗?” 重岳衣袍下的身躯绷紧,千锤百炼的身体像是遇到了天敌,那是被猎杀者盯上的感觉,即使是他,也感觉不寒而栗。 太强了,太强了…… 他完全想不到要用什么词汇去形容这位林先生的强大。 老天师的雷法虽强,也不过是天灾之危。 可玉门关外那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熊熊烈焰,已然超出了天灾的范畴,若是让其落到玉门关内,只怕这座屹立千年的变化与外面的土石不会有大的区别。 那火焰,居然像是有生命一般,贪婪的吞噬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就算法术已经结束也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烧的越发旺盛,还不知要烧到何时。 凡人弱小? 这个说法放到那位林先生身上显得尤为可笑。 在那个男人面前,弱小的该是神才对。 就算岁兽复苏,以全胜姿态降临大地,怕是也没有这般威势。 这片大地上,何时有了这般强者? 更可怕的是,持有如此武力的不是神祇,不是妖魔,而是一个‘人’,纯粹的人。 咚! 邪魔的尸体被扔到城下,金黄的藤蔓从地下钻出,缠住了邪魔的躯体,吞噬血肉,汲取尚未消亡的灵魂。 林露拍拍手掌,轻轻一跃,便跳上了近百米高的城墙,回到了战斗开始时跳下去的位置,除去上衣被膨胀的躯体撕裂,暴露出坚实的肌肉之外,毫发无损。 “如何,先前便说了,我来,就是办法。” “……” 左宣辽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被炼成岩浆琉璃的大漠让他无言以对,所有的准备都成了无用之功。 的确,有老天师请来的这位强援在,邪魔何足畏惧? 百里烈焰,接天连地,压过神力,更胜天灾。 只要这位还在这里,玉门关便稳如山岳。 强悍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林露的强大,任何词汇描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杀了一个小喽啰,不够痛快,令姐,这位便是大哥?” 林露转头看向重岳,露出和煦的微笑。 只是这副表情配合暴露的健壮上身、尚未完全收敛下去的骇人其实,实在谈不上多么友善。 “他就是我们的大哥,重岳。” 令点点头,眼中满是复杂。 现在她终于明白在尚蜀的时候,林露为什么可以轻松写意的和太傅定下诛杀岁兽的计划。 一切全凭实力。 即便没有那把让她心神战栗的黑剑,仅凭本身的实力岁兽也不会是林露的对手。 似这般人物,说是盖压当世,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他一个人,甚至可以比肩一个国家,寻常的军队在如此强者面前已然失去意义,远古存活的神祇也未必能有多大作用。 神祇和他的差距,或许就像凡人和神祇的差距一样大。 “那,大哥,来比上一场?” 林露抬手抱拳,目光凛凛。 那头邪魔的实力实在算不上多强,他沸腾起来的热血和战意还未散尽,若是就此停手实在难受。 “听令姐说,大哥习武数百年,不如就在这玉门关上,切磋一番?” “……” 重岳看着自己这位‘妹夫’,心绪复杂,沉默良久。 “林先生说笑了,如此神力,在下自认不敌。” 打,他拿什么打? 先不说他早就剥离了曾经作为神的东西,现在这副身躯只是普通人身。 就算神躯仍在,也不可能打得过这样的怪物。 连全盛时期的岁都大概率不行,他只会输的更惨。 两者之间的差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为什么还要切磋比斗? 倒不是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 只是,没有意义。 “大哥放心,你我切磋比武,不论法术,只比武艺。” “听令姐说,大哥习武数百年,已至化境,人间绝顶,不能见识一番,实在是憾事。” 林露上前一步,宛如凶兽一样的气势收敛下去,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与重岳的比斗,他确实不打算使用任何法术或者增益的祷告,连黄金树的加持都不打算动用。 这次切磋,真的就只是单纯较量武艺而已。 “比武?” 武到底是什么?力量?技巧?杀人之术? 可若是暗杀偷袭都算技巧,杀人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又何必将其当做一门学问? 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他舍弃了作为神的力量,将‘自己’封印入剑,塑造出一副人的躯体。 时至今日,重岳思考了很久很久,他眼看着钢铁的城市屹立大地,千军万马扫荡疆土,高速战舰横冲直撞,炮火纷飞。 在见到林露之前,他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再强,赢不过千军万马,敌不过高速战舰。 ‘武’的时代,好似已经悄然退去。 但是林露的出现,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 原来,孱弱的凡人习武,真的可以做到如今境地。 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匹敌千军万马。 如此强者,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欲要切磋武艺…… 以力量论,重岳自知不敌,可若是较量武艺,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心动了。 太久了…… 他太久没有遇到过一个对手,可以让自己不为求索,尽力挥拳。 呼! 罩在身上的外袍被随意甩开,露出下方的松散练功服,重岳摆起架势,无形的‘意’自他身上散开,笼罩周边。 “如此,便来吧。” “好!” 林露咧嘴一笑,也不拖沓,当先出手。 左宣辽和令退到一边,只见空出的城墙上,两道人影瞬间消失,下一秒,拳与掌撞在一起,无形的冲击的压过空气,爆开肉眼可见的波纹。 咚咚咚! 两具皆是千锤百炼的肉体每一次碰撞,都炸开沉闷响声,好似重锤击打。 重岳的动作轻盈飘逸,柔中有刚,进退有据,拳掌交替之间,自成一境。 相比之下,林露就要简单粗暴的多,没有赏心悦目的招式,只有简练到极致的动作,每一次攻击都恰到好处,力量与速度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咚咚咚咚! 不知多少次碰撞之后,两人的速度逐渐减慢,拳脚互对的次数也开始减少。 纯粹的‘技’,取代了力的比拼。 “从未见过有人能与宗师比武,且平分秋色。” 左宣辽紧盯着场中变化,不由得出声赞叹。 他本以为这位林先生所擅长的是法术,还有那强悍到非人的身体。 没想到抛去那些外在因素,林先生的武艺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玉门关内武人众多,可那些江湖客和眼前的两人的相比,不说似孩童般稚嫩,也相差不多。 这两位的武艺,已然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穷尽一切变化,化繁为简,精炼到极致。 他们已经不再拘泥于招式本身,不再局限于‘武学’。 与其说是他们习练武艺,倒不如说,他们就是‘武’本身,是武之一道的终点,其他的武者,根本不可能在武道上赢过他们。 毕竟,人习武,又怎么能胜得过‘武’本身呢? “呼!” 又一次身影交错,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落两边,目光相对,重岳吐出一口气来,竟如匹练一般穿透空气。 多少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打的如此痛快。 在此之前,他便是武道顶点,天下之大,有几人能与他对上一招?接住几拳? 时光流过数百年,屈指可数。 如今,他才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面对林露,重岳有种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错觉。 那是穷尽了所有招式变化,将‘武’练入拳脚之中的极致之技。 不需要什么招式,每一次出手,便将千招百式熔炼其中。 比武至此,重岳知道,他已经输了。 因为从一开始,林露就收敛了大部分的力量,甚至有意弱化自身,这场比斗才能打到现在。 人习武,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极致。 力与技,同样重要。 要想在武道一途走到终点,不仅需要锤炼到登峰造极的招式,还需要久经磨练的肉体。 纯粹的技艺,两人平分秋色,可在身体强度方面就差了太多。 重岳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够打得动那副怪物一样的身体,他的拳脚落在林露身上,若不是对方刻意弱化自身,或许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可是他不行。 交手到现在,哪怕林露收敛了自身的恐怖力量,他都觉得身体的承受力快要逼近极限。 真的放开来打,林露可以有无数次机会,他却只能接的住一拳。 用那可以与邪魔硬抗的身体打出一拳,怕是连这玉门关的钢铁城墙都扛不住,血肉之躯更加无法抵挡。 如此,怎么能赢? “是在下输了。” 平复气息,重岳双手抱拳,干脆认输。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分辨的。 “数百年习武,没想到世上还有林先生这般人物。” “大哥不必自谦,你练武练了百年,我何尝不是呢?” 一番比斗,林露也觉得很是舒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够和他在武艺方面平分秋色的人。 这次比武,他是赢在体魄强悍,并没有真的在技巧上胜过重岳。 “哦?也对,这般武道造诣,岂是一日之功?想必林先生也是练武多年才有如此高深武艺。” 重岳面色一怔,随即恍然。 确实,这样的技巧怎么想都不是几年几十年就能练得出来的,那份超越神祇的力量,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获取。 似林露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寿命短暂的凡人,大概率也是长生种,已经活了许久。 “不,我从不练武,只有杀人,杀的多了,自然就懂了。” 林露摆了摆手,随意解释。 练武?他哪有时间练武? 在交界地的时候,他不是在与敌人厮杀,就是在前往厮杀的路上,高高在上的王座,全都是鲜血浇筑。 这份武艺背后,可是无数次的死亡,无数次生死交错。 与重岳比斗的拳脚功夫,只是其中一面而已。 虽然在拳脚上没有真的胜过重岳,但是真到了生死搏杀,重岳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用无数尸骨堆积起来的杀人技,可不仅仅是拳脚而已。 “原来如此。” 重岳听得一愣,也没有当真,只当林露实在说笑。 杀人练武当然可行,在厮杀中成长的效率远胜于埋头苦练。 可是,总不能一直杀下去吧? 哪有人能连续厮杀那么久,不说别的,真要是几十上百年都在厮杀中度过,那人的精神都承受不住,早就该崩溃了。 “林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把这个话题抛到一边,重岳忽的抬头,面色肃然:“何为武?” 这个问题来的很是突兀,但的确是他现在心中所想。 数百年习武,他见过不知多少个武者,听过无数次有关武道的谈论,可那些人还差的太远。 如今,难得遇到能够和他不分伯仲的对手,他想听听林露的答案。 “何为武?” 林露挠了挠头,晒然一笑:“在我看来,止戈为武!” “我们练武,不就是为了化解纷争?” “只要你的拳头够大,遇到纷争就能让对方心平气和的与你讲道理,也能让他们愿意心平气和的听你讲道理,如此一来,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实力便是为所欲为的资本 “这……” 这番言论说的重岳为之一怔,随即摇头:“解决问题,怎能总是仰仗干戈呢?” “不然还能如何?” 林露抬手指着大漠上经久不息的烈火,笑道:“世界的本质便是如此,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 “你看玉门关外邪魔窥视,不也是如此?” “我来之前,它们能压的玉门关喘不过气来。” “我来之后,一场大火便能将之烧退。” “凭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武力,我的拳头比他们大,他们就要后退,哪怕是没有理智的怪物,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做。” “可是……” 重岳眉头皱起,想要反驳,却发现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这个世界的本质的确就是这样,哪怕套上文明的外壳,也未能褪去蛮荒的野性,强与弱,自始至终都是秩序运转的核心。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的想法就只是我的,你也有自己的坚持,这样的辩驳毫无意义。” 虽然看出来重岳还想继续说,但林露已经没有兴趣继续争辩了。 就如他所说,没有意义。 能够在某个领域站到顶尖的人物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坚持,不可能被轻易撼动。 重岳是这样的人,他自己也是。 起于微末,趟过尸山血海,杀恶怪,战半神,像神明挥剑,最终登临王座,这一切所凭借的,不正是依靠绝不动摇的坚定意志? 不甘于失败,不屈服强敌,敌人强,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 只要比所有人都强,那他就是王! 这便是他的道理,对与不对,都是旁人的事情,不会动摇他本身的坚持。 “是这般道理。” 皱起的眉头松开,重岳似有所悟。 “待到玉门事了,也是时候离开,走一走这人间尘世,找一个答案。” “其实,有没有答案真的重要吗?” 林露看着他,再次摇头。 “你镇守玉门关百年时光,真的就只为了求一个答案?在我看来,你已经把自己困住了,你们这些神,想的都是些我看不懂奇怪玩意。” “要我说,跟着本心去走就好,何必在乎那么多?” “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做不到,那就是不够强,就让自己变得更强。” “人啊,是不能原地踏步的,总得向前看。” “你看我,我想的就很简单,那边是让自己的变得更强一些,再强一些,没有任何迷茫,就这么简单。” “林先生觉得自己还不够强?” 重岳面露异色,令和左宣辽似乎也有些无法理解。 在他们看来,像林露这般人物已经站到了世界的顶点,为何还要如此执着于变得更强? 如今的这份强大,难道还不够吗? 莫说是凡人,就连神祇也无法对抗这烈火燎原的伟力,就算再往前走,还能怎么样呢? “不够,不够,差的太远。” “而且,你们真的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强大吗?” 归根结底,令和重岳都是巨兽‘岁’分裂出来的一枚碎片,哪怕他们一个武道登峰造极,一个领悟了逍遥自在,留下过无数传说,哪怕他们以碎片的身份成长到不逊色于真正神祇的地步,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少太少,看到的东西,也仅仅是一个炎国而已。 斩断山峰、毁灭城市,以个人之力媲美天灾,就能算得上强大了? 那算什么强大? 林露只凭借现有信息窥见的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就远比他们看到的要多得多。 邪魔异种的来源,海中神秘的海嗣,曾经统治这个世界的古老提卡兹一族,这些都只是表象。 在这些背后,还有那个可能造就了如今世界的神秘‘前文明’。 现在,在这个世界之外又添上了从交界地追来的那些外神和无上意志。 那些东西的力量,可不是毁灭几座山,平掉几个城那么简单。 站到那个层次,所看到的是整个世界,交界地就是很好的例子。 一个无上意志,就把整个交界地玩弄于股掌之间,毁灭存在其中的文明,仅需要从星空掷下一颗陨石而已。 在那样的力量面前,所谓神祇能有多少抵抗力? 要想对抗未来的敌人,林露并不觉得他现在的这些力量就足够用。 或者说,力量永远不会有够用的时候,站的越高,敌人的层次也就越高。 “天灾,巨兽,邪魔,还不算强吗?” 左宣辽忍不住开口,他是炎国的将军,征战一生,北镇邪魔,见识过远超凡人的伟力,如何能说不理解真正的强大? “哈,那算什么?” 没有讥讽和嘲笑,林露就只是在诉说一个平淡的事实。 “天灾?那东西想要将其泯灭并不困难,不说是我,令姐就能做到,也曾经做到过。” “巨兽?你是说岁?祂的确有点意思,但也就那样,我想杀祂,用不了半天时间。” “邪魔?就是这些被火烧的狼狈逃窜的东西?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罢了,连巨兽都不如,能有多强?” “我现在与你们说,永远不要觉得自己的力量够用,也不要认为追求力量有什么不妥。”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基础。” 林露的视线扫过他们,微微摇头。 “人为什么要对力量心存抵触呢?这是不对的。” “想想看,如果想要救一个感染重度矿石病的孩子,你们会怎么做?” “这……” 左宣辽略微沉吟,开口道:“我会把他带回府邸,请名医诊治,配合药物尽量延缓他的痛苦,但……矿石病无药可治,我救不了他。” “我没什么办法,最多就是像左将军一样把那孩子带在身边,用神力压制矿石病的痛苦,让他安稳走过最后的时间。” 令想了想,给出了和左宣辽差不多的答案。 在治疗矿石病这方面,就算是神也是没办法的。 “如果要救,那么我可能会尝试磨练他的意志。” 重岳思考的时间最长,给出的办法也更加行之有效。 “意志足够强大,就能够承受我的秘法,若是配合本体的权柄,说不定可以给他再造一副健康的身体,那样的话,矿石病自然化解。” “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局限性。” 林露两手一摊,笑道:“一切遗憾皆因能力不足,你们的眼界和实力最多能做到这样。” “我就不一样了,我足够强大,掌握的知识和资源足够多,所以我可以直接治疗他的矿石病,也可以轻而易举的为他重塑身体,然后,我还可以改变这个让我看的不爽的世界,把矿石病从这个世界上永久抹除,从根源解决所有问题。” “我甚至可以为此和世界诸国为敌,仅仅因为我想这么做。” “我的实力,便是支撑我肆意妄为的资本,我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为所欲为,不需要任何理由,不必遵守任何规矩。” “只要的实力足够强,我可以轻易改变世界的秩序,甚至让所有人一起永生,消除所有病痛,你们眼中的遗憾,都能被扭转弥补。” “如此说,你们懂了吗?” “力量至上……恕我无法苟同。” 令和左宣辽默然不语,重岳摇头苦笑,然后揭过了这个话题。 事实又一次印证了林露这番话的正确性,他不能认同,却也无法否认。 “林先生,玉门关的问题,可有良策?” “玉门关啊。” 话题转过,林露也没有继续纠结,他也只是有感而发,多说了一些罢了。 重岳他们怎么想,世界上都无关紧要,他不会放在心上。 至于如何解决玉门关的危机…… “想要彻底解决邪魔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邪魔异种的来源没有搞清楚,我也不敢说能够完全消灭他们,更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这里,所以,玉门的事,还是要让你们自己解决。” “外面的那些邪魔,我会挑着实力强大的把它们处理掉,余下的,就让玉门的军队自行应对。” “左将军之前不是问我,这黄金树到底有什么功用?”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只要黄金树还在这座城里,那么城内所有人就可以得到黄金树的加持,非致命伤势很快就能恢复,不必担忧邪魔的污染,愿意接受黄金树赐福的,死亡之后可以在黄金树下重生,就算身躯破碎消失也一样。” “这么一来,玉门就相当于有了一支不死的军队,虽然有所限制,却也应该足够用了。” “再加上我所提供的、能够压制邪魔力量,还有彻底灭杀邪魔的法术,左将军可有信心守卫玉门不落?” “死而复生?不死的军队?那样的话当然守得住!” 左宣辽瞪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人死不能复生,万物皆有轮回,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在身体之后仍然可以通过某种手段重新归来,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一直都是巨兽神祇的独门权柄,凡人不可企及,连长生久视都要依靠特殊手段,且几乎无法复制。 但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死去的人,可以通过黄金树复活,然后再次投入战斗? 生与死的界限,就这么简简单单被一棵树打破了? 要是真有一支可以不断复活的不死之军在手,又手持足以灭杀邪魔的法术,这玉门边关,必然稳如山岳,无人可以撼动! 邪魔的难缠之处无非就是强悍的身体,诡异的能力和污染,以及极其顽强、近乎不死的生命力。 若是可以不惧邪魔污染,能够斩断它们强悍的生命力将其直接杀死,己方强者还不会出现实质性损伤,不会有防卫不足的问题,所谓邪魔也不过是大一点的野兽罢了。 这样的都打不赢的话,他还有什么脸当这个玉门守将? “可是,林先生……这样的东西……” 激动之后,便是深深地担忧,生死轮回都能被打破,那背后所代表的,可是永生不死! 这样的机会,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引来无数人的窥探,那朝堂之上,不知道会有多少老家伙坐不住。 左宣辽甚至已经可以想到那些人为了夺取长生的力量会疯狂到什么地步了。 只是,他终归是隶属朝廷的将军,不好直说出来。 对此,令倒是无所顾忌,直言不讳。 “林露,用这样的东西来守卫玉门真的好吗?如此一来玉门固然是能守住,可这份力量,一定会招来不知道多少疯子,那些寿命将近的人,为了一份希望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先不说对于炎国会有多少影响,黄金树恐怕也会深受其扰吧?” 毕竟……这可是‘不死’啊。 比‘长生’还要更高一级的东西,不说那些传承悠久的豪门显贵,或许就连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都会为之心动。 有些人可能忍得住诱惑,能够保持理智,但更多的人,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不死的机会抓到手里,为此干出多么疯狂的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因为一件宝物卷起腥风血雨,这样的事她见过太多太多了。 “那就看左将军的能力了,不希望炎国乱起来的话,最好把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不要外泄。” “当然,这主要是为了你们,为了炎国好,我个人倒是无所谓,现在就把黄金树摆到明面上不在我的计划里,但我也不怕。” 说到这里,林露顿了一下,露出温和的微笑,接下来的话,却让左宣辽打了个激灵,遍体生寒。 “还是那句话,因为我够强,所以不在乎。” “黄金树就在这里,我就是有让人摆脱生死轮回的手段,想要的,大可以亲自来拿。” “只是……希望动手的人和他们的家族实力能看的过眼,不至于被我一把火或者一道雷给直接扬了灰,那就没有意思了。” “还有,我这句话,对于所有人都适用,身份地位在我这里不顶用。”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豪门,亦或是高官显贵,全都一视同仁。” “包括……懂吧?” 他的手指往天上指了指,余下的没有说,在场的人都理解了其中含义。 气氛,骤然凝滞。 第一百八十六章 炎与黄金 玉门关外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这也是林露为什么会选择使用灰灭之火的原因。 作为一座存在千年的军事堡垒,边关重镇,玉门城储存的资源数量及其庞大,海量的至纯源石全都当做养料投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黄金树从幼苗跨越到了进化的临界点。 这个世界已经有卡兹戴尔的大黄金树作为中枢,所以其他黄金树的成长都会受到抑制,无论吸收多么庞大的能量,它们都只能作为大黄金树的子株存在。 但是,小黄金树储存能量的作用是无上限的,它们无法进化到生命熔炉和更高的阶段,却能通过不断膨胀自身体形将所吸收的能量储存起来。 林露正是借用这一点,几乎抽干了黄金树内剩余的所有能量,发动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祷告攻击。 能够供应移动城市运行数个月的源石在除去让黄金树成长之外,剩下的部分仍然比常见天灾还要庞大的多。 如此庞大的能量源全都被灌入龙飨祷告和火焰祷告之中,将其叠加在一起,造就出堪比山峰的龙手,一口吐息,喷吐出的火焰甚至蔓延到百里开外。 并且,因为一开始喷吐出的灰灭之火本身就携带着巨量能量,它们可以燃烧许久,通过吞噬周围可燃物不断拓展自身。 恐怖的灰灭火焰,足以将弱小的邪魔直接烧死,肉体和灵魂都会被当做薪柴燃尽,即使是如岁那般的远古巨兽,也绝对不敢继续停留在火海范围内,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彻底的毁灭。 从本质来说,来自火焰恶神的灰灭之火几乎是所有生命的克星,是无可抵挡的毁灭,只要还是生命,就无法抗拒它的焚烧,无论是巨兽还是邪魔都不例外。 就连统御一个世界的成熟体大黄金树都会被灰灭火焰燃烧,何况这些生命本质比黄金树还要低上数个层次的邪魔? 因此,在玉门关外被火焰点燃之后,蛰伏的所有邪魔就开始狼狈逃窜,疯狂后退。 等到持续一天一夜的大火逐渐熄灭,遥望远方,视线所及的大地早就变得空空荡荡,焚烧的余烬黑灰层层叠叠,夹杂着一块块烧成琉璃色的斑驳地面,一片枯败,再无任何生机。 玉门关外三百里,已然成了生命的禁区、绝地,是彻彻底底的不毛之地。 即便火焰消退,恐怖的气息仍然盘踞其上,令人望之生畏。 匆匆赶来的老天师登上城墙,极目远眺,看着那片焦黑大地也是一时无言,沉默许久。 在寻求黄金树帮助的时候,他所想的是借助黄金树内数个神祇级别的战力,帮助玉门关抗过最艰难的时间,等到炎国内部神乱平息,朝廷自然可以抽出手来派遣高手支援,到时候,玉门之围便不成问题。 可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哪怕他已经尽量高估了黄金树伌能力,仍然没有想到结果。 那位可以唤来大月的神祇未曾出现,加入黄金树的岁兽碎片甚至只来了一个,还是全程看戏,没有出手。 黄金树的首领孤身一人出关,凭借肉体就活活打死了一头来犯的邪魔,随后使出法术,烈焰席卷三百里,烧的天地皆寂,让蛰伏关外的邪魔闻风丧胆,逃之夭夭。 最可怕的是,独战邪魔之后,又使用了那等规模的法术,黄金树的首领林露竟像是没有任何消耗一般,回到城内还和同样在玉门关镇守多年的武道宗师重岳打了一场,战而胜之。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老天师思虑许久,也觉得无法形容。 似这般人物,简直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连那上古之神,面对他也要矮上一头。 人可敌国,放在林露身上丝毫不显突兀。 若是那一场大火烧向玉门关,只怕现在玉门关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 寻常的军队,在那等强者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并且,黄金树还具备极强的恢复能力,死了都能复活,这太恐怖了。 要是连林露那样的强者都能一次次死而复生,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挡得住他的脚步? 一个能够使用出远超天灾的法术且永生不死的强者,完全可以说在实质上具备真正毁灭国家的能力。 杀之不死,对方的法术却能轻而易举的毁灭城市,摧毁军队,要怎么打? 当年炎国能够倾举国之力诛神,如今却不一定能对付的了林露。 即便是当年的岁兽复苏,再次站到炎国这边,估计都没有什么希望。 在那位面前,谁敢称神? 那种强大,已经超出了世俗的限制,抵达了另一个层次。 “老天师,林先生现在下榻在宗师府邸,我们该怎么做?” 城墙上,左宣辽站在老天师侧后方的位置,恭声询问。 在这位镇守边关三百载的老祖宗面前,他就是个晚辈,可不敢摆什么玉门守将的排场。 接下来要怎么与那位林先生接触,也要问过天师才行。 他这辈子接触过太多人,可从未见过如此人物,让他想,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对方的威势,甚至让他感觉比直面金銮殿上的真龙还要可怕。 哪怕对方当着他的面说了一番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他都只能听之任之,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常言道为尊者讳,勿论上事,那也得分人。 就像老天师,他就算站到金銮殿上指着真龙的鼻子骂,真龙也唯有乖乖听训。 林先生也一样。 绝对的实力成就超凡的地位,谁会愿意因为一两句话惹的那等强者不满? 惹怒那一位的代价,根本没人能够承受。 “他都与你们说了什么?” 老天师收回远眺的视线,稍稍回神,沉声询问。 “林先生与宗师比武之后……” 左宣辽连忙将比武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所有的言语交流都一丝不差的复述出来。 末了,他犹豫道:“依末将看,那位林先生实在太过危险。” “他的言语之内,皆是对力量的绝对推崇,世俗的法律、规矩在他眼中形同虚设。” “对于大炎,他也没有任何敬畏,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更是扬言,谁要窥视黄金树之物,他不介意找上门去,将其彻底毁灭,朝堂诸公,世家显贵,甚至是陛下……他都视若无物。” “你啊,你啊。” 老天师一怔,随即摇头失笑。 “敬畏大炎,他何须敬畏?” “规矩?什么规矩能套在他的身上?” “拥有此等神威,他才是制定规矩的那个人,只有别人按照他的道理行事,谁能让他循规蹈矩?” “话或许难听,但现在的事实不就是,我们没有办法去制约一个超越神祇的强者吗?” “制衡的方案当然要有,可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在办法出现之前,我们必须与之交好,绝不能交恶。” “而且,你只看到了他无法无天的一面,却没有发现,林先生其实本身就是个很有规矩的人。” “他不在乎世俗法度,心里自有一套行事准则,且愿意与人为善。” “他好战好杀,手段强硬,看似危险,实则,真的与他交谈就会发现,林先生其实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他用心中的‘善’压制了暴躁的一面。” “只要我们不惹怒他,就不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老天师,那些人,可未必会这么想,尤其是……世家。” 左宣辽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炎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出现过许多能人,有很多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家族。 那些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皇权,其中有些,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在这玉门关中自然无碍,这里是他的底盘,谁也插不进手来。 但是他能控制的也仅仅是一座玉门关,出了这里,得知黄金树消息的某些人必定会搞出些事情来,不得不防。 “无妨,林先生虽然与我大炎合作,但常年停留的不过是龙门一地,那里是魏小子的地盘,他会照顾周全,玉门有你,也可安稳。” “在这之外……老夫自认还算有几分薄面。” 老天师笑眯眯的开口,背手离开,只余下一句话飘进左宣辽的耳朵。 “要是有人不给这个面子,出手坏了规矩,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已经有人忘了,规矩是限制他们的,也是保护他们的……” ------------------------------------- “呼~这玉门的烧酒,别有一番滋味,倒是许多年没喝过了。” 令倚着墙壁,灌下一大口烧酒,红了脸颊,两眼略带迷离。 吐出一口酒气,她歪头看向抱着剑立在门边埃拉菲亚少女,调侃道:“小姑娘,你是跟着大哥学武的?怎得就学了他那张无趣的脸?年轻人,还是要多笑一笑,别学那个老头子,整天就知道板着脸说教。” “……” 少女抱着自己的剑,眼皮都没抬,沉默不语,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是酒意有几分上头,这副模样更引起了令的兴趣,她笑眯眯的走过去,又靠在临近的墙上,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 “你叫什么名字?喝不喝酒?” “……” 少女板着脸,仍然不说话。 但被令上下打量的视线看的久了,难免有几分不自在,嘴唇微动,挤出两个字来。 “仇白,求败?好名字?我看你骨骼清奇,日后必有一番成就,可惜跟了个古板的老头子。” “令妹,你又要喝醉了,别在这里欺负仇白。” 哗啦! 内间的门拉开,重岳板着脸从中走出,出声训斥。 见状,令撇了撇嘴,摆手道:“我可没欺负她,就是问问。” “再说,我也没说错不是?你整天板着一张脸,说话就是说教,都要把人教坏了。” “你啊。” 重岳敲了敲脑袋,也没反驳。 他早就习惯自家妹妹这个状态了,酒喝的多些,话也跟着多起来,总是说些怪话。 其实,他很想说大早上就喝的烂醉,有些不太体面。 但是仔细想想,估计说了也是白说,也就作罢。 想让令不喝酒,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在这里,林先生呢?” “这呢!” 说话间,林露走外面走进来,打了个招呼,笑道:“我去外面走了走,看了看黄金树的情况。” “不出所料的话,最迟明日,黄金树的力量就能深入到这玉门关内,届时背靠黄金树,玉门可高枕无忧,再也不必担忧邪魔进犯。” “如此说来,这次邪魔叩关之危,算是解了?” 昨日城墙一战,重岳自觉身体损伤不小,因此之后就回了家,没有再关注那边,并不知道玉门关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既然林露能这么轻松的站在这里,想来是无恙? “还不知道,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那些鬼东西被我的火烧的退出几百里外,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估计之后还会再来。” 邪魔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林露其实也不清楚。 他对那种东西的了解也很有限,更不知道玉门之外远离文明的蛮荒之地到底是怎么样,只能凭借现有的消息作点猜想。 邪魔群聚而来,又恰好赶在炎国内部神祇作乱的时候,想来背后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无论是什么驱使那些邪魔围攻玉门关,肯定都是有理由的,被火一烧就直接退走的可能性不大。 “那林先生打算在玉门关停留多久?” 听到邪魔已经退走,重岳松了口气。 管他之后如何,至少现在的玉门已经没有了倾覆之危,眼前的危机,算是解了。 “有黄金树在,我随时都可以来,随时都能走,留不留下意义不大。” 林露摸着下巴,思索一番,说出的话让重岳面露惊色。 “我打算出关看看,深入邪魔盘踞之地,瞧瞧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抓几头邪魔回来,给黄金树打打牙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深入邪魔盘踞之地?” 听闻此言,重岳面色一凛,连忙劝道:“林先生,这大漠之外,便是蛮荒,是邪魔的地盘,多年以来,也曾有斥候出关,意图深入探索,可都没有什么收获,那片地域……” 他斟酌语言,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口:“那片地域,似是有着某种力量盘踞,与我等生存之地大相径庭,若是深入,就等于时时刻刻都会被类似邪魔身外领域的气息侵蚀,诡异非常,深入其中太过危险,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还有这种事?一整片大地都被异化了?” 林露眉头一挑,有些惊讶。 邪魔身边环绕的那种类似领域的力量,在他看来是源于世界对它们的排斥。 这个世界,在本能的抗拒邪魔这种生物存在,世界的排斥力与邪魔本身的力量发生冲突,压制它们,于是,邪魔只有将力量扩散,撑开一片适合它们存在的空间,才能发挥出本身实力。 可是没想到在邪魔生存的蛮荒之地,竟然是一整片大地都有类似的力量存在,那岂不是说,那一片大地同样是被世界排斥的? 是邪魔的力量侵染大地,导致土地异化,还是说……那片蛮荒之地与邪魔一样都是外来者? 这样的话……他更感兴趣了啊! 未知,意味着风险,但也是机遇所在。 无论那片土地为什么被世界排斥,其内部都必然存在秘密。 要是其中真的藏有邪魔异种的源头,那么,能抢回来的可就赚大了! “林先生,你的实力是我生平仅见,可邪魔之事实在非同小可,贸然深入,不是明智之举,蛮荒之地的情况我亲眼见识过,万不可莽撞行事。” 重岳不知道林露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深入蛮荒搜刮有用的宝贝了,他皱着眉,再次劝说。 他镇守玉门数百年,与邪魔打过无数次交道,放眼整个炎国,论对邪魔的了解,也没有几人能高过他。 那片魔土,他也曾亲身进入,打算一窥究竟。 但真正进入之后他就发现,蛮荒之中的侵蚀和与邪魔对战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与邪魔相斗,那种弥漫周边的领域虽然麻烦些,实力足够的话却也并不是很难应对。 可深入蛮荒就大不一样了。 走在魔土之上,所要面对的是存在于每一寸空间中的侵蚀。 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天地都在针对他一个人,压迫和侵蚀无处不在。 短暂进入倒还好说,不过人终究是有极限存在的,要想依靠自身实力去对抗无处不在的压迫力,消耗甚大,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 即便是他,也无法真正深入蛮荒,窥见内部到底是怎样的面貌。 林露的实力确实比他更强,而且要墙上一大截,但林露归根结底还是个人,真要深入蛮荒魔土,最多就是比他走的更远一些,那又有什么意义? 退一步说,林露很强,真的深入魔土,找到了与邪魔起源有关的重要之物,难道还能把它带回来,或者将其毁掉吗? 那里可是邪魔的地盘,是它们的领域! 谁知道在那片蛮荒之中盘踞着多少邪魔? 若是邪魔群起而攻之,在遭受整片天地针对的情况下,就算是林露也不可能撑得住吧? “大哥放心,我心里自然有数。” 林露点了点头,算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重岳都这么说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直接闯进去蛮干,那不是勇武,是没脑子。 当初初始之王葛弗雷同样是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蛮子,可他征战交界地也是带着部下军队的,而不是一个人拎着斧子直接砍进去。 古龙战争时期,大古龙古兰桑克斯就是这么干的,它的结果怎么样了? 庞大的古龙之躯直接撞击王城罗德尔,不可一世,还不是被直接打死在王城里,尸体都成了王城的景观? 自信自身实力强大没有问题,但自负到目空一切就是大问题了。 既然那片邪魔盘踞的蛮荒魔土如此诡异,林露自然不会贸然闯入,这件事,的确要好好计划一下。 毕竟,他去是打算看看有没有老朋友们的影子,顺便搜刮些有用的宝贝,不是去挨打送死的。 “大哥,你觉得现在笼罩玉门的黄金树之力,能不能在那里面撑开一片净土?” 思索片刻,林露抬头询问。 既然重岳亲自去过,那么他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吧? “恩……” 重岳抬起一只手掌,似乎在感受,片刻之后答道:“只是这样的话,有些费力,要再浓郁几倍才行,而且我也没有深入到多远,对于更内部的情况并不清楚。” “浓郁几倍?那就好办了!” 啪! 双掌一拍,林露笑意盎然,心里有了主意。 他还以为那种侵蚀有多强呢,原来也就是这种程度,凭借黄金树本身发散出来的能量就能将其挡住。 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人力有时穷,那他直接把黄金树带上不就成了? 乌萨斯那边,那几位大公爵很大方的送了他一艘陆行舰,至今还扔在那里没有派上用场,正好用在这里。 年的权柄是铸造,拉上她一起,再让老魏出些人,给那艘陆行舰进行一个小小的改造,直接把黄金树种上去。 到时候陆行舰载着黄金树,直接冲进域外蛮荒里面,邪魔侵蚀和排斥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而且有黄金树在,还可以随时随地补充能量,深入魔土内部的消耗也不再是问题。 解决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难点,剩下的就又回归到了个人武力方面,那就更无所谓了。 “你还是想去?” 重岳有些无奈,怎么好像他的劝说完全没起到效果? 弄了半天,这家伙还是想进去看看。 “现在不回去,不过我会着手准备,待到准备完成,就进去看看,说不定到时候大哥你也想去呢?” 陆行舰的改造需要点时间,怎么把那玩意弄到玉门来也需要时间,林露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会开始准备。 到时候陆行舰开过来,一切自然明了,现在说的再多也是空谈。 “我?” 重岳一怔,随即摇头。 他可没打算去那种地方。 镇守玉门这么多年,也是时候防守,接下来他就要准备离开玉门,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对于深入蛮荒这种事,他没什么兴趣。 “你有打算,我便不说了什么了。” 把这个话题抛到一边,重岳对着像木头一样站在门边的抱剑少女招了招手,当先一步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开始了今日的晨功。 抛弃旧日身躯之后,他现在的身体从生理意义上,与普通人区别不大,所有的实力,全都源于勤学苦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寒来暑往,无论风霜雨雪,数百年未有中断,才有今日之果。 埃拉菲亚少女默不作声的抱着自己的剑,也跟着出门,在重岳身边选了一块位置,一言不发开始挥剑。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师徒两个还真是非常相似,都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连练功时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 林露还在思考改造陆行舰的事情,也没有过多关注那边,自顾自的倚在门框上,双眼看似在看着庭院,实际上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整个府邸,只剩下令一个无所事事的,看了一会院子里的师徒,很快她就无聊的打起了哈欠。 她属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种人,最烦的就是条条框框的束缚,突出一个逍遥自在,对于自家大哥这种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的生活方式,实在是不怎么感兴趣,只觉得很没意思。 特别是,老古板又教出来一个小古板,那就更没意思了,看的她直犯困。 之前在尚蜀得到消息,本来想着这次来玉门定然会遭遇一场惨烈大战,没成想自家妹夫猛的过分,自己上去一顿乱打就把袭击玉门的邪魔打死当场,挥手洒下三百里火海烧的众多邪魔狼狈逃窜,根本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大老远的从尚蜀跑来,出了看戏喝酒啥都没干。 倒不是她喜欢打架什么的,就是……这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让人多少有点难受。 看自家大哥练拳,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更加剧了这种感觉。 “要是有点有意思的事情就好了……” 令喃喃自语,又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时候她也染上了年的坏毛病,总想着找乐子了? 她这么想着,靠着墙壁抬起酒葫芦,余光正好瞥见从那敞开的门口走来一人,老旧袍服,手上摇着一柄蒲扇,笑呵呵的进了门。 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令站直了身体,马上就不困了。 就算是她,也得对这个人抱有足够的尊重,无论是从实力、地位、还是为人上说,都是如此。 “老天师?” “令姑娘也在?那倒是巧了。” 老天师笑眯眯的应和一句,也没去打扰拳打到一半的重岳,绕开师徒俩的那片地方,也凑到了屋门边上。 “您这是,才回来?” 林露回过神来,视线在老天师身上一转,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那身略显老旧的袍子边角上带着些许撕裂和不知道什么东西造成的痕迹,看起来很是新鲜,显然是最近才弄上去的,人虽然看着神态自若,实际上却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像是匆匆赶来,没来得及怎么收拾。 “林先生慧眼,来的路上遇到了些事情,耽搁一段时间。” 老天师点点头,随意把蒲扇插到腰上,拱手道:“听左将军说,老夫未能及时赶来,全都仰仗林先生仗义出手,大火连绵三百里,烧退了玉门之危!” “您客气。” 林露同样抱拳回礼,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要管这玉门关的事情,自然不能敷衍。” “林先生高义,此番恩情,老夫记下了。” 玉门关外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超出了老天师的预料,他像黄金树求援,是打上了黄金树那几个神祇级别强者的主意,希望凭此助玉门度过为难。 没想到林露单枪匹马就杀退了关外邪魔,这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不管怎么样,玉门之危是实打实的解了,之前在龙门说好的‘厚报’,自然也不能拖沓。 还好他来的路上偶有所得,不然还真的挺难还掉这个大人情。 帮助玉门将士守住边关,和直接杀退关外邪魔可不是一个概念,后者的难度无疑要大的多,对于玉门城的整体影响也大得多。 之前准备好的报酬,相比起来多少是差了点,得额外加上些东西才行。 “林先生请看,这是老夫来时路上偶然所得,可还看得上眼?” 老天师一抖袖袍,抬起手臂,自掌心托出一个物件。 那东西被托在手上,看上去像是一颗心脏模样,通体赤红,似是玉石质地,晶莹剔透,内有光芒闪动,一张一缩,好似心脏跳动。 从这个巴掌大小的小玩意上面,林露感觉到了一股异常庞大的能量,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其中。 “这什么?” 接过东西细细打量,林露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但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看向老天师,等他给一个答案。 “看来林先生已经猜出来了。” 老天师单手捋着胡须,沉声道:“此乃神祇血肉熔炼而成的琉璃心,其中蕴含神祇之力,并且,那位神祇就被封印在这颗琉璃心中。” “老夫途径一城,恰好遇见神祇破封,意图重临人间,便将之封了回去,继续压制在琉璃心内。” “原来如此。” 封印着一位神祇的宝物,别管里面那个神实力强弱,好歹位格在那摆着呢,林露对于这个报酬非常满意、 只要让黄金树吞掉这东西,就代表着又一个权柄马上就能加入黄金树的体系之中了。 不过,这个东西的出现也让林露的心思活跃起来。 炎国的这些内忧外患……好像,似乎,也许,大概,可能……对于黄金树来说都是极好的补品?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失败者的信徒 一番交谈,林露从老天师那里知道了炎国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为什么连支援玉门关的余力都没有。 炎国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国内传承颇多,拥兵百万,完全爆发出来的实力是不会逊色于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的。 说不定,还会超出不少,就算于乌萨斯、维多利亚那样的大国相比也是一样。 只是炎国奉行‘国泰民安’的宗旨,几乎不会插手国外的事务,也从不发动对外战争,才让人低估了这个庞然大物的真正实力。 依照常理而言,哪怕岁兽复苏,按照推算最多也就是于炎国都城同归于尽,想要真的重创炎国,甚至造成毁灭性打击,那是不现实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千年之前的旧事早已成过眼云烟。 千年过去,神还是那般模样,人却与当初大不相同。 源石工业的发展,现代科技的崛起让平庸的人类也有能力武装自己,现代工业的结晶——移动城市和高速战舰,再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与神祇分庭抗礼,虽有不如,也不会差的太多。 特别是对付真正体型巨大的巨兽,更是有明显优势。 因此,如今的炎国是有能力诛杀神祇的,远非当年模样。 即便那些千年前被驱逐出去的旧神意图回归,理论上也不可能牵制住炎国的绝大部分精力,让朝廷连支援边关都做不到。 通过老天师的解释,林露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再如何高明的武器战舰,也需要人去使用。 冰冷的死物容易建造,只需要花费资源,最难测的,还是人心。 千年之前的那一场诛神之战,战火遍布炎国疆土,血洒大地,那一战之后,曾经生活在炎国土地上的神祇死走逃亡,十分狼狈。 那些逃走的神祇离开了炎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可是,当初被杀死在炎国内部的神祇,有一些成了隐患,就比如老天师手里的封印之物。 当时的炎国,经历大战之后损耗严重,没有办法彻底处理掉所有神祇的遗留,更谈不上将祂们完全杀死,再无复苏可能。 于是,一些蕴含神祇碎片的东西流落到了民间,成了那些死去神祇复活的‘种子’,老天师手里的琉璃心就是其中之一。 像琉璃心这种,还算是比较显眼的,有不少蕴含神祇之力的器物外表都是极为普通的常见之物,更有些神祇早就在某些隐秘之地留有巢穴。 在之后的时间里,炎国休养生息,派遣高手巡查疆土,集中力量解决了许多隐患,可炎国疆土广阔,地大物博,想要再如此广袤的国土上将所有蕴含神祇之力的器物和巢穴全都翻找出来一一毁灭,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从千年之前至今,无数次巡查,还是总会有漏网之鱼出现。 事实上,如果只是这样,并没有多麻烦,因为那些只剩下‘种子’的神祇都是在诛神之战中被杀死过的,想要再次复活,难度很大,需要花费非常漫长的时间,少说也要以千年计,没办法做到像岁兽这样千年时间就接近复苏。 那些死透过一次的神,根据钦天监测算,至少也需要两千年的时间才能重塑身躯,重新归来。 ——这个时间的前提是没有人刻意帮助。 若是有人愿意虔诚祭拜死去的神祇,就可以大大加速祂们归来的速度。 基于这一点,朝廷对于国内宗教的审查力度是非常大的,任何信仰来源都要差的明明白白。 这样的决策确实有用,在一定程度上确实阻止了神祇的归来。 但是,人心难测,总有人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们在暗中组成宗教,发展信众,想要迎回旧神。 千年时光,他们隐藏在影子里,有一些甚至进入了朝廷内部,且身居高位。 这一次,躲藏在角落里的旧神宗教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股脑的爆发开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席卷了整个炎国。 朝廷内部因此出现了很大乱子,地方上许多地方都有神祇复苏的痕迹,堪称遍地开花,真真假假,又有内鬼暗中引导,导致钦天监和司岁台的人手严重不足,不得不借助驻扎各地的军队帮忙应对。 如此内忧外患,偌大的朝廷一下子就被绊住了手脚,且在完成内部清洗之前,真龙甚至不知道还有多少潜伏的内鬼,不敢随意让暂时没有清查的军队介入神患事件,更别说支援玉门了。 “那些人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什要突然自爆?这么做不是将自己的所有身家全都压到桌面上,孤注一掷?他们就这么自信能做的成想做的事?” 对于旧神信众们的这般操作,林露觉得有点看不懂。 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 既然已经暗中积蓄了如此庞大的力量,那么完全没必要突然爆发,和炎国朝廷鱼死网破。 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那继续苟下去不香吗? 这一次的突然爆发虽然的确给朝廷造成了很大麻烦,但是他们手中掌握的力量还是远远没有办法和朝廷相提并论的。 现在看上去再怎么声势惊人,过不了多久也会被彻底压制。 到时候,就是满盘皆输,甚至会被朝廷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就算他们真的能够复活一两个神祇,也无济于事。 最后尘埃落定,他们会发现自己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除了让炎国乱上几天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所做的一切,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大点的闹剧,仅此而已。 “你和狂信徒讲道理?没有道理可讲的。” 老天师摇摇头,叹了口气:“在那些人眼里,他们所信仰的神祇是无所不能的,只要迎回古神,就能让神的光辉重临大地。” “这样的信徒,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完全扭曲了,他们坚信自己的神有能力做到任何事情,因此,他们愿意为神祇的复苏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说的也是。” 林露顿时哑然。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些把信仰当成一切的狂信徒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他们已经被完全洗脑了。 凡是愿意加入那种地下宗教组织的,估计也没有几个脑子正常的。 毕竟,什么人才会把一群旧时代的失败者重新捧上神坛? 那些神祇要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又怎么会在当初被炎国杀死,只余下种子等待复苏? “这可真是……为什么总有人想要给自己找个爹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仰行为,林露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就算是当初在交界地,他使用祷告的时候也没有真正信仰过谁。 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自身的努力,从厮杀中获取,从不求助外物。 那些信仰昔日旧神的人,明明是出生在炎国,出生在胜利者的一方,却要回过头去信仰那些失败者,把祂们捧到自己的脑袋顶上作威作福,这不是有病吗? 难道他们不依靠别的东西就无法生存,非得给自己找个祖宗才觉得舒服? “我们教他们挺直脊梁,站着做人,他们偏要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跪下当狗,这有什么办法?” 老天师也很无奈,他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去信仰那种东西。 不过,理解于不理解,都不影响他下手。 近些年,朝廷的表现还是太温和了,真龙多行仁政,以至于让某些人开始膨胀,连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忘的一干二净。 这次全国范围爆发的神患,固然是旧神信众背负大部分责任,可是暗地里,某些盘踞一方的世家豪族,乃至于朝堂上的某些人,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人心难测,朝廷上也并非全都是忠心耿耿之辈,那些世家豪族,更是欲壑难填,少不了暗中推波助澜。 “也未必全是坏事,有林先生出手相助,玉门关稳如山岳,不管他们是怎么做到串通了域外的邪魔,都已经到此为止了。” “不需要顾忌玉门之危,朝廷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神患的处理上面,乱子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平息,到时候,凡是参与者都会被一一清算,无论他们藏到哪里,都要被连根拔起,偌大炎国,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一边说着,老天师眼睛眯的更深,眼中隐隐有寒芒闪过。 他已经许久没有动过真怒,可这一次,某些人非要让他生气不可,那就怪不得他。 规矩,是束缚也是保护。 有人亲手撕开这一层保护,大概是因为已经忘了是谁制定了规矩,忘了他们所依仗的一切,都来源于规则本身。 只有规则的制定者愿意陪他们一起遵守的时候,他们引以为豪的权势才有意义。 一旦制定规则的人不打算玩了,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满自身受到约束?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快就能知道,真的摆脱约束之后,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恐怖。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林露想了想,主动开口询问,神祇碎片或者是尸骸什么的,那种玩意放在炎国手里可能没有什么用,属于很难处理的‘有害垃圾’一类,但他还是很需要的。 每一个神祇的权柄,都是对黄金树的极好补充,可以大大丰富黄金树现有的法术体系。 因此,他不介意出手替炎国解决一些麻烦,就算没有额外的报酬也无所谓。 只要能拿到东西,神祇权柄本身的价值就要远超付出了。 甚至,就算最终只能收获一两个权柄,都是不亏的。 “林先生愿意出手那自然是极好的。” 老天师愣了一下,没想到林露会突然主动帮忙,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对付神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伤亡在所难免。 特别是,根据确切情报,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货真价实的神祇复苏,想要将祂们再次杀死,能做到确实是能做到,但也要付出代价。 如果黄金树愿意插手,那么朝廷这边的压力就能减缓不少。 “好,你们找到有神祇复苏的确切消息之后可以联系我,我们黄金树会出手干点祂。” “旧时代的亡灵,就该老老实实躺在棺材里,想要出来诈尸的话,就要做好彻底毁灭的准备。” 林露咧嘴一笑,笑的异常森冷。 “对付神,我们可是专业的,保证一次彻底杀死,永远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复苏。” 开玩笑,被命定之死捅上一下还想复活?想屁吃! 凡是死在他手上的神,一个都别想再出来蹦哒。 命定之死的力量,会将其从概念上杀死,从肉体的生机到灵魂全都毁灭,就算有什么办法能够把死去的肉体救活,最多也就是得到一个永远不可能醒来的肉块。 当初黄金葛德文被命定之死杀死灵魂,即便有成熟体的大黄金树托底,不还是一样死透了? 那些神难道能比统御交界地的大黄金树还强? “那……报酬的问题?” 请人出手,自然不能白请,老天师答应的时候就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帮忙干掉几个神,虽然不会像玉门关这般需要以海量的资源为代价,但也不能太过寒酸。 “这次算是友情赞助,不要报酬。” 林露呵呵一笑,掂了掂手里的琉璃心。 “我只有一个要求,凡是被黄金树斩杀的神祇,其尸体归属黄金树所有,除此之外,炎国不需要支付任何报酬。” “那自然没有问题,只要是你杀的,都归你。” 对于这个要求,老天师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这和白嫖有什么区别? 且不说人家出手干掉的猎物,本来就该是人家的战利品,那些神祇残留下来的身体什么的也根本就没啥大用,顶多就是用来锻造兵器,派不上多少用场。 神的力量来源于自身权柄,根本没法加以利用,祂们留下的东西,只能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是能用一堆破烂换来黄金树的免费帮助,那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给徒弟铺路的重岳 “大哥,你真的不去?” 玉门城内,宗师府邸,林露拎着从城里买来的玉门特产,询问重岳。 来之前他的打算是和令先过来探探路,然后再把年她们接过来,结果邪魔那边似乎没有预想中的强大,也没有真的大举进攻玉门关就被一场大火烧退。 城外火海余威仍在,至少几天之内是不必担忧会有邪魔大举进攻,做好的准备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因此,林露并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停留。 一来他要找好兄弟黑蛇商量一下那艘陆行舰的问题,毕竟是乌萨斯的东西,是记录在案的,要想开到玉门关来,炎国这边不是问题,乌萨斯的反应还是要注意的,不把首尾全都处理好,没办法直接用。 二来,今天按照炎国的风俗和历法,已经是‘大年三十’,既然能腾得出空闲,自然是要回去过年的。 临走之前,林露还想邀请一下重岳,怎么说也是年夕令的大哥,请他去龙门过个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邪魔之危虽然解了,但算不上完全稳定下来,重岳不打算在这个时间点离开玉门。 “我就不去了,你们一起聚一聚就好,职责在身,可不能擅离职守。” 重岳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比起过年,他更关心玉门的安危,不想因为自己的离开导致玉门防守出现破绽。 过年这样的节日,他已经度过许多,岁兽的问题也有了解决之法,只待最后那一刻,岁兽伏诛,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便可以恢复自由身。 节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后面的时间还长,用不着急于一时。 这一次,他就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了。 “宗师之名……你在玉门也没有明确的职位吧?而且有黄金树在……算了,既然你不想去,那么我们就走了。” 眼看重岳是真的不想动地方,林露也不再多说,随意摆手,黄金树的光芒洒落,罩住他和令,待到辉光散去,原地已然空无一人。 “世事变化,还真是捉摸不透。” 重岳看着空地,摇了摇头,转身打算回屋。 “宗师,那个人,到底是……” 抱着剑全程旁观的埃拉菲亚少女仇白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忍不住开口。 虽然脸上表情不多,可她终归还是个年轻的少女,该有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更何况,那位林先生的表现实在是神秘莫测。 “按辈分说,他是我妹夫。” 重岳扫了一眼,便猜到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在想什么。 想想林露,再看看仇白,他忽然觉得,自家徒弟应该和林露学一学——单指性格方面。 林露为人洒脱,直来直去,仇白就差了许多,多年过去还是没能看破那道坎。 ……或许是看破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还在纠结。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有些东西学是学不来的。 仇白的年纪如此年轻,哪里有那么多的阅历和经验支撑? 他不知道林露的具体年龄,但料想也是百年起步,从气势就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经历过多少次厮杀,多少次生死之战,如今的这副面貌,完全是岁月沉淀而成。 那份洒脱随意来源于千锤百炼的武艺,人间绝顶的实力,因为够强,所以有无视一切的资格,单靠学是学不会的。 “玉门关外……那是林先生做的?” 当日火焰蔓延三百里的场景仇白并未亲眼见到,她只在事后看到了那片燃烧的大地,震惊了好些时候。 直到现在,她也无法理解人为什么可以强到那种程度。 宗师,就是她生平见过的最强者,难道说,那个人比宗师还要强吗?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然,那种场面……已非人力所能及。” 提起这个话题,重岳也不由得心神激荡,在遇到林露之前,老天师就是他见过的最强的人类,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够站到那种高度,那是完全凌驾于神祇之上的伟力。 “他……比你还要强吗?” 仇白犹豫了一下,小声询问。 “当然。” 回应她的是重岳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悬念,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全力出手,他可比我强多了,单论武道一途,他也并不逊色与我,甚至……要强出一线。” 说到这里,重岳摸着下巴,忽然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仇白,不如下次见到林露,我与他说,让你去黄金树学习一段时间?” “这就不必……” 仇白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当初她为寻求来到玉门,辗转几番,最终跟在了重岳身边,学习武艺,以期有一天能够‘复仇’。 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种复仇的执念还剩下几分?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迷茫仍然在她心底盘踞。 是以,她并不想离开这里。 那一剑还未挥出,怎能离开? “你听我说。” 对于仇白的问题,重岳是看的很清楚的,用比较现代的说法……大概就是嘴比较硬,虽然嘴上说着想要复仇,可如今也只是说说而已。 与其说复仇是目的,倒不如说,那是她说给自己听的理由,因为除此之外,她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这样下去,想要真正解开心结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玉门很大,也很小,能够遇到的事情太少,并不利于仇白走出心中的迷茫。 若是去黄金树,那就不一样了。 体验一下外面的世界,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跟我学了很多年,虽有进境,可还是太稚嫩了些。” 重岳斟酌着言辞,板起一张脸,肃然道:“你随我习武,寒暑不断,但是,从我这里学来的东西,如何能够超过我呢?” “更何况,剑法并非我所擅长的,在这方面,我也帮不了你太多,去黄金树的话,就能找到能在剑术方面教导你的人了。” “这……” 仇白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重岳的这番理论,她也确实没办法反驳,实际上对于超越重岳这件事到底能有几分希望,她自己心里也知道。 换个地方,找一个剑法高手,真的有有用? 不对,她不是为了学习剑术才留在这里…… 也不对,不为了学习剑术,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复仇’,还能为了什么? 一时间,少女思绪翻飞,非常纠结。 “林先生的剑法很高?” 最终,也不知怎么想的,她问出了这句话。 “我说的剑法老师另有其人,他就是现任的龙门总督魏彦吾,至于林露……他可能并不擅长剑法。” 重岳如此说着,感觉自己说的没毛病。 到了他这个层次,从一点细节里面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当时城墙比武,他就深刻意识到一点——林露所掌握的武艺,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武道来概括,那是‘技’的顶点,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如何更简洁高效的杀死敌人而服务。 林露的拳法和没见过的剑法,都不是和他一般的武道,而是彻彻底底的‘杀人技’。 那种东西,没有难以计数的生死厮杀是不可能领悟的,且不说仇白能不能学得会,就算能,重岳也不打算让仇白去学。 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子成为一个杀人鬼,而且,那种战斗方式太危险了。 放眼世界,或许也就仅有一个林露而已,以仇白的资质,驾驭不了那种技艺,反倒会让自己置险境。 比起林露所掌握的厮杀之术,魏彦吾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那个人的剑术,也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强者,一手赤霄剑法,已然登峰造极,就算是他,以现在的状态也没有稳胜魏彦吾的把握,教导仇白绰绰有余。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让魏彦吾收下仇白。 这一点,还得从林露那边入手。 “龙门总督……” 对于这个名字,仇白感觉十分陌生。 过去的时候,龙门和玉门曾有过数次对接,魏彦吾的名讳她有过听闻,也仅仅是听说而已。 那样的人物,凭什么要教导她剑术? “你只管去,办法由我来想,我期待你学成归来,像我挥剑的那一天。” “还是说,你在害怕?害怕自己学不会更强的剑法?” 重岳笑吟吟的看着仇白,看的少女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哼,不必这么说,激将法对我来说不管用,我才不会中计。” 仇白扭着头,片刻之后又转过来,冷声道:“什么害怕……这么浅显的激将法,我肯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要证明给你看——节选自《我不会中激将法》。 少女的心思,重岳也不戳破,只是笑吟吟的点头,暗自盘算,该怎么办成这件事。 作为老师,他是真的希望自家徒弟能够走到更高的位置上。 ------------------------------------- “阿嚏!” 远在龙门的魏彦吾打了个喷嚏,放下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鼻翼抽动,似乎闻到了空气里飘过来淡淡香味。 看看窗外的天色,距离晚上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却已经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了。 大年三十,自然是要吃年夜饭的。 多少年过去,今年是第一次两个孩子都能在家过年,文月夫人非常高兴,打算亲自下厨置办那一桌年夜饭,这个时间,大约是开始了吧? 如果是过年的话,应该能借机好好喝上一杯? 如此想着,魏彦吾忍不住开始畅享起来,今年他可是有功劳的,总该有些额外的奖励才是。 …… 与大年三十还要枯坐在书房里处理文件的魏彦吾不同,回到龙门的陈和塔露拉可谓十分清闲。 两姐妹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在和星熊、诗怀雅、九这些好友聚会之后,就一直待在黄金树庭院里。 陈早就已经习惯了黄金树的存在,塔露拉却对此十分惊奇,也很享受沐浴在黄金树光芒下的感觉,好似所有烦恼都被驱散了一样,非常舒适。 ——这当然是她的错觉,黄金树的功效很多,唯独没有替人解忧这种功能。 不过被温润充盈的生命力包裹着,身体舒服了,精神自然也会好上不少,倒也不是说不通。 当然,塔露拉也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她之所以留在黄金树庭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要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黄金树首领。 那位的传说,在龙门这几天她听了许多,真人还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 只是,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黄金树的其他人倒是看到了好几个。 性子跳脱,很是自来熟的年。 沉默寡言,总是抱着某些电子设备坐在角落里的夕。 性子温和,喜欢找人说话的梅琳娜。 还有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菈妮。 这些人,都给塔露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她正待在某些庞然大物的身侧,身体在本能的畏惧着什么。 “那很正常吧?是你太敏感了。” 对于塔露拉的特殊情况,陈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都没有什么感觉的。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很久了?反正她是不觉得菈妮她们有多危险。 “大概?” 塔露拉也有点搞不清,从外表上看,那些人都不像是很强的样子,不至于仅仅是站到旁边就让她难受吧?没准真的是她太紧张了。 嗡~ 就在她暗自思考是不是自己除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庭院里忽然聚起阵朦胧辉光,盘旋飞舞。 几秒钟的时间,辉光散去,两个人影从中显露出来。 坐在不远处的塔露拉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正好与男人的视线碰撞到一起。 四目相对,德拉克少女的身体瞬间紧绷,甚至本能的站了起来,连身旁的温度都隐隐升高。 只是一个眼神,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怖存在盯住了,僵硬的不行。 好在,那种恐怖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这时候,陈已经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那一声‘老师’,让塔露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等候许久的人。 黄金树的首领,陈的老师。 第一百九十章 学生塔露拉 塔露拉对于黄金树的具体情况知道的并不多,其中大部分来自于平日从陈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小部分是回到龙门之后,文月夫人的简单描述。 对于黄金树的详细情况,文月夫人似乎并不愿意与她多说,总是三缄其口,哪怕她放下脸面,去找魏彦吾询问,所得到的回答也是‘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总管龙门的夫妻二人,都对黄金树忌讳莫深,根本没有透露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与年轻稚嫩的陈相比,魏彦吾和文月的城府要深的太多太多,他们不愿意说的事情,想要问出来并不容易,几次询问无果之后,塔露拉也就熄了那份心思,转而央求陈带她来到这座归属于黄金树的庭院,日日守候,期望能等到那个人。 大约是她身上也有黄金树的赐福存在,因此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住在这里的那几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认了她再次停留。 就这么等了好几日,总算是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黄金树首领。 年轻。 是塔露拉看到林露的第一印象。 这个人实在太年轻了,看上去似乎没有比她大上多少,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 恐怖,是第二个印象。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人。 直面这位首领的压力,远比当初的那一道化身投影要来的强烈的多。 一眼看过去,好似有一整片金色海洋碾压而来,如同山岳坠落,让她的心脏都停了半拍。 好在那种恐怖的气势之出现了一瞬间便被收敛起来,再看过去,那人已然变得异常平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很是温暖。 不过,摄于最开始的威慑,塔露拉站在原地没敢动弹,看着陈扑过去,抱住了那位首领的手臂,非常亲昵的样子。 只是……是不是亲昵过头了? 德拉克少女小心翼翼的往那边张望,心里浮现出一个问号。 她看到自家妹妹的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那人的身上,那种状态不像是师徒,倒像是……情侣? 配上陈脸上浓郁到化不开的笑意和眼神中夹杂的情绪,就更像了。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那丫头,简直就是直接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藏都藏不住。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定了定神,塔露拉稍微犹豫,还是抿着嘴唇走了过去,脚步很慢,边走边思考应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在见到林露之前,她在心里构思了许多小作文,可是看到真人之后,那些东西就全都说不出口了,此时她竟有些词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塔露拉?” 林露看出了少女的窘迫,朝着令摆摆手,示意她自己进院子去找年她们,然后拍拍扑到身上的陈,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开口。 在他眼里,眼前少女的紧张都已经要溢出来了,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想说什么,却只看见嘴唇颤动,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尴尬。 “您,您认识我?” 一开口,塔露拉就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这叫什么话?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虽然当时在乌萨斯冰原,这位首领降临过去的只有一具化身,但也是具备实打实的清晰意识的,更是给她安排一个‘进攻切尔诺伯格’的任务,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我没理由不认识吧?” 林露也被这句话整不会了,他和塔露拉,难道还有不认识的可能性? “我,我,您……” “镇定。” 淡蓝色辉光于空中荡漾,铺开几米范围,那光芒落到身上,塔露拉顿时感觉身上一轻,乱成一团的思绪重新恢复平静,思维也清洗起来,脸色微红,连连道歉。 “是我太紧张了,谢谢您和黄金树对我们的帮助!” 少女红着脸深深地鞠了一躬,总算有了几分正常的样子。 “随手而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林露坦然受了这一礼,把陈从自己胳膊上拔下来,拍拍她的脑袋。 “你去找你师娘她们,我和你姐姐有些话说。” “啊?” 闻言,陈的脑袋耷拉下来,有些失望。 她当然看出来自家姐姐和老师有话要说,还想着听一听的。 “啊什么,快去,对了,把我带回来的玉门特产拿过去。” “哦。” 老师的威压作用不小,尽管心中不愿,陈也没敢拒绝,拎着东西闷闷不乐的走出了院子,她的情绪变化实在太过明显,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把陈支到菈妮她们那边去,林露招招手,先一步走到黄金树下的石桌边,示意塔露拉坐下,然后才开口。 不得不说,塔露拉和陈确实是亲姐妹,在某些方面两个人还是挺像的,都属于不怎么能藏住事的那种。 塔露拉比陈要稍微好了那么一点,至少懂得隐藏自己,可她的隐藏,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能被这种拙劣演技瞒过去的人实在不多。 “我……” 塔露拉犹豫着坐下,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抬头:“晖洁告诉我,您掌握着能够治愈矿石病的方法?这……这是我缠着她问出来的,请不要因为这个责罚她。” “你想到哪去了,我责罚她干什么,又不是多大的事。” 林露哭笑不得,他算是看出来了,塔露拉在面对他的时候直接就矮了好几头,即便有魔法的辅助也还是非常紧张,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或者哪个动作不对。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是面相凶恶的肌肉佬,就那么让人害怕不成?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你听说的没错,我的确有办法治疗矿石病,那种东西对于黄金树而言不具备束缚力,算不上多难。” “那,那……” 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好几次,塔露拉终于鼓足勇气,问出来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要用什么代价,才能从您那里获得治疗矿石病的方法?打下切尔诺伯格,足够吗?” “你觉得呢?” 林露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 “大概……不够。” 说完这句话,塔露拉沮丧的低下头。 就算她再怎么说服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能够治愈矿石病的方法面前,一座移动城市并不够看。 自源石工业开始发展,矿石病就存在于世界各国,至今无人能够将其攻克,哪怕是最简单的抑制都做不到很好的效果。 在这个时候,一个能够彻底治疗矿石病的方法,甚至有动摇世界基本规则的能力。 移动城市虽然价值很高,可说到底也只是工业化的产物,并不算特别少见,根本不能和矿石病的治疗方法相提并论。 打下切尔诺伯格就能换来想要的东西,仅仅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自我麻痹而已。 “你自己都知道了,问什么还要问呢?” “……” 塔露拉头低的更深,几乎要埋进胸口,羞愧从心底涌现,让她感觉无地自容。 明明这位先生已经在冰原上救了她们,后面还给整合运动提供了许多物资,她却还恬不知耻的想要索取更多。 就算黄金树帮助整合运动有什么内在的目的,但是那些帮助也都是实打实的,不可辩驳,尤其是……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这位林先生出手,在乌萨斯内卫的刀锋面前,整合运动唯有覆灭一途,她自己也会被黑蛇吞噬意识,占据身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这份恩情,怎么回报都不为过,可是,她却还不知满足,贪婪的想要继续得到那份珍贵的治疗方法。 “好了,不逗你了,矿石病的治疗方法我的确有,不过现阶段还没有办法直接面向全世界普及。” “关于能够普及的治疗方案,黄金树有专门的团队在负责研究,如今已经初见成效,能够有效遏制矿石病恶化的抑制药剂也有了成品,或许用不了多久,真正的治疗药物就能够被研发出来。” “到时候,用不着你付出什么,我会把它们拿出来的,免费。” 看这德拉克少女涨红着脸,一副羞愧欲死的表情,林露摆摆手,没有继续逗她。 再逗弄下去,怕不是要当场爆炸了,虽然很有趣,但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什么——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塔露拉豁然抬头,错愕之色溢于言表。 这个答案,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就算是以她那些浅薄的见识,也能想到矿石病的治疗方法如果操作得当,能够带来多么庞大的利润,即便是一个乞丐,都能凭借它成为这个世界首屈一指的富人。 像黄金树这样实力雄厚的组织,能够从中获取的临利益简直难以计数。 然而,这样的宝物,林先生竟然准备免费拿出来?! “因为我想,还需要什么理由?” 林露轻笑着摇头,站起身来走到少女身边,面向黄金树,摸了摸少女柔顺的头发。 “你的想法才是有问题的,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那样的位置上呢?” “在我眼里,你就只是个孩子而已,潜力不错,可是,这样的你,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与其他千千万万的感染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是吗?”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将自己放到所有感染者的前面,要替他们付出代价呢?那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就算有代价,也不该由你自己支付,不是吗?” “因为我想这么做!我想要为感染者们做些什么!我想要让感染者摆脱现状,能够不再受到迫害,堂堂正正的生活!” 塔露拉昂着头,眼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烧。 “好,好!就该是这样!” 林露错愕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对塔露拉的评价是‘值得培养的好苗子’,那么现在,他是真的非常欣赏这个人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句十分坚定的‘我想这么做’。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领悟不到的。 世事如棋,人情如网,尘世间的芸芸大众,都被困在网中,寻求答案,寻找理由。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理由? 想做一件事,为什么非得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呢? 我想,我就做!就这么简单! “塔露拉,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 在塔露拉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林露笑着吐出几个字。 什么计划,什么安排,那些都不重要。 他林某人做事,突出一个随心所欲,想到就做,从来不需要理由。 能够说出那句话的塔露拉,让他非常满意,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收一个徒弟了,真正的徒弟。 像陈那种……就有点复杂,如今不太好说到底还是不是师徒关系。 “做您的学生?和晖洁一样?” 塔露拉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要同意下来,可是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来。 她突然想到了刚才自家妹妹抱着林先生胳膊的样子,那实在是…… 要是她做了林先生的学生,如果将来……她岂不是平白矮了一辈? “不一样,陈那个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她叫我老师,其实是因为老魏的原因,实际上……算了,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先前就说,这两姐妹隐藏心思的能力都不怎么强,林露只看了一眼,就能大概猜到塔露拉在想什么。 他有点尴尬,又不好明说。 陈的那点小心思,也就她自己自以为藏的很好而已,但是在别人眼里,基本上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只是没人去戳破而已。 作为当事人,林露自然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木头。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还不是处理的时候,需要等等再说。 “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做我的学生就好,同意或者拒绝都无所谓,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要觉得不好,那就算了。” 林露决定不再把话题往陈那边引,盯着塔露拉,等她的答案。 “我愿意!” 塔露拉不再犹豫,重重点头。 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刚才只是因为陈德原因才有短暂的犹豫罢了。 就算真的要比自己的妹妹矮上一辈,她也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太怪了,再看一眼 按照炎国的风俗习惯,拜师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尤其这一次,林露收塔露拉当学生不是随便敷衍了事的那种,而是真正打算用心教学。 不过,林露是向来不在乎这些的,塔露拉更是无所谓,数年的冰原流浪,让她做事的方法趋向于最简洁的方式,无用的礼仪早就扔到一边。 因此,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拜师事件,就在三两句话之间决定下来,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 “那……老师,我现在可以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去切尔诺伯格吗?” 身份的小小转变让弱气到不行的塔露拉增添了一点点勇气,问出了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 她确实无法理解,林露为什么非要让整合运动去进攻切尔诺伯格。 为此她思考了许久,想到了许多个答案,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能说的通。 说到底,所谓的整合运动本质上就只是一群在冰原上抱团取暖、勉强求生的感染者罢了,仅有的一点战斗力,全都来自于盾卫和雪怪,感染者们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处。 如果黄金树想要在乌萨斯境内扶起一个与官方对抗的感染者组织,也没必要非要选择被困在冰原上的整合运动。 整个乌萨斯,全境范围内不知道有多少源石矿场,有多少被压迫的感染者,足够整合运动在冰原上发展壮大的资源,若是放在地理位置更为优越的地方,显然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且,黄金树也并不缺乏实力足够的强者,仅她所见,史尔特尔和闪灵的实力都远胜于她,撑起一个整合运动这般的组织绰绰有余。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唯一能够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因为陈的关系,让黄金树对于她所在的整合运动有了额外的好感。 可是这个说法也就是勉强说通而已。 成年人的世界,理性重于感性,塔露拉不认为有人会因为一点点好感而付出数倍的代价去达成目的。 她并不觉得陈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让整个黄金树都围着她转。 或许中间还有魏彦吾的原因? “切尔诺伯格?” 林露摸摸少女的头发,笑道:“那里本来就是黄金树的领地,让你们去,是我给你们定下的历练。” “啊?” 这个回答,是塔露拉始料未及的。 历练? 为什么要历练她们? “你和那只白兔子,都算得上不错的好苗子,所以就顺手为之,这是最开始的计划,不过来事情发生了变化,你们刚好在那里,就顺便利用起来,当做诱饵,事实上,现在谁在那里都是无所谓的。” “您是说……乌萨斯军队大规模进入冰原?” 这么一说,塔露拉就懂了。 怪不得常年人迹罕至的冰原会突然涌入那么多的乌萨斯正规军,原来都是被引诱过去的。 可是,整合运动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乌萨斯军方? “具体的你就不必知道了,这件事蛮复杂的,你现在只要做出选择就好。” 林露摆摆手,没打算详细解释。 跟他合伙在乌萨斯搞事的是那条老蛇,这件事连魏彦吾都不清楚,更不要说塔露拉了。 新仇旧恨皆在,黑蛇还是暂时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好。 “成为我的弟子,你就有了选择的权利,无论你想做什么,黄金树都是你的后盾,你可以带着队伍离开冰原,随便去哪里发展,我会安排人替代你们的角色。” “……不必了,老师,我不打算离开,更不可能一直接受你的庇护。” 塔露拉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带着整合运动离开冰原,确实很有诱惑力,可是,她不能那么做。 所有的获得,都早已标好了价格。 连自己的父母都未必愿意无条件无限制的付出,何况是老师和学生? 被当做诱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进一个大计划里面,的确让人有些不舒服,可是,这不正是她们的价值所在吗? 虽然残酷,也总比没有价值要好得多。 依靠黄金树的支持,她就有信心继续招纳人手,壮大队伍,等到整合运动从冰原的试炼中走出,必然不会再是现在的样子。 这样,就足够了。 “好。” 林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更为满意,这才是他看中的人。 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枪,有着坚定的意志,明确的目标,不因前路困苦而动摇,不为找到依靠而懈怠。 真正的战士,必须从血与火的试炼中诞生。 带着这样的想法,塔露拉的未来,将会有无限的可能。 “老师,爱国者先生,他怎么样了?” 塔露拉忽然想起博卓卡斯替的事情,略带紧张的询问。 当初林露离开的时候,说是只要抵达切尔诺伯格,就能再见到爱国者先生。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叶莲娜、雪怪和盾卫们的精神支柱。 他们能够继续坚守在冰原上,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对于他们而言,爱国者博卓卡斯替就是唯一的领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再见。 “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林露用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爱国者是谁,给出了一个让塔露拉松了口气的回答。 “博卓卡斯替已经在黄金树重塑了身体,我安排了专门的人手看着,现在应该在适应了,很快你们就能再见到他。”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今天是炎国的新年,你不去老魏那边?” “我……” 塔露拉点点头,又摇头,有些纠结。 过去的事情已经停留在历史中,现在再回到这座城市,她根本感觉不到多少归属感。 文月夫人还好,对于魏彦吾……她的心思还是比较复杂的,这些天一直停留在黄金树这里,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一起过年……听起来的确很美好,可是和魏彦吾待在一起,她只觉得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这样,你回去和文月夫人说一声,这个年,我们一起过好了。” 林露看出她的纠结,主动提议。 两家合在一起过年,魏彦吾相比是不会拒绝的。 那条老龙心思可多着呢,巴不得和黄金树关系更近一点。 “好。” 塔露拉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向院子外面。 目送她离开,林露活动了一下手臂,轻轻吐出一口气,朝着屋子里面走去,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菈妮她们。 然而,他还没到门口就遇见了抱着一个大盒子走出来的菈妮。 “这什么东西?” 林露挠挠头,仔细打量菈妮抱着的盒子,看起来像是某种包装起来的食品?拿这玩意出来干嘛? “有点不对劲,打算让你看看。” 菈妮费力的把盒子往下抱了抱,探出一个头来,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 看她这样子,林露不禁有些好奇,连忙把盒子接过来放到院里的石桌上,随手敲了两下。 没想到这一敲,盒子忽然颤动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 “鼠王托卖鱼的孑送来一盒食材,据说是产自海边的海鲜,但是……” 菈妮抱着手臂,看着那盒子,脸上的困惑之色愈发浓郁。 “我们好像没吃过鲜活的海鲜……我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海鲜原来是这样的吗?” 交界地当然也是有海的,来自大海的水产品并不少见,像是螃蟹、虾什么的,在利耶尼亚湖里就有不少。 而且,那些东西往往都长的个头巨大,在某段时期,曾经作为食材流行过一段时间。 出身卡利亚王室的菈妮吃过不少次,对于海鲜不能算有多熟悉,至少也不陌生。 可是鼠王送来的这个……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没看过这个世界海鲜模样的原因,她也不是很能确定。 “恩?什么样的海鲜?让我看看!” 林露虎躯一震,好奇心当时就涌上来了。 海鲜,他熟啊! 当初在利耶尼亚遇见的煮虾哥就是炮制海鲜的高手,那玩意吃了还有特殊效果呢,他可是吃过不少。 泰拉世界的海鲜,他虽然没见过活的,但也从市场上看到了什么模样,就是个头比交界地小了不少,能有多奇怪? 他绕着桌子走了两圈,凑过去伸手把盒盖掀开一个小缝,往里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啪一下合拢盖子。 好怪啊……这是海鲜吗? 再看一眼…… 盖子揭开更大的缝隙,露出里面深蓝色的‘生物’。 说是鱼吧,它长了四条腿。 说是陆地动物,它又有鱼鳍和明显的鳞片。 本来应该是鱼脑袋的位置像是变异了一样,呈现出合拢起来的花瓣状。 太怪了这玩意……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像是能吃的东西。 “孑送过来的时候没说是什么?” 盖上盒子,林露摸着下巴,也和菈妮一样面露困惑之色。 “他说是海边捕捞上来的稀有鱼,肉质非常鲜美。” 菈妮一边说着,伸手想要掀开盖子,伸到一半又退了回去。 “稀有鱼,肉质鲜美?” 听她这么说,林露绷不住了。 稀有倒是确实足够稀有,这种奇形怪状的‘鱼’,还真是闻所未闻,可是肉质鲜美? 这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这玩意,真的能吃? “要不我去问问孑?” 对于这东西是否能吃,菈妮心里也抱有不小的疑问,她想了想,觉得应该去问问把它送来的人,孑应该是很了解的。 “年她们怎么说,她不是常年到处乱跑,不认识?” “年说感觉有点熟悉,但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并且,她觉得这条鱼不能吃。” “这样啊……” 林露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思考片刻,直接走过去掀开盖子,把里面的怪东西倒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稀有鱼’像是被人按了开关一样,瞬间活跃起来,本来就异常怪异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化,头顶的花苞越来越大,四肢迅猛生长,又快速退化,最终变化成触须的模样。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林露就看着那玩意从‘勉强还能看出是鱼’变成了一朵长着许多触须的大花,白色的花瓣完全由肉质构成,花盘中间是形似口器的结构,能够看见许多细小的尖锐牙齿,密密麻麻的触须像是花的根茎一样,成为托起整个身体的‘脚’。 变化完成之后,它就开始挥动触须,朝着菈妮扑了过去。 啪~ 透明的冰晶凭空凝聚,将‘稀有鱼’变化而来的怪异花朵给冰封在里面,菈妮皱着眉头,嫌恶的后退了两步。 从长相来说,这玩意确实不怎么符合人类的审美观,看起来有点恶心。 “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东西肯定不能吃,也不可能是鱼。” 林露全程目睹了变化的发生,忍不住吐槽。 这东西明显就不是海鲜吧!鱼再怎么稀有那也还是鱼,谁家的鱼还会变换形态的? 就算肉质再怎么鲜美,这副模样谁能下得去嘴? 那未免也太重口味了…… “那根本不用说吧……” 菈妮撇撇嘴,抬起手掌,就要把这玩意给直接解决掉,反正她是不会吃的。 看着就反胃,根本下不去嘴。 “你先等等。” 林露阻止了她的动作,凑近观察了一下,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鼠王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会让孑送这种东西过来?就算要送,肯定也是有事先说明的。 孑只是把鱼送来,啥都没说,说明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这条鱼会变成这样。 那就很有意思了啊…… 出产自海里的东西,进化很快,会变形……怎么看都像是狼母说过的海嗣。 莫非,这真的就是海嗣? 哐当! 冻结在一起的大块冰坨被扔回盒子里面,林露盖上盖子,把它抱了起来,抬腿就走。 “我跟老魏说要一起过年,正好把这玩意拿过去给他看看,他应该是认识的。” “如果有问题,他那边也好查找来源,要是没有问题,泰拉的稀有鱼就是这样的,就把这条鱼送给他吃,权当是新年礼物了。” “说不定,他就好这口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吞噬黄金的海嗣 “他说,要一起过年?” 总督府书房,魏彦吾抬头看着匆匆赶来的塔露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起过年这个想法他是有过的,正如林露所想,他确实想要把龙门和黄金树的关系再拉进一些。 无他,黄金树的实力实在太强了,强到以一个组织的力量就能和国家媲美。 玉门关发生的事情,他也通过潜伏过去的黑蓑拿到了第一手情报。 不得不说,林露的每一次出手都会刷新的他的认知。 每当他觉得那就是极限的时候,总会有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 像玉门关这一次,林露只是去了一次,甚至都没有带着黄金树的其他人,单枪匹马就解决了让玉门上下无能为力,连老天师都束手无策的危机。 情报里的那种火焰,他是见过的,可没想到那个法术的威能能够恐怖如此程度。 一场大火,烈焰蔓延三百里,直接将玉门关外的黄沙大漠烧成一片焦土,即便火焰熄灭,也有余威仍在,使得邪魔异种战战兢兢,不敢踏足。 此等实力,已然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毫不客气的说,就算黄金树只有林露一人,也足够让整个炎国慎重对待。 那等威势,这个世界上再无任何约束能够放在他的身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林露随时有能力点名摧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国家的任何城市,包括炎国的京城,而别人却没有办法约束他。 拿炎国举例,哪怕集合现有的所有高手,能不能打得过还是个未知数,只要林露一心想走,根本不存在留住他的可能性。 这样的人,只能交好,绝不能与之为敌。 恰好,在黄金树还是萌芽状态、林露的实力还未抵达这般程度的时候龙门就先一步搭上了这趟车,且随着合作愈发深入,两边关系越来越近。 龙门借此度过了一次危机。 只要维护好和黄金树、和林露的关系,那么林露不死,此后龙门就稳如山岳,即便当今真龙也绝不敢对龙门下手。 因此,魏彦吾迫切的想要加深这份关系,现在的交情还不够,要更深入、更紧密才行。 虽然他一向行事谨慎,被鼠王嘲笑是‘失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变得瞻前顾后’,可一旦决定下注,他同样不缺少彻底押注的勇气。 现在的龙门基本上已经算是打上了半个黄金树的标签,没有回头路可走,唯一的选择就是紧靠着黄金树。 邀请林露一起过年,无疑是个加深感情的极好机会。 不过黄金树那边没有主动提及,一副打算自己办个家宴的样子,魏彦吾也就没敢多说。 没想到峰回路转,塔露拉突然带来了林露的口信,正和他意。 “是的。” 和魏彦吾面对面的交流,塔露拉倒是没感觉有什么紧张的,就是有点不自在,也没多少话说。 她想了想,干脆连另一个消息一起说了出来。 “还有就是……林先生收我当学生了,他现在是我的老师。” “竟有此事?” 魏彦吾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还有这种好事? 虽说塔露拉似乎对龙门没有多少归属感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有一份关系在,没有太过疏远。 那么算上陈的话,他的两个侄女都成了林露的学生,这关系不就更进一步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伸手拍了拍塔露拉的肩膀,塔露拉身子一颤,没有躲开。 “林先生是个能人,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强的人,黄金树也是个好去处。” “那里强者如云,秘法众多,今后你就好好跟着林先生学习,先不要弄你那个感染者组织的事情了,乌萨斯的事,我可以为你解决。” “等到你从林先生那里学成本事,天下之大尽可去的,万不会像如今这般捉襟见肘。” “不,新年之后我就回去,老师也同意了。” 塔露拉微微摇头,没有同意。 “他同意了?” 魏彦吾动作一滞,随即大笑起来。 “好好好,回去就回去,有黄金树的渠道在,龙门可以随时为你们提供大批物资,无论食物、用品还是武器装备,都可以送过去。” “既然林先生让你回去,那么必有其深意,你就按照他的意思做就可以。” “从今往后,龙门会是你最坚固的后盾,遇到什么问题,尽管和舅舅说!” “……我知道了。” 塔露拉悄悄看了一眼难掩兴奋的魏彦吾,第一次切实的理解了自家老师的威慑力有多大。 这可是龙门总督,一城之主,以龙门的体量,放到整个世界都是鼎鼎有名,却还是因为可以搭上黄金树的关系而高兴。 “那就这样,林先生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魏彦吾略微沉吟,再次询问。 既然黄金树要过来一起过年,那原来的那些准备就不够了,这次的年夜饭,还得算上塔露拉的拜师宴,可要搞得漂漂亮亮才行,绝不能吝啬钱财。 “没有——” “她们还要等一会,我这就来了!” 塔露拉正想说她不知道,就有声音从书房外面响起,林露抱着硕大的箱子,大踏步走进来,左右看看,把箱子放到了地上。 “林——” 魏彦吾连忙上前,准备客套两句,林露挥手打断,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拽到了盒子边上,指着说道:“鼠王托人给我送了个新年礼物,据说是产自海边的稀有鱼,味道十分鲜美。” “不过我看这东西……模样有点奇怪,不是很能理解,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海鲜是不是就长这样,所以带过来给你看看,要是东西没错,那就送给你了,这玩意……我有点下不去嘴。” “海边的稀有鱼?模样奇怪?” 被拽过来的魏彦吾满脑袋问号,看了看那个盒子,很是疑惑。 不就是条鱼吗?有什么奇怪的? 莫非是老林那家伙真的搞来了什么异常稀有的货色? 他到要看看,这鱼有多怪! “我看看!” 他一撸袖子,伸手掀开盒盖,被冻在里面的白色大花顿时映入眼帘。 嘭! 魏彦吾瞬间合上盖子,下意识的想要揉揉眼睛,然后掀开一条缝,又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 “嘶~” “我就说找你没错,你堂堂龙门总督,肯定是吃过见过的,怎么样,这玩意真的好吃吗?” 一看这表情,林露就知道他肯定认识。 “这,这不是吃的啊……” 听见林露还在问好不好吃,魏彦吾的一张龙脸都拧在了一起,面露难色。 这玩意他认识啊,为什么会出现在龙门? 这哪里是什么稀有鱼、海产品,分明就是海里的海嗣! 可是,没道理,也不应该,怎么会在龙门? 莫非老林突然患上了严重的老年痴呆?不然怎么会把这东西当成鱼? “这条……这头……这玩意送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 林露摇摇头,想了想,稍微回忆,简单形容道:“我看见的时候,它还能勉强看出是一条鱼的样子,就是长了腿,脑袋上有个花骨朵一样的玩意。” “打开盒子之后,它就开始变了,直接变成这副模样,而且攻击欲望很强,结果被菈妮冻住。” “从鱼变成这个样子?那就更奇怪了,海嗣在陆地上,不应该有这么快的变化。” 对于林露形容的情况,魏彦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直接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海嗣他知道,但并没有深入了解。 主要是这种东西,大多集中在伊比利亚那边,炎国的海边虽然也有,但并不是很常见,像这样的怪物,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说这是海嗣?” 林露眉头一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说嘛,这长的奇形怪状的玩意怎么可能是鱼呢。 “的确是海嗣,我不会认错。” 魏彦吾一手抬着盖子,细细打量,眉毛一点点皱起。 他大概能够还原出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鼠王托关系从海边运来一条刚刚捕捞伤害的海鱼,送给林露当做新年礼物,听林露的形容,那条鱼可能装盒的时候还看不出问题,是在运输途中发生了异化,然后被林露放出来,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刺激,直接激活了鱼体内潜藏的属于海嗣的部分,让其快速变异,最终变化成完全体的海嗣。 这个变化的过程,与他们知道的,有关海嗣的资料形容并不一样,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不然根本行不通。 鼠王不会老年痴呆到把海嗣当做新年礼物送出来。 可是,这么一来问题就很复杂了。 海边渔民捕捞上来的海鱼,居然被海嗣同化。 海里的鱼那么多,林露的一条不会是个例,那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最大的可能是,炎国海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海嗣侵入。 “我听说过海嗣,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他们可以直接在陆地上生存吗?” 林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魏彦吾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如果海嗣具备直接影响其他生物体的力量,还能够直接变化出在陆地上生存的形态,那这种东西可是比玉门关外的邪魔异种还棘手。 “海嗣可以在陆地生存,他们可以同化包括人在内的陆地生物,让其异化,近距离接触海嗣,食用海嗣的身体部分,都可能被其感染。” 想到海边可能有许多人已经吃下被海嗣影响的海产品,那些被污染的海鲜还可能通过运输流入内陆,魏彦吾坐不住了,连过年的心思都没剩多少。 他拿起桌子上电话,直接拨通了鼠王的号码,打算详细了解一下。 若是那种情况真的发生,可就是大事,一点都不亚于玉门关外的邪魔入侵,必须重视起来。 “海嗣……确实麻烦。” 林露绕着盒子走了两圈,轻轻一点,一点金光从手指上脱离,融入到被冰封的海嗣体内。 刹那间,异变突生,一个个黑红肉瘤从海嗣的身体上的挤出,包裹在周围的冰块都被极速膨胀的形体挤碎。 断断十几秒的时间,原本呈现出白色大花形态的海嗣就异化成了一团由肉瘤组成的血肉聚合体,细小的触须从肉瘤表面滋生,狂乱舞动,恶心的模样把在一旁观看的塔露拉吓了一跳,本能的扬起一团火焰扔了过去。 嗤! 德拉克的火落在鼓胀的血肉聚合体上,烧出一大片焦黑,许多触手当即被高温焚化。 但是很快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林露看的很清楚,被烧焦了一部分血肉之后,那些黑红血肉突然变得更红了一些,分泌出大量光滑粘液。 塔露拉扔出去的火被粘液隔绝开来,很快就消失不见,没有再造成多少伤害。 就像是……极短的时间内海嗣就适应了火焰,并且进化出了相对应的防护手段! 在这个过程中,刚才那一点被放进海嗣体内的黄金之力也在飞速消耗,直到粘液出现,黄金树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蕴含着浓郁生命力的黄金树光芒,成了海嗣进化的催化剂和能量源! 这种生物,能够直接吞噬利用黄金树的力量!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时候,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海嗣,简直就是黄金树的天然克星…… “这种生物,太危险了。” 林露面色凝重,这一刻,他已然打定主意。 海嗣这种东西,必须被清除! 能够吞噬黄金之力的生物,无疑会对黄金树产生极大威胁,几乎就是生物版的灰灭之火。 他不会容忍这样的物种继续存在。 虽然眼前的这个海嗣在吞噬了黄金树的力量之后似乎是发生了失控,但是谁知道海嗣里面还有没有更高级的个体? 呼! 膨胀起来的血肉聚合体表面再次燃起一团火焰,这次是不同于德拉克之火的灰灭火焰。 那种为了应对德拉克之火而被催生出来的粘液没能起到多少作用就被直接蒸发。 在失去了可以利用的黄金之力以后,海嗣没有再表现出超高速的进化和适应能力。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斯卡蒂,来自深海 本该活跃在海里的海嗣为什么到了陆地上之后表现出了超出资料记载的进化能力,原因也找到了。 这种生活在深海的怪物有着能够直接吸收黄金树力量的能力,对于人类而言无法直接利用的浓郁生命力,放在海嗣身上就是促进它们进化的最好养料。 是以,在被黄金树的光芒直接照射之后,本来只是发生了局部变异的海嗣幼生体吸收了足够的养分,借此完成进化。 这样的能力,对于黄金树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就像曾经交界地巨人雪山的火焰巨人们一样。 永恒女王玛丽卡因为忌惮灰灭之火的力量,悍然发动了针对火焰巨人一族的战争,将其亡族灭种,只余下最后一个火焰巨人看守火种与火焰大锅。 那种做法最后还是留下了隐患。 若干年后,林露带着梅琳娜登上雪山,用癫火重新点燃火焰大锅,升腾的火焰将黄金树点燃。 若是玛丽卡当时想办法将灰灭之火和火焰恶神的信仰从交界地彻底抹去,那么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因此,林露的想法更为狠辣——这种名为海嗣的生物,要么进入黄金树的体系之中,受到黄金律法的永恒约束,要么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哪怕是一块血肉、一点残骸都不能留下,绝不给它们任何复苏的可能性。 他不会允许能够威胁黄金树的物种继续存在,要么不做,要做,就彻底做绝。 并且,海嗣的问题还要排到所有的事情之前。 叙拉古的猎狼人、在乌萨斯的博弈、对哥伦比亚的渗透、以及炎国这边邪魔和神患的问题,优先级都要往后放一放。 当然,在没有收集到有关海嗣的足够情报之前,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海嗣的事情,目前看起来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太大进展。 魏彦吾和鼠王通了电话,鼠王那边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依靠自己的去调查,时间恐怕要以月计。 炎国现在内忧外患,内有旧神作祟,外有邪魔虎视眈眈,一时半会大概也腾不出手来去理会海嗣的问题。 “我会安排一队黑蓑前往鼠王说的捕捞地点去详细勘察。” 思虑良久,魏彦吾提出了自己办法,他能做到也就只有这么多。 他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龙门一地,涉及到其他的城市,那就鞭长莫及了。 “我也会派人过去,先不要想这些了,今天是新年,开开心心过个年。” 林露倒是没有多着急,因为急也没有用。 又不是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调查什么的都需要时间,不是动动嘴就能办成的。 与其在没有情报的时候自己胡乱猜测,不如安安心心保持状态,等到有结果之后再去以雷霆手段解决问题。 “行吧,我命人再去找些食材来,把晚宴办的更大一些,正好,这顿年夜饭就算是塔露拉的拜师宴了。” 提到这个话题,魏彦吾的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心情很不错。 龙门和黄金树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足够他高兴好几天了。 “我们那边也有所准备,倒是不用再买太多。” 林露笑着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听说,今晚龙门会有一场烟花晚会?” “烟花晚会?的确有这个传统。” 魏彦吾想了一下,本来想解释一下这个传统的由来,但是又想起让人们习惯于年夜放烟花的始作俑者就在隔壁,又没说的出口。 细究起来,炎国新年的由来,也跟隔壁那两位脱不开关系。 与其他在这里讲什么民间传说,不如让林露直接去问他家里那两位。 他这边,确实不太好说,感觉像是背后说那两位坏话一样。 “你家里……你直接去问就好了。” 看到那张龙脸上略显微妙的表情,林露马上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不过他对于新年的由来其实没有太大兴趣。 之所以问这件事,就是打算待会儿晚宴之后,带着菈妮她们出去欣赏烟花晚会而已。 因此,他想问的只是有关烟花晚会的事情而已。 “烟花晚会会在晚上八点开始,持续到午夜十二点,这是老传统了,到时候,从这里就能看的清楚,为了避免燃放烟花造成事故,烟花的燃放地点主要都集中在广场上,最大的场地就是中央广场,距离这里不算太远。” 对于这个问题,魏彦吾回答的很清楚,毕竟龙门的烟花晚会实际上就是他批准操办的。 说完时间之后,他还详细的解释了一下有关晚会的具体事项。 “烟花晚会,是这样啊。” 听完之后,林露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搞懂了。 听起来,和交界地的祭典也没差太多嘛。 他忽然来了兴致,主动提议道:“要不要我来给你搞一个大场面,让龙门热闹热闹?” “……这还是别了吧。” 魏彦吾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连忙摆手拒绝。 这家伙嘴里的大场面,他可承受不住,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把龙门给炸上天怎么办? 虽然几率很小,但还是不得不防。 “啧,那就算了。” 林露遗憾的摇摇头,看了一眼地上装着海嗣灰烬的盒子,背着手走出了书房。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魏彦吾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林露的危险想法。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想法太过天马行空,和正常人不在一条线上。 偏偏他还强的离谱,这就很可怕了。 魏彦吾甚至有种预感,要是没能阻止,真让林露当着龙门所有人的面玩上一手‘大场面’,很可能给龙门居民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 ------------------------------------- “咕噜~” 最后一口清水流入喉咙,红眸的少女倒了到手里的水袋,轻轻叹了口气。 她微微转头,几乎落到腿弯的白色长发随之晃动。 荒野上的夜,静悄悄的,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除了偶尔吹过的微风之外,就只剩下地上火堆的光芒轻轻跳跃。 事实上,独自一人在荒野上点起篝火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绝大多数行走野外的佣兵和独行客都不会这样做。 火焰固然可以驱散普通的野兽,但是也会引来更高等级的捕食者和变异生物。 那些被源石感染的怪物可不会畏惧火焰。 不过,白发红眸的少女显然没有这份顾虑,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黑色大剑斜靠在距离火堆不远的枯树上,剑柄处附加有作用未知的机械结构,从剑下凹陷的土坑就能看得出这玩意有多重。 荒野的法则适用于实力有限的普通人,强者无需理会。 “食物和水,都没有了,今天又要饿肚子。” 少女在火堆旁边坐下,一手托着下巴,轻声呢喃,表情十分呆萌。 她的衣服也很有特色,似乎是某种制服的样式,头上一顶蓝黑色大三角帽,肩膀有披肩,向后延伸出直到脚底的披风,却又很另类的在大腿内侧开了孔,露出衣服下面的莹白肌肤,看起来非常色气。 噼啪~ 火堆里的枯枝被烧的爆开点点火星,陷入沉思的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手掌微微一颤。 少顷,她回过神来,取下挂在腰间的破旧小包,翻翻找找,却只找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食品包装袋。 “斯卡蒂,打起精神来。” 少女的眼神茫然的盯着火堆,喃喃自语,试图用语言去对抗没有食物的窘境。 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显然不是能够用言语压制的,肚子里的咕咕声已然说明了一切。 最后,名为斯卡蒂的少女叹了口气,表情忧愁起来。 “果然还是好饿,早知道就该买一份地图的。” 要是有地图在手里的话,说不定她就能借助一些方法判断自己的位置,从而找到距离最近的城镇,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露宿荒野,忍饥挨饿。 不过,这也就是个美好的想象而已。 从上一个小镇购买完必需品之后,她身上的钱已经一点都不剩了,即便找到城镇,也得先找到能够提交赏金任务的地方,才能领到报酬。 要是去的地方没有,就算去了也得继续挨饿,最多就是从露宿荒野变成在城镇里露宿而已,情况并不会好上多少。 所以,能够供她购买补给品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若是那些只有普通平民组成的村子、小镇,她是不愿意进入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并不想和其他人进行过多接触,那可能会引发某些不好的事情。 她自己自然是不怕,可那些普通人,要是不慎卷入她所招来的灾祸之中,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我记得,往那个方向走,好像是有城市的,叫做……龙门?” 没有食物,连水都没有一口,除了盯着火堆傻坐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斯卡蒂盯着跃动的火苗,努力回忆自己在上一个补给点的见闻。 在那里,她好像听那些路过的行商们说过,要把货物送到龙门,大概就是她走的这个方向。 运气好的,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应该是能遇到陆上人的城市的。 前提是龙门没有移动位置。 她从深海来到陆地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一路上也有不少见闻,见过许多的陆地人的科技。 那种行驶在地上的庞大都市,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虽然比不上阿尔戈的海底之城,却也足够震撼人心。 最重要的是,陆地上的城市都是长了腿的,会跑,没有固定的位置。 就连一些小型的城镇,也都是会变换位置的,这一点在她刚来到陆地上的时候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也不知道,那座名为龙门的城市近期有没有开走,要是走了,那她就要扑个空,还要在荒野上流浪好久。 “嘟嘟嘟嘟!” 斯卡蒂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是某种机械的动静,有些像是车辆,但和城镇里听见过的有所区别。 她抬头看过去,超人体质带来的敏锐夜视能力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黑夜里亮起两盏明亮灯光,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眼前。 一辆样式怪异的车子开了过来,看上去像是一个倒扣在地上的半圆。 斯卡蒂想了想,隐约记起,这玩意好像被陆地人叫做‘甲壳虫’,她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但确实在镇上见过。 造型有点憨憨的小车很快就到了近前,停在距离火堆十几米的地方,车门打开,一个托着大尾巴的人从上面下来,两手揣在袖子里。 那种尾巴,斯卡蒂也觉得很眼熟,有点像海里面的鱼,这在陆地上是很少见的,至少她是第一次见,在海里的话,倒是有类似的东西。 莫非,这人也是来自大海? 想到了这里,斯卡蒂站起来,抽了抽鼻子,仔细嗅探,又失望的耷拉下脑袋。 她并没有从那人身上嗅到大海的味道。 “姑娘,我是路过的行商,你可以叫我老鲤,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老鲤笑呵呵的走近了些,在几米之外停住,保持了一个对于双方而言都相对安全的距离,又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晃晃,示意他没拿武器,没有恶意。 “顺风车?” 这个词同样是斯卡蒂没听过的,但仔细想想,勉强能理解含义。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包,重重点头:“谢谢。” “我知道在荒野上突然遇到一个陌生——嗯?你答应了?” 老鲤嘴里说着预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到一半愣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啊,你能告诉我最近的城镇在哪里吗?” 斯卡蒂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歪了歪脑袋,呆呆的询问。 “……” 老鲤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了个怪人,不过也没有太在意,当即点头道:“最近的城,那就是龙门了,正好我也要回龙门,可以带你过去。” 他本来就是准备这么做才停下来的。 事实上,行走荒野,随意和陌生人搭话乱管闲事并不是合理的做法,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远远看到这姑娘的时候,他就有种心血来潮的预感。 就好像,把这姑娘带回龙门,会有什么好处。 行走江湖多年,老鲤很信任自己的直觉,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斯卡蒂小姐的窘迫 “告诉我龙门在哪里就好,我会自己走过去。” 在老鲤的注视下,白发红瞳的少女缓缓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 “自己走过去?你知道这里距离龙门有多远吗?” 原来是打算问清楚方向,自己走过去吗? 倒是也能说的通,毕竟在荒野上突然遭遇搭讪的陌生人,怀有戒心是很正常的事。 细究起来,他这种没来由就停车搭话的行为才是不正常的。 不过,既然打算管闲事,那就索性好人做到底。 老鲤笑呵呵的摇头,耐心的解释道:“这里距离龙门少说也有上百里,就算是开车过去也要一两个小时,你用两条腿走过去,只怕明天都到不了,还是跟我一起吧。” “我走的很快。” 斯卡蒂仍然摇头,并且制止了老鲤打算继续接近的行为。 “不要继续靠近我,会有麻烦的。” 她的声音听上去冷冷的,略带沙哑,没有什么起伏波动,有种不近人情的感觉,看上去并不粗壮的手臂搭上靠着枯树的剑柄,使得老鲤当即止步。 危险! 没来由的,直觉开始疯狂报警。 少女握剑的一瞬间,老鲤的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进入了临战状态。 是个高手! 思绪电转,江湖经验丰富的老鲤很快做出了判断。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很年轻,但绝对不可小觑,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没有一个是庸手。 这也能说的过去,敢独自一人行走荒野,怎么可能没点本事? 炎国江湖上有个说法从古至今流传很久——荒野行路,最好不要招惹独行的女人、老人、小孩子。 表面上看最弱势的群体能够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上行走,有很大可能就意味着他们对于自身实力有绝对的自信,相信个人武力胜过路上会遭遇的劫匪、怪物、野兽。 这种人,往往单枪匹马就能胜过一个团队。 在老鲤看来,自己遇到的这名少女就属于这一类。 至于说,有没有可能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那种人可没办法在荒野上生存,可能性太低太低,至少,眼前的这一位,百分百不是。 不过,问题不大,因为他是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做件好事而已。 “莫急,莫急。” 老鲤笑呵呵的抬手安抚,没有继续往前走,好言好语的继续解释:“能有什么麻烦?从这里到龙门,开车约莫一个小时就能到,还能怎么样呢?” “姑娘,这大冷的天,何必在荒野上风餐露宿,你说是不是?” “……好吧,谢谢。” 一个小时的路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斯卡蒂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人说的有些道理,这么短的时间,只要没有让她流血的意外发生就不会有事,要是其他人连接近她一个小时都不行,那她连陆地人的城镇都进不去。 不过,答应之后她又犹豫起来,从包里取出一个瘪瘪的钱包,抽出里面仅有的两张皱巴巴的纸币。 陆地人的规矩,做什么都是要付钱的,坐车也不例外。 这个大叔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还很好心的请她坐车,她自然也要懂规矩。 “我就只有这些,不够的话,到了龙门之后我会想办法补给你。” 掏钱的时候,斯卡蒂的眼神闪烁了一瞬,似乎有些窘迫,但表情并不丰富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陆地上的生活并不容易,她从深海来到陆地,除了随身穿戴的衣服和武器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能在野外依靠打野味苦苦支撑,流浪了许久才找到一份赏金猎人的工作。 可赏金猎人这种职业,本身就是不稳定的,收入和接到的任务息息相关,为了维持身体的日常消耗,她吃的又比常人要多上一些,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勉强维持在温饱线上。 这次也是一样,在拿到任务赏金之前,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能够支付车费,仅剩的一些就都在这里了。 “够了,够了。” 老鲤笑眯眯的接过两张纸币,看都没看,也没有看的必要。 蓝色钱币,毫无疑问是龙门币,可那个面值……太小了。 别说支付车费,连在龙门街头吃一碗馄饨都有点勉强。 不过,他本来就没想着收钱,也就无所谓了。 “姑娘,上车吧,你这把剑有点大,可以坐在后排,后备箱恐怕放不下。” “好。” 听老鲤这么说,斯卡蒂小心翼翼的伸手拉开车门,单手拎起大剑放到了脚下的位置。 嘎吱~ 剑放上去的一瞬间,甲壳虫小车肉眼可见的矮了一截,看的老鲤的手掌都抖了一下。 果然是狠人,单单是这把剑的重量,保守估计应该也有百斤以上,到底是多少,那就没办法直接拿肉眼估算了。 如此沉重的武器,要说搬起来,那许多人都做得到,可要是要将其活用于战斗之中,能耍的起来的就寥寥无几了。 不说别的,就算单凭武器本身的重量直接砸下去,都能把钢筋砸弯,落到人的身上非死即残。 然而这样的大杀器却被少女远远算不上强壮的纤细胳膊单手抬起,轻飘飘的样子像是抬了一根木棍一样简单。 嘎吱! 让老鲤没想到的是,小小的甲壳虫紧接着又是一声不堪重负似的哀鸣。 放好剑之后,斯卡蒂的人才坐上去,她往上一坐,甲壳虫的底盘再次下降,虽然还没有贴到地面上,却也差不太多了。 这姑娘的体重,竟是比那把剑还要重得多! 什么怪物? 一把沉重的武器是不常见,但还不至于让老鲤大惊小怪,可斯卡蒂的体重是真的让老鲤有点绷不住了,心说这姑娘看上去也不重啊,怎么比铁还沉? 他这小车就算坐满大胖子也不至于被压成这样,这得多大的体重? 好家伙,要是再重一点,怕不是连车都压垮了。 怪不得,怪不得能用的起至少上百斤的大剑,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合理起来了。 “怎么?” 坐到车上的斯卡蒂也感觉到了屁股下面的明显变化,眼中窘迫之色更甚。 她自然是清楚自己体重的,只是来到陆地上之后她还没有坐过车。 阿尔戈也有类似的交通工具,但是阿戈尔的车普遍都考虑到了阿戈尔人的某些特殊情况,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没什么,没什么。” 老鲤连连摆手,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坐进了主驾驶的位置。 要载着这位姑娘回去龙门,这辆陪伴他多年的小甲壳虫恐怕是要遭大罪了,到龙门之后得返厂大修才行。 这也没有办法,谁叫这事是他自找的呢?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姑娘,坐稳了。” 嘟嘟嘟嘟~ 甲壳虫的发动机运转起来,车身吱嘎作响,一摇一晃的往前开动。 只是速度方面就不尽如人意了。 这么沉的载重已经超出了它的承受范围,能够开起来都算是不容易,没办法奢求更多。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车子的速度不算快,老鲤嘴里也闲不住了。 之前车上没人还好说,多了一个人,他本能的就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车里沉默的氛围。 “斯卡蒂。” 脚踩着自己的大剑,来自深海的少女说出名字之后便又沉默下来。 看的出,她不怎么擅长与人交谈,话很少。 “你去龙门,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那里提交赏金任务,龙门应该有赏金所吧?” 听到这个问题,斯卡蒂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好像没有问龙门有没有可以提交赏金任务的地方。 要是没有,她去了之后身上也不会凭空多出钱来,照样没办法购买补给。 除了赏金猎人的工作,别的她也干不来。 “自然是有的,龙门可是世界文明的商业之都,大部分东西都能在那里找到,这次你可是来对了,今天是龙门的新年,就算暂时领不到赏金,也有不少商家会提供免费的食物给过路行人,讨个喜庆。” 作为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老鲤对于这些事情门清,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的窘迫,随口安慰。 “新年?免费的食物?” 免费食物四个字大大激起了斯卡蒂的兴致,她下意识摸摸干瘪的肚子,饥饿感越发明显。 与恐怖体能相对应的是巨量能量消耗,她的食量很大,想要吃饱很难,如果有大量免费食物的话,或许能…… “新年是炎国的节日,阖家团圆的日子,有能力的人都会在这一天赶回家里,和家人团聚。” 少女不知道炎国新年,老鲤并不意外,毕竟只是炎国的节日,在炎国之外,没有了解过炎国文化的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情。 “团圆……家人……” 通过后视镜,老鲤看到少女的眼神陡然黯淡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当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年纪就出来当赏金猎人,独自行走的荒野的,家里多半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于是他连忙补救:“要是你在龙门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妨先住到我那里去,我家里还蛮大的,除去家里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还有好几个空房间。” “孩子……” 斯卡蒂咀嚼着这个词,轻轻摇头。 “不用,我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公园或者桥洞之类的都没问题,距离太近的话,会给你们惹来麻烦。” 海嗣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的身上,那些东西,从未放弃。 如果和普通人距离太近,只会给他们招去灾祸。 因此,她并不打算在龙门停留,领到赏金,买完补给之后就打算马上离开。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 对于她的说法,老鲤有点不以为意,还有点心疼。 住公园,住桥洞,那都是流浪汉才会做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少女却好像对那种地方很熟悉,可想而知,她吃过多少苦。 这见鬼的世道! 暗骂了一句,老鲤一手扶着方向盘,稍稍转头,略带自豪的笑道:“我那地方现在可不怕什么麻烦,你别看我这样,在龙门的地界上,我还是有些能力的。” 他这么说可不是逞能,想要在小姑娘面前露脸。 鲤氏侦探事务所距离黄金树可不算太远,那片地区,现在可以说是龙门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而且还有黄金树那几个大佬坐镇,谁敢在那里搞事? 这段时间,那片地方的房价可是一路飙升,不少人托关系走后门都买不到一间房! “不……你不清楚,总之,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斯卡蒂还是摇头。 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海嗣的袭击可不会挑选地点,陆地人,也没有能力应付海嗣。 为了不把麻烦带给其他人,她必须独来独往。 事实上,这次搭便车已经算是小小的破例了,要不她真的很饿,继续找地方补给,根本不会同意。 “好吧,等到了龙门之后再说。” 老鲤没有继续说,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了龙门之后就去一趟黄金树。 以这位斯卡蒂小姐的实力,很大几率能被黄金树看上,到时候就能摆脱依靠赏金任务过活的苦日子…… 嗯? 想到这里,老鲤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位斯卡蒂小姐的态度好像有些好的过分了。 平时他虽然也很有善心,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在荒野上遇见的陌生人做到这个程度。 斯卡蒂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他,让他不自觉的产生了极大好感。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有种早就熟悉的感觉,这很奇怪。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老鲤一时间没了闲聊的想法,陷入思索之中。 后座上,斯卡蒂看了一会车窗外倒退的景色,轻抿嘴唇,心里止不住浮现出过去的影子。 龙门,新年,团圆,家人…… 曾经她也有的…… 可是现在…… 大剑的触感就在脚下,除了这把剑,她已经一无所有。 就连并肩作战的战友也都在那一场大决战中死去,深海猎人,只剩下她一个。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是孤独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黄金的诱惑 “令姐,你们去玉门怎么没叫我过去啊……” 因为人数众多的原因,魏彦吾特意空了一间院子出来当做年夜饭的地点,虽然冬季的龙门略有些寒冷,不过在场的都不是庸手,倒也无妨。 再加上梅琳娜特意调动一缕黄金树的黄辉笼罩下来,使得院内有了春日气候,所有的寒冷都被隔绝在外,院子里和屋里没有多大区别。 年搬了一张椅子反坐在一旁,下巴搁在椅背上,无聊的摇来晃去。 她对于过年这个起源于自己的节日实在没有多大兴趣。 别人过年,图的是个喜庆,燃放烟花驱赶年兽,可她就是年兽本兽,总不能自己驱逐自己吧? 想起来就觉得怪怪的。 夕倒是兴致勃勃的跟着一起做饭,自从岁兽阴影消散,又有了彻底的解决之法以后,她的心结就日益消解,偶尔也喜欢出去逛逛,倒是越来越活跃了。 “叫你做甚?” 令斜靠在院里的大树上,还是那只常年不离手的酒葫芦,偶尔抿上一口,遥望夜空,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了年的抱怨,她扭过头来,笑骂道:“你这家伙,邀你同去你嫌弃大漠风沙太多,如今又在这里抱怨,玉门之事,哪里用的到你?” “你那好夫君,仅一人出关便把邪魔异种尽数驱逐,风头无二,可算是彻底出了名了,叫你过去,你又能做什么?” “我这不是闲得无聊。” 年跨坐着椅子摇来晃去,眼珠一转,忽的开口:“令姐你莫不是羡慕了?” “我跟你讲,林露这家伙可谓前无古人,往后,大概也不会有来者了,你要是闲散寂寞,可得抓紧机会,我不介意分你——” 咚! 令身形幻灭,闪现在年的身边,一拳敲在了她脑袋上。 “我看你这些年,别的没有长进,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连姐姐都敢调侃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 年被打了一下也不怂,仍然梗着脖子,振振有词。 “这么多年过去,你就真不觉得寂寞?有个人搭伙过日子也是挺好的,总是闷在自己山头上,早晚得出问题!” “你还敢说!” 咚! 令脸上飘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又是一拳落下,这次更加了几分力道。 “我自有一份逍遥,用得着你来操心?” “你这不是还是动心了……” 姐妹千年,年只看表情就能看出令的些许想法,但连着被打两次,不敢在放肆,只好小声哔哔,看到令一眼横过来,当即闭嘴。 “你啊你啊,既然已经嫁为人妇,那就该收收心思,如今天下乱象丛生,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像以前那般混日子,说不准哪天就得吃了闷亏。” “林露实力高强,独步世间,你跟夕可不能老是拖后腿,要是成了摆着好看的花瓶,像什么样子?” 令抿了一口酒,轻声告诫。 与大大咧咧的年不一样,她心里是有一份危机感的。 玉门关外邪魔肆虐,炎国境内神患四起,如今海边又多了一个海嗣之危,偌大炎国,已然危机四伏。 如此多的事情全都在这个时候汇聚到一起,单纯的巧合是说不过去的。 说不得,就有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背后搅弄风云。 时值乱世,就算是她们这些天生的神祇,也不能骄傲自满,还需谨慎行事,万不能贪图享乐,原地踏步。 更别说,岁兽伏诛之后她们就不再是神,经过黄金树重塑的躯体与凡人无异,即便林露有能力保留她们用了千年的权柄,短时间内也难免要战力大减,得另寻办法才行。 林露虽强,终归只是一人,无法时时关照,怎能全都仰仗他? 打铁还需自身硬,无论人还是神,都是要自身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不求多强,却也要有一份自保之力。 “晓得晓得。” 年随声附和,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令也没有继续说,抬头看天,恰好,夜空之中炸开一朵硕大烟花,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 “倒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女人们凑在一起准备年夜饭,林露和魏彦吾这两个男人无事可做,一起蹲在屋子门口闲聊。 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魏彦吾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他这总督府,确实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往年的新年夜,最多就是由文月夫人亲手做一餐晚饭,再把陈叫过来,就算是过了,在没有其他。 因为当年的那些事,陈看他也不怎么顺眼,来到总督府之后顶多和文月夫人攀谈几句,很少说话,搞得几分很是冷清,根本没有过年的味道。 哪像今年,陈的话变多了不少,似是去了当年芥蒂,失踪多年的塔露拉也跟着回到龙门,更有黄金树的众人参与,一派其乐融融之景,热热闹闹的,这才有了过年的样子。 “来一根?” 魏彦吾左右看看,没看到文月夫人,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两根。 林露撇了一眼,接过烟卷,手指弹出两点火星,把两颗烟全都点上,抽了一口,屋门口顿时腾起一阵烟雾。 两个男人在门口蹲着,愣是把总督府蹲出了马路牙子的味道。 “这般节日,我也许多年没有过过了。” 林露也有些感慨,交界地倒是也有类似的节日,但是自从艾尔登法环碎裂,碎片战争爆发,曾经的秩序就随之烟消云淡。 他从迷雾之外归来,所见皆是一片惨淡景色,遍地都是疯子和怪物,哪里还有什么节日? 硬要说的话,只有红狮子城的战斗祭典能勉强算的上,那还是为了跟被腐败侵蚀的拉塔恩打上一架,热闹是热闹了,可那是打出来的热闹,跟现在这般氛围,根本不搭边。 “嘶~呼~” 魏彦吾叼着烟头,眼神闪烁,随口问道:“你收了塔露拉当弟子?怎么想的?” 他实在好奇这个问题,而且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原因。 在他眼里,林露这家伙的行事风格堪称天马行空,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看似解决问题全都依靠武力,可是到最后就会发现,那些莽撞举动背后,都各有谋划。 比如卡兹戴尔,比如乌萨斯,又比如哥伦比亚。 “你这人就是算计别人算计的多了,看谁都像是一肚子坏水,我就收个徒弟,能有什么心思?” 林露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翻了个白眼。 这人就是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林某人向来堂堂正正,受徒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说是那就是呗。” 魏彦吾盯着林露的脸皮猛瞅,非常惊讶这人的脸皮怎么生的如此之厚,简直堪比龙门的城墙装甲。 他算计多?别人也就算了,你姓林的也有脸说这话? “不用多想了,免得晚上睡不着觉,我就是看塔露拉顺眼,兴之所至,也就收下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塔露拉的天分不错,心性更好,在我看来,她未来的成就要比陈更高,陈被你保护的太好了,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经历过事。” “塔露拉就不一样,她在冰原上摸爬滚打许多年,现在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意志坚定,再经过我这位名师指导,信不信,用不了多少年,她就能把你吊起来打?” 对于这条老龙的偏见,林露不以为意,反正收塔露拉当弟子这事,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还怕他恶意揣测? “呵呵,我不信。” 烟头碾碎在脚下,魏彦吾撇撇嘴,完全不相信。 塔露拉的德拉克血脉的确了得,如今的实力放在年轻一代也算是出类拔萃,可是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成长的。 要想成长到跟他齐平甚至超过,那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他魏某人当年也是能单人独剑荡平大炎江湖的,要是那么容易就被后辈超越,这么多年岂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黄金树的确很强,秘法众多,皆是世间罕见的法门,可也要讲道理不是? “我期待你被自己侄女吊起来打的那一天。” 不信就不信,林露懒得跟他争辩,时间会证明一切。 用世俗的眼光去揣测黄金树,只会得到错误的结果。 心性足够,能够掌控更强的力量,黄金树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人迅速变强。 以塔露拉如今的坚定意志,有了黄金树的加持,抵达魏彦吾的水平用不了多久。 “我等着。” 咻~啪! 烟花在龙门上空炸开,散出斑斓色彩,盖过了魏彦吾的声音。 蹲在门口的两人齐齐站起身来,抬头看天。 …… 嘎吱嘎吱~ 甲壳虫小车经过盘查,摇摇晃晃的开进龙门,汇入主路。 新年夜,路上的车辆相较于平时少了许多,竟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俗话说入乡随俗,在龙门生活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但终归还是以炎国人居多,因此节日氛围想当浓厚。 被节日的气氛包裹,哪怕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外地人也难免会被感染,融入到节日之中。 因此新年的夜里,没有多少人在路上闲逛,现在还在路上的,多半是和老鲤一样从外面匆匆赶回,准备与家人共度新年的归乡者,零零散散,并不太多。 入夜的龙门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永不停歇的不夜城,道路两边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老鲤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这车坏在半路,那样的话他就没法在今天赶回龙门和孩子们一起过年了。 好在这辆小车虽然开了许多年,但质量很好,载着重物从荒野上跑回来,哪怕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罢工的样子,也还是坚持到了龙门,这便好说了。 “那些是什么?” 后座上的斯卡蒂透过车窗,看到了夜空里炸开的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焰火,眨了眨眼睛,心里升起几分好奇。 这座城市,很大。 和她去过的那些城镇完全不一样,天上居然还有那么多火花,色彩很多,还挺好看的。 ……就是有点吵闹,让她不太习惯。 “那是烟花,炎国特色,用来庆祝节日的。” 老鲤随口解释,脚下踩的紧紧的。 要是放在往常,速度踩到底那肯定是会超速,被抓到就是一张罚单,还要蹲局子,现在的话就无所谓了。 车上载着这位体重异于常人的姑娘,怎么跑都跑不太快,最多就是这样。 “……” 斯卡蒂没有说话,她看着两旁闪过的高楼大厦,本能的回忆起在阿戈尔的旧事,一时有些失神。 差异肯定是有的。 但是,这里已经是她来到陆地上之后,见过的最像阿戈尔的城市了。 睹物思人,在所难免。 不过,很快她就被莫名浮上心头的特殊感觉从回忆里面拉了出来。 随着车子变换方向,一抹金色从楼宇的缝隙里显露出来,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身体,迸发出本能的渴望,渴望着能够距离那个方向更近一些。 随着车子前行,那种感觉愈发明显。 “那是什么?金色的那个?” “那是黄金树,龙门奇景之一。” 车开到高架桥的中间,老鲤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回答。 “那棵树长在龙门的中间,高度不是很高,但是如果没有遮挡物的话,却能在龙门的每一处看到,哪怕是最边缘的城墙,是不是很神奇?” “我家就住在那边,等会过去,你就能看的更清楚些,不过最好不要随意靠近,那里有很多守卫,一定范围内不允许随意接近。” “黄金树……” 斯卡蒂紧盯着那一抹金色,似乎听到有声音在心底响起,催促她接近过去,更近一起。 身体的本能,在渴望那金色的光辉,强烈无比,甚至让她有种莫名的失控感,这是从未有过的。 车里的气氛沉默下来,过了一会,甲壳虫小车逐渐接近中央城区,原本只能看到一点的黄金树在这个距离变得更加清晰,已经能够看到那郁郁葱葱的树冠和粗壮的树干。 柔和的光辉从枝叶上洒下,斯卡蒂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车门,抓起大剑就从高速行驶的车上跳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街头乱战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 老鲤一脚急刹车把车停下,但是为时已晚。 他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斯卡蒂拎着那把沉重的过分的大剑从高架桥上一跃而下! 这高架桥距离地面可是有几十米高度,就这么跳下去,还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还不一下子就摔成肉饼? 可是,实际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从上往下看,拎着大剑的少女落在地上,仅仅是屈膝半蹲,便硬生生的受住了所有反震力量,混凝土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坑,密密麻麻的裂纹向四面八方延伸。 紧接着,斯卡蒂像是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抬腿就跑,动作敏捷,速度极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完了!” 老鲤只觉得血压飙升,当即连车都顾不得了,几张灵符从袖子里滑落,光芒绽放,在半空中布下几个落脚点,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追不行,听刚才的意思,还有这前进的方向,那姑娘百分之一百是冲着黄金树去的,那还了得?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基本上不可能突破黄金树周围的巡逻防守。 可这姑娘体质异于常人,拎着那么重的武器从几十米的高度跳下去毫发无伤,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多高的武力值了,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只凭借一些近卫局的普通干员是万万挡不住的。 万一发生冲突,近卫局的警员再被砸死几个那就是真的是祸事了,近卫局非得把他这个把危险分子带进来的‘从犯’给关进去吃猪扒饭不可,那还了得? 而且人命关天,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坐视那种事情发生。 他这边心急如焚,跑在前面的斯卡蒂却已经无法抑制身体的本能冲动,眼中只剩下那一抹璀璨金光,整个人如同一辆小车,朝着目标直线前冲,路上的围栏直接被撞破,惊的路上行人纷纷闪避。 “想要……想要……” 距离黄金树越来越近,她几乎连清醒的神志都无法维持,嘴里喃喃自语,只剩下前冲这一个念头。 “站住!”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警员被随手拨开,没有使用武器,斯卡蒂手臂一挡,便把那些普通警员打飞出去,跌落在地。 突然,在她前面闪出一个人来,一声暴喝,足有大半个人高的三角盾牌重重砸在地上,阻断了前路。 咚! 前冲的少女和盾牌撞在一起,关键时刻出来拦路的星熊只觉得盾牌猛然一颤,磅礴的力量从盾牌蔓延到她的手臂,一阵酸麻,竟是险些被震退。 “好大的力气。” 星熊面色凝重,从地上提起盾牌,紧盯着被反震力震的后退几步的少女。 虽然她阻拦的比较仓促,没能用上全部力气,可即便是这样,能够突破她防御的人也不多,就算是一辆车撞上来也就和刚才的力道相差仿佛。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 被这么一撞,斯卡蒂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眼神迷茫了一瞬,又抬头看向那郁郁葱葱的树冠。 “别……别挡路。” 她提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剑,手臂颤抖,像是强行压抑着本能,把剑背到了背上。 “叫……更多……人,我……控制不住……” 少女的身子微微动手,像是有两个意志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 “失控?还是……” 星熊的眼神愈发凝重。 在前段时间的巫王复苏事件里,她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眼前这人的表现很是诡异,也像是被人控制了身体,这就很棘手了。 “黄金……” 斯卡蒂的眼神又陷入迷茫之中,收起武器已经是她能够做到极限,思考能力再次减弱,她直接挥起拳头,冲向了星熊。 咚! 白皙的拳头砸在般若之上,星熊手臂一抖,酸麻感更甚,但还是挡下了这一击。 那一双拳头爆发出来的力量,真的能跟行驶的汽车媲美,星熊毫不怀疑,那一拳若是打在墙上,连坚固的墙壁都能直接打碎! 咚咚咚! 没等她缓过气,那好似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女就又冲了上来,拳头连绵不断,把她的打的步步后退,甚至险些连手里的盾牌都拿不住! 而且,那拳头一下重过一下,显然,这般力道还不是少女的极限! “什么怪物!” 星熊倒吸一口凉气,两只手臂酸痛不已,强撑着紧握盾牌。 好在在场的不止她一人,这边动静闹得不小,其他警员也开始围拢过来,虽然是被少女一拳一个,好歹也分走了不少注意力,让她能稍稍缓上一口气。 哒哒哒哒哒! 忽然,一连串子弹从斜后方飞射而来,击打在少女的胸口,眼角划过一抹鲜红,星熊歪头看去,却看见穿着企鹅物流制服的红发少女端着铳械,没多久就打空了一个弹夹。 “能天使?” 她认识这人,企鹅物流的新员工,这些天闹出了不少事情,没少吃近卫局的罚单。 既然能天使在这里的话,那么…… 唰! 十几把光剑从天而降,橙红的能量爆发开来,让胡乱挥舞拳脚的少女动作猛然停滞。 “别看我啊星熊警官,我可没用违禁品,这都是橡皮子弹,打不死人的!” 注意到星熊的视线,能天使缩了缩脖子,连忙陪笑。 手持棒球棍的德克萨斯从她身后走过来,抬了抬手里的棒球棍,意思不言而喻——她也没有违反龙门的治安法,没有用违禁武器。 “这怎么回事?” 相对于能天使,德克萨斯和星熊更熟悉一些,开口就问。 “不知道,这人突然冲出来,毁坏了不少设施,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了身体,现在已经失去理智,先帮我拿下她再说。” 这种时候星熊哪里还能顾忌什么违禁不违禁的? 这不知道从哪跑出来怪力女力气简直大的可怕,要是让她跑了,万一撞到行人最少也得是个重伤。 近卫局里的高手就只有她自己在这边巡逻,其他人要赶过来需要不少时间,企鹅物流的人在这里,正好派上用场。 “好嘞!” 能天使领会了星熊的意思,嘴角咧开,高高兴兴的换了一个弹夹,又是一连串子弹射出,击打在斯卡蒂的关节部位。 但是,她的这些子弹并没有造成多少战果,仅仅是让斯卡蒂的动作稍微迟缓了一点。 德克萨斯趁机拎着棒球棍冲上去,身形闪现,手掌一抹,棒球棍上腾起宛如火焰一半的深蓝光芒,朝着斯卡蒂的后颈就是一棍。 咚! 棒球棍砸落,斯卡蒂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展现出了极为可怕的战斗本能,瞬间转身抬手格挡,挡下棍子的同时另一拳头也紧跟着打出。 轰! 德克萨斯瞳孔收缩,身形一闪躲避开来,那拳头落在旁边的墙壁上,竟是把墙壁轰碎了一大片。 她的拳头上装了炸药吗? 牙关紧咬,德克萨斯再次欺身而上,趁着能天使的子弹阻断斯卡蒂挥拳的瞬间,虚幻的狼影爆发开来,灰白色的能量冲击爆发开来,将斯卡蒂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可是,方才还能让斯卡蒂陷入短暂眩晕的法术这次竟然毫无作用。 背负大剑的少女宛如一架人形机器,硬生生扛着能天使的子弹和周围近卫局干员的弩箭朝着她猛冲过去。 弩箭上携带的足够麻痹一个成年人的麻醉剂也没有让她出现任何不良反应,某些力道不够的弩箭,甚至连她的皮肤都穿不透。 嘭! 紧要关头,星熊从旁边冲过来,举起盾牌硬抗住了砸下来的拳头,被砸的后仰,差点坐在地上。 那拳头上携带的力道,比刚才更大了!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德克萨斯从后面扶住星熊,目光闪动,低声道:“只凭手头的这些东西可没办法应对这种怪物,要是攻击要害……” 她没有继续说,但星熊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的确,要对付这种人形凶兽,仅凭她们这些人手里的非杀伤性武器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的下狠手才行,也就是……抱着将其击杀的目的去攻击。 “不行,不能直接杀死。” 先不说攻击要害能不能管用,就算管用,星熊也不能那么干。 龙门有龙门的规矩,在这人没有造成重大危害之前,近卫局也没有权利把人直接击杀。 而且,这人显然不是要故意害人,方才短暂清醒的时候还主动提醒过,那就更不能下杀手了。 “先拖住,拖到近卫局的增员过来。” “好吧,那就拖住。” 这要是在叙拉古,敢这么闹事的早就被乱刀砍死在街头了,可这里是龙门,在无法使用杀伤性手段的情况下,德克萨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采用周旋的战术。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我的子弹对她没用!” 打空了好几个弹夹,能天使不禁有些泄气。 最开始的时候橡皮子弹射过去还能多少有点作用,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子弹连影响那人行动的能力都没有了。 别说是她的橡皮子弹,就连近卫局警员们手里的麻醉弩箭都起不到多大作用,都被随手挡开。 明明那双眼睛里都没有什么光彩,像个凭借本能行动的木偶一样,却还是强的可怕。 正面攻击全都被那双拳头直接砸开,背后偷袭更是没有一次成功。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更可怕的是,战斗持续了这么久,她们这边费了不少力气,被围攻的那一个连呼吸都跟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区别,看不出体力消耗,体能仍然充沛,这就很离谱了。 “这样下去不行,近卫局的支援还有多久才到?” 长时间的周旋,德克萨斯的额角隐有汗渍,忍不住询问。 “我哪里知道,你看我像是能腾出手来联系他们的样子吗?” 星熊也打的很累,两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举盾挡下一次攻击之后苦笑着回应。 “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能……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德克萨斯看了一眼远处郁郁葱葱的黄金树冠,想要说些什么,又忽然止住,抽了抽鼻子。 “什么?” 星熊一愣,也跟着闻了闻。 “好像……有点腥味,像鱼身上的腥味……” “没错,而且越来越重了。” 不单单是腥味,德克萨斯的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她不仅闻到了味道,还听到了某种若有若无的声音。 嗤! 一根弩箭破空而来,趁着斯卡蒂格挡攻击的空隙射到了她的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带起一粒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血色。 嗡~ 瞬间,某种无形的波动以斯卡蒂为中心蔓延开来,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湿润。 “退!快退!” 德克萨斯敏锐的察觉到,位于战场中心的斯卡蒂,状态不一样了。 之前的她只是个凭借本能行动的木偶,战斗本能想当恐怖,但没有多少攻击欲望,一门心思只想往某个方向冲。 现在,虽然那双眼睛还是没有神采,但气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那双手掌,摸上了背后的剑柄。 轰! 有德克萨斯的提前提醒,星熊连同警员们连忙后退。 下一秒,乌光闪过,那把被少女负在身后的大剑挥砍而出,磅礴的力量让地面都为之震颤,裂纹蔓延向上,将一面墙壁直接击碎,延伸的裂痕甚至延伸到了三层楼高! 在少女脚下,大片地面更是瞬间崩裂开来,塌陷下去。 一己之力,便清空了周围数米的范围! 这下,原本还敢围拢过去的警员们谁都不敢乱动了。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少女有多恐怖。 先前的拳头倒还好说,虽然力道很重,但是几个人交替,也不是完全扛不住。 可现在人家用上了武器…… 那一剑砸到墙上差点把房子都给劈开,要是落到人的身上,只怕是当场就得被砸成肉泥,这顶得住? 别说普通警员,看到这威力惊人的一剑,就连星熊也忍不住绷紧了手臂。 这样的攻击,她也没有信心能抗住多少次。 第一百九十七章 美少女型号的海嗣? “准备开饭了!” 屋子里传来文月夫人的招呼,换了个位置,蹲到墙边上的两个男人闻言站起身来,结束了闲聊,准备吃饭。 这桌年夜饭魏彦吾又临时找来了不少高端食材,很是丰盛,这大概算是林露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吃过的最好、最高端的一顿饭了。 在卡兹戴尔的时候倒是有这个机会,可是那个地方,特雷西娅自己都穷的叮当响,恨不得在裙子上打补丁,一分钱分成十瓣花,根本没钱筹备什么丰盛宴会。 不过,天不遂人愿,林露抬腿刚准备往屋里走,忽的又停住脚步,黄金的力量波动从某个方向爆发开来,距离不算很远,使用力量的人气息也非常熟悉——是德克萨斯。 “这个感觉是……海嗣?” 在黄金树的覆盖范围内,只要林露想,没有什么能够逃得过他的感知。 沉寂的黄金树亮起一瞬,某种刚刚才见过的气息浮上心头。 和海嗣有些相似,又有所不同。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气息的主人与海嗣必然脱不开关系,而且,还和德克萨斯发生了战斗。 这就很有意思了。 当即,林露停下脚步,拉住也要进屋的魏彦吾,小声说了一句,直接消失在原地。 “海嗣?” 魏彦吾眉头皱起,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 咚! 沉重的大剑轰击在盾牌上,击碎了悬浮在盾牌表面的符篆虚影,虽然有剑的形状,但那种使用方式更像是大锤。 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技巧,全都凭借纯粹的蛮力,力道之大,甚至将星熊的盾牌般若都打的凹陷下去一块。 像这样的凹陷,盾牌上已经有了许多个,星熊嘴角溢出血渍,内脏都被巨大的力量震到翻腾,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肌肉酸疼无比。 迎接这么多次攻击,她已经顶不住了。 下一次攻击,或许就能把她手里的盾牌打到脱手。 实际上,要不是有刚才赶到的老鲤从旁辅助,她早就撑不住了。 “退后!” 气喘吁吁的德克萨斯眯起眼睛,左手缠绕着释放祷告的媒介圣印记,右手陡然变大,幻化出比人还要巨大的野兽利爪,带着宛如刀锋一般锋利的气刃砸下,将斯卡蒂完全笼罩在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爪,斯卡蒂两眼无神,身体在本能的驱动下将大剑横在身前,整个人最大程度收缩在剑后。 这种格挡方法确实有用,但肆意飞舞的气刃笼罩范围实在太大,还是越过剑的防御切开了她身上的衣服,带出数道血痕。 德克萨斯敏锐的感觉到,随着鲜血绽放,如同怪物一般的少女越发狂暴起来,那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也变得非常清晰,好似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带着能够影响精神的力量,让她的思维都开始混乱。 好在黄金树的力量及时爆发,充盈在身体里,隔绝了纷杂的低语。 不过,身上没有黄金树赐福的其他人就没有办法了,都被那怪力少女身边萦绕的波动覆盖,体力消耗过大的近卫局警员们直接捂着脑袋栽倒在地,转眼间,在场还能保持站立的人就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 星熊把盾牌杵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显然是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能天使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和影响,可是她的攻击手段基本上全都依靠铳械,在只有橡皮子弹的情况下,根本打不出伤害,连能造成的影响都微乎其微。 可以说,目前状态最好的就只剩下德克萨斯和老鲤两个人。 她稍微有点后悔,平时为什么没有多学一点有用的法术,要是学一些能够远程周旋的法术,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在黄金树的众多秘术之中,她着重学习的是野兽一系的祷告,主要的应用方向是对自身身体的强化,这一次算是直接踢到了铁板。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少女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大剑挥舞,说是开山裂石都不夸张。 在那种力量面前,就算是经过祷告强化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用,顶多就是不会被一下打死的程度。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经过加持之后的速度与之周旋,与老鲤相互配合,才能坚持到现在。 咕嘟……咕嘟…… 忽然,挥剑欲砍的少女停滞在原地,细微的水波声接连响起。 以她为中心好几米的空气忽然泛起宛如水花一样的波纹,腥咸的海凤从中吹出,一个个形态怪异的影子从空气里悄然浮现。 “这又是什么手段?” 德克萨斯拉着连灵活移动都成问题的星熊慌忙后撤,脱离出水波的影响范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人实在太怪异了,她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面对完全未知的东西,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支援到底什么时候来? 这种情况,一般的近卫局警员已经完全没用了,必须要龙门的强者出手才行。 相对于近卫局的支援,她更希望这边的战斗已经引起了黄金树的注意,如果是黄金树的那些人出手,随便一个应该都能解决问题。 “可能是某种秘法,召唤类型的法术。” 老鲤此刻已经是肠子都悔青了,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在半路上多管闲事。 现在可好,直接闹出祸事,别说回家过年了,要在局子里蹲多久都是个未知数。 “@#%**……” 抬起的大剑放下,眼中毫无神采的少女忽的张口,低唱出意义不明、语言不明的旋律。 被水波所覆盖的区域像是被另一个世界填充,如坠深海,似鱼非鱼的怪物从中钻出,意图要将深海的领域向外扩张。 嗡! 就在德克萨斯准备出手的前一秒,一束金光从天而降,笼罩数十米的范围,在地上印出三角与圆环组合成的纹章。 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祷告·回归性原理! 金光如潮水般爆开,横扫四方,所过之处,水波顿消,复归正常的模样。 同样被祷告光芒扫过的少女眼瞳颤动,眼中多出了一缕神采。 “剑雨!” 眼看持剑的少女停在原地没了动静,德克萨斯挥手招来数十道剑雨,将那些从水波里跑出来的怪异生物全都钉在地上,老鲤也及时撒出数十张符篆,形成一个个小范围的光圈,牢牢束缚住企图挣脱的怪物。 “这里……我这是……海嗣!” 孔洞的眼睛恢复神采,被压制的思维能力也恢复正常。 斯卡蒂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大剑,然后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散碎记忆从脑海里浮现。 “是我的血……必须离开。” 看到那些被双重法术限制到动弹不得怪异生物,她当即挥起大剑,用极为熟练的动作将那些怪物全都砸成碎片,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 她是不能在陆地上流血的。 深海猎人的血液会为海嗣指引方向,无论相隔多远,那些东西总有办法找上门来。 它们,会带来灾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必须尽快离开这座城市,远离有人居住的地方。 只有这样,才能把灾厄从这里带走。 至于其他的事,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在这里造成的损失什么的,也只能等到未来有机会再弥补。 “站住!” 老鲤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挡到了斯卡蒂的前面,手中符篆光芒闪动,迸发出层层气浪,层叠挤压,拖住了少女的脚步,让如坠泥潭。 拦住一个力量异常恐怖的怪物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但他必须要这么做。 不干不行啊,这人要是跑了,他怎么办? 进城盘查的时候就已经记录在案,是他把人带进龙门了,要是就这么放跑,他不就成了背锅的那一个? 有的人跑了之后一了百了,龙门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满世界通缉,他可不一样,他家就在龙门,还照顾着好几个孩子呢。 “别拦着我,我继续在这里停留,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看到拦路的是老鲤,斯卡蒂停下脚步,没有动手。 “你走了才会给我带来灾难,姑娘,畏罪潜逃可要不得啊。” 老鲤头疼的拍拍脑袋,试图劝说,能够不用武力达成目的的话,当然是最好了,他可不想被那把剑给来上一下。 与方才相比,这姑娘的眼神明显灵动了不少,显然已经恢复清醒,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比那种神志全无的状态更弱。 万一被砍上一剑,他这小身板是万万承受不住的。 “我不是。” 斯卡蒂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和一个陆地人说明深海猎人的种种情况,时间上也不允许。 她在陆地上流了血,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海嗣的侵扰都会连绵不绝,是以,她绝对不能留在人群聚集的地方。 最好的做法,就是投身荒野,找一个人迹罕至的野外,不让海嗣的影响扩大。 “总之,别拦着我。” 无形的力量束缚在身体上,斯卡蒂抿起嘴唇,潜藏在身躯内的狂暴力量瞬间爆发,直接将老鲤的法术用最蛮横的方式撕开,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远方。 “拦住她啊!” 老鲤急了,一边追一边回头大喊,然后他就看到德克萨斯、星熊和能天使都没动弹,在她们身边,双手插兜的男人从兜里掏出双手,做了个抓取的姿势。 下一秒,紫色光晕飞速延伸,眨眼间便追上了飞奔的少女。 斯卡蒂只觉得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无比,难以抗拒的力量从身后蔓延过来,将她向后面拖拽过去。 “得罪了黄金树还想走?” 林露随口开了个玩笑,黄金树的光芒从天而降,罩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为她们修复伤势,恢复体力。 咚!咔嚓! 混凝土地面轰然炸裂,却是被拉的一路后退的少女直接把手里的大剑插到地里,借助剑的固定对抗身后的重力拖拽。 她的力气本来就大,再加上深入地面的大剑固定,重力魔法还真就没能把她继续往回拉。 不过,即便是用这种办法,她也最多就是维持一个不进不退,跑走是不可能了。 ‘这家伙,怎么有点憨憨的?’ 看到少女整个人抱在剑上对抗重力的牵引,林露挠挠头发,有点不解。 这么干不是直接把后背暴露给敌人了吗?正常人哪有这么干的…… 而且…… 地上残留着海嗣的尸骸,空气里也弥漫着海嗣的味道,其中一部分,就来自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的少女身上。 人形的海嗣? 莫非这也是进化的一种? 看样子,这只人形海嗣还能跟正常人一样与人交流,和狼母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过也正常,狼母的情报毕竟都是很多年前的东西,过时在所难免。 既然是智慧种族,那肯定是会与时俱进的,怎么可能几千年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么长的时间,进化模仿出一个人类的形态感觉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海嗣……审美还挺不错的。” 维持着重力魔法,将之全都作用在疑似憨憨的少女型海嗣身上,林露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总算看清了这家伙的具体模样。 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几乎能够到脚踝的位置,看起来手感就非常好。 红色的瞳孔,在这个世界上貌似还蛮常见的? 身材和颜值也相当不错,单论这副外貌,在林露见过的所有女人里面也能评个高分,完全不下于年她们。 住在海里的海嗣,这么会玩吗?它们的审美也进化成了和人类差不多的样子? 要是海嗣都进化成这个样子,岂不是自带美人计了? 嘶~想想就特别恐怖! “别挣扎了,在这里,你跑不开的。” 眼看少女整个人几乎都箍在那把剑上,像只团起来的刺猬一样,林露越发确定这家伙的憨憨本质,忍不住开口提醒。 要是别处也就算了,这里可以黄金树下,想要凭借蛮力挣脱他的法术禁锢?属实是有点想多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憨憨猎人与黄金树大盾 咻! 法术光辉退去,从重力禁锢中解放出来的少女骤然爆发,这一次她没有逃跑,而是转动手中大剑,朝着林露劈斩过来。 不过她用的并非是剑刃,而是把大剑当成棍棒使用,用横面往下拍,显然是担心用剑刃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林露摸不准她是怎么想的,但也没什么畏惧,手臂抬起,耀眼金光从体内迸发,带起呼啸风声的大剑砸到他的手臂上,直接停住。 战技·无敌! 黄金树的古老战士们所使用的战技,原本是用于盾牌,让黄金的力量充满全身,在攻击抵达的瞬间呈现出无敌状态,算是对黄金树力量的直接运用。 当然,无敌只是个说法,不可能真的免疫所有攻击,战技能够承受的伤害上限,取决于使用者体内的黄金力量浓度。 但是经由林露之手使用出来的战技,其承受力也无限趋近于真正的无敌了。 在距离黄金树这么近的地方,使用战技的瞬间就相当于将自身和黄金树进行连同,攻击落在身上就等于直接打在了龙门的黄金树上,只要没有一击砍倒黄金树的力量,就没办法突破战技防御。 “让开!” 一击不成,少女没有停歇,再次挥剑,这一次她从剑脊改为剑刃,大概是意识到了面前的对手有多难缠,不打算再留手。 “来得好!” 林露也来了几分兴致。 大多数时候他打架都是不挑人的。 借用某个褪色者前辈的话就是:我们褪色者是这样的,能跟半神对砍,也能跟路边野狗打的有来有回。 这只疑似海嗣的少女大开大合的进攻方式很是合他胃口,在吃饭之前做一点小小的热身,开开胃也不错。 闪开砍过来的剑刃,林露随手一握,直接从虚空中抽出一把特大号的巨剑。 金属的光泽被黄金树洒下的辉光映起,显露出完整的形态,足有两米多长,两个巴掌宽。 要说那是剑,那便太大了,巨大、宽厚、沉重,而且很糙,简直就是铁块。 与其他的剑相比,这把剑上没有任何装饰,单单只是看着它,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沉重敢,少女所握持的大剑在这把剑面前,都显得纤细了许多,变得正常起来。 ——巨剑,是这把武器的名字,与它的外形一样朴素,没有多余的修饰。 这是一把超越人类挥舞极限的武器,也因此能用来杀害非人之物,不需要任何技巧,也没人能用如此重量的武器使出什么精妙技巧。 巨大又粗旷的铁块剑,代表着最直白的蛮力。 呼! 巨剑舞动,带起宛如飓风一般的刺耳呼啸,黑漆漆的粗大铁块,带着无匹的威势坠落。 咚!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少女竟然不闪不避,真就像个憨憨一样抬剑格挡。 巨大的铁块剑砸在她的剑脊上,顿时让剑身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弯曲,哪怕少女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抵住剑身,也还是被这一击砸的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没能接住。 咕咕~ 肚子里隐约响起饥饿的声音,斯卡蒂吸了口气,谨慎的后退几步,然后发现对面那人并没有追击的意思,那把在深海猎人看来都有些过分的巨剑被扛在肩膀上,似乎是在等她主动进攻。 有恃无恐? 斯卡蒂想起了这个在陆地上学会的新词,肚子里的饥饿敢愈发清晰,让她感觉身体都开始变得无力。 那个人,真的是陆地人吗? 这样蛮横的战斗方式,就算在深海猎人里面也是不多见的。 深海猎人虽然是阿尔戈组织起来用以应对海嗣的特殊作战部队,但也有强弱之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大力气。 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把这么沉重的武器运用自如,放在所有深海猎人里面都可以排到前面。 若是状态好的时候,斯卡蒂还有信心去争一争,未必没办法打赢。 可她现在的状态确实说不上多好,刚才长时间的无意识战斗让她本就不是十分充沛的体力又消耗许多,哪来的力气应对这种强敌? 再强的人,也还是生物,是要吃饭的,没有营养补充,她只会越来越虚弱。 “攻过来吧!” 那人还在挑衅……不管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在斯卡蒂看来,那就是挑衅。 少女攥紧剑柄,压榨出有限的体能,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先前已经证明过,直接逃跑是不可能的。 那么想要离开,选择就只有一个——打倒敌人! 深海猎人,绝不退缩! 嘭! 剑与剑再次相撞,两人各退几步,地面被生生踩的裂开几道缝隙。 林露一手提着巨剑,拍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少女勾勾手,示意她再来。 要是论纯粹的身体力量,疑似海嗣的少女其实并不输给他,可是,谁让这里是黄金树下呢? 要是用游戏来描述,那么站在黄金树下面的他就等于拥有近乎无限的血条和蓝条,少女就像是游戏里的普通玩家,血条和蓝条就那么一点,迟早有耗空的时候。 所以,林露并不着急。 “你是海嗣?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海嗣的味道。” 甚至,他还有闲心搭话。 “不是。” 听到‘海嗣’两个字,少女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和憎恨。 “让我离开,我继续留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灾难?什么灾难?” 林露眉毛一挑,有些不解,他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和他想的有那么一点点区别。 这位疑似海嗣的少女,似乎并不是海嗣,而是和海嗣相对的某种东西? 同为海嗣的话,按照狼母所说的‘集体意识’,怎么可能厌恶自己的同族? “……你知道海嗣。” 斯卡蒂也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知晓海嗣存在的,还提到了‘相同气味’,这就代表他对还是是有所了解的,那么,那些陆地人听不懂的解释就可以说了。 “我的血会引来海嗣,它们会借此找到我,继续停留下去,海嗣会为这座城市带来灾难。” “还有这事?” 听她这么说,林露眯起眼睛,沟通了种在龙门的小黄金树。 夜幕之下,黄金树泛起柔和的光辉,无形的力量笼罩下来,蔓延到每一寸空气、每一个角落。 沐浴在黄金的光辉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通过黄金树的感知,林露‘看’到了连接在少女身上的一根极其细微的‘线’,没入虚空之中,不知道连接在那里。 这样的关联方式,和黄金树赐福与黄金树的联系有些相似,但要更明显一些。 海嗣所谓的集群意识,大概就是依托于这些‘线’存在。 嗡~ 黄金树光芒更盛,将大地都渲染上一层金色。 咚! 巨剑顿在地上,林露抬起眼皮,问道:“有没有感觉?” “感觉?” 斯卡蒂一怔,然后就发现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被窥视感’已经消失不见。 在这片黄金的领域中,她与深海的联系被切断了! “惹下的麻烦,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 联系被切断,就意味着深海中的海嗣无法在通过血液找到她的位置,也没办法借助她入侵到陆地上。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必要尽快逃离。 失去战斗的理由,少女沉默片刻,把大剑背回了背上,抬起双手。 在她的赏金猎人生涯中,曾经有人这么做过,据说是投降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战斗停止,戳在地上的巨剑被金辉环住,消失不见,林露走近一些,很感兴趣的询问。 “斯卡蒂,来自阿戈尔,深海猎人。” 这些信息并不重要,斯卡蒂也没有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深海猎人?” 听到这个名字,林露上下打量着立在原地的少女,若有所思。 猎人,这个词的意思不难理解。 有猎人,就必然有猎物,结合少女对海嗣的特殊态度,猎物是什么一目了然。 深海猎人,多半是阿戈尔国内专门狩猎海嗣的一群人。 “你们这里的监狱,管饭吗?” 斯卡蒂主动开口,打断了林露的思考,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她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稍微有一点尴尬。 按照陆地上的法律,接下来她应该会被抓走,然后等待处罚吧? 有能够隔绝海嗣的手段,不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危害,她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关进监狱。 而且,若是这种手段能够一直生效,被关进监狱里对她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沐浴在金色的光辉里,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不必再担忧海嗣侵袭,不会有时时刻刻如芒在背的感觉,身心都能够放松下来,就算住在监狱,也比重新被海嗣盯上要强的多。 但是在此之前,她希望能够得到一些食物填填肚子。 本来就是饿着肚子进程,又在这里和人打了一架,她是真的饿到不行了,甚至有点浑身发软。 “谁说你要进监狱了?” 林露顿时哭笑不得,按理说以狩猎海嗣为职业的深海猎人,不应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吗?就这副铁憨憨的模样,怎么混成猎人的? 被人抓住,她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监狱里管不管饭? “可是……我身上没有钱。” 斯卡蒂看看周围,地面被打的裂开一大片,还塌了一堵墙,裂纹蔓延到几层楼高。 之前和她战斗的那些也都狼狈不堪,哪怕她对陆地上的常识不是太清楚,也知道赔肯定是赔不起的。 那点任务佣金怎么想都不可能够。 赔不起的话……不进监狱还能怎么样? 难不成,要让她自己动手把这里修好? 她哪有那个能力啊……还不如直接被关进去呢。 “行了,你回答我一些问题,这里的损失我来帮你支付。” 林露拍拍脑袋,看了一眼满脸都写着‘我是憨憨’的少女,回头看向德克萨斯等人。 经过黄金树的治疗,被打伤的警卫局警员们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问题不大。 德克萨斯身上的衣服碎了不少,略显狼狈。 星熊要好一些,所有的攻击都被盾牌承受下来,此刻她正摸着被打到变形的盾牌,黯然神伤。 “鬼姐,你盾牌坏了?” “是啊,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法用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 抱着自己的盾牌,星熊的情绪十分低落,这面盾牌对她而言可是有特殊意义的,如今差一点就被砸坏,可把她心疼的不行。 “我送你一面盾牌,暂时先用着,你这一面,我带回让工匠给你修一修,保管和原来一模一样!” 林露拍着胸脯做出承诺,根本不担心能不能修好。 年好歹是个锻造之神,要是连一面盾牌都修不好,那她就不用混了。 至于要送一面什么样的盾牌…… 心里转过好几个想法,林露抬手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面圆形大盾。 “给,你来这个,保管好用!” “这……” 星熊转过头来,看到盾牌之后,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怪异,是她的第一感觉。 盾牌整体呈现出暗金的色泽,镌刻着意义不明的花纹,最显眼的就是那些攀附在盾牌表面的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 那些藤蔓环成一圈,盾牌的中心凹陷进去,有个圆形的坑洞,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的盾牌。 这种形状……真的会好用吗? “黄金树可是我这里顶好的盾牌之一,别看它长的有点奇怪,功能一点都不差!” 林露把手里的黄金树大盾扔给星熊,示意她自己观察。 他可没有诓人,即便是在大赐福的众多收藏里,黄金树大盾也是最好的那几个之一。 在过去,这是大树守卫们所持有的武器,执行过古老的守护祷告,坚不可摧,是犹如城墙般的铁壁,被所有黄金树的守护者们奉为圭臬。 盾牌内部铭刻的战技·黄金式奉还更是拥有能够消除法术的效果,再以黄金力量返还回去,不但拥有超高的防御能力,还能够利用敌人的力量进行反击。 无论从那方面说,都要比星熊手上的‘般若’要好得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年,般若 要想使用黄金树大盾上面的‘黄金式奉还’,硬性条件是必须拥有黄金树的力量,不然没有办法激发盾牌内部的战技。 对于泰拉世界的人而言,达到这个要求的唯一途径就是接受层次较高的黄金树赐福。 不过星熊对于黄金树赐福并不排斥,也不介意再多一个黄金树成员的身份。 在实验过自己的新盾牌之后,她就心满意足的带着近卫局的干员们离开了现场,接下来的事情,会有城建部门的人负责,以龙门城建部门的效率,大约明天这个时间,这片被损坏的区域就能恢复原状。 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打了个招呼,也跟着离开。 她们刚送完今天的最后一单快递,赶着回去企鹅物流,参加新年晚上的宴会,大帝虽然平时抠门的不行,但是该到花钱的时候同样毫不含糊,即便企鹅物流在龙门的驻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也在新年夜准备了相当丰盛的晚宴。 老鲤得知不会有后续麻烦找上他之后同样很高兴的走了,他要去高架上找回不知道有没有被拖走的小车,然后回家和孩子们一起过年,据他所说,孩子们还在等着他的新年礼物和压岁钱。 没有人关注刚刚还在和她们战斗的敌人,或者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林露对深海猎人和深海内部的情况都很感兴趣,想了想,决定先把这个想着吃牢饭的憨憨带回家里。 除了黄金树庭院,别的地方没处放她。 而且,待在黄金树下也能保证海嗣不会再找上她。 之后的事情,等到明天再处理不迟。 …… 林露在前面走,斯卡蒂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跟的很近,好像生怕跟丢了一样。 作为俘虏,她确实非常心大,对自己的未来完全没有任何担忧,甚至有点迫不及待,这简直太怪了。 看到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憨憨脸,林露就感觉自己对于深海猎人这个群体的第一印象开始往跑偏。 他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群憨憨是怎么在海里面猎杀海嗣的。 “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会安排人把食物给你送过来,在这里,海嗣没办法联系到你,可以放心休息。” 指了指小院的门口,林露示意斯卡蒂可以进去了。 在黄金树成长之后原有的院子被毁了不少,因此魏彦吾派人修建了新的院子新建起来的庭院规模不小,比原来的面积要大的多,里面分割出来许多个小院,平时菈妮她们都住在住院,这里没有人住,正好用来安置这位来自深海的猎人。 他没有在斯卡蒂身上附加什么约束,没那个必要。 别说这位看起来就不像是打算逃跑的样子,就算要跑,也不可能跑出黄金树的感知范围。 如果想跑,连庭院都出不去就会被发现,然后当场逮捕。 “哦。” 斯卡蒂应了一声,十分乖巧的走进了小院。 这间院子从设计之初就是为了单人居住准备的,因此并不算宽敞,只有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还有三十多平米的庭院。 走进去之后,斯卡蒂好奇的四下看看,回头发现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她的视线在屋子的门上停留片刻,犹豫了一下,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席地而坐,卸下背后的大剑靠在旁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院子里铺着地砖,坐上去冰冰凉凉,还很硬,但是斯卡蒂却感觉非常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身心舒畅的味道。 在这里,她不必担心海嗣的问题,脑子里也没了往常那些令人烦躁的幻听,可以全身心的放松,金色的光从树上发散出来,明亮、柔和又不刺眼,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连身体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若不是肚子很饿,她甚至想躺在地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自从来到陆地上之后,阿戈尔的旧事,从未停息的战斗,死去的战友,海嗣的窥视纠缠在她的身上,她还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很多人眼中,她很强,强到没有道理,看似纤细的身体中有着与表象不符合的不可思议力量。 可她也很弱,再怎么强悍的身体也挡不住源于内心的侵蚀。 她已经很累了,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如今,她好像找到了满足这个小小愿望的机会。 …… “完事了?” 总督府就在黄金树庭院的隔壁,因此回去没花费多少功夫,刚走到门口,林露就看到了守在旁边的魏彦吾。 院里面已经搭起桌子,梅琳娜她们在从屋里往外端菜,只有魏彦吾靠在门口,无所事事。 “完事了,收获不小,明天你应该就能看到损毁区域的评估报告。” 林露看了他一眼,有点嫌弃。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觉得这人最近在加速‘老龄化’,堂堂龙门之主,都快变成公园大爷的样子,毫无形象可言。 可能在家里他本来也没有多少形象,在外面他是龙门总督,在家里,就只是魏老二了。 “些许损失,不值一提,有收获就好。” 魏彦吾没有问到底是什么收获,也没问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放在平时他是肯定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的,同时也要为整个龙门着想。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在新年夜里,他不想过多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 听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他又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抬头看向天空炸开的烟火,吐出一口烟气,神色悠远。 林露懒得想这家伙突然又抽的什么风,从旁边路过,径直走进院子里,找到了倒座在椅子上无聊到摇来晃去的年。 “啥事?” 年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样子,和热闹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没了平时的吵闹。 “找你修点东西。” 黄金树储存的知识很多,不止有用以战斗的法术,还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但是那些只是太过驳杂,即使是身为黄金树之主的林露也不可能精通所有。 锻造,恰好就是他不擅长的。 曾经在交界地,他负责砍人,给他锻造武器的,是修古。 来到了泰拉大地,在黄金树内负责装备锻造的人就换成了年,要想修复星熊的盾牌,也只能找她来办。 咚! 三角形的盾牌被凭空抽出,顿在地上,年的视线也被突然出现的盾牌吸引过去。 “能不能修?” “这面盾牌……” 年晃着椅子,凑近了些,仔细观察,摸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在她身上可是不多见的。 “有问题?” 看她这样子,林露疑惑的询问,又看看手里的盾牌,没感觉多特殊啊? “有点吧,看到这面盾牌想起了一些东西,和盾牌本身无关。” 从椅子上站起来,年抓住盾牌的一个角,随手一提,沉重的盾牌就被她拎了起来,好似没有什么重量。 “这面盾牌……应该是般若。” “它确实叫这个名字。” 闻言,林露点了点头,他听星熊说过,这面盾牌就叫般若,是从东国被带到龙门来的,应该有很长的历史。 “我不是说它的名字,这面盾牌,就是般若。” 年拎着盾牌晃来晃去,又抓住把手,好像在尝试一个更舒服的握持方式。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没过多久,被斯卡蒂用大剑砸出不少凹陷的盾牌突然泛起一层微弱的血色,盾牌中间的鬼面双眼亮起红光,变形的金属好似有了生命一样,缓缓蠕动,一点点恢复原状。 片刻之后,整面盾牌完全恢复到了没有受损的状态,焕然一新。 在这个过程中,林露从盾牌上感应到了某种很是隐晦的气息,有点像泰拉世界的神。 待到修复完成,那股气息又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东西,有点意思啊。” 这下林露是真的来了兴致,用手指在盾牌上敲了敲,顺便渗入一丝黄金力量,却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般若是什么东西?” 他看不出来没有关系,这里不是有一个认识的吗? “般若是东国传说里的‘鬼’,你可以理解为类似我们这些神的东西,但是本质不同。” “它可以吞噬人的负面情绪,来历没法考证,很少能够见到。” “这面盾牌,就是一个‘般若’,或者说,是般若的一部分。” “有人把它熔铸进盾牌里面,赋予了这面盾牌非同一般的能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融入般若之后的盾牌可以吸收持有者内心中的黑暗一面,将其封印储存起来。” “这个玩意,应该作为一把锁而存在的,即使你不把它带来我这里,它也会自行恢复损伤,不过时间可能很长,除非它的主人愿意主动解封其力量,让其呈现出应有的姿态。” “不过那样的话,里面的力量又会……总之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我记得这是那个近卫局警员的盾牌?” 年放下盾牌,好奇的询问,看得出来,她虽然知道般若的秘密,却没有亲眼见到过,手掌在冰冷的金属上摸个不停。 “是星熊的。” 听她这么说,林露也把手放上去,可无论他怎么探究,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反馈,黄金的力量在盾牌内部游走,完全找不到刚才那种力量的影子。 大约是看出他的疑惑,年笑嘻嘻的拿开盾牌,解释道:“不用找了,你找不到的,盾牌就是般若,般若就是盾牌本身,你怎么可能在苹果里面找到苹果呢?” “而且,这个东西是只有女人才能使用的,要想找到它的秘密,你的把它整个扔进黄金树里才行。” “只有女人才能用?还带性别歧视的?” 林露顿时哑然,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怪的武器,限制使用的武器见得多了,要求性别的,第一次见。 “因为般若本身就是来源于女性的鬼,这牵扯到东国的宗教传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不介意我拿去研究几天吧?” 年一边说着,一边把盾牌往身后藏,显然见猎心喜,不打算马上还回来了。 “研究两天可以,别给人家弄坏了。” 反正看星熊喜提新盾牌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没说着急要把般若拿回去,林露自然没有着急的必要。 不过,该有的叮嘱还是得有的,免得这家伙一时上头,把人家的盾牌玩坏了,那就很麻烦了。 要是别的东西,哪怕是神祇造物他都有办法做个新的赔回去,可是般若这玩意,他确实无从下手,想赔都赔不了。 “好嘞,放心,我心里有数!” 得到准许,年咧嘴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惹得林露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你们俩窝在墙角干什么呢?开饭啦!” 桌子那边传来梅琳娜的招呼,林露收回视线,连忙应道:“来了!” 宽阔的小院里,圆桌边上,菈妮、梅琳娜、夕、令等人纷纷落座,靠在院门边上抽烟的魏彦吾也走了过去,陈和塔露拉两个小的一左一右坐到文月夫人旁边。 特蕾西娅手里拎着两个酒瓶从屋子里走出来,与林露看过去的视线碰到一起,抬了抬手里的酒瓶,浅浅一笑,身后跟着迷迷糊糊好像刚醒过来的W,她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和平时的模样比起来判若两人。 如此,人便算是到齐了。 这么多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院子里洋溢着温馨的味道,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咻~啪! 林露拉着年坐过去,夜空中突然炸开一连串火花。 龙门的烟花大会,恰好也在这个时候走完前奏,正式开始。 霎时间,夜幕好似成了一块天然的画布,多多烟花映到画布上,形态各异,五彩缤纷,变幻出花鸟走兽的轮廓,很是热闹。 一朵朵烟火,好似寄托着人们最朴素美好的愿景,交织在同一片天幕上,‘年’的味道,回荡在整座城市里。 家人就在身边,仰望夜空,虽然烟花的声音络绎不绝,有些吵闹,但是林露却感觉内心十分沉静,不由得怔怔出神。 过去和现在在这一刻重合,笑意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脸上。 第二百章 各自不同的年夜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玉门城,宗师府,重岳独坐庭院之中,桌上仅有两碟小菜,一壶烈酒。 平日里他是不喜饮酒的,酒色伤身,也会误事,抛弃旧日神躯,他如今只是凡人之身,酒力有限,是万万做不到千杯不醉的。 而且,即便是神明之躯,也难免有不胜酒力的时候,兄弟姐妹十二个人,令最好饮酒,酒量最好,都时时会有醉倒的时候。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玉门城外大漠连绵,退去的邪魔异种并未选在今日归来,让这座饱经风霜的边关雄城难得有了几分清净。 几日之前,玉门还被困在此地不得动弹,守将左宣辽甚至做好了城毁人亡的打算,派遣守城将士将城中平民护送归国。 在那时,没人想得到玉门之危会在一日之内被人解决。 ……或许应该说是一个时辰。 从林露来到城中,黄金树拔地而起,光芒映照大地,再到三百里火海燃尽邪魔,满打满算也没超过一个时辰。 可是,解决了便是解决了。 如今玉门安然无恙,又逢新春佳节,留在城里未曾离开的那些人自然也会多些心思,想要庆祝一番。 一来,庆贺玉门关屹立不倒。 二来,是想用新年的节日气氛洗一洗城中的烦闷之气。 若是此时走上街头,就能看到入夜的玉门城分外热闹,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行人聚在一起,或是谈笑风生,或是把酒言欢,将一些路边店铺都塞的满满当当。 这偌大的玉门关中,虽有长居于此的,却不算太多,再加上左宣辽送出去不少,还待在城里的,大多数都是再次驻留的江湖客,无家无口,也无甚牵挂,就算有拖家带口的,妻儿老小也都被送回炎国内地,只余下不远离开的青壮。 因此,阖家团圆的年夜饭是凑不成多少桌了。 相互熟悉的人们聚在一起,共饮美酒,吃上一桌酒菜,便算过了年,比起龙门,倒也没有失掉多少年味,唯一缺少的,就是热热闹闹的烟花。 玉门,没有那种东西,这里的大漠环境,也不适合燃放烟花。 抬头看去,能够看到的,唯有那一片好似凝滞的璀璨星空,以及熠熠生辉的黄金树。 重岳能够感受到玉门此时的氛围,但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 他在人间的年月太多、太久,久到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节日,想要参与,也没有那种心气了。 是以,他只从店里买来两碟小菜,烫上一壶烧酒,独坐小院,自得其乐。 “不是三人。” 正当他举杯对月,感叹之际,身后响起了清冷的声音,微微转头,却是仇白不知何时到了后面。 按理说,以重岳的实力和武道修为,是不会出现这种谬误的,被人走到三尺之内都未曾察觉。 只是,今日喝了酒,难免有些醉意,难得放松,他也就没有紧绷着自己。 偷得浮生半日闲,偶尔歇一歇,张弛有度,没什么不好的。 ……要是仇白说话再好听一些就更好了。 “这诗句是令妹所说,我借来一用,应景而已,何必纠结?” 无奈的叹了口气,重岳扭头看向仇白,她难得有手上没有拿剑的时候,衣衫略有凌乱,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朱红色的食盒,以及一坛老酒。 “买来的?” 重岳觉得可能有哪里不对,依照往日对仇白的了解,她可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每日相见,不用那种很别扭的眼神紧盯不放都算是烧了高香,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会买酒菜回来? “从酒楼买来的,今日新年,总该有些不一样。” 仇白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似乎想要扭过头去,又生生止住,好像这么干就能给自己增加多少底气一样。 见状,重岳不由得摇头失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笑道:“坐吧。” 这是个嘴硬心软的,他比谁都清楚。 无需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今日情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要让仇白前往龙门找魏彦吾学剑,有名师指导,能少走许多弯路,也有让她真正亲眼看看这繁华世界的意思。 此一去,便不知何日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待到玉门危机彻底接触,他也要离开这座待了许多年的城市,看一看炎国大好河山。 如此,江湖路远,便未准会有再见之日了。 又或者,再相见已是百十年后,物是人非。 重岳心中所想,仇白自是不知情的,她从来没猜透过这位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的老师心思如何。 今日买来酒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共饮一杯而已,借着烈酒,消一消心中迷茫罢了。 少女心思,茫然无措。 玉门虽大,她却无处可去,也没有可以把酒言欢的友人。 所以,在街上逛了许久,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座府邸,这处小院。 只有在这里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安心一些。 “好。” 闷闷的答了一个字,仇白从食盒里拿出几碟才,拆开酒封,添上酒水,坐到了重岳对面。 师徒二人对视,齐齐举杯,默然无语。 ------------------------------------- “啊……谁来救救我……” 卡兹戴尔,大黄金树,凯尔希办公室,体态娇小的血魔少女像条风干的咸鱼一样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带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快要燃尽的样子。 啪! 原本单人办公桌对面又添了一张桌子,与原来的拼接到一起,坐在华法琳对面的凯尔希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淡淡道:“你的工作效率不错,再努力一些,很快我们就能把积压下来的文件处理完,以后就不用这么干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华法琳蹭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墨绿色的影子及时从旁边探过半个身子,使得刚要爆发的血魔小姐气势一滞,颓然的坐回椅子上,连腿都缩了起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小声哔哔。 “我已经连续工作整整两天了啊,两天,农场里的驼兽都没有这么干活的,你放过我吧……” “我华法琳一生行医,活人无数,为什么要会遇到你这种报应啊……” 是的,报应。 在此之前,身为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血魔,华法琳是从来不信什么命运之说的。 可是现在,她百分之二百肯定,凯尔希这家伙就是她命中的劫,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惩罚她的! 天可见怜,她已经坐在这里两天两夜没有动过了! 饿了就啃盒饭,渴了喝开水,连上厕所的功夫凯尔希都要派那个该死的宠物跟着! 这简直比坐牢还让人难受,凯尔希,就是天底下最最最恶毒的魔鬼! “不要发牢骚,这些文件都是平日里累计下来的,处理完这些,以后就没有这么多了。” 凯尔希知道华法琳心里有怨气,但不以为意。 这家伙就是个死皮赖脸的,现在叫的厉害,等看到好处之后怕是赶都赶不走,没必要在意。 她们之间也是很多年的老交情了,说是挚爱亲朋、手足姐妹也不为过,压榨起来毫无压力,反正她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过,总归是要给点好处,干起活来才能更有效率,一直这么颓废下去,那处理文件的速度可就要下降许多了。 心里思索,凯尔希想了想,安抚道:“等这些积压下来的事务处理完,我承诺你的事情都会兑现。” “真的?” 华法琳狐疑的看过来,最终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就——等等!” 想说的话卡在嘴边,血魔小姐开动大脑,想了又想,试图想起凯尔希到底承诺了她什么东西。 但是,没有。 除了一句‘找到了治愈矿石病的办法’,这家伙根本什么都没给她承诺,兑现毛线! 糊弄鬼呢! 登时,华法琳勃然大怒,两腿一蹬跟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窜出去,速度之快连窝在旁边的Mon3tr都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想当年我的速度也是冠绝血——” 嘭! 肆意猖狂的大笑还没说尽,只听得一声闷响,整个房间好像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凯尔希淡定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抬头看去,试图逃走的可怜血魔正以一个奇形怪状的姿势贴在玻璃上,她原本试图撞破的那面玻璃仍然光滑如新,在大力撞击下毫发无损。 “从龙门运过来的特殊防护玻璃,魏总督都在用,质量很有保证。” “凯尔希我##¥%#¥%#%!” 破防了,破大防了。 华法琳扑通一下摔倒地上,人还没起身,嘴里就蹦出一连串优美的萨卡兹语,气到浑身发抖,本来就苍白的皮肤更白了一份,连办公室的墙面都被比了下去。 “你算计我!” “不要误会,你没有这几块玻璃值钱,不是给你准备的。” “不过你怎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等下就安排人给你的住处也撞上同样的玻璃。” 对于华法琳的优美萨卡兹语,凯尔希只当没听见,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补充了一句。 “我谢谢你啊!” 对上Mon3tr的两只小眼珠,华法琳瞬间从心,咬牙切齿的又坐回椅子上,余光瞥见堆在桌子上足有半米高的文件,只觉得深深地绝望扑面而来。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这个可恶的女人关进特制的地牢里面,用上所有她知道的道具好好炮制一番,以报今日之辱! 至于现在…… 她好歹是血魔里面的年长者,阅尽世事,经历过时代更迭,德高望重,修养也是极好,不跟这种野蛮人一般见识! 她是有修养、有见识、有理想的三有血魔,心胸广阔! 没错,就是这样! “今天是炎国的新年。” 忽然,凯尔希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听得华法琳一愣,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新年怎么了,你还过炎国节日?” “我不过,有人是过的,算了。” 凯尔希手指点在桌面上,思索片刻,在华法琳惊喜的注视下把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挪到了一边。 其实就现在来说,这些文件已经没有太多亟待解决的了,紧要文件优先级都很高,一般送过来的时候就会被优先处理。 能够留存下来的、积压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些不怎么着急的事情,比如某某地方的扩建、物资迁移什么的。 所以,放上一段时间也无伤大雅。 今天的黄金树没有往日热闹,比较喜欢住在大赐福的菈妮和特雷西娅都去了龙门,连年也没有在,几个小的因为特雷西娅有事离开的,都被博士接去切尔诺伯格代为照看,就显得冷清许多。 这种气氛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凯尔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脆弱了,以前的她,情绪上可不会这么敏感。 “今天休息一夜吧,logos他们应该在搞什么聚会,你可以过去看看,他们总会找个理由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凯尔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动,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掌贴到了额头上。 抬起头,面前是华法琳狐疑的表情。 “你没事吧?这也没有发烧啊……” “要是不想去,就留在这里处理文件,做完为止。” 冷冷的横过去一个眼神,华法琳当即跳开,讪笑着跑向门口。 开玩笑,她可不想继续闷在办公室里了,难得有放松时间,怎么可能错过。 “……” 注视着华法琳离开的背影,凯尔希摇了摇头,放下办公椅的椅背,换成了仰躺的姿势,闭上眼睛。 聚会,她不会参与,若是她过去气氛就不一样了。 娱乐活动对她而言并非必要,她的休息,就是在这里躺上一会,再起来处理文件,如此便好。 …… 另一边,华法琳兴高采烈的出了办公室,走到室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屹立于天地之间的大黄金树,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巨大的金色树干直入天穹,树冠铺展开来,遮挡住大半个天空,很是壮观。 即便活了许多年的血魔,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的是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 黄金树的光辉照亮黑夜,铺洒下来,仿佛将尘世的纷争全都隔绝在外,宁静,是这里最令人感触的氛围。 深吸一口气,消耗的体能和萎靡的精神都以极快的速度补充回来,片刻之间,整个人就又变得神采奕奕。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单纯只是住在这里,就已经可以称得上享受。 在黄金树下,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浓郁的生命力,对于依靠鲜血中生命力为食物的血魔而言,在这里只要呼吸,就能供应身体所需,连带着一直压抑的吸血冲动都消失不见。 时时刻刻都沐浴在生命力组成的海洋里,身体没有亏空,自然不需要吸血。 “在那里?” 原地站了一会儿,华法琳看向距离办公室不是太远的建筑群,她在那里感应到了想当数量的人员聚集,虽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但从感知中的躁动就能判别出来,里面应该很是热闹,想必那里就是聚会的地方。 可是,往前走了几步,华法琳又站住脚步,突然不想去了。 她看着那个方向,眼神闪烁,沉默许久,最终回头,走向刚刚出来的办公楼。 “都是些年轻人,我这样的,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言语,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华法琳走进了刚才还避之不及的‘魔窟’。 凭她对凯尔希的了解,那家伙肯定是不会休息的,最多在椅子上躺一会,然后继续工作。 这样的话,她还是去帮把手的好。 年轻人喜欢热闹是很正常的,那些繁重的工作,就让她们这些老家伙发挥发挥余热吧。 娱乐什么的,其实她也不是特别需要。 黄金树,她很满意,所以,得再努力一些才行。 曾经被残酷现实戳破的美好愿景,说不定可以在这里实现呢…… ------------------------------------- “乖乖坐好,等下分糖果给你们吃哦。” 切尔诺伯格,围着围裙的博士端着刚刚出炉的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的安抚在客厅里玩闹的几个小家伙。 阿米娅,伊芙利特,还有被林露从哥伦比亚带回来、不久之前才结束治疗的小菲林,特雷西娅给她取了个‘迷迭香’的名字,小姑娘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于是大家都开始这么叫她。 今天特蕾西娅要去龙门过年,所以这些孩子就被送到了这边。 博士还是会带孩子的,至少要比凯尔希强的多,在切尔诺伯格这段时间,除去按时盯着石棺的改造进度之外她又学会了不少新技能,把孩子们哄的很开心。 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看着凑过来几小只,连她自己没有感觉,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到了脸上。 “真好啊。” 给孩子们切好蛋糕,博士坐到沙发上看着她们玩闹,舒了口气。 这样的氛围,让她想起了很多年的过去。 今天是龙门的新年,想必在龙门,年夜饭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在大地上行走过许多年,博士对于各个国家的风俗都有着不浅的了解,自然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对节日本身没什么兴趣,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怀念。 在黄金树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她这些年来最轻松的时光。 不必处理繁杂不断的事务,不必进行不喜欢的实验,也不必担忧未来,担心自己的某个命令会让多少人死去。 甚至,她也不需要再去忧心这片大地的未来。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一个个子足够高的人顶在上面。 在她眼中,林露就是这个世界未来的希望。 那人很强,强的离谱,或许这片大地就不存在比他更强的生物。 他很冷酷,可以为了自己的喜好去强制性的介入某些事情,用最残酷的手段将敌人碾碎。 他也很天真,天真到愿意守护孩子们的心中的那份美好,即便为此付出的代价想当高昂。 比起那些从古代存活下来的巨兽,在博士看来,林露才更像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但这位神,并不高高在上。 他可以以雷霆手段毁灭一切,也愿意尊重人性的良善。 那份画大饼式的的愿景看似遥不可及,如今看来,或许在不远的未来就能实现。 “博士博士!” 餐桌那边,小阿米娅从桌子后面探出半个头来,兔子耳朵摇来晃去,朝着这边招手。 “来了来了。” 微微摇头,把那些复杂的思绪都抛在脑后,博士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 无论未来多远,至少现在,她是很喜欢的。 ------------------------------------- “新年?什么新年?” 迷迷糊糊的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拉普兰德抖了抖耳朵,然后就感觉背后一凉,瞬间从迷蒙中清醒过来,整个身体都跟上了锈一样,僵硬起来。 不必多说,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白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没有回头,敲了敲桌子,无奈道:“红,下次能不能别突然站在我背后?” 唰! 空气中划过一道模糊的光影,穿着红色外套的猎狼人少女出现在桌子前面,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拉普兰德背后轻轻摇晃的尾巴。 “……也不要盯着我的尾巴。” 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拉普兰德的表情十分纠结。 这座原本属于卢切斯家族的城市如今已经被达西米完全掌控,经营成了黄金树的势力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连带着没心思管事的拉普兰德也不得不得加入到城市的管理之中,坐进办公室,做起她以前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枯燥工作。 不过,在习惯了之后她倒是也没有多少抵触,唯一比较让鲁珀烦躁的,就是那个被俘虏回来的小狼崽子总喜欢悄悄溜进她的办公室,用一种十分狂热的眼神盯着她的尾巴。 次数多了,拉普兰德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习惯猎狼人对鲁珀族的血脉压制,即便不动用黄金树的力量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失去身体的控制能力。 这大概算是好事,如果过程更友好一点就好了。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新年?” 红的视线始终不曾动摇,无奈之下,拉普兰德只好略过这个话题,转而询问刚才没听清的东西。 “炎国,新年,红,要送礼物。” “炎国新年?” 拉普兰德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红的意思。 也就是说,今天是炎国的新年,炎国人都在过节? 那龙门呢?留在龙门的德克萨斯会不会也在过年? 这个可能性很大! 当即,白狼少女就有点忍不住了,自从上次从乌萨斯回来,她已经在办公室里闷了好多天,整天就是指使手下去搜集猎狼人的情报,感觉人到快要发霉了。 “走,红,我带你去龙门找德克萨斯过节!” 说做就做,白狼的行动力向来高的离谱,这一次也不例外,即便外面已经是夜幕降临,也不影响她行动起来。 叙拉古这地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找个热闹的地方。 这么想着,拉普兰德直接拉开窗户,带头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奔向城市里的小黄金树。 借助黄金树的传送,眨眼的时间就能抵达龙门。 德克萨斯,我给你带惊喜来了! ------------------------------------- “干杯!” 倒满啤酒的酒杯撞在一起,洒出大片酒液,往常全天候营业的大地尽头酒吧今天难得关了门,没有接待外来客人。 蕾缪乐、德克萨斯、大帝还有新加入来了丰蹄族快递员——可颂聚在酒吧里,明明只有四个人,但是大帝还是异常慷慨的准备了相当丰盛的酒宴,扬言今天所有人都要不醉不归。 “嗝~” 大帝打了个酒嗝,短小的翅膀来回挥动,好像这么干就能飞起来似的。 他今天喝的不算多,却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点醉了。 不过这种事指望他自己承认显然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微醺之后反而激发了他的表现欲。 酒意上头,自诩说唱皇帝的企鹅直接跳到桌子上,当即就要即兴高歌一曲,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能天使从身后抱住,拖进了怀里。 “放肆!放肆!不许对老板上下其手!” 大帝疯狂挣扎,却没能挣脱能天使的手臂。 拉特兰人不以体能见长,但是常年使用铳械也让她们从来不会忽视体魄的锻炼,有一副强健的身体,才能更好的控制铳械,让射击更加稳定精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因此,处于半醉酒状态下的能天使两条手臂就成了箍住大帝肚皮的两条铁柱,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挣脱。 “嘿嘿,干杯!” 能天使睁着醉眼朦胧的模子,在大帝的肚皮上摸来摸去,俨然是有些神志不清。 “……干杯。” 德克萨斯神色微妙,应和了一句,稍有有点头疼。 她有种预感,等下恐怕要她自己来收拾残局了。 再这么喝下去,过不了几分钟这几个家伙就得全都变成醉鬼躺到桌子下面,就连酒量极好的丰蹄族少女可颂此时也是涨红了脸,摇摇晃晃的。 满打满算四个人,还能清醒站着的就只剩下她一个。 ‘要不,我也多喝点算了?’ 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很不妙的想法,让德克萨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失去理智,就意味着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掌控,将自身完全暴露在可能存在的危险之中,这种事情,她向来是极为抵触的。 虽然这里是龙门,不是叙拉古,理论上来说非常安全,在企鹅物流的总部发生危险的概率非常非常低,但也不能放下警惕。 可是现在,酒精好像开始影响她的思考了…… 短暂思考的功夫,杯中酒又被饮尽,黑狼少女晃了晃空荡荡的杯子,心里犹豫不决。 要不,就放纵一把?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哈哈!惊喜!” 忽然,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上了锁的大门被暴力拉开,灰白的影子闪了进来。 “拉普兰德?” 一瞬间,德克萨斯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她下意识的想要站直身体,却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了短暂的停顿。 这一疏忽,白狼的身影直接从门口跳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根有点熟悉的鲜红圆柱朝她扑过来,那两根圆柱上,火星燃起,硝烟的味道弥漫开来。 “等等,不要——” 猛然打了个机灵,德克萨斯瞬间醒酒,汗毛炸起,试图阻止好友的危险行为,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来的时候看见有卖这个的,好像是新年专用的庆祝道具?” 拉普兰德一手拿着一个爆竹,跳到近前,将其对准了德克萨斯。 叙拉古的某些宴会上也经常会有类似的东西,用法就是对准人,然后喷出彩带什么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还要点火,不过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快跑!” 轰! 没等德克萨斯说完,爆裂开来的火光席卷了整个酒吧,五彩斑斓的颜色肆意流淌,将所有人全都笼罩在内。 “噗……” 火光散去,很幸运的什么都没有被突然炸裂的烟花点燃,残存下来的纸筒从白狼的手掌上跌落,少女的头发都被炸的倒竖起来,脸上灰了一层,轻轻吐出一口烟气。 在她对面,德克萨斯的形象也没有好到哪去,爆炸来的是如此突然,以至于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吃到了怼脸发射的烟花,衣服都被炸的焦黑一片。 “!!!!!!!!!” 下一秒,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从酒吧内部透出,吓得的从外面路过的行人打了个哆嗦。 第二百零一章 深海的真相 超大章 一餐年夜饭,吵吵闹闹,吃了两个小时才算结束。 饭后收拾桌子什么的自然不是林露要做的事,是以,饭后他就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然后才想起来,他好像把什么东西忘了。 那个自称深海猎人的少女还饿着呢,被魏彦吾打了个岔,一时间竟是没有想起来。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反正那家伙身体强悍,多饿上两个小时大概也不算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林露从总督府的厨房里顺了两只过年做好的、没有用上的烧鸡,拿了一瓶酒,直接跳墙翻过院子,回到了黄金树的庭院,兜兜转转,找到之前安排给斯卡蒂的小院。 院子是没有门的,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走到院门口,林露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墙边的身影。 那把大剑靠在墙边,少女的后背贴着墙壁,坐在地上,抱起膝盖,白色的长发铺到地上,看起来像条被子一样。 黄金树的辉光落到她的身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泽,也照出少女身上凌乱破旧的衣衫。 那身有些古怪的衣服在先前的战斗力被搞得有些破破烂烂的,远远谈不上整洁。 遥遥看去,少女缩在墙边的模样,还有些怪可怜的。 “喂,醒醒?” 林露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斯卡蒂的脑袋,少女应该是很累了,坐在这里就睡了过去,还睡的挺沉,戳了好几下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 “啊?” 她哼了一声,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之中才清醒过来。 “给你的食物,喝酒吗?” 把用袋子装好的两只烧鸡递过去,林露就在她面前席地而坐,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谢谢,酒,不要。” 斯卡蒂抽抽鼻子,咽了下口水,很有礼貌的道谢之后才接过烧鸡。 “也对,你的工作也不适合喝酒。” 林露点点头,看着这位来自深海的猎人扒开包装袋,直接张嘴咬了上去,吃相极为狂放,和她礼貌道谢的样子一点都不搭边,应该是真的饿极了。 一只硕大的烧鸡,竟然片刻之间就被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骨头都被一并嚼碎咽了下去,半点都没浪费。 吃完一只鸡,少女又看向第二只,但是没有下手,抬起头来,又说了一声谢谢。 “为什么不进屋,要坐在外面?” 林露好奇的询问,然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你没说我可以进去。” 斯卡蒂呆萌的眨动眼睛,如实回答。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弄坏了那么多东西都没有要她赔偿,帮她摆脱海嗣的窥视,又把她带回来,提供实物,毫无疑问,在少女简单的思维里面,这种就是很好的好人。 那么,她就不该给别人添更多麻烦了。 屋子什么的,她并不需要,只是坐在院子里就已经非常满足。 “……” 这副呆呆的模样,看的林露没来由的有点心疼,就像摸摸她的脑袋,但是手伸到一般觉得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又收回来。 “这间院子就是给你准备的,包括屋子,你可以住在这里,如果没地方去,大可以在这里住下。” “……我没有钱。” 吃别人的东西,住别人的房子是要给钱的,没有钱,就不能白用人家的,斯卡蒂的逻辑十分简单,即便这里确实让人感觉很舒服,她也要先出去赚钱,然后付钱。 “那你会做什么?” 林露看看那把靠在墙边的大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果不其然,少女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 “打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斯卡蒂似乎感觉有些羞愧,脑袋都低了下去,小声补充道:“我的力气很大。” 啊,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啊…… 这个结果,完全符合林露对于少女的第一印象。 “那从今以后,你就为我工作,换取报酬,然后就可以在这里住下了,怎么样?” “我可以吗?” 斯卡蒂猛然抬头,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好似在发光。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喜欢这里,喜欢现在的环境。 “当然可以。” 林露抬起手臂,伸手一点,遮蔽庭院的金黄树冠上飘下一点璀璨金色,如同流星一般坠入斯卡蒂的身体。 “这是黄金树的标志,以后,你就是黄金树的员工了。” “哦,哦。” 斯卡蒂拍了拍金光飞进去的胸口,这个动作看的林露稍微有些尴尬。 不得不说,她的身材是真的很好,如果不拿武器,看上去完全符合‘呆萌系美少女’的设定。 这和史尔特尔那一种又不一样,史尔特尔是纯粹的失忆,脑子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毛病,那不是呆,是缺乏应有的常识,导致行事风格和别人格格不入。 而斯卡蒂这种,就是脑子可能明白,但思考方式非常简单,配合那把大剑,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能跟我说说深海猎人和阿戈尔的事情吗?你应该知道,那些麻烦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不必有任何担忧,海嗣的手,伸不到我这里来。” 又忽悠到一个不错的战力,林露心情很好。 不过比起斯卡蒂本身的实力,他更关心少女所知晓的有关海嗣、有关海中国度阿戈尔的情报。 在陆地上想要收集那些东西真的太难了。 黄金树的现有情报渠道一直都没停过,收集过来的也只有不怎么详细的只言片语,连神通广大的大帝都没辙,别人就更没办法。 这片大地上,和阿戈尔、大海联系最为紧密的就是伊比利亚,现有的情报大多数都来自那里。 伊比利亚位于泰拉大陆南部沿海,是大地上少有的对海洋具有一定认知与探索的国家,其种族主体是黎博利,也有着大量的阿戈尔人定居,信仰拉特兰宗教。 在过去,曾经有许多那个人从海中之国阿戈尔来到陆地上,他们带来了许多先进技术和知识,成就了伊比利亚过去的辉煌,现在生活在伊比利亚的阿戈尔人,几乎都是当初上岸移民的后裔。 可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随着时间的推移,伊比利亚与大海的联系早已中断,曾经纵横大海的黄金舰队也失落在大海深处。 在某一天,被称为‘大静谧’的灾难席卷伊比利亚,从那时开始,伊比利亚就和外界断绝了大部分联系,彻底从大地上沉寂下去,再难有听闻。 时至今日,能够从他们手里了解到的有关阿戈尔的资料,早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还能有几分真实都有待商榷。 反正,看过那些东西之后林露是觉得当故事看就好,大可不必当真。 如今有一个活蹦乱跳的、真正来自海洋深处的阿戈尔人就在眼前,肯定是从斯卡蒂嘴里说出来的情报更有真实性。 更别说,斯卡蒂还是来自阿戈尔国内专门应对海嗣问题的‘专业人士’,对于海嗣这一群体的了解肯定也是首屈一指的。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 斯卡蒂想了想,点头同意。 她没有什么保密概念,也不觉得阿戈尔和深海猎人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 之前之所以要远离其他人,不透露更多情报,是因为那些人都没有应对海嗣的能力,知晓太多不是好事,反而会给他们带去灾难。 林露不一样,他的实力很强,还掌握了切断海嗣联系的方法,知道那些东西并不会给他带来影响。 “深海猎人是有阿戈尔组建的武装军事团体,成立目的是为了对抗潜藏在深海中的海嗣——这是书上写的,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猎杀海嗣,还有应对由海嗣造成的更多灾害。” “阿戈尔的话……” 提起阿戈尔,斯卡蒂的话卡到一半,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才想好具体的措辞,重新开口。 “阿戈尔其实和陆地上的国家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分成一个个城市。” “陆地人把城市搬到那种庞大的机械上拖着移动,阿戈尔是用防护罩将海水隔绝在外,在海底建立起城市,不过阿戈尔的技术比我见过的陆地城市要强,路上经常可以见到很聪明的机器,还有,还有……抽水马桶。” 很聪明的机器,应该是指技术比较高的机器人吧? 雷神工业有在对外售卖类似的机械,或许阿戈尔的技术要更强一些。 抽水马桶又是什么鬼? 那玩意,也能算得上高科技? 林露挠挠头发,有点不能理解这姑娘的逻辑。 不过,能够在海底撑起隔绝海水的防护罩,扛着沉重的水压在海底建立城市,阿戈尔的科技之强,可见一斑。 这就延伸出另外一个问题——民用技术都这么强,军用科技必然是更高的。 连陆地国家都能建造出高速战舰和巨炮之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阿戈尔没有理由造不出来,为什么还要组建深海猎人这种凭借自身身体战斗的部队? 海嗣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无论怎么说,在杀戮效率方面,个体的力量都没法跟专门用来战斗的战争兵器相提并论吧? 还是说,斯卡蒂这样的深海猎人只是个例,他们也有类似高速战舰的武器? “深海猎人的战斗方式是什么样的,都和你一样?”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问。 对于这个问题,斯卡蒂也没有隐瞒,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差不多吧,我们主要依靠冷兵器与海嗣进行战斗,书上说,海嗣具有很强的进化适应能力,它们能子株规避所有会导致死亡和劣化的进化路线,无限制的朝着醉有利于繁殖的方向进化下去。” “很多先进的武器,只要使用就会很快被海嗣适应,导致失效,所以为了避免先进科技加速海嗣进化,深海猎人只能使用原始的冷兵器与之战斗。” 这么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但是并不完全有道理。 海嗣的进化,林露是看到过的,吞噬了黄金树力量的海嗣很快就进化出可以抵御塔露拉火焰的粘液成分。 可那种粘液也是有上限的,要是塔露拉毫无顾忌的全力出手,仍然可以用超过海嗣承受上限的力量将其烧死。 归根结底,所谓的进化就只是对于自身身体结构的优化和改变,个体的承受力不可能真的无限制提升下去,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所以,要是使用大威力杀伤性武器,应该还是能够很快杀死大量海嗣。 类似法术的能量武器效果可能不好,那使用动能武器不就可以了? 直接炸过去的炮弹和冷兵器的劈砍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莫非海嗣能直接免疫炮弹,却免疫不了刀剑? 这根本说不通。 如果刀剑能够砍死海嗣,那炮弹就肯定也能炸死。 无论怎么想,这一套逻辑都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斯卡蒂是肯定不知道,所以林露也就没有深入询问,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 “阿戈尔人都有像你一样的身体素质吗?” “不是,大部分阿戈尔人和陆地人没有太大区别,只有深海猎人是特殊的。” 斯卡蒂略微低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 “能够成为深海猎人的,大多都……我们的身体经过阿戈尔的技术改造,才能获得远超常人的体能,可以凭借纯粹的冷兵器斩杀海嗣,其他阿戈尔人,没有这样的能力。” “改造……我好像明白了。” 林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视线落在少女的身体上,扫视一圈,有了一个很有可能接近事实的猜想。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海嗣会为什么会追着你不放?即便你跑到陆地深处,它们还是能找到你?” “大概是因为我做过一些事吧……” 斯卡蒂被看的有点不自在,缩了缩身子,小声回答。 “那些都是次要的,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你的体内存在着与海嗣相同的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可以算是一种特殊的海嗣,所以,它们才能通过血脉之间的联系直接定位到你,你的血,才会招来海嗣。” “什么?!” 斯卡蒂顿时瞪大了眼睛,直接站起身来。 别的东西她不在意,但这个问题,她不可能不在意。 明明是海嗣的猎杀者,怎么会是海嗣?她无法接受! “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生命的形态可以瞒得过黄金树,你的体内,确实流淌着海嗣的血,你与海嗣,同根同源。” “如果深海猎人都是和你一样,那么阿戈尔所谓的技术改造,其本质就是将海嗣的部分移植到你们的身体中,让你们的身体具备类似海嗣的进化能力,得到强化,以此获得远超常人的体能。” “这,这不可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从神态上可以看出,斯卡蒂明显动摇了。 或许她不是没有过猜想,只是不想承认,不愿意去想。 深海猎人,是阿戈尔专门为了应对海嗣威胁而组建的特殊部队,战损一直都居高不下。 在与海嗣的战斗过程中,有些战友会莫名其妙的变得疯狂,甚至身体出现…… 阿戈尔的官方说法是,那些人已经海嗣侵蚀,才会出现那种异常。 这个说法看似站得住脚,实际上,并不太合理。 斯卡蒂经历过无数次和海嗣的战斗,她非常清楚海嗣的侵蚀是什么样的,与那些出现异样的战友并不相同。 如果用林露的说法去解释,那就能说的通了。 深海猎人之所以会发生异化,本质原因是体内的海嗣部分侵占了原本的身体组织,让她们直接从人转化成了海嗣,所以才会是那个样子! 包括她自己…… 那一次战斗之后,深海猎人受到不明势力的袭击,她失去了与阿戈尔的联系,跑上陆地,在这期间,斯卡蒂明显能感觉到身体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食物消耗开始变大,实力也随之增长,海嗣近乎疯狂的对她穷追不舍,哪怕只留下一滴血,都会被发现位置。 这种情况,同样是很不正常的。 那种时常浮现在心底的莫名抵御也在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严重,试图影响她的思维。 这,不正像是海嗣化的表现? 可是,如果真相是这样,那她一直以来的坚持,从未停歇过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不,不对…… 她成为深海猎人,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对,对…… 当年她的家人死于一次海嗣袭击……那些海嗣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城内?阿戈尔的防御呢?! 那些突然消失不见的队友,还有改造的过程……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只要种下,就必然会在某一天生根发芽。 或许斯卡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心里其实早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在以看似合理的方式进行自我安慰,刻意的去忽略那些疑点。 如今最大的疑惑被林露点明,那些被掩藏起来的破绽就全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几乎要将她的心神冲垮。 所有的战斗,所有的努力,所有坚持,似乎都成了笑话。 “清醒一些。” 蔚蓝光芒扫过,黄金树投下一束光辉,将斯卡蒂笼罩在内,林露如愿以偿的把手放到了少女的头顶,摸了两把。 在魔法和黄金树的双重作用下,摇摇欲坠的斯卡蒂勉强稳住心神,奔涌在心底的纷杂思绪重新平复下来。 “谢谢。” “你的状态,很奇怪啊。” 先前没有身体接触,有些情况就不好判断,但是此刻,林露摸着斯卡蒂的柔顺的头发,马上就感觉到了少女身体的异常。 体内流淌着海嗣之血没错,并且纯度相当高,比之前那只被当成鱼送过来的海嗣还要强的多。 不过,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抵达生命熔炉阶段的黄金树是众多生命的起源,区区海嗣血脉,无论是将其彻底融入斯卡蒂的身体还是剥离出来,都能做得到,最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 真正的问题是,斯卡蒂的体内不止存在海嗣之血,还有着某种隐藏很深的外来物。 她现在状态,和史尔特尔非常类似。 史尔特尔是融合了火焰神祇的碎片,成了容纳神祇力量的容器,那斯卡蒂呢?她又容纳了什么? 单单只是海嗣,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莫非,她的身体里容纳了海嗣的神? 按照狼母的说法,海嗣也是有类似巨兽神祇一样的存在的。 “什么?” 闻言,斯卡蒂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那副表情,好像生怕林露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你的身体里,可能寄宿着某个神祇的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之前失去意识的暴走,也很那种力量有关。” 如此说着,林露忍不住又在顺滑的头发上揉了两下。 他突然发现,这简直就是个宝藏女孩啊。 知道阿戈尔和海嗣的情报,又是海嗣和人的混血,还可能兼具海嗣之神的部分碎片,这研究简直一下子就飙升到天上去了好不好? 什么叫惊喜?这就是惊喜! 海嗣之神啊,比普通海嗣的价值可要高的多得多了。 虽然不知道海嗣有多少位神,但是斯卡蒂身上这个,在整个海嗣群体中想必地位也不会太低。 若是能够从祂入手,或许能从上到下掌控一部分海嗣,甚至借助黄金树的力量对整个海嗣群体实行毁灭性打击,谁让海嗣有个集体意识呢? 比起费时费力去从下层开始清缴所有海嗣个体,不如从直接从源头入手,将其一网打尽! “我体内,有神?” 斯卡蒂完全懵了,大脑的思考都陷入停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在我上岸之前,阿戈尔发现了主导海嗣的上位者海神的踪迹,所有的深海猎人聚集到一起,对海神发动了攻击。” “那次战争,深海猎人全军覆没,海神也被杀死,给予海神最后一剑的,就是……我。” “你杀死了海神?” 林露上下打量斯卡蒂,有点怀疑。 斯卡蒂的实力当然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放到全世界也是最顶尖那一批,要不是先前因为食物不足处于虚弱状态,又失去了主导身体的清醒意识,只靠星熊和德克萨斯她们估计是拦不住的。 可是,这样的实力想要杀死一位神,还是统御海嗣群体的强悍神祇,根本不够。 要知道,即便是经过黄金树强化的特雷西娅、年等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杀死一位远古神祇,击败倒是好说。 现在的黄金树,真正有能力击杀神祇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菈妮有那个实力。 她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是所有深海猎人。” 斯卡蒂眼中泛起复杂的色彩,痛苦与茫然交织在一起,显然,那场战争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们发现了海神,在队长的带领下,我们向着那里出发,深海猎人们前仆后继的冲上去与海嗣博傻,那场战斗,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 “最终,战友们在海嗣的包围中用生命给我创造出了一个机会,让我可以用这把剑,摧毁了海神的躯体,完成了弑神的任务。” “……你说真的?” 林露把斯卡蒂的剑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战友给你创造机会,然后你拎着剑砍过去,海神就死了?开玩笑呢? 就凭这玩意,能砍死一个神? 虽然不能说是扯淡,但也没差多少。 神要是这么好杀,当初的大炎早就把岁细细切成臊子了,哪里还会在之后的千年里时刻担忧岁的复苏? 一剑砍死一个神,童话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杀死了祂。” 斯卡蒂也很茫然,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做到的,反正就是和往常的战斗一样,用尽全力冲上去,拿剑去砍,海神就死掉了,跟砍普通的海嗣没有太大区别。 “两种可能。” 放下剑,林露稍加思索,基于斯卡蒂目前的情况提出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个,海嗣强在集体,统治它们的海神非常弱小,本体没有强大的躯体和权柄,才会被你用这把剑砍死。” “不,海神很强,非常强,我们还没有接近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慌和压抑,就连我的队长,也没有办法接下祂的攻击……” 斯卡蒂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对于海神的强悍,她有着很清晰的认知,那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怪物,在与深海猎人的战斗中,祂没有出手几次,但每一次攻击,都会伴随着几个猎人的逝去,那种存在,不可能是没有实力的弱者。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了,海神,是故意被你们,或者说,是故意被你杀死的,祂将意识寄宿在你的身上,想要借助你的身体完成某种目的,否则按照你的说法,你们根本没有能够杀死一位神的实力。” “你现在的状态也可以证明这一点,海神就在你的身体里,跟随你来到陆地,并且可以影响你的意志,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刻,取代你的存在,从你体内复苏。” “……” 斯卡蒂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要怎么办才好。 巨大的恐慌和虚无感包裹了她,让她觉得迄今为止为之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就连过去的种种经历,都开始在记忆中模糊,变得虚假。 未来,她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对于阿戈尔来说,深海猎人到底是什么? 征伐海嗣的士兵?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还是博弈的牺牲品? 对于海嗣而言,她们这些人又算是什么呢? 同族?小丑?实现目的的道具?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玩笑,是舞台上任人观赏的小丑,一直都被某些东西攥在手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些自以为有深刻意义的事情,其实都是一个个荒诞的笑话,可笑至极。 所有的战斗、所有的牺牲,都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想着想着,斯卡蒂的身体颤抖起来,无力的坐倒在地,抱起膝盖,像是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拒绝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 但是她的恐慌没有持续多久,温暖的光芒落在身体上,温和的力量在身体内部流转,驱散了恐惧和寒冷。 少女抬起头,林露就站在眼前,朝她伸出一只手。 在背后,黄金树枝叶摇曳,熠熠生辉,照亮的所有的黑暗。 “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听到男人如此开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想要抓住可以救命的绳索,哪怕,她连这根绳索拴在哪里都没有看清。 “那就放轻松,很快一切都会过去,我保证,比你想象的要快。” “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控制你,你就是你自己,是斯卡蒂。” “好。” 披着柔和的金辉,少女轻声回应。 下一秒,纯金的色彩充斥了她的整个视野。 …… 呜~ 如哀鸣般的风声吹过大地,吹动一杆杆虚幻残缺的旗帜,最终扑在满是斑驳痕迹的高大城墙上。 远处,雄伟的城市屹立在高地上,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条几乎有小半个城大的巨大古龙匍匐在城市边缘,压倒了坚固的墙壁,看那样子,该是已经死去很久很久。 更远些的方向,难以形容的黄金之树坐落在天地之间,仿佛支撑着整片天空,连太阳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呜~ 风还在吹,带着哀鸣在大地上盘旋,也吹醒了茫然无措的斯卡蒂。 她四处张望,满眼都是不认识的风景,到处都是陌生的气息,这里,似乎是某一处战场,地上散落着不少残破武器,以及……干枯的骸骨。 啪! 一只手掌突兀搭在她的肩膀上,吓得少女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歪头看去,林露就站在她的身后。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林露笑着回答,看向王城罗德尔所在的方向。 这副景象,他也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法环破碎,众神争王,曾经的秩序荡然无存,连辉煌雄伟的黄金王城都沦为战场,尸横遍野,枯骨遍地。 这里,原本应该是斯卡蒂的内心世界,是她的心像投影。 但是林露比她要强的多,强行用自己的记忆战场覆盖了这个应该被深海覆盖的世界。 现在,这便是他的主场了。 “怎么,还要我请你出来吗?” 林露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是,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一棵黄金巨树陡然爆发出遮天蔽日的光芒,照亮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也映照出王城周围的一抹深蓝。 如海洋般浩瀚的金辉簇拥起那片小小的蓝色,将其逼到不停游走,最终接近过来,在十几米外凝聚成人的模样。 蓝黑色的猎人服饰,剑柄附带机械结构的黑色大将,身材高挑,白发红瞳,那副模样,赫然和斯卡蒂完全一致。 两个斯卡蒂相对而立,像是在照镜子。 “你很特别。” ‘斯卡蒂’的视线在少女身上停留片刻,落到了林露身上。 “我当然特别,而且你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有多特别了。” 林露晒然一笑,散去黄金树的光芒,紧紧的盯住‘斯卡蒂’。 “你,就是海神?” “@#¥%” 海神说出了一个名字,与林露知道的所有语言都不一样,因此只能强行音译过来。 “伊莎玛拉?” “可以这么称呼我,我诞生于大海深处,司掌族群的迁徙,你也可以叫我初生。” 畜牲? 还有人给自己定这种称呼的? 林露差点笑出声来,勉强忍住,决定还是叫那个正式点的名字,虽然意义不明,但是好歹听起来是个人名。 畜牲畜牲的叫,即便是敌人也有点不礼貌。 “好吧,伊莎玛拉,我就这么称呼你了,让你先出手怎么样?” 海神与斯卡蒂目前是一体双生的状态,结合的十分紧密,这片心象世界,也算是祂的半个主场,不过林露也没在怕的。 和一位神祇正面动手,这可是难得的体验,特别是这位神祇可能还很强。 “你很特别。” 伊莎玛拉又重复了一次,拎起大剑便冲了过来,战斗姿态和斯卡蒂极为相似,但更具攻击性,并且,威势也强了许多倍。 只是,这样的攻击用处实在有限,速度不够快,没有什么技巧性可言,对于高手来说很容易就能躲避过去,在林露面前更是不够看。 微微皱眉,轻巧的躲过这一击,林露连出手的欲望都没有,示意斯卡蒂后退,沉声道:“拙劣的试探就不必了,我今天没心思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你最好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否则,我会直接杀死你,夺取你的一切。”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出寄宿在斯卡蒂身体里的海嗣之神,将其纳入黄金树的掌控,如果不能,就利用祂来摧毁海嗣这个群体。 掠夺也好,蛮横也罢,都没有掩饰的必要。 胜者理应拥有一切。 能够守住多久,就看这个海神有多能打了。 当然,他也不希望海神太弱,那样打起来未免太没有兴致,有些无趣。 “如你所愿。” 伊莎玛拉停下准备继续挥舞的大剑,与斯卡蒂一模一样的身体如同滴在水里的墨水一样散开,绽放出蔚蓝光芒。 光芒持续膨胀,占据大片空间,一头形似炎国龙的巨兽从光芒中舒展身体,狰狞的巨口与眼瞳中跃动着浓郁的蓝光。 这大概就是海神原本的身体了。 恢复到这个状态,即便只是在精神领域之中,祂的气势也比刚才要上涨了不知道多少倍,目视祂的躯体,令人如坠深海。 在盘绕起来的身躯周围,一层层水波扩散开来,仿佛要把天空同化成深沉海渊。 迁徙海神·伊莎玛拉! “这才对劲。” 拉住想要继续后退的斯卡蒂,林露注视着伊莎玛拉悬浮在半空,舒展身体,对着斯卡蒂叮嘱道:“等下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你才是这处精神领域存在的基础,若是被伤到,这里多半会直接崩溃。” “好。” 斯卡蒂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轻轻点头,站到了林露身后。 她没有说什么要帮忙的话,因为没有那种能力。 实际上,她现在还能镇定自若的站在这里,没有被海神的力量影响都是黄金树发挥了很大作用。 换作是其他的深海猎人,恐怕早就已经陷入癫狂之中。 轰隆隆! 在他们交谈的时间里,伊莎玛拉身边已经聚集其难以计数的海水,在祂的驱使下从天空坠落,宛如一整片大海直接砸下,轰鸣声响彻云霄。 很显然,祂也知道这次的对手不好对付,因此没有任何留手,一出手,便是使出了全力。 嗷!!!! 回应深海坠落的,是巨龙之咆哮。 狰狞龙头自虚空中探出,肉眼可见的冲击震荡空气,将碾压下来的海水尽数挤开,伊莎玛拉的攻击,从中间被撕开硕大孔洞。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代表着古龙的纹章铺展开来,猩红色彩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斯卡蒂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提着飞向天空,接下来的场景让她的大脑都陷入空白之中,思维都为之停滞。 金与红相互交织,如同山岳堆砌的岩石躯体从光芒中现身。 林露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体形丝毫不必伊莎玛拉逊色的庞大巨龙。 苍白的岩石构成身躯与鳞片,厚重双翼展开,甚至将伊莎玛拉的身体都遮蔽下去,奔腾的海水被岩石挤压撞碎,散称晶莹水花。 阴影,自天幕降临。 龙飨祷告·巨龙化身! 吞噬巨龙的力量,是龙飨祷告的本质,人们狩猎龙,以龙之血肉当做祭品,吞噬龙的心脏,获得既纯粹,有压倒性强大的力量。 若是这份力量失控,便会将祷告的使用者转化为龙,失去人的形体和大部分理智。 但是,有些人可以完美的驾驭这份力量,通过祷告将自身化为曾经统治交界地的古龙! 这是龙飨祷告的极致与尽头,由林露所使用的祷告,将他所有拥有吞噬过的龙之力全都融合汇聚到一起,其力量还要超过那些真正的古龙,能与龙王一较高下。 此乃,古龙之王! 嗷!!! 龙吼震颤天地,阴影袭来,惊到无法言语的斯卡蒂突然发现自己被巨龙咬在了嘴里,在惊慌中抱住了身边的岩石。 透过龙口的缝隙,她隐约能够看到外面的战斗。 刺啦! 赤色雷霆在岩石构筑的身体上滚动,缠绕雷电的利爪砸在伊莎玛拉的身躯上,将其砸的向下坠落。 原本用以攻击的海水全都被雷霆吞没,化为一片雷霆之海,反噬到伊莎玛拉自己身上。 两只百米巨兽就在天空中撕打在一起,仅仅是交战的余波,就让脚下大地寸寸崩裂,流淌其上的海水翻腾不止。 伊莎玛拉不甘示弱,哪怕身躯被撕裂也没有丝毫退缩,蔚蓝的光焰从祂身体的缝隙中钻出,如同水波般流动。 沾染了光芒的岩石鳞片在海神力量的侵蚀下染上漆黑的色泽,变得异常脆弱,一触即碎。 赤色雷霆与蔚蓝光焰相互碾压、相互碰撞,彼此缠绕在一起,让整片天空都乱成一团。 咔嚓! 伊莎玛拉抓住机会,让自己的身躯盘绕到巨龙的身体上,张开巨口试图撕咬,但是林露没有给祂继续攻击的机会。 那两扇遮天蔽日的龙翼末端陡然变换形体,竟是生长出两颗形态各有不同的巨龙头颅,冰雾与火焰从中喷薄而出,将伊莎玛拉的头颅笼罩在内。 龙飨祷告·玻列琉斯的冰雾! 龙飨祷告·亚基尔的火焰! 巨龙化身本就是龙飨祷告的极致形态,谁能想到在这个状态下,仍然可以继续执行其他的龙飨祷告? 林露就这么做了,并且做的相当完美。 祷告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随心所欲,才算得上真正的驾驭! “!!!!” 一面是冰雾冻结,一面是烈焰灼烧,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碰撞到一起,直接将伊莎玛拉的身体变成战场,巨龙的利爪趁机将祂的头颅紧紧扣住,朝着大地俯冲。 轰! 海水飞溅,土地崩裂,泥浆炸其十数米高,巨大的力量,将海神的头颅嵌入大地,陷进地面数米之身。 哗啦! 巨龙身体上滚落下大大小小的岩石,被海水腐蚀成漆黑,整个身体都缩小了一圈,但是比起狼狈不堪的海神,还是要好得多。 趁着伊莎玛拉被打的停滞的机会,变回原状的龙翼再次扬起,末端拉开数十米长的赤红刀刃。 古龙祷告·兰斯桑克斯之刃! 两把雷刀从地上交错斩过,犁出大大X形痕迹,狂暴的力量击碎附着在海神身体上的光焰,直接把百米长的身体断成两截。 ‘陆地,果然很奇妙啊……’ 身体被斩断,面对有可能真正杀死祂的强悍敌人,伊莎玛拉并没有感觉到恐惧之类的情绪。 祂是象征‘探索’与‘斗争’的初生之物,是海嗣的源头,司掌迁徙的海神,恐惧、迷茫之类的情感根本不会出现在祂的身上。 或者说,所有的海嗣都没有那种东西。 海嗣不存在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存在对死亡的恐惧,只遵从大群的意志。 此时此刻,伊莎玛拉唯一感叹的,就是陆地的奇妙。 因为探索的向往和对陆地生命的好奇,祂想办法来到陆地,切断与大群的联系,借助斯卡蒂的身体观察大地上的生物。 哪怕将要被杀死,祂也只会感觉到满足,因为祂真正见到了陆地的奇妙之处,同时也满足了自身的争斗欲望。 这个疑似人类的奇妙生物,是祂漫长生命里见过的最有趣的个体。 有可能的话,祂还想要更多的探索。 哗啦…… 海神的庞大躯体忽然崩散成流动的海水,又重新聚合,变得完好无损,只是比刚才缩小了一点。 ‘你感觉怎么样。’ 巨龙口中,抱着一截岩石的斯卡蒂突然听到脑子里面响起林露的声音,愣了一下,回应道:“我没事。” ‘那就好。’ 确认斯卡蒂没出问题,林露放心不少,转动头颅,盯上恢复完整的伊莎玛拉。 他能分辨得出,此时的伊莎玛拉只是在形体上维持了完整,实际上已经比最开始要虚弱太多。 说到底,这一处战场是存在于精神领域的,最核心的本质是战斗双方精神力与灵魂的相互碰撞,种种法术和手段不过是精神力量的具象化。 背靠黄金树,他的精神力每时每刻都在恢复,寄宿在斯卡蒂身体里的伊莎玛拉可没有那种能力。 从一开始,祂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不过,林露也没打算就这么直接把祂干掉,不然一出手就使用命定之死比什么都管用。 他想做的,是看看有没有给海神打上黄金树的印记、通过祂操控海嗣的可能性。 如今正是时候。 一头陷入虚弱的海神,不趁现在动手,还等什么呢? 咚! 巨龙展开双翼,再次扑了上去,与伊莎玛拉纠缠在一起。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巨龙在扑上去之后,身体上的岩石鳞片就开始蔓延生长,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硕大的龙翼合拢,将伊莎玛拉包裹在内,被生长的岩石鳞片连接成一个整体。 龙背后方纹章闪动,林露的身影重新出现,抱着斯卡蒂从特意开出的孔洞里脱离出来,脚下踩着浮动的金光立在天空,抬起手掌,遥遥指向被凝固的巨龙身躯束缚在高天之上的伊莎玛拉。 一点金光,自掌心闪耀。 下一秒,横亘天际数百米的庞大黄金纹章凭空展开,无数颗璀璨黄金流星从中飞出。 黄金树祷告·艾尔登流星! 据说是最初始、最古老的黄金树祷告,传说中的祷告之一。 在过去,无上意志将黄金流星连同一只野兽送往交界地。 后来,那从天而降金色流星化成了艾尔登法环。 那是黄金树最初的力量,是律法的雏形,也是黄金力量的极致展现! 迁徙海神·伊莎玛拉的力量很强,就算失去躯体,只剩下纯粹的精神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想要杀死祂,唯有用命定之死才能做得到。 如果是要控制祂,控制一位真正古老的泰拉神祇,可不是像往常那般使用几片黄金树叶就能做得到的。 特别是,在这位神祇还有很强的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了。 是以,林露直接使用了最高层次的黄金树祷告,下手就是猛药,力求毕全功于一役! 数以万计的黄金流星漫天飞舞,追逐着目标,将天空都镀上一层金色,宛如梦幻。 悬浮于高天的伊莎玛拉挣脱开岩石巨龙的束缚,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流星层层包围,无处躲避。 视线所及,四面八方,天下地下全都是追逐而来的流星,如同瓢泼大雨一样将祂的躯体完全覆盖。 每一颗流星击打在身上,都有一份浓郁的黄金力量被打入体内。 由于没有真正躯体的缘故,祂根本没办法吞噬这蕴含着浓郁生机的黄金之力,只能拼尽全力将其驱逐。 可是,太多了…… 一颗两颗,不成问题。 十颗二十颗,也能抹去。 一百颗两百颗,还能应付。 可这成千上万颗流星,连绵不断的击打过来,要如何应付? 强如海神,也有极限。 单纯的灵魂体,没有身体的支撑就是无垠之水,只会越来越弱。 待到黄金流星消失大半,那百米长的身躯已经被镀上一层金色,挣扎也逐渐平息。 黄金树的意志开始侵入祂的灵魂,压制祂的本能,改造祂的思维。 身处黄金树的领域,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祂甚至无法联系大群,让自身意识回归。 在林露眼中,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不会再有什么波澜。 余下的,只要等待就好,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怀里还抱着一个斯卡蒂,连忙找了个稍高一些的干燥地面,把斯卡蒂放下。 “你还觉得你们能够杀死伊莎玛拉吗?这里的祂,还只是失去身体的灵魂,真正的力量远不止如此。” “不能。” 根本不需要思考,斯卡蒂就得出了答案。 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凭借人力杀死? 深海猎人是体能强悍没错,可终究还是人,与海神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想必,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当时的伊莎玛拉展现出现在这样的实力,聚集起来的深海猎人恐怕连接近都做不到,就会被神力扫平。 哪怕她们的数量再翻上几倍都没有用。 就连阿戈尔防御最强的城市,恐怕也没有抵抗伊莎玛拉的能力。 亲眼见证何为神力,斯卡蒂已经完全相信,伊莎玛拉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祂抱着某种目的,主动赴死,而不是真的被她们杀死。 之前林露所说的一切,大概全都是真的。 “我说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你自己,过往已经过去,在黄金树,你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摸摸少女的头发,林露轻声安慰。 远处,被金色覆盖的伊莎玛拉一点点缩小,最终变成一个光点飘荡过来,再次变成了人的形体,仍然和斯卡蒂一模一样,只是头发从白色变成了泛白的淡金色。 “那么,接下来就是故事时间了,是时候揭开真相。” 毕竟是一位神祇,在她有心反抗的情况下,即便是黄金树也不可能很快就完全扭曲她的思想,将祂真正意义上同化。 不过,暂时操控祂的灵魂,让她遵从黄金的意志开口说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作为海神,伊莎玛拉所知道的情报肯定要比斯卡蒂多得多,也要详细的多。 “说说吧。” 拉着呆愣愣的斯卡蒂坐到地上,林露抬了抬手。 于是,被黄金侵染的海神开始讲述她所知道的故事。 …… 在遥远的过去,海洋中诞生了四个强大的个体,具备神的权柄,名为‘初生’,祂们是所有海嗣的源头,所有的海嗣,都是祂们繁衍出来的子代。 随着岁月的演变,海嗣族群日渐壮大,具备了相当庞大的规模,初生则被海嗣当做海神,掌管‘存续’、‘繁殖’、‘生长’和‘迁徙’四种生物本能。 祂们是海嗣中意识最为强大的个体,能够影响有所有海嗣组成的‘大群意识’,操控海嗣的种种行为。 其中,存续海神司掌‘改造’与‘枯荣’,影响海嗣种群的能量获取、生态演变与生死循环。 繁殖海神司掌‘给养’与‘众我’,让海嗣们将彼此视为同胞,组成等级森严的食物链。 生长海神司掌‘徒长’与‘适应’,是海嗣面对不利环境时高速进行进化的源头。 迁徙海神,也就是伊莎玛拉,正如祂自己所说,司掌的是‘探索’与‘斗争’,海嗣开拓领地的行为和对其他生物的攻击性都来源于祂 四个初生可以互相争夺大群意志的主导地位,让大群更倾向于其掌管的本能。 如果把海嗣比作一个整体的生物,那么初生就是存在于身体内部的灵魂,总揽这具身体的所有行为。 海嗣的诞生由来已久,有几万年的历史,但是除去某一段特殊时期,主导大群行为模式的都不是伊莎玛拉。 在如此漫长的时光里,伊莎玛拉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很少干涉海嗣种群,因此,万年时间,海嗣都只在海洋深处的一小部分区域存在,几乎没有对外拓展过领地范围,只是偶尔有部分海嗣意外脱离大群范围,爬上陆地。 相对应的,在此之前阿戈尔也没有遭遇过海嗣的侵袭。 直到某一个时间节点,可能是几百年前,也可是百余年前,伊莎玛拉对于时间的观念非常模糊,没办法确定一个准备的日期。 在当时,生存在大海中阿戈尔人开始对外开拓新的殖民地,那段时间,主导大群的仍然不是伊莎玛拉,因此海嗣在遭遇阿戈尔人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工具欲望。 但是阿戈尔的研究员却对海嗣这种生命形态产生了兴趣,主动抓捕研究。 负责研究海嗣的阿戈尔高级执政官对海嗣的秘密非常着迷,并且和其他研究员一同建立了最初的深海教会,他们针对海嗣进行了各种研究,诱导海嗣主动对外扩展,和阿戈尔发生持续冲突——这段内容来自被海嗣同化的某一位高级执政官,是阿尔戈不对外公布的历史秘密。 不过,虽然和阿戈尔的摩擦日益增多,让大群意志开始受到伊莎玛拉的影响,海嗣仍然没有真正意义上发起过对阿戈尔这个国家的主动攻击。 大群的繁衍需要养分,与其和不好惹的阿戈尔人争斗,不如去掠夺广阔海洋里面的其他生物和养分。 所有海嗣与阿戈尔的战争,基本都出自深海教会之手。 他们在城市中释放有诱导成分的信息素,引导海嗣对阿戈尔城市进行攻击。 在这个过程中,海嗣越来越适应阿戈尔的武器,在深海教会的暗中操作下摧毁了众多阿戈尔城市,也让阿戈尔开始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针对海嗣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将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与海嗣的战争上面,深海猎人这一群体也由此诞生。 正如林露所猜想一样,针对深海猎人的所谓改造,其本质就是将海嗣的血肉移植到人的体内。 海嗣会针对阿戈尔的武器进行适应,让原本可以取得巨大战果的杀伤性武器威力削弱。 消耗大量资源制造出来的战争兵器,却没有办法取得应有的成绩,让阿戈尔高层开始不满这一‘浪费’行为。 于是,他们开始制造能够使用纯粹冷兵器的‘超级战士’,希望这些‘物美价廉’的士兵能够在针对海嗣的战斗中取代大多数热武器。 当时同时展开的实验有很多,最后留存下来并且行之有效的,只有植入海嗣身体组织这一途径,同时也是消耗资源最少的一个。 其他实验都需要用上各种尖端科技和珍贵材料,相比之下,植入海嗣血肉,只要完成就能让普通人得到足以开山裂石的强悍力量,失败,损失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耗费低到不可思议。 但是,这个过程是极为痛苦的,不但要求接受实验的个体对海嗣血肉有天然亲和性,还要保证个体在接受实验时能够承受远超常人承受能力的痛苦。 海嗣的血肉进入人体,就会让自身细胞取代实验题的原有细胞,这个过程,药物能够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只能靠自身意志坚持到融合完成。 因此在最开始,实验就卡到了这一步,同时具备两种条件的人实在太少太少,根本无法满足建立阿戈尔高层建立成建制军队的需求。 直到有一位科研执政官研究出一个办法——对阿戈尔境内居民进行筛选,找到对海嗣血肉具有天然亲和性的个体,然后通过制造意外,让其失去亲人、朋友等关系重要的人,再把失去亲人的仇恨引导到海嗣身上,以此加深实验体对海嗣复仇的执念,帮助他们撑过痛苦的改造过程。 这个办法很是恶毒,但确实行之有效,即便最终能够存活的被改造个体仍然不是太多,在整个阿戈尔的人口基数下却也相当可观,足够满足一只特殊部队的需求。 于是,阿戈尔对海嗣特殊部队就此诞生。 在深海猎人出现之初,这些具备超强恢复能力、体魄强健、能够使用常人望之却步的沉重武器的超级战士的确让阿戈尔在与海嗣的战争之中取得了极大战果。 海嗣可以适应各种恶劣环境和毁灭性能量,也能进化出兼任的表皮和抵御冲击的内脏,但是无论它们怎么进化,都还是血肉生物,可以被深海猎人的蛮力强行摧毁。 这些超级战士仅凭特殊制造的重武器就可以有效对海嗣进行清缴,需要消耗的仅仅是必须摄入的营养和装备保养费,与耗资巨大的高科技武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有了特殊的‘人才制造方案’,一枚高科技飞弹的成本就能制造出复数个深海猎人,所取得的战果远胜于一枚飞弹。 阿戈尔借此节省大量资源恢复被损坏的城市,重新取回被摧毁的国土,安抚国内民众,使得局势日益平稳下来,有了恢复往日盛景的趋势。 可是好景不长,阿戈尔制造出了深海猎人,深海教会针对海嗣的研究也没有就此停滞。 并且随着研究的深入拓展,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普通的海嗣个体,把目标放到了更上位的存在——初生身上。 这一时期,主导大群意志的是存续海神·始源的命脉。 通过从海嗣处获取的知识和从未间断的研究,深海教会积累下丰厚的成果,在某一天开启了针对海神的诱导。 借助信息素欺骗和种种手段,他们让大群的意志获得了错误的信息,存续海神因此而发狂。 疯狂的海神完全主导大群意志,祂的疯狂蔓延到整个海嗣群体之中,让所有的海嗣都陷入了‘存续的疯狂’。 狂乱的海嗣开始无节制的破坏自然生态,将海洋改造为适应海嗣的领地,不断催生进化出新的形态。 大群一直以来的有序扩张被疯狂的意志打破,它们将所有的海洋都视作自己的领地,抽干海洋中的生物质供应自身,没过多久,除海尔格之外的海洋全都陷入寂静,生机断绝。 深处海洋的阿戈尔也因此被海嗣视为‘入侵者’,进行疯狂攻击,一时间损失惨重。 同时,沿海国家伊比利亚的大片领地也被海嗣划入了领地范围,原本只有少量海嗣袭击的沿海地区被蔓延而来的黑潮吞入大海,整个伊比利亚都在大群意志的影响下进入‘大静谧’,国家的概念几乎因此破灭。 若不是沉睡中的伊莎玛拉因为大群的疯狂而苏醒,强行击败了主导大群意志的存续海神,重新夺回大群意志的控制权,伊比利亚或许就要彻底毁灭在大静谧之中。 伊莎玛拉的出现控制住了疯狂的海嗣群体,将争斗转移到与阿戈尔的战争之中,结束了大静谧。 但是,在黑潮吞没伊比利亚的这段时间里,海嗣已经吞噬了许多伊比利亚人,得到了伊比利亚的众多文明成果。 吸纳来自陆地的知识之后,伊莎玛拉把目光投向了此前从来没有主意过的陆地,祂认为,陆地上可能有适合海嗣这个族群的进化方式。 因为祂的好奇,海嗣在大静谧之后开始频繁侵犯陆地,试图对陆地进行探索,在常年累月的海嗣侵扰下,本就因为大静谧损失惨重的伊比利亚实力进一步下滑,逐渐走向衰退,时至今日,伊比利亚仍然是泰拉大地上的‘空白领域’,很少,也没有精力参与外界事务。 不过,伊莎玛拉对于探索陆地的欲望并没有因此停滞,反而更加高涨。 经过思考之后,祂设计了一个计划,主动将自己暴露在深海猎人们的视野内,主动引诱阿戈尔对祂发起攻击。 阿戈尔高层自然不会放过能够斩杀海神的大好机会,当即集合国内所有深海猎人,奔赴战场,斯卡蒂所经历的弑神之战,就此发生。 全部的深海猎人都被派上战场,前仆后继,殊不知他们自以为打开的通道,其实是伊莎玛拉主动授意的结果。 即便有这么大一个内鬼在,深海猎人们还是付出了想当惨烈的代价,才达到了伊莎玛拉预期中的结果,斯卡蒂接近了祂,并且杀死了祂的身体,祂也借由血肉将意识转移到了斯卡蒂的体内,然后命令海嗣将昏迷的斯卡蒂送上陆地,不允许她再次进入海洋。 这番操作,成功让斯卡蒂躲过一劫。 在弑神作战胜利之后,自以为诛杀了海嗣首脑,可以彻底结束战争的阿戈尔高层命令早就潜伏在战场周边的精锐部队袭击从战场归来、疲惫不堪的深海猎人们,仅有寥寥几人因为各种意外而幸免于难。 之后海洋里面的事情,伊莎玛拉就不知情了,因为祂已经跟随斯卡蒂登上陆地,并且切断了与大群的联系,斯卡蒂试图潜入大海也被听从命令的海嗣们阻止,无奈之下,只好在大地上到处流浪,这其中也有伊莎玛拉的影响。 ——祂司掌的海嗣本能是‘迁徙’,此时的斯卡蒂基本上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只是在海神权柄的约束下保留人的外形和思维,没有彻底海嗣化,所以,她也会被伊莎玛拉的本能影响,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 直到她在荒野上被老鲤捡到,跟着老鲤进入龙门,黄金树的存在刺激了深藏在她体内的伊莎玛拉,在其意志影响下,她不顾一切朝着黄金树所在方向冲刺,并且和星熊等人爆发战斗。 在之后,就是林露所知道的事情了。 这一番对于海中局势的详细解读,信息量巨大,连林露一时间都没能完全消化,其中的细节,要等到之后无人的时候再洗洗思考。 斯卡蒂的表现更为直接,整个人木然盯着地面,一双眼睛都失去了色彩。 真相,终究还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样子。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阿戈尔高层编织出来的谎言。 她以为自己是复仇者,是守护者,实际上却只是阿戈尔为了解决海嗣问题而制造出来的‘廉价士兵’。 就连她的亲人,也是死在阿戈尔人的手上,而并非海嗣。 甚至从血脉来说,现在海嗣才是她的同胞、亲人。 从小到大建立起的三观在这一刻完全崩塌,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也不知道到底该憎恨谁。 恨海嗣?海嗣其实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过主动袭击阿戈尔,她的现在有的所有力量,都是来源于海嗣。 恨阿戈尔?那毕竟是她的故乡,而且一切的源头,不能全都放在阿戈尔头上。 那么,深海教会? 这确实是个足以让她憎恨的目标,是他们引导海嗣冲击阿戈尔,是他们制造了大静谧。 在大海中发生的所有灾难,全都来源于他们! 可是,她现在已经回不去大海了,即使憎恨,也没有任何用处。 “你想怎么做?” 斯卡蒂的异样自然逃不过林露的眼睛,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姑娘在纠结什么。 “我,不知道。” 颓然吐出几个字,斯卡蒂把脑袋埋在膝盖上,巨大的空洞感将她包裹,让她不知所措。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留在黄金树,不需要战斗,也不需要特意做什么,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去做。” 世界崩塌,重归虚无,从精神领域回到现实,外面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斯卡蒂呆愣愣的没有动静,似乎还没有回神,林露手上多了一团拳头大的光球,伊莎玛拉的意识就寄宿在里面。 不出意外的话,经过大黄金树的同化,祂永远也不可能摆脱黄金树的控制了,等到同化完成,林露就打算把祂放回大海,夺取海嗣大群意志的控制权,从上往下,把部分海嗣归入黄金树的控制,然后毁灭其他,将黄金树的威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的睡一觉,休息一下,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不要去想。” “你还很年轻,未来的还很长,有大把时间去找到答案。” 随手把寄宿着伊莎玛拉的光球抛进黄金树,林露看了一样像个木头人一样仍然没有动静的斯卡蒂,叹了口气。 可以理解,毕竟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恢复过来的。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等斯卡蒂自己走出来。 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很短,不过,黄金树也不缺一个住处和一双筷子。 拉着少女的手臂,把她带进屋子里面,按到卧室的椅子上,又指明浴室和厕所的位置,斯卡蒂还是跟个木头雕塑一样,任凭摆弄,一点动静都没有,林露揉了揉眉心,感觉稍微有点头疼,只好出言开导。 “长期的目标得你自己去找,不过短期的目标,我倒是能给你找到一个。” “刚才伊莎玛拉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不是还有几个深海猎人没有死,跟你一样跑到了陆地上?” “阿戈尔灌输给你的理念是假的,海嗣的真相是假的,过去的经历也是假的,但是那一场场出生入死的战斗总是真的吧?那些曾经与你并肩作战的战斗,她们都是真是存在的,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虚假,不是吗?” “她们还活着,可能就藏在陆地上的某一处,或许在未来还会试图回到阿戈尔,到时候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找到她们,免得她们回到海里白白送死?” “没错,队长……” 这次,斯卡蒂终于有了动静,空洞的眼眸也闪起一丝神采。 林露说的很对,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并肩作战的经历是真实的,那些战友,都是和之前的她一样被蒙在鼓里,阿戈尔高层视她们为工具,用完就可以随意丢弃。 若是存活下来的深海猎人回到大海,回到阿戈尔,面临的绝不会是赞美和表彰,而是卫队的刀剑! 她们很幸运的从阴谋中逃离,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该再被自己的同胞杀死! 找,她要去找,找到那些人,告诉她们事情的真相! 还有,伊莎玛拉…… “伊莎玛拉的意志已经被我从你的身体中分离出来,从今以后你的一切行为都不会再受到祂的影响,全都由你自己主导。” “那,海嗣呢?” 想起林露可以击败神祇的手段,斯卡蒂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丝小小的期望。 他这么强,黄金树这么强,连海神都不是对手,会不会有办法解决她身上的问题? 无论如何,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更不想变成海嗣。 “海嗣?海嗣的问题我还没完全想——你是想问你身上的海嗣化?” 林露正想回答,突然意识到,斯卡蒂似乎没理由关系关系的问题,她在意的可能是另外的事。 结合伊莎玛拉的说法,可能是她体内的海嗣血脉?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当了这么多年人,突然被谁告知‘你不是人’,确实很难接受。 而且海嗣大多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玩意,但凡是个心理正常的人就不会想要变成那副模样。 “是,是的。” 斯卡蒂紧张的捏住了衣角,表情像是在说:医生,我还有得救吗? “嗯,我想想啊……” 林露略微沉吟,伸出了两根手指,这个问题对于黄金树来说其实不难解决,至于怎么个解决法,就要看斯卡蒂想怎么选了。 这姑娘带来的伊莎玛拉给黄金树带来的收益无法估量,因此林露不介意满足她的一些不太过分的要求,哪怕稍稍过分一点,也不是不能考虑。 大金主嘛,总是有些特权的,虽然她自己没什么自觉的样子。 “我这里有两套方案可以供你选择,都能解决问题。” “第一个,抛弃现在的身体,借助黄金树的力量重新构建一副纯粹的人类身体,保证和你接受阿戈尔的实验之前一模一样,这样做你就还是人类,不会有任何海嗣的力量残留,代价是你会失去现有的力量,变成一个普通的阿戈尔人,就和你成为深海猎人之前一样,当然黄金树可以帮你快速变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第二个,你之所以会有海嗣化的风险,本质还是因为阿戈尔的手段太过粗劣,完全就是暴力移植,根本没有考虑过你们的寿命和安全问题,好在有伊莎玛拉出手抑制,你现在的问题尚且不算严重,没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选择第二个方案,我会给你安排医生,以黄金树为主导对你进行更深入、更完美的改造,让海嗣的血脉完全融入到你的身体里,再也不会有失控的风险,说不定力量还能变得更强一些,有黄金树赐福的存在,你也不必担心会受到什么大群意志的影响,代价是这样一来你就不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半人半海嗣。” 两套方案,各有优劣,最核心的问题还是斯卡蒂有多在意人类的身份。 “我,我选第二个!” 斯卡蒂也在挣扎,犹豫,最终握紧拳头,做出了选择。 她其实没得选,因为她还需要这份力量。 如果选择第一个,固然是拥有了纯粹人类的身份,可之后呢?失去力量的她要靠什么去找回那些幸存下来的战友?怎么去阻止她们回归大海? 不说阻止和她一样的深海猎人,变成普通人之后,连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地上行走都是一件难事。 “那就第二个,单细胞真的好啊。” 轻轻点头,林露到底是没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 要不说单线程有时候确实有优势呢,这情况要是像老魏那样满肚子算计、思想复杂的人碰上,哪是短时间内就能恢复的? 可这位,给她找了一个能接受的理由之后马上就好多了,似乎她的脑袋里只能同时存在一件事一样,这可真是…… 啧,想了想,林露觉得自己不好太过深入评价,那就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你好好休息吧,选第二个方案,很快就能给你安排,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带你去治疗,在此之前,睡个好觉,保持精神饱满。” 该做的事情做了,选也选了,林露拍拍斯卡蒂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他并没有发现,在身后,紧攥着衣角的少女悄悄抬头,注视着离开的背影,眼中仿佛有光芒在闪烁。 有感激,有迷茫,有敬畏。 更多的那一份色彩,是憧憬。 第二百零二章 玉门关一场虚惊 “心绪不宁,风雨欲来啊……” 玉门城头,左宣辽立在城墙上,登高远眺,黄金树的光辉自城中外散,照亮城外数百米,在这之外,便是深沉的黑暗。 大漠之中,风沙不止,看不到多远的距离,若不是有这光芒散出,连这几百米的距离都要被夜幕吞没。 几天之前,邪魔异种就潜藏在黑暗之中,窥视玉门。 如今,邪魔散去,城内民众欢聚一堂,庆祝新年。 按理说,这边关危机已经算是解了大半,往后即便再有邪魔进犯,想必朝廷也该能抽出手来,派遣精锐支援。 就连老天师这根定海神针都回到城中,怎么想都该是能放心的。 可是,左宣辽心中的担忧却没有减弱一丝。 今天是新年夜,城里热闹非凡,他本来也准备小酌一杯,哪成想坐在房中,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便独自来到这城头上,看看外面的风景。 到了外面,心中的躁动愈发强烈,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这种心绪难宁的感觉,他很多年都没有过了,上一次,实在数日之前,邪魔压境。 难不成,是退去的邪魔又要在今夜卷土重来? 越是思索,便越是焦躁,让他这个边关大将都有些控制不住自身气息浮动。 “可是有什么事?” 风还在吹,摇着蒲扇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左宣辽身边,面带笑意,轻声询问。 他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左宣辽,抬起手里的老蒲扇随手一挥,道:“散了吧。” 刹那间,风声骤停,沙尘息止,显露出被遮挡在外的闪烁星空,就连黄金树的光,都好似照的更远了些。 一扇晃过,风沙尽退。 “老天师。” 左宣辽微微一惊,连忙抱拳行礼。 对于这位镇守边关三百年的老人,他是十分尊敬的,应该说,炎国上下没有几个人敢不尊敬老天师,这可是实打实的老祖宗级别。 若是没有这位坐镇,边关之上不知要多上多少次大战,死去多少大好儿郎。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啊,总是放不下这些俗礼,总把想法藏在心里,搞得连昔日好友都不愿意搭理你了,何必呢?” 老天师摇头叹息,又问了一句:“可是有事?” “末将总觉得心绪不宁,好似有大事发生,便想着来城上看看。” 左宣辽略微犹豫,将自己今日心绪不宁的事情和盘托出。 在老天师面前,他是万万不敢有所隐瞒的。 “心血来潮,总归是有原因的。” 闻言,老天师停下手里摇晃的蒲扇,略显混浊的双眼遥望玉门关外,似要穿破黑暗,直达深渊之底。 心血来潮这种事情,别人或许不信,他确实相信的。 驻守边关几十年,左宣辽作为守关大将,对于玉门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可以说,他和这片土地、这座城池已经建立了某种玄妙联系,不可言说,只能意会。 能让他如此焦躁不安,必然有事发生,而且还是大事。 “城外,无事。” 片刻之后,老人略微摇头,听他这么说,左宣辽也松了口气。 老天师实力高绝,超然世外,必然是要比他看的更远的,若是城外真有什么动静,有邪魔趁着夜色叩关,不可能瞒得过老天师的眼睛。 天师说无事,那就是无事。 “只是城外无事,城内……” 玉门关就在这里,城外无事,那便是城中有事。 天师回身望去,玉门城中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其中热闹之处。 如此多的行人,环境嘈杂,即便是他也没办法看的清楚,若想找到隐患……? “嗯?” 老人眼神一凝,看向某个位置,眉头略微皱起。 “如何,天师可是察觉什么?” 看到老天师突然停下动作,左宣辽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连忙询问。 “玉门,有神!” 四个字,掷地有声,落在左宣辽的心头,好似响起洪钟大吕。 ------------------------------------- 宗师府邸,小院之内,重岳一口饮尽杯中酒,手指捻着酒杯,面露思索之色。 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小时,说是年夜饭,实则只有师徒二人对饮,仇白年轻,早早就不胜酒力,独自回了她的住处休息,只余下他一人坐在院中,还在独饮。 酒杯很小,盛不下多少酒,却架不住数量多,如今,重岳也隐隐感觉有些醉意。 若是往日,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躺在卧房之中,或许睡着了也说不定。 他的作息是很稳定的,除非大事,否则数十年如一日,少有变更。 可是今天,喝了这么多酒也是毫无醉意,反而越来越清醒。 这无疑是很不正常的。 武者有心血来潮一说,指的是对未来危机的感应,今天,他就有类似的感觉。 新年夜的玉门,必然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咚! 忽然,一声闷响从小院的角落响起,重岳没有回头,把酒杯放回桌子上,叹了口气。 现在,他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睡不着了。 原来是有故人来访,人未到,意已至,哪里还能有睡意呢? 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告诉我,祂的位置。” 黑暗中传来女性的声音,脚步声随后入耳。 披着宽大斗篷的女人踏步而来,步履生风,在几米开外站定。 她腰上挎着长刀,身材高大,斗篷两侧比正常的肩膀要宽出许多,衬的整个人都壮硕不少,站在那里,好似一个衣柜。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为什么还要回来?” 重岳起身,轻轻叹息,抬起手掌,镂空的金剑从屋门中飞出,落在他的手里,嗡鸣不止。 这玉门边关刚刚度过危难,就有人找上门来,有意还是无意? 难道就真的不想让此地再安生几天吗? 魔患神患,还真是一刻都不停,衔接的恰到好处。 “告诉我,祂的位置。” 重岳的问题,女人没有理会,冷着脸重复了一次。 “何必如此执着?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放不下?凭借你现在的这副残破身躯,怕是连玉门都走不出。” “看在你的是祂一部分的面子上,我才愿意与你多说几局,不要再废话了。” 见重岳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不愿回答,两个人交谈几句,好似在各说各的,女人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眉头微皱,手掌轻抬,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平静的小院里,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微风,夹杂着迫人的燥热。 “唉……” 重岳兀自摇头,仍然不答,女人彻底失了耐心,腰间的剑柄抬起一寸,院中景致突变,如同画卷一般盖上原本的世界,须臾之间,便到了一片山水之中。 然而,没等她再开口,刚刚成型的世界又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你做了什么?” 女人猛然拔剑,冷声喝问。 在她面前,重岳抬起手掌,摊开,一抹金光在掌心流转。 咔嚓~咔嚓~ 宛如玻璃偏偏碎裂,周围的景色轰然炸开,又回到了小院之中。 夜幕之下,黄金树枝叶摇曳,投下一束微光,将院子笼罩在内。 “有兽名睚,裁错春秋,剪宇怀腹。” 又是一声叹息,重岳收起手掌,双手负在身后,抬头道:“睚,你若是再不走,怕是就要离不开了。” “怎么,区区一块碎片,还想在此地留下我不成?” 睚面色变幻,看了一眼光辉浮动的黄金树,沉下脸来,冷笑不止。 自她身后,呈现出火焰状的圆环悄然浮现,浓重的威势,骤然爆发。 “我不是碎片,只是重岳而已。” 重岳如同风中劲柳,屹立不动,睚爆发出来的威势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暗自思索。 今天晚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他能看得出,睚此刻已然是受伤极重,这具代理人的身体肯定是用不多久的。 老天师回到玉门关的事情,人尽皆知,以三百里烈焰烧尽邪魔的林先生离开玉门,没人知道。 那么,外界看来,此刻的玉门应当是有老天师、宗师、林先生三位高手坐镇的。 不说别的,单单是一位老天师,这些受了重伤的巨兽可能都应付不了,睚是哪里来的自信敢在今夜闯进玉门,直接找到他的院子,还在这里爆发自身气势,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不必想了,我既然敢来,便是有所倚仗,在我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不会有人来帮你。” 睚冷笑一声,长刀出鞘,以小院内的石桌为中心,世界分成黑白两半,一半夜色幽幽,金辉朦胧,另一半大日高悬,流水潺潺。 “呜!!!” 在她动手的一瞬间,凄厉的警报突兀炸响,那声音,重岳十分清楚,这玉门关中,能够拉响如此警戒的,唯有邪魔进犯。 看着睚冷漠的表情,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神患魔患,今日玉门,不得安宁。 ------------------------------------- “阿戈尔,海嗣,深海,伊比利亚……” 龙门,黄金树庭院,从斯卡蒂的院子里回来,林露就没做其他的事情,坐在院子里吹着夜风,整理今天的所有收获。 伊莎玛拉说了一大堆,信息量不可谓不大,其中有太多值得推敲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可想不明白。 菈妮她们应该还在一起玩闹,还没有人回来,林露乐的暂时清闲,嘴里念叨不停,从石凳上起身,准备找个本子来,记一记整理出的思路。 往常自然是用不到,今日事情太多,还是用纸记一下,免得明日醒来忘掉某些细节。 只是,人才走到门口,便有一片落叶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落在掌心里面。 落叶传讯? 这片叶子里写的东西不多,只有寥寥几字而已,但已经足够重要。 当下,林露也没心思再去想什么海神深海了,光芒闪动间,一步跨出,龙门与玉门的距离瞬息而至,风景变换,已然换了城池。 一步入城,又一步跨过数千米距离,落在城头。 玉门关外,阴影攒动,那极远的位置似乎有点点红光亮起,飘飘荡荡,捉摸不定。 呼! 大风吹气,卷来漫天风沙,遮蔽星月。 城头上,左宣辽与老天师并肩而立,林露落在旁边,两人转过头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林先生怎么来了?” 看到林露,老天师皱起的眉头松开少许,面色稍缓。 “宗师传讯给我,说是玉门城危,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露从城头眺望,那潜伏在阴影里的,毫无疑问是异种邪魔。 距离他的那一场大火已经过去几天,会有邪魔卷土重来倒是不怎么意外。 不过,若只是这样,有老天师在似乎也没有必要急急忙忙把他叫来吧? “城外有魔,城内有神,全赶到一处来,也不知是谁在暗中挑唆。” 老天师缓缓开口,言语间隐有怒意翻腾,林露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老头子生气的样子。 城外有魔,城内有神,怎么个意思? 意识沟通黄金树,不消片刻,宗师府邸里交错在一起的气息就一览无余。 怪不得邪魔进犯,重岳却没有现身,原来是被人绊住手脚,无法脱身。 正如老天师说的,神患魔患都在今夜聚在一起,还真是好大的巧合。 将神魔汇聚一处,年那神经病一样的二哥,真有这种本事? …… 乒!乓! 小院之中,人影交错,重岳以拳脚应对睚的长刀,丝毫不落下风,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得益于黄金树压制了睚的权柄展开,他甚至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只是,睚也不是易与之辈,即便无法施展全部权柄,举手投足之间也夹杂着莫大威势。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两人恐怕要缠斗到天明才有可能分出胜负。 “告诉祂的位置,我便离开。” 重岳攻守稳健,一点都不着急,睚却是急躁的厉害。 即便嘴上功夫再硬,她也知道这里是玉门城,高手众多,若不是城外邪魔绊住那些高手手脚,仅凭这副半残之躯,她哪里敢在此停留这么长时间? 尤其是黄金树! 百闻不如一见,亲眼见过之后,睚才知道这颗突然出现在玉门关的神秘巨木有多么难缠。 它不会攻击,但是那光芒笼罩下来,给她的身体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外壳,不但权柄无法全力施展,连身体的动作都受到了压制,在这种环境下拖的越久,对于身体的负担就越重,让她本就残破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反观重岳,打到现在还是不急不缓的,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丝,体力仍然十分充沛,不难看出,那道金光对于她来说是压制,对于重岳而言则是补充。 此消彼长,如何能赢? 要是她此时是全盛之身,必然要这家伙好看!连带这讨人厌的黄金树都给他砍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不行就是不行。 在这玉门关中,她确实奈何不得重岳。 “……” 重岳沉默不语,摆开架势,避开挥来的长刀,近身而上,一掌拍在睚的肩头。 嘭! 一声闷响,睚瞬间倒退,眼中恨意闪烁,几乎要择人而噬。 若不是当年那个该死的混账、背叛者,她何至于此? 如今落得一个连破碎残片都打不过的地步,丢尽了神祇的脸面! 该死的岁! “我劝你就此退去,可保无虞,若是执迷不悟,等下杀你的人就要来了。” 沉声开口,重岳面色肃然,没有继续进攻。 实话实话,他并不是在吓唬睚,落叶传讯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龙门,林露得知这边的情况,用不了多久就会赶来。 他这么久没有拿下睚,一来是身处内城,难免束手束脚,二来是能力有限,一尊神祇,哪怕实力跌落,重伤未愈,也不是说俘虏就能俘虏的。 但林露不一样,那位好妹夫完全有能力独自抗衡神祇,全盛时期的岁都赢不过他,更何况一个半残的睚? 等到林露来了,此刻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的睚只怕连十招都撑不住就得被打死当场。 黄金树,是有能力把号称不死的神祇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的,再也不会有复活的可能。 “我说了,他们来不了。” 睚当然不会放弃,丢了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她可未必能等得到了、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得到岁的沉睡之地,以报当年背叛之仇! “执迷不悟,自取灭亡。” 辗转腾挪之间,重岳轻松避开长刀劈砍,看睚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即便现在没死,也该差不多了。 他无法理解睚的执念来源何处,赌上所剩不多的生命,只为找到岁的位置,真的值得吗? 便是让她找到了,又能如何? 重伤至此,她还能做些什么?能够杀的死岁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份执着,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 睚没有说话,手里的长刀攥的更紧了几分,她清楚这次突袭玉门的举动是极为冒险的,可她的时间早就不剩几年,她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 所以,她还是来了。 既来玉门,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重岳,看眼下的局势她是很难拿下了,不过,有那把剑的话,也可以…… 招式交换,睚眼神不动,再次斩下刀刃,顶着黄金树的压力强行驱动权柄。 有兽名睚,裁错春秋,剪宇怀腹! 空间,是她掌中玩物! 华光一闪,占据半个小院的白日景象颤动崩散,重岳脸色一变,摸向腰间,手掌摸了个空。 那把镂空的金剑,已然落在睚的手中。 强行驱动权柄,睚面色苍白一片,嘴角隐有血迹,一言不发,直接冲出了小院。 “……” 重岳做势欲追,却只跑了两步便停下,没有真的追出去。 “大哥你不觉得演的太拙劣了吗?” 大开的屋门里,林露从中走出,看向睚逃跑的方向,有些无语,就算你要演戏,也没有必要演的这么明显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演的? 也就是这些巨兽脑子都有点问题,换个聪明点的早就猜出来了。 “逢场作戏而已,目的达成就好。” 重岳微微摇头,拍打几下身上凌乱的衣衫,正色道:“我以为你来了,就会杀了她。” 刚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成想林露来了之后,没光明正大的出现,也没有动手,反而让他故意放水,把睚放跑。 “一个没几年可活的残废神,什么时候杀都一样,她身上沾染了黄金树的气息,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何必急于一时,用你们炎国的俚语来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林露收回视线,根本没把睚放在心上。 残废到这种程度的神,要是他想,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干掉,没动手,只是因为没有必要罢了。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不要在意,我是真的不信你家老二能搞出这么大局面,闹得整个炎国鸡飞狗跳,让偌大玉门关危在旦夕,他要有这本事,会是那副鸟样?” “这……” 重岳唯有苦笑,这话他没法接。 其实他也觉得林露说的很有道理,凭老二的那点本事,还不至于把炎国搞成这样。 别说老二了,就算现在把岁给弄活过来,祂都没这个能力。 “不说这个了,城外情况怎么样?” “虚张声势而已,那些邪魔只派了些喽啰过来,一个都没敢接近,等会我会给它们一个教训,这才多久就敢回来,不把我林某人放在眼里?” “你们炎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林露摆摆手,随口回答,重岳顿时松了口气,看样子城外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只要邪魔没有大举攻城,就一切好办。 “走了走了,大半夜的吓我一跳,我再去城头看看,你也早点休息,放心,不会有事,虚惊一场而已。” 真的是虚惊一场吗? 整洁的小院经过打斗已然是一片狼藉,重岳看着林露的身影在金光中消失,眼神复杂。 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得知某人来了,没有敢继续动手? 城外的邪魔没有进攻,是没想,还是不敢? 邪魔异种,也知道什么叫畏惧吗? 老二没有那份能力,今夜之事,还有这些天炎国内部的乱局,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 睚拿走那把封印他本体的剑,真的能钓上大鱼? 世事纷杂,纵横盘绕,细细思索,他竟是有些看不清了。 或许,从来没看清过? …… 玉门城头,守城的将士们全副武装,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一尊尊雕塑。 阴影从远方蔓延过来,停在黄金树的光芒之外就不再延伸。 左宣辽没有在城墙上,他要整肃军备,时刻准备血战,城墙上,只剩下老天师一个人。 林露踏着金光走出,扫了一眼停在黄金光芒之外的邪魔阴影,不屑一笑。 “这群见不得光的家伙,也就这点本事了。” 全都躲的那么远,打又不敢打,退又不肯退,这哪里是穷凶极恶饿异种邪魔,分明是欺软怕硬的畜牲。 不就是被烧了一次,连黄金树的光都不敢碰了? 丢人现眼! 不过这种异常的行为模式,让他愈发肯定邪魔袭击玉门关的背后必然有幕后的主导者存在。 玉门关在此屹立千年,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邪魔,会耍心机,知道畏惧,如此,还是邪魔吗? 更像是一个人! “林先生可有抓到在城内作乱的神?” 老天师转过身来,方才隐有怒意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 只要不真的危及玉门关,那么他就很好说话。 “我让大哥卖了个破绽,故意让她走了。” 林露实话实说,在老天师面前,那点计划没什么可隐瞒的。 “今天这事,百分之一百有人在暗地里下黑手,做这事的人,跟炎国这些天的乱象脱不开关系。” “反正只是个残废到快死的家伙,翻掌可灭,想杀随时都能杀,要是借助她能找到一两条大鱼,也算是废物利用。” “老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搞风搞雨,搅的炎国不得安宁。” 老天师微微颔首,双手背在身后,正要离开,就看到林露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城墙边上。 “林先生这是?” “那些东西在远处这么盯着,看的人心烦,索性给它们一个教训。” 嘴上说着,林露手里的动作也不慢,说话间,虚空震荡,一双覆盖着漆黑甲胄的巨大手臂从夜幕中伸展出来,做出弯弓的姿势。 蔚蓝的光芒凭空汇聚,在双臂之间凝聚成足够数十米高的巨大能量弓箭,四根光辉闪耀的湛蓝巨箭搭在弓上,一触即发! 魔法·罗蕾塔的绝招! 这个魔法实际上算不上多么强大。 但是法术这东西,也看是谁来用。 借助特蕾西娅的黑甲战士使用,让法术的规模直接扩张了上百倍,规模更大,就意味着能够容纳更多能量,威力同样水涨船高。 嗡!嗡! 弓箭成型,没有当即射出,而是经过两次蓄力之后再次膨胀两圈。 呜!!! 巨大的箭矢穿破空气,爆射而出,宛如四道横亘天际的流星,在夜空中拉出明亮的轨迹。 须臾间,流星坠入大地,远方的小半个天空映成一片蔚蓝,炸开的焰光从玉门城墙上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待到光芒散去,玉门城外的阴影如潮水般退去,那些点缀在暗影里面的赤色光点尽数消失不见。 大漠之中,一片寂静。 “今日之后,玉门怕是又要流传起林先生四箭退邪魔的故事了。” 老天师回身,笑着调侃。 “我只出了一箭。” 林露翻了个白眼,摆手道:“大半夜的被它们吵过来,这一箭算是出气。” “我可是要回去了,您老也早点休息,一两天内,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新年第一天 “为什么我大年初一还要来上班啊……龙门都没有假期的吗?” 龙门近卫局,诗怀雅趴在办公桌上,有气无力的呻吟。 在她旁边,仰躺着闭目养神的星熊眼睛睁开一条缝,吐槽道:“那是因为你把年假都给透支了,非要去看什么电影,你不加班谁加班?而且,那是陈的办公桌,小心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占她位置,找你打一架。” “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说啦!打就打,我还怕那条扑街龙吗!” 小老虎的脑袋撞在字面上,敲的砰砰响,然后往后一仰,自暴自弃似的耷拉下两条胳膊,歪着脑袋看星熊。 “你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从来不请假的吧?昨天去街上巡逻,今天怎么还在办公室里?” “因为我没什么地方可去啊,在哪里休息都是休息,在单位也是一样的,月底的时候考勤表还能好看一点。” 星熊随口回答,实际上什么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 昨天脑子一热答应让林露把般若拿走修理,所以她才放弃了应有的休假,出现在近卫局的办公室里。 她如果离开般若太长时间的话,属于鬼族的暴躁一面就会逐渐出现,这种情况下出去乱走乱跑是有可能出问题的,只有待在熟悉的环境里,才能抑制心底的暴躁。 比较丢人的是,她的居住地点是不固定的,常年更换租住的地方,导致她对近卫局办公室的熟悉程度比自己家里还要高。 没办法,她就只能待在这里值班。 “这这这这是何等社畜的发言啊!你就是近卫局卷王?!” 诗怀雅发出咋咋呼呼的叫喊,今天整个督察组就只有她们两个,在不用担心吵到同事的情况下,她的嗓门比平时还大了不少,听得星熊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椅子,试图用距离降低音量。 “我觉得,比起考虑我是不是卷王的问题,你更应该处理一下手头积压下来的工作,高级警司诗怀雅小姐。” 这句话如同刀子一般刺入诗怀雅的胸口,让她一下子扑倒在桌子上,再起不能。 好半天,她才有气无力的从桌子上爬起来,眼珠转动,忽然又想到了新的八卦。 “哎,你说扑街龙这么长时间都没来上班,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我怎么知道。” 星熊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无语的看了一眼逐渐兴奋起来的诗怀雅。 “大概是有什么外勤任务吧,她又没有辞职,应该这几天就回来了。” “不可能!” 诗怀雅努力回想,确认自己的没有看到过有关于陈的任务报告,她可是近卫局的高级警司,有没有外勤任务她能不知道吗? 糊弄鬼呢? 哦不,应该是鬼在糊弄她! “你……是不是知道扑街龙跑到哪里去了,跟她串通一气瞒着我?” 从椅子上跳下来,诗怀雅狐疑的凑近星熊,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然后就被推到了一边。 在星熊面前,她那点力气实在是不够看,连撼动星熊的手臂都做不到。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这下诗怀雅更兴奋了,一副发现大秘密的表情,摸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 “依我看,肠粉龙肯定是偷偷跑到其他城市旅游去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哎你戳我干啥?” “咳咳。” 星熊脸色微妙,又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轻咳两声,试图给出一点提醒。 但是沉浸在想象中的诗怀雅完全没有领会精神,继续畅想。 “说不定她现在正——不对劲!” 话没说完,诗怀雅停到一半,身后尾巴陡然绷直,察觉到了不妙的味道。 嘎吱~嘎吱~ 她僵硬的偏过半个脑袋,映入眼帘的,是陈面无表情的脸。 “我正在什么?” “啊!” 蹭一下,诗怀雅原地蹦起两米高,直接窜到了办公桌后面,用椅子挡住自己,嘴里忙不迭的辩解:“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哼,放你一马。” 陈冷哼一声,理了理身上的近卫局制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居然没动手?” 诗怀雅作死心理作祟,发现陈没有理她,又主动凑了过去,看的星熊连连摇头——她见过挺多奇怪的爱好,从来没见过有人找着挨打的。 “诗怀雅警司,现在是工作时间,注意纪律。” 陈瞥了她一眼,忍着没有发作。 许多天没看见这家伙,冷不丁的看见,她已经有点手痒了,特别是在诗怀雅试图主动挑衅她的情况下。 “别这么冷淡嘛。” 眼珠一转,诗怀雅笑嘻嘻的贴到陈边上,小声问道:“跟我们说说呗,你这些天干嘛去了?无故旷工,也不符合近卫局的规章制度吧?” “想知道?” 陈抬起眼皮,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双臂抱胸,扭过头去。 “不告诉你!” “你这家伙!我要给你写处分通知!” 诗怀雅气的嘴角抽动,大声威胁,但是经过这些天的历练,陈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完全不吃这一套,看着小老虎上蹿下跳,一言不发,心里默默数起了数字。 果然,很快诗怀雅就自己消停下来,扯着她的胳膊央求起来。 “陈陈~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噫!你别恶心我嗷!” 陈打了个机灵,汗毛倒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手推着诗怀雅凑过来的脸,无奈道:“你不是知道吗,这事还是你帮我办成的,忘了?” “啊?什么事?” 扔开陈的手掌,诗怀雅挠挠头发,一脸茫然的回想。 想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自己帮这家伙办过什么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真去了?” “当然,我为什么不去?” 陈非常疑惑,疑惑诗怀雅为什么要问这种智障一样的问题。 要是不去,她当初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也对啊,毕竟是你。” 这么干的人是陈晖洁——把这个理由套在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上面,似乎都能平添几分道理。 诗怀雅很快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不就是去一趟乌萨斯嘛,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这个,她很想问问陈有没有得偿所愿,找到塔露拉的踪迹,但是又怕问了之后得到什么不好的回答,在桌子边上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我找到了。” 看她的表情,陈就知道是在在纠结什么了,主动给出了回答。 拌嘴归拌嘴,那只是她们俩的日常相处方式罢了,并不影响相互之间的紧密关系,不是亲姐妹,也没差多少,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 “真的?” 听陈这么回答,诗怀雅惊喜的叫出声来。 “真的,不过现在她有自己的生活,不会经常回到龙门,她现在还在总督府,下班的时候你可以去看看她。” “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诗怀雅先是面露喜色,又颓废下来。 早知道有这种事,她就留一天假期当做备用了,结果搞得现在什么都干不了,看望一下儿时好友还得等到下班之后。 “我倒是想告诉你,但是你前几天根本没在龙门!” 陈没好的瞪过去,堵的诗怀雅说不出话来。 前几天她请假的时候,确实是去了维多利亚,没在龙门,今天才是第一天回来值班。 “那下班就下班……等等,塔露拉已经嫁人了?” 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诗怀雅念叨着陈说的话,忽然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 什么叫塔露拉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不能经常回到龙门? 自己的生活,意思不就是在那边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要不然,孤身一人在哪里不一样? “……你那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陈十分无语,甚至不是很想搭理这个脑回路奇葩的家伙,她总能把很正常的东西理解出不正常的意思来。 “原来没结婚啊,那就好,那就好。” 在陈无语的眼神中,诗怀雅咂咂嘴,那模样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庆幸还是遗憾。 反正,陈是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很想找个什么东西敲一下,那东西最好是个脑袋,菲林的脑袋。 嘭! “哎呦!你干嘛!” 诗怀雅抱着脑袋跳开,气急败坏的跳脚,又不敢继续接近。 “你们两个好歹注意一下啊,这里可是办公室,不是街头公园。” 一巴掌按到自己脸上,星熊相当无奈。 龙争虎斗这个词发明出来,就是给这两个量身定做的吧? 只要这两个家伙在一起,总会莫名其妙的吵闹起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段时间陈不在,近卫局难得消停几天,眼下看来,多半是又要吵闹起来了。 要不,她还是出去走走,跟着一起去巡逻? 继续呆在这里,离开般若太久的话她怕抑制不住体内的暴躁啊! ------------------------------------- “明天就要回去了,不知道闪灵有没有被人发现。” 迎着朝阳,塔露拉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喃喃自语。 离开整合运动好几天,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让她心里难免有些焦躁。 就算明知道整合运动有闪灵和史尔特尔两个大高手坐镇,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还是止不住担忧。 如果不是林露的要求,她其实今天就想回去乌萨斯冰原,回到整合运动。 “说起来,这个时间,老师不知道醒过来没有。” 活动了一会儿身体,塔露拉就感觉有些无聊,思维逐渐发散开来,飘到了隔壁的黄金树庭院。 昨天吃年夜饭的时候,老师所今天要带她去大黄金树看一看,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哈~就知道你这丫头等不及了。” 正想着,林露打着哈欠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随口调侃。 “……” 塔露拉脸色泛红,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年轻人啊,就是心急,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 林露又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往外走,看的塔露拉非常疑惑,最终没忍住问出了口。 “老师,您昨天没睡好?” “确实没怎么睡好,不妨事,不妨事。” 林露摆摆手,没打算解释,这东西怎么解释,你家老师我昨天救助失足美少女,干趴下一个神,然后大半夜去了一趟玉门关,又跟域外邪魔干了一架? 听着就像是编出来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不说话,塔露拉也是个闷葫芦,不善言辞。 两个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的一路走出总督府,绕进黄金树庭院,兜兜转转,找到了斯卡蒂住的地方。 也不知她昨晚到底是睡觉还是没睡觉,反正林露带着塔露拉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 当着塔露拉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林露索性就没说话,也没继续走,直接招来黄金树的传送光芒,在柔和光雾的包裹下,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换了天地。 入目所见,再没有龙门中的高楼大厦,一株巨大到超出眼睛视野范围的黄金巨木展现在眼前。 “这就是大黄金树?” 塔露拉吸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龙门的那一棵树那么大,还是要叫做‘小黄金树’,跟眼前这一棵相比,那可不就是小黄金树吗? “这里就是黄金树的驻地,以后你会熟悉这里的。” 第一次见到大黄金树,震惊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面无表情的斯卡蒂眼睛里都掠过一抹惊叹,对此,林露并不意外,耐心的等着她们继续看了一会,主动收回视线才开始安排。 塔露拉来这里纯粹就是见识见识,认识一下黄金树的总部,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斯卡蒂不一样,她来这里,是要寻求治疗的,要依靠黄金树生命熔炉的力量将体内属于海嗣的部分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 这种细致入微的调整,目前的黄金树除了林露之外就只有梅琳娜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在未来一段时间斯卡蒂都得交给梅琳娜负责。 现在梅琳娜还没来,林露就让斯卡蒂在大赐福里面等,克洛诺斯每天就住在大赐福里面,会告诉她到时候该怎么做。 安排好斯卡蒂,他自己则是带着塔露拉往黄金树周围的建筑群里走,今天可是有个小小的惊喜在等着塔露拉。 …… 师徒二人在路上穿行,走过好几条街道,最终停在靠近最外围的一间屋子前面。 “敲门。” 林露后退几步,示意塔露拉过去敲门。 咚咚咚! 嘎吱~ 屋门从里面拉开,把塔露拉吓了一跳,那屋子里面站着的,赫然是一个体形足有两米多高的壮硕身影,头生鹿角,骨头外露,有些狰狞可怖。 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塔露拉顿时激动起来。 “爱国者先生?!” 虽然没有穿着那身在冰原上几乎成为标志的失效动力甲,但是塔露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博卓卡斯替的身份,正是当初在冰原上整个身体都结晶化的爱国者! 原本她对于博卓卡斯替是否还活着这件事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的。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几乎没有人真正亲眼见过,那完全违背了生命的规律,不死的黑蛇能够侵占他人身体,也没办法自己制造一个身体出来。 虽然林露很强,黄金树很神秘,可在亲眼确认之前,抱有怀疑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今看到本来早已死去的爱国者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塔露拉心中再无疑虑。 黄金树,真的能够让已死之人复活! “塔露拉?” 博卓卡斯替有些迟疑,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 生命熔炉重塑出来的身体是没有矿石病的,如今的这副躯体,完全保留了温迪戈壮年时期的力量,非常健康,他的喉咙不再被源石结晶堵塞,不必再断断续续的说话,可以很流畅的与人正常交流。 “您,您……” 塔露拉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要是叶莲娜在这里的话,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你怎么在这里?” 博卓卡斯替让开挡住门的身体,示意塔露拉进屋,然后对着林露稍微欠身——黄金树里没有那么多礼仪,但是固执的温迪戈执意要遵守萨卡兹的礼节,林露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塔露拉现在是我的弟子,所以我就带她来看看你,都是自己人的话,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林露替塔露拉回答了博卓卡斯替的问题,进屋之后,塔露拉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爱国者先生,您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现在为黄金树效力,这是我与首领的约定,不能违背。” 博卓卡斯替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就是这样的人,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即便如今再次见到塔露拉,他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并且,当初在冰原上,许多人都看到他已经死去,那副身体被源石结晶同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作为一个已死之人,他不适合再次出现在雪怪和盾卫面前,即使林露说过和叶莲娜的约定,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死而复生的秘密,黄金树的能力,足以令人疯狂,不应该轻易暴露,这是他在这段时间里给自己定下的规则。 “这样啊……” 塔露拉有些失落,但并没有再提这件事,转而说起叶莲娜的事情。 “黄金树赐福具备抑制矿石病的效果,有了赐福之后,叶莲娜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源石法术不会再消耗她的生命,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带她来黄金树进行治疗,还有雪怪,我一定会做到的!” “不必勉强自己,叶莲娜的治疗,我会为她支付代价。” 博卓卡斯替摇晃头颅,温迪戈的头骨暴露在外,因此从他脸上看不到表情,但他的意思,已经清晰的表达出来。 他从来不认同塔露拉那种为无条件为他人付出的理念,以前不认,现在也不认。 叶莲娜的矿石病很严重,并且还在变得更加严重。 黄金树有治疗矿石病的方法,那么,他作为父亲,才是最应该为叶莲娜支付代价的人,不需要塔露拉替代。 “凡所得,必付出,你该让他们知道,并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你,不能背负所有人前行。” “我知道的,爱国者先生,您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天真了。” 塔露拉郑重的点头,欣然接受博卓卡斯替的指导。 在摆脱了黑蛇的引导和控制之中,她已经有审视过自身的不足,意识到以前的自己的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如同以前那样固执的认为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坚持要无条件帮助每一个人的情况,再也不会有了。 “很好,你成长了许多,终于有了首领该有的样子。” 博卓卡斯替愣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比起之前抱有天真理念的少女,现在的塔露拉更让他欣慰。 她在尝试改变,吸取经验,这很好。 继续抱着以前那种极端善良的理念,只会把所有人带入毁灭。 “我会践行我的理念,改变感染者的现状,您会看到我成功的那一天的。” “我期待着。” …… 屋子里的对话还在进行,林露没有继续停留,在塔露拉和博卓卡斯替交流的时候走了出来,径直奔向凯尔希办公室的位置。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整个黄金树的事务几乎都是凯尔希在处理,现在她马上就要有新的工作了,可以暂时摆脱闷在办公室里发霉的状况,被困在办公室里这么多天,绝对不会什么很美好的体验。 消化掉从伊莎玛拉那里获取来的情报资料之后,林露打算派遣几个人前往伊比利亚看一看,先摸一摸情况,看看伊比利亚的沿海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是否已经沦为海嗣的聚集地。 可是,伊比利亚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那里的情况可能非常复杂,一般的人应付不来,凯尔希恰好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她经验丰富,也有足够自保的力量,知晓这片大地上的众多隐秘,应付一个伊比利亚应该绰绰有余。 这么想着,林露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正确。 想必,凯尔希也应该很想出去走一走了吧? …… “阿嚏!” “凯尔希你干什么!” 捂着桌子上的文件,华法琳对桌子对面的凯尔希怒目而视,这么一搞,把文件都给弄脏了,还要重新打印一份! “抱歉,鼻子有些痒。” 突然打了个喷嚏,凯尔希自己也很意外,以她的身体状况,应该不会感冒才对,打喷嚏这种事更是少见,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劝你搞点要补一补,你这个年纪的女人——” 华法琳换了一份文件,随口吐槽,刚抬头就看到凯尔希横过来的眼神,当即闭嘴。 “说不定是今天的咖啡有问题。” 成功用视线制止了华法琳的胡言乱语之后,凯尔希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把锅扣到了咖啡上面。 “凯尔希……”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露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进来,正要打个招呼,看到的确实背对窗户面向门口的娇小血魔,往下看,才发现了背对门口办公的凯尔希。 “有事?” 凯尔希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打喷嚏了,每次林露找上门来,准没好事,这一次八成也不会例外,多半是有什么别人干不了或者不愿意干的麻烦事要扔到她的头上。 “的确是有一点,这位是?” 林露上下打量华法琳,看到她手里的文件之后心里就有了答案。 “我找来帮助处理公务的秘书,华法琳。” 凯尔希扭头,板着一张脸看过来,眼神毫无波动,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什么事?” “是这样,我最近对伊比利亚的情况比较感兴趣,准备找个人过去看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实力高强,简直完美胜任这个任务。” 林露提出自己的想法,又小小的奉承了一下,毕竟多说两句话又不花钱,要是说几句好听的就能说动凯尔希去一趟伊比利亚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伊比利亚?” 听到这个名字,凯尔希神色微怔,皱眉道:“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那可不是适合发展的地方。” “具体的原因比较复杂,总之,我希望能有一个具备足够自保能力,又经验丰富的探索伊比利亚沿海地区。” “就算你说好听的词,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 凯尔希用手指点着桌子,沉吟片刻之后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在大静谧之后,伊比利亚沿海就失去了任何发展的价值,” “那里的土壤不具备养分,无法生长食物,那里的环境也不适合饲养生物,想要插手伊比利亚,沿海地区并不是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你执意怎么做,那么我可以去一趟伊比利亚,前提是你需要告诉真正的目的。” 第二百零四章 宿命中的相逢,改 最终凯尔希还是同意了前往伊比利亚调查这件事,在她任务期间,华法琳接替她的位置,负责处理一应事务。 这样的话,两边都不耽误。 华法琳显然非常不满这个决定,但是又不敢明着反对凯尔希,只能趴在桌子上生闷气。 “伊比利亚有什么好的……沿海,肯定是被那些鬼东西都给吃的差不多了,还不如待在办公室里陪我处理文件。” 华法琳用脑袋在桌面上拱来拱去,小声嘟囔。 办公室总共就这么大,两个人还是坐的面对面的桌子,凯尔希又是听力非常敏锐的菲林族,听她的念叨听得非常清楚。 “我当然知道那里有很多海嗣,林露也知道那里有,所以他才说要去沿海。” “啊?什么意思?你是要去研究海嗣?” 华法琳抬起脑袋,面露愕然。 “可能是,可能不是,这片大地有许许多多的秘密,没有人能将其全部看尽,这次伊比利亚之行,或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凯尔希的解释落在华法琳耳朵里跟废话没有区别,好像是说了很多,但其实什么都没说。 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你去看什么?海嗣的血可是不能喝的。” “我才没想喝海嗣的血啊!” 华法琳顿时大怒,直接扯住凯尔希的衣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赖上你的’表情,马上就要撒泼打滚。 “我在这里实在闷的厉害,你不能只顾着自己跑不带上我啊!” “……也行吧,博士那边的工程已经进入尾声,她可以回来替代我的工作。” 凯尔希看了一眼华法琳,略微犹豫,最终点头同意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答应了要去伊比利亚,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保险起见,带上华法琳也不是不行。 这家伙平时是搞怪跳脱了一些,可真到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 “……我不去了行不行?” 听到凯尔希答应的这么痛快,华法琳顿时感觉心里有点发毛,突然就不想跟着去了,留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似乎也挺好的。 然而,这次回应她的是凯尔希冰冷的眼神,以及一个字。 “滚。” ------------------------------------- “……这些水,应该还能坚持到下一个补给点。” 卡兹戴尔的荒漠上,穿着全身铠甲的骑士晃了晃手里的水袋,似乎是想要喝一些水,但是犹豫之后又没舍得,于是继续往前走。 荒漠里面的温度很高,骑士的铠甲很重,以至于每一步踩下去,都会在沙地上留下深邃的孔洞,不难想象,穿着这样的装备行走在荒漠里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但是骑士似乎对此甘之如饴,哪怕铠甲的缝隙里能看到淡淡的雾气飘出,也没有让她脚步停歇下来。 “喂!那边的那个!要不要一起走?” 忽然,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停下了骑士的脚步,她扭头循着声音看过去,灿金色的马尾在阳光下划出半圆的弧度,裹着头巾的眼睛盯住那个方向。 在那边,有个高挑的人影正朝着这边挥手,从装束来看,应该也是徒步行走荒漠的同行者。 当然,这人穿的并不是沉重的铠甲,而是一身黄褐色的轻便衣物,背着一个鼓鼓的行囊,脑袋和大多数旅者一样都裹在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起搭个伴,不介意吧?” 骑士没有回应,招手的旅人却已经自顾自的跑了过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还伸手拍了拍被太阳晒到滚烫的铠甲表面。 “你就穿这个在这种地方走路?还好你遇到我了,不然怕是得晒死在沙子上,我叫煌,你叫什么名字?” “……临光” 骑士闷闷的回应,眼神闪烁。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旅人,是真的性格如此,还是图谋不轨? 只是,除了身上的铠甲还能稍微值点钱,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被人看得上的。 “临光,那我就叫你临光了。” 煌点点头,抓住临光的手腕拉着她往沙丘下面走,一边走一边笑,笑的临光后背有点发毛。 手腕被拉着,没怎么用力,很轻松就能挣脱,但是临光没有,只是任由煌拉着往前走,越过沙丘,刚好有一块大石头竖在沙地里面,挡住了大片阳光,石头下面还有一顶单人帐篷,上面盖了不少沙砾,显然不是刚刚才扎下的。 帐篷后面,一辆涂着褐色迷彩的三轮摩托停在那里,轮胎有些特别,似乎专门应付沙地环境所使用的。 临光对此没有多少研究,只能凭借已有的知识进行猜测。 不过,种种迹象混合得到一起,看起来倒是不像她曾经遇到过的劫匪。 那么,做好的准备就派不上用场了,如此也好,能够节省一些体力,否则,临光也不敢确定在经历一场战斗之后,她还能不能有足够的体力抵达下一个城镇,进行补给。 “看不见你的脸,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不是劫匪。” 煌拍着胸脯,笑的十分爽朗,又指了指帐篷前面的空地。 “你先在那里坐一坐,我给你拿瓶水,真不明白,为什么要穿着这种铁罐头来这种地方受罪。” “……谢谢。” 为什么要穿着铁罐头跑进沙漠里面受罪?这个问题临光是有答案的。 她并不是什么具有独特爱好的苦修士,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穿着这么重的铠甲一头扎进沙漠里面。 可是,事实是她没得选。 从卡西米尔逃出来的时候,她就只穿着这么一副铠甲,再里面就是贴身的衣服,仅剩下一些钱还要用来购买必须的食物和水,哪里还有条件换一身轻便的着装? 实在没有办法,她就只能穿着这玩意走进沙漠。 据她所知,这片沙漠的面积并不大,以她的体能应该是能撑得过去,等到了正常地方,铠甲就没有那么不方便了。 “嗨,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 煌拿着一瓶水走过来,撤下遮挡面部的头巾,露出下面略带英气的容颜。 提起落难这个话题,她似乎感同身受,脸上满是感慨。 “谢谢。” 接过水平,临光再次道谢,然后就看到煌钻进帐篷里面,又翻出一套衣服来,从颜色开似乎是和她身上穿的是一样的。 “喏,送你了,我这摩托恰好带个能装东西的斗,可以把你的铠甲装进去,你换上我这套吧,这沙漠可大着呢,咱俩骑摩托都得走上一天,要是还穿着这副铁罐头,等出去的时候你人都蒸熟了。” “怎么会?” 临光刚抬起水平,闻言惊愕的抬起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我来的时候,听说这片沙漠很小的,徒步半天时间就能走过去,怎么会……” “啊?那你大概是听错了吧?” 煌挠着头发,又摸出一副地图来指给临光看。 “你看,这一个圈都是沙漠的范围,可大着呢,半天怎么可能走的出去?” “……” 临光是能看懂地图的,知道煌说的没有问题,这么大的沙漠,即便她卸下铠甲全力奔跑半天时间也跑不出去,更不用说穿着铠甲走路了。 她的体能很好,远超常人,但也不是无穷无尽,在错误估计沙漠大小的情况下,要想越过这片沙漠就变得十分困难。 眼下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搭这位旅者的便车。 “谢谢。” 这事临光第三次道谢,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衣服,钻进帐篷,不多时,里面就响起金属的碰撞声。 少顷,换好衣服的临光拖着叠在一起的铠甲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这就对了嘛,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不用不好意思,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就是。” 煌放下手里的水瓶,随手揣进肥大的裤子兜里,在临光惊讶的眼神中抱起地上堆叠在一起的铠甲,好似抱着一个空纸箱一样,十分的轻巧的放进了摩托的跨斗里面。 “很惊讶?这不是很正常吗?” 拍拍手掌,煌回过身来,正好对上临光惊讶的视线,晒然一笑。 “要是没点本事,我怎么敢在这种地方发善心?” 这话很有道理,说的临光无言以对。 确实,既然煌敢直接拦住她,把她叫过来,自然是觉得自己的无力足够胜过她,虽然这一点不一定准确……但力气肯定是不会小的。 “等我把帐篷收起来,我们就出发,对了,你要去哪?太远的话,我可能就要把你放在最近的城镇了。” 煌一边熟练的拆卸帐篷,一边询问。 对于这个问题,临光没有马上回答,她思考了好一会,直到帐篷都拆完要装车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就放在最近的城镇吧。” “你也没有地方可去啊?” 不知怎么的,临光突然感觉煌的眼神更亲近了几分,好像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很是古怪。 “来,先上车,我们路上说。” “嗯。” 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临光懵懵懂懂的被拉到了车后坐上。 三轮摩托载着铠甲帐篷以及一应物资启动起来,在沙地上缓慢行进,逐渐加速,速度起来之后,煌也腾出空来,不再全神贯注的操控摩托,便又提起了上车之前的话题。 “你这情况,我也经历过,被人追着东躲西藏,无处可去,那滋味可难受了,你也是被人追着逃出来的?” “嗯。” 临光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她其实很想否认,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很狼狈,可是骑士的信条不允许她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所以她承认了,然后沉默不语。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你看我现在也不活的好好的?你要是实在没有地方去,我可以可以介绍一个工作,不过要等我做完任务之后。” 煌回头,安慰,声音放的很大,即便在摩托引擎的干扰下也非常清晰,落在临光的耳朵里,莫名有点豪迈的味道。 “什么工作?” 她顺着煌的话往下说,不是随口应和,而是真的感兴趣。 曾经的辉煌和荣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她身无分文,只能依靠自己,一份工作,正是她急需的。 而且找到工作的话,她也能尽快换上欠下煌的东西。 “跟我一样,算是军队编外人士?反正我也不太懂,到时候你自己看就明白了。” 煌说的含含糊糊的,然后就略过了这个话题,闷声道:“拉上头巾,前面风很大,注意呼吸,不要张嘴。” …… 虽然煌说不要在风中张嘴,但是她还是在中间说了些什么,不过由于风太大,临光并没有听清。 经过了大风区域之后,便是相对平整的沙地,摩托的速度可以提到很快。 许是煌把引擎开到了最大,她们抵达小镇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上不少。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做完任务之后再回来找你。” 把摩托停在距离小镇百米开外的位置上,煌回身拍拍临光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这座小镇距离她的任务目标并不是太远,一来一回用不到太多时间。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临光没有下车,沉吟了一下,开口询问。 到了这里之后,她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作为一名骑士,临光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和感应,便提出要与煌继续同行。 她有种预感,如果不跟着煌,就会有意外发生。 并且发生意外的,多半会是煌。 煌刚刚帮助了她,骑士的信条让她不能对煌可能遭遇的危机视而不见,即便是有一点点可能,也不行。 有恩必偿,是她始终践行的骑士之道。 “跟我一起,也行吧。” 对于她的要求,煌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下来,反正她也不会开着摩托大张旗鼓的闯进去,到时候,让临光在外面等一会就好了。 ‘这人似乎真的没有很多戒心的样子,对于路上捡到的陌生人也能这么信任吗?’ 在临光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若是一直秉承着这种想法,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但是煌急着完成任务,没有功夫交谈那些复杂的事情,只能等到之后再说。 于是,她们从小镇门前行过,根本都没有进去,在入夜之后,来到了远离城镇的偏僻野外。 “就是前面了,给我的情报上是这么说的,那些人警惕性很强,所以我们不能骑摩托过去,你想要穿铠甲的话……大概也不行,声音太大了,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这个任务的评级并不高,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煌掏出小小的笔记本看了一会,面带歉意的回头看临光。 “我没有问题,不需要铠甲。” 对于这种做法,临光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从车跨斗里取出了她的武器——一根单手用的战锤,不算很大。 把武器拿在手里的时候,她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今天一整天的经历都很奇妙。 明明她和煌在早上才刚刚认识,往上就开始一起战斗了,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一样。 而且,这里明明她从未来过,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宿命感。 仿佛她一定会到这里来。 “你真的没有问题?” 煌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她没有拿出武器,但是手上多了一副泛着金属光泽的手套,似乎那就是她的武器。 “没有问题,我有这个就可以。” 临光如此回答,自信十足,这种自信来源于战斗之中磨练出的技巧。 对于她而言铠甲的存在并不是必须的,只要让敌人无法击中,或者在敌人攻击之前将其击倒,就用不着依靠铠甲的防御。 “那,出发。” 能够在沙漠里穿着铁罐头行走的人,无论怎么说都肯定有两把刷子——煌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有再问,直接带头朝着任务地点摸进。 在黄金树的情报里面,这里应该是驻扎了某个小型的宗教团体,疑似进行被卡兹戴尔王庭明令禁止的禁术实验,周围城镇的人口失踪案也和他们有所关联。 自从王庭统一之后,卡兹戴尔的摄政王重新修订法令,清扫不接受王庭通知的所有势力。 某些行事残忍的佣兵团和教团,都在王庭的清扫范围内。 对于这种团体,黄金树的要求很简单——一经查实,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这样的任务,煌也是第一次做。 事实上在此之前,她根本都没杀过人,因此难免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在接近目标地点之后变得更为严重,让她的行进速度都慢了许多。 临光静悄悄的跟在煌的身后,动作十分专业,甚至比煌还要标准的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多时,任务的目标点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内。 那是一处小山谷,空间不算很大,只能放得下寥寥数人,与其说是山谷,不如说是两个丘陵的夹缝。 在山谷的正中央,摆着一个黑黝黝的大铁笼,临光聚精会神的看过去,发现笼子里关着的并不是她预想中的野兽什么的,而是一个人——一个瘫坐在地上的金发少女。 以最显眼的笼子为中心往旁边观察,临光再次发现了让她心跳加速的景象。 山谷边缘,叠着四具尸体,有男有女,肢体残缺不全。 尸体旁边,有两个萨卡兹男人站在一起,似乎正在交谈,他们手上的刀刃就放在尸体上面。 毫无疑问,这必然不可能是正经人了。 煌也注意到了这些问题,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黄金树的命令是一经查实,全部斩杀,不是正经人,那就意味着要杀人。 “我们要想个办法,不要让他们伤到笼子里面的那个女孩。” 忽然,临光从后面凑上来,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 “嗯。” 煌收敛心神,对临光的话深以为然。 里面那几个人死有余辜,杀了也就杀了,顶多就是之后不适应难受一阵。 可笼子里面的那个女孩,多半是被这些人抓过来的可怜人,她是无辜的。 所以,必须得想个稳妥一些的办法,速战速决。 “你听我的,等下我直接冲进去,他们注意力肯定都会集中到我的身上,你看准机会再上,从后面发动攻击。” 感觉到临光又在拍她的胳膊,煌连忙把耳朵凑过去,想听听临光想出了什么绝妙的计划,想必她纠结这么久,此时出言,必有高论。 可是听完之后,煌的第一个想法是:就这样? 这哪里是什么稳妥的计划,分明就是想要强攻,哪里稳了? 而且一个人直接冲进去,万一人家有弩箭之类的远程武器埋伏呢? 这么干的风险甚至已经不能说是大,几乎跟送死没有太大区别。 反正煌觉得她肯定是不会这么干的,这太莽撞了,就连她这种全部经验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新手都觉得不妥。 “行动!” 没成想,临光根本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真就直接按照她的那个直接冲的计划,一头扎进了山谷里面。 “我真是服了……” 事已至此,煌表示自己无话可说,这还说什么?只能蛮干了。 临光都已经冲进去跟人打在一起,她要是还在这里犹犹豫豫,等下就得准备给临光收尸。 当即,煌不再隐藏身形,趁着山谷里的五个人都被临光吸引了注意力的机会,从背后的山壁上一跃而下,闪烁着金属光芒的拳套带着沉重的力道轰击在靠后面两个人的脖子上。 咔嚓! 骨骼断裂,被击中的两人一声不吭栽倒在地,脑袋失去了支撑,软软的耷拉到一侧。 咚! 煌从后面的突袭使得前面攻击临光的三个人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临光一手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借用他手里的砍刀格挡住另外两人的挥砍,战锤从十分刁钻的角度划过去,直接擦过三人的咽喉,锤上携带的力道直接将他们的脖子打的塌陷进去。 这一手是煌完全没想到的。 明明是个穿重甲的,动作怎么这么敏捷? 这么看,好像这个莽撞的计划也有了解释——临光对于自身武力相当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掉敌人,自然就用不到多么复杂的计划。 “小心些,还没完!” 抬起的战锤打断了煌要说的话,听到临光的提醒,她也跟着紧张起来,白皙的皮肤泛起浅浅的红色,身边的温度都跟着升高了许多。 咕噜~咕噜~ 忽然,山谷旁边那几具叠在一起的尸体里面响起异样的动静,一条鲜红的触手从尸体的裂口里钻出,摇摇晃晃,非常恶心。 “这什么东西……” 煌看的有点恶心,她还是个新手,这才是第一次见血的任务,杀人也就算了,还遇见这么恶心的怪东西…… “不知道。” 临光警惕的打量四周,俯下身子动作飞快的把被她和煌打死尸体都朝着山谷边上扔了过去。 咕噜~咕噜~ 尸体落地没多久,一模一样的鲜红触手就钻破了皮肤,从血肉中延伸出来。 紧接着,摇摇晃晃的触手似乎彼此之间存在某种感应,试探着互相勾连,缠绕在一起。 蠕动的血肉从尸体上脱离,全都汇聚到一起,聚合成一个长着十几条出手的肉团。 “煌,把她带走!” 临光上前一步,横举战锤,把煌给听得一愣。 “带她走?这么大个笼子我怎么……算了!” 一咬牙一跺脚,煌两手扳住笼子上的两根铁栏杆,皮肤映上一层赤色,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炙热,隐隐约约的,那被手掌握住的栏杆也变了颜色。 “给我弯起来!” 脚下的地面略微凹陷,得益于这笼子真的是铁的,还是那种挺劣质的铁,煌全力以赴,外加催动源石技艺,成功把栏杆掰弯到旁边,从铁笼里面抱出了一动不动的金发少女。 “人出来了,快走!” “嗯。” 临光应了一声,眼睛紧盯着那团蠕动的血肉,那东西明明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望,却让她有种危机迫近的感觉。 “光!” 听到背后煌的脚步声开始远离,临光深吸一口气,朴素的战锤上亮起耀眼的光芒,照亮了狭小的山谷。 轰! 战锤被大力投掷出去,撞在蠕动的血肉上面,凝聚其上的光芒如同炮弹一样炸开,震的地面都为之一颤。 然而,等到光芒上去,那血肉怪物只是被炸断了几根触手,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 “快过来,我想起这是什么了,是血魔巫术的造物!” 煌的身影从较远的位置响起,临光倒退着后撤,突然被一只手扯着后领往后面拉,然后手上一沉,木偶一样的金发少女就被塞到了她的怀里。 “你那个光还是有用,至少让它暂时没法移动,虽然好像本来也没用。” “用了这个,这次任务可就亏大了。” “不过没办法,谁叫我倒霉呢……” 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布袋,煌嘴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脸上闪过一丝肉疼,抬手瞄准,把手里的布袋扔了过去。 “为了这东西,W可是敲了我好几顿饭的……” 她的话音刚落,不起眼的布袋落在血魔造物的一根触手上,突兀燃烧起来,指甲盖大小的橙红火焰从触手向上蔓延,飞速壮大,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整个血肉怪物全都包裹在内。 第二百零五章 血魔阴影 “临光,她为什么不动啊……” 煌蹲在金发少女的面前,用手指戳她的脸,一连戳了好多下都没有反应。 就好像,眼前的少女只剩下一具活着的躯壳,主导身体的灵魂已经消失不见。 从任务地点一路跑回小镇,路上肯定是难免颠簸,可就算是这样,这人也是一动不动的,要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煌都觉得这其实是个死人。 “可能是某种血魔法术效果。” 临光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眼下的情况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很不正常的,再加上她们在教团里面遭遇的血魔造物,这个女孩多半也无法摆脱血魔法术的影响。 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不用脑子都能想的出来。 但想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她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法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除。 “我肯定是知道是法术啦。” 煌一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平躺在床上的少女,试图看出些什么。 小镇并不大,供路过行人住宿的旅店自然也没有大城市那么宽阔的房间,放下三个人都显得有些拥挤,床更是只有一张木板床。 在把唯一一张床让给救出来的女孩之后,她和临光就只能在地上打地铺了。 “我感觉,她的出身应该很不错,或许是来自某些大家族或者部落。” “为什么这么说?” 临光有些不解,她顺着煌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 “你是第一次来卡兹戴尔吧?” 煌稍稍扯起一点少女的衣袖,解释道:“这种轻薄柔弱的白色布料在卡兹戴尔可不多见,这里和别的国家不同,人们更偏爱便宜结实的材料,只有某些很有实力的人才会在穿着上偏向美观。” “而且,她的皮肤也不像是常年在外面讨生活的人,手上连茧子都没有,应该是没做过多少活。” “在卡兹戴尔,有条件做到不用做工就能维持生活的人,可不多。” “是这样吗?” 临光稍加思索,觉得煌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判别条件放在卡西米尔也同样适用,不用工作就能维持生活,从来都是中上层人士的专属,和平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但是,卡兹戴尔还有贵族之类的东西吗?” 在外界,各个国家对于卡兹戴尔的描述往往都偏向贬低,临光仔细回想她曾经看过的书籍,上面所写的卡兹戴尔就是一个没有法律和规矩的战乱之地,是这片大地上最大的无法地带,根本不存在国家的概念,只有遍地的佣兵。 哪个贵族会待在这种地方? “当然有,在王庭重建之前,卡兹戴尔也只是没有了可以统领所有萨卡兹的领导者,并不是真的成了一盘散沙。” “王庭破灭,内战爆发,各个大型部族总不能凭空消失吧?贵族什么的,虽然可能和别的国家不太一样,但肯定是有的。” 煌一边思考一边解释,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听前辈们说的,应该是这样。” “原来如此。” 临光点点头,感觉自己的眼界更开阔了一些。 果然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很浅显,书本上的记载,也并非全部都是真实无误的。 “不行的话,我们就把她带回去,到时候肯定有办法治疗的。” 看了半天,除了一个‘出身不凡’的结论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煌有些泄气。 目前来看,只靠她们俩肯定是没办法解决,她现在连源石技艺都没办法很好的使用,除了给自己加热什么都不会。 临光……谁还能指望一个穿重甲的铁罐头会使用什么医疗类型的技能吗? 反正她是不抱希望,虽然临光之前的确使用过一次法术。 “带回……你工作的地方?” 对于煌的具体职业,临光自己有些猜测,似乎和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很像,但组织更为严密,有着更清晰的结构。 从此前的交谈中判断,这个类似佣兵团的组织很可能还有卡兹戴尔王庭的官方背景,同时其内部氛围相对温和。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并不排斥暂时干上一段时间。 “可能也是你工作的地方。” 煌点点头,一屁股坐到地上,用手撑着下巴,长出了一口气。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把人带回黄金树了,总不能扔下不管。 不过,以她的权限最多把人带到距离黄金树最近的据点,要想进入总部,得额外申请才行。 黄金树的内部氛围看似宽松,没有太多条条框框,跟世外桃源似的,可是实际上,那边是典型的外紧内松,不具备黄金树赐福的人在抵达能够目视黄金树的距离之前就会被巡逻队拦截。 像临光和这个女孩,都得在外面经过审核之后才有可能得到许可。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正要起身,却发现临光横起手臂,拦在了前面。 “有血腥味,很重。” 在卡兹戴尔这种地方,血腥味就代表着门外的人不久之前有过见血的战斗,很可能杀过人。 临光的社会经验并不算很足,不过她至少知道改如何保护自己,判断危险。 “开门,是我。” 敲门声再响,这次多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煌头顶的猫耳竖起,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直接蹿过去拉开了房门。 “W!” ‘是认识的人吗?’ 从煌的表现来看应该是的,临光稍微松了口气,看向门口。 门外是一个披着斗篷的萨卡兹女人,斗篷下面是黄褐色的战斗服,全副武装的样子。 “啊。” W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眼睛转动,视线扫过,把并不宽敞的房间纳入眼底。 “你们的警惕性太低了,连被人盯上都没有察觉。” “啊?” 煌眨着眼睛,一脸茫然,然后用手肘戳了戳临光。 “咱们被跟踪了?” “……” 临光很想说她哪里知道,这可不在骑士应该学习的课程里面。 “嘁,不用问了,两个小雏,也就看着像那么回事。” 拍了一下煌的脑袋,W挤进屋子里,随手带上门,这时煌才注意,那件用来阻挡风沙的斗篷上沾着大片鲜红,临光闻到的血腥味就是由此而来。 联系到被跟踪的说法,这些血迹来自谁的身上,不言而喻。 “我是真的没发现啊……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煌摸摸脑袋,讪讪一笑,她确实是啥都没感觉到。 “就你们那种拙劣的掩饰,想找到你们有一百种办法。” W眼神里的意味十分明显,像是在看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鸡,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她就是这么想的。 比起真正刀口舔血的雇佣兵,煌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差的远,不是说武力上的强弱,而是经验。 无论是清扫痕迹、伪装身份还是打探情报都跟没有一样,连警惕性都差的厉害。 她边上那个库兰塔倒是稍好一些,可也就那么回事,看得出来,都是没怎么经历过残酷环境毒打的。 要是放在王庭重立之前的卡兹戴尔,不出三天就得被人给算计的狼狈不堪。 死应该是不至于,毕竟和头脑简单的对应的就是四肢发达,虽然技巧拙劣,蛮力还是有的。 “别这么说嘛……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ACE大哥都说我很有天赋的。” “是啊,当你把自己跟背着龟壳的大猩猩比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每一个战斗风格偏向灵活的战士都讨厌怎么都打不动的王八壳子,W也不例外,偶尔切磋的时候她被ACE恶心过不少次,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卡西米尔来的?啧,又一个铁罐头。” W一脸嫌弃的从临光旁边走过,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库兰塔的种族,再加上房间里那堆铁壳子,多半是卡西米尔的骑士了,也就那些肌肉疙瘩还在穿这种上个时代的古董铠甲,又厚又重,一点都不方便行动,根本比不上现代工业制造出来的复合材料。 “临光。” 临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从这个女人身上,她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和煌那种思维简单的憨憨不同,这家伙是真的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高手,那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让我看看,没错了,又是那群血魔的法术,真是阴魂不散。” 金发的少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W拉起她的一条胳膊,微不可察的金色从手掌上浮起,很快消失不见。 在黄金力量的探查下,少女体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和王庭送来的资料一样,是血魔的古老巫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在新年之后就跑回卡兹戴尔,没有在龙门停留。 ——比起龙门那种轻松安逸的环境,她更喜欢待在卡兹戴尔,这能让她感觉自己更有用。 “我们之前确实遇到了血魔的造物,就是那种长着恶心触手的东西。” 煌简单描述了一下在小山谷中的遭遇,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认错。 在萨卡兹各个种族所使用的法术之中,血魔的法术是最令人反感、最好分辨的。 “接下来这里的事情由我接手,你的任务完成,可以返回了,如果要把这个库兰塔带回去,记得提前申报。” 无论是与不是,接下来的事情都和煌没有关系了,W不打算让她继续留在这里。 这段时间煌的进步很大,比起最开始来到黄金树的时候提升了许多,但是,有关血魔的问题还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插手的,就算加上那个库兰塔也不行。 事实上,W也不是打算自己行动,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打个前哨,收集一下有用的情报,等待其他人支援。 王庭重立,卡兹戴尔恢复统一,诸如女妖、变形者之类的萨卡兹传统部族都很快回应了魔王的召唤,听从摄政王的命令,唯独血魔是个例外。 这一群体,放在所有的萨卡兹中都算得上异类,他们是最不遵守规矩的族群,连萨卡兹内部都没多少人喜欢。 现任血魔大君本身就是一个嗜血成性的疯子,甚至敢于对魔王出手,其他连吸血冲动都无法抑制的血魔更是极端。 普通的萨卡兹人成为佣兵是被逼无奈,血魔则是以杀戮为乐,他们厌恶秩序的存在,崇尚无序的混乱,因此在王庭重立之后,这些不愿被规矩束缚的血魔就成了反对者数量最多的族群。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以鲜血为食的血魔还具备着比普通萨卡兹人更强的力量。 嗜血的冲动遮蔽了他们的理智,也赋予他们更疯狂的破坏力,没有专门的应对手段,很难杀死。 面对一群有着近乎不死之身的疯子,W都不敢说自己百分百可以应对,像煌这种连精英干员评定都没有通过的实力,更不可能独自解决与血魔有所关联的叛乱教团。 另外…… 背对着煌的W眼神闪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 这次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血魔作乱,还可能牵扯到某些沉睡许久的老怪物。 远古神祇的复苏,似乎并不仅限于炎国,那些旧时代的失败者又找到了某些让祂们有勇气卷土重来的东西。 卡兹戴尔紧邻着炎国,这片大地上,可是潜藏着不少当初从诛神之战逃出来的老古董。 “啊……怎么这样……” 猫耳耷拉下去,煌有点不情愿,她还想跟着W长长见识呢。 “卡兹戴尔最不缺的就是战斗,以后机会多着呢,这次的变化比较突然,真打起来我没法顾的上你。” “而且,这里还躺着一个呢,护送伤员这种事,我可没兴趣。” 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W显然更有‘老前辈’的气场,煌在她面前凭空矮了一截,再不情愿也只能闷闷不乐的点头。 W说的也有道理,这边躺着一个昏迷的,得尽快送回去治疗才行,否则鬼知道血魔的法术会有什么后果,从被她们干掉的那几个人就能看出来,肯定不会是好事。 第二百零六章 黄金树的骑士 “临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摩托行驶在荒野里,因为车斗有个昏迷不醒的重病号的原因,速度并不快,负责驾驶的煌还有余裕闲聊几句。 “啊?什么?” 临光一手扶着煌的腰,似乎没有听清。 “就是想找个什么工作啊,我们这里招收的干员并不仅限于战斗方面,门类很多的,你要是有其他特长的话,换个方向也是一样。” 位于卡兹戴尔的大黄金树是黄金树的总部所在,这里能提供的工作类型还是相当多的,而且相对于战斗员,目前黄金树对于一些医疗、科研、工程类型的干员需求量更大。 毕竟专职战斗的干员在巴比塔并入黄金树之后补充了许多,在目前已有的势力范围内完全够用。 煌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感觉临光似乎并不喜欢与人冲突——虽然之前临光主动参与了山谷的任务,但那种细微的僵硬感和回到旅店之后的沉默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 “换个方向?也许吧。” 临光侧头看向靠在车斗里的少女,抿了抿嘴唇,心里浮上一层茫然。 从卡西米尔穿出来的铠甲丢在旅店,没有带回来,因为车上载不下那等重量,用以战斗的战锤也当做一次性道具扔到了山谷里,现在的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来自故土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自己的过去一并抛下。 然而,前路如何,她还未找到。 临光知道,她已经足够幸运,幸运的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逃出卡西米尔,幸运的在刚进入卡兹戴尔的时候遇见了煌,在关键时刻得到了一份帮助。 或许,她还能在煌的帮助下找到逃离卡西米尔之后的第一份工作,维持生计。 可是,然后呢? 就这么安于一隅,苟延残喘的活下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吧,你没准挺适合当个文员?” “战斗这种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我以前也觉得多练练武就能有大用,结果后来发现单纯的会打没啥用,虽然我也不能怎么能打……” “大家都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不过有了打铁的本事,还得能守住自己的铁匠铺才行。” “啊……我不太会说话,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出来混,自己得硬,还得有势力,有背景才行。” 临光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煌盯着前面的道路,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这话是跟临光说的,也是和她自己说的。 曾经她被一路追杀逃进龙门,还好在街上遇到了陈,加入了黄金树,要不然,可能早就死在哪个角落了吧? 或许会被抓走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一定。 家破人亡固然是人间惨事,可她这不是还没死吗? 事实上,她已经足够幸运。 黄金树能帮她很快变强,也能给她提供靠山,总有一天,她能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报仇雪恨。 “背景……” 后座上,临光咀嚼着这个词,默然无语。 她的年龄不大,和煌相差仿佛,但已经经历过许多事,从结果来看,毫无疑问,煌是对的。 在卡西米尔,她以独立骑士的身份参加骑士竞技,成为骑士竞技史上唯一的无赞助、无团体、第一次参加骑士竞技便夺冠的骑士,取得了‘耀骑士’的封号。 可是,这份名号并没有带给她荣誉、地位以及想象中能够改变某些东西的能力,反而让她被按上了‘感染者’身份,被无胄盟一路追杀,最后在家人和好友的掩护下逃离故土。 若是临光家还如往日一般辉煌,若是父母没有离去,事情的结果还会是这样吗? 想来是不会的。 临光不愿去思考人性的丑恶,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有些东西,她也曾在四下无人时思索。 或许,她应该想办法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组建出一只纯粹的、崇尚骑士精神的骑士团,然后再回到卡西米尔? 那样的话,或许能够为家族、为故土做些什么…… 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活下去,找到一份工作,有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以此为基石,未来还有很远。 在黎明到来之前,黑暗还将持续,苦难不可避免。 但是,只要恪守家训,不畏苦暗,便一定能迎来光明。 “快要到了,好累啊,等回去之后我请你喝酒,如果你能入职的话。” 忽然,摩托车的速度又慢了一点,煌略微直起身体,有些兴奋的感叹。 临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往旁边偏了一下身子,煌的身高比起要高一些,只有这样她才能看得清前面。 深沉的夜幕下,有点点斑驳洒在大地上,似乎是一个小镇,借由暗淡灯光勾勒出来的轮廓,又和寻常小镇的建筑构造有所区别。 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围绕中心处最高的建筑延伸出来的小建筑群,整体更类似庄园的模样。 “这里就是前哨了,要把你们带进去,得在这里走流程才行,不过这边办事效率很快,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控制着摩托接近过去,煌小声给临光解释。 对此,临光的第一反应是疑惑,她抬头看了看悬着月亮的天空,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弄错,她们从旅店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临近半夜了,又在路上走了这么久,眼下不出意外,应当是快到凌晨,这个时间真的还能有人值班办理事务吗? “这里什么时间都有人?” 她忍不住询问,然后得到了煌肯定的回答。 “是啊,无论什么时间,这边都是有人守着的,王庭和我们的人都驻扎在这里,很方便。” 煌说的理所当然,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在如今的卡兹戴尔,黄金树所在是一片相当特殊的区域,摄政王特雷西斯环绕着这片区域建造了许多哨所,它们相互串联,以‘办事处’为中心铺展,确保没有人可以未经允许走进能够观测到黄金树的范围。 同时,这些办事处也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王庭重立之前垄断卡兹戴尔地下业务的疤痕商场,成了雇佣兵的新聚集地和联络场所。 所以,这些地方从来都是24小时维持正常运转,全时段提供服务的。 “跟我来。” 摩托驶入建筑群内,停在一处似乎是停车场的宽阔场地上,可以看到这边停了许多形态各异的载具。 听到煌的招呼,临光从车斗里抱起昏迷不醒的少女跟了上去,略带好奇的四下打量。 与她在外面猜测的差不多,整个小镇就是围绕中心那一座最大的三层建筑而建立起来的,周围环绕着许多风格十分统一的房屋,从外表来看可能是供人住宿的地方,有些房间里面还亮着灯光。 在小镇的最中心,灰白色的三层建筑灯火通明,走进和商场类似的旋转门,入眼是宽阔的一楼大厅,两侧墙壁上整齐的挂着一个个金属牌。 和预想中的佣兵聚集地完全不同,这里非常整洁,井井有条,和卡西米尔的医院差不多。 并且,大厅内部是有提供临时休息用的座椅上,这个时间还有些人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待,他们的服装也相对统一,非常安静,一点都不像暴躁冲动且不愿遵守规矩的雇佣兵。 看着这里的环境和氛围,临光意识到她先前的想法有多么不堪,靠着道听途说来的些许信息就妄加揣则,作为骑士,她不该如此傲慢。 她并不知道,实际上那些想法是没错的,在之前,雇佣兵们的聚集地就是她想象中的那副模样,仅能维持最基本的秩序,就连现在很多地方都没有好上多少。 这份整洁和有序,只存在于黄金树周围和王庭重点建设的地区,其余的大部分地方,都还处在‘旧时代’。 毕竟就算是卡兹戴尔重新统一,王庭再次支配这个国家,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和能力完成对如此庞大的国土的改造。 煌并没有发现临光的羞愧表情,她对于这里很是熟悉,走在前面直奔大厅尽头的服务窗口,尽管这里并不是她离开之前接取任务的地方,但环绕在黄金树周围的办事处设计风格都是高度一致的,别的地方积累来的经验完全可以直接套过来用,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取得进入许可只有一种途径,那就是接受考核评定。” “通过考核评定之后你可以有两种选择,接受法术印记的约束,成为正式成员,或者不接受印记,成为外围成员,那样的话是不能享受正式权限的,只能在这里接受任务,相当于被雇佣的普通佣兵。” “当然,如果你在某些领域有能够拿的出手的成果,也可以用来换取资源,在这方面正式成员和外围成员是完全一样的。” 一边走,煌一边小声的给临光解释,办事处的氛围十分安静,她也不敢说的太大声,影响到其他人。 她们一路往前走,最终停留在比较靠近边缘的窗口前面,临光抬头观察,窗口上方‘考核评定处’的牌子非常显眼。 显然,这里就是进行考核评定的地方。 只是…… “法术印记?是什么样的法术印记?” 对于具备约束效果的法术,临光心里有些抵触,这是大部分人的正常想法。 人嘛,总是不喜欢被约束的,尤其是约束的具体效果还是未知。 “嗯……我也不太好描述,大概就是限制你不能透露敏感信息的东西,同时也是正式成员的身份证明,无法伪造。” 煌挠挠头,发现她好像没法解释的很清楚。 对于黄金树赐福的效果她的了解也挺有限。 “我就是正式成员,你的情况……如果你是逃难出来之类的情况,我是推荐接受印记的,能够得到的好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 “这样吗?那就按你说的做。” 略微犹豫,临光还是选择听取煌的意见,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这一路上,煌已经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作为回报,她也应该付出一份信任才是。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听到临光的回答,煌竖起大拇指,很是高兴,连忙把临光拉到窗口前面,领取了一份表格。 临光把怀里的少女递给煌,接过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些许油墨味道的纸张,仔细阅读,然后发现上面需要填写的东西并不多。 名字、年龄、籍贯之类的常见信息都没有,需要写上去的就只有自身的职业、特长、源石技艺和工作意向,并且还在旁边提供了一些注释可供选择。 思考片刻,她拿起煌递过来的笔,填上了骑士、战斗、安保工作,源石技艺一项留白。 尽管她也考虑了煌之前所说的换个方向,可是思来想去,除了战斗之外她好像也不会其他的东西,在学校里学来的那些基础知识显然是不足以应付正式工作的。 至于源石技艺……这个东西她根本没办法具体描述,临光家族代代相传的源石技艺是‘光’,每个人使用出来都有不同的效果,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总不能只填一个光上去吧? “考核完成,请站在指定区域,不要移动……好了。” 把表格递回窗口,按照里面业务员的指示,临光在原地站了大约三秒左右,一阵温暖的光芒投射下来,稍微眯了眯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煌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这就……好了?” 没有实战考核,没有多余的询问,就是填了一份很简陋的表格,然后被光照了一下,她就是正式成员了? 虽然这么想有些失礼,但是临光还是非常疑惑,所谓的考核评定,是否太过草率了一点?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不需要那些繁琐的表面功夫,她的印记我也搞定了,希望等她醒过来之后不会怪我帮她做了决定,不过救命的事情,应该也无所谓吧……” 煌抱着金发的少女,对临光伸出手掌,爽朗一笑。 “欢迎加入黄金树。” 第二百零七章 黄金树的震撼 黄金树的的考核评定自然没有临光想的那么简单。 考核评定,先要考证核实受试者的详细信息,又要评定其实力水准,能力倾向。 若是放在其他的组织里,要想完成这一系列的流程需要走过数个步骤,相当繁琐,详尽一些的,没有个几天时间出不了结果。 但是在黄金树这里,每一个办事处都有着蕴含黄金树力量的‘赐福’,在融入魔王的权柄之后,黄金树之力完全可以通过对个体的分析很快得到信息,不需要很多,只要探查出受试者的身体素质、血脉潜力、源石技艺大致效果和是否携带恶意不纯之心即可,这很容易。 临光感觉她只是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实际上在光芒扫过之后,她就已经被黄金树从内到外分析过一次。 接受黄金树赐福之后,位于大赐福的工作人员就会通过赐福的效果拿到更详尽的信息,不说比临光自己更了解自身,也绝不会逊色。 并且自此之后临光就已经处在黄金树的限制之下,无法违背黄金树的规则。 流程看似简陋,实则完全可以做到世界上绝大部分组织都做不到的事情——杜绝背叛者和内部信息泄露。 对于这些东西,临光都没什么体感,她看着煌伸出来的手掌,愣了一下,同样伸手握住。 ‘总之,这就算是找到工作了吧?’ 她心里想着,莫名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走吧,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没有那么多避讳了,我直接带你回总部看看,她的情况,在这里可处理不了。” 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抱着少女走向大厅外面,临光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停车场,从来到走,只用了十几分钟时间。 载着三个人的摩托驶出办事处,继续向前,坐在后座上,微凉的夜风扑到脸上,临光才从那种不真切的感觉里摆脱出来,小声询问前面的‘老前辈’。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简单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考核评定让年轻的骑士心里多少有点没底,也不知道通过考核之后要怎么做。 与其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苦思冥想,倒不如问问煌这个早就加入黄金树的前辈,她对于黄金树的了解肯定是要多少不少的。 “接下来?就和刚才那里差不多吧?” 煌知道自己的情况和通过办事处加入黄金树的新人不一样,她是从龙门直接去到大黄金树,在那里修行一段时间,跟着几个精英干员学了些本事之后直接加入了外勤部开始执行任务。 像临光这种…… 她想了想,回忆了一下正经流程才回答道:“到了总部之后,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一个部门加入,但那些特殊部门,比如医疗部、科研部、工程部之类的还需要考核一下具体能力。” “普通文职和主职战斗的部门的没有那些东西,来去自如,比如我就是外勤部的,接任务也是以外勤为主。” “安保部的话,就是以各个据点、办事处、驻地的安保任务为主,约束要更多一些。” “这些就是黄金树的基础组成,如果你能满足某些标准,就可以成为黄金树的精英成员,不过那种东西我也只是从前辈们那里听说过,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 “那我应该是去安保部或者外勤部吧。” 煌的解释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理解,临光稍加思索,就对黄金树的具体构成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听起来,和她印象里的大型企业似乎没有太大分别,按照职能划分出具体的部门,所谓的精英成员,大概就和大企业的主任、经理、主管差不多,可以参与到更核心的业务里面。 对于升迁之类的事情,临光并不感兴趣,她觉得自己终归还是要回到卡西米尔的,在黄金树的职位没有太多意义,她所追求的也不是常人趋之若鹜的权势财富,否则,根本不会落到逃出卡西米尔的境地。 “那不如来外勤部,听说安保部无聊的很,说不定给安排到什么地方,哪有外勤来的自由。” “而且,你要加入外勤部咱们两个还能组队,再找上一个队友就能接取更高等级的任务了。” 煌随口吐槽,并不掩饰自己的小小私心。 黄金树对于任务自有一套要求,不少任务都有一定的人数门槛,所有基层成员无论实力强弱都得遵守。 她最近才开始接取外勤任务,一时间根本没地方去找合适的队友,好不容易在野外捡到一个,怎么能不争取一下? 想要快速变强,只靠普通的外勤任务根本不行。 随着黄金树内部制度的变更和完善,普通基层成员想要获取想要学习的法术或者提升实力的东西都得用内部贡献去换。 虽然……她也不是不可以去找林先生,那样的话大概能够直接绕开那些条条框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想要的。 “那就外勤部吧。” 听了煌的吐槽,临光微微一笑,当即做出了决定。 去到哪个部门,她并不在意,既然煌有需求,那么她不介意帮上一把。 外勤和安保,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那太好了!” 煌大喜过望,连摩托车的速度都跟着快了不少,看的后座上的临光摇头失笑,这也是她和煌很快熟络亲近起来的原因之一,这家伙……太真实了,想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毫不虚伪做作,相处起来很舒服。 若是未来的队友是这样的人,无疑是一件好事,毕竟,谁愿意整日和满腹算计的伪君子相处呢? 在卡西米尔的时候,临光已经见过太多那样的人,对比起来,更显得煌这份真实难能可贵。 “等你正式入职,我就再想办法拉个人来,九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空……凑齐三个,就能满足最基础的小队要求,到时候我们就去接一些奖励比较丰厚的报酬。” “虽然咱们能做的任务还是不多,但积少成多嘛,只要勤奋一些,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往前挪一挪呢……” 她在后座胡思乱想,前面略微兴奋起来的煌却已经盘算起来,听得临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忍不住问道:“你很想变强?我感觉你也不算弱啊?” 这不算是恭维,临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煌表现出来的实力比她要弱上一些,可放在这个年纪已经相当不错了,至少那些为了名利参加骑士竞技的假骑士没有多少能够打得过煌。 以年龄判断,煌只要坚持锻炼下去,必然会在未来稳步变强,完全没必要急于一时。 这么年轻就能有这样的成就,为什么还要如此急切呢? “嗨,我这点实力哪能拿的出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跟着那些老前辈学了一段时间,再加上黄金树赐福对身体的强化,的确可以算是小有所成,放在龙门警卫局也得是中坚力量。 可这强弱,也要看跟谁比不是? 这点实力放在龙门或者其他城市能算的上不错,若是放在大黄金树,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黄金树的这段时间,见过的高手数不胜数,更显得自身渺小,因此,煌是一点膨胀的想法都没有,更不觉得自己有多强。 “黄金树有很多比你强的人?” 注意到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隐约闪过一丝敬畏,临光有些好奇。 按理说,煌的实力真的不能算弱了,要是比她强的一抓一大把,那黄金树得强到什么程度?恐怕连卡西米尔的大型骑士团都有所不如了吧? “那可多了去了。” 煌感叹似的回答,好像怕临光不信,又补充道:“到旅店找咱们那个女人,没忘吧?” “我记得你对的她的称呼是W?”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的事情,怎么可能忘? 临光回想了一下,那个女人确实很强,明明看上去并不比她们大多少,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危险,要是真的打起来,她是没有把握的。 可是,那应该也是黄金树里面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吧?总不能黄金树满大街走的都是那种人物,骑士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是啊,W,那就是她的名字。” “按照现在的划分,她应该算是外勤部的精英干员,就是比普通干员更上一级的那种,有资格独立组建个人的行动小队,你知道她有多强吗?” “多强?” 说这话的时候,煌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差点被摩托的引擎声和周围呼啸的风声盖过去,好在临光的听力十分不错,才能勉强听清。 许是被煌的神态感染,她也凑近了些,把声音压低不少。 “像我这样的,可能得有个七八个才能跟她打一打,几十人的佣兵团,她自己就能完成歼灭战。” “那种人,也只能够得上精英干员的水准。” “在黄金树里面,甚至有不少能够单人压制陆行舰、乃至于单人对抗移动城市的大佬,咱们的首领,据说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毁灭一座移动城市。” 单人……毁灭一座城市? 临光头顶的耳朵抖动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确定不是在讲故事? W的实力姑且还在理解范围内,那是可以做到的,是人可以触及的领域,曾经那些纵横战场的强大骑士或许都能做到,甚至更强。 可单人摧毁城市是什么? 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庞大的钢铁城市相提并论? 与这种堪称荒诞的故事相比,单人拦截陆行舰都好像变得合理了一些……合理个鬼啊! 能够做到那种事情的,根本都不能算是人了好不好? 也只有小说家的故事才会臆想出那种不存在的怪物,煌竟然说黄金树里有很多? 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或者臆想症…… 总之,听完煌的话之后临光觉得自己的的新朋友或许也需要进行一次全面体检,重点检测一下精神方面。 “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是这个反应,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明白了。” 煌扭头看了一眼,对于临光泛起谨慎的表情不以为意。 她不需要再解释的更详细,因为…… “到了,虽然刚才说过,但还是要再说一次,欢迎来到黄金树。” 低沉中带着兴奋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临光还没有反应过来煌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感觉眼前的视野突然被照亮了。 当摩托驶过某个阶段,黎明前的黑暗被温暖的光芒撕成碎片,炙烤成灰。 抬头看去,明明不久之前还空无一物的前方忽然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巨大,是临光的第一印象,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树,其树冠甚至已经没入天上云海之中,通体金色,宛如一根支撑着天与地的擎天巨柱,宽度同样没办法用目力判断。 这就是……黄金树? 此时此刻,临光忽然明白了‘黄金树’这个名字的来源,原来那不是什么虚构的东西,指的真的就只是一棵仿佛由纯金打造的巨树,并且,这棵树还会发光,像从地上生长出来的太阳一样。 嗡嗡嗡…… 引擎还在响,摩托从荒野上的土路驶到了一条大路上接着越过了一层屏障。 霎时间,天地清明。 所有的风沙和嘈杂都被那一层薄薄的屏障抵挡在外,一墙之隔,好似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花草香气,十分好闻,明明只是一次呼吸,就能感觉到损耗的体力被重新补充回来。 身处黄金树的光芒笼罩,内心的躁动也在温暖辉光的照耀下逐渐平复,好似一切的负面情绪都被融化在了辉光之中。 向前看,随着距离的接近,那株参天巨木占据的视野也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从正面看过去巨树的枝干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堵横亘在眼前的金色墙壁。 亲眼目睹黄金树的存在,这一刻,临光忽然有种感觉。 或许,煌所说的那些听起来荒诞不经的话,未必就一定是假的,这个世界,也远不像她了解的那么简单。 第二百零八章 临光的小小野望 “斯卡蒂的问题,需要多久才能解决?” 办公室里,林露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来,花花绿绿的封面和这里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那赫然是一册漫画,还是那种很符合少女心的言情漫画。 凯尔希会看这种东西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只老猫跟这种很有少女情怀的漫画根本不沾边,这本漫画书,多半是来自和凯尔希一同处理公务的华法琳。 “她的情况有些麻烦,就算借助黄金树的力量,也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达到理想中的完美状态,改造完成之后,她自己就会成为一个全新的物种,不是阿戈尔,也不是海嗣。” 除了总揽黄金树目前一应事务之外,凯尔希还兼任了医疗部的主管,斯卡蒂的问题到底还是要落到医疗部手里,是以,对于具体情况她是很清楚的。 事实上,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心生感叹。 接触越多,对于黄金树的了解越深,就更能感觉到黄金树的可怕之处。 针对斯卡蒂的身体改造根本不是普通的治疗,而是将海嗣与阿戈尔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血脉融合到一起,并且保留其中的优点,去除缺点,所诞生出来的,将会是一个从未在世界上存在过的全新个体。 创造生命。 这是神的权柄。 不是那些行走在大地上的巨兽,而是更加久远的历史和传说之前,造物主的能力。 据说,在遥远的过去,造物主们创造了这片大地上的生命,是现有泰拉文明的起源。 或许其他人会觉得这只是个传说,但是凯尔希知道,造物主,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在毁灭与重生之中,她失去了许多的力量和回忆,对于那份最初的记忆已经无法完全回忆。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记得‘造物主’这一事物的存在本身,记得这片大地上的生命并非天然形成。 现在,黄金树重现了那远古之前存在过的辉煌。 不是低劣的血魔或者巫术造物,也不是奇美拉那种强行融合出来的不稳定个体。 黄金树,将要创造一个与大地上众多生灵一样的、没有缺陷的生命。 这片大地自此之后又多了一个种族,即便这个种族只有一个人。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在另一个世界,我所知的历史之中,黄金树本就是生命的摇篮,万物的起源。” 林露看到了凯尔希眼中的惊讶,微微摇头。 生命熔炉,本就是为了创造生命而存在。 并且,这还不是黄金树的真正姿态,抵达下一个阶段之后,黄金树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真正中枢,全新的黄金树律法将会代替这个世界的原有规则。 到了那一步,他所期望的东西才能真正展现。 “等斯卡蒂恢复过来之后,你们再一起前往伊比利亚吧,她也想过去寻找自己的战友。” 在之前斯卡蒂就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目标——她想要寻找在大战中存活的战友,阻止她们回到阿戈尔白白送命。 所以,她肯定是要去伊比利亚的,那里是目前大地上海嗣侵袭最为严重的地区,也是距离阿戈尔最近的国家,若是其余的深海猎人来到陆地,必然绕不开那里。 既然这样,与其然凯尔希带着华法琳单独行动,不如让她们三个组队。 斯卡蒂思维简单,一根筋,没什么心思,说白了就是个铁憨憨,需要有人帮助她思考。 伊比利亚现在的情况可能很复杂,凯尔希和华法琳虽然很强,但也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若是真的碰上大量海嗣什么的不一定能应付,那样的话,斯卡蒂的武力能够保证她们的安全。 一个缺脑子,一个缺武力,正好互补。 “阿戈尔,呵……她和她的种族让我感到可笑,弱小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凯尔希头顶的猫耳轻轻颤动,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安排就是,希望她不会给我们的行动造成麻烦。”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别说你连一个憨憨猎人都管不住。” 林露瞥了她一眼,眼神微妙。 他很想说,真要是遇到麻烦不一定是谁引来的。 比起斯卡蒂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角色,凯尔希显然更能惹事的多,惹出来的麻烦也会更大,这家伙好像有种很奇妙的体质,走到哪里都会被突然事件找上门,连出门接一个华法琳都能遇到突然复苏的神祇。 这份运气,黄金树里能够胜过她的属实是不多。 “你那是什么眼神?” 注意到林露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凯尔希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她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人不多,林露恰好就是其中一个,这家伙性格恶劣,实力强大,打也不打过,说也说不过,实在是让人火大。 ……而且还总喜欢有意无意的恶心她一下!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早上吃什么。” 林露矢口否认,虽然他真的想了些很失礼的事情,那也不成直接承认不是? 好歹也是个老资历的,还是多给她留点面子吧,免得老猫恼羞成怒扑过来咬人。 “你可以现在就去食堂等着,我这里不提供早餐!” 贫瘠的胸脯起伏几次,凯尔希冷着脸拿起一份文件,摆出了送客的姿态,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这张可恶的脸! 每次见到这家伙准没好事,总有莫名其妙的工作丢到她脑袋上,就像这次,直接把她发配到伊比利亚去了,谁想去那种地方啊! “别这么冷淡嘛,你这样是会没有朋友的,虽然本来也没有……好吧我不说了。” 注意到凯尔希的脸色更冷了一分,林露当即明智的选择闭嘴,随手把漫画插回书架里,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煌最近怎么样了?听说她跟着巴别塔的老人学了不少东西,开始常尝试自己出去做任务了?” 对于那个被黄金树选中的、潜力不错的小姑娘,林露多少还是有些关注。 毕竟是一个未来有可能成长到熔炉骑士水准的好苗子,不能埋没了。 虽然她没有塔露拉那么强悍的德拉克血脉,也没有陈那样家族传承,能够从小就学习高深剑术,但她的意志极为坚定,很能吃苦,愿意抓紧一切机会提升自己,这是很好的品质。 对于黄金树而言,血脉、传承都不重要,那些东西都可以通过后天弥补,唯有坚定的意志,才是成为强者的决定性因素。 这一点在陈和塔露拉身上就能体现出来。 “她跟着ACE学习了一段时间,前几天接了一个清缴地下教团的任务,不过那个任务有了后续的变化,可能和血魔以及神祇复苏有关,被W接手了。” 凯尔希不是拥有超高计算能力的电脑人,不可能记得清每个黄金树成员的具体情况。 不过煌接到的那个任务刚好她不久之前才看过,因为可能涉及神祇的原因记忆颇深,连带着对于煌这个很努力的小姑娘也多了不少印象,基本上没怎么思考就回想起来。 “神祇复苏啊……啧,旧时代的失败者。” 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林露听得都有点烦了,他实在看不上那些早该被时代淘汰的玩意。 正如凯尔希所说,弱小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千百年过去,曾经弱小的人类发展出来完善的工业体系,创造出各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已经有了能够与巨兽对抗的能力。 那些神呢? 还是当初的样子,甚至大多数在从沉睡中醒来之后变得比当初还弱。 祂们仍旧傲慢,目空一切,不知变通,认为自己才该是世界的统治者,看不清情况。 用炎国的文化形容,这就是取死之道。 “就让祂们先闹腾闹腾吧,反正最后都会变成黄金树的肥料。” 旧时代的残渣,唯一的结果就是变成新时代的养料,祂们的结局早已注定,林露懒得跟一群将死之人过多计较。 他随意的摆摆手,踱着步子的走出了办公室,打算去食堂整点早餐。 在大黄金树下,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并不明显,连时间都仿佛失去了不少意义,不过身体的基本需求仍然存在,看了一整天的情报资料,他也多少有点累了,得吃点东西才行。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会在早上出现在食堂里,无论是刚醒还是根本没睡,总是要填饱肚子的——凯尔希这种异常生物除外,她靠黄金树的光合作用就能活着,实在是非常神奇,连梅琳娜都要自愧不如。 “旧时代的失败者,肥料。” 凯尔希靠在椅子上,轻声重复,随即笑了笑,开始阅读手里的文件。 听起来这好像是另一种傲慢,将那些被奉为神祇的巨兽视为杂草的傲慢。 但是,新时代的王有资格这么说,也只有他有资格这么说。 ------------------------------------- “这就是……黄金树。” 临光抬头仰望那几乎要占据大半个视野,树冠取代天空的巨大黄金树,喃喃自语。 身体好像在本能的、贪婪的从空气中摄取看不见的养分,她能感觉到,自己好似被浸泡在完全由浓郁生命力构成的海洋之中,每一次呼吸,体魄都在自然而然的变强,虽然很微弱,微弱到的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如果童话里的仙境真的存在,大概就是这副模样了吧? 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靠着呼吸就能够一点点变强,这简直难以想象。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验,临光万万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她陡然意识到,煌所说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描述,可能真的不是妄言。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的之间走了大运,加入了一个了不得的组织。 黄金树,根本不是她先前想象中的那样,是个与卡兹戴尔王庭有深入联系的附属组织。 这里,堪称地上的神国,是神话里才有的奇妙之地。 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是这里的人走出去,恐怕先天就要比外面的人要强的多,这样的组织,怎么可能弱小? 以此为基础深入思考,能够单人匹敌陆行舰,乃至于对抗移动城市的强者似乎也不能那么的难以接受。 煌说,那个名为W的女人比她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强许多倍,有着能够单人歼灭佣兵团的实力。 以她们的实力为基础进行推测,描述里面的佣兵团,应该都能和卡西米尔的骑士团相提并论。 也就是说,W是能够单人匹敌骑士团的强者。 那种人,即便放在整个卡西米尔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所谓的骑士竞技的冠军,会有那种力量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临光是非常清楚的——没有,不可能有,因为她自己就是上一届骑士竞技的冠军。 那些商会、公司、大企业宣传出来的‘整个城市最强的骑士’,在W面前就像个笑话,不堪一击。 可是,那样的强者在黄金树里却只能取得一个‘精英干员’的评价,甚至还没有脱离基础阶层。 整体的黄金树有多强,可想而知。 如果她也有那样的力量…… 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够达到W的层次,或许她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回到卡西米尔,重振临光家族的荣耀,取回昔日荣光,改变那个日渐腐朽的国家。 要是更强的话…… 临光从妄想中回过神来,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感到羞耻,作为骑士,她不该如此贪婪。 “煌,谢谢你。” 平复下心底的躁动,扭头看向走在身侧的煌,临光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份恩情,她将会铭记在心。 “啊?突然谢我做什么?” 怀里抱着木偶一样的金发少女,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临光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稍稍抬头,用下巴指着前面亮着灯光的建筑,舔了舔嘴唇,头顶一双猫耳十分精神的竖立起来。 “先把她送到医疗部,然后我带你去吃饭!” 第二百零九章 熟悉的陌生人 “黄金树,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宽阔大厅内人影绰绰,此时已经过了正经吃早饭的时间,食堂内的人并不多,但是临光还是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趁着煌去打饭的空档,默默观察大厅内路过的人。 她在这里坐了十几分钟时间,就看到了七八个实力不弱于的她的高手。 虽然没办法从表面上看出具体实力,但从细节上也能分析出一点边角。 ——那些人,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势,其中有几个行色匆匆,衣服上残留着战斗之后的痕迹,身负相当巨大的武器,常人想要拿起来都颇为不易。 能够将那种武器运用自如,必然不会是庸手。 看到那些人之后,临光就知道,像她跟煌这样的实力,放在黄金树只能说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这里,是比卡西米尔更大的舞台,用强者如云来形容没有丝毫不妥。 同时,这里也是更高的起点,能够提供更宽广的未来。 在之前,她和煌把昏迷不醒的金发少女送到了医疗部,然后又去办了一份手续,算是正式入职外勤部门。 很简单的流程,让她对黄金树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低下脑袋,临光暗自攥紧手掌,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想起在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了解到的信息,对于本不怎么在意的职位多了一份执念。 凭借个人贡献,每个黄金树的正式成员都可以换取到自己感兴趣的法术、秘术,得到让自身更进一步的机会。 那些从未听闻过的力量,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血脉、潜力。 甚至……可以做到长生久视、死者复活。 那无疑是禁忌的力量,是权贵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在这里却被明码标价的摆放出来,所有人都可以换取。 黄金树的强大,远超想象。 只要足够努力,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成长到可以被称为强者的程度,光明正大的回到卡西米尔,重振临光家族的荣耀。 “想什么呢?” 餐盘被推到眼前,临光回过神来,抬头看见煌在桌子对面坐下,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看得出来,她对这里十分放心,可以毫无保留的放下所有戒备。 ‘若是这里都不算安全,那么世界上还有那个地方能够称得上安全呢?’ 临光可以理解煌的想法,因为她也有这种感觉。 黄金树,就像是传说之中的天国乐园,身处其中,宛如待在母亲的怀抱里面,所有的戒备都被消除,身心都可以完全松懈。 “我在想,该选择什么样的路。” 对于煌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好朋友,临光没有任何隐瞒,把餐盘拉近的同时很坦率的说出了自己想法。 她并不怀疑自己能否取得贡献来换取想要的东西,但是有时候,选择太多也是一种苦恼。 法术、秘术、体魄的强化、甚至血脉优化、不可思议的灵药、神兵利器……种种在外界罕见到普通人穷尽一生也难以见到的宝物在这里全都被摆在货架上供人选择。 无论选择什么方式,都能变强。 这让年轻的骑士第一次有种选择困难症的感觉。 煌是怎么选的? 直到这时,临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对煌的了解其实并不深,更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方式变强,走的哪一条路。 “能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或许能给我一些参考。” 煌是个很率直的人,临光也很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相处方式,想到就问。 “啊?我?” 煌嘴巴鼓囊囊的,嚼了几下把食物吞咽下去,有些茫然。 “我也没走什么路啊……硬要说的话,就是跟着老前辈们学到了战斗技巧和锻炼方式,以后打算继续深入开发源石技艺,毕竟是自己的东西……” “我这人脑子比较笨,不怎么灵光,就算换到那些强大的法术什么的估计也很难学会,所以,不如先把自己的东西搞明白再说。” 她是个聪明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煌自己从不那么认为,她觉得自己很笨,要花好多时间才能把学来的知识完全记住、吃透。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什么好高骛远的想法,所做的也都是最基础的东西——锻炼和学习。 用笨拙的方式锻炼自己的体魄和技巧,然后掌握自己的源石技艺,通过学习知识将其开发出更多的功用。 “这样吗?我明白了。” 听到煌的回答,临光动作一顿,豁然开朗。 是啊,她何必去考虑那么多? 与其沉浸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种种宝物之中,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把自身所拥有的技艺锻炼到极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现在连家族传承的东西都没有完全掌握,眼馋那些更为陌生的东西,又能有多少作用? 耀骑士,是从骑士竞技中获得的封号,那不过是个虚假的头衔。 在曾经的卡西米尔,拥有封号的骑士都是实力高绝的强者,眼下的她,真的有能力配得上这份荣耀吗? 沉浸在虚伪的荣誉之中,只会让临光之名蒙羞! 念头转动,临光长舒了一口气,躁动的心思完全平静下来,郑重的对煌点头道:“谢谢。” “你很喜欢说谢谢啊,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煌的表情有些为难,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她已经听临光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谢谢,这多少让人有点尴尬,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可是,她明明啥都没干…… “你可是帮大忙了。” 临光嘴角勾起,轻轻摇头,忽然注意到食堂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连拿起面包的动作都停在一半。 “那是谁?” “啊?谁啊?” 闻言,煌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从门口缓步而来的身影,身形高挑,长发及至腿弯,随着脚步微微晃动,一双细长白角生在头顶,脸色清冷,怀里抱着一把纤细黑剑。 “闪灵?” “闪灵?” 临光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她本来就该遇到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也是外勤部的,不过听说最近要转到医疗部去,我那辆摩托车还是从她那里得来的灵感。” 煌点了点头,有些疑惑。 她跟闪灵有过几次接触,但不是很熟,只知道这人很强,连ACE大哥都明言不是对手,而且酷爱骑三轮摩托。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 许是注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闪灵脚步一顿,微微转头,随即走到了临光和煌的桌子边上,稍微歪了一下脑袋。 “有事?” 她心里也有点疑惑,煌她是认识的,是个很努力的小姑娘,经常跟着ACE学习,另外那个倒是没见过,应该是新人,身上有种让她感觉熟悉的气息。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难道是衣服穿错了?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念及至此,闪灵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普普通通的黑风衣而已,摸了摸脸,脸上也很干净。 最多就是刚从乌萨斯回来,衣服上可能有点风雪的痕迹,再没有别的什么。 所以,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抱歉抱歉,我们没事的。” 煌摆摆手,连忙道歉。 她看得出来,闪灵的衣服上沾着不少水渍和些许泥水痕迹,显然是刚出完外勤任务回来还没有休息,想着来食堂吃点什么,她们俩这么突兀的盯着人家看,确实有点不礼貌。 “抱歉……看到你之后有种熟悉的感觉。” 临光脸上也露出一丝歉意,跟着道歉,她并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感觉闪灵很特别,很熟悉,所以多看了几眼。 “熟悉……可能是因为我的源石技艺吧。” 闪灵眼中闪过一抹光泽,轻轻抬手,掌心亮起一团金白色的光芒,十分微弱,也并不刺眼,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作为赦罪师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她在剑术和源石技艺方面的造诣放眼整个萨卡兹族群都是排的上号的,能看到的东西也更多一些。 在临光身上,她也有相同的感觉,那是性质十分接近的源石技艺。 临光的体内,有光的存在,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并没有收敛。 “光……原来是这样。” 银枪天马的血脉,很容易就能掌握潜藏在血脉深处的传承技艺,光,就是天马的天马的象征,临光之名也由此而来。 哪怕自身血脉还未完全觉醒,没有重现银枪天马昔日荣光的力量,临光也同样具备驾驭光芒的源石技艺。 在看到闪灵施展源石技艺之后,她就明白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闪灵的光,于她所掌握的非常相似,都是同样温和的光芒,会觉得熟悉也是理所当然。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闪灵” 放下手掌,闪灵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啊!不介意不介意!” “请坐,我是临光,玛嘉烈·临光。” “谢谢。” 得到两人的允许,闪灵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到了煌的旁边,她还是和煌更熟悉一些,贸然坐到刚刚认识的临光身边,未免有些不礼貌。 “那个……用不用我给你打点饭来?” 煌稍微有点拘谨,她是知道的,这位看上去略显冷淡的少女,可是比ACE那种精英干员还要强上不少的大佬,比她更是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畏惧……倒是不至于。 就是和这种人相处,关系还不怎么熟络,难免有种差学生和优等生同桌的尴尬,感觉上就像是矮了一头。 “不用,我其实并不饿,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来食堂只是想买一杯奶茶而已。” 闪灵微微摇头,拒绝了煌的好意。 她确实不饿,之前在乌萨斯啃了几块压缩饼干,来到食堂真的就是想要一杯奶茶,那种来自龙门的饮品很受一些女性成员的喜爱,她也不例外。 毕竟,人总是会有一点小爱好的。 尤其是现在的卡兹戴尔已经基本从战乱和分裂之中脱离出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往那些让她很是苦恼的问题大多数都得到了解决,不必再整天把自己绷得紧紧的,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下。 “那我这杯给你吧,我没喝呢,其实我更想喝点酒来着……” 煌把自己旁边还没有动过的奶茶推过去,感觉闪灵身上多了不少人气,似乎不是很难相处,于是也轻松了不少。 “谢谢,另外,早上喝酒可不是个好习惯,不要跟着ACE学。” 闪灵犹豫了一下,接过温热的奶茶,轻声提醒了一句。 ACE那几个整天凑在一起的巴别塔老人她可是很清楚的,一闲下来就到处搞事,现在把小孩子都给带坏了,这怎么可以? ‘看来要和凯尔希说说,让他们收敛一下。’ 心里把教唆小孩子饮酒的ACE给挂到了等下要举报的名单上,闪灵吸了一口奶茶,看向临光,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你来自卡西米尔吗?” 库兰塔这个种族,大多数都聚集在卡西米尔,别处也有,但不是很常见,她自然有自己的猜测,而且临光这个姓氏,似乎也在哪里听到过。 “是的,因为一些事情我离开了故乡,在半路遇到了煌,这才来到黄金树。” 来历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临光干脆的承认下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说起来,之前那个女孩也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莫非她的源石技艺也是与光有关?那真是太巧了。” 这个世界上的源石技艺种类极多,五花八门,什么类型的都有,因此遇到相似源石技艺的几率并不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连续碰到两个,临光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相当不错,要是还在卡西米尔,或许可以试着买一张彩票? “女孩?什么女孩?” 闪灵疑惑的歪了歪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黄金树里应该没有拥有和她类似源石技艺的干员才对,这么长时间以来,临光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个。 第二百一十章 临光:拒绝超前消费 “原来是这样,血魔的秘术吗?” 听完煌的简单描述,闪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安慰道:“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你们不必担心,血魔的法术对于黄金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不过……那些家伙真是不可理喻,明明分裂已经结束,却不愿意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 对于血魔这个种族,就连同为萨卡兹的其他分支种族也多半没有什么好感,闪灵也不例外。 在整个血魔族群之中只有极少数个体能够摆脱本能的束缚,比如现在黄金树工程部的主管可露希尔,其余的,都是些渴望鲜血和杀戮的疯子,谁会喜欢和一群精神病人交朋友? 可以说,在所有现存的萨卡兹种族里面,血魔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个。 通过自己的渠道,闪灵有听到一点点消息,摄政王特雷西斯在打算组建一支预备进行远征的特殊部队里面,依靠他们的力量与哥伦比亚进行小规模战争。 那支部队基本上全都是些不怎么安分的人,血魔在其中占据了不小的数量。 或许这样做也是好事。 闪灵并不喜欢战争和杀戮,但那只是她的个人喜好。 从整个国家的角度去思考,将一群随时可能成为定时炸弹的激进分子塞进远征军里面,既可以消耗掉卡兹戴尔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也可以在国际上为国家带来更多利益,一举两得,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对了,听说闪灵你要转到医疗部去?” 对于卡兹戴尔的过去和现在,煌自觉没什么可以说的,她了解不多,没有多少发言权,于是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在之前她听ACE大哥他们说过闪灵要去医疗部的事情,现在遇到本人,正好问一问。 这么一位实力强悍、连ACE那种精英干员都自认不是对手的大佬,为什么要突然转到医疗部? 战斗和治疗,怎么想都不挨着吧? “确实有这个打算。” 这件事其实不算什么秘密,闪灵点点头,嘴角带起一丝微笑,温声道:“比起战斗和杀戮,我更想要当一名医生,所以有学习医疗方面的知识,并且我的源石技艺在这方面也有一点作用。” “和平来之不易,如今的卡兹戴尔,以往只能从梦中窥见,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即使是我,也会贪恋这份美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也不需要拔剑。” 哦,懂了。 大佬身经百战,趟过尸山血海,现在觉得累了,想要解甲归田,隐居山林…… 炎国的侠客小说有很多类似情节,虽然有些许出入,但总体而言还是差不多的。 反正,煌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拔剑能扫平一切敌人,从医也能治病救人,这就是大佬的余裕吗? “我这次回来,就直接去医疗部了,或许还能见到你们所说的那个孩子,另外,谢谢你的奶茶。” 笑着说了一句,闪灵站起身来,离开了椅子,轻轻摆手,走向食堂大门。 奶茶已经喝完,她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这两个孩子很有趣,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她对煌和临光遇到的女孩很感兴趣,打算去看看。 “……她很从容。” 直到闪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临光才轻声开口,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在闪灵身上,她感觉到了从容不迫的气度,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都可以解决,没有半分急躁。 这样的状态,让她颇为羡慕,甚至由此想到了自己的祖父。 “毕竟是大佬嘛,自然游刃有余,想去哪就去哪。” 煌也很羡慕闪灵的从容,但她知道,实力这种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像她这种‘笨鸟’,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强大自己,争取多拍打几下翅膀,飞得更高一些。 “别想那些了,对于我们来说太远,还是先吃饭吧。” 收回盯着门口的视线,煌舔了舔嘴唇,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餐盘上,又补充道:“等吃完了,我们就去工程部给你做一身合用的装备,我订做的新武器应该也快做好了。” “可是……我现在没有钱。” 听到煌这么说,临光也压下了心底那些复杂的心思,准备先吃饭。 但是听了后面的补充,她又停下动作,有些为难。 离开卡西米尔之后她已经是孑然一身,仅剩的一点点钱想要获得一身合用的装备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黄金树有什么内部的优惠政策也不可能够用。 至于通行在黄金树内部的货币‘贡献’,刚刚加入进来的她更是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去工程部做装备? “对哦,外勤部倒是有发放制式装备,不过铠甲这种东西是没有的。” 临光这么一说,煌才想起这点来,顿时有些尴尬。 不久之前才订制了新的武器,导致她现在也没有能够拿的出手的存款了,不然还可以借给临光。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某个不经意间看过的小广告浮现在记忆中,煌一拍手掌,有了主意。 “可露希尔姐姐好像有在搞分期付款的活动,只需要支付少量首付就能获得想要的装备,余下的尾款可以分几个月付清,就是需要额外支付一些利息,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分,分期付款?” 听到这个词,临光打了个激灵,脑袋上的耳朵都跟着抖了一下。 超前消费,按揭购买这一类的套路她在卡西米尔的时候可是有听说过不少,商业联合会就喜欢搞这样的手段榨取民众口袋里的钱财,怎么在黄金树也有这种东西? “不必了,我用制式装备就可以了,没什么太大影响的,等之后攒下钱再换更好的。” 临光本能的抗拒所谓的分期付款,她可不想让自己陷入名为借贷的深渊里面。 哪有人第一天上班就倒欠公司一大笔钱的? 外勤部配发的制式装备又不是不能用……区区外物,就算没有也不影响她做任务。 ------------------------------------- “早上好,可露希尔主管。” “啊……好困……啊,早上好。” 随口应付掉一个路过的工程部干员,可露希尔无精打采的往外面走。 现在的黄金树,工程部需要负责的事情是最多的,人手也是最紧缺的。 黄金树需要一个总部,就像交界地的王城罗德尔一样,所以,环绕大黄金树建立起一座新的城市势在必行,也一直都在进行之中。 在这段时间里,黄金树的内部制度一次次完善,那些事不归工程部管,但整个城市的建造都是工程部的管辖范围。 一座完整的庞大城市,不是建造一些房屋,把人塞进去就可以,民众的生活,完善的后勤保障体系、防御以及军备训练等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需要操心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在此之外,还有黄金树成员必须的装备用度以及对外出口的各种东西,也是工程部的事情。 更别说还有其他归属黄金树势力范围的城市和地域也要同步改造,依靠巴别塔留存下来的那些干员完全是杯水车薪,怎么分配都不够用。 即便从外界吸纳来不少人手,人员的后续培训同样要花费时间,工程部干员的数量增长相对于繁杂的事务而言还是太慢了些。 作为工程部的一把手、主管,可露希尔最近都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好像永远都做不完,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加班这种事,已经基本算是常态化了,一连几天几夜的加班都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前段时间莱茵生命倒台之后,不少员工都加入了黄金树,算是补充了不少可用之人,可露希尔才勉强感觉自己能小小的松一口气。 现在,她准备去一趟食堂,打包几份甜品和零食,再回到自己的住处,美美的睡上一觉,好好缓一缓。 “可露希尔姐姐!” 很有精神的呼喊声从前面传过来,让可露希尔打了个激灵,稍微精神了一下,加班到快要猝死的血魔少女抬眼看过去,身高比她要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大猫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是煌啊……” 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可露希尔身边环绕着颓废的低气压,无精打采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身后。 “你的武器早就做好了,自己去拿,我就——” “武器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可露希尔姐姐,这是我的新朋友,临光,刚刚加入黄金树,她来自卡西米尔,是个骑士,想要在工程部定制一身铠甲,你看……” 煌拉着临光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抓住可露希尔的衣袖,生怕力气用大了让一脸虚弱的血魔小姐当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想分期的话也无所谓,我们先了解一下总可以吧?万一能打折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看向可露希尔的眼神愈发殷切。 临光不想分期付款,那无所谓,她们可以先了解一下能够获得什么样的成品,说不定铠甲这种东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贵呢? 要是接近心理预期,她大可以找ACE大哥他们借上一些。 “哦,定制铠甲啊……定制铠甲?!” 唰! 可露希尔猛然挺直了身体,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里闪起明亮的光泽,险些让煌以为那双眼睛在发光! 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目前工程部人手不够,黄金树的干员想要获得最适合自己的武器装备只能选择找合适的工匠进行私人订制——换而言之,这属于私活的范畴,所得收入是完全归属个人的,赚多赚少全凭本事。 可是,这样的机会基本上没有她这个工程部主管什么事,全都被其他干员分走了,因为很多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主管肯定事务繁忙,攀不上关系不好随便打扰。 这么想当然是没错的,但是,她,可露希尔,也想捞点油水啊! 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只开张了煌那一单生意! 没有钱赚,她要死了! “这位……临光是吧?一看你就是个实力强大的骑士,来我这里定制铠甲算是找对人了,我肯定给你一个优惠价格!” 可露希尔一扫之前的疲惫神色,脸上挂起亲切的微笑,抓着临光的胳膊就往工程部里面走。 一整套的铠甲,肯定还得配上武器吧? 这可是难得大金主,万万不能放跑了! 休息?什么休息? 她,可露希尔,一点都不累! “我,我,我只是……” 被拽住胳膊,临光有点手足无措,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她就是来看看的,根本没钱。 而且这位可露希尔小姐……散乱的长头发,白T恤,宽大的黑外套,看起来不修边幅的样子,还有种莫名的颓废感,真的靠谱吗? “我懂,我懂。”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兴奋起来的可露希尔打断,然后就是一大段宣传介绍一股脑钻进了耳朵里。 “我跟你讲,对于骑士的铠甲我太了解了,专门研究过的,复合材料听说过没有?比钢板还要坚固柔韧,重量只有钢的五分之一,我还可以在上面嵌入符合你需求的附魔,让铠甲具备透气、放大法术效果、超强的法术抗性……” “什么?钱不够?没有关系,我这里支持分期付款,只需要一点点的利息,就可以带走全新的铠甲,保证比你见过的所有铠甲都要好!” …… “你说,我是不是上当了?” 片刻之后,临光手里拿着几张合同走出工程部,一脸茫然的询问。 不得不承认,可露希尔的口才是真的好,描述出来的铠甲也让她非常心动,迷迷糊糊的就签下了分期付款的合同。 可是……她最开始真的就是随便看看的…… “没有……吧?” 煌讪讪一笑,底气也不是很足,刚才可露希尔那番填鸭式介绍,连她都听得有点行动,觉得自己好像也需要这么一身铠甲,结果刚回过神来,临光就在合同上签了字,那还能怎么办。 “可露希尔姐姐的技术是绝对值得信任的,质量肯定不会差,就算价格昂贵一些……大不了我帮你一起还!”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说点好听的安慰一下临光了。 “唉。” 临光幽幽的叹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矮了不少。 人在黄金树,刚刚入职,倒欠一大笔钱,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笼中之鸟 “闪灵医生,这是您的身份卡,请注意保存。” “谢谢。” 接过巴掌大小的白色金属卡片,闪灵礼貌道谢,走出了人事部。 黄金树通过赐福力量辨认每一个干员,但为了方便,普通的身份卡也在近一段时间普及开来,使用这种卡片就能进入权限范围内的区域。 卡片的更换,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她正式从外勤部转到医疗部,成为了一名医生。 “希望我的光芒,能够抚平更多人的苦痛。” 黄金树下,柔和的光芒从遮蔽天穹的树冠上铺洒下来,落在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 这一刻,闪灵真正感觉自己站到了阳光下,不再是行走在阴影里的赦罪师,而是一名依靠医术治病救人的医师,身份上的转变,让她的心境也有了些许变化。 “或许,我应该多笑一笑?” 医疗部所在的区域距离人事部并不算远,慢悠悠的走在路上,闪灵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有一些较为明显的转变,便于行动的外勤装备以后就不需要再穿了,然后,作为一名医生,不能再整天冷着一张脸,那会给患者带去压力,对治疗产生坏的影响。 战士杀人,自然是越冷酷越好,带给敌人的压力,便是自己的优势。 但是医生就不能那样做了,医疗部的医生绝大多数都是面带微笑,善于言辞,很快就能让患者放松下来,闪灵认为,她也应该学着那么做。 第一步,就从微笑开始。 “闪灵?你回来了?” 尝试习惯把微笑维持在脸上,闪灵抬手推开医疗部的大门,没想到迎面就撞到了老熟人。 身躯壮硕的像一堵墙似的的ACE从对面走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猛然僵住,带着墨镜的脸上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左右看看,语气里掺杂着些许紧张:“你,你没事吧?” “……我很好。” 闪灵歪了歪脑袋,这个动作让ACE倒吸一口凉气,更加紧张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眼前的这一个其实是闪灵的双胞胎妹妹? 那可是赦罪师,以医疗组织自居,实际上是隐藏在卡兹戴尔阴影里面的杀手集团,闪灵更是其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实力强悍,剑术登峰造极,有着‘一剑分割晨昏’的传说。 然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闪灵在笑,她居然在笑! 若是普通的微笑倒也罢了,大家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不是没见过闪灵的微笑,可是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别扭,配合那个歪头的动作,看上去就特别诡异啊!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ACE的话让闪灵微微一怔,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刚刚更换过的身份卡。 “为什么?我已经从外勤部转到医疗部了,现在的身份就是医生。” “闪灵医生?” ACE盯着那张身份卡,仔细分辨一番,松了口气。 这件事他是早就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样的话……今天的闪灵之所以如此异常可能是因为高兴的原因? 虽然还是很诡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吗?” 闪灵被ACE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注意到视线主要集中在她的脸上之后隐约有点明白了。 “……我觉得应该转变一下自己的外在,学着多笑一笑,或许可以有效减轻患者的压力,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说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你笑得有点瘆人,尽量更自然一些吧。” 认识的朋友打算脱离战斗序列,按照自己的喜好成为一名医生,ACE也为此感到高兴。 每个人都有追求安稳的权利,但少有人能够走出自身的局限,去尝试一条全新的路。 成为医生,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这样……我会尽快改正的。” 闪灵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做出让人感觉舒服的神态,那是常年游走在战场之中养成的习惯,战争唯有鲜血与杀戮,她总不能在战斗中笑给敌人看。 现在的话,脱离战斗序列,那些坏习惯是时候抛弃掉了,但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彻底纠正的东西。 对于这一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记住ACE的建议,然后慢慢加以改正。 “另外,ACE,关于你教坏小孩子的事情,我会上报给凯尔希医生。” 认真考虑了ACE的建议,闪灵想起在食堂里与煌和临光的交谈,略带不满的说出了让ACE心底一凉的话。 “不要啊!那么样的话凯尔希肯定会罚我去清理训练场的!不对,教坏小孩子?我没有啊!” ACE的第一反应是求饶,然后又回过神来,连忙给自己辩解。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那他肯定又得被罚打扫好几天训练场。 关键是,这事他是真的没干啊! 黄金树的小孩子就那么几个,平时连见一面都不容易,怎么就让他带坏了? “煌是跟着你训练的吧?她从你那里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早上就想着喝酒。” 闪灵用一种‘我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的盯着ACE,她非常肯定,煌的坏毛病肯定是从这几个经常喝酒聚会的老前辈们身上学来的,否则,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难道还能无师自通不成? “这,我真的冤枉啊,那怎么可能是跟我学的,明明Scout也有份!” “你和Scout,我记下了。” 闪灵从灰白化的ACE身边走过,脸上的微笑自然了许多。 …… “闪灵医生,您要接手这名患者的治疗吗?” 菲林族的小护士抱着怀里的病历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病房门,有些担忧。 “这名患者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身体内可能存在血魔的某种法术,所以我们是打算去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术师帮忙处理,您自己的话,可以吗?” 她并不认识闪灵,从身份卡看应该是新来的医生。 医疗部所有在职医生,都是通过考核之后才能入职,因此医术方面毋庸置疑。 可是涉及到法术的话,那就不是单纯的医疗技术能够解决的范畴了,尤其那种未知的法术还是来自血魔,危险性极高,贸然操作,医生和患者都可能遭遇危险。 “放心,我会在确认之后再尝试进行治疗,并且在破解血魔法术方面,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闪灵轻轻抬手,一团柔和的光芒从掌心浮现,变幻出一只猫猫头图案,跃动几下消散在空气里。 看到这一幕,小护士顿时松了口气,这样精细的源石技艺掌控,说明这位医生本身就是精通源石技艺的大师,那么无需术师协助也是可以的。 “您需要什么准备吗?” 她不再阻拦,转而开始询问是否需要进行药物和设备。 “暂时不需要,我先检查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另外,破解法术的过程可能存在一定危险性,在我没有出来之前,请不要让其他人进入病房。” 药物和医疗设备对于法术是不起作用的,闪灵自然用不到那些东西,叮嘱之后,她直接推门进入了病房,留下紧张起来的小护士守在门外。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内部空间并不大,陈设也较为简单。 在医疗部,这样的病房一般是为某些情况特殊、不方面与其他人进行接触的病人准备。 身具血魔法术的少女毫无疑问是满足这一点的,在不清楚法术具体效果的前提下,谁也无法判断隐藏在其身体内部的法术什么时候会爆发,能够造成多大影响。 因此,她只有身处单人病房才能将安全隐患尽可能缩小,这样的特殊病房都具备一定程度的防护手段,即便某些危险法术在内部爆发也很难突破房间内部的防御。 进入房间之后,闪灵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女,金色的长发压在身下,头部长着一对黑色弯角,脸上毫无血色。 她的身上套着蓝白色的病号服,大约是护士的手笔,还算合身,也凸显了瘦弱的身体。 以萨卡兹人的体质作为判别标准,这个小姑娘实在太瘦了些,暴露在外的皮肤有种异样的苍白。 “血魔的味道。” 靠近之后,闪灵挥手洒下一片淡淡荧光,微弱的光芒通过皮肤深入少女体内,闪灵很快发现了潜伏在身体内部的法术波动。 血魔的法术通常以鲜血作为媒介,在脱离施术者之后,自然会吞噬被施术者体内的鲜血用以维持自身存在,浮于表面的最显著特征便是缺血,和少女的状态十分吻合。 在法术被激活之后,很可能就会进一步吞噬血肉,将宿主身体改造成诞生造物的温床。 过去的时间里,闪灵曾经亲手斩杀过许多陷入疯狂的血魔,对于他们的手段并不陌生。 想要解决的话,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使用超过法术承受极限的力量在极短时间内将其摧毁,就能将尚未激活的法术彻底摧毁。 不过要这么做的话对于操作者的力量掌控要求很高。 人体内部是很脆弱的,破坏法术的同时也会对宿主本身造成伤害,稍有不慎就会危及生命。 好在这里是黄金树,空气里时刻弥漫着浓郁的生命力,完全可以将风险减小到最低。 至于治疗过程中对于力量掌控的要求,闪灵也很有信心,当即开始动手。 她并不喜欢战斗,但这并不影响她在源石技艺领域的深厚造诣。 啵~ 随着光芒渗入少女体内,仿佛有气泡破碎的声音响起,淡薄的血色雾气瞬间以少女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没能飘出多远就被环绕在周围的微光尽数吞没。 叮铃~ 形似手指的圣印记从衣袖里垂落,浓郁的金色光辉在祷告的作用下快速聚集。 祷告·恢复。 黄金树里的法术闪灵没有掌握几种,不过眼下的情况,最基础的恢复祷告便足够用了。 “呜……” 许是被法术破碎造成的疼痛感刺激,昏迷许久的少女轻轻颤动,眼皮动了几下,睁开蔚蓝色的眼瞳。 “感觉怎么样?” 闪灵一手维持着祷告继续生效,轻声询问。 她觉得自己的操作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很顺利,但是这种事,还是要问问病人自己的感受。 “我……” 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少女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她似乎有点害怕,本能的把身体蜷缩起来,好看的蓝色眸子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和迷茫。 “不要害怕,你现在很安全,那些伤害你的人已经被赶走了。” 用空闲的手掌攥住少女的手,闪灵尽可能的将声音放低,轻声安慰。 “是你救了我吗?” 大约是萦绕在身上的温暖感觉和闪灵的善意起到了作用,少女稍微放松了一些,小声询问。 “我是负责为你进行治疗的医生,是其他人把你救了回来。” 动作轻缓的坐到窗边,闪灵贴的更近了些,扶着少女从床上坐起来,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丽兹。” 名为丽兹的少女忽然颤抖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眼睛睁大,含糊不清的喃喃道:“血……很多血……所有人都死了……他们从我身上抽血……我,我,我……我不记得了。” 恐惧和挣扎的神色浮现在她的脸上,最后又归于沉寂。 闪灵将丽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用温和的力量平复由于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很显然,那群血魔留给她的是极为惨痛的回忆。 在光芒的安抚下,丽兹逐渐平静下来,但是那宛如宝石一般的蔚蓝色双眼却失去了不少神采,流露出深深地茫然。 她不再恐惧,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该恐惧什么。 不堪回顾的惨痛记忆被锁进狭小的笼子里,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只剩下陌生。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最好的医生擅长从源头解决问题 对于那一场持续数十年的内战,无论是萨卡兹人本身还是外界诸国,都流传着许多种说法。 有人说是摄政王特雷西斯想要掌握更多的权利,坐上原本不属于他的王位,所以对自己的妹妹出手。 也有人说是萨卡兹的诸多部族不满特蕾西娅的统治,选择了摄政王作为下一任魔王。 还有人说卡兹戴尔的内战本质上并不是内部矛盾,而是受到外来者挑拨。 林林总总,众说纷纭,那场分裂了卡兹戴尔的内战,其最初的起源已经无法考证,除了作为双方领袖的特雷西斯和特雷西娅兄妹,再没有人清楚其中最深层的内幕,哪怕是诸王庭也对此知道的并不详细,他们插手了内战,造就了之后的局势,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内战对卡兹戴尔造成了堪称毁灭性的影响。 曾经的国土分崩离析,城市倒塌在废墟之中,广袤大地上只剩下一个个聚集起来的自由村落。 随着战争愈演愈烈,诸多部族都被卷入混战之中,将卡兹戴尔打的满目苍痍,数不尽的悲剧也由此而生。 当一场战争蔓延到让百万千万人都流离失所,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时候,整个国家在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众多萨卡兹人、众多部族聚集在两兄妹的麾下,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同胞,而在大军之外,栖息在卡兹戴尔的许多小部族也要想办法自保,在秩序荡然无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灾祸找上门来。 丽兹所在的部族,就是一个没有参与进内战之中的小型部落,也有着自己独特的传承。 因为地处偏僻,并且不愿意参与纷争,处处谨慎,所以他们在混乱的局势中得以保存了大多数的底蕴和实力,至少不至于因为生活而担忧,相对于大多数萨卡兹人而言,这已经是梦想中才有的平静。 在之后,丽兹的出现,又给这个小小的部族带来了更多延续下去的希望——在年龄增长之后,丽兹表现出了极强的源石技艺天赋,即便是在萨卡兹人里面也可以称得上天才。 她的源石技艺,可以治愈伤口,抚平痛楚。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算不上多么优秀,与其他治疗类型的源石技艺不同的是,丽兹的法术生效极快,并且效果非常明显,即便足以危及生命的伤口也可以在法术的作用下快速愈合。 凭借这份能力,本来实力并不算强盛的部族得以在愈演愈烈的混乱中保全自身。 但是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丽兹的存在终究还是被其他势力得知,对于时刻身处战争之中的萨卡兹人而言,她的法术无异于第二条生命。 于是,贪婪者的欲望将部族毁灭殆尽,丽兹也被抓走,被囚禁在狭小的空间里,被迫分享自己的生命。 ——通过分享痛苦,源石激发,促进生命绽放,便产生了疗愈的效果,这就是丽兹治愈能力的来源,当治疗生效的时候,她会分享伤者的痛苦,当承载能力超过极限,治愈他人就会对她造成严重影响,甚至抽离她的生命。 在自己部族的时候,族人们知晓她的能力本质,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控制治疗的轻重与数量,尽最大的可能避免治疗他人对丽兹本身造成影响。 可是被当做‘宝物’抓走之后,哪里还能有这份待遇? 在那些人严重,丽兹只不过是一件好用的工具,人哪里会在意工具的想法呢? 工具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人所用,是消耗品,即便这工具确实很好用,但也终究摆脱不了消耗品的本质,只要创造出足够的价值,其他都不重要。 就这样,丽兹的世界全都被黑暗笼罩,难以计数的痛苦让她浑浑噩噩,被困在狭小的笼子里。 直到内战结束,摄政王特雷西斯开始着手清扫卡兹戴尔境内任何不愿遵守王庭律法的叛乱者,囚禁丽兹的某个掌权者也因此受到牵连,一群疯狂的血魔从他手中夺取了诸多的宝物,其中就包括丽兹。 再然后的事情,丽兹的记忆力已经没有相关信息,那时候的她早就失去意识,被当做物品转来转去。 “……” 缠绕在两人之间的金色流光消散在空气中,闪灵放下手指,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借助黄金树的力量,她得以窥探丽兹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事物,除了最初的平静,余下皆是痛苦,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以往她见过许许多多的疯子,也亲手斩杀过许多人,但很少了解那些藏在背后的故事。 丽兹的经历,让她切实的升起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嗡~ 忽然,轻轻的震荡在空气里蔓延开来,柔和的金光凭空出现,须臾之间便将小小的病房填满,一转眼的时间,病房里已然成了光的海洋,浓郁到只需要呼吸就能感知的生命力聚集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将少女单薄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内。 “啊……” 蔚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这颇具奇幻色彩的一幕,丽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具体的概念,只是觉得很舒服,很暖和。 温和的光芒,好似直接照进她的心底,将盘踞心中的黑暗照亮,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抱着她的闪灵一脸愕然,同样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黄金树的力量就好似受到吸引一样主动聚集过来,吸引它们的源头,好像是……怀里的丽兹? “又一个被黄金树选中的人,她很有潜力。” 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闪灵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少女,扭头看去,却看到林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特殊的,即便是兼容性最高的黄金力量在每个人的身上也会有不同的表现。 比如煌,她就是曾经在龙门被小黄金树承认过,与黄金之力的契合度非常高,现在的丽兹也是一样。 她们天生就受到黄金树的眷顾,成长的速度将会远超常人,使用起黄金树一系的祷告也会事半功倍。 毫无疑问,这是个好苗子,未来的成就不会太低。 “您怎么来了?” 看到林露之后,闪灵又放松下来,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这里可是大黄金树脚下,是黄金的领域,这里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黄金树的主人? “我察觉到这边有点异常,就过来看看。” 林露笑着摆手,视线落在丽兹身上,又看向闪灵。 “你已经转到医疗部了?她是你的第一个病人?” 医疗部的医生都穿着统一的白大褂,闪灵这一身黑风衣在众多医生和护士里面简直不要太显眼,稍微想想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的。” 闪灵轻轻点头,手掌摸着丽兹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以及压抑不住的愤怒。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将了解到的丽兹的情况的简单复述出来,在最后补充道:“丽兹的情况很复杂,她将自己关进内心构筑起来的笼子里,将痛苦排除在外,也将世界排除在外。”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法术可以治愈身体上的伤痛,却对内心的痛楚无能为力。 她的剑能够斩断晨昏,但没有办法斩去丽兹心中的梦魇。 人力有时穷,再怎么强大的剑术和法术,也并非万能。 “那不是很简单吗?” 林露抱着手臂,弥漫在房间里的黄金之力全都被灌入丽兹的身体之中,让她的皮肤都泛起一层金辉,浸泡在浓郁的生命力海洋之中,少女的眼皮逐渐合拢,带着恬静的微笑睡了过去。 “特蕾西娅可以解决她的心里问题,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她的情况和小迷迭香很像,既然已经从噩梦中脱离,那么,未来的美好终究会冲散淤积的黑暗。” 丽兹和迷迭香的遭遇是差不多的,同样都是遭遇了不堪回首的过去,这种情况,想要让她们自己从过去中挣脱是不现实的。 她们还很年轻,没有那份心境,不可能轻易摆脱心中的梦魇。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美好的回忆盖住黑暗的过去,一点点将其冲散,在此之前,大可以使用一些精神领域的手段,那正是特蕾西娅最擅长的事情。 至于闪灵的想法…… “看得出来,你很生气。” 其实连看都不用看,只是站在旁边,林露都能感觉到闪灵心里燃烧的怒火,那股子低气压,都快要溢出来了,要不是丽兹还在怀里,那份怒意恐怕早就爆发开来。 “是的。” 闪灵没有否认,她很少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之所以表现的在其他人眼中有点冷,是因为能够让她情绪出现很大波动的事情并不多见。 “丽兹她……不该承受那些的。” 任何心存善念的人知晓丽兹的遭遇之后都不可能会没有感触,她也不例外。 即便是暴躁的萨卡兹佣兵,也不会刻意去折磨敌人,习惯杀戮与纯粹的心理变态并不是一回事,那些囚禁了丽兹的人,完全就是丧失人性的野兽,根本不能再称之为人。 如果那些东西站在她的面前,闪灵毫不怀疑自己会直接拔剑,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 若是她还是外勤部的成员,或许也会尝试去找到那些家伙。 可她现在是个医生,隶属医疗部…… “我想要发布一个任务,外勤部,应该可以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为什么要发布任务?” 林露有些奇怪,他忽然发现,闪灵似乎在某些地方有种莫名其妙的纠结。 外勤部那些人有几个比她强的?与其发布任务,不如自己出手,还更加简单高效。 什么医生不医生的,都这么生气了,还纠结那些细节? “按照规定,医疗部的医生需要……” “哪有那种规定啊,根本没有那种要把人绑死在某个位置上的规定。” 在萨卡兹人里面,闪灵简直就是个异类,她太在乎所谓的规矩了,总是要给自己定下些奇奇怪怪的约束。 对于这种想法,林露表示自己完全没办法理解。 无论医术、剑术还是源石技艺,归根结底不都是自身所掌握的东西?因为是医生,所以就不能拔剑,要把自己封印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你看,你现在很生气,想要给丽兹讨个公道,那就直接拿上你的剑,找到人,砍过去,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的剑,寄托着过去。” 闪灵低垂着脑袋,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她转到医疗部来,就是想要脱离自己的过去,摆脱往日的杀戮与纷争。 这样,她就不再是行走在阴影里的赦罪师,而是‘闪灵医生’。 “现在的你是你,过去的你就不是你了?把剑术封印起来,就算是摆脱过去?” “真正的走出过去,不是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塞进翅膀里面,刻意的去忘记,证明你还是很在意,封印剑术,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接受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彻底摆脱那些经历的束缚,让它们不能再动摇你的想法,约束你的行为,才是真正的放下。” 林露觉得闪灵或许也需要找特蕾西娅看一下心理医生,这想法简直病得不轻。 可是这么说的话又不太礼貌,所以只能先灌两碗鸡汤。 然后他又鼓励道:“在我看来,没有武力的医生根本不能算是合格的医生,医术可以治愈同伴的伤痛,但是如果你够强,可以把所有的敌人都解决掉,同伴就不会受伤,与其等到受伤之后再去治疗,不如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对不对?” “在这一点上,拉特兰出来的那些人就做的很好,他们认为弹雨能够熄灭苦痛,事实上也确实可以,我觉得你该跟他们学一学。” “是,是这样吗?” 闪灵本能的感觉这番说辞有哪里不对,但好像又能说的通的样子,一时间有点迷茫。 第二百一十三章 沃土磐石 刚刚加入医疗部连一个小时都没有的闪灵医生匆匆离开,还带上了尚且处于沉睡之中的丽兹。 经过黄金树强化的少女虽然看上去依旧瘦弱,但已经完全脱离虚弱状态,即便是长途跋涉也不会出现问题。 最终,闪灵还是决定亲自出手,为丽兹报仇。 倒不是她真的听进去林露所说的‘死人绝对不会痛苦’‘死人不会受伤’‘只要把敌人全杀了就是对同伴最好的治疗’等一系列歪理邪说,她只是觉得和丽兹确实十分投缘,愿意去做这件事。 而且,林露关于接受自己过去的观点,也让她触动颇深。 事实正是那样,若不是仍旧在意那些不想提及的过去,哪里用得上封印自己的手段? 真正的放下,就该是完全接受,让那些事情再不会带来影响。 不过,最近的卡兹戴尔变化极大,且不说那些和丽兹有关的人有多少还活着,就算他们目前活的很好,分散在如此广袤的国土里也不是一两天的时间可以找到,就算借助王庭的力量也不行。 重新建立的卡兹戴尔王庭在特雷西斯的控制下日渐壮大,却也还没有达到完全掌控这片土地的程度,无法将自己的耳目遍布整个卡兹戴尔。 因此,这一次出门寻找,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或许是由于丽兹是被煌和临光救回来的原因,在离开之前,闪灵决定带上她们两个,组一个四人小队。 对于她的想法,林露没能完全搞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这么多人,但是也没有阻止。 闪灵这一次走过去,必然少不了杀戮,这对不曾经历过高强度实战的煌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经此一役,煌的成长速度可能超出预期也说不定。 林露对此乐见其成,他一向认为不经历残酷的战斗无法造就出真正的强者,再怎么好的天赋也需要后天培养才能成型。 并且有闪灵看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尽管闪灵目前陷入了自己的小小纠结之中,不怎么愿意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她的实力始终就在那里,整个卡兹戴尔能胜过她的人都不是太多,除非那些王庭之主亲自出手,否则很难在她眼皮底下搞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 剑圣的名号,可不是开玩笑的。 “先去看看斯卡蒂吧,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停留了一会儿,林露按下心里繁杂的思绪,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似的慢悠悠走了出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黄金树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不过最近几天倒是没有什么事做,炎国那边还没有明确的情报送过来,暂时也不需要行动。 所以,他还能再清闲几天。 ------------------------------------- “恶心的虫子。” 橙红的火焰在不算宽敞的室内无声燃烧,沿着鲜血流淌的痕迹,将血腥味的来源全都抹去。 甩掉匕首上的血渍,收刀入鞘,W翘着腿坐在房间里唯一保持完整的桌子上,注视着火焰将形态扭曲的尸体完全吞没。 血魔的法术阴险诡异,防不胜防,对于常人来说贯穿头颅、打碎心脏之类的致命伤势放在血魔身上根本无法判定他们是否死亡,凭借某些隐秘的巫术,他们甚至可以做到在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身上重生。 不过,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灰灭之火会将他们的血液、肉体、灵魂全都当做薪柴燃烧,让他们得一切法术失效。 在W手里,所谓拥有半个不死之身的血魔并不具备什么优势,反正都烧成灰了,再怎么强大的生命力也不足以支撑他们从骨灰里面钻出来。 ……就是有点烦。 从接手煌的任务之后,W一路追过来,真正的血魔没遇到几个,被血魔改造的疯子和法术造物倒是遇到了不少,那些东西解决起来很容易,对她来说和碾死蚂蚁没有多大区别,但是架不住数量实在惊人,跟苍蝇似的始终在身边晃来晃去,让人不胜其扰。 “走了,走了,接着追。” 火焰开始沿着墙壁蔓延,地上只余下细碎的灰烬,W瞥了一眼,从桌子上跳下,踏着倒下的房门走出屋子。 这里,是这个小小村落的最边缘。 除她之外,整个村子已经不存在活物,总共32人,全都被血魔法术改造成了遇见鲜血就会异化发疯的怪物,即便被杀死也会有恶心的法术从尸体里面爬出来,对于这种情况,W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将这些人带回黄金树还可能有救,但是黄金树不是慈善中心,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可能,也没必要那么做。 用最干脆利索的手段将这些被改造者全部杀死,让他们从苦痛和折磨中解脱,是她最后的慈悲。 类似的事情,她已经做过许多次。 “(萨卡兹粗口)” 跃动的火光笼罩了小小的村落,W的眼眸中倒映着明暗不定的光影,骂了一句。 即便是她这种人,此刻也对那些血魔的疯狂行为十分不满。 如果不是知道自身实力还有所不足,她真的想去找血魔大君干上一架,从源头解决问题。 虽然现任的血魔大君自称自己也无法约束血魔这一族群,但是稍微了解的人都清楚,那不过是托词罢了。 血魔是个很特殊的族群,高等血魔对于低等后裔有着血脉上的压制力,要是他真的想管,绝对有办法。 可是他不仅没有,反而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完全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对于王庭的命令也是敷衍了事。 偏偏他又没有再明面上反对王庭的统治,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摄政王特雷西斯也得估计诸王庭其他部族的想法,不能直接动手,只能加派人手清缴在各地作乱的血魔,同时警惕血魔大君不为人知的谋划。 血魔大君到底在背后谋划着什么,W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送那个老家伙快点去死,免得继续活下去浪费粮食,还给其他人找麻烦。 可惜,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说到底,还是不够强,要是她再变强几倍,早就一把火把那个不知所谓的老东西点了。 “嗯?” 忽然,正要离开的W心里升起警兆,脚步一顿,猛地后撤几米,一根尖锐的石柱从她原来站立的地方穿透而出。 “这可不是血魔的法术啊……” 嘴里念叨着,W打量四周,最终把视线放到了紧邻着村子的树林里面。 咔嚓~咔嚓~ 林中传来枯叶和树枝被踩碎的声音,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 那是个足有两米高的战士,全身都包裹在灰白色的装甲里面,看得出来,那身的装甲的工艺算不上精良,有点圆滚滚的,像个戳在地上的大石头墩子。 这身装扮,在萨卡兹佣兵里面并不多见,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严重影响行动能力的装备,因为在正面战场上,这么穿就等于把自己变成敌方的靶子,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毁掉了村子。” 仿佛岩石一样的甲胄下面响起沉闷的声音,略带沙哑,辨不清男女。 “怎么,你想感谢一下我的善心?” W从绑在大腿上的刀鞘里抽出匕首,随口调侃,作战服下的身体紧绷起来。 她有种感觉,对面这个石头墩子恐怕很强,而且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防御力超高的类型。 “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平,来之不易。” 人影从林中走出,迈着缓慢的步伐前行,高大壮硕的体形自带了很强的压迫力,好似一块巨石倾倒下来。 咚! 沉闷的落地声震荡地面,让W看清楚了来人手里的武器,那是一柄同样很少在战斗中见到的大锤,从落地的动静就能判断出来,这玩意的重量绝对不轻。 “如果我是你,就安安静静的所在林子里,而不是跑出来多管闲事。” 解释,没有必要。 W从来不是一个能跟陌生人心平气和交谈的人,她的想法很简单——主动攻击,就是敌人,她没有和敌人废话的习惯,就算要说也得是打赢了之后,把敌人打到失去反抗能力,那时候想怎么说都行。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火焰自掌心喷薄而出,如果不出意外,大片的火焰将会将那个石头墩子整个人全都盖住,然后把他连同那身笨重的装甲一起烧成灰烬。 但是,意外发生了。 那人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W却感觉身体有种莫名的异样,挥洒出去的火焰不自觉的偏转了一个角度,只盖住了半边装甲,从那人的身侧擦肩而过。 嗡~ 火焰临身的一刹那,灰白的装甲上泛起一层乌光,圆形的防护罩从空气中显现出来,阻挡了余下的烈火。 ‘怎么回事,我的身体……身体在阻止我对他全力出手。’ 这种状况是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无论对手是谁,W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是摄政王当面,她也敢一刀捅过去,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是面对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她却感觉受到了血脉的约束,身体里流淌的萨卡兹之血在束缚她,让她无法动用全力。 “有意思的法术,怪不得敢出来管闲事。” W嘴角一咧,身形变幻,脱离原来的位置,更加狂暴的烈火席卷而出,呈现出漩涡的形状将装甲人围拢在内。 不过是区区血脉的影响,想要束缚她还差的太远! 单体的法术会被影响偏转?那就用更大范围的法术,让敌人躲无可躲! 让火焰,缠绕吧! 咚! 面对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的烈火,装甲人举起那柄沉重的大锤,猛然用力,砸在地面上。 伴随着大地的轰鸣,泥土破碎,岩石崩裂,狂暴的力量掀开地面,土石构成的巨浪以大锤为中心向四周推出,将缠绕过来的烈火尽数掩埋。 “站起来,沃土磐石!” 似是低语,又似是某种巫咒,破碎的火焰在W的操控下再度围拢,装甲人不闪不避,任由火焰撞上泛着乌光的法术防护罩,一只手臂抬起,低声念诵。 咔嚓! 法术护罩龟裂崩散,肉眼可见的冲击将火焰冲散。 W一个踉跄,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连忙放弃维持祷告,跳到几米之外。 下一秒,一只灰白色的岩石手掌从泥土中钻出,按在地上,同样由岩石构成的庞大身躯钻出地面,足有数米之高,半个人大小的岩石巴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击下来。 “这可有点麻烦。” 从土里钻出来的岩石巨人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很轻松就能躲开。 但是…… W看了一眼落在石头身躯上面的火焰,暗自摇头。 灰灭之火能够燃烧所有具备生命力和能量的东西,可眼前这玩意,不管里面是个什么构造,外面就是一层纯粹的石头,硬烧的话,姑且也能烧动,时间上就很难说了。 跟她开打之前想的一样,这家伙果然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王八,不但本人硬的跟石头一样,弄出来的法术造物更是重量级,和这种人最是浪费时间,得一点点去磨才行。 当然,要是真的想快速解决战斗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提升火焰的威力,连石头也一样能直接烧碎。 可是,她犯得着在这跟一个石头疙瘩拼命吗? 她是来解决血魔祸乱的任务的,不是来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同归于尽的——更何况这家伙多半就是个管闲事的,跟那些血魔疯子不是一路人。 那她有什么必要玩命?那么干的话不是有病吗? 真干出那种事来,躲在暗地里的血魔怕不是要笑死。 “喂,那个玩石头的,我觉得我可以解释这里的情况。” 想了想,W决定解释一下,既然一时半会拿不下这人,那就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了,再打下去又没有好处。 至于面子问题……她像是要脸的人吗? 武力没法尽快拿下,那就用嘴解释,总之能解决问题就行,丢不丢脸都不重要。 在这方面,她有着相当灵活的底线。 第二百一十四章 火焰与岩石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这个村落的人已经被血魔法术侵蚀,变成了失去理智的行尸走肉,我烧掉这里不是在滥杀无辜,而是送他们尽快解脱。” 避开岩石巨人的拳头,W高声解释,顺便挥出一条火焰长辫子缠住石头人身体上较为脆弱的缝隙。 ——一整块的石头很难烧融,但作为法术造物存在的岩石巨人并非是一个整体,没有固定形体的火焰完全可以通过缝隙深入,从内部瓦解掉支撑这块石头活动的内在法术,这是战斗的智慧。 “……我没有闻到血魔的味道。” 装甲人抬起大锤的动作稍稍停顿一秒,然后再次砸落,伴随着大锤落地,地面如同水波一般滚动起来,从中刺出大量尖锐突刺。 翻滚的泥土一部分阻挡火焰蔓延,另一部分在装甲人的掌控下改造地形,限制W的灵活走位。 许是忌惮火焰的灼烧,看起来就像是个近战莽夫的装甲人并没有亲身上前,而是采用了与外表不符的术师战斗风格,只站在远处操控法术。 “你是佩洛吗?隔着大火就能闻到血魔的味道?” W有些恼怒,如同有生命一般活跃起来的地面让她想要找到一个落脚点都变得十分困难,不得不躲到更远的距离,可是这样一来,她固然获得了可以灵活躲避岩石巨人攻击的空间,却也没办法再精准控制火焰去袭击这些法术的操控者。 这人显然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懂得扬长避短,最大限度发挥自己长处。 要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往常的话,拼体力拼消耗有着黄金树赐福加持的W肯定是不怂,现在就不一样,一直被拖在这里,她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拿出证据,否则,我不会停手。” 沉闷的声音被泥土的轰鸣裹挟着,听不真切,W花了几秒钟才分辨出来,气急败坏的大骂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吗?这火里面烧着什么东西不会自己去看?” 哦,那些被侵蚀成疯子的尸体好像都被一把火点了,现在大概什么都找不到……那没事了。 深吸一口气,W的手掌上燃起一团偏向红色的火焰,直接拍到自己的胸口上。 “火焰,赐予我力量……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咚!嘎吱……嘎吱…… 岩石巨人砸落下来的拳头被纤细的手臂撑住,覆盖着微弱红火的手掌撑住岩石构成的硕大拳头,隐约间还夹杂着细微的骨裂声。 即便有祷告的加持,要迎接这么一个大块头的攻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W到底还是顶住了,些许轻微骨裂和肌肉损伤在赐福之力的流转下只需要几个呼吸就能恢复,算不上什么大事。 “嘶……喝!” 一手擎着石巨人的拳头,W的皮肤在火焰映衬下呈现出赤红的颜色,空出来的手掌掌心顶住匕首握柄,让乌黑的锋刃从手指缝隙间伸出。 后仰,蓄力,挥拳! 深红色的烈火自锋刃尖端燃起,蔓延到整条手臂。 皮肤龟裂,崩出蛛网般的裂痕。 血肉,在赤火中燃烧。 在石巨人庞大体型面前纤细的到不成比例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从大型弩机上射出的箭矢一样击碎坚硬的岩石,从石头的缝隙之中贯如巨人体内。 轰! 下一瞬,烈焰狂舞! 闪耀的火光从每一条岩石缝隙中钻出,寄宿在石巨人体内支撑它活动的法术根基被爆发的火焰完全摧毁,让这个大块头变成了一堆石块。 这么做的代价是,石巨人倒下之后W用来攻击的那一条手臂已经完全变形,大片血肉都被剥离,余下的地方也被熏烧成焦黑的颜色,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暴露出来的骨骼。 啪嗒~ 一小块残破的金属掉落在地,隐约还能看出一点点匕首的形状,W嘴角咧开疯狂的弧度,拖着完全废掉的手臂步步前行。 厚实作战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火焰吞没,她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会留下燃烧的脚印,隐晦的火焰在滚动的地面上流淌,沿着裂缝钻入大地,将其涌动在地下的法术能量直接摧毁,让躁动的泥土平息下来。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W又重复了一次,踏着火焰前行的癫狂气势让刚刚失去法术造物的装甲人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你该庆幸,我愿意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离开这里,滚出我的视线。” 若是依照自己的性子,W早就一把火把这个玩泥巴的家伙给烧成焦炭,但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身上。 如果这家伙识相一点,她不介意偶尔发一发善心。 “我……” 装甲人抬起手里的大锤,刚刚开口,便被周围的异常给打断。 一阵血红色的雾气凭空出现在这片区域内,似乎具备极强的腐蚀性,将笼罩在装甲人身上的球形护盾给腐蚀的滋滋作响。 这阵雾气来的异常突兀,连W都被搞了个措手不及,废掉的手臂又被腐蚀掉一块皮肉。 血红色的法术……这些天她可是见了不少,还有这种阴损的效果,毫无疑问,百分之百是那群血魔的手笔。 比较奇怪的是,她明明已经检查过,除了村子里那些被侵蚀的疯子,周围并没有血魔以及相关法术存在的痕迹,现在的情况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而且…… W收敛起脸上骇人的表情,后退几步,就是这么短的几步路,却已经让她从血雾中脱离开来。 毫无征兆凭空出现的法术,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那个捏泥巴的大块头。 这就很有意思了。 按理说在那些血魔眼里她这个穷追不舍的‘鬣狗’应该是已经被挂到黑名单上了才对,可他们却选择对那个脑袋里全是石头的家伙动手。 联想到之前动手的时候那种诡异的血脉躁动,W眯起眼睛,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这个大块头身上,多半有什么让血魔垂涎不已的秘密,哪怕主动暴露也要动手抢夺。 “咻~” W轻快的吹了个口哨,那条残破不堪令人望而生畏的手臂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好像那些疼痛都不存在。 “看起来你的情况不太妙,瞧瞧,你要证据,证据这不就来了?” 两个讨厌的东西碰到一起,看样子还打算狗咬狗,W对此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正好她刚才一时上头的攻击对自己的身体负担不小,需要些时间恢复。 “……” 装甲人没有说话,漂浮在空气里的血雾朝着她的位置围拢,攀附在球形护盾上,将护盾侵蚀出一条条细密裂纹。 ‘打起精神来,泥岩。’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抬起自己的大锤,警惕的透过头盔观察周围。 情况很不妙,那个疯狂的女人说的可能是真的,这里真的有血魔潜伏。 虽然不知道血魔为什么会盯上她,但依照现在的情形,战斗在所难免。 由于自己的错误判断,她盲目的浪费了许多体力,接下来必须竭尽全力才行。 “如果你愿意求求我的话,或许我会发发善心也说不定。” W阴阳怪气的调侃钻进耳朵里,泥岩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和窘迫,如果事实真如那个女人说的那样,这个村落已经沦为血魔法术下的牺牲品,那她的行为无疑是办了坏事,不但没有找准元凶,还把真正解决问题的人搞成了重伤。 滋滋~ 护盾上的裂纹还在继续扩大,树林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泥岩下意识的转动头盔看过去,惊愕的发现她刚才栖身的树林里面竟然窜出一群由鲜红触手缠绕成的怪物。 那些姿态的诡异的东西大部分钻到她这边,有一小部分朝着血雾之外跑去,目的不言而喻——是要去袭击那个站在远处看笑话的女人。 这让泥岩更加确定自己是搞错了情况,如果那个女人和血魔是一伙的,血魔又怎么会驱使法术造物去攻击她呢? “大地……倾听我的请求。” 泥岩有些羞愧,随即握紧了手中的大锤,驱动深藏在血脉之中的古老巫术。 她的意识开始扩散、延伸,大地在回应她的呼唤,成为她的手足。 哗! 泥土卷起形似流水的浪花,将一个个血魔造物拖拽进无底的深渊,地面合拢,岩石挤压,殷红的血色从土层中浸透出来。 “对不起,我会拖住这些东西,请您离开吧,对您造成的伤害,我会在之后尽力弥补。”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后面的这一句,泥岩没有说出口,她已经做到了长眠于此的准备。 作为一个流浪的萨卡兹佣兵,她掌握的手段非常有限,也没有多少见识,对于血魔的手段有点了解,但是不多,不清楚以现在的状态能否应付。 不过,无她已经给别人带去了很大麻烦,重伤了真正来解决问题的人,接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任那位被她伤到的同胞再受到伤害。 ‘真可惜啊,还想着要去莱塔尼亚看一看的。’ 心里划过莫名的想法,泥岩将手里的锤子攥的更紧了些。 她的过失,她会弥补,哪怕代价是生命。 咔嚓! 环绕在周围的护盾在血雾的侵蚀下破碎,爆发开来的能量冲击将雾气冲散许多,泥岩挥动大锤砸飞几个触手怪物,却没能完全挡住,被滑腻的触手缠住了腿部。 “真是的,我怎么总会遇到你这样的傻子?” 肩膀略微一沉,灼热的温度透过装甲传递到身体上,泥岩愕然侧头,发现身处战场之外的W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坐到了她的肩膀上,挥手间洒洛一片火雨,那些血色雾气和触手怪物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被橙红的火焰吞没。 “真不知道你这种天真的家伙是怎么从佣兵堆里活过来的,萨卡兹里面哪来这么多奇葩?” W一边吐槽,手上动作丝毫不满,火焰在她的操控下精准缠绕上每一个血魔造物,将其烧成灰烬。 对于她来说,这种东西跟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没有太大区别,就是看着数量唬人而已,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大用,也就那些变态血魔喜欢拿这种尸体血肉衍生出来的玩意出来恶心人。 “你的伤……” “伤?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 随手弹出一团火焰,W晃了晃胳膊,透过头盔,泥岩清楚的看到那条失去衣服遮掩的手臂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骇人,那上面……血肉好像在自行蠕动生长,虽然看上去还有点惨烈,但已经基本恢复了完整。 并且,上面的伤势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这是什么怪物? 一时间,泥岩心里忍不住涌现出非常失礼的想法。 以她贫瘠的知识,完全无法分辨这个女人究竟是萨卡兹中的哪一族,使用能够燃烧法术的特殊火焰,战斗起来堪称疯狂,悍不畏死,又具备匪夷所思的身体恢复能力,跟任何一个萨卡兹分支种族都对不上号。 “是不是在想,我是什么怪物?” W怪笑着点破了泥岩的小心思,拍了拍旁边的头盔,调侃道:“很不理解我为什么帮你,对不对?别想太多,之前的账我还给你记着呢,以后有的是功夫慢慢算。” “我也不是突然发善心,就是觉得那群血魔比你更讨厌一些。” “现在,打起精神来,小心点别死了,那个石头垒起来的大块头,再搓两个出来,开胃菜过去,可是要上正餐了。” “……好。” 泥岩闷闷的应了一声,放下大锤,抬起一条手臂,低吟道:“站起来吧,沃土磐石。” 轰隆! 大地震颤,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土层下滚动,不多时,一只岩石构成的粗壮手臂撕裂泥土,按到了地面上,灰白色的巨人,拔地而起。 比起之前远远的观察,这一次W对于这门手搓石头人的法术有了更深入的感知,手上的动作都猛然顿住,脸上浮现出深深地惊愕。 “你的法术造物需要抽离自身生命力?你之前是拿命在跟我战斗?” 第二百一十五章 腐朽的残渣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生命力都是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并非是能用肉眼直接观察判断的事物。 依照种族不同,损失生命力的外在表现也不同,短寿种有可能因此极速衰老,像萨卡兹这样的长寿种族,若是损失不多则不会出现明显变化,最多是稍微虚弱一些。 不过,具备黄金树赐福的黄金树干员可以轻松感知到生命力的起落,并不需要用眼睛和经验去判断,因为‘生命’本身就是黄金的权柄之一。 在W眼中,泥岩的变化十分明显,她体内原本旺盛的生命力在以缓慢的速度流出,通过法术的联系注入从地下钻出来的岩石巨像身上。 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堆砌造物,这样的做法堪称疯狂。 “……” 泥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平举手臂。 咚! 巨大的岩石造物挤开泥土,屹立在大地上,如同液体一样流动的土石不断汇入岩石构成的躯体内,让它的身体继续壮大。 “土壤啊……站起来……”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巨像身躯上的岩石缝隙染上一丝丝鲜红如血的颜色。 “住手!你疯了!” W一把按住旁边三角形的头盔,猛烈摇晃起来。 她能够观测到,自己坐着的大块头体内生命力在极速流逝,流入到法术造物的体内,这并非是氪命使用法术,而是来源于血脉传承的萨卡兹古老巫术。 ——这个人,在与自己的法术造物共享生命。 由土石构建出来的巨人此刻完全成为她意志的延伸,是她生命的延续,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做法。 若是普通的行动攻击倒是还好,所需要付出的消耗勉强可以说在承受范围内,可一旦法术造物被损毁,后果不堪设想,共享出去的那一部分生命力也许会遭到永久性损毁,即便是皮糙肉厚的萨卡兹,一次性损失大量生命力也是足以危及生命的大事。 更不用说,这人的巫术使用方法简直粗暴至极,和绝大多数萨卡兹一样,根本没有考虑过如何降低消耗,将成果最大化。 “我让你停下!” 发现这人非但没有听她的劝告,反而变本加厉,还在继续提升法术造物的质量,W气的把头盔拍的砰砰响。 敌人躲在暗处没有现身,出现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法术造物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直接把古老的萨卡兹巫术就给用出来了? 拼命这种事对于萨卡兹佣兵而言算不上罕见情况,可你总得先看见敌人再开始吧? 哪有毛都没看见就开始拼命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还不够,你伤的很重,敌人由我来解决。” 泥岩稍微晃动脑袋,连带着外面的头盔也跟着晃了一下,在她将巫术催动到目前能够做到的极致之后,屹立在大地上的岩石巨像已然变成了足有五米来高的庞然大物,灰白的岩石如同肌肉一般隆起,宛如一座石头垒起来的小山,在岩石的缝隙之中,一段段晶体镶嵌其中,殷红如血,闪烁着法术的辉光。 与方才那种体型较小的巨像相比,这一次的法术造物无论是体型还是威势都提升了不止一筹,要是之前面对的就是这种东西,W感觉自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至少,那种拼着废掉一条手臂强行突破的做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不过……我伤的很重? W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是有点狼狈,一条胳膊的衣服没有了,脚上的作战靴也早就被火烧碎,可要说伤的有多重,也没有吧? 先前废掉的手臂和一些轻微伤只是看起来眼中,实则不算什么大事,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在赐福力量的作用下恢复到差不多的程度了,这家伙难道都不仔细看看吗? 结合先前的举动,不难判断这家伙大概也是个一根筋的,说开打就开打,就道歉就道歉,连拼起命来都不带犹豫的。 这年头,这么傻的人可是太少见了,尤其是在卡兹戴尔,说是稀有保护动物都不为过。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你这种型号的傻子可是不多见,死一个就少一个,还是我费点功夫吧。” 这种倔的跟石头一样的家伙,靠嘴估计是很难说的通,W叹了口气,从泥岩的肩膀上跳了下去,活动了一下暴露在外的手臂。 真要靠那个慢的跟王八一样的石头人去搞定潜藏在周围的血魔根本不现实,对于那些疯子的手段,W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她不在这里,就靠这一根筋的家伙自己,血魔耗都耗死这种笨拙的法术造物。 有鲜血储备的话,血魔很难杀死,这个大块头的生命却是有限的,到头来基本上就是个被活活拖死的结局。 想要保住这家伙一条小命,最好的做法就是她费力一些,尽快把敌人干掉。 不过那么做,肯定少不了付出些代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看这个大块头顺眼了不少呢? “火焰啊!吞噬一切!” 打定主意,W不再犹豫,双臂平举,双手浮现出熊熊燃烧的橙红火焰。 轰! 燃烧火焰的双手猛然砸在被法术翻过来的泥土上,炸开澎湃高温。 烈火,自泥土中滚动。 一朵朵橙红铺展开来,一道道火柱拔地而起,将大片树林吞没在烈焰之中。 有了能够燃烧的介质,吞噬一切的灰灭之火如同浪潮般蔓延席卷,连成一片。 与其他祷告相比,火焰祷告的灵活性要强上许多,不必拘泥于固定的形式,W操控着爆发的烈火将地面上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都化为灰烬,无论是林中草木还是形状怪异的血魔造物都被爆烈的灰灭之火吞噬,就连她自己身上,都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苗。 源自最为不祥的预言的祷告——火焰重罪。 原本是能引发剧烈自燃,连同周围一起燃烧的极端祷告,W将它开发出了另外一种用途——让火焰吞噬自身,将自己化为火种,与烈火融为一体,在烧灼自身的同时也会将她对于火的掌控提升一大截。 这是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虽然不算上同归于尽,却也相差不多,若不是有黄金树在背后托底,这种危险的使用方式只能当做最后搏命的禁术使用。 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力量是极为可观的。 烈火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空气都被恐怖的高温烧灼到扭曲,除泥土之外的一切东西都被吞没其中,连绵火焰无止境的蔓延,意图将血魔所有能够藏身的地点全部焚毁。 事实证明,这一招的确有效。 面对W铺开的堪称疯狂的烈火之海,躲藏在阴影里面的血魔也只能被烧灼到狼狈现身。 无论他躲藏的手段有多么高明,终究不可能凭空消失,当火海铺开,火光遍照大地,没有一个角落再能让他掩藏自己。 只是,最终现身的敌人模样让W感觉有些意外。 那是个与之前遇到的血魔形象完全不同的东西,还能否称之为人,都要打个问号。 它仍然具备最基础的人的轮廓,四肢与躯干全都由相互缠绕的触手构成,硕大的骨质头颅介于人形与兽形之间,怪异而扭曲,应该是眼睛的位置有着六个孔洞,全都被猩红的色彩填充,像极了六只充斥疯狂的眼瞳。 这副样貌,与任何一个萨卡兹分支种族都不相同,更接近血魔用尸体和血肉制造出来的法术造物。 但是,W从它身上感觉到了能够构成稳定循环的生命力,与依靠法术填充操控的法术造物并不一样,那种血脉上的微弱联系也不会作假。 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真的是个处于存活状态的萨卡兹,操控血液的法术,也证明了它血魔的身份。 “长成这样还是不要随便出来吓人,下辈子记好。” 被触手缠绕的外表小小恶心了一下W,愣神之后,W当即操控她所能精确控制的所有火焰聚拢过来。 既然敌人已经现身,那么再维持超大范围火焰已经没有意义,不如将力量集中到一处,减小消耗的同时也能让威力上涨许多。 咚咚咚! 与此同时,泥岩所操控的岩石巨像也没有在原地傻站着凹造型,抬起让大地都跟着震颤的脚掌一步步挪出,然后逐渐加速,朝着被阻拦在火焰之外的‘血魔’奔跑过去。 “秽壤的血脉,失落的后裔。” 整个头颅都由苍白骨质构成的‘血魔’不知采用了什么办法,从不像存在发声器官的咽喉部位发出嘶哑尖锐的声音。 “你的血,将会重现失落的荣光。” 血魔如此说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它的肢体上淌下,与同样在大地上滚动的火焰触在一起。 嗤! 恶臭的黑烟散开,流动的火色在粘液上闪烁了一瞬便消失不见,污浊痕迹流淌过的地上,可以被灰灭之火当做薪柴的物质都被先一步吞噬,只剩下贫瘠到毫无生机,如同岩石一样的恶土。 既然火焰接住生机与能量燃烧,那就在其燃起之前吞噬点能够被点燃的东西,余下的贫瘠之地自然就成了天然的屏障。 ——显而易见,这是个很容易得到的结论,十分笨拙的笨办法。 但是,有些时候这种看似蠢笨的应对恰好会变得相当有效。 能够烧毁黄金的火焰当然不会被这么轻易的拦截防御住,可血魔的这种做法也让火焰的蔓延速度放缓到异常缓慢的地步,隔空投射过去的攻击很难造成有效伤害。 粘液流淌的范围很大,如此大的区域,足够构建出一道能够将灰灭之火削弱到可以轻松应对的缓冲地带,只要血魔不从离开,那么w暂时就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攻击手段——除非她带着火直接一头钻进去。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无敌的,摸清本质,总会有相应的应对方式出现,哪怕实现的条件或许很苛刻,也终归是有的。 “……” 泥岩攥着自己的大锤,一言不发,在她的意志影响下,岩石巨像踩着凹凸不平的大地径直冲进了血魔所制造出来‘污秽区’。 污浊的泥土可以阻拦火的蔓延,对于实体存在的岩石巨像可没有什么用处。 呜——! 风声呼啸,动作并不敏捷的巨像抡起胳膊,仿佛一座小山压下。 身处拳头下方的血魔不慌不忙,触手构建出的身体仿佛水波一样滚动起来,原地崩散成无数细小肉牙,拖着骨头脑袋流动铺展在大地上,避开了巨像的重拳。 “变形者的血脉赋予我随心所欲改变形体的力量,虽然,这份力量还并不成熟……” “不过,我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在上古之时所有的血脉都源于最初的始祖……” “秽壤的血脉啊,加入我们吧……” “嗤。” w的嗤笑打断了血魔的低声吟诵,橙红的火焰在肢体上蔓延,烧灼血肉,烈焰环绕之下,她仿佛变成了已经绝迹的炎魔,踏着烈焰,迈过污秽。 “你不妨猜猜看,自己是第几个这么想的血魔?” “我就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总会绝对吞噬别人的东西就能让自己变得更接近所谓先祖,变得强大呢?” 火海之中,挥舞毁灭之火的扭曲影子撕开污浊的屏障,狂暴的火焰爆发、膨胀,用最彻底、最纯粹的毁灭将所有法术与生机吞没其中。 借助横冲直撞的岩石巨像踩出来的突破口闯进血魔构建出的‘污秽屏障’里面,w一边不屑的嘲讽所谓‘血脉返祖’的愚蠢行径,一边使用祷告,引导火焰的爆发更加猛烈。 在黄金树内部早有定论,血魔们试图从其他萨卡兹分支种族的血脉中汲取力量的行为从一开始就是个拙劣的笑话,像他们那样粗暴的吞噬和融合,最终诞生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接近远古萨卡兹的返祖生物,而是一坨腐朽恶臭的扭曲烂肉。 这样的东西,只配成为烈火燃烧下的灰烬残渣。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很大的盔甲,很小的少女 “火焰啊……啃噬我身,化为力量!” 蒸汽、高温、烈火混杂在一起,糅合成一副光怪陆离的画卷,岩石构成的巨像嗡鸣咆哮,沉重的拳头一次次砸落,每一次挥拳,都带起大片泥土飞溅。 变化为液体形态的血魔在夹缝中流淌,躲避攻击的同时试图撒出血液凝聚的造物袭击远处站立不动的泥岩本体,与其思考如何应对法术,不如优先解决法术的使用者,这是每个精于战斗的萨卡兹佣兵都知道的尝试。 但是有W在,它的努力终究是无用功。 咆哮的烈焰卷过泥土,奔涌的火海愈烧愈烈,将空气都烧灼到模糊不清。 伴随着W的怒吼,数米高的火柱自大地喷吐。 吼!!! 仿佛有震耳欲聋的咆哮炸响,又好似并不存在。 熊熊烈火之中,如幕的火墙被暴力撕扯扭曲,踏着毁灭之焰的人形从火海中走出,跃动膨胀的烈焰在其身后隐隐构成数米高的巨人虚影,一轮虚幻的眼瞳从巨人的腹部张开。 黄金,在燃烧。 火种伴随灰灭,燃起大火,那是烧毁黄金的力量,是最原始的重罪,身为人之子万万不得做出的绝对禁忌。 罪孽之焰,代表着毁灭的开端。 施展出禁忌之力的W不再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近乎疯狂的解放出毁灭性的力量,整个人由内而外,已然化为燃烧的人形火炬。 此刻的她,是招来毁灭的火种,以黄金与血肉作为养料,换来无可匹敌的力量。 烈火烧灼身躯,疯狂的呓语侵袭意志,只有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能驾驭这份毁灭。 “燃烧吧……燃烧吧!” W狂笑着嘶吼,视线范围内的一切都被火焰点燃,无论泥土还是岩石,无论是血魔的法术还是奔走的造物,全都被烧灼天地的无穷烈焰包裹在内,其威力,远在方才的祷告之上。 这个状态下的W所挥舞的火焰,已经接近最原始的灰灭之火,真正具备烧毁一切的威能,哪怕是血魔特意制造出来用以阻拦火焰蔓延的特殊物质和法术也难以再发挥作用,全都被橙红之火无差别烧毁。 就连脚下的泥土和岩石,也难以抵挡恐怖的高温,被烧灼到焦黑粉碎。 此刻的战场,宛如地狱降临。 “收回你的法术,等下打起来,我可没精力照顾你的小玩具。” 压抑着痛苦的低语透过火光传入泥岩的耳中,泥岩微微一怔,随即垂下手臂,屹立在火海中的岩石巨人失去法术支撑,开始迅速崩解,还原成泥土和岩石。 这个女人,强的可怕。 原来,之前的战斗都是对方的玩闹而已吗? 仅仅是站在火海边缘,泥岩就能透过自制的装甲感受到让肌肤都略微灼痛的高温,以及深入灵魂的战栗,仿佛那火焰能够将灵魂也一同烧尽。 如果一开始对方就使用这样的力量来攻击她,她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得住的,就算使用古老巫术也没有用。 人力有时穷,她对自身血脉的掌握、能够做到的极限就在那里,付出生命也不可能换取更多。 即便将她的生命抽尽,全都融入造物之中,又能在这片毁灭之火里坚持多久?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岩石会被烧灼到粉碎,泥土也会烧到干裂,法术更是那火焰的最好薪柴,这是完全凌驾于她能力之上的绝对力量,是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对抗的东西。 如此强大,令人恐惧…… 在泥岩见过的所有人当中,这个女人是毫无疑问的最强者,那些传说中的王庭之主,怕是也不过如此了吧? 轰!!!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奔涌的烈焰之海猛然爆发,无穷无尽的火光将所有的视野全部填满,整片大地都陷入无差别的毁灭之中,烈火在其中流动,不留一丝空隙。 内部发生了什么,从外面已经不得而知。 泥岩连忙后退出一段距离,才能勉强看到战场的全貌。 自大地上升腾而起的橙红火焰冲上十数米高空,铺天盖地,看似无序的卷动,实则在以某个位置为中心构成圆形领域,一点点向内塌缩。 “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无法窥探的火海内部,已经变成火人、几乎与周围火焰融为一体的W探出如同木柴一样剧烈燃烧的手臂,涌动的灰灭之火成了她意志与身体的延伸,将扭曲的形体撕扯拖拽到近前,拖入她的手掌之中。 法术被焚毁失效,流动的体形重新固定,交缠的触手拼凑出一具连人形都无法凝聚的怪异身躯,W的手掌,就抓在苍白的骨质头颅上,烈焰流动的眼瞳带着疯狂与戏谑。 抛弃人类的脆弱肉体,追寻远古的血脉与强大的巫术,听起来似乎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在这片火海之中,根本就是个笑话。 任何源石都不可能在灰灭之火的烧灼下维持存在,失去法术支撑,抛弃旧日身体的血魔就只剩下一摊烂肉,连移动都难以做到。 至于那些用来抵抗火焰灼烧的东西,就跟投入高温熔炉中的一滴水没有两样,直接就被摧毁殆尽。 “@#%%……” 被提着脑袋抓在手里,血魔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由于无法控制身体,现在的它只能发出一些无法分辨的音节,凑不成完整的语言,W也没有兴趣听。 不用听也知道,多半是些疯子的呓语,指望这种已经被所谓远古力量支配的狂热分子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它们根本不会透露任何情报。 想要从它嘴里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找——在黄金树,死人也是可以说话的,并且比活人说的还要多。 “我今天心情不好,算你倒霉,所以,带着你愚蠢的野心,毁灭吧。” 抓着骨头脑袋晃荡两下,W手掌用力,笼罩着这片区域的烈焰之海突兀收缩,全都朝着血魔汇聚过来。 从触手到骨头,血魔身体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代表毁灭的火焰包裹,血肉很快被焚毁,连余下的灰烬都烧成一缕青烟,只余下苍白的头骨还被W扣在手里,沾染了大片焦黑。 烈火之中,一点微弱的金色从头骨上闪过,从中隐约透出一丝怪异的吼叫。 断断十几秒的时间,坐落于大地之上的烈火地狱便凭空消失,留下一片焦黑、铺上了厚厚一层碎屑的余烬大地,灼热的高温还在灰烬上盘旋。 沙、沙、沙…… 泥岩抬头看去,灰烬中传来好似踩踏沙子一样的声响,拎着焦黑头骨的人影踏着余烬走来,从外表已经分辨不出样貌。 或者说,‘她’此刻还能够行走,在泥岩眼中都像是一个奇迹。 密密麻麻的烧灼焦痕遍布身体,与其说那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块燃烧之后的人形木炭,每一次迈步,都有形似碎片一样的东西掉落下来,唯一还保持原状的,只有那一双好似有火光流动的眼眸。 “喂,大块头,把你的盔甲借我穿穿怎么样?我出来的时候可没带着备用的衣服。” 实际上是有,不过早就被刚才的大火烧到连灰都找不到了。 W拎着血魔残留的头骨从被灰烬覆盖的战场里走出来,忍着透入骨髓的灼痛朝着不远处的泥岩招手。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走光,毕竟目前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整个人都烧成碳了还看什么?把衣服穿戴整齐都未必能比现在身上这层焦炭盖的严实。 这次她可是真的拼命了,为了尽快解决战斗,免得那个一根筋的傻子被血魔生生拖垮,她直接动用了还没办法完全掌控的禁忌力量,还能动起来都是全靠这体内的黄金树赐福在支撑。 要是没有黄金树的生命力维持,就凭这副身体,放到哪个医院都得被宣布是死人一个。 不过赐福的力量经过刚才的爆发也已经衰弱到极限,等下怕是连活动都费劲,伤的这么重,没个一天时间都很难恢复过来。 “你,你先不要动了,我马上想办法!” 听到W的要求,泥岩慌忙摆手,把锤子扔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接近,她甚至有种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眼前这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炭块给吹碎的错觉,哪里还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对方之所以变成这副惨烈的模样,完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泥岩心里的愧疚已经达到了顶峰,区区一件盔甲又算得上什么? ‘我的盔甲有法术填充,把她放进去的话,也能通过法术稳定她现在的状态,之后就去找医生……’ 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泥岩在距离W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没敢继续往前走。 她的两只手按住头盔两侧,鼓胀的盔甲也像是失去支撑一下干瘪下去。 那头盔似乎是和盔甲连在一起,随着泥岩的动作,整个上半身的衣服都被一同脱下,最终出现在W眼前的,是一个与盔甲外形完全不符的少女形象。 两只从脑后延伸到前额附近又指向天空的细长黑色尖角,一头垂到腰间的白色长发,鲜红的眼眸之中满是担忧和自责。 她紧抿着嘴唇,表情很是愧疚,上半身只穿着露出肚子的黑色背心,单薄的身体比那身盔甲小了不止一圈。 上半身的盔甲脱离,少女像是脱离外壳的小鸡一样从立在地上的盔甲里迈出,下身也只有一件黑色短裤,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里,很是清凉。 在她的右臂上缠着几圈黑绷带,上面和小腹右边都能看到明显的源石结晶,将其矿石病感染者的身份显露无遗。 “等一下,我把盔甲铺在地上,填好法术,然后再把你装进去,我,我会尽快带你找到医生的……” 少女小声说着,声音也和穿盔甲的时候大不相同,略带沙哑,柔柔的。 “不用那么麻烦,别看我这个样子,实际上还是——嘶!” W倒吸一口凉气,没敢再活动身体,闪亮的双眼上下转动,将面前少女的身姿尽收眼底。 这个结果是她没想到的,原本她还以为能穿这身装备的,肯定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疙瘩,然后事实正好相反。 别说是她,谁能想到那么大个的盔甲里面装的是一个这么小只的少女? 从身高来看,跟她似乎差不多,没有多高大,也并不强壮,这反差感,太强烈了。 “你快别说话啦!” 泥岩小小的惊了一下,想要伸手去触碰W,又没敢真的贴上去,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实在W现在模样太过可怖,跟烧焦的木炭一样满是裂痕,还在往下掉碎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裂成一堆碎块,从哪里去扶感觉都不太对。 “不用害怕,你就正常过来扶我,让我躺到你那身盔甲里面缓一缓,等到她过来……好了不用了,她已经来了。” W尽量用最微小的动作发出声音,免得加重身体上的痛苦。 但是话说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眼珠转动瞥向某个方向。 唰! 鬼魅般的影子从空气中凭空浮现,白斗篷的一角随风飘起,前额长着紫色双角的萨卡兹女性突兀出现在W身后,以身体作为支撑将她扶住。 “放开——” 泥岩紧张的攥起拳头,本能想要出手,然后被W急声阻止。 “不用紧张,她是我的队友。” W安抚了一句,脖子转了一个相当微小的角度,抱怨道:“你来的可真快啊,阿斯卡纶,精准的踩在我解决战斗之后出现。”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闭嘴,免得疼到抽冷气。” 在W背后,阿斯卡纶翻了个白眼,空出的手臂往身后一拉,白斗篷从她身来脱离开来,裹住了W焦炭一样的身体。 随即,她扭头看向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疑惑道:“意外收获?” “算是吧,要是你早来一会儿我也不至于拼命。” W靠着阿斯卡纶的身体,眼珠斜睨向泥岩,一边抱怨一边解释:“她被血魔盯上了,说是什么秽壤的血脉,应该会有用。” 第二百一十七章 黄金与王庭 清风吹过灰烬,扬起迷蒙的沙尘,泥岩使用源石技艺操控土石原地磊起半圆形的土屋,像个碗似的扣在地上,并不精致,但用来稍微遮风是足够的。 土屋里面,泥岩抱着膝盖靠在墙壁上,抿起嘴唇,小心翼翼的看着中间,W平躺在被源石技艺平整过的地面上,还保持着焦炭的模样,阿斯卡纶蹲在旁边,手里拿了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微光浮动的金色液体。 “不要乱动,我身上带的露滴不多,在你这里就要耗掉多一半。” 一手按着W的脖子,阿斯卡纶的动作可以称得上粗暴,直接拔开瓶口的塞子就往W嘴里倒。 血魔依靠鲜血法术可以做到很难杀死,黄金树的成员也能做到差不多的效果,特别是在随身携带有黄金树露滴的时候,只要及时喝下,除非是一瞬间被碾成碎片,否则连心脏被贯穿都算不上致命伤。 W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十分惨烈,但是实际上还没有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她只是外表的血肉被烧灼到焦糊,没有完全烧尽的黄金之力仍然从赐福内流淌出来,维持着身体内部的生机。 哪怕没人管她,就把她放在地上,一天的时间也能重新活蹦乱跳的蹦起来。 “咕噜~” 流进嘴里的露滴被艰难的吞咽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蕴含浓郁生命力的露滴不仅为残余的血肉提供了充足活力,还将被燃烧了绝大部分的力量的黄金树赐福也补充上了足够的能量,使其重新快速运转起来,两者叠加,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在泥岩震惊的眼神中,那些仿佛木炭一样覆盖身体的焦黑皮肉缝隙里渗透出肉眼可见的金色微光。 噼啪~噼啪~ 一块块焦糊血肉掉落下来,露出下面新生的白皙肌肤。 短短几分钟时间,失去活力的焦炭就被全新的血肉取代,W从一块躺在地上的炭块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泥岩是不知道W伤的有多重的,在她看来,那种状态基本上就等于差一步烟气,可是现在,一个重伤垂死的人竟然就在她眼前恢复过来,并且只用了几分钟时间,简直是医学奇迹。 她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见过多少法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吧……她们的关系还真是好。’ 视线落在还剩下一些液体的瓶子上,泥岩心里默默想着,不由得有些羡慕。 她倒不是贪图那种活死人肉白骨的宝物,而是羡慕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她没什么见识,但是也能想到具备这种效果的药物放到外面会有多么珍贵抢手,那根本就是第二条生命。 连这种珍贵的宝物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共享,可见这两个人关系有多好,单纯的朋友已经不足以形容了,那是足以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这样的好朋友,她也很想有一个…… 然而,也只能想想罢了,她只是个流浪在外的普通佣兵,友情这种东西,对于萨卡兹佣兵而言是相当奢侈的。 “接着。” “啊!” 泥岩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手,接住被扔过来的玻璃瓶,小小的惊呼了一下,那瓶子里,还能看见浮动着光芒的液体在其中流动,哪怕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浓郁生命力。 这,为什么? 少女捧着不算大的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要把这种珍贵的东西扔给她? “喝了吧,刚才你使用巫术的时候,应该消耗了不少生命力,这玩意能够补充你的消耗。” 完全恢复过来的W披着阿斯卡纶的斗篷从地上站起来,抖落掉身上的焦黑残渣,接过阿斯卡纶递来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嘟囔。 “那种古老的巫术可不是随便用的,你的使用方式太粗糙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这衣服胸口有点紧啊。” “有的穿不错了,谁让你长那么大。” 阿斯卡纶瞥了一眼W鼓胀的胸口,翻了个白眼,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一套备用的衣服,怎么可能有合适的尺码。 “长的大怪我咯?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嘁。” 阿斯卡纶完全不想搭理沾沾自喜的W,扭头看向墙边,正看到手捧着玻璃瓶的少女望着她,神色犹豫。 “喝了吧。” 泥岩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的性子放在一个萨卡兹身上,确实挺少见的。 “这家伙可是很少看重一个人,能让她为你动用拼命的招式,些许外物,没必要纠结。” “这,这太贵重了,我用不到的……” 泥岩弱弱的回答,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玻璃瓶,而是光芒闪烁的宝石。 大多数萨卡兹佣兵,尤其是独行客的经济状况都非常拮据,有限的任务收入不但要拿来购买给养,还要购买维护装备,让自己不会隐晦装备的突然损坏而丢掉小命。 平时的时候,她连医用绷带都不怎么舍得买,什么时候用过如此珍贵的药物? 这种东西,距离她太远了,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特别是,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之前还出手攻击了W,后面也是全程划水,根本没帮上忙,怎么能安心拿人家的东西? “让你喝你就喝,废什么话,张嘴!” W扣着扣子走过来,不耐烦的劈手夺过瓶子,拔掉瓶塞,一手捏住泥岩的下巴。 少女脑子一懵,下意识的张开嘴,然后就感觉什么东西被灌到了嘴里,明明是液体,却连一点凉意都没有,暖呼呼的,很快就顺着喉咙溜了进去。 紧接着,汹涌澎湃的生命力从胃部爆发,奔向四肢百骸,将由于使用古老巫术的消耗全都补充回来,身体的虚弱和疲惫一扫而空。 有多久了? 自从踏上流浪的道路,自从感染了矿石病,她从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感觉怎么样?” 因为舒服而眯起的眼睛睁开,看到W笑嘻嘻的凑在眼前,泥岩本能的往后挪动,却发现后面紧贴着墙壁,无处可退,只好低下脑袋,小声回答:“感觉……很好,从没有这么好,谢谢。” “嗨,很快就是自己人了,客气什么?” “自,自己人?” “是啊,你看,我救了你一命,没错吧?你刚才喝了我半瓶珍贵的疗伤药,也没错吧?加起来可是好大一笔债,你该怎么还我?当然是给我打工,直到还清欠款为止!放心,只要你认真工作,大概二十年就能还清了。” “二,二十年?” 泥岩猛然抬头,脑袋咚的一下撞在土墙上,结结巴巴的反驳:“可是,可是我没想喝啊,二十年的话也太多了……” 她试图找到拒绝的理由,可是很快就绝望的发现,W说的都是真的,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底气。 可是,二十年,她能活那么久吗?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这么恶劣的性格,逗你玩的。” 阿斯卡纶走过来扯开一脸坏笑的W,把她推到旁边,轻声安抚惊慌失措的少女。 “操控泥土的源石技艺,还有与岩石造物共享生命的古老巫术,你应当具备石翼魔的血统,这是相当特殊和古老的血脉,重建之后的王庭也未能与他们进行接触,你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相当重要。” “……你们要抓走我吗?” 泥岩紧张的攥住拳头,脸色微微发白,她有种逃离这里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她,那么做并不现实。 W的实力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显露无遗,那是她绝对无法对抗的力量,以此类推,作为同伴的阿斯卡纶多半也具备同等层次的战斗力,有两位强者守在旁边,她根本没能力逃走。 “不是抓走,是邀请,我邀请你与我们通行,回到我们的总部,在那里,王庭会欢迎你的回归。” “……” 看着阿斯卡纶伸出的手掌,泥岩沉默了。 王庭,对于她来说是个熟悉而陌生的词汇。 每一个萨卡兹都知晓王庭,但王庭距离他们的生活早已遥远到几乎只能从记忆的角落找到。 归属感?那种东西早已被残酷的内战消耗到几乎不存在,所谓的回归,泥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她只想找到一个安稳的落脚地,能够平静的生活下去,直到死亡,不想掺和到那么复杂的事情里面。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只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会上报,以后一定还会有其他人来接触你,你的血脉对于王庭而言确实很重要,不可能被忽略。” 阿斯卡纶说的很坦荡,但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无论同意还是拒绝,既然被发现,那么就再难脱离王庭的视线。 这层意思并不难领会,泥岩也理解了其中含义,嘴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脸上的表情流露出几分黯然。 “滚蛋!” W突然蛮横的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整个人也拦在泥岩和阿斯卡纶中间,将她们分隔开来。 “你……你叫什么来着?” “泥岩。” 泥岩抬头看着她,轻声回答。 W点点头,赶苍蝇似的挥手道:“没看见泥岩不愿意跟你回那什么王庭吗?” “那玩意对于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别搞什么……怎么说来着?道德绑架,对,别搞什么道德绑架嗷!” “人是我救的,自然是要跟着我,不干你的事,别想从我手里抢人!” “泥岩,不用在乎她怎么说,以后你就跟着我,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就打架,不想打架等回去的时候给你找个看大门的工作,老老实实当保安去。” “啊?我……” 泥岩懵懵懂懂的指了指自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两人关系不是特别好吗?怎么还因为她争执起来了?她们,好像不是一伙的? 一时间,她有些难以分辨该相信谁,也不想做什么选择。 不过,从个人情感上,她还是更愿意相信W。 “W,你应该知道她的血统对于王庭而言意味着什么,你会出手,难道不是看重了她的血脉?” 阿斯卡纶微微皱眉,感觉事情似乎变得棘手了。 黄金树里许多人都知道,W这家伙完全是个混不吝的,想一出是一出,她这么突然一插嘴,可是不太好办。 “什么血脉不血脉的,我就是看她顺眼,不行吗?” W斜睨着阿斯卡纶,撇嘴道:“别跟我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反正泥岩不想掺和王庭的那些事,你们也少打她的主意。” “石翼魔的血脉,王庭不会错过。” 阿斯卡纶也拿W没辙,闷闷的说了一句,她实际上也没想现在干什么,而且也有点懵逼。 她就是陈述了一下王庭可能的做法,怎么就把这个移动的炸药桶给点着了? “别忘了,在王庭之前,你首先是该听从谁的命令。” 一瞬间,W的视线陡然锐利起来,带着莫名的寒意盯住了阿斯卡纶。 “泥岩也是一样,她会加入我们,之后想做什么,全凭她自己的意志,你,或者你们,都没有权力干涉。” “如果你觉得所谓的王庭可以忤逆他的意志,大可以试试看,我拭目以待。” “……” 阿斯卡纶沉默了,她隐约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触碰到了W的雷区。 严格来说,她们现在都是隶属于黄金树的干员,但是她表现出了把王庭放到黄金树之前的意思,那是W绝对无法接受的,这家伙对于那位的忠诚可是无可挑剔。 “抱歉,是我失言了。” 沉默之后,阿斯卡纶直接向泥岩道歉。 W把话说道这种程度,那么再泥岩自己同意之前,王庭怕是什么都做不成,也未必敢做。 那位大人的实力有目共睹,大黄金树所在在卡兹戴尔堪称国中之国,谁会因为一个石翼魔的血脉与黄金树。与那位首领大人对着干? 那根本就是找死,要是这有人不长脑子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不说摄政王会不会直接把那个人的脑袋拧下来,单单是魔王陛下就得勃然大怒。 要知道,卡兹戴尔能够重建,有一半的功劳都要放在黄金树身上,魔王陛下与那位首领的关系也是…… “没,没事。” 泥岩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W,心里有些震惊。 W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口中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在卡兹戴尔,竟然有人能够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王庭之上?那该是怎么样的存在? 少女努力思索,绞尽脑汁试图勾勒出一个轮廓,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文明的存续 大黄金树,医疗部特殊看护病房。 泥岩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的大人物此刻正蹲在病房门口,拿着一个苹果啃,时不时抬头看看左右,活像个颓废的中年老男人。 斯卡蒂的恢复速度比预计的还要快上不少,按照医疗部的测算,大概今天之内就能苏醒过来,林露想着左右没有什么事情做,索性就蹲到了病房门口,在这里等着。 等到斯卡蒂醒过来,稍微做上些恢复训练,大概明天一早就能和凯尔希她们一道出发前往伊比利亚。 依照现有的关于海嗣的情报,等凯尔希调查完成之后,黄金树恐怕就要经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场全面发展。 海嗣能够吞噬黄金的力量,哪怕只能吞噬不被使用者刻意操控的部分黄金之力,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就像在交界地,黄金王朝初立,玛丽卡无法容忍能够焚毁黄金树的灰灭之火继续存在,悍然向居住在雪山的巨人一族发动战争一样。 泰拉的海嗣,就等同于交界地的火焰巨人,虽然现在海嗣的威胁比之火焰巨人还差得多,终归也是个隐患。 林露可不打算等到这个隐患成长起来再去处理,他要在威胁还未真正形成之前就将源头掐灭,手里握着伊莎玛拉这张底牌,完全可以将一部分海嗣同化为黄金树所有,其余全部诛灭。 不过,海嗣的实力也不弱,甚至可以说相当强悍,连具备远超大陆各国科技的海底之国阿戈尔也在它们的进攻下捉襟见肘,海神陷入疯狂引发的余波就险些摧毁整个伊比利亚。 要和这样一个种族打一场真真正正的种族灭绝之战,以黄金树目前的实力还需要发动能够团结过来的盟友才行。 战争一旦开启,就是不亚于交界地巨人战争的大战,下到普通干员与海嗣个体的对抗,上到神与神之间的战斗,怕是要有打的天昏地暗。 林露并不担心黄金树会输,但几时能够打赢,也是个未知数,毕竟当初的巨人战争也是打了好久,最终还是永恒女王玛丽卡亲自出手,亲临战场,战争才落下帷幕。 放到交界地,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咱们俩蹲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就在林露思索着将要到来的战争的时候,以同样的姿势蹲在他身边的特雷西娅随手把手里的果核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小声说了一句。 卡兹戴尔王庭重建需要的只是魔王仍旧存在,不用她参与政务,用特雷西斯的话说就是:作为魔王并不需要统筹一切,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适当学习一下‘无为而治’也没什么不好——说白了就是让她啥都别干,别去添乱。 于是,被嫌弃的魔王陛下只好长居黄金树,但黄金树这边除了带带孩子,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迷茫之后,魔王陛下也逐渐适应了现在生活节奏,变得更‘接地气’了一些。 她很少再穿那件内战时期的黑白裙装,经常会换上从龙门买来的时尚服装,今天也不例外。 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简单穿着,让她开起来像个二十来岁的女大学生,朝气蓬勃,完全看不出已经活了二百多年、并且经历过多次大战的样子。 “有什么不好?反正都是咱家的底盘,想在哪里蹲着就在哪里蹲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特雷西娅挠了挠脸颊,多少还是感觉有点不自在。 倒不是她心里有什么摆谱的想法,就是觉得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他们两个好歹也是黄金树的高层人物,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在这蹲着,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影响不太好。 “你可以去病房里面啊,你又不是男人,不需要跟我一样避讳。” 林露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反正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而且,他之所以蹲在这里是因为病房里面是个女人,因为治疗的原因……总之,那不是自家老婆,可以随便看,得避讳一些。 同性的话就没有这种担忧了,都是女人,不存在被看光之类的问题。 “算了吧,我跟她又不熟。” 特蕾西娅想了想,没有动弹,她又不是医生,里面的治疗还在继续,凯尔希在负责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这时候进去多少有点添乱的意思。 “说起来,为什么不在走廊里设置一些座椅?” 正常的医院走廊或者病房门口都是有供人休息的座椅的,但医疗部这里没有,特蕾西娅也是今天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因为黄金树基本上不会有需要家属等在外面的情况,根本用不着,咱俩纯属意外。” 把手里剩下的果核丢进垃圾桶,林露拍拍手,随口解释,然后正色道:“做好准备吧,斯卡蒂的苏醒,就意味着战争要进入准备阶段了。” “战争,和谁的战争?” 听到这两个字,特蕾西娅本能的紧张起来,可以说,战争是她最最不愿意听见的词,没有之一。 卡兹戴尔的一场内战,将整个国家打的分崩离析,萨卡兹人流离失所,混乱一直持续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迎来黎明的曙光,她是万万不想再见到战争从重现的。 “黄金树,和海嗣的战争,凯尔希她们就是探路的先锋。” 关于这件事,林露并没有瞒着特雷西娅的想法,用不了多久,黄金树的所有成员都会被动员起来,进入战争状态,想瞒也瞒不住,现在告诉她,就是想让她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黄金树和海嗣?” 特蕾西娅皱着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 “是因为海嗣能够吸收部分黄金之力?然后又在陆地上发现了它们的踪迹,所以要把它们打回海里面去?” 新年发生的事情她是知道,但没想到事态居然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林露甚至已经在准备战争。 这两个字,沉重到让人窒息。 即便是一场局部战争,也需要用血肉与骨骸去铺垫。 “不,不是打回海里。” 林露扭头盯住映着粉色的眼眸,声音低沉。 “我要打的,是灭族之战,海嗣这一族群,必须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一个不留。” “为什么?” 特蕾西娅瞳孔紧缩,连呼吸都紊乱了一瞬,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以及其背后的重量,可是要远远超过寻常战争。 灭族,便是要将海嗣赶尽杀绝,要做到这个程度,得付出多少代价? 一旦海嗣退回大海,那就进入了它们的主场,即便黄金树有着众多秘术和手段,恐怕也难以在茫茫大海中将一个物种彻底灭绝,稍有不慎便会损失惨重。 海嗣的数量难以计数,黄金树的干员就那么多,现在的黄金树,拿什么来打一场针对海嗣的灭绝之战? “为什么要进行灭族之战?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支撑那种规模的大战,是海嗣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没有,它们唯一做的就是在新年恶心了我一下。” 林露摇摇头,坦然道:“其实我大可以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海嗣是邪恶的异端,是人类的敌人,海嗣图谋不轨,企图吞并陆地什么的……但是没有必要。” “我的理由只有一个,那种能够直接吞噬黄金之力的能力威胁到了黄金树的存在,即便只有一个苗头,我也不会允许,所以,海嗣必须消失。” “我认为海嗣存在威胁,要将它们从这个世界抹除,就这么简单。” “……还真是霸道啊。” 蹲在地上的姿势实在很难谈得上有多强的威慑力,但是,特蕾西娅从此刻的林露身上看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独属于王的霸道。 因为海嗣具备威胁,所以要将其整个族群彻底毁灭,不需要其他解释,不需要理由,也不容许反对。 王的霸道,显露无遗。 “可是,我们拿什么来打这一场大战?人手根本不够用。” 王的命令不容置疑,特蕾西娅虽然没有做好过魔王的身份,但她深知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 反对也没有用,整个黄金树,完全是林露的一言堂,他可以掌控所有人的生死,认真起来的时候,没人能够违逆。 “我们的人手当然不够,不过,陆地上有这么多的国家,他们可是有着数量庞大的军队,海里也有一个科技远胜于大陆诸国的阿戈尔,这都是可以利用的。” 病房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套着白大褂的猫猫头凯尔希从里面走出来,替林露做出了解释。 她的脸上仍然和往常一样绷的紧紧的,看不出多余表情,但是从那双微微颤动的双瞳可以看出,她并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我有过很多个猜测,斩断从大海伸向陆地的手掌,掠夺深海的秘密……唯独没有想到,你的真正目的是发动一场针对海嗣的毁灭性战争,这种想法,太过疯狂,潜藏在深海中的秘密,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你的态度才是我没想到,我原以为你这种人知道真相之后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原本的打算是想让你最后一个知道。” 对于凯尔希的说法,林露不置可否,海里有什么,只要打进去就全都清楚了,他反而对凯尔希的态度更感兴趣,这只老猫,最近似乎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至少张嘴就是一连串谜语的习惯改正了不少。 “要是你真的这么想,就不会蹲到我的病房门口说这些,拙劣的试探。” “谁知道呢?” 林露没承认,也没否认,反问道:“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如我所说,陆地诸国,包括阿戈尔的力量都可以利用。” 凯尔希这次说的明明白白,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谜语,言语之直白令人惊讶。 “我会站在你这边,只要黄金树还在,我始终会站在你这边。” “你想要战争,那就战争。” “斯卡蒂的到来让我窥见了未来,阿戈尔人的愚蠢和贪婪打开了关押着魔鬼的牢笼,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当大海对陆地产生兴趣,大战必将来临,你的做法,只是将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本质上没有区别。” “原本,依照现有的文明水平,陆地上的人类胜算很低,你的出现,或许能够改变既定的未来。” “……” 林露惊讶的看着口出惊人之语的猫猫头,特蕾西娅的表现更为明显,她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流露出极为陌生的神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陌生之物。 她所了解的凯尔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张口闭口就要将大陆深海所有的国家全都拖下水去参与一场由个人意志的主导的战争,这与凯尔希以前的想法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她甚至怀疑现在看到的猫猫头是不是被谁掉了包。 “不用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特蕾西娅。” 许是注意到了特蕾西娅的表情,凯尔希转过头去,语气十分冷漠:“斯卡蒂带来了许多情报,居于大海的阿戈尔释放出了恶魔,海嗣与其种族之外的一切生物天然对立,规则的枷锁已经被打开,当贪婪的欲望开始滋生,人类的现有文明与海嗣之间只能有一个继续存在,失败者,将成为胜利者的养料。” “林露认为海嗣存在威胁,但是海嗣的威胁从来不仅仅是针对黄金树,所有的生物,都将被它们视为敌人,这一场战争,只能被推迟,无法避免。” “我们能做的,就是统合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赢下这场决定命运的战争,没有其他选择,战争固然会带来苦难,可若是为了生存,再怎么惨烈的代价也不算什么。” “看来,我又多了一个非赢不可的理由?” 林露怔了一瞬,今天的凯尔希带给他的惊讶比以往加起来还要多,简直判若两人。 “是的,我们必须胜利。” 凯尔希点点头,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惜一切代价,穷尽一切手段,赢下这场战争。” “一切,为了文明的存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熔炉骑士斯卡蒂 “唔……” 仰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轻声低吟,眼皮颤动,悄然睁开,入目,是纯白色的天花板,上面装饰着意义不明的金色花纹。 稍微转动脑袋,病房内的情况一览无余,一切都和她入睡之前一样。 黄金树的改造并不暴力,只是需要在几天时间内缓慢完成,才能取得最优化的成果。 在改造进行的这段时间,她的意识意志都在沉睡,并不清醒,基本上就相当于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一切便尘埃落定。 手指屈起又落下,熟悉的力量并未失去,反而变强了许多。 斯卡蒂觉得,她好想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或者说每个深海猎人都会受制于体内的海嗣血脉,尽管她们不明白那是什么,却无法避免海嗣血脉带来的影响,耳边时常会浮现若有若无的呓语,使用力量,也会有轻微的阻塞感,因为那本不是属于人类的东西。 而现在,那种感觉已经一点都找不见了。 在生命熔炉的作用下,海嗣的血脉已经完全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彻底成了自己的东西,使用起来自然不会再受掣肘。 如今,她不再是阿戈尔人,也不算海嗣,而是结合了两者优点的全新种族——这是在改造之前,那个名为凯尔希的菲林族医生亲口告诉她的。 无论是阿戈尔的深海猎人技术还是深海教会的腐化改造,跟依托于生命熔炉进行的融合完全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他们的所谓改造,本质是将两种并不相通的血统强行融合起来,不但无法剔除缺点,反而会将其放大,后患无穷,在改造之初,失控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所以,阿戈尔为此成立了专门用来监视深海猎人的特殊部队,一旦这些好用的兵器有了失控的征兆,便会被带走处决。 而生命熔炉的改造,是将阿戈尔与海嗣这两个种族血统中的优点统合起来,融为一体,缺点几乎全部剔除,所诞生出来的生物要完美的多,也不存在任何隐患。 现在的她,保留了阿戈尔相对于海嗣要聪慧许多的大脑之外,还具备了海嗣强悍的身体素质,甚至拥有一部分海嗣的能力——比如细致入微的感官,又比如那种堪称恐怖的适应进化。 当然,她是做不到像真正的海嗣那样可以根据身处环境、遭受的攻击快速变化身体,进化出相对应的器官,最多就是对身体内部进行细微调整,让身体能够比其他种族具备更强的生存能力和免疫能力。 并且,作为完美融合之后的全新种族,她还会获得此前没有过的能力——使用源石法术。 深海猎人是无法使用陆地上的源石法术的,她们能借助某些手段去驱动,却无法真正掌握,这份缺憾大概来源于海嗣血脉的影响,如今,黄金树将那些缺点尽数剔除,留下的是一具非常纯粹的肉体,再也不会无法兼容源石法术。 能够使用更胜从前的蛮力,还能学习法术,又掌握了海嗣的部分感官能力,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斯卡蒂有信心打好几个之前的自己。 少女默默消化着此前凯尔希说过的种种事项,平躺着熟悉了一会儿身体内流淌的全新力量,然后稍微用力,便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握了握手掌,活动手臂,就想要从床上跳下去,但是刚有动作,就感觉一阵凉意划过皮肤,低头看去,被子顺着胸口滑下,是白嫩的肌肤,似乎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某个部位也好像比之前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血脉融合还有这种作用?还是说黄金树的改造有这方面的优化? 斯卡蒂对此不得而知,她也并不在意这些,战士的身体是杀敌的武器,怎么可以——咔哒~ 忽然,病房门被从外面拧动,有了动静。 唰! 房门还没打开,斯卡蒂就用几乎带出残影的速度重新缩回床上,把被子紧紧的拉到身上。 虽然是身体是最好的武器,可这里毕竟是医院,还有很多陌生人在,真要是什么都不穿,她也是会感觉很难堪的。 “已经醒了啊?” 凯尔希最先推门进来,林露跟在后面,微笑着和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少女打了个招呼,走在最后的是特雷西娅,但她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微微低头,眼神飘忽,显然是在思考其他的事情,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 “她的情况很好,融合结果与预期一致,甚至略有超出,海嗣与阿戈尔的血脉优势在她身上合并到一起,且不存在两者的缺点,可以说,她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完美。” 冷淡的瞟了一眼,凯尔希仿佛实在介绍某个试验成果一样的语气的叙述。 “感觉怎么样?” 林露没理会这只情商欠缺的老猫,她总是这样绷着脸,好像人人都欠她钱一样,真不知道那些病人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反正他觉得,要是自己住院摊上这么一个医生,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整天用‘你得了不治之症’的表情盯着自己的医生? 别说有病,没病也要气出病来了。 “感觉……很好。” 斯卡蒂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轻轻点头,她多少感觉有点羞耻,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稍有不慎就有哪里漏了缝,特别是在林露面前,这种担忧愈发明显。 “好就行,你身上的海嗣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不存在任何后遗症,以后都可以安心了。” 林露点点头,笑道:“你打算去伊比利亚,也随时可以动身,我打算让两个人跟你同行,一个是凯尔希,就是这只面瘫猫,你见过的,另一个是华法琳,血魔,很快你就能见到,你们组队的话,应该会更顺利一些。” “……谢谢。” 被子轻轻颤动,大约是斯卡蒂在里面点头,少女沉默了片刻,又小声道:“你需要我的力量吗?” 这句话来的很突兀,连林露都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我当然需要,前提是你自己愿意,你是阿戈尔出身,一直都在和海嗣对抗,有些事情不必瞒着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黄金树会筹备一场战争,一场与海嗣之间的灭族之战,除去能够融入黄金树的一小部分,其余所有的海嗣,都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进来。” “不过,我希望你能遵循自己真正的想法,不必想着报答之类的事情,我不需要,黄金树也不需要,你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式,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实话实话,现在的斯卡蒂,林露是相当眼馋的。 原本她的实力就很强,放在整个陆地上也算得上是拔尖的那一小撮,经过黄金树的改造之后,她不仅变得比原来更加强大,还有了能够继续走下去的路,有了更广阔的未来。 在黄金树的改造下,她已经具备与黄金之力、与生命熔炉的极强亲和力,要是她能够掌握这份新生的力量,那么其未来甚至可能还要超过曾经追随初始之王葛弗雷的熔炉骑士。 实际上,现在的她就已经有了成为熔炉骑士的资格,欠缺的仅仅是部分法术而已。 要知道,虽然最初她所融合的只是普通的海嗣血脉,可来到陆地之后,寄宿在她身上的就成了海中的海神,那可一点都不普通,在海神的影响下,她早就和其他深海猎人大不一样,如今那份力量全都归于她自己的掌控,再无后患,说是实力暴涨也不为过。 尽管出身并不如何出众,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条件碰撞在一起,她的后天际遇足够深厚,共同造就了如今这一个完美个体。 种种条件下,甚至可以说,在黄金树的势力范围内,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适合成为熔炉骑士——塞雷娅也不行,她没有斯卡蒂这样的际遇,还是稍微差上一些,虽然不是太多,也终归是有差距的。 如果斯卡蒂成为熔炉骑士,那么她的实力还要上涨一截,连带着黄金树的整体实力都会跟着提升。 毕竟,熔炉骑士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是黄金树麾下实打实的精锐部队,没有之一,当初在交界地也是赫赫有名,跟随初始之王葛弗雷开创了黄金王朝,南征北战,奠定了黄金树对整个交界地的统治,其中每一个人,都是无法忽视的强者。 但是,眼馋归眼馋,并不意味着林露打算强制斯卡蒂做些什么。 不管斯卡蒂自己是否知情,她都给黄金树带来了一份大礼,作为回报,她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只要不背弃黄金树,林露就不打算对她进行任何约束。 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想法。 “你需要,我将为你而战。” 针对海嗣的战争,陆地与深海的灭族之战,挺起来的就是知道是不可小觑的大事,但是斯卡蒂并不在意。 阿戈尔也好,海嗣也好,都不再是她的归属。 陆地与深海的战争,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她是斯卡蒂,也只是斯卡蒂。 在她眼中,是林露告诉她真相,帮助她摆脱成为傀儡的命运,解决了她身体上的隐患,那么,林露便是将她拉出地狱的那个人。 她不懂得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别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战斗。 如果林露需要她的力量,她不会犹豫。 “你确定吗?” 林露收敛笑意,郑重的询问,得到的是少女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黄金树的第一位熔炉骑士,也将会是未来熔炉骑士们的首领之一。” “熔炉骑士?那是什么?” 听到这个词,斯卡蒂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能理解。 骑士……她从别人那里听到过这个称呼,好像是卡西米尔的某种职业,骑着坐骑驰骋战场什么的。 但是,她曾经是深海猎人,即便现在不再需要这个身份,常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战斗风格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无论怎么看,她好像都和所谓的骑士扯不上关系? “熔炉骑士,是黄金树最精锐的部队,只听从王——也就是我的命令,人数不多,每一个都是强者,你们,是黄金树的最坚固的盾,也是最锋利的剑,现在的黄金树,只有你有这资格承担这个名号。” 据说在乌萨斯,有‘五组盾卫可以屠戮一队骑士,四个内卫可以席卷一座聚落,三头温迪戈可以征服一架小城,两只集团军可以摧毁一方公国,一位君王可以搅乱一片大地。’的传说。 那么在黄金树,一队熔炉骑士就具备毁灭国家的能力。 强悍的个人武力、熔炉百相的奥秘、承载黄金之力的铠甲与武器,赋予他们无坚不摧的力量。 斯卡蒂这里算是开了一个头,以后还有的学,不过林露很看好她的未来。 从她开始,熔炉骑士必将在这个世界重现。 不算煌那种还在萌芽状态的小豆丁,塞雷娅和博卓卡斯替都是现成的高手,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改变就能承担熔炉骑士的名号,塞雷娅是实力上还稍微有些许欠缺,博卓斯卡替就是心理问题了,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大概也不用太久。 至于年、夕、令、特蕾西娅那种,她们已经是论外了,基本上不算是人,已经站到了神的位置上,不在考虑范围内。 “精锐部队,最锋利的剑……我懂了。” 这么说的话,斯卡蒂就明白了——不就是黄金树版本的深海猎人吗? 从职能上来说,好像也没有多少差别,这样的话,她应该还挺擅长的。 她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想要坐起来,紧接着想起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又连忙止住动作,闷声道:“那我就是熔炉骑士了,我将为你而战。” 第二百二十章 熔炉骑士套装 自泰拉大地上长出的大黄金树,有了第一位熔炉骑士,这是个开始,就如同过去的交界地一般,象征着黄金王朝的崛起。 斯卡蒂的武力,也完全配得上这一名号。 但是,熔炉骑士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林露其实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黄金王朝时期,跟随初始之王葛弗雷的熔炉骑士皆是出自遥远的过去,黄金律法还未支配世界的时候,而林露回到交界地,是艾尔登法环破碎,黄金律法衰颓,众多半神爆发碎片战争之后。 那一场席卷世界的大战几乎摧毁了黄金王朝建立起的秩序,无数英雄豪杰在其中沉沦,在战争中失落的典籍传承更是数不胜数。 那一时期,永恒女王玛丽卡被囚黄金树,连带着与她共用一具身躯的拉达冈也被一同禁锢,消失在世人的视线里。 初始之王葛弗雷失去赐福,带着旧部离开交界地,深入迷雾之中。 统治黄金王朝的神与人全都消失不见,自然也没有人再能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那些仍然留在交界地的熔炉骑士们知晓过去的零星碎片,后来才回到交界地的林露自然也不得而知,仅能凭借与熔炉骑士们的战斗做出推断。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熔炉骑士可以免疫只对褪色者有效的咒死法术,他们,并不是褪色者。 然后,熔炉骑士是不会流血的,哪怕破开他们的防御,也只会从伤口中飞出类似能量的碎片,他们死亡之后,也不会留下尸体,无法窥见铠甲之后的真正面貌。 当时林露通过自己的了解到的东西做出过推测,熔炉骑士,很可能是已经不是人,至少不是全部的人。 他们在成为熔炉骑士的时候,就已经接受过黄金树的特殊改造,脱离了寻常的肉体限制,变成了另一种生命形式。 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林露并不清楚,他手头上并没有熔炉骑士的传承之类的东西。 所以,斯卡蒂这个熔炉骑士,就只能靠现在的黄金树自己创造出来,与交界地的熔炉骑士存在某种相似性,但肯定不会完全一样。 这是属于新生黄金树的骑士,其拥有的力量,必然要强过交界地的旧熔炉。 林露的想法是,让斯卡蒂去学习、感悟熔炉百相的力量,恰好目前的黄金树就处在生命熔炉阶段,感悟起来非常方便,斯卡蒂也有那份能力。 无论她脑子好不好用,该有的条件是都全部具备的。 本身就是生命熔炉早就出来的个体,她与黄金树、与生命熔炉的亲和性远在黄金树的其他人之上,只有林露和梅琳娜能够在这方面超过她。 所以,她如果下功夫要在这方面努力的话,肯定是事半功倍,就算用水磨工夫,也能磨的出来,届时,她的实力还能有一个飞跃性的提升。 熔炉百相的力量相当强大。 在过去,生命是相互混合,不分彼此,生命熔炉,代表着黄金树所收纳的、全部生命的力量和特征,远不是长出一双翅膀、长出一条尾巴那么简单。 若是能够真正掌控到精深处,斯卡蒂未必不能做到化身成其他生物,集众多生物的优点于一身。 在这片全新的大地上,她能学习和运用的熔炉百相之中,还要加上交界地没有的东西——泰拉大地的各个种族。 如瓦伊凡、萨卡兹、菲林等等。 可以说,她未来能够抵达的高度还在交界地的熔炉骑士们之上,某程度上,掌握熔炉百相之后她会十分接近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完美个体。 除此之外,装备也是必不可少的。 熔炉骑士们的武器和铠甲也不是凡品,由具有生命的黄金制成,是他们实力的组成部分之一,是以,斯卡蒂也需要一套全新的装备。 这套装备,要能够适应熔炉百相的力量,增幅熔炉百相的祷告。 至于她原来从深海带上来那些东西,就没必要继续使用了,阿戈尔的科技固然强悍,锻造出来专门用于与巨物搏斗的武器性能很强,但是放在现在,已经跟不上斯卡蒂的力量增长。 那把剑,和黄金树锻造出来的神兵利器也没法比。 不过,要想为她量身打造一套装备需要一些时间,林露打算交给年来做,谁让她是目前黄金树首屈一指的锻造大师呢? 可露希尔和她的工程部虽然也能制作装备,可那些玩意,只能给普通干员用用,上不得台面,配不上身为熔炉骑士的斯卡蒂。 …… “你的装备,需要时间制作,在此之前,你先用其他的凑合一下。” 一边思考着斯卡蒂的事情,林露带着懵懵懂懂的少女进了大赐福。 斯卡蒂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眼珠转动,略带好奇的观察大赐福的内部布置,显得有些紧张,闻言连忙摆手:“我不急的,我那把剑用了很久,很顺手,还可以继续用下去。” “那把剑,已经无法承载你的力量了。” 林露微微摇头,抬起手臂,金色光芒凭空凝聚,一套暗金色的铠甲从光芒中浮现,悬浮在半空中。 “这一套,你先穿着吧,等你的装备做好了,再进行更换。” “铠甲?”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轻手轻脚的凑过去,用手摸了摸铠甲的表面。 厚重,是她的第一感觉。 这副铠甲的外观看上去并不新,上面雕刻着她没办法理解的花纹,给人一种极具历史韵味的沧桑感,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上面残留的些许战斗痕迹。 近距离观察,能看到不知道根据什么兽类头颅模样制作出肩甲,类似金属,却又似乎有所不同才材质上雕刻着形似树木根系的纹路,汇聚到胸口部位,应该是某种特殊材质制成的布料裙甲上也绘制着树根一样的图。 藤蔓和树根的纹路,便是这一身铠甲的设计语言,贯穿全身,连全封闭的头盔顶部都有仿佛树枝一样的结构。 手指触摸上去,并没有金属应有的冰冷,反而有种温暖的触感,像是在触摸活物。 ——这是一具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的铠甲。 触摸之后,斯卡蒂有了判断。 有些东西,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她从这身铠甲上,看到了无数次与强敌的交战。 从她个人的角度出发,是很喜欢的,哪怕她并没有穿过类似的重甲。 但是,这套装备对她来说,似乎太大了一些,几乎有两米多高的巨型铠甲,比她的身高要高出许多,不难想象曾经穿戴它们的人有多么魁梧。 “这是熔炉骑士志留亚的装备,她是曾经跟随初代黄金之王开创王朝的强者,也是熔炉骑士的两位首席之一。” 林露眼中带着回忆的色彩,轻声解释。 这套铠甲,是他击败志留亚之后的收藏,藏在大赐福已经许久,如今交给黄金树第一位熔炉骑士斯卡蒂使用,也不算辱没。 “可是,太大了。” 斯卡蒂收回手掌,对比了一下体型差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这套铠甲穿到身上。 “熔炉骑士的铠甲,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林露轻轻挥手,悬浮在半空的甲胄自动分解,铠甲的主体部分从上方落下,直接把斯卡蒂罩在了里面。 仅仅是上半身的铠甲,就把她整个人装了进去,里面还有很大空间。 斯卡蒂试探着活动手臂,把铠甲套在身上,惊讶的发现这套比她要大上许多的厚重甲胄竟然在一点点收缩,像是在根据她的体型自动调整,很快就缩小到了适合的大小,并且出乎意料的轻便,并不影响行动。 穿戴好主体部位,余下的战靴、臂甲和头盔也自动落下,随着她的动作穿到身上,收缩成合适的比例。 几分钟的时间,一整套熔炉树形铠就出现在了斯卡蒂身上,与她完美契合。 “我感觉,力量变强了。” 穿上铠甲的斯卡蒂完全敛去少女的外表,给人一种厚重威严的感觉,透过头盔穿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声闷气的。 但是,她的动作并没有受到甲胄的影响,活动起来仍然十分灵活。 “铠甲也是熔炉骑士实力的一部分,整体由具有生命的黄金打造而成,能够自我修复,同时具备增幅熔炉百相的力量,对于使用者也有着相当程度的增幅,等你掌握了熔炉之力之后,还能变得更强。” 林露看着穿戴完整的斯卡蒂,有种看到小号志留亚的既视感。 不过,斯卡蒂比志留亚多了一份‘生气’,当初的志留亚给她感觉根本不像是个人,更接近凭借执念行动的躯壳。 “那么,接下来就是武器了,现在有两种可以选择。” 熔炉骑士所使用的武器相对来说比较制式,有大剑、大树矛和盾牌三种。 不过熔炉角盾那种东西,除非星熊和塞雷娅那种具备‘盾牌专精’的,要想拿来应用在战斗中并不容易,斯卡蒂的战斗风格也比较简单暴力,不怎么合适,所以就没拿出来。 林露提供给斯卡蒂的武器,只有志留亚的树矛和奥陶琵斯大剑两种,这两把武器,也是大赐福内收藏的所有熔炉骑士武器里面最强的两把,曾是由两位首席骑士奥陶琵斯和志留亚使用。 “我……还是用大剑吧。” 大剑与树矛从金辉中浮现,斯卡蒂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奥陶琵斯大剑。 志留亚的树矛对于她而言形状太过怪异,那种形似树枝分叉的结构光是看看就知道不好上手,与其从头开始学习一种全新外形的武器,不如直接用自己最熟悉的大剑。 “那就给你了,这把剑,是与志留亚并列首席熔炉骑士的奥陶琵斯所使用,击败过无数敌人,比你那一把要强的多,希望你能用好它。” 随手把暗金大剑扔给斯卡蒂,林露感叹似的叮嘱。 在交界地,所有使用剑盾的熔炉骑士都用着相同形制的剑与盾,但是唯有奥陶琵斯一人能够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他所使用的大剑,那把剑,比寻常的熔炉大剑更具威力。 他得到这把剑之后,又将其交给修古锻造强化,说是神兵也毫不为过。 若是在交界地,让他来使用,那么这把剑就是名副其实的弑神兵器。 “熔炉的力量,就在你体内流动,临行之前,我会教你几个祷告,让你在路上学习,更多的、属于你自己的法术,等到回来之后再研究。” 斯卡蒂接过大剑,林露的手掌也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力道并不大,却带给斯卡蒂许多感触。 对于她来说,这是个全新的起点。 拿起这把武器,穿上这套铠甲,她就不再是阿戈尔的深海猎人,而是黄金树的熔炉骑士,是黄金树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她的人生,将从这里迎来新的开始。 “我将为你而战。” 少女郑重回答,语气坚定。 林露需要她到伊比利亚去,那么,她会竭尽全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曾经参与那一场弑神之战并且存活下来,来到陆地上的深海猎人,她也会全都找回来,说服她们加入黄金树,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救赎。 深海猎人已经为阿戈尔流过太多的血,不但没有享受应有的荣誉,反而在战争之后被阿戈尔背叛,她们,本应该有更好的结果才对。 阿戈尔,根本不值得她们去寻找和留恋,黄金树,才是最好的归宿。 还有,队长…… 那个曾经教导她战斗,照顾她成长的男人,他是不是也还活着呢? 以他的实力,应该能够从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吧? 如果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在陆地上某一处停留?甚至,就在伊比利亚? 想到可能和自己的队长重逢,斯卡蒂的心绪不由的激荡起来,她很期待那一天。 以前都是队长在照顾她,教导她,这一次,他们的身份该对调了。 那些年她所经历过的事情,说不定有机会再用在队长身上,身为深海猎人的时候,队长的一次次教诲,她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铺满黄金的世界 将熔炉百相的祷告挑选几种交给斯卡蒂之后,林露就让她自己去和凯尔希她们回合,选定时间出发前往伊比利亚。 因为斯卡蒂的恢复速度比预期还要快的原因,凯尔希原本选定的时间就稍显晚了一些,想要提前出发的话,还要多做些安排才行。 不过那些事务全都让凯尔希自己处理就好,这点能力她还是有的,在她们抵达伊比利亚、探查到有用的情报之前,林露不打算过多插手,他可没有远隔千里进行微操的习惯,与其事事插手,不如顺其自然,免得好心办坏事。 从大赐福离开,他就直奔博卓卡斯替的临时居所,打算给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纯血温迪戈做一做思想工作。 目前的黄金树里面,斯卡蒂、博卓卡斯替、塞雷娅和闪灵是仅有的四个近期内有能力成为熔炉骑士的干员。 斯卡蒂已经是了,塞雷娅的实力多少还有一些欠缺,需要学习一些东西,同时提升自己与黄金力量的契合度,才能达到那个层次。 闪灵虽然现在就有能力,对于黄金树的祷告和法术也有所了解,具备基础,但是她本身并不愿意再加入黄金树里面的暴力部门,林露也不想强迫她做些什么。 所以,剩下的能够真正在现在胜任熔炉骑士的,就只有博卓卡斯替。 在黄金树中重生的博卓卡斯替与斯卡蒂一样,都具备与黄金力量的极高亲和性,在恢复健康,在黄金树的强化下具备了更为强健的肉体之后,他不但完全恢复到全盛时期,甚至更胜从前,并且,在学习黄金树的祷告和法术之后,他还会以惊人的速度继续变强。 即便是成为熔炉骑士之后的斯卡蒂和他进行战斗大概也就是五五开的局面,两人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 唯一阻碍博卓卡斯替成为熔炉骑士的,就是他自己的心理问题。 他愿意为黄金树而战,可是这份承诺的来源是当初在冰原上的交易,以及黄金树让他重新复生的恩惠,终究不太完美。 熔炉骑士,可是黄金树最精锐的队伍,最忠诚的战士,林露不会允许其中出现博卓卡斯替这样的情况。 他需要忠诚,绝对的、不掺杂丝毫强迫的忠诚。 …… “首领。” 将林露迎到屋内之后,博卓斯卡斯微微欠身,算是行礼,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学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 “最近生活的怎么样?” 林露也不在意,黄金树里面并没有那些繁杂的规矩,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繁文缛节。 “很好。” 博卓卡斯替坐到桌子的对面,闻言动作稍微停顿,似乎实在组织语言,思考该如何回答,和他的性格一样,他并不善于言辞,此前体内源石增生堵塞了他的喉咙,也让语言能力退步了不少。 “黄金树,很和平,我喜欢这里的氛围。” 斟酌之后,高大的温迪戈略微低头,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这并非是出于礼貌的夸赞,而是真心实意的评价,若非他不懂得太多用以形容的辞藻,这份评价还要更高几分。 他苏醒过来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在大黄金树下居住的这段时间,他确实对于这里非常满意。 黄金树,几乎可以称作梦中的家园。 空气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生命力,单单是住在这里,就是一种享受。 而且,黄金树的氛围也是极好。 回顾过去的时光,博卓卡斯替有过相当丰富的经历,在卡兹戴尔,在乌萨斯军队,在整合运动,除此之外,他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流浪,无论在军队还是在某些团体,都没有过如此令人放松的气氛。 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在黄金树中好像并不存在,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面带微笑,彼此之间的交流也相当友好。 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吃饱穿暖,不必担心战争和危险,也不会遭受病痛的折磨,流淌在大地上的苦痛与仇恨,都被那一层光辉隔绝在外,在这里看不到一点痕迹。 理想家梦想中的乐土若是化作现实,大概也就是这种模样。 能够在这里生活,谁还会觉得不满意呢? “这份和平,可是来之不易。” 林露点了点头,忽的开口道:“战争,要来了。” “……” 咯吱~ 木制的桌子一角被手指的力量捏出清晰的印痕,博卓卡斯替的语气随之低沉下来,沉声询问:“战争,与谁的战争?” 尽管从未表达,但是从他内心深处,已经认可了黄金树所营造出的这片乐土,哪怕这里并不算大,容纳的人也不是太多,可是,终归是给了部分人一片足够安逸的容身之所,饱受矿石病之苦的萨卡兹们,还有其他感染者,都在黄金树的庇护下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必再遭受折磨。 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这片难得乐土在战争中毁灭。 “不是和某个国家,而是和深海中的种族。” 林露想了想,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海嗣的情况,还有他准备做的事情,最后总结道:“它们有可能威胁到黄金树,所以我不会容忍它们继续存在下去。” “凯尔希说,海嗣与人类天然对立,是现有文明的敌人,但是那种东西,实际上我并不怎么在意。” “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要将隐患掐死在萌芽状态。” “海嗣,怪物的种族,人类的敌人。” 博卓卡斯替此前并不知道海嗣的存在,初次听闻也显得很是震惊。 他原以为邪魔异种的存在就是对于人类的极大威胁,没想到在茫茫大海之中,居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东西。 能够快速适应环境,能够将人和生物同化成怪物,又具备超强的繁衍能力,将其他生命视为养料,这样的种族,确实是人类乃至所有生物的敌人。 如果放任它们继续壮大下去,迟早会成为席卷世界的恐怖灾难,那可比天灾之类的东西还要恐怖的多。 而现在,它们已经开始窥视陆地,这不是好消息。 “你的想法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阻止灾难的发生,这是正确的。” 论迹不论心,无论林露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所做出的行动都是要解决海嗣这一灾难,那就够了。 简短的评价之后,温迪戈抬起覆盖着白骨的头颅,眼中似有红光亮起。 “这场战争,不可避免,那么,我会参战。” 他并不喜欢战争,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这是人类与海嗣的战争,是陆地与海洋的战争,不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而是关系到现有文明生死存亡的一战,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不够啊,我来这里,可不是说服你参战的,实际上,你的力量虽然很强,但是我并不缺你这一份力。” 林露笑着摇头,又问道:“你觉得黄金树怎么样?如果由黄金树来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如今你所看到的一切将会覆盖更广阔的地域,矿石病将不再是问题,会有更多的人享受这份安宁。” “那,很好。” 博卓卡斯替说不出否定的理由,哪怕他再怎么顽固,也不能否认黄金树确实有给大地带来安宁的能力。 与塔露拉那种理想化的空谈不同,黄金树是真切的具备消除苦难的力量,若是将这一片黄金领域扩散到整片大地,病痛与灾难将会远离,战争将会消失,所有人都会得到更好的生活,不再需要为生存而不择手段,沐浴在黄金的辉光之下,甚至连进食都可以通过黄金树洒下的生命力替代。 在认识、了解黄金树之前,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未来,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你想,统治世界。” 如此说着,博卓卡斯替的语气仍旧平静,没有任何不满。 战争固然令人厌恶,征服世界的野心更是与和平背道而驰。 但是,那也要看由谁来做。 国家之间因为利益和野心引发的战争只会把世界拖入混乱的泥潭,即便有王朝衰落,也会有新的国家取而代之,如此循环,对于这个世界不存在有益的影响。 黄金树则不一样,它的秩序能让这个世界摆脱以往的桎梏,真正迎来新生,那是所有人都值得期盼的未来。 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黄金树的统治是要强过存在于大地上的任何国家的,他所追求的一切,都能够在黄金树的统治下实现,这样的王朝,即便统治这个世界又有什么不妥? 至少,博卓卡斯替觉得自己并不抵触。 “有点差别,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吧。” 林露没有否认,他确实要把这个世界纳入黄金树的统治,让黄金律法在这个世界重新绽放,即便不灭掉陆地上现存的国家,当黄金树成长到完全体之后和统治世界也没有太大区别。 他看着博卓卡斯替,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直白的说出来意。 大约是这段时间内多少有被大黄金树的氛围影响,这个顽固的温迪戈比预想中的要好说话的多,对于黄金树的认可也比预计的更重,甚至,他已经开始接受黄金树的理念,觉得让黄金支配世界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要是早知道这样,博卓卡斯替说不定能在斯卡蒂之前成为第一位熔炉骑士。 “我正在筹备组建一支精锐队伍,已经有一个战士加入其中,你是第二个。” 斟酌片刻,林露话锋一转,直接说起了自己想法。 “这支队伍的名字是熔炉骑士,规模很小,预计只有几十人的规模,但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与你的实力相差不多的强者。” “这个名字对于黄金树而言意义非凡,在过去,熔炉骑士们曾经追随黄金之王征战世界,建立起最初的黄金秩序。” “现在,我要让它在这个世界重现,作为黄金树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而存在。” “但是,熔炉骑士,必须足够忠诚,忠诚于黄金的意志。” 话到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十分清晰,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分辨出来。 博卓卡斯替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他一点都不蠢。 温迪戈长久的生命让他具备远超普通人的非凡阅历,要理解言语中的含义并不困难。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选择,就是另一回事。 多年以前,他为萨卡兹而战,归属魔王统治。 离开卡兹戴尔之后,他加入了乌萨斯的军队,为乌萨斯征战四方,归属乌萨斯皇帝的统治,名声显赫。 最后,他在乌萨斯先王去世之后离开,带着追随身后的盾卫游走在冰原上,成为了‘感染者之盾’。 现在,又有一个选择摆到了他的面前。 是选择默不作声,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履行约定为黄金树击败强敌,还是选择效忠于黄金树的王? 约定与效忠,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贡献力量,后者,代表着献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忠诚,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词汇。 “我不会向你承诺任何东西,成为熔炉骑士,你将有机会用双手实现自己的梦想,将苦痛从这片大地上驱逐。”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博卓卡斯替。” “……” 高大的温迪戈还在沉默,闪烁着微弱红芒的双眼紧盯着桌子对面的男人。 那副身躯并不高大,站起身来才能和他坐着差不多高,但是,那厚重如山岳一般的磅礴气势,他也要为之侧目。 无论是个人的实力还是他所知悉的关于黄金树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是一位伟大的王者。 那么,要跟上去吗?跟在新王的身后,去开拓一片全新的天地,为这个世界,制定新的规则,实现理想中的愿景?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熔炉骑士,博卓卡斯替,向您致敬,吾王。” 这一刻,新生的温迪戈低下头颅,向自己所追随的王者献上敬意。 离开整合运动之后,他再次找到了情愿为之奉献的奉献的目标。 他,想要看看铺满黄金的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稚嫩的龙女,感恩的白兔 “雪怪们已经找到了新的驻扎地,营地内的物资也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帐篷内,塔露拉正看着折叠桌上的地图低头沉思,叶莲娜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摆在桌面的地图上面。 现在的整合运动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一副面貌,不但众多感染者在盾卫们的训练下逐渐有了几分军队的模样,用上了全新的制式装备,连使用的物资也不再紧缺。 通过黄金树从龙门运来的物资让他们不必再担忧食物紧缺,原本破破烂烂的帐篷也全都换成了崭新的雪地用高档货,生活质量直接翻了几倍。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有了充足的物资,就不会再有感染者死于恶劣的生活条件,能够吃饱,就有更多的精力拿来训练,迅速提升战斗力。 但是,即便物资充足,危机仍然迫在眉睫。 乌萨斯的军队在茫茫冰原上大肆搜索,虽然冰原广阔,集团军的搜查队分摊下来并不是十分密集,可若是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被发现的几率还是相当高。 因此,他们必须每隔几天就换一处落脚点,重新扎营,要不是有了足够的物资,仅仅是这样频繁更换驻地就足以将整个整合运动拖垮。 “找到了几处?” 塔露拉抬起头,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作为整合运动的首领,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除了叶莲娜和阿丽娜之外,又找不出别的人可以分担工作,那些感染者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根本没办法参与进来,所有的压力几乎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三处,大概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叶莲娜走到桌子旁边,分辨了一下地图,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三处位置。 预先准备的转移地点自然不能只有一处,雪怪们每次都会提前准备数个地点以供选择,这次也不例外。 “……” 塔露拉盯着三处位置看了一会,缓缓摇头。 “去矿场附近,我记得这里有一处开采了很长时间的源石矿场,通知下去,分出一部分人运送物资,挑选出擅长战斗的人员走在前面,这次,我们要夺取这座矿场。” “攻打矿场?你确定?” 叶莲娜没办法做出什么表情,但从语气里就能听得出来,她并不看好这个选择。 一座源石矿场的守备力量算不上什么,现在的整合运动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占领下来。 但是这么做,也会暴露他们的位置,一旦整合运动出现在乌萨斯集团军的视线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就将是大军围剿。 “乌萨斯对于这些源石矿场的控制手段很单一,在冰原上,矿场与更上层的交流完全通过定期运送源石的方式进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不能再这么频繁更换驻地了,没有稳定的环境,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我们的队伍实力提升速度会变得很慢,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与正规军抗衡。” “攻下这座矿场,我们可以吸纳其中的感染者壮大队伍,同时可以直接占据那里,只要做好伪装应付巡查,保持固定日期的源石输送,在负责这里的贵族眼中,矿场就还在那里,没有发生变化。” “乌萨斯的集团军,不会去搜索一个已经搜查过的、没有变化的矿场,这种做法看似危险,实际上,比我们这样频繁转移还要安全的多。” “如果这次尝试成功,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占领更多矿场,壮大队伍,慢慢积蓄力量。” 这当然是一次危险的尝试,但塔露拉觉得成功几率很大。 整合运动之中的感染者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源石矿场,塔露拉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统合之后,对于矿场的管理方式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冰原寒冷,风雪常年不断,在这片广袤冻土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由天灾形成的源石矿。 这些矿产内的源石储备往往在几个月到几年之间就会被开采干净,并不具备长时间开采的条件,因此,乌萨斯官方并不会对这种临时建立起来的开采设施进行多么详细的安排。 他们需要的,只是源石矿,简单的圈起一片围墙,派遣部分士兵驻扎,再把感染者和流民投入进去,一座矿场就算是成型。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费时费力去为这些简陋矿场建立耗费极大的通讯链,用不了多久就会废弃的东西,哪里用得着那样的昂贵投入? 定期派遣巡查下去进行监督就已经足够了,再加上能够按时收到矿场运送出来的源石,上层的贵族和官员基本不会想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更不会耗费心思进行什么人员更换。 因此,只要占领矿场的速度够快,进行严密封锁,确保不会有人逃跑或者是将消息传递出去,占领之后整合运动就能够收获一个不必时刻担心会被集团军搜索到的驻地。 即便是有巡查或者军队搜索,那也是有迹可循,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提前得到消息,进行伪装——整合运动的成员本身就是感染者,盾卫也曾经是乌萨斯的正规军,一个扮演矿工,一个扮演看守者,谁也看不出毛病。 至于不该出现在矿场内的物资和装备,有的是矿洞可以隐藏。 “那就按你说的做。” 叶莲娜盯着地图思考了一会,点头同意下来。 此前他们也曾经袭击过许多矿场,连她自己都是被博卓卡斯替从矿场里救出来的,对于那里的情况自然不会没有了解。 之前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在正常人的思维里面,袭击之后当然是要尽快撤退,哪里还有留在现场的说法? 并且,再没有加入整合运动之前,游击队的宗旨就是解放拯救那些矿场里的感染者,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 现在就不一样了,整合运动目前的确急需一个稳定的驻地,她顺着塔露拉的话思考下去,发现矿场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看似危险的地方,实则比大多数地方都要安全。 “我会带着雪怪走在最前面探路,确定矿场内部的情况后,你再安排人手包围过去。” 如此说着,白兔子转身就要离开帐篷。 她向来不是个拖沓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接下来的行动,那她会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等等,叶莲娜,我还有其他事情和你说。” 塔露拉直起身来,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白兔子。 新年期间,她离开冰原回到龙门,在龙门过了一个团圆年,连带着身份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她是黄金树计划中的棋子和考察对象,带着感染们在冰原上勉强求生。 现在,她是黄金树首领的弟子,有了离开棋盘的资格和选择的余地,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她选择了这条路,她想要拯救更多的感染者,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乌萨斯境内千千万万的感染者摆脱奴役、歧视和压迫。 曾经的理想,没有发生变化,但有了黄金树和龙门的支持,已经没有必要再向以前那样行事。 进攻切尔诺伯格,也不再是必须要尽快做到的目标。 所以有些事情,她准备告诉叶莲娜。 即便跳出棋盘,她也不想将昔日的友人当成随意摆弄的棋子,让其继续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承受内心的煎熬。 “什么事?” 闻言,叶莲娜停住脚步,疑惑的询问。 “是关于爱国者先生的事情,我了解到一些消息。” “……你见到他了,对不对?就在你离开的那几天里。” 叶莲娜转过身来,出乎意料的冷静,还一语道破了塔露拉离开冰原的事情。 “我……” 塔露拉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你怎么知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她为什么会以为自己的离开没有任何人知道呢? 闪灵顶着她的样子营造出她从未离开的假象,普通的整合运动成员或许看不出破绽,真正亲近的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假的就是假的,哪怕外表上的伪装再怎么完美,终究也不是真正的她,对于朝夕相处、甚至经常睡在同一个帐篷的叶莲娜和阿丽娜来说,很容易就能识破,她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连身边的亲密友人都无法分辨? 她以为自己的离开没人知道,实际是只是她们没有戳破这个谎言而已。 “你这人实在太好懂了,什么都写在脸上,放心,除了我和阿丽娜,没有人知道你离开过整合运动,你也不需要解释,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 叶莲娜叹了口气,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瓜。 “你不会蠢到真的以为我们没有发现吧?实际上,如果你回来的时间再晚一些,我们就会准备动手了。” “……我的错。” 意识到自己办了一件蠢事之后,塔露拉一时间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 “我的确见到了爱国者先生,他很好,重新拥有了一具没有感染矿石病的健康身体,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他现在不能回来见你。” “你去了切尔诺伯格吗?” 得知博卓卡斯替真的还活着,并且摆脱了矿石病的影响,叶莲娜眼眸颤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险些没能按捺住心中的躁动。 “不,不是切尔诺伯格,我们已经不需要去攻打切尔诺伯格了。” 塔露拉抬起手掌,一抹金色的辉光从掌心亮起,明亮却并不刺眼。 “我去了黄金树,见到了从内卫手里救下我们的那位大人,并且成为了他的弟子,爱国者先生也在那里。” “攻打切尔诺伯格,只是他对我们的考验,已经不需要再去完成了。” “如果你想要见到爱国者先生,我……我可以带你去黄金树看一看。” “我们收到的那些物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叶莲娜僵硬的脸上做不出表情,看上去仍然是很冷静的样子,可实际上,仔细观察的就能发现她衣袖里攥紧的、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拳头。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整合运动突然收到了大批精良物资,数量和质量都远超之前。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博卓卡斯替还活着,他们真的还能够再见面,甚至,只要她说想,塔露拉现在就可以带她去到黄金树,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是的,黄金树会为我们提供支援,帮助我们在冰原上生存下去,乌萨斯军队的大规模行动和黄金树有关,我们的作用,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充当诱饵,具体是什么……抱歉,我也不清楚,老师没有告诉我。” 塔露拉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叶莲娜,声音放的很轻缓。 “所以,你想要去见见爱国者先生吗?” “暂时不用。” 出乎意料的,叶莲娜居然拒绝了。 在德拉克少女惊愕的视线里,白兔子轻轻摇头,拒绝了去黄金树见博卓卡斯替的提议,解释道:“黄金树让老头子重获新生,那么,我会留在这里,做我该做的事情,直到你所说的计划结束。” 当时在冰原上对战内卫,博卓卡斯替的情况可以说有目共睹,增殖的源石结晶让血肉之躯结晶化,成了不会移动的石块,那已经是矿石病的完全爆发,无药可救。 叶莲娜知道,如果没有黄金树的帮助,她的父亲早已在那时死去,就像其他矿石病晚期的感染者一样。 既然黄金树让老家伙死而复生,无论这种奇迹是如何办到的,她都要感念黄金树的恩情,时刻铭记在心,哪怕用生命去偿还也在所不惜。 黄金树需要诱饵,她就来做这个诱饵,不仅是她,所有的盾卫与雪怪,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塔露拉说,攻打切尔诺伯格是黄金树的考验,也就是说,黄金树对她是有所期望的,那么,不管黄金树对她的要求是什么,她都会拼尽全力去达成。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白兔子的行动 乌萨斯的冰原上很难见到能够被称之为好的天气,这里的天空似乎常年都飘荡着深沉的雨云,时不时便有飞雪飘落,寒冷的大地上,常年萦绕着刺骨的寒风。 咯吱~咯吱~ 白色的雪地靴踩进积雪里面,留下一个个脚印,但是很快,那些被踩踏出来的坑洞就被风吹过来的雪花填满,仅剩下浅浅的凹痕。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叶莲娜在风雪中抬头,轻轻呼了口气,在空中留下一串白雾。 像这样的风雪,她在过去走过无数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是,这一次有了些不同之处——她竟然感觉扑在身上的风有着冰凉的寒意,这对于以往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操控寒冰,那时她的源石技艺,早在多年以前就因为矿石病的原因濒临失控。 严重的矿石病导致她的法术无法彻底关闭,许多身体机能都因此丧失。 无法做出表情,无法感受寒冷,连味觉都退化了许多,甚至是稍微热一些的热饮,都会灼伤她的内脏。 不会散去的法术让她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向外发散寒气,感受温暖、感受唯独,这些对于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只有依靠特制的糖果,才能稍微接近一些。 随着矿石病的加重,身体机能的丧失愈发明显,时至今日,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温暖与寒冷到底是什么感觉。 即便她穿着相对于整合运动的其他感染者非常单薄的衣服立在冰雪之中,也不会觉得难受,更不可能感觉到冷。 但是现在,她真切的感受到了。 冰凉的气流扑在身上,丝丝凉意顺着缝隙钻进衣服里面,无比真实,不必借助任何外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塔露拉带回来的那几片金色树叶。 来自黄金树的叶片让她体内的黄金树赐福壮大了数倍,已然拥有压制矿石病的能力。 原本因为矿石病和频繁使用法术而变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在浓郁生命力的作用下只用了很多时间就重返健康,再不会因为过度使用源石技艺而昏迷瘫痪。 严重恶化的矿石病也在赐福力量的压制下衰退许多,并且还在持续好转,虽然没办法在短时间的治愈,却也比之前强上太多太多。 现在,她可以试着去吃一些以往不敢接触的食物,找回了身为人的各种身体感觉,说是重获新生也不为过。 可以说,黄金树的出现完全改变了她的命运,不但死去的父亲借助黄金树的力量重新复活,连她本人也受到了莫大恩惠。 “黄金树啊,真想去看看。” 雾气从嘴角飘散,消失在风里,白兔子嘴里轻轻嘟囔着,头顶的耳朵晃动两下,继续向前迈进。 在前面,一道由木头和石头堆叠垒起的围墙已然出现在视线之中,那边是矿场的围墙了。 如此简陋的围墙,很难说的上有什么防护作用,但配合上驻扎在内的乌萨斯军队,便足够约束住矿场内部的感染者们,这一道墙,也昭示着乌萨斯的官员和贵族们对于冰原矿场的态度——漠视。 感染者,就是用来采集源石的消耗品,是废物利用的垃圾,他们从来不在乎会有多少人死在矿洞里,也不在乎那一颗颗未经提纯的粗劣源石矿沾染了多少鲜血。 就地取材,拉开一圈围栏,再派遣几个士兵,就能在茫茫冰原上建立一座源石矿场,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完成。 从城市被驱逐抓捕过来的感染者、游荡在城市之外的流民都被投入到这里,像是被圈养的牛羊,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就是负责放牧的牧羊人。 实际上,矿场内部的感染者数量远远多于在此地驻扎的士兵,因为这些简陋的原始矿场基本上全都依靠人力运行,看不到什么现代化的机械。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保证一个运送周期内能采集到足够的源石矿,就需要大量人手去堆。 日积月累,其中的感染者数量甚至会达到驻军的百倍之多。 如此庞大的人员基数,若是感染者们能够团结起来,完全可以轻松干掉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哪怕乌萨斯的士兵手持重火力也没有什么大用,数量差距过于悬殊,他们不可能与百倍于自己的敌人抗衡,就算那些人手无寸铁也是一样。 但是,这种事也只能想想。 被压迫的感染者畏惧军队的力量,经年累月的严酷惩罚夺走了他们的勇气,让他们变得麻木,不敢去想该如何反抗,即便有的人看到这一点,也没办法消除感染者们的恐惧,不可能争取到足够的支持者。 所以,乌萨斯可以用很少的士兵支配偌大的矿场,荒谬而可笑。 呜呜~ 呼啸的寒风穿过围栏上的缝隙,扯出仿若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 趟过厚厚的积雪,叶莲娜一点点接近,最终站到了围栏下面,黑灰色的冰晶从她脚下凝结,构成一个可以攀上墙壁的台阶,然后踩着台阶轻巧的跳进了矿场里面,身后脚踩过的黑灰冰晶顾也之崩解消失。 像这样的探查任务,一般都是由雪怪小队完成,他们对此有着很深的经验,是这方面的好手。 不过这一次,叶莲娜没有这么做,她让雪怪们跟在后方等待消息的大部队旁边,自己独自一人来执行探查任务。 这次行动风险很大,他们必须做到完全保密,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将消息泄露出去,因此,在她们完全掌控这里之前,一个活物都不能放出去。 相较于矿场内部的简陋防卫力量,要包围占地面积相当广阔的矿场无疑更需要人手,雪怪们在探查消息方面经验丰富,机动性也要比盾卫和普通感染者们强的多,用来帮助大部队完成合围再合适不过。 至于矿场内部的情报收集,叶莲娜觉得她自己就可以完成,她的身体已经不在像以前那样,足以胜任这样的工作。 啪~ 堆积在围栏下面的积雪被踩出深深地坑洞,尽管附近并没有人,叶莲娜还是下意识的伏低了身体,扫视四周以及更远的方向。 像这样的源石矿场,内部一般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唯一比较看的过眼的就是建立在四个角上的简易瞭望塔,由于材料限制和恶劣的风雪环境,高度不是很高,作用也很有限,只能说聊胜于无。 除此之外,便是士兵们居住的宿舍区域,有一小片木头搭建出来的简易房,用来遮风挡雨。 感染者们也有睡觉的地方,但是无论是在官员还是住手的士兵眼中,他们都是一些可以随时进行更换的工具,是十分廉价的消耗品,连人都算不上,自然不会有谁特意给他们建造合适居住地,一小块开采完毕的废弃矿洞,加上一小点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修缮,便是矿工们的‘宿舍’,宿舍的主体位于地下,从平地上是看不到的。 叶莲娜对此深恶痛绝,她就是在相似的地方被博卓卡斯替救出来的,对于矿场的黑暗有着刻骨铭心的体验。 她盯着远处屹立在风雪中略显迷蒙的塔楼,还有那塔楼下方排列整齐的矮小木屋,攥紧了拳头。 尽管已经见过许多次,但是她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年龄不算太大的少女而已,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都没有走出过冰原,与人的接触也仅限于整合运动的成员,没办法做到多完美的自我控制。 呼~ 风声吹过,掀起一片落雪,飞舞的莹白之中,斗篷的边角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落在雪地里的白兔子已经消失在原地。 身体的恢复,矿石病的好转让失控的源石技艺也做到了可控,远比之前无法关闭的失控状态要好得多,因此,现在叶莲娜可以做到一些以前不可能成功的精细源石控制。 在法术的作用,并非会成为她手足的延伸,是助她滑翔的羽翼,可以拖着她的身体前进,无声无息——这靠她自身的身体机能是做不到,即便恢复健康也做不到。 之前严重的矿石病和源石技艺失控让她无法进行剧烈运动,哪怕法术使用的强度过高,也会陷入昏迷,所以,她的战斗一般都是依仗远距离的法术轰击,身体上的运动经验几乎为零,仅有的一些经验,还是从雪怪们那里学过来的。 而且,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她的体重略有些……偏高,灵活性并不好,想要做出符合预期的灵敏动作,在风雪之中行动自如,就只能依靠源石技艺的帮助,目前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得益于矿石病的好转,更细微的源石技艺操控让她可以对冰进行更精密的操作,从外部着力拖着自己的身体在风雪中如同灵活的雪兔一样快速行动。 有了冰雪作为依托,白斗篷的颜色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她的身形掠过大地,甚至只在雪面上留下了极为浅薄的痕迹,风一吹便消失不见,无论是塔楼上放哨的士兵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对于军队中的士兵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惩罚,如果有可能,谁不愿意生活在更好更温暖的环境里,享受更好的生活质量?这种情况下,被打发过来的士兵心里本身就不怎么愿意,满腹怨气,还能指望他们有多么尽忠职守吗? 不可能的,只要没出大问题,矿场仍然在维持运行,他们根本懒得管更多是,所谓的放哨,实际上和走形式没有太大区别,因为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 咔嚓~ 细雪飘飞,忽然有一阵大风掠过,掀起大片迷蒙。 没有人注意到,飞舞的风雪之中,一抹淡到几乎瞧不见的白影以极快的速度从积雪山掠过,蹿上塔楼。 伴随着骨骼的碎裂声,站在塔楼上放哨的士兵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直接捏碎了咽喉。 灰黑色的冰晶沿着他的身体向上攀爬,将他的动作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成了一座不会动弹的雕塑,即便有人无聊到往塔楼上看,也只能看到他还在上面放哨。 从塔楼的边缘向下眺望,将整个宿舍区收入眼底,短暂的观察之后,叶莲娜借着风雪跳下塔楼,向着宿舍的位置潜行过去。 诚然,把这座矿场里所有的士兵全都集合起来大概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她仍旧保留了一份谨慎,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有所进步就可以目空一切。 能够用更轻松、更安全的方式达成目的,在敌人还没发觉的时候从暗地里解决问题,就没有必要去做那种哗众取宠似的正面强攻,那是很没脑子的行为,还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咔嚓~咔嚓~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在雪层之下蔓延的细碎冰晶,盖住了细微的冰结声和碎裂声。 白雪下方,一片晶莹的灰色向着宿舍悄无声息的延伸,在叶莲娜有意引导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然铺展到整个宿舍区的地下,与原本就存在的冰晶融合在一起。 如果这时候有士兵想要开门走出自己的房间,就会惊讶的发现,房子的门窗都被并不显眼的冰晶封住、卡死,没办法使用。 其实如果有需要的话,叶莲娜完全可以轻易将宿舍里的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这些丧失了前进动力、整天只想着混日子应付工作的士兵连训练都很怠惰,在她面前甚至谈不上具备什么战斗力,再加上她是暗中偷袭,想要杀死已经失去了警惕性的士兵不要太简单。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整合运动需要这座矿场当做自己的基地和发展根基,在短时间内这里的情况都不能暴露出去,因此她们需要有关矿场的更多、更详细的情报,尤其是矿场与更上层官员的联络方式和日期,这些东西之后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们知道,在从他们嘴里得到情报之前,这些人还不能死,至少不能全部杀死。 不过,对于如何把人禁锢住又不杀死,叶莲娜有着丰富的经验。 寒风之中,矿场一如往常的运转,没有人发现,灰色的阴影已经悄然降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巨型变异源石虫 曾经的乌萨斯人推翻了骏鹰帝国的统治,建立至今已经过去了千年。 时间,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物而言都是无法抵抗的恐怖,它可以抹掉历史,也能带来腐朽。 千年时光,乌萨斯从弱小走向强大,时至今日,看似辉煌璀璨的王座之下已然腐败不堪。 哪怕逝去的老皇帝雄才伟略,带领乌萨斯打下了大大的疆土,让乌萨斯帝国屹立于世界之巅峰,可他终究是死了。 年轻的新皇无法压制旧时代的贵族,皇权衰落,贵族们在实际意义上支配着这个国家,他们伪善、残暴,贪婪的索取一切利益,彼此争夺更大的权力。 看似完整的乌萨斯,实则内部已然四分五裂,战争的车轮就此停下,连带着曾经能战善战的军队也被打上了贵族的标签,从内部分化。 权利的争夺自上而下蔓延,覆盖这个偌大帝国的每一寸角落。 尤其是,能够为所有人带来利益的战争已经停止,内部的争夺就变得愈发激烈,在这个过程中,有人胜利,也有人失败,胜利者做到更高的位置上,得到更多的财富,失败者被打落尘埃,榨取为数不多的剩余价值。 被派遣到冰原上看守矿场的士兵,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 当然,他们的地位和实力不足以让他们真正参与到上层斗争之中,之所以被排挤,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某些失败者的标签,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惩罚,被从正统军队中驱逐。 这显然是很不公平的,可是,就如同感染者无法对抗军队一样,遭遇不公的士兵也没有要求公平的权力,只能默默承受。 冰原苦寒,常年都被冰雪覆盖,交通和信息都极为不便,被派遣到这种地方,几乎可以说是慢性死亡,即便一个矿区被开采殆尽,驻扎在冰原上的士兵也会被派遣到下一个区域,继续重复他们的工作,想要离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有人真正卖力的工作呢? 更何况,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没人会看得见。 所以,大多数看不到希望的士兵都做出了同一种选择——消极怠工,得过且过。 他们将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在矿场里的感染者身上,靠着定期带回来的补给混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连训练都懈怠下来,真要论起战斗力,他们可能还比不上那些身强力壮的感染者。 现在,就到了他们为自己的懈怠买单的时候。 在叶莲娜的源石技艺面前,留在宿舍里的士兵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余地,当灰黑的冰晶深入屋内,爬上他们的身体,几十人连一点动静都没能弄出,就被悄无声息的冻结在原地,除了转动眼珠什么都做不到。 屋内暖炉散发的热量扑在冰面上,拍打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叶莲娜踏着风雪走来,这次已经不需要任何掩饰,她直接推门而入。 不多时,留在宿舍里的几十个士兵就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集中到了一个屋子里,一双双眼睛相互对视,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但他们的身体都被坚冰冻结,想要求饶都做不到。 啪! 叶莲娜打了个响指,站在最前面的士兵身上的冰结消融下去,让他的头部可以自由活动。 “我问,你答,我不喜欢听废话,懂?” 对于拷问的技巧,叶莲娜一窍不通,她学着雪怪们找到的残缺话本里的人物模样,冷着脸扫视过去。 无孔不入的冰寒透入衣服,侵入皮肉,让被放松控制的士兵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晚了就会被当场杀死。 他们这些驻守冰原的人几乎可以算是半流放状态,消息闭塞,没办法判断这个突然出现的猛人到底是从哪来的。 但是很显然,这人敢直接袭击帝国的矿场,毫无顾忌的大肆使用源石技艺,必然不会是什么善类,也必定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再加上没有法杖的空手施法,肯定是个感染者。 没人会知道一个肆无忌惮的感染者会做出什么事来,在士兵们心里,叶莲娜已经跟疯子画上了等号,没人敢尝试一下在疯子面前做出硬气的表现会有什么下场。 “你们通过什么方式和外面联系。” “车队,每个月都会有车队过来,留下必须的物资补给,带走开采出来的源石,前些时候集团军的人来过一次,留下了能进行中短距离通讯的电台,要求我们发现任何异常马上上报。” 被挑选出来回答问题的士兵语速很快,说的很清楚,没有一句废话,害怕的感觉溢于言表。 什么泄密不泄密的,他才不在乎那些,都被流放到这种杳无人烟的苦寒之地来了,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离开的希望,还指望他们卖命? “电台在哪里。” 叶莲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询问。 这个回答和她预计的差不多,矿场的运转方式基本就是这样,即便有点区别也都相差不大,倒是那个可以进行中短距离通讯的电台让她有些在意,集团军既然留下来那个东西,肯定是有手段能够通过电台和各个矿场进行联系。 “在大队长的房间里,他不在宿舍,去了矿道里面巡查。” 士兵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霜星,低着脑袋小声回答。 所谓的巡查矿道,实际上就是找乐子去了,驻扎在这种地方,欺辱那些被投送进来的感染者就是唯一的娱乐方式,包括他们队长在内的一些人心情不好就找几个人打骂一顿,反正那些感染者也不会反抗。 不过,当着明显是感染者的叶莲娜的面,他可不敢这么说,而是找了个比较说得过去的词,实话实话哦,万一激怒对方,那还能有活路? “车队下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五天之后,基本上每个月都是这个时间,有时候会有一两天的提前或者延期。” “你们有多少人。” “九十三个。” 这个数字同样在叶莲娜的预料之内,一座矿场的守备力量通常就只有百人左右,可是这一百个士兵,就能骑在上千个感染者旷工头上作威作福,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在叶莲娜看来,就凭这些只知道混日子的士兵,根本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压制矿场里面数量众多的感染者,哪怕那些感染者中有许多老人孩子,还有矿石病恶化到晚期的重症患者,只能勉强活着没有多少战斗力,可其余那些加起来,不需要多,有二三百人反抗就足够推翻驻军的压迫。 可惜,没人愿意这么做,或者说,不是他们不愿意,只是被压迫的久了,乌萨斯的军队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可战胜的印象,让他们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区区九十三人,叶莲娜完全有自信靠自己就能把他们全都控制起来,这些酒囊饭袋在她的法术下面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那台能够联系到集团军的电台,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动作够快的话,不会有人能把情报发送出去。 想到这里,叶莲娜随手再次冰封住刚才被解开禁锢的士兵,走出屋子,从怀里取出一片金叶。 根据塔露拉的说法,这种金叶子是她所见过那种叶片的劣化版本,没有别的能力,唯一的用途就是可以在具备黄金树赐福的人之间传递消息,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快速送达。 正因为有这种方便的东西在,她才能放心大胆的独自一人闯进矿场,不然即便她控制住矿场里的驻军,也会耽误大量时间,没办法快速联系外面的大部队。 金色的叶片化作了流光消失在空气里,叶莲娜搓了搓空荡荡手指,看向矿坑所在的方向。 宿舍里她已经全部搜查过,所有人都被禁锢在了一起,有法术凝聚出来的堪比石头的坚冰在,凭借那些士兵的实力短时间内不存在挣脱的可能性。 接下来,就是处理掉那些在矿坑内部巡查的驻军,再等到大部队接到消息完成合围,这处矿场便算是拿下了,整合运动将会获得在冰原上的第一处基地。 “希望他们聚在一起,不然,还得花费不少功夫……等等,那是——” 白兔子嘴里嘟囔着,忽的瞪大了眼睛。 远处,矿坑所在位置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就连大地都微微颤抖起来。 模糊不清的叫嚷从矿坑下面随风飘来,下面似乎已经混乱起来,地面上的积雪颤抖崩塌,裂开一道道缝隙。 就在叶莲娜的眼皮底下,一座小山从风雪之中缓缓升起。 “那是……源石虫?” 体型巨大的生物从矿坑里显现出来,打破了白兔子接下来的计划,她抿着嘴唇,试图从记忆里找到能够与之对应的事物,并且很快就有了答案。 源石虫,在野外最为常见,数量最多的感染生物。 它们往往群居在一起,有着众多变种,但威胁性普遍较小,即便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人都能轻松干掉一两只。 一般来说,野外见到的源石虫通常只有几十公分大小,那就算是很大了,可是眼下这个……除了外表看上去像是放大了许多倍的源石虫外壳之外,其余都跟常见的源石虫扯不上关系,哪里有能长到比房子还要巨大的多的源石虫? 那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山丘,背部的甲壳上还能看到一些与寻常源石虫没有多大差别,或许还要更小一些的虫子爬在上面,缓慢蠕动,废弃的矿料和细碎的源石晶体镶嵌在甲壳上,缝隙中还能看到微弱的荧光。 这种生物,已经超出了叶莲娜的认知范围,甚至让她脑子空白了一瞬。 毫无疑问,虽然这玩意看起来像是源石虫,但是威胁性绝对不是那些随意就能杀死的虫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说其他,单单是这么大的体型碾压过来,凭借人力就很难阻止,再加上与庞大体型相对应的厚重甲壳,法术和弩箭能够起到多少效果都是个未知数。 经过黄金树赐福的修复之后,叶莲娜感觉自己法术的威力比以前上涨了许多,身体也能承受住使用法术的压力,可要是让她去对付如此庞大的怪物,她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气。 她可没有像史尔特尔或者塔露拉那样强大的攻击力,史尔特尔是单纯的强大,她的火焰能够轻易摧毁一切,塔露拉则是能依靠技巧发挥出极强的单体破坏力,相比之下,她的法术更注重范围伤害,单靠凝聚出来的冰晶想要击碎那么厚的甲壳,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难道就这么干看着吗? 放任怪物在矿场里大肆破坏,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她们的计划还怎么继续执行下去? 矿场混乱因为怪物的出现混乱起来,大部队还没有完成合围,万一有人趁乱跑出去,即便占领这里,这个地方也已经不再安全了。 “必须阻止它!” 短暂的思考之后,叶莲娜就做出了决定,她咬了咬牙,驱动法术朝着矿坑的方向冲了过去。 想要杀死这个怪物无疑是相当困难的,不过,若是只想要阻止它的行动,争取时间,应该还是不难做到。 竭尽全力,她必须拖延住怪物的行动,同时压制住矿场内部的混乱,不让人趁乱从这里逃离。 等到塔露拉和雪怪带领大部队赶到,完成对矿场的合围,事情就还不算太糟糕。 到时候,她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处理掉这个突然从矿坑里钻出来的巨型源石虫,运送物资和源石的车队还有五天才会过来,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处理掉战斗留下的痕迹,整合运动仍然可以把这里当成基地占领下来。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冰原上的源石矿场不少,可是在集团军的地毯式搜索下,她们未必还有机会找到下一个合适地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剧本的尾声 “叶莲娜解决矿场里的半数驻军,可以动手了。” 金黄的叶片凭空浮现,落在修长的手指上,化作荧光散去,叶片里的信息并不多,塔露拉只是稍稍低头,便下达了命令。 在她身后,整合运动目前具备战斗力的人员已经整齐的分成四个部分,每一部分都是盾卫加感染者战士加雪怪的组合,这是经过商议之后得出的最稳妥的安排。 虽然有了龙门提供的精良装备,感染者们已经初步具备战斗力,但是他们和正规军之间还是存在些许差距,由身经百战的盾卫和雪怪带领,能够最大限度避免意外的发生。 ——即使只是简单的包围矿场,大概率连战斗都不会发生,塔露拉还是尽最大可能将风险压制到最低。 “大姐的速度真快啊……” 距离塔露拉最近的雪怪感叹了一句,当即准备安排下去。 事实上,他们整体聚集在这里等待命令已经是浪费时间的举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趁着叶莲娜潜入矿场的时间将队伍分散出去,完成包围圈的雏形,等拿到消息就立刻行动完成合围。 可是塔露拉担心那样做万一遇到突发事件没办法快速撤退,所以没有那么做,眼下,就只能慢慢围拢过去了。 “等等,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靠后些的男性感染者伸手扯住雪怪的衣袖,制止了他的动作。 “什么?” 雪怪有些奇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里带着巨大的不确定感:“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你们的感觉没错,地面在震颤。” 塔露拉凝重的看向脚下覆盖着积雪的大地,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到细小的雪怪轻微颤动。 这种震动并不前列,但确实存在,并且似乎具备某种频率,在缓慢变强。 地震? 还是—— 危险! 眼眸陡然睁大,手掌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将其死死攥住。 脚下的震动愈发清晰,就算不特意感受也能清晰分辨,塔露拉一点点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广阔的天幕已然乌云密布,体积庞大到看不到边际的云层围绕着某个中心点缓缓转动,形成骇人的漩涡,电光在其中无声闪烁。 天灾?! 一瞬间,塔露拉就分辨出了那是什么东西,就在刚才,她从天空上感觉到了相当庞大的能量波动,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毫无疑问,只有天灾才能制造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天象变化,以及压抑到令人呼吸困难的恐怖压迫感。 可是,什么时候?! 明明在不久之前,甚至可能就是十几分钟之前,天空还不是这个样子,也没有察觉到周围出现异常,怎么可能突然有天灾爆发?这根本不合常理! 规模如此巨大的天灾,造成的破坏是真正灾难性的,无法依靠人力抵御,连最坚固的移动城市都要开足动力逃走,它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至少需要几天时间才能酝酿汇聚,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常识。 不然,若是天灾能够随时随地突然爆发,那还怎么躲避?根本没人能逃脱其覆盖范围,包括陆行舰和移动城市,通通没用。 “是天灾。” 雪怪也看到了天空的异样,不止是他,整合运动的所有人基本上都看到了那高悬于天际的庞大漩涡,宛如一轮巨大的磨盘,随时可能砸落下来,将地面的一切碾碎。 “怎么办?” “……” 雪怪的灵魂提问让塔露拉沉默下来,怎么办?她也很想知道。 不管这场天灾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从规模来看,覆盖范围都相当大,她们目前所在的区域,包括那片矿场百分之一百都会被天灾覆盖,这种情况下,拿下矿场还有什么意义? 连移动城市也无法抵挡这种规模的灾难,等到天灾散去,只会留下一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 这一片地域,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生命禁区一样的存在,在源石粉尘和辐射没有散去之前,没人敢接近这里,乌萨斯的军队不敢,整合运动同样不敢。 那么,要撤退吗? 这似乎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一旦天灾降临,狂暴的源石能量将会无差别粉碎一切,就算是乌萨斯最精锐的集团军也会被生生搅碎,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性。 可是,塔露拉想的要更多一些,她们当然可以从容撤退,前往提前勘察好的落脚点,避开天灾的覆盖范围,那,矿场里的那些感染者呢? 她之所以选择突袭矿场,是存了发展基地的意思,同时也是想解放出矿场内部的感染者们,如果选择现在撤退离开,等到天灾落下,那些感染者全都要死,驻守在这里的驻军不会管他们,乌萨斯的集团军也不会把他们当人看,凭借常年被压榨到虚弱不堪的身体,有几个人能够逃离? 更别说,乌萨斯的军队一定会包围这里,大规模的天灾固然可怕,但是灾难过后,同样会诞生出一片资源丰富的大型矿区,乌萨斯上层不可能放任不管。 不能突破军队的封锁,即便感染者们能逃离矿区也没有用,一样会死。 根据叶莲娜的情报,那座矿场可是有近千名感染者,一千条生命! 现在冲进去,趁着天灾还未落下救出矿区里的感染者,带着他们逃走? 先不说这场天灾的降临毫无征兆,没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单单是组织那些感染者撤离需要多少时间?照顾他们的行进速度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稍有不慎,不但没法救人出去,连整合运动自己都会被围拢过来的军队圈死在天灾范围里! 一时间,塔露拉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感性告诉她,应该去救人,那可是一千条生命,理智又在阻止她那么做,因为可能把所有人带入毁灭的深渊。 “进攻矿场的计划放弃,你们带大部队先走,前往备选的落脚地,我会通知叶莲娜回来与你们汇合。” 思索片刻,塔露拉下定决定,抬头下达了命令。 但是,雪怪并没有按照命令行动。 “那你呢?你想要冲进矿区,救出那些矿工?” 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雪怪紧盯着塔露拉的眼睛,语气笃定,他们太了解整合运动的这位领袖了,稍微想想就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天灾需要时间酝酿,现在才刚刚成型,不会很快落下,我有充足的时间去行动,而且,我只负责把他们带出矿区,为他们指引逃跑的方向,一旦遭遇乌萨斯的军队,我自己想要逃离并不困难。” 塔露拉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雪怪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躲闪。 “唉。” 盯着自家首领,雪怪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绝对不会自己逃走的。” 说什么自己逃走方便,都是屁话,一旦遭遇军队,塔露拉绝对不会选择抛弃从矿场带出来的感染者们自己逃离,她要是会那么干,就不是塔露拉了。 “盾卫会带领大部队离开,史尔特尔小姐也在,能够照顾他们的安全,我会带着雪怪跟你一起去找大姐。” “但是……” 塔露拉第一时间就像拒绝,却被雪怪先一步打断了想说的话。 “看吧,你的那套说辞,连你自己都不信,怎么能骗到我们?” “天灾或许不会很快落下,可乌萨斯的集团军就在冰原上搜索,很快就会围拢过来,我们会帮你带出那些矿工,带着他们一起逃离” “不过,如果情况十分危机,我们一定会强行控制住你,带你离开,你的生命远没有那么廉价,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陷在这里。” 雪怪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平时从来不会这么和塔露拉说话,但是这次是个例外。 正如他所说,整个整合运动,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塔露拉不能出事。 现在整合运动使用的物资、补给、装备,全都是因为塔露拉的原因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得,塔露拉也是整合运动所有人的精神领袖,一旦她在这里倒下,看似有模有样的整合运动只怕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放任塔露拉自己胡来,把自己的生命当做玩笑。 一千个感染者若是全都死在天灾之下固然令人悲痛,可是两相比较,雪怪还是觉得塔露拉更为重要。 “……好吧。” 塔露拉勉强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至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 “该死,天灾,怎么会是这个时间!刚才还没有的!” 与此同时,身处矿区内部的叶莲娜也发现了天空的异样,想看不见都不行,那么大一片充满压迫感的源石能量就悬浮在头顶,随时可能掉落下来把一切撕碎,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原本平静的矿区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巨型源石虫现在也能找到解释了。 估计那头源石虫本来就生活在地底深处,靠着源石矿脉生存,感应到天灾降临的气息才会遵循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突然爆发,想要逃离即将落下的毁灭灾难。 “别……动!” 灰黑色的冰晶凭空凝结,覆盖在巨型源石虫的身体上,试图将其冰冻起来,但是想要束缚如此巨大的身躯,对于源石技艺和身体承受力的要求显然是极高的,叶莲娜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做得到,能够维持多久,完全未知。 “大家,不要乱跑!” 慌乱的矿工们从矿坑里逃离,乱成一团,有人慌不择路的想要距离身后的怪物更远一些,也有人被天空的异样摄住心神,叶莲娜高声叫喊,试图在维持法术的同时控制住混乱的局势,却收效甚微。 怪物在后,天灾在上,陷入恐惧的人群根本没心思理会她说了什么,生物的本能在驱使他们从这里逃离,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千人级别的暴乱,眨眼睛便已经成型,除非有另一股力量强行压制阻止他们,才能稳定住秩序。 如果没有那头巨型源石虫,凭借大范围的源石技艺,叶莲娜或许能试试看,可现在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控住源石虫上,哪里还有余力阻止乱成一团的人群? “肃静!” 忽然,闷雷般的怒吼响彻大地,仿佛雷霆凭空炸响,强行冲进人群的耳朵里,震的他们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停下动作。 一瞬间,原本乱糟糟的人群就这么突兀停滞下来,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 金色的光晕绽放开来,在昏沉的天空下显得异常璀璨夺目,金辉之中,身着暗金铠甲的高大身影手持形状奇特的大矛走出,仅仅是站在原地,如同山岳一般巍峨的气势便将附近的人群通通摄住。 “叶莲娜,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交给我。” 熟悉的声音传尽叶莲娜的耳朵里,让白兔子的身子抖了一下,险些无法维持住法术,她颤巍巍的转过脑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人影,虽然换了一身铠甲,但是,她永远也不会认错。 “你……” “是的,我回来了,叶莲娜。” 覆盖着甲胄的手掌放到叶莲娜头顶,轻轻揉搓,前端带有类似树木枝杈形状的大矛被另一只手臂提起,做出投掷的姿势,随后,金光乍现! 轰隆! 雷霆炸响! 空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狂暴的金色气浪拖拽在大矛尾端,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形状奇特的矛身如同导弹一般撕裂空气,轰击在巨型源石虫的甲壳上,其力量之大,甚至将那庞大的身体都打的横移一截,坚固的甲壳当场崩碎。 …… “投掷这样的用法,未免有些浪费。” 没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某个位置上,只穿着单薄衣衫的青年站在雪地上,轻声点评。 从被投掷出去的志留亚树矛上收回视线,林露抬头看向天空中缓慢旋转的漩涡,眼神闪动。 这场天灾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同样没有头绪,但是不知道,并不妨碍他利用天灾达成目的。 这场冰原上闹剧,也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与海嗣的大战用不了多久就会爆发,黄金树需要借助其他的力量,乌萨斯,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一个腐朽臃肿、充斥内斗的国家不是他想要的。 从三位大公爵开始,这个曾经辉煌鼎盛的帝国将会崩塌,然后,在废墟上重获新生——在黄金的光芒中重生。 第二百二十六章 熔炉骑士·博卓卡斯替 “父亲,您……” 代表毁灭的漩涡于天际缓缓转动,深沉的压力自上而下坠落,掀起呼啸的狂风,吹起大片积雪。 诞生于地下矿场的巨型源石虫蠕动身体,狂暴化的虫子们从它的甲壳上趴下,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 但是,叶莲娜已经无心顾忌那些,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如同山岳般挺拔的身影。 那是她的父亲。 过去,她曾用过很多的称呼,现在,她只想喊一声父亲。 失去之后,才更能懂得曾经拥有的美好。 在冰原上,在黑夜中,面对内卫的围攻,当一直站在所有人身前的伟岸身躯倾颓之时,她的整个世界也随之破碎了。 雪怪和盾卫,曾追随着博卓卡斯替游荡在冰原上,袭击矿场,袭击巡逻队,解放被压迫的感染者。 后来,他们又加入了初具雏形的整合运动。 乌萨斯的传奇大尉,被感染者们称为感染者之盾,他的存在,为弱小的整合运动提供了一面遮风挡雨的墙壁,所有人都尊敬他,叶莲娜也是如此,她承接了博卓卡斯替的意志,选择为感染者而战。 可是,当博卓卡斯替倒下之后,叶莲娜才发现,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在乎感染者,在乎乌萨斯。 什么腐朽的帝国,什么黑暗的苦难,把那些全都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的父亲。 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仅仅是想要跟随在博卓卡斯替身后,与他并肩作战,无论目的是什么。 自那一天开始,她仍然关注整合运动遭遇的一切,但目的已经发生了改变,守护感染者,是父亲的意志,她会遵循,同时,她也需要更多的感染者加入进来,壮大整合运动的力量,然后,奔向切尔诺伯格。 因为在那里,有那个人留下的承诺。 黄金树的首领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许诺她,只要攻占那座城市,就能再次见到逝去的父亲。 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在后来险些因为食物直接袭击刚刚与整合运动接触的闪灵,放在以往,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她仍然善良,只是,那份善良有了前提。 而现在,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又回来了,如同以前一样,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站到了最前方,将一切风雨挡住。 叶莲娜的世界,再次被光芒照亮。 “好久不见,叶莲娜,你看起来成长了许多,我很欣慰。” 博卓卡斯替收回揉乱了白兔子头发的大手,言语间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生硬晦涩的感觉,十分流畅。 黄金树为他重塑躯体,新生的身体不仅比以往更加强大,同时也保持了不可思议的健康,他再也不需要受到矿石病的侵蚀,因为矿石病而逐渐丧失的语言功能也重新恢复过来。 如今的他,可以与自己的女儿有更多的交流了。 “之后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交谈,无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但是现在,要先解决掉眼前的问题。” 全身包裹在暗金铠甲内的巨人抬手一招,刺入巨型源石虫甲壳的树矛在一片金辉中重新出现在他的手掌上,在所有矿工呆滞的眼神中,博卓卡斯替向那小山一样的巨兽发起了冲锋。 哪怕以温迪戈的体型,在巨型源石虫面前也显得毫不起眼,两者的体型根本不成比例。 不过,有时候力量并不能纯粹用体型大小来判断。 奔跑的巨人如同钢铁铸就的战车一样撞击在源石虫的身上,巨大的力量将一大片甲壳直接击碎,从死亡中归来的纯血温迪戈,再次向世界展现了他的强大。 足以令许多人绝望的变异巨兽在他面前不过是个体型臃肿的玩具,拳头每一次落下、树矛每一次挥舞,都会溅起大片粘液与碎片,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让叶莲娜束手无策的巨型源石虫就被拆碎了小半个身体。 对于一个曾经征战诸国,曾经北击邪魔,曾经屠戮蛮族的强悍战士而言,依靠体型优势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也只是个稍大一些靶子而已。 他面对过的强敌,战胜过的敌人,远比这种东西要强的多。 具有腐蚀性的酸液沾在铠甲上,却连连一点点线条纹路都无法溶解,交界地两大熔炉骑士首席之一的奥陶琵斯穿戴过的甲胄是由黄金王朝最好的工匠锻造而来,采用具有生命的黄金,受到过古老黄金与永恒女王的赐福,根本不是区区酸液能够撼动。 ‘就在这里,结束吧。’ 抓着破碎的甲壳,将巨大的源石虫直接掀翻,博卓卡斯替头盔下亮起猩红的色彩,做出了决定。 人的思想会随着身处环境、身体的情况而发生变化。 拖着被矿石病侵蚀的残破身体,他能够做出的行动不多,行事风格自然也偏向保守。 在重获新生之后,获得了一具完全健康的身体,也见识到了黄金树具备的可能性,博卓卡斯替的心态也随之改变。 说到底,在过去萨卡兹仍旧强盛的时候,他的年龄放在纯血温迪戈之中只能算是青壮年而已,远远没到垂垂老矣的地步。 身体重归健康,心态也跟着年轻许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他踏出黄金树,被送回到茫茫冰原之后,他就不再是阻挡风雨的盾牌,而是撕碎一切的利刃。 站在呼啸的风雪之中,博卓卡斯替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片战场,回到了纵横战场的时候。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又掌握了新的力量。 他是熔炉骑士·博卓卡斯替。 “熔炉百相——” 后面的声音被嗡鸣遮盖,听不清晰,耀眼的金光从高大的身躯上陡然爆发,铠甲也随之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一双足有数米之长的巨大金色羽翼从温迪戈背后展开,带着沉重的身体悬浮到半空之中。 熔炉百相之翼! 此为黄金树的初始生命力量,熔炉的百相之一,是来自交界地,远古黄金树的祷告,是熔炉骑士们所掌控的力量。 轰!!! 光,无穷无尽的光,仿佛有一轮太阳在此坠落,狂暴的气浪随着辉光一同爆发,摧枯拉朽般席卷一切,吹散风雪,碾碎岩石。 手持树矛的温迪戈从天而降,熔炉百相祷告的力量完全爆发,纯粹的毁灭将源石虫坚固的甲壳寸寸撕碎,爆散开来的粘液还未来得及扩散,便被溶解在浓烈金光之中。 当光芒散去,小山一样的巨大源石虫已然消失不见,仅能从泥土里残留的粘液和碎片能够看到它存在过的痕迹。 “叶莲娜,你想怎么做?” 高大的温迪戈从爆炸的坑洞中走出,踏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上,包裹着头盔的头颅稍稍转动,凶悍的威势席卷四周,让周围刚刚回过神来的矿工们全都颤巍巍的低下头去,不敢对视,连混在人群里的乌萨斯士兵也唯唯诺诺的瑟缩起身体,把自己往人群后面藏,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可没有勇气在这样的强者面前放肆。 “我们本来是想——” 叶莲娜愣了一下,正要解释整合运动在这片矿场计划,一点微光突然从虚空坠落,化成小巧的叶片落在她的掌心里面,塔露拉寄存在叶子里的留言随着叶片的消散传入心底。 “原本我们打算占领这里,但是这场天灾来的太过诡异和突然,这里已经不能继续停留了,塔露拉安排盾卫带着大部队先行转移,她和雪怪们正在往这边赶,准备带着这里的矿工们一起逃离,我们的时间不多,乌萨斯的军队一定会封锁这片地区。” “如此,也好。” 闻言,博卓卡斯替抬头看向天空,聚集在天幕上乌云更厚重了些,让天光都变得昏暗,好似即将陷入黑夜。 旋转的漩涡之中,隐隐有无声的电光闪烁,肆无忌惮的释放着震撼人心的毁灭性压力。 这的确是一场诡异的天灾,来的毫无征兆,又威势极大,这种规模的天灾,甚至可能具备完全毁灭一片地区的力量,在历史记载之中也是不多见的,大型天灾已经不足以形容,或许,‘超大型’或是‘巨型’更为准确一些。 在这种规模的灾难面前,无论深入冰原的集团军有着什么样的目的,都必定会停止正在进行任务,转而按照应急预案对天灾即将降临的区域进行评估和封锁。 曾经在乌萨斯军中服役的时候,博卓卡斯替就带领部下做过类似的事情,对这一套流程非常清楚。 放任不管,是不可能的。 天灾固然会带来毁灭,也会带来丰富的矿产资源,凝聚在天灾中的能量会在灾难结束之后凝聚成大量源石结晶,按照这场灾难的规模,之后会形成的矿场足够连续开采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 而且,天灾带来的毁灭虽然被形容为可以摧毁一切,但是那实际上是不准确的,因为无论是地震、陨石、暴风还是其他什么形式的天灾,都不可能对覆盖范围内的大地进行无差别毁灭,终归还是会有漏洞存在。 如果一些生活天灾区域内的生物幸运的躲过毁灭,就有可能在在高浓度源石辐射的催化下变异成更强大的感染生物,天灾结束之后,周围区域的兽类也会受到源石的引诱而接近过来,同样可能变异。 那些怪物若是无人理会,就会在之后散入荒野之中,威胁到零散分布的城镇和村落,造成很大麻烦。 所以无论规模大小,派遣军队对天灾区域进行封锁都是必须的。 甚至,那些分布在冰原上的集团军此刻应该已经开始对周围进行初步封锁,他们根本不需要额外的命令,自己就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帝国最精锐的军团的纪律性和危机处理能力,根本不是寻常的巡逻队和驻军能够相提并论的。 “叶莲娜,把他们聚集起来,跟在我的身后,我会带领你们离开这里。” 不过,即便是知道这里很快会被封锁,博卓卡斯替也没有畏惧,仍然准备按照塔露拉的想法,带着感染者离开。 不止是塔露拉无法忽视聚集在矿场里的上千名矿工,他也同样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离开乌萨斯的军队之后,为感染者而战、为被压迫者而战就成了他继续战斗的动力,上千人的生命,博卓卡斯替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会带着所有人离开,即便挡在面前的,是帝国的精锐集团军,也是一样。 ——前提是这些人愿意跟在身后,听从他的指挥行动。 与塔露拉不同,博卓卡斯替从来不是个会无差别释放善意的人,天救自救者,这句话放在这里同样生效,他只会庇护跟随者,不会去盲目顾忌其他人的死活。 矿工的数量很多,总会有些人有不同的想法,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不愿意跟着离开的,他就不会再多管,人总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在叶莲娜费了一番功夫震慑住矿工,将他们聚集过来之后,只有大概三分之二的人选择跟着离开,剩下的那些人各有各的心思,不准备那么做。 叶莲娜还有些犹豫,博卓斯卡斯却没有再费口舌的打算,扫了一眼聚集在周围的人群之后,便抬起脚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我们,离开。” 他如此说着,大步前进,留给众人一个宽阔的背影。 感染者矿工们相互看看,跟在了后面,他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那个走在最前方的身影,让他们心里莫名的多了许多勇气和安心感。 叶莲娜也跟在队伍后面,看着高大伟岸的身影一步步前行,眼中好似有光彩闪烁。 她觉得,这次回来之后,父亲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身上少了些老年人的暮气,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面让人足够安心的盾牌,可以遮挡住所有的风雨,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长矛,仿佛能将所有的阻碍刺穿,行动之间都带着雷厉风行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个人的冲锋 ‘快一些,再快一些!’ 披着雪地迷彩斗篷的队伍疾驰在雪原上,带起一连串雪雾。 放在平时,这么做是很不明智的行为,高速行进留在雪地上的印记不会马上消失,很容易跟敌人提供跟踪的线索。 但是现在,塔露拉已经顾不得那些了,从埋伏点前往矿区的路上,他们已经发现了乌萨斯军队活动的痕迹,不用想都知道,那肯定是游荡在冰原上的集团军发现天灾的异状之后开始行动起来,用不了多久,这片区域就会被集团军完全封锁,到时候离开的难度就会直线飙升。 所以,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带走矿区里面的那些感染者,还有叶莲娜。 甚至,她已经在考虑最坏的情况,如果真的势不可为,至少也要竭尽所能救出更多的人,最坏最坏的结果,叶莲娜是必须要救出去的。 虽然感染者们都认为她是整合运动的灵魂人物,是整个组织存在的核心,但是在整合运动里,叶莲娜的存在同样重要,在博卓卡斯替逝去之后,叶莲娜就成了雪怪、盾卫与整合运动之间的纽带,若是她死在这里,那么刚刚有了些许起色的整合运动不说分崩离析,内部也会出现相当严重的裂痕。 并且,从私人角度来说,塔露拉也将叶莲娜视为至关重要的好友。 人总是有私心的,即便这么想有些不妥,但是塔露拉也无法否认,若是在普通感染者和叶莲娜之间做一个选择,她必然会选择叶莲娜,终归是做不到绝对的公平。 “前面那是……” 忽然,跟随在靠后位置的雪怪脚步微微一顿,疾驰的队伍也在这一刻停滞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远方风雪之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以及站在最前方的高大身影,暗金色的全身铠甲,好似在昏暗天空下散发出淡薄的微光。 “大爹?!” “爱国者先生?” 片刻思索之后,无论是塔露拉还是雪怪都认出了那个人影的身份,雪怪们还整齐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已经死去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其实,关于叶莲娜所说的,只要前往切尔诺伯格就能再次见到博卓卡斯替的事情,雪怪和盾卫们是没有全信的,死而复生这种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但是在统领他们的博卓卡斯替死后,叶莲娜作为他的女儿,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所有人的新首领,她所说的话,哪怕很可能是不切实际的臆想,也没有人想要戳破。 可是现在,臆想居然成真了? 他们并没有去到切尔诺伯格,就在这里再次见到了逝去的领袖,至于认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博卓卡斯替的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具辨识度,根本用不着看清铠甲下的真实面目就能分辨出来。 毫无疑问,那就是博卓卡斯替。 “我们过去!” 比起震惊到失语的雪怪们,塔露拉就显得淡定了许多,只是稍微失神便反应过来。 在大黄金树的时候,她就见到过博卓卡斯替,还进行过一番交谈,早早就知道对方复活的消息,此时的惊讶,只是因为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里重逢而已。 不是说,爱国者先生暂时不能回到他们的队伍里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塔露拉加快速度靠拢过去,雪怪们连忙跟上。 “没时间解释了,跟上队伍。” 不过,他们还没有冲到近前,博卓卡斯替的声音就透过风雪传了过来。 身着暗金铠甲的温迪戈手持树矛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叶莲娜跟在身侧,后面是数百人的感染者队伍,相互扶持在雪地里前行,整个队伍显得有些杂乱,但速度并不慢,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虚弱的感染者们用上了全部力气。 在看到疾驰而来的雪怪小队和塔露拉之后,博卓卡斯替的脚步也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大部向前,敏捷的动作要远远超过过去。 “爱国者先生,您怎么来了?” 两支队伍很快在中途汇合,走在最前面的人也从两个变成了三个,雪怪们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他们很清楚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因此很自觉的散到了感染者群体当中,维持队伍前行的秩序。 只有塔露拉跟在了高大的温迪戈身侧,低声询问。 “首领允许我可以来到这里,更多的事情,等安定下来之后再解释,现在我们需要先冲过军队的防线。” 博卓卡斯替晃了晃脑袋,没有详细解释,现在没有那个时间。 塔露拉和雪怪的到来让他小小的松了口气,有了战斗力补充,冲破封锁的难度就减小了一些,但是,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乌萨斯的集团军具备什么样的战斗力,想要越过他们的防线,并不轻松。 “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了集团军的活动迹象,他们应该已经在着手勘察这片区域,包围圈应当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建立,有您在的话,我们想要离开应该并不困难。” 雪地上的行军并不容易,哪怕是乌萨斯的精锐部队,总归也是要受到雪地环境的限制的,而且情报的传递也需要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对天灾区域的封锁。 在塔露拉的预计里,她们离开的时候应该会遭遇拦截,只有她们几个人会很困难,不过现在有了博卓卡斯替这个高端战力的加入,大概是可以直接冲过去的。 “不要小看帝国集团军的行动力,他们曾经为帝国开疆拓土,击败过无数强敌,你们遇到过的巡逻队,远远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博卓卡斯替前行的脚步更快了一些,沉声叮嘱。 在他眼里,塔露拉和叶莲娜还都是孩子,没有见过多少世面,困居在茫茫冰原上,所能看到的世界就只有那么大,她们无法理解乌萨斯帝国引以为傲、对抗诸国的集团军究竟有多么强大。 “我知道的,在您离开之后,我们曾经与他们发生过一次战斗,确实很强,只是我觉得,他们的行动也需要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合围。” 集团军的强大,塔露拉是很清楚的,那次要不是有闪灵和史尔特尔出手,凭借整合运动的力量,就算加上盾卫也难以对抗,除非队伍里存在超规格的强者,否则在成建制的集团军面前,寻常的队伍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现在队伍里不就有一位超规格的强者吗? “不,你不知道……所有人,戒备!” 忽然,温迪戈的咆哮盖过风雪,传递到整支队伍里,博卓卡斯替的脚步减缓下来,头盔下有猩红亮起。 在他们前行的方向上,一支武装整齐的军队从风雪中开出,大概是发现了感染者队伍的存在,马上变更方向,对准了这边。 覆盖着厚重装甲的运兵车减慢速度,从中跳下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装甲车有序行动,横过车身,收尾相连,眨眼间就构筑起一条由车辆组成的钢铁防线。 一部分士兵举起盾牌,挡住车辆之间的缝隙,弩手列在盾卫后方,手持利刃的前锋部队开始在防线的两侧列阵。 没有任何指挥的声音,似乎这支军队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要怎么做。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筑起壁垒,没有向前推进,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咻咻咻咻——! 防线的缝隙之中,无数锋利弩箭飞射出来,密密麻麻盖向停顿下来的感染者队伍。 在箭雨之后,是同样相对稀疏一些的法术飞弹。 “不行,顶不住!” 叶莲娜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队伍停下的同时就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凭空凝聚出阻挡在队伍前方的冰墙,意图拦截对面投射过来的攻击。 但是,在密集箭雨和法术的轰击下,她的冰墙仅仅坚持了几秒钟就遍布裂痕,摇摇欲坠。 面对正规军的火力,她的冰墙并不比脆弱的木板强出多少。 ‘二百人的规模。’ 盔甲下的双目扫视战场,博卓卡斯替很快判断出敌人的规模。 正如塔露拉所预料的那样,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即便是精锐集团军也需要时间行动,因此他们遭遇的只是分散在冰原上的其中一支部队。 但是,二百人的部队实际上已经具备相当程度的战斗力。 “所有人后退,叶莲娜,掩护他们,看准时机,带他们突围。” 集团军的术师和弩手隐藏在壁垒之后,熟练的分成两部分交替进行攻击,形成的火力网完全覆盖前方大片区域,连绵不绝,博卓卡斯替很清楚,他身后的矿工队伍在这群训练有素的集团军士兵面前不堪一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这些人能发挥用处。 所以,在叶莲娜挡住第一波轰击之后,他马上下令队伍后退,自己则是提起树矛,朝着构筑整齐的钢铁壁垒发动了冲锋。 一边是二百人的军阵,分配得当,训练有素。 一边是越众而出的温迪戈战士,体型高大,却仅有一人。 完全不成比例的人数,以一人之力冲击军阵,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找死的犯蠢行为,敢这么做的人,势必会被淹没在法术和弩箭构筑的火力网中,即便冲到近前,也会在坚固的钢铁壁垒上撞的头破血流。 但是选择这么做的是博卓卡斯替,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当他发起冲锋,好似连风雪都为之停驻,一个人的气势,甚至有压过军阵一头的趋势。 熔炉百相的祷告再次展开,于背后凝聚出长达的十数米的金色羽翼。 这一次,博卓卡斯替并没有飞上天空,而是拖拽着身后的璀璨羽翼,裹挟着狂暴的风浪向前冲刺,飞舞的积雪随着他的冲锋聚集成滚滚雪浪,好似雪崩一般朝着军阵碾压而去。 力道极大的弩箭撞击在暗金的铠甲上,无力的坠落在地,连延缓脚步的作用都起不到,大片覆盖的法术飞弹刚一接触到羽翼周围涌动的机会便被迅速消融,再无一丝痕迹。 咚!! 金白色的浪涛径直撞在装甲车和盾卫构筑成的防线上,无可匹敌的力量直接将阻挡在最前方的盾卫连人带盾牌一起掀飞,横在原地的装甲车也被狂暴的巨里撞的变了方向,险些翻倒在地。 “熔炉!” 温迪戈的怒吼震撼军阵,一条十数米长的粗壮龙尾自博卓卡斯替身后凝聚,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威力犹在刚刚发生的撞击之上,不仅周围的士兵被尽数扫飞,连车辆的金属装甲都被击打出深深地凹陷。 嗡! 形状奇特的树矛高举向天空,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形似树杈的结构周围拖拽出道道流光,汇聚成纠缠在一起的金色漩涡。 战技·志留亚的漩涡! 铭刻在古老武器上的战技在全新的世界展露威能,大矛的尖端随着博卓卡斯替的动作猛然轰击在大地上,刹那间,无穷金辉爆发开来,狂暴的金色漩涡以大矛的坠落点为中心极速扩散,仿佛要将一切搅碎。 原本整齐的军阵瞬间被搅成一片狼藉,盾牌破碎、武器断裂,骨骼折断的声音与飞溅的鲜血混在在一起,交织成地狱般的泥泞。 “拦住他!” 有人在怒吼,士兵们悍不畏死的聚拢过来,试图拖住在军阵中肆虐的巨人,可这份勇敢并未取得应有的作用。 弩箭和法术无法突破铠甲的防御,连盾卫的厚重盾牌也无法阻拦大矛的挥击,手持利刃的前锋更是连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住,就被扫飞出去。 不过,被单人突破的军阵也并没有就此完全失去作用,构成防线的装甲车被迅速驱动起来,分散到周围的方位,在法术和弩箭的掩护下开足马力朝着位于战场中央的博卓卡斯替撞击过去。 这样的做法略显笨拙,但卓有成效。 面对数辆装甲车的撞击,博卓卡斯替也难以在第一时间挣脱——如果他还和以前一样只能靠战戟和盾牌攻防的话。 现在的情况就大不相同,在熔炉羽翼的支撑下,他不再需要立足于大地,所以,在乌萨斯士兵惊骇的注视下,体型庞大的温迪戈煽动羽翼,拔地而起,直接避开了装甲车的冲撞,悬浮到了半空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沉睡中苏醒的信仰 博卓卡斯替的突然悬空让下面的士兵一时间有些愣神,这个世界的战争基本还局限在地面作战,很少可以遇到浮空的敌人,常规战争,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型号的无人机,被术师操控当做施法单元使用。 但是那种东西,飞行速度算不上快,跟灵活两个字更是毫不沾边,飞得高度也没有多高,受过训练的弩手或者术师集火的话很容易就能把它们打下来。 因此,各国的军队,就算是乌萨斯的精锐集团军在应对空中敌人方面也没有太多经验,更别说,突然飞上去的还是这么大的一个目标。 两米多高、身着重甲的博卓卡斯替在战阵里横冲直撞,看着就像一架钢铁战车一样,即便他背后拖着两个法术凝聚出来的翅膀,也没有人想过他能飞到天上去,毕竟重甲战士这种职业跟空中单位这种灵活的风格根本不沾边,哪有一坨铁飞上天的道理? 而且,根本也没有必要,想要驱动这么魁梧的身体浮空,得使用多强的法术才能做到?有那些法术能量,直接用在攻击上不香吗?谁会选择用在浮空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上。 可是,重甲单位飞上天这种荒诞的事情就在众多士兵的眼前真切的发生了。 “术师集火,把他打下来!” 不过,集团军毕竟是乌萨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战术素养一流,尽管最开始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重新布置掩体阻止人员进行对空反击。 至于停留在百米外的感染者队伍,他们最多只能保持关注,防备偷袭,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想着拦截什么的,谁都清楚,不把天上那个大块头打下来,整个队伍都要面临溃败的境地。 集团军的应对方式,在博卓卡斯替的意料之中,他故意悬浮到半空没有进行攻击,就是存了要吸引注意力的心思,只有这样,那些基本上没有战斗力的矿工才能在塔露拉和叶莲娜的带领下绕开战场继续前进。 他们是不能在这里长时间停留的,谁都不知道集团军你的增员会在什么时候抵达,越拖下去就越危险,唯有趁现在这支部队的精力全都被牵扯住的时候快速逃离才是最好的做法。 “走!” 博卓卡斯替的命令只有一个字,也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叶莲娜就可以领会他的意思。 听到命令之后,白兔子和塔露拉对视一眼,当即在冰晶的掩护下带领队伍偏转方向,准备绕开军阵所在。 她们的目的是带领矿工离开这里,有博卓卡斯替拖住军队的脚步,她们再进行攻击毫无意义,以博卓卡斯替表现出来的实力,等她们离开之后完全可以轻松脱身,感染者队伍留在这里反而碍事。 但是,还没等队伍开拔,远方便想起炮声,一阵密集弹雨自天空中划过闪亮弧线,重重轰击在悬浮半空的博卓卡斯替身上,直接将他从空中击落。 引擎轰鸣,更多的装甲运兵车从风雪中行来,灯光穿透雪雾,映出一片橙黄。 咚! 温迪戈自半空坠落,单膝落地,阵阵青烟从熔炉铠甲上飘起,铠甲的胸口位置略有凹陷,浮在金辉中缓缓修复。 乌萨斯军用远程火炮的威力不容小觑,即便是由生命黄金锻造而成的熔炉铠甲也做不到毫发无损。 但铠甲的防御仍然强大,炮击的威力几乎全都被拦截吸收,作用在使用者身上的并没有多少,凭借温迪戈本身的强悍体质,炮击带来的伤害甚至没有落地的反震力多。 抬起头颅,博卓卡斯替望向远方,将穿破雪雾的车队纳入眼底,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树矛。 集团军的支援来的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 他的想法其实和塔露拉有部分重合之处,那就是集团军的行军需要时间,冰原何其广阔?即便是两支集团军投入其中,每个区域里分派的人手也是十分稀疏的,再加上雪地的恶劣环境,行军速度必然会受到限制,因此他们向外突围,在同一方向上一段时间内应该只会遭遇一支队伍,发生意外的几率很小, 可事实证明,再小的几率只要存在就会发生的可能,从遭遇到开战仅仅过去十来分钟的时间,另一支队伍就补充过来,还携带有专用于大型战争的重火力,直接打乱了他们的突围计划。 该怎么办? 盔甲内猩红闪烁,一时间,博卓卡斯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尽管重生之后的实力更胜从前,又穿戴了更好的装备,那也只是一个人。 遭遇的敌人呢?除去刚才惨死在战斗力,至少还有三百多接近四百人,面对如此数量的集团军,博卓卡斯替心里很清楚,他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击倒,想要凭借一己之力牵扯住近四百人的军队,几乎不可能。 想要短时间内杀光,更是天方夜谭。 那是近四百个经历过大战、受过严格训练且全副武装的乌萨斯精锐战士,不是四百头猪! 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进攻未必有多么猛烈,想要防守却是再简单不过,只要守住一段时间,还会有其他队伍赶来增员,到时候情况就会越发恶化,直到无人能从战场中脱身。 难道要放弃从矿场里带出来的感染者们,带着雪怪和塔露拉、叶莲娜离开? 那样的话倒是可以做到,十几个人的队伍不算多,且具备三个高端战力,想要从军队的防线上凿开一个缺口突围出去不是很难。 但是,如果会选择那么做,他就不是博卓卡斯替了。 选择,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斗! 想到这里,博卓卡斯替直起身躯,暗金色的铠甲散发出淡薄光辉,狂暴的能量开始在身躯中汇聚,细微的猩红自铠甲缝隙中溢出。 行军姿态! “塔露拉,能不能向黄金树求援?你不是……” 在博卓卡斯替释放温迪戈的古老巫术的时候,叶莲娜也看清了战场的形式,忍不住凑到塔露拉身边,小声询问。 她知道黄金树是有可以进行远程空间移动的手段的,并且内部高手众多,这一点从之前的闪灵,还有现在还留在整合运动的史尔特尔就能看得出来,塔露拉现在是黄金树首领的弟子,应该有能力向黄金树求助吧? 若是再能请来一个不逊色于她父亲的强者,也许还有突围的机会? “向黄金树求助?” 塔露拉闻言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虽然不愿意过多借助老师的力量,可是,她们都已经承受了那么多恩惠,再求助一次似乎也无伤大雅,以后再慢慢还就是了…… “我试试吧。” 轻轻点头,塔露拉从衣兜里掏出一片金叶,就准备向她的那位老师求援,这么做固然很是丢人,有点让人难为情,但与数百人的性命比起来,她还是选择放弃纠结脸面的问题。 厚脸皮就厚脸皮吧……能救人就好。 “你可省着点用黄金树叶片吧,人人都像你这么用,树都得被你们薅秃了。” 黄金叶片泛起金光,然后被一只手掌抓住,又安静下来。 “老师?!” 塔露拉愕然抬头,发现林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了她和叶莲娜身边。 “啊,我在旁边看了你们半天了,总算等到你开窍。” 林露随口吐槽,把叶片又塞回了塔露拉的口袋。 他和博卓卡斯替是一起来的,只是一直隐身在侧,没有出手。 事实上,如果塔露拉从最开始就选择向他求助,他必不可能袖手旁观,真当他当时所说的‘黄金树永远是你的后盾’是开玩笑的?认识他林某人的,谁不知道他最为护短。 可是没想到这姑娘脑子这么轴,还是在别人的提醒下才明白过来。 既然自己的力量做不到,那为什么不借用长辈或者上级的力量呢?非要自己死扛着? 战争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想法,只要能够保全自身,杀死敌人,没有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 区区脸面和人情,又算得上什么? 能够活下去,取得胜利,得到更大的利益,总归是能全部还上,若是因为一时的纠结而一败涂地,那不就万事皆休了? “老师,您能不能帮我们突围出去?” 在林露注视下,德拉克少女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似乎有些惭愧,她实在不觉得打不过就叫家长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不愿意在自身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厚着脸皮向自家老师要求更多,可她又放不下这几百条生命,只能选择这么做。 “突围?为什么要突围?区区天灾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林露抬头看向那遮盖了整个天幕的漩涡,给出了让塔露拉大脑一片空白的回答,旁边的叶莲娜也是目瞪口呆。 这就是塔露拉的老师,黄金树的首领,当初在内卫手中救下她们,又复活了她父亲的那个人?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硬要说的话,就是看不到任何种族特征。 除此之外,叶莲娜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强者的威势,但是那种视天灾如无物的气魄,却是她生平仅见。 区区天灾? 那可是足以彻底毁灭一片地区的超大型天灾!谁敢说不可怕? “那,我们该怎么办?” 塔露拉回过来神,连忙询问,她实在猜不到自家老师的想法,天灾不可怕,那什么可怕? 难道说,黄金树有在天灾下建立庇护所的特殊手段,能够让她们不用离开这片即将有天灾降临的区域就能度过灾难? 无论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 “不急,时间还有很多,我先问一问再说。” 扫了一眼硬扛着炮火和军队的攻击横冲直撞的博卓卡斯替,林露扭头看向旁白你的空气,嘴唇颤动,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但离得最近的塔露拉和霜星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场天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原上死掉的某个老东西,醒过来了。’ 在她们看不到的灵魂视界,一缕灰雾悄然浮现,凝聚成盘绕在空中的长蛇。 点缀着两点猩红的蛇头仰望天空,黑蛇缓缓开口,给出了解释。 它的真正本体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因此可以无视阻碍在乌萨斯境内快速移动,在感应到冰原的呼唤之后很快就将一缕意识投射过来。 ‘谁醒过来了,搞这么大动静。’ 林露有点奇怪,就算是那些旧日的巨兽神祇,全胜姿态也做不到释放这种规模的天灾,什么样的老东西起床气这么大?这么有牌面的吗? ‘乌萨斯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 ‘我是特殊的,和那些东西不一样。’ 被划到‘稀奇古怪’的玩意的行列里,黑蛇稍微辩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这片土地的历史是相当古老的,乌萨斯帝国建立至今,从弱小到强盛,再到衰落,也不过千年而已。’ ‘冰原上的魔怪,野蛮嗜血的蛮族,正教的信仰,骏鹰的先祖,它们都曾在这片大地上盘踞,又因为某种原因陷入沉睡、分裂或者死亡。’ ‘但死亡对它们而言只是存在形式的变化,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终结,只要还有痕迹留存于世,总有一天能够再次归来。’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次苏醒过来的,应该是正教所信仰的那个东西。’ 听得出来,黑蛇对于那些旧时代玩意很不感冒,也没什么尊重,这也说的通,毕竟无论那些过去的存在再怎么厉害,现在占据这片土地的都是乌萨斯帝国,它自然有更高一等的底气。 ‘正教的信仰?那是啥?很强?’ 对于乌萨斯境内的宗教文化,林露根本没有印象,主要是宗教这玩意在乌萨斯这种崇尚武力的国家其实并不太起眼,远没有拉特兰的教会那么声势浩大。 ‘强……也算不上,但是能力比较特殊,它具备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天灾的能力’ ‘这场天灾应该不是它无中生有凭空聚集出来,而是本来就要在这里凝聚,才被提前引爆显露出来,或者是把将要发生的复数个天灾聚合到一起,才有这样的规模。’ 第二百二十九章 掌御天灾 ‘控制天灾?这倒是很稀有的能力,不过,天灾……’ 时至今日,林露对于这个世界的构成也有了些许猜测,狼母就曾经透露过‘虚假天空’这个词。 还有笼罩在迷雾里面的‘前文明’或许,看似正常的泰拉世界实际上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被特意制造出来,承担着某种使命。 那么,天灾这种灾难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就很引人遐思了。 不过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没有必要急于找到真正正确的答案,只要黄金树逐渐壮大,总有一天,世界的真相会全部敞开。 ‘我们的剧本到此为止了,给我们的公爵大人们安排一场华丽的落幕吧。’ 从旋转的天灾云上收回视线,林露轻飘飘决定了站在乌萨斯帝国最上层的、三位大公爵的生死。 ‘那个老东西呢?’ ‘我来处理,另外,冰原上的两只集团军,归我了。’ 对于黑蛇所说的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老东西,林露并没有放在心上,黄金树已经成长到一定的高度,这个世界的所谓神祇,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难对付。 醒了,那就再让祂睡过去,一睡不醒那种。 ‘可以,但我要你一个承诺。’ 黑蛇扭动蛇头,猩红的竖瞳凝视过来。 ‘什么承诺?’ ‘乌萨斯会与黄金同在。’ 不死的黑蛇,不死的科西切,盘踞在帝国之上的阴影……祂有过很多个称号,擅长玩弄人心,操纵阴谋,可以说,祂比绝大多数同类都要复杂的多。 但是,祂同样很简单,因为无论做过什么,将要做些什么,祂的目的始终没有变过——乌萨斯的兴盛,是祂唯一在乎的事情,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旁枝末节。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黄金树的崛起不可阻挡,这个世界的规则将会面临重新洗牌,哪怕是祂,也没有信心带领已然腐朽的帝国去对抗黄金树,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单是黄金树里的那些顶尖强者、神祇就要完全压过如今的乌萨斯,还有林露这样的规格外存在,拿什么去斗? 与参与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争,不如从最开始就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到时候,乌萨斯还是乌萨斯,对于黑蛇来说,这就足够了。 至于帝国的那些贵族,还有王座上的那位皇帝怎么想,都不在黑蛇的考虑范围内,祂所看到的,始终都是‘乌萨斯’本身,而不是其中的某个个体,皇帝与贵族,在祂眼中与遭受残酷压迫的感染者没有任何区别。 ‘你的要求,我应允了。’ 林露瞥了祂一眼,缓缓点头,黑蛇什么都没说,盘绕在空中的身躯如同青烟一般飘散,消失的无影无踪,灵魂层面的交流就此结束。 “老师?” 塔露拉看不到林露和黑蛇的交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林露面向空无一人的方向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像是在某种看不到的东西交流,这样诡异的情景不禁让她有些背后发寒。 “情况差不多了解了。” 结束与黑蛇的交谈,林露笑着摸了摸塔露拉的脑袋,他还蛮享受这个动作的,德拉克体质之强悍在这时候就凸显出来了,即便常年待在风雪呼啸的冰原,塔露拉的头发也不会像普通感染者那样干枯粗糙,仍旧保持着相当柔顺的手感。 “接下来,看我怎么解决问题。” 博卓卡斯替和军队的交锋还在继续,两边基本上处于僵持状态,博卓卡斯替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清理掉全部武装且结成军阵的集团军,集团军的火力十分凶猛,却也不能真正伤害到可以借助黄金树之力快速恢复的温迪戈。 这也很正常,博卓卡斯替的战斗风格就是更倾向于单体攻击,并没有掌握大规模的杀伤性手段,实际上,交界地的熔炉骑士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熔炉骑士,本身就是听命于王的黄金树精英部队,他们所承担的职能往往是守卫重地或者对敌方高层进行斩首任务,尽管他们也能做到在正面战场凿穿地方阵线,但大范围歼灭战本就不是他们所擅长的范围,更何况博卓卡斯替还没有掌握全部的熔炉法术,使用上也并不灵活。 像他们这样的打发,若是放在这里没有别人插手,怕是要打上几天几夜才能分出胜负——如果乌萨斯军队持续增员的话,不然还是不够博卓卡斯替杀的。 林露自然不会放任战斗一直持续下去,又没有什么用,所以,看了一眼战场之后他就动手了。 无形的力量扫过战场,直接将近处和远方的乌萨斯军队全都笼罩在内,让他们成了定格不动的雕像。 紧接着,林露抬起手臂,苍白之火凭空燃起,从中飞出数百个隐约能够辨认出形状的狰狞骷髅头,拖着飘动的尾焰飞向定格在原地的乌萨斯军队。 死亡魔法·古老死亡怨魂! 在交界地的过去,黄金树还未统治世界的时候,世界是分为生死两面的,侍奉死亡的死之鸟徘徊在世界各地,以苍白灵火接引亡灵进入死者的世界。 传说,由法术召唤出的怨魂,便是死之鸟从灵火中掏出的死亡余烬,其上并不携带死亡的力量,但可以直接伤及灵魂,并且在使用者有意识的操控下,能量耗尽之前怨魂会一直追赶被锁定的目标。 咚!咚!咚!咚! 狰狞咆哮的骷髅头冲进人群,循着生者的气息扑咬过去,刚刚从时间的禁锢中被解放出来的集团军士兵如同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他们还没有死,单个的怨魂不足以直接破坏护甲,杀死这些经受过严苛训练、体质强悍的士兵,但是其上携带的能够震击灵魂的力量,却可以让他们直接昏迷过去,这就足够了。 “啊……”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连博卓卡斯替都没办法很快解决的军队就被一个法术尽数击倒,塔露拉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位老师的实力,但道听途说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更具冲击力。 看林露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只是随手而为,仅仅是随意的拨动,就能瞬间禁锢数百人,再将其击倒,比掸落身上的灰尘还要容易。 那么,要是全力出手,又该是什么样的? 下意识的,塔露拉抬头看向覆盖天空的乌云漩涡,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心里升起小小的疑问。 老师和天灾,哪个更强一些? 想法刚刚出现,德拉克少女就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人力怎么可能与如此规模的天灾媲美呢? 这可不是不同的天灾,而是在历史都相当少见的超大型天灾,有着能够毁灭一片地区的恐怖威力。 再怎么说,人也不可能和这种规格外的东西相提并论……吧? 然而,她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熔炉百相之翼自背后展开,带着林露深入高天,眨眼间便钻进厚重云层之中。 天灾在这片大地上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是天灾云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于世界各国来说都是个未解之谜,任何探测器和法术都会在接近云层一定范围内受到强烈干扰,从而失效,所有研究天灾的学者,都没有真正观测过云的内部。 不过林露可以无视这些阻碍,依仗数层叠加的法术祷告防御还有本身就异常强悍的身体,萦绕在云层周围的暴烈能量无法阻挡他的脚步,深入云层内部,入目所及,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 虽然是以云的模样出现在大众视野内,但实际上天灾云并不是常规的乌云,而是高浓度能量的聚合体,破开外围的云雾表象,其内部完全一片能量的海洋,乱流相互碰撞,密集的爆炸随处可见,若是把一块钢铁扔到里面,怕是瞬间就会被碾碎。 按理说,如此规模的狂暴能量聚集在一起,早就该引发剧烈爆炸,可偏偏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天灾云内部的能量之海在暴躁的本质之外又维持着相当微妙的平衡,让其没有直接倾泻下去。 以能量的烈度和强度论,林露其实也不可能只凭借法术防护就能保护自己,但他有更方便的手段——灰灭之火。 能够烧毁黄金的火焰,具备燃烧一切生命与能量的性质,连同为火焰的法术都能直接点燃,将天灾云内部的能量当做薪柴根本不成问题。 于是,身处地上的塔露拉看到了让她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景象——天空,烧起来了。 以某个点为中心,火焰向周围扩散,速度非常快,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一个小点壮大成大块光斑,并且还在飞速蔓延。 用肉眼看过去,橙红之火取代了旋转的乌云,将盖住天幕的厚重云层化为一片旋转的火焰之海,就像是火焰地狱突然降临,倒悬在大地之上。 更为深沉的压抑扑面而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灼热滚烫。 塔露拉知道,那是她的错觉,燃烧的天幕距离地面很远。 可是,当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的时候,实在很难让人不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 “老师,点燃了天灾?” 她转动脑袋,试图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但面对燃烧的灾厄云层,叶莲娜也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状态,久久无法回神,普通的矿工感染者们更为不堪,几乎站立的姿势都难以维持,一个接一个跌倒在地。 “那就是他的力量。” 咚! 雪雾扬起,博卓卡斯替落在少女的身边,似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诉说既定的事实。 这样的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的范畴,抵达了传说中神祇的领域。 他所遭遇过的战争,所面对过的强敌,在这种力量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当一个人强大到连大型天灾都可以随意摆弄的时候,就算要重写这个世界的秩序,又有谁能阻止呢? “如果人力能够对抗天灾,那么——” 塔露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戛然而止。 人力可以对抗天灾,矿石病是不是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源石是现代工业的基础,没有国家会放弃这么便捷好用的能源。 只要仍然有利益存在,感染者的悲剧就永远不会消失,那些矿场里的矿工,真的全都是被关押进去的感染者吗? 当然不是,在进入矿场之前,他们有些是被抓来的流民,有些是被陷害的平民,在进入矿场之后,才被迫成为了感染者。 “你所想的,未必无法实现。” 博卓卡斯替的声音沙哑低沉,响在塔露拉耳边,让她从沉默中惊醒。 “强大的力量可以支配天灾,那么,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便是天灾。” “天灾令诸国退避,那么,他也做得到。” 这是在说黄金树,还是在说深入天空之上的她那位老师? 塔露拉不知道博卓卡斯替所说的是谁,她紧盯着被火焰填满的天空,感觉整个人都要随之燃烧起来,或许,这片大地也将如此? “差不多了。” 高浓度能量凝结成的云团之中,林露一只手维持着灰灭之火的燃烧,空出来的手掌上亮起淡蓝的光辉。 火焰稀释的能量的浓度,让法术的构建成为可能。 这一次,他所使用的并非什么高深法术,而是在交界地也极不常用的结晶魔法。 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的其中一种辉石魔法,被称作结晶派的魔法师们所拥有的招式,他们是石中智慧的探索者,专门研究结晶人集团的细微思绪,结晶魔法,也由此而来。 这种魔法可以将游离在空气中的能量凝聚成坚固的法术结晶,用以杀伤敌人——在交界地,凝聚出的辉石结晶,到了泰拉世界,就可以变成粗糙的源石结晶。 一枚,两枚。 十枚,百枚,千枚。 滚动的雷火之中闪耀起晶体的光芒,密密麻麻的橙黑晶体高悬天空之上,向着下方的大地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第二百三十章 颠覆的世界观 “那是什么东西?!” 原本超大型天灾所覆盖的面积就极为广阔,相隔很远的距离便能看到,当充斥天空的巨型黑云漩涡被烈火点燃,让天空都燃烧起来,给人的视觉冲击更为强烈。 观测到天灾成型,准备前往区域周围实施封锁的集团军部队几乎全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行进速度都延缓了许多。 由数个小队集合起来的队伍之中,披着厚重大氅的中年指挥官吐出一口烟气,眼中闪烁着震撼的神色。 天灾,他是见过的,而且还见过许多。 能够在乌萨斯最精锐的集团军中坐到高层军官的位置,都是军队里颇有资历的老人,经历过大大小小数不尽的战争和任务,遭遇天灾、封锁天灾这种事情都不算罕见。 但是,此时此刻天幕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过去几十年未曾见过的。 地震、飓风、暴风雪、洪水、陨石、闪电风暴……天灾的形式多种多样,其中陨石天降是最为震撼、感受最为直观的。 云层汇聚,狂风呼啸,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只密不透风的盖子扣住,经过几天的压抑与酝酿之中,庞大到足以直接砸碎一座城市的巨型源石从高天之上坠落,其上携带的力量落入大地,甚至会形成直径数十上百公里的天坑,把区域内的一切全都碾压成粉碎。 凡是见过真正陨石天灾的人,都会留下永生难忘的印象。 面对那宛如星辰坠落般的毁灭一幕,又有谁能无动于衷呢? 钢铁城市的城防炮可以击落小型陨石,甚至打散规模较小的天灾云,却绝无可能与足以毁灭城池的大型天灾对抗。 人类现如今所建立起的文明、所拥有的武器在那种灾难面前显得渺小而可笑,起不到任何作用,唯有躲避。 但是,如今这一片燃烧整个天空、蔓延到遥远距离之外、根本看不到的尽头的狂暴火海在指挥官心中已然是超越了陨石坠落的震撼景象。 大地被冰雪覆盖,入目所及,尽是茫茫雪原,一片银白。 天空被烈火点燃,浩浩荡荡,烧至雪原尽头,连绵不绝。 一冰一火,像是将整片天地都涵盖其中,磅礴威压倾泻而下,如同要将天地万物炼成一团残渣余烬。 尽管浮于天际的火海远在高天之上,距离地上人间还有很远,但只要抬头仰望,就能感受到那仿佛近在咫尺的汹涌热量,让人喘不过气来。 仅仅看了一眼,指挥官就忍不住心神战栗,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身上,可面对这无边火海,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他实在难以平稳心绪。 如果倒悬的天火落下,他甚至怀疑整个冰原都会因此被烧成一片白地,不会有任何东西在其中幸存。 风暴过境,总有缝隙,雷霆坠落,不能击毁洞穴,陨石坠落,也可能在夹缝中幸存,洪水过境,无法淹没高山。 但天火坠落,将会燃烧整片大地,将人间变为无边炼狱,烈火奔涌,无孔不入,无论高山峡谷还是洞穴裂缝,都无法阻挡火焰的渗入,届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下幸存。 是的,前所未有。 在他的前半生,指挥官从未遇到过能够与这片倒悬天火相提并论的天灾,就连天灾信使的记录和天灾学者的研究笔记中也绝对没有出现过类似记载。 “或许,我们是它的第一批见证者?” 口中喃喃自语,指挥官摸了摸蓄着胡须的脸颊,发现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僵硬下来,现在的模样,应该很是怪异。 “长官,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旁白传来副官的声音,指挥官扭头看去,行进的队伍已经停下脚步,所有的车辆好似都在同一时间停下,仍旧保持了完整的队形。 从副官以及其他士兵的眼中,他看到了茫然和畏惧。 身经百战的帝国精锐,也会畏惧吗? 在此之前,指挥官一定会坚定的回答:不会! 集团军是帝国最强的军团,戍守边疆,征战诸国,何曾畏惧过敌人? 无论是卡西米尔的骑士,还是拉特兰的铳械军团,亦或者是疯狂的蛮族,他们从未退缩,用战争和鲜血铸成了所向披靡的威名。 可是今天,指挥官忽然发现,原来他们也是会害怕的。 曾经的敌人不管有多么强悍难缠,终归还是生物的范畴,有血有肉,被利刃砍断、被火炮轰击就会死去。 现在呢? 悬在他们的头顶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它一旦落下,甚至可能毁灭大半个冰原,燃烧乌萨斯的国土! 这种东西,要怎么对抗? 不可能的。 射程再远的弩箭也无法触及天空的云,能够撕碎坚固堡垒的火炮也存在无法企及的极限,术师的法术想要飞到那么远的地方更是天方夜谭。 在这片倒悬的火海面前,他们就像是一群疯狂嚎叫的野狗,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跨越那道天堑。 人力有时穷,最精锐的军队,也并非无所不能。 “长官?” 副官又问了一句,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命令,不仅是他,所有身处这辆指挥车里的士兵都在默不作声的倾听,他们也想要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以此来抵消心中的畏惧。 “停止前进,估算天灾覆盖范围,启动大功率通讯装置,联络其他部队,向上级汇报这里的情况,在没有拿到确切信息之前,我们不能继续深入,否则天灾坠落,连撤退都做不到。” 沉默片刻之后,指挥官做出了最为稳妥的决定。 在危机面前,他必须要将部下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考虑,这次的敌人不是可以掠夺财富的对象,也不是侵略帝国领土的恶徒,而是一场连思维意识都不存在的天然灾难,他们本就没有必要冒险。 至于之前接到的求援信号……那是第三集团军的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尚有余力的之后可以适当帮衬一下,眼下没人说的清灾难何时会降临,谁会冒着随时被天火烧成灰烬的风险深入天灾区域去进行支援? 人都是有私心的,相对于所谓的兄弟部队,指挥官更在乎自己的部下,他可不会在明知继续前进可能会被天灾团灭的情况下带着大部队一股脑扎进天灾里面去进行支援。 若是帝国最精锐的集团军在这茫茫冰原覆灭于天灾之下,那该有多可笑? 乌萨斯的士兵不畏惧战死,可这种荒诞的死法,没人能够接受。 “我这就安排!” 得到命令,稍微年轻些的副官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有点害怕自家这位总是将帝国荣誉挂在嘴边的长官做出可能会导致所有人全军覆没的不理智决定。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长官仍然可以冷静思考,做出稳妥的判断,这对于这支部队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他们是军队,不是囚徒军或者死士,没人愿意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送死,死在战场之外,死的毫无价值。 “长官,天空开始变化了!” 不过,副官还没有把命令安排下去,旁边就又响起士兵急促的叫喊,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仰望那片点燃了整个天幕的无边火海。 “陨石?不,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副官惊声喊叫,但没人能解答他的疑问,连指挥官也陷入了失神的状态里。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颗颗橙黑色的晶体,有大有小,数量极多,从出现开始就在飞速扩张。 等他们回过神来,那些突然出现的晶体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天空,仿佛无数把晶体构成的利刃悬浮在众人头顶,好似随时可能落下,给予所有人平等的毁灭。 火海绵延,晶体映着火光,连成一片,难以计数。 这样的场景,让指挥官想起了术师们的源石法术,但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决。 法术?这怎么可能是法术? 如果这一切都是某个人释放的法术,那他该有多强大?就算是传说中的神也做不到吧? 比起那种不着边际的猜测,他更愿意的相信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异’天灾,表现方式稍微特殊了一些,才显得比以前遇到的天灾更为震撼人心。 “等等,那是——快!把望远镜升起来,对准那个位置!” 刚刚否决掉关于法术的猜想,指挥官忽然从火海与晶体中央的位置发现了一点不和谐地方——在火焰之中,似乎存在一双疑似翅膀的轮廓? 是天灾造成的特异现象,还是……生物? 脑海里突然浮现的想法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连忙命令操作员把车载的望远镜开动起来。 在军官乘坐的指挥车上,是具备一些其他车辆没有的特殊装置的,包括大功率通讯器、大范围雷达扫描以及高精度车载望远镜,方便在战斗中密切把握战场形式,这种东西平时其实没有太大用处,毕竟虽然能看的很远,视野范围却很有限,能获取的信息不是太多,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是,长官。” 操作员应了一声,麻利的开始操作,很快指挥车内置的特殊装置就被启动起来,将镜头对准了天灾中央。 然后,所有人的心跳都在震惊中漏了一拍。 高倍镜头所连接的屏幕的,明晃晃的出现了一个背生双翼的模糊影子,因为距离和火焰遮挡的关系没办法看的很清晰,但还是能够分辨出是一个人形。 天灾里面,存在一个人形的个体! 这怎么可能?什么东西能够在天灾里面生存?! 过往的常识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指挥官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灾里有一个人,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触及到了知识盲区。 “他,他在动,他在操控天灾!” 操控设备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本能的看过去的指挥官也看到了屏幕上所显示的惊人一幕。 那个身处天灾的模糊人形好似在挥动手臂,火焰随着他的动作扩散变幻,一枚枚晶体从他身边凝聚,飞掠向远方。 不切实际的、荒诞不经的猜想,竟然成真了! 指挥官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大锤砸中,晕晕乎乎。 他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做一个离奇的梦。 可周围的惊呼,直击心灵的压迫感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是现实,真的有人可以在天灾里生存,操控天灾。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所看到的,真的是天灾吗? 还是说,倒悬于天际的火海与晶体阵列,全都出自某个未知生物之手,是他所使用的法术? 要是顺着这个逻辑往上分析,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其他天灾呢? 在那无人能够触及的毁灭云团之中,是否也存在一个个类似的东西,他们在引导操控着灾难的降临,没人知道,仅仅是因为之前没有人能够透过云层的阻隔观测到天灾内部? 在这个世界之上,在所有人的头顶,真的存在一群为世界降下灾厄的神明? 那,他们这些人算什么?匍匐在大地上的无知蝼蚁? 他们自以为的文明,只不过是神明眼中的蝼蚁玩闹? 想的越是深入,指挥官就又觉得心神战栗,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他所认知的世界,全都被令人恐惧的陌生感充斥。 他茫然的抬起头,透过玻璃车窗看向燃烧的天空,看着越来越多的晶体从火焰中诞生,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刻,仿佛抵达了某个临界点,亦或者是天空之上的存在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耐心。 火焰,开始沸腾,倒悬的火海如同烧开的油锅一样滚动起来,仿佛要将世界吞没。 那一枚枚或大或小的不规则晶体随着火焰一同坠落下来,密密麻麻,如同倾盆暴雨般覆盖下来。 毁灭的气息,开始在大地上蔓延。 绝望的情绪,从每个人的心底浮现。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帝国的崩塌 “准备的差不多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天灾云中,林露依托熔炉之翼立在空中,俯视大地,抬起的手臂上缭绕着犹如实质的金色光带。 黑蛇说冰原上苏醒了一个旧时代而老东西,可直到将这场巨型天灾掌握在手,林露也没有发现那东西的东西,可能是跑了?又或者是苏醒之后就再次沉睡下去? 为什么没找到,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被灰灭之火稀释后的天灾云团除去用来释放结晶魔法之外还残留着相当浓度的能量,这些东西,正好用来喂养黄金树。 地上的生灵沉浸在烈焰火海的威势之下,没人发现,一粒种子自高天之上悄然落下,没入大地雪层。 咔嚓~ 冻结的土地被纤细的枝条撑开,金黄的树枝从泥土中钻出,摇摇晃晃,林露立在天上,全神贯注的操控约束还未被耗尽的能量,将其灌注到地上刚刚发芽的黄金树里。 数不尽的结晶与看不到边际的烈焰绕着以黄金树为核心的中心点转动起来,再次构成骇人的恐怖漩涡,像是要将天空与大地吞没。 浩瀚的能量甚至让空气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巨大的能量漏斗垂在小黄金树上空,形成宛如龙卷风一样的气象。 在充足能量的灌注下,黄金树开始飞速成长,从纤细的幼苗拓展成两人合抱的粗壮大树,有长成近百米高的天灾巨木。 仅仅是片刻功夫,初生的小黄金树就超过了龙门的那一棵。 然后,天灾降临了。 有黄金树在的地方,就是黄金的领域,万事万物都无所遁形。 整合运动的队伍第一时间被黄金树锁定,足以笼罩数千人的图案凭空升起,将他们包裹在内。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悬浮于天际的火海与结晶便带着骇人的威势坠落下来。 刹那间,烈焰从天而降,无数颗光辉闪烁的璀璨流星倒映着火光自高天坠落,风声呼啸,连成一片。 尖锐的嘶鸣盖住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大地在颤抖,在轰鸣,卷起的尘埃雪雾将视线所及的空间全都遮蔽。 立足冰原,塔露拉茫然四顾,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 脚下的地面颤动不已,那该是大片流星坠落的动静。 空气好似在升温,让她这个操控火焰的德拉克都感觉到了些许炙热,那是从天而降的火焰点燃了大地。 火光,风暴,流星,人群恐惧的叫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杂乱的色彩胡乱涂抹,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那……就是黄金树的力量? 混乱之中,唯有那一棵恍如天柱一般的金色巨木拔地而起,即便尘烟遮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塔露拉,自然也能看得见。 但是,她已经无暇去思考。 这片被金色图案覆盖的区域成了唯一可以立足的净土,在图案之外,完全是一派末日景象。 无论泥土、积雪、岩石、草木都在震动中被搅成一团,灼热的火焰燃烧落在地上,虽然没有继续蔓延,却也将大地烧出大片焦黑。 火光之中,坠落下来的流星如同一颗颗尖钉,钉入混杂成一团的地面,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与认知极限。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人能做到这一步。 面对连天灾都能支配的伟力,军队的存在,真的还有意义吗? 她甚至觉得,自家老师自己就能毁灭一个国家。 乌萨斯的集团军的确强大,能够拖住博卓卡斯替的脚步,可就算让他们聚集起来,摆上战阵,全副武装,难道还能与这样的灾难对抗吗? 人类的绝对,不可能对抗从天而降的毁灭,乌萨斯部队的指挥官此时已然有了清晰的答案。 他们从冰原之外而来,携带着最精良的装备,驾驭着帝国最好的载具,全部被特种装甲覆盖的运兵车和装甲车足以让他们在任何战场上所向披靡。 但是,这场灾难面前,所谓的战争兵器并不比纸糊泥塑更坚固。 坚固的装甲被坠下的晶体砸碎,精炼的钢铁在火焰之中融化,所有人狼狈逃窜,凭借经验和运气去躲避梦魇一样的天灾,整齐的战争,顷刻间支离破碎。 指挥早已失效,在裹挟着源石能量的恐怖风暴之中,依靠源石运行的电子设备全部失效,声音更不可能盖过呼啸的风声,所有的士兵,都成了风暴中的一个个孤岛,各自为战,勉强躲避。 到最后,和副官一起滚落到泥水里的指挥官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天灾,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也是最公平的东西——因为它会带来平等的死亡。 无论王公贵胄还是平民士兵,被卷入其中唯有毁灭一途,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精良的装备脆弱无比,严苛的军纪像个笑话,除了运气,没有别的东西能够保住他们的命。 在生命的最后,指挥官只想狠狠地咒骂那些大贵族的所有祖辈。 他们是帝国最精锐的战士,本该在战场上开疆拓土,纵横诸国,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被派鸟不拉屎的冰原上,找一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东西,现在,还要屈辱的葬身在一场更加莫名其妙的天灾里面。 天灾还是法术,指挥官已经懒得计较和思考了,是什么重要吗? 反正他们都要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 “长官!长官!” 忽然,副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指挥官浑浑噩噩的抬起脑袋,睁开眼皮,发现追随他多年的副官正半跪在身边,身上的整齐的军装满是泥水和血迹,狼狈不堪。 “长官!天灾过去了!” “什么……” “天灾过去了!长官!” “过去了……?!” 指挥官精神一振,撑着酸疼的身体从泥水里爬起来,抬头看向天空,入目所及,一片灰暗。 但是,那高悬的火海与数不尽的结晶已经消失不见。 这就……结束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来的那么突然,上一秒还深陷在死亡的阴影里,下一秒却又发现自己幸运的从灾难中存活下来。 大悲大喜,莫过于此。 不过,到底是久经战场的老人,指挥官很快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重新集结部队。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灾难中幸存下来,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他也要带着那个人逃离这片恐怖之地。 冰原里有大恐怖,那个操控天灾的人影,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东西,什么狗屁大公爵的命令,都没有活下去更重要。 “重整部队,我们回去!” 那种莫名其妙的命令,谁爱做谁就去做吧,他要带着部下回到帝国的军队里,等回去之后,就走关系运作一下,看能不能调到其他部队里面。 这片让人看不懂的冰原,有生之年他是绝对不想再回来了。 “长官,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就在指挥官思考后续该怎么做的时候,一条手臂伸到了他的眼前,副官撕开碎掉衣袖,用衣服上稍微干净些的地方擦了擦,狭长的伤口赫然在目,从手肘蔓延到手腕,渗着殷红的鲜血。 在伤口周围,一颗颗细小的黑色晶体从血肉里生长出来,看的指挥官瞳孔骤然收缩。 “源石……感染。” 他的声音干涩,喉咙里像是被塞进石头一样,堵的说不出话来。 生长在血肉里的结晶,他太清楚这是什么了。 在乌萨斯,这就是魔鬼的代名词,是绝对的原罪,只要被戴上矿石病感染者的帽子,就意味着从云端跌落谷底,过往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这个国家,没有感染者的位置。 若是带着感染者的身份回到军队,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最为残酷的惩罚,从士兵,变成囚徒,然后被扔进不见天日的矿场里面,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是啊,是啊…… 天灾之后的地区都会存在高浓度的源石辐射,早该想到的…… 即便活下来,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感染者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罪恶,他们虽然还活着,但在乌萨斯,已经与死亡无异。 “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副官的声音有些颤抖,多年征战铸就的坚定意志让他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不至于情绪崩溃失控。 可是,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将会是一片黑暗之后,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重整部队,统计伤者,尸体……就地掩埋。” 指挥官眯起眼睛,下达了命令,他看上去仍然镇定,只是一双略显混浊的眼睛,似有寒光闪烁。 以前,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过帝国关于感染者的政策,因为他们是乌萨斯的集团是,是最精锐的部队。 感染者矿场挖掘出的源石,很大一部分都会直接供应军队所需,他们,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 可是如今,既得利益者成了被压迫群体的一员,曾经不在乎的东西突然就在眼前无限放大,变得无法接受。 “那我们……” “我会联系上层,不过,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可能不会回去了。” 感染了矿石病,还想继续回到军队?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指挥官很清楚这一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彻底斩断某些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副官领会了他的意思,瞳孔略微放大,惊声道:“您是要……” “为什么不呢?” 指挥官扭头看向副官震惊的面孔,言语间带着幽幽的寒意。 “怎么都是死,总得自己选个死法。” “我们活不下去,那么,他们也别想安稳享受。” …… 指挥官和副官之间的对话,在灾难过后的冰原上许多地方重复上演。 过程可能不同,但结果都区别不大。 这些士兵可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不是那些逆来顺受的平民,知晓自己可能被抛弃的结局之后,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谁想要他们的命,就得做到掉脑袋的准备。 有时候,忠诚也是要看条件的,乌萨斯的军队里不缺狂热分子,但那种人终归是少数,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偶,更不会在明知被抛弃的情况下继续为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做事。 天灾的余波还未散去,在一段时间内,现代通讯设备是无法在充斥着源石辐射的环境里使用的。 这就意味着,在通讯没有恢复之前,因为大公爵们的命令而分散在冰原上的各个部队没办法互相联络,也不能统一与上层取得联系,更何况,黄金树还在冰原上施加影响,林露有充足的把握可以把他们从完整的军团打散成一个个小团体。 若是两只成建制的集团军集合起来,那么迫于他们的压力,乌萨斯高层可能会做出妥协,可要是用小团体的方式派遣人手用原始方式询问结果,只会得到最坏的答案。 就算之后通讯恢复,在人心涣散的情况下,集团军的士兵们也不会再相信贵族们的虚伪言语,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 “让大火,烧起来吧,帝国的崩塌,就从今天开始。” 落到黄金树伸展的枝干上,林露通过黄金树的感知观察完指挥官与副官的对话,心情大好。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这场天灾规模很大,但还不够覆盖整个冰原,但是之后,黄金树会继续推动余波的影响,用不了多久源石辐射就会席卷冰原,把剩下留在冰原上的乌萨斯士兵都变成感染者。 等到通讯恢复,乌萨斯高层就会发现,冰原上多出了一支数万人的感染者军队,那时候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矿石病感染对于黄金树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可一支由精锐军团转变来的感染者军队,足以成为乌萨斯帝国的催命符。 再加上一下子损失三个大公爵,还有黑蛇这个高层内应在,已然腐朽的帝国,没人能阻止这场大火的蔓延。 陈旧之物将会成为火焰燃烧的薪柴,旧时代的残党会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他们都得为自己曾经的决策付出代价。 从冰原烧到皇帝的宫殿,千年帝国的崩塌,将在今天拉开序幕。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盐风城 “这里就是伊比利亚啊,也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越野车行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晃晃荡荡,华法琳趴在窗口向外张望,鲜红的大眼睛来回转动,闪过一丝失望,又躺回座椅上。 伊比利亚位于泰拉大陆南部沿海,以黎博利为种族主体,在大静谧之后,他们就与大陆诸国断开了联系,现如今谁也不知道伊比利亚国内的情况。 因此在出行之前凯尔希就考虑到这次旅途可能遭遇到的困难,特意从工程部定制了这辆越野车。 说是越野车,其实也只是外观相似,实则这东西已经可以称之为房车,能够照顾到野外住宿、携带补给等诸多功能。 毕竟伊比利亚的情况就在那里摆着,虽说类似的外勤任务免不了受苦,但有条件的情况下谁愿意真的风餐露宿,肯定是越舒服越好。 “伊比利亚在大静谧之后不再与大陆诸国交流,王室也在灾难中溃散,连国防军跟着土崩瓦解,现如今掌控这个国家的应该是审判庭,据我所知,他们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只能勉强维持国家的概念仍然存在,没有余力做到更多,因此你觉得这里与卡兹戴尔很想是正常的。” 凯尔希一边开车,一边解释,在三人之中,她对伊比利亚的了解是最多的,哪怕具体信息并不清楚,大致的判断还是有。 “这就是说,这里的村落城市之类的,也和卡兹戴尔一样已经荒废?” 华法琳体型娇小,落在宽大座椅上连半个位置都没占据,像个摆在座位上的玩具娃娃,套着黑色丝袜的双腿随着车辆起伏来回晃荡,好奇的询问。 她虽然活了很多年,但离开卡兹戴尔出远门的次数还真是不多,更别说伊比利亚这么远的地方。 在来之前,她简单的想象过可能会遭遇的情况,可真实所见的破败景象,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一路行来,她们已经遇到过数个废弃的村落,到现在也没有碰见什么相对繁华些的大城,就连供人和车辆行走的道路都能看出明显的荒废,杂草丛生,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修整过。 说句不太好听的,这连卡兹戴尔都不如。 卡兹戴尔虽然打了几十年内战,到处都是战场,可到底还是有很多人在的,基本的交通道路少是少了一些,那也还是有。 可伊比利亚这种,简直就像是整个国家都已经在灾难中毁灭了一样,一片蛮荒景象,连人都看不到。 “伊比利亚的海岸已经被污染,审判庭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那里,根本无暇顾及靠近内陆的城市,在灾难之后失去军队维持稳定,荒野已经变得不再安全,所以大多数的村落和城镇应该都已经整合到一起,并且那些合并的城市大概都在靠近内陆的位置,我们走的方向是海边,看到的自然都是废弃的遗址。” 关于伊比利亚的近况,凯尔希说的也不太确定,大部分都是猜的,但她感觉自己的猜测距离真实情况应该相差不远。 “这样啊……倒也是好事,等过段时间打起来的话……” 华法琳点了点头,嘴里嘟囔两句,却并没有说完。 她的出身是血魔没错,可对于战争这种事,还是抵触更多一些,并不愿意过多提及。 “说起来,走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看到大海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娇小的血魔换了个话题,眼珠转动,看向抱着暗金大剑靠在座椅上沉默不语的少女,小声问道:“斯卡蒂,大海是什么样的?” “啊?” 斯卡蒂呆呆的晃了下脑袋,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大海……大海……都是水?” “什么嘛,这算什么形容啊……” 听到斯卡蒂的回答,华法琳也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试者想象了一下,‘都是水’的地方该是什么模样,可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海她是没见过,但大河大湖还是见过许多的,那不也一样都是水吗? “可是,大海就是这样啊的,全都是水,还有不少怪物……” 斯卡蒂的声音很轻,脸颊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她也想说些更好的形容,描述一下大海的好处,不过以她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搜肠刮肚也没能凑出多好听的话来,结果就只能硬挤出一句‘都是水’,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 “这样的话,大海和胡泊有哪里不一样吗?” “唔……” 斯卡蒂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抬头道:“海更大?” “……” 华法琳无语了,斯卡蒂的三言两语差不多已经把她对大海的憧憬破坏的干干净净,再难想象出什么美好景色。 她并不觉得一个全都是水,水里还有水怪的地方有多值得期待。 “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了。” 凯尔希差了一句,她仍然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但这不耽误她加入讨论之中。 “其实就斯卡蒂说的一样,大海就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水,波浪更大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硬要说的话,就是湖水里洗澡会很舒服,海水洗澡的话,干燥之后身上会附着一层盐碱,很粘腻。” 一边说着,凯尔希头顶的猫耳还跟着抖动几下,像是回忆起了某些让菲林不太舒服的往事。 “噫!那不是更差劲了吗!” 听了凯尔希的补充,华法琳直接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的美好想象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所谓的大海,根本没有书上写的那么好啊! “我劝你清醒一点,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抱着不切实际的憧憬。” 凯尔希的往后座瞥了一眼,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直接把华法琳说的沉默下去。 但是很快,血魔小姐就恢复过来,恼怒道:“多大年纪!多大年纪!你这个老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在血魔里面我还算年轻的呢!怎么就不能憧憬了!” “不,事实上即便是以血魔的寿命算,你也早就不年轻了。” 相当残酷的语句如同利剑一样刺入华法琳的心灵,让她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说不出来来。 有句话说的很对,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大叫一声,华法琳从座位上跳起,作势就要动手,然而,她刚蹦起来就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又按了回去。 斯卡蒂带着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表情,轻声道:“凯尔希在开车,会出事的,不要吵。” “哇!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华法琳一口气憋着胸口,瞪圆了眼睛,在斯卡蒂的压制下像条上岸的鱼一样胡乱扑腾,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少女的恐怖怪力,气的大喊大叫。 “你太吵了。” 凯尔希头都没回,淡淡的说了一句,脚下猛然用力。 咚! 行驶的越野车骤然减速,刚刚被松开的华法琳猝不及防,直接从座位上飞扑出去,整个人都贴到了前面的椅背上,震的车厢都晃荡了一下。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身子略微有些晃动,但还是稳稳的坐在座位上,跟华法琳的情况成了两个极端。 “你干什么啊!” 华法琳顿时大怒,她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个老女人是故意报复! “看前面。” 凯尔希往前倾了一下身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松避开华法琳探过来的手臂,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往前看。 后做的斯卡蒂和华法琳跟着她的动作从挡风玻璃看过去,远处,一道漆黑的轮廓赫然在目。 “那是,城市?伊比利亚的城市?” 大概是意识到该做正事了,华法琳安静下来,不再耍宝,往前凑了凑,细细打量那轮廓的形状。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东西有点像一艘停靠在陆地上的大船,整体呈现出长条形,上方横亘着一根根巨大骨架,似乎是某种用于城市上空的装置,但并没有建造完成,周围还能看得到许多形似脚手架的接受,数量很多。 这种造型,和陆地上的其他城市有着很大区别,有点像是一艘放大的陆行舰,不过整体的形状要更接近水里的船只,横在城市上方的巨型骨架也看不出什么作用,因此,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城市,华法琳也不敢确定。 “……盐风城。” 凯尔希眯起眼睛,念出了这座城市的名字。 在大静谧发生之前,伊比利亚的国家实力是极为强大的,他们得到了一部分来自大海的科技,大力发展科研和技术,大部分的科学研究在伊比利亚都是完全自由的,包括尖端生物工程学这样的新兴学科,并且伊比利亚也在这些领域取得了足够傲人的成就。 大量高新技术的出现,让伊比利亚的国力飞速上涨,那个时代,也被称为‘黄金时代’。 彼时的伊比利亚,拥有规模惊人的海上舰队,走在世界的前列的各种装备大量列装,让他们的军队丝毫不亚于乌萨斯等大陆强国。 但是,实力的飞速攀升势必滋生野心和欲望,但是和某些国家的选择不同,伊比利亚从一开始就没有像内陆扩张的打算——他们盯上了更为广袤的海洋。 在当时的伊比利亚高层眼中,拥有更多强大科技的海中国度阿戈尔才是值得他们学习和追赶的目标,他们,想要像阿戈尔一样征服大海,于是,海中城市的计划应运而生。 但是,虽然有着征服大海的愿景,当时伊比利亚的还是远远没有办法和阿戈尔相提并论的。 想要和一样阿戈尔建造海底城市、海上城市,当时伊比利亚的技术储备还差得多,只能一边研究,一边规划建造。 盐风城,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建造出来的城市之一,它在设计之初,是一座海底城市,因此在城市上方设计了用来抵抗海水重压的穹顶结构。 可是这些建造中的新城没能能到竣工,大静谧就降临了。 那场恐怖的灾难几乎摧毁了伊比利亚的秩序,让所有正在进行的工程都随之停止。 盐风城,也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仅有完整的内城区可以供人居住,外面的结构基本停留在半成品的状态,再没有人继续修建,直接荒废下来。 对于这座城市的历史,凯尔希有所了解,因为在当时,这些城市在伊比利亚的知名度是相当高的,盐风城更是因为其最为靠近大海的地理位置还有最快的建造速度而更加广为人知。 如果这座城市真的建造完成,像预期的那样进入大海,或许,伊比利亚的辉煌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一场大静谧,摧毁了这个国家的未来,盐风城,终究还是永远定格在了未完成的进度上。 时至今日,看到这座城市,就像是看到了伊比利亚过去和现在,辉煌已然褪去,只余下一片破败。 “你来过这里?” 华法琳轻声询问,她的眉头皱的紧紧的,盯着形似船只的轮廓,沉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劲,那座城市让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听说过而已。” 凯尔希面色平静,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继续驾驶越野车接近过去。 这里,正是她们来到伊比利亚的目的之一。 若是要了解伊比利亚海岸的现状,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加合适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在过去曾给这座海岸城市带来大量利益,但是在大静谧发生之后,这种优势就成了魔鬼的催命符。 华法琳的感觉不无道理,那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座紧邻着大海,甚至半个城区就身处海中的城市……即便进入城中,看到的一座被怪物占据的巢穴,凯尔希都不会感觉意外。 “坐稳了,我们加速进城。” 话音落下,越野车的速度骤然加快。 在后座上,斯卡蒂垂下脑袋,手掌攥紧了暗金大剑的剑柄,她也有和华法琳差不多的预感。 不同的是,华法琳纯粹依靠自身直觉,她则是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海嗣的味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深海教会 从远处看,盐风城横卧在大海之上,倒是颇为壮观,毕竟是伊比利亚黄金时代的产物,从设计之初便是为了深入大海,天然就比陆地上的移动城市多了几分凌厉感觉。 可到了近前再去看,就不那么能入眼了。 华法琳从车窗向外观察,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城市外墙上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钢铁建造成的外壁上也是漏斗百出,显然距离完工还有不小的距离,如今经过时光璀璨,海风锈蚀,更显得破败不堪,哪里有什么大城气象,说是个大垃圾堆也不为过。 不过,没建成的城市对于她们来说倒也有几分好处,想要入城方便了许多。 若是完整的城市,无论是陆地诸国的移动城邦还是伊比利亚海中堡垒,想要入城必须从开放出来的通道进去,还要经过几道盘查,现如今走到盐风城,这里已然荒废,自然不用再走那道程序。 凯尔希将越野车开足马力,顺着可能是用来运输材料的大陆长驱直入,一路上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进城之后,凯尔希就将车停下,没有继续深入,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下还不清楚,直接开车深入进去并不妥当。 华法琳也明白这个道理,将提前收拾好的背包背上,也跟着下了车,左右打量盐风城里的景色。 看了两眼,她就对这座城市里是否还有人居住产生了怀疑。 入目所见,城区内部的建设倒是比外城完整了许多,可那些房屋道路根本就是一副无人打理的模样,不说有多么破败,也满是斑驳痕迹,年久失修,甚至有的房子都已经倒塌一半,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这里真的有人吗?不会是座空城吧?” 看了几眼,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有的,根据记载,在内城建好之后伊比利亚王室便从让周围村落城镇的居民都迁居到了城市内部,除非那些人如今全都已经逃走死绝,这里才会变成空城。” 凯尔希也看到了城市里面的荒废景象,摇了摇头,拿过一个背包,戴上兜帽,当先一步往城市里走。 好歹是一座被伊比利亚寄予厚望的大城,当初迁居过来的人口至少也有数万乃至数十万,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全都死绝? 若是真的有大量海嗣上岸,把这座城市屠戮一空,那伊比利亚现在恐怕早就成了海嗣的大本营,到处都是怪物,可不会是她们一路上所看到的那样。 至于逃走,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静谧之后,连王室和军队都在灾难中崩散,那些普通民众能跑到哪里去? 去野外再建立新的聚集地?那还不如继续在城内居住来的安全。 “这里有人。” 斯卡蒂背着大剑跟在后面,闷闷的说了一句,引得华法琳回头看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来过?” “不是,我闻到了人的味道。” “人的味道?怪哎,我怎么啥都没感觉出来?” 这话直接把华法琳听愣了,她抽了抽秀气的鼻子,像条小狗一样在空气里嗅探,只闻到了略带腥咸的空气。 按理说,她可是血魔,对于生命的感知可是非常敏锐的,怎么可能还不如旁白这个憨憨? “我闻到了。” 斯卡蒂没有过多的解释,倒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向来不擅口舌,很难准确形容自己的状态,融合阿戈尔人和海嗣的优点,又具备诞生万物的熔炉之力,她现在对于生命的感知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却是能够‘闻’到城里人的味道。 “到底你是血魔还是我是血魔……” 武力方面打不过也就算了,血魔的看家本领都不如人家,这让华法琳平白升起几分‘我是废物’的感觉,好在她本来就是个欢脱的性子,并不放在心上,念叨两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又活蹦乱跳起来,往前跑了几步,从路边捡起一盏提灯,晃了两下。 “你们看这个,还没生锈呢,应该是有人用过,看来这里真的有人。” 如此说着,她把提灯拎到眼前,仔细观察,反手扔给回头看过来的凯尔希。 “你瞅瞅。” “是伊比利亚常见的形制,看上面的痕迹,被丢在这应该不超过一个星期,就是最近的事,我们再往前走大概就能遇见人了。” 凯尔希把提灯拿在手里,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虽然盐风城看上去已经荒废许久,但到底是当初伊比利亚花了大力气建造出来的,即便无人看管,许多年过去行人的大路上也还是畅通无阻,最多是路面有些破损,旁边的房屋坏了几处,配合海边乌云密布的天气,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但三人都不是寻常人,自然不会因为环境的问题心生畏惧,即便是实力最弱的华法琳也是血魔出身,走在路上也不觉得有什么畏惧,倒不如说,她还挺适应这种阴暗环境的,一边走还一边蹦蹦跳跳,看的凯尔希眼皮也跟着跳个不停,差点没忍住给她一下。 “前面,亮着灯。” 斯卡蒂对于华法琳的行为视而不见,她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事,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行路上,自从感知到了海嗣的味道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一路上比凯尔希还要专注几分,因此第一个发现了不远处的房屋窗口亮着的灯光。 盐风城地处大海,无人修缮的情况下被海风侵蚀,城内仿佛也多有斑驳痕迹,在大路中间,微弱的灯光从同样染着不少青绿色彩的屋子窗户里透出来,落在三人眼中,轻轻闪烁。 “过去看看。” 凯尔希看在眼里,想了想,就要过去。 “我去我去!” 华法琳动作更快,先一步跑过去,在染着大片锈迹的铁门上敲了敲。 “有人在吗?” 见状,凯尔希眉头皱起,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没有说出口。 一条看不到人烟的荒废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处有人居住的房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按理说应该先观察观察,像华法琳这样莽撞的行为,说不准就得吃亏,要是这次只有她们两个人出来,那她早就拉住这个性子跳脱的家伙了。 不过,现在有斯卡蒂同行,那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斯卡蒂虽然性子比较直,比较憨,但在武力方面相当值得信任,就算真的遇到什么怪事怪物也能兜得住,不至于真的出事。 “谁?” 门后响起沙哑的声音,很是警惕,只是询问,并没有开门。 “我——” “我们是外地来的旅人,路过盐风城,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凯尔希一把捂住华法琳的嘴,扯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确认斯卡蒂就在身边之后才回答。 “外地来的?” 吱嘎~ 锈蚀的铁门拉开一条缝隙,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像是在观察,片刻之后才真正把门打开,露出后面略显佝偻的人影。 屋子的主人看上去年龄不是很大,是个四十来岁的黎博利中年人,瘦骨嶙峋的样子,混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跳转,最后落到背着大剑的斯卡蒂身上,点了点头。 “进来吧,很多年没有看到过外来的人了。” “谢谢。” 凯尔希礼貌的道谢,拉着华法琳进了屋子,斯卡蒂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待到三人都进到屋子里面,中年人重新关上门,小心翼翼插紧几道门栓,还附了两道粗壮的铁索,看样子刚才拉开门缝的时候,这两道锁链就是这样拴着,既能观察外面,又能当成保险,免得外面的人突然破门而入。 只是,在城市内部也需要这么小心吗? 凯尔希眼神闪烁,对于盐风城的情况有了些猜测。 “几位从哪里来?” 紧锁好门之后,中年人才算是松了口气,略显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转身询问。 “我们是从雷姆必拓来的,本来打算穿过伊比利亚去萨尔贡,没想到半路遇到了天灾,逃离的时候正巧走到城外,就想着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赶路。” 凯尔希随口编了个谎话,用余光打量这间屋子。 屋内的空间算得上宽敞,只是摆设有些陈旧,显然屋子的主人也没有什么心思打理,不少角落都能看见明显的灰尘污渍,连客厅的置物架上都落了一层灰,上面摆着些提灯之类的杂物。 一盏与宽敞屋子并不匹配的油灯就摆在靠窗的桌子上,些许光亮透过被木板挡着的窗户缝隙流窜出去。 这一盏灯显然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客厅,因此屋子里并不明亮,昏昏暗暗的,勉强能够看得清东西。 从这些细节判断,就能知道这里的居民生活状况恐怕很是艰难。 “雷姆必拓,萨尔贡……” 中年人念叨着这两个词,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好久没有听到过外面的事了……你们想找个地方休息?那倒是简单,城里的空房子到处都是,随便找一个就能住进去。” “但是……” 他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最终咬牙道:“你们还是快走吧,盐风城不是休息的地方,住下来容易,想要离开就难了。” “为什么?” 凯尔希没说话,华法琳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自从进了屋子之后,她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哪里不对劲,却找不到愿意。 “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死了啊……” 中年人叹息着摇头,似乎有所顾忌,没有深入解释,只是摆手:“总之,你们在我这里歇歇脚可以,我这边靠近城外,用不了多久能跑出去,可千万不要再往里走,要是遇见……那就走不了了,他们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你身上,有海嗣的味道。”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斯卡蒂把身后的大剑拿在了手里,上前两步,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吓得中年人连连后退,险些撞倒身后的置物架。 “阿戈尔人!你是——” 他像是有所猜测,恐惧、挣扎的表情在脸上变幻,最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颓然道:“你说的没错,那些海里来的怪物,已经把这里污染了,用不了多少久,所有人都得死。” “冷静点,斯卡蒂。” 凯尔希伸手拦住目光凛冽的斯卡蒂,挡在她身前,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安抚道:“不要害怕,我们没想对你做什么,能不能给我们讲讲盐风城的事情?” “你们不是过路的旅人吧?是奔着盐风城来的?” 中年人坐在地板上,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握着大剑的斯卡蒂。 “看你们的衣服,不是审判庭的人,也不是教会的走狗,可是……谁还会关注这座死掉的城市?” 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又沉默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们要是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之后,你们可能就没办法离开了,现在的盐风城,到处都是教会的爪牙,这个阿戈尔人可保护不了你们。” “教会?什么教会?” “深海教会。” 咚! 这个词一出口,房间的地板直接被大剑怼出一个洞来,斯卡蒂的眼睛微微睁大,握着剑柄的手掌更为用力,无形的气势笼罩了整个房间,连华法琳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的身子,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斯卡蒂,冷静!” “……我没事。” 斯卡蒂深吸一口气,狂暴的气势收敛起来,又变回了憨憨的少女模样,她对深海教会的憎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还不至于拿一个普通人撒气。 “你!你!” 中年人大约是被斯卡蒂的突然爆发给吓住了,颤巍巍半天才缓过神来,挪到靠着墙壁的位置,混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畏惧和憎恨。 “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全都告诉你们。” “伊比利亚抛弃了盐风城,在那之后,深海教会就占据了这里,现如今,整个城市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没有人能够逃离,许多人都成了教会的走狗,去追求什么光荣的进化,他们的人很多,还掌握着普通人没有的强悍力量,如果被他们发现有外来者进入,你们是绝对不可能在教会的追捕下逃离的。” “审判庭呢?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凯尔希没有理会中年人所说的教会追捕,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那确实非常可怕,是无法逃离的梦魇,可对她们来说,也就那样,甚至不值得被放在心上。 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们现在就背靠着黄金树,底气十足,不说其他人,单单是斯卡蒂就足以为她们提供坚实的武力保障,不说推平盐风城,至少自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比起可能遭遇的危险,她更关注能够获取到的情报,那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审判庭?呵呵……” 提起这个名字,中年人面露冷笑,似乎非常不屑。 “审判庭有什么用?他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派下来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年轻人,根本看不清状况,就算有人过来巡查也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这些年他们来过不少次,还不是什么都没发现?” “那些高高在上,满口戒律的审判官到现在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安稳无事的盐风城早就被深海教会控制,连城里的人都快要变成怪物了!” “深海教会,是怎么控制盐风城的?” 按理说,盐风城内的居民数量是很多的,而深海教会……这个组织凯尔希有所了解,只能说地下教会终归是上不了台面,他们能拿的出手的实力并没有多强,连审判庭都应付不了,最多就是在暗处搞搞小动作,发展信徒,想要彻底掌控一座有着数万人口的大城,还把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们就是做到了,还做的非常完美,完美到审判庭的审判官曾经数次来过盐风城,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让凯尔希很是不解。 如果深海教会有这么强的实力,那伊比利亚应该早就落到他们的手里,哪里还有审判庭什么事? “食物,他们垄断了食物。” 中年人眼中的憎恨愈发明显,用嫌恶的语气解释道:“盐风城是临海的城市,这里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作物,在以前,我们都是靠出海捕鱼维持生活,那时候大海里面的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吃。” “可是在灾难之后,海里面全都被怪物占据,哪里还有东西能够捞上来?” “不说出海之后能不能有所收获,连出去之后怎么应对海里的怪物都是问题。” “然后,深海教会出现了,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和海里的怪物达成了协议,那些怪物会定时送来可以食用的海产品,在让深海教会分发下来,想要活着,想要不被饿死,就必须服从他们。” “想要逃跑也是做不到的,深海教会哪有那么好心,会免费提供食物?那些海鲜都有问题,吃多了,就可能会变成怪物!就算暂时没有变成怪物,吃了那些东西的人也会处于教会的监控下,一旦有逃跑的举动就会被抓走,谁想逃,谁就会死。” “海嗣的肉不能食用,被海嗣污染的生物也是一样,那会让人体出现异化,要么死掉,要么逐渐适应,最后异化成恐鱼一类的东西。” 斯卡蒂在中年人说完之后补充了一个解释。 别的东西她是不懂的,但是对于海嗣,她和那些东西打了很多年的交道,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食用海嗣或者是被其污染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是她亲眼见过的。 盐风城的居民,应该就是食用了类似的东西,并且常年累月的积累下来,数量应该还不少,连身体里都带上了海嗣的味道,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到最后整个城市都会变成海嗣的巢穴,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恐鱼。 “是啊,那玩意不能吃……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中年人自嘲的笑了笑,低声呢喃。 “不吃,就没有食物,就会被饿死,我们,没得选啊……” “那你又是什么人?” 凯尔希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靠墙而坐的中年人,语气莫名。 “普通人,可不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无论是深海教会的手段还是对海嗣的了解,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深海教会的人就算再没有脑子也不可能把这种消息到处传播,哪怕盐风城已经变成他们的大本营,普通居民最多也只能分辨出自己吃的东西不太对劲,怎么可能说的这么明白?对于局势有这么清晰的判断? 以这人对深海教会的了解,无论怎么看都有很多疑点。 “我?一个苟延残喘的普通人罢了。” “你的言论,可一点都不普通。” “事到如今,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中年人抬起脑袋,对上凯尔希的眼神,自嘲的神色愈发明显。 “非要说的话,我叫米尔斯,曾经是盐风城生物研究所的主管,这个答案足够让你满意吗?” “足够了。” 生物研究所的主管,确实有资格知道这些情报,就算以前不知道,这么多年也该能自己研究的差不多了,凯尔希对米尔斯所说的身份信了几分,但没有全信。 “像你这样的人,在没有加入深海教会的情况居然能活到现在?” “谁知道呢,可能留着我有什么用吧,他们还挺有耐心,鬼知道那些满脑子进化的疯子是怎么想的。” 米尔斯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从地上爬起来,视线又落在斯卡蒂身上。 “阿戈尔人,你应该知道那些东西有多难缠,我劝你尽快带着你的同伴离开。” “你很在意她?” 凯尔希眼神闪动,察觉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东西——相对于她和华法琳,米尔斯似乎更在意斯卡蒂,确切的说,他在意斯卡蒂阿戈尔人的身份,不想她死在这里,所以才多次劝说。 愿意让她们进屋,可能也有这份原因在,否则,一个会在门上上好几道锁的谨慎之人,怎么会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我的老师,就是个阿戈尔人。” 米尔斯没有否认,低声解释了一下原因,盯着斯卡蒂看了一会,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他的沉默而沉寂下来,就在华法琳要忍不住说点什么的时候,米尔斯才再次开口。 “看你们的样子,是不打算离开,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想来肯定不会来旅游的,也肯定有自己的依仗。” “那么,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们,或许这位小姐会感兴趣。” “什么消息?” 注意到米尔斯的眼神始终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斯卡蒂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前段时间,在你们之前,盐风城里有过一次外来者闯入,那个外来者也是一个阿戈尔人。” “教会的人和她打了一架,不得不说,那家伙比教会圈养的怪物还要更像怪物,最后还是主教出手才压制住她,将她控制起来。” “具体的信息,我了解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深海教会的人把那个女人叫做‘深海猎人’。” 轰! 屋子猛然震动,斯卡蒂收敛起来的气势再次爆发,汇聚成实质化的风浪将屋子内的摆设都吹的七零八落。 深海猎人这个词,直接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记忆,让她没有办法保持平静。 她来到伊比利亚,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从大战中幸存下来的战友们,如今有了战友的消息,人却被深海教会抓走了,这让她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人在哪。” 鲜红的瞳孔仿佛有金色的光辉浮动,少女冷声质问。 看她这副架势,华法琳毫不怀疑,如果能从米尔斯嘴里得到情报,这个憨憨直接就会冲到那个什么深海教会的大本营里面去大开杀戒,那就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她那个一根筋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顾忌,全是肌肉。 因此,她抱的更加用力了。 在她们身侧,凯尔希面无表情,眼神幽幽。 这些东西,可是已经超过了一个没有加入深海教会的学者该知道的范畴。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斯卡蒂的特别营救方式 “深海猎人,这可是难得的素材,现在更是用一个就少一个。” 研究室内,全身罩在黑袍里的男人站在门边,身上的黑衣与周围的白色布置格格不入,像是滴在白纸上的墨水,显得很是突兀。 整个研究室很大,但里面的仪器设备并不多,仅仅在最中央的位置摆放着颇有科技气息的手术床,还有几台看上去是用来监测身体状态的仪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此时此刻,手术台上正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双眼紧闭,一袭黑裙将她纤瘦的身体包裹在内,在裙子上还挂着许多描绘着神秘符文的长条布带,洁白的长发顺着手术台的边缘披散下来,白的晃眼。 比起‘深海猎人’这种常年与海嗣怪物打交道的暴力职业,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姿容秀丽的贵族小姐,只有将她牢牢绑在手术台上的数十条坚固皮带能够从侧面显示出这是个多么强悍的战士。 即便是把她抓到这里来的深海教会也不敢在限制措施上有丝毫放松,不仅使用了内嵌钢丝的特殊束缚带,还在手脚的位置额外加装了合金制成的限制环,就差没有在周围再加上一圈铁笼了。 “主教大人很看重她。” 手术台边站着另一个研究员,同样是一身黑袍,在他的操作下,围绕在手术台边的仪器有序运转,似乎是在监测少女的身体状态。 “这样的实验素材,谁不喜欢呢?那种力量,可是真是跟怪物一样。” 立在门边的研究院转动视线,目光落在研究室的某个角落。 在那里,横卧着一把外形狰狞的大锯,足有一人多高,整体呈现出漆黑的色泽,长柄末端带着形似舵盘装饰,粗大的金属杆另一端装配有传动装置,连接在灰白的锯盘上,凸起一根根尖刺,在灯光下倒映出着金属光泽。 单看外观,就能知道这玩意该有多重,绝对是普通人拿都拿不起来的水平,更不要说把它当成兵器。 可就是如此沉重的武器,在之前尚未昏迷的少女手里却跟一根木棒差不了多少,单手就能将其灵活挥舞起来。 那两条看似纤细的手臂所蕴含的恐怖力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范畴,连坚固的墙壁都能轻易打烂。 现在回忆起那场战斗,黑袍研究员还有些心有余悸,别说寻常的教会成员,就连他们从深海召唤出的怪物都被那把大锯杀死了一大堆,要不是数量足够多,硬生生的消磨掉少女的体力,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抓的住这个珍贵的实验体。 “她要醒了,真是个怪物,我们可以使用了几十倍剂量的镇静药物,这才多久就要失效了?” 操作仪器设备的研究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远离了手术台。 “几十倍的药量,只让她昏迷了三个小时。” 门边的研究员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里面那人的胆小,但是他自己也敢接近过去,反而往门外靠了靠。 那可是个彻头彻尾的人形暴龙,连钢筋都能徒手折弯的那种,虽然他们使用的束缚都是一流货色,还注射了降低体能的药剂,可那些东西,没用上的谁知道好用不好用? 没有主教大人在场,他们可没能力压制一个清醒的深海猎人,这些怪物,根本就不是人。 “唔……” 正说着,手术台上的少女低吟一声,已然是清醒过来,眼皮颤动,紧接着瞬间睁开,露出一双猩红眼瞳。 嘎吱!嘎吱! 在少女清醒的刹那,束缚在她身上的绑带全都被绷紧,扣住手脚的金属环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变形,整个手术台都小幅度晃动起来,吓得旁白的研究员慌忙跑开。 不过,即便是体能惊人,被这么多特制的绑带束缚住,少女最终还是没能挣脱开来,挣扎了一会就放弃了行动,扭动脑袋,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圈。 “呵,就只有两个小喽啰?你们的主教呢?” 即使被绑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白发红瞳的猎人少女也没有什么畏惧的表现,嘲弄之色溢于言表,根本没把房间里的两个研究员放在眼里。 “……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注射一次药剂。” 目光扫过台子上变形的金属环,退开一段距离的研究员定了定神,小声提议,他感觉现在的情况好像并不是非常保险,这家伙力气这么大,再多挣扎几次他们准备的这些束缚装置还能顶得住吗? 那好像得画个问号。 “别说胡话了,主教大人很快就会过来,你现在注射药剂,万一影响到大人的实验怎么办?” 门边的研究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还是挺坦然的,就算这个深海猎人能挣脱束缚,也得耗费一番功夫,这段时间足够他跑出去再把门锁死了,到时候,再大的力气也不可能打破这间特制的研究室。 至于里面的同伴……那种东西,谁在乎啊。 “那……” “准备镇静药剂,我们需要在她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完成实验。” 唰! 沉重的机械门向一侧滑开,嘶哑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同样是全身套在黑斗篷里的高大人影从外面走进来,下达了命令。 “主教大人!” 研究室里的两个研究员看到人影,连忙低头,恭敬的弯腰行礼。 在深海教会,主教就是至高无上的领导者,没有人感违抗他的意志。 “嗯。” 主教拎着携带进来的手提箱走到手术台旁边,黑袍下的眼睛与少女的猩红双眼对视在一起,沉默片刻,又补充道:“这次准备百倍剂量。” “还真的是看得起我啊,你想对我做什么?” 猩红的眸子眨了两下,猎人少女饶有兴致的询问,像是在问一件和她不相干的事情,看不出一点身为实验体该有的表现。 “源石植入实验,我想看看,深海猎人的体质能否承受高浓度的液态源石,如果实验成功,你将会成为教会的完美兵器。” 对于猎人少女的询问,主教没有隐瞒的意思,将手提箱放在桌子上,给出了回答。 啪嗒~ 上锁的手提箱解锁开启,飘开一阵冰雾,显露出里面手臂粗细的玻璃管,橙黄色的液体在里面轻轻晃动。 “我会死吗?” “不会,根据计算,它不会要了你的命,珍贵的实验素材,和那些消耗品不同。” “那可真是太好了。” 猎人少女嘴角勾起弧度,眼中流露出瘆人的寒意。 “死不了的话,我会把你们一个个撕成碎肉,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主教的语气毫无波动,从手提箱里取出盛放着高浓度液态源石的试管,将其放入手术台上方的仪器里。 “有一个好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有外来者进入了盐风城,她们比你要谨慎的多,其中有和你一样的深海猎人。” 嘎吱! 扣在手腕上的金属环再次扭曲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一根根束缚带猛然绷紧,好似下一秒就要崩断。 手术台上的猎人少女昂起脑袋,露出鲨鱼一样的尖锐牙齿,原本平淡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 “藏头露尾的家伙,我一定会杀死你!撕碎你身上的每一块肉!” “冷静些,激烈的情绪波动可能会导致实验出现未知变化。” 主教并没有被少女的突然爆发惊到,手上的动作仍然有条不紊。 “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很快我就能再拥有一个珍贵的实验素材,这可是过去几十年都没有的机会。” “呸!你做梦!” 猎人少女疯狂挣扎,高耸的胸口剧烈起伏,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始终没办法真正撼动绑满身体的特制束缚带,只能恶狠狠的盯着气定神闲的主教,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恐怕主教现在已经被撕成碎片。 可惜,并不能,她的挣扎无法对主教造成任何影响。 “等你的实验完成,我再去处理她的问题,或许,血魔也是不错的实验材料。” 咚! 泛着蓝光的注射器从少女的手臂刺入,超大剂量的镇静剂注射进去,让挣扎的少女瞬间没了力气,略微昂起的身体摔在手术台上,只有脑袋还能勉强活动。 “你完了。” 忽然,少女狰狞的表情收敛起来,变得异常平静,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戏谑和嘲弄。 “嗯?” 主教的动作顿了一下,正要按下按钮的手指停在半空,扭头看向研究室的门口。 他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可是,这不应该。 特制的研究室非常坚固,密封效果很好,无论从里面还是从外面,都不应该能听到声音。 轰! 然而,没等他仔细思考,剧烈的轰鸣在研究室里炸响,合金铺成的天花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用力锤击。 轰! 又是一声爆响,研究室的天花板炸开不规则孔洞,铺在上面的合金被纯粹的蛮力硬生生撕开,背着大剑的纤细影子从上方落下。 “看,不好说话的人来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猎人少女嘲讽了一句,但主教已经无暇顾及她说了什么。 在他正前方,同样是白发红瞳的少女从研究室上方坠下,将背后的大剑提在手里,骇人的威势爆发开来。 怪物,这是个怪物。 主教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驱使他做出了本能的躲避动作。 下一秒,完全由合金制成的研究室地板被剑刃直接撕裂斩断,砍出狭长的痕迹,人影一闪,白皙的手指扣住呆愣在手术台旁边的研究员脖颈,伴随着骨骼的破碎声,黑袍研究员脑袋一歪,被巨大的力量甩飞出去,撞到墙壁上,整个人都呈现出不规则扭曲,像一滩没了骨头的烂肉一样‘流’到地上。 这凶残的一幕看的门边的研究员眼皮直跳,第一反应就是开门跑路,但是在他行动之前,厚重的金属门已经被从外面撕开一道裂缝,墨绿色的锋利节肢从缝隙中探出,两点猩红从缝隙之外盯住了他。 “斯卡蒂,速战速决!” 合金大门被结晶怪物从外面切出恰好能够供人穿过的洞口,凯尔希从外面钻进来,华法琳紧随其后,血红光带从她的手臂上延伸出去,如同利剑一样刺入研究员的身体,直接抽离掉他身体里的血液,在地板上淌出大片血泊。 “明白。” 从天花板闯入的斯卡蒂应了一声,抡起大剑朝着主教劈头盖脸砍了过去。 轰! 主教的动作非常敏捷,转身就跑,但还是晚了一步,大剑落在地上把合金地面都砸的扭曲断裂,险之又险的擦着他的身体掠过,直接把他的一条手臂斩断下来,仅仅是擦了一下,巨大的力量便把他整个人都砸飞出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墙壁上。 咚! 也不知主教做了什么,天花板突然开裂,足有几十公分厚的金属墙从上方坠下,意图将研究室分隔开来,将斯卡蒂所在的空间隔到另一边。 同时,墙壁裂开幽深的隧道,不知道通到哪里,本来处在研究室中央的手术台也开始向着隧道的方位移动。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未如主教所想的一样。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那从上方坠下的金属墙壁,竟然被身处下方的斯卡蒂单手擎住,她像铁柱一样卡在金属墙和地面中间,将其牢牢卡死,根本没落下来。 这非人的一幕连主教都看得瞠目结舌,连一句话都没敢说就蹿进了墙壁的隧道里,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启动开关将墙壁合拢。 “乖乖……” 华法琳瞪着眼睛,咂了咂嘴,小心翼翼的凑到斯卡蒂旁边,犹豫着问道:“你这……还好吗?” “撑得住。” 斯卡蒂一手托着金属墙,甚至还有余力用拿着剑的手指了指手术台的方向。 “帮我把她解下来,我现在不能随便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深海猎人·劳伦缇娜 “该死,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摆脱了最初的惊骇,方才略有慌乱的心境又平稳下来,主教走在深邃的通道里,忍不住小声咒骂。 逃到通道里之后,他就不担心那几个人能够找上来——这条紧急逃生通道最初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防备审判庭的突袭剿杀,其建造思路完全是按照最高规格配备,足以抗住审判庭手中从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毁灭性武器,在进入之后,后方通道会按照既定程序自毁,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也不可能影响到这里。 除非,有一种武器可以瞬间摧毁上方的城市建筑,顺便再把大地都给击穿十几米,否则都不会对通道内的人产生威胁。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伊比利亚最辉煌的黄金时代,他们也没有能够做到那种程度东西,因此,只要身处通道内部就是绝对安全的。 “深海猎人,不该有那种力量。” 一边走,主教一边回想自己所知道的资料。 深海教会起源于海中之国阿戈尔,并不是那种没有任何底蕴凭借一张嘴胡编乱造的杂牌教团,尽管在上岸之后,他们这一部分就和大海断绝了联系,但遗留下来的资料还有很多,也正是基于那些阿戈尔的技术,他们才能继续在陆地上进行实验。 是以,作为盐风城的主教,陆地深海教会三大领头人之一的他,是知道深海猎人这一群体存在的,并且对其有着很深的了解。 虽然说起来非常厉害的样子,但是归根结底,深海猎人也只是阿戈尔创造出来应对海嗣威胁的人形兵器而已。 海嗣的血肉带给她们远超常人的体能,让她们得以轻松挥舞巨大而沉重的兵器,去应对体型数倍乃至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可究其本质,海嗣本身也还处于生物体的范畴,依靠海嗣获得力量的深海猎人自然不会强到有多么离谱。 可是,今天突然闯进来的那个深海猎人具备的力量,在主教眼里无疑是要远超她应该具有的实力范畴的。 要知道,研究室的位于城市地下,上方是有城市结构存在的,那家伙却能直接从头顶用蛮力撕开通道深入进来。 还有那一堵用来隔绝研究室的金属墙,整体足有重达几十吨的重量,加上下坠的速度携带的力道还要更大,竟然被那家伙一只手就给扛住了? 开什么玩笑! 要是深海猎人具备那种力量,早就把海里的海嗣打成稀巴烂了,在纯粹的蛮力面前,即便是擅长进化的海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能够做到那一步的,已经不是人了,是纯粹的怪物。 之前教会抓来的那个猎人可远没有这么强大,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将其抓住。 一个依靠蛮力就能轻松撕裂钢铁,扛起几十吨重量的怪物,她要想走,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谁能拦得住? 嘎吱~ 机械的运作声和金属的摩擦声传进耳朵里,打断了主教的思考,通道尽头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背后是阴暗潮湿的洞窟,类似藻类的东西爬在湿润的洞壁上,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弱荧光,让洞穴里有了些许光亮,勉强能够视物。 步入洞穴之中,主教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在原地停顿片刻,继续前行。 比起满是各种现代化科技装置的研究室和通道,这里才是盐风城教会真正的大本营,也是最适宜海嗣生长繁衍的环境。 身处这里,他就再也不需要担忧安全问题了。 现在他需要思考的,是怎么做才能把那两个深海猎人还有她们的同伴留在盐风城,不让盐风城的情况泄露出去。 两个人深海猎人,就算其中一个强到匪夷所思,终究也只是两个人而已,不足以动摇盐风城教会的真正底蕴。 但是伊比利亚的审判庭就不一样了。哪怕从深海教会的角度去看,主教也对这个大静谧之后才建立起来的组织充满忌惮。 审判庭建立在大静谧的灾难之后,取代了曾经王室、国教会、国防军的存在,是真正掌控整个伊比利亚,集政治军事为一体的暴力组织。 他们继承了伊比利亚黄金时代的大部分遗产,接受最严苛的洗脑式教育,里面的人都是些悍不畏死的疯子,比被视为恶魔组织的深海教会还要疯狂。 审判庭的审判官甚至可以把自己身上绑满炸弹,一脸平静的冲进来进行自杀式攻击,伤痛和牺牲根本无法动摇他们的意志,只要能够达成他们认为的‘审判’,那些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无所不用其极。 那种极度偏执疯狂的疯子,在盐风城经营多年的深海教会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因为一旦他们知晓盐风城的具体情况,可是真的会不择手段的跑到这里来,彻底毁灭这座城市,即便这座城市里还生存着数万无辜的平民,也不会让他们皱一下眉头。 为了维护他们的法律,贯彻他们的教义,审判庭从不会因为会面临牺牲而心慈手软——无论牺牲的是他们自己还是其他人。 一旦被那群疯子盯上,盐风城除了毁灭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届时,深海教会在这里的经营全都要付诸流水,那是主教不愿意看到的,他还有很多东西要研究,还要追逐生命的进化,可不想在这里和一群疯子同归于尽。 “所以,该怎么做呢?” 水滴从石壁顶端坠落,砸在地上,汇成一个个水洼,走在湿润且凹凸不平的洞穴里,主教轻声念叨,感觉有些头疼。 他其实并不担心以深海教会在盐风城的实力没办法留住那几个人,三四个人而已,就算里面有个特别离谱的,也无伤大雅。 整座盐风城在这么多年的积累下,已经隐藏了相当多的教会信众,而且这里毗邻大海,可以轻松引来规模巨大的海嗣群,靠人海战术硬堆也能把她们堆死在这里。 但是那样做代价有些过大,并不符合教会的利益,两个那么好的实验体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对付几个人,从成本来说也是亏的不能再亏了。 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既能拿下那两个珍贵的实验体,又能减小教会的消耗呢? 昏暗的洞穴里,主教抬头看向远处的黑暗,心里有了主意。 或许,这也是一个绝佳的实验机会,教会多年的研究,也不是毫无成果。 有些东西,是时候为了光荣神圣的进化而献身了。 ------------------------------------- “能不能再快一点。” 研究室里,斯卡蒂用肩膀扛着沉重的金属墙,额头微微见汗,粘上几缕凌乱发丝。 扛着这么大一堵墙,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虽然暂时扛的住,但压力还是有的,要是一直拖延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快了,不要催,Mon3tr,把胸口位置的束缚带切开。” 手术台旁边,墨绿色的结晶怪物挥舞锋利的节肢,将束缚在猎人少女身上的绑带一条条斩断,但是那些绑带是在太多,又特别坚韧,没办法很快全都斩断,只能一个一个来。 华法琳守在研究室的大门旁边,一边警惕外面的动静,一边扭头往里看,那种粗活她是插不上手的,没有那么大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外面看大门。 血魔小姐的视线在斯卡蒂和金属墙上面来回转动,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叹,她甚至觉得,这家伙的力气怕不是能把一座小山丘都给扛起来,实在是非人。 她现在算是知道林露为什么安排斯卡蒂陪着她和凯尔希来伊比利亚了,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人形坦克,武力值直接飙满。 明明看上去并不壮硕的身体,胳膊腿根本没比她粗上多少,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 黄金树赐福她也有,也没见变得有多强啊?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难道就这么大吗? 还有就是……深海猎人的作战服都这么另类的吗? 斯卡蒂倒是还好,最多就是裤子很特别,把大腿内侧给暴露出来,躺在床上的那个就很过分了,居然是一套裙装,像个贵族小姐多过像挥舞重型武器的战士,穿那种衣服战斗的时候难道不会影响行动吗? 还是说,实力强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这么想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好了。” 最后一条绑带被切断,凯尔希当即把躺在手术台上的猎人少女抱起来,快步从金属墙下面走过去。 见状,斯卡蒂松了口气,抬起手臂,硬生生的将沉重的金属墙壁往上抬了一截,然后抽身后退。 轰! 瞬间,墙壁落地,整个研究室随之晃动,看的门口的华法琳眼皮直跳,打定主意以后少和这家伙开玩笑,万一把人惹恼了一时没控制住随便来上一下,她那小胳膊小腿可承受不住。 “她怎么样?” 从扛着墙壁的状态脱离出来,斯卡蒂微微喘息,捡起落在地上的大剑背到身后,第一时间凑到凯尔希身边,小声询问。 “深海教会给她注射的镇静药物剂量很大,她现在的意识不太清醒,这种状态可能要持续数个小时,没有可用的设备和材料,我也没有办法现场配置出能用的药物。” 凯尔希一边说着,晃了晃怀里少女的手臂,她的眼皮半睁半合,只留下一条小缝,整个人都瘫软着,连墙壁落下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让她清醒过来,别说说话了,连最基础的站立都做不到。 “我有办法!话说,她穿的是丝袜吗?” 华法琳从门口小跑过来,视线在少女腿上停留了一下,有些好奇。 她还是觉得这副装扮是在是太奇怪了,就……有种涩涩的感觉,哪有人战斗的时候穿成这样的啊…… 虽然她也穿了丝袜,但比起猎人少女的衣服样式,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不能比。 “外观样式的确相似,但是这其实是特殊材料制作,能够有效减小海水的阻力,防御性能也很不错,在大海里行动是很实用的。” 斯卡蒂一本正经的给出了解释,然后又补充道:“其实真正的战斗服是里面的紧身衣,穿在外面的裙子只是普通外衣,进行激烈战斗的话可以很方便的扯下来,不会影响行动。” “这样啊……” 华法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起手臂,用指甲轻轻割破了猎人少女手臂上的皮肤,血红色的法术光芒从她的手掌上亮起,覆盖在伤口上。 很快,染上了浅蓝的血液就从伤口滴落下来,速度越来越快,十几秒的功夫就在地上铺开一小摊血迹。 鲜血的味道,让血魔小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但到底还是忍住,没说出‘我能尝一口吗’之类的话。 在接触到黄金树的力量之后,有了时刻流淌在身体里的精纯生命力,她原本就抑制的不错的吸血冲动已经很小了,不至于因此做出什么发昏的行为。 “……有点晕。” 在斯卡蒂紧张的注视下,血魔的法术有了效果,伤口止血之后,浑浑噩噩的猎人少女很快清醒过来,抬起眼皮,在凯尔希的搀扶下双脚落到地上,摇摇晃晃的站稳,一眼就看到了凑的很近的斯卡蒂,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你是……三队的斯卡蒂?” “嗯嗯!” 斯卡蒂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用力点头,许久不见的战友能够认出她,让她非常高兴。 “你是二队的鲨鱼?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 猎人少女晃了晃脑袋,微笑着递出了手掌。 “很高兴再见到你,斯卡蒂,另外,我叫劳伦缇娜,这一次,可得好好的记清楚了。” “啊,我记得的……” 斯卡蒂挠了挠略显凌乱的头发,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和窘迫,伸手握住了劳伦缇娜的手掌,两个人的眼睛对视在一起,旁边的华法琳抽抽鼻子,莫名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斯卡蒂:我有一个好主意 “你在那……之后就被海浪冲到岸边,迷失了方位,无法跟阿戈尔取得联络,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斯卡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想,只是把劳伦缇娜的情况跟自己做了一下对比,发现是差不多的。 虽然劳伦缇娜身上并没有像她一样寄宿着伊莎玛拉之类的东西,但在她试图返回大海的时候也同样遭遇了海嗣的阻截。 “没错,当时我伤的很重,毕竟那场战斗的情况,你是清楚的,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极幸运的事情,就算是深海猎人的体质,在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想要恢复那么严重的伤势也需要很长时间,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是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只能在海边找些稍微安全些的落脚点,靠捕猎勉强生存。” 劳伦缇娜点了点头,一只手抓着裙子边缘,把白底的黑裙提起来给斯卡蒂看,细看之下,斯卡蒂才发现自己这位战友的衣服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已经有多处破损,还沾染着不少干涸血迹,只是在裙子的褶皱遮掩下不太明显而已。 “我现在穿的衣服还是恢复了一些伤势之后,从一座废弃的小镇里找到的,自己缝缝补补才穿到现在,然后我沿着海边一直走,就来到了这座城市,本想着进城看看情况,有没有可能获取些食物什么的,没想到一头扎进了深海教会的老巢。” 说到这里,劳伦缇娜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想想,当时她也真的是昏了头,看到深海教会制造出来的怪物之后就失了理智,这才被当场抓住。 要是那时候谨慎一些,把在大海里执行任务的经验都拿出来用上,事情未必就会发展到那一步,最不济,逃跑应该还是能做到。 可惜,当时她全都没有做到,本来就因为孤身一人的原因内心焦躁,发现海嗣的踪迹之后心里的怒火便一发不可收拾,结果导致一错再错,连逃走的机会都没能抓到。 要不是斯卡蒂及时赶到,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真的不好说。 虽然她看不起深海教会,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段确实是很厉害的,真要被他们做上什么实验,引发海嗣化之类的后果,能不能保持理智完全是个未知数,很可能,她会就此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怪物,丧失自我,成为深海的人形兵器。 “对了,斯卡蒂,我们快走!” 说完自己的情况之后,劳伦缇娜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们现在好像还在深海教会的研究室里,这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已经被深海教会围攻过一次的她可太清楚深海教会在盐风城隐藏了多少东西,这里根本就是怪物的大本营,别看斯卡蒂能够直愣愣的闯进来救她,那估计是占了深海教会没有准备的便宜,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一旦深海教会反应过来,凭她们几个人想要从盐风城逃离就太难了,甚至可能被那些人工制造出来的怪物围攻,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最后落到和她之前一样的下场。 “不,我没打算离开。” 斯卡蒂看着她的脸,晃了晃脑袋,表情十分认真。 “深海教会,必须铲除。” “可是,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啊,在盐风城作战,我们没有任何优势,连具体的情报信息都不明确。” 劳伦缇娜抓住斯卡蒂的肩膀,神色焦急。 “我知道你想要灭掉那些疯子,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们的人手不足,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陷入包围,或许连脱身都无法做到,现在最合适的做法是先退出去,然后再想办法。” 畏惧之类的情绪,她是没有的,与海中恶怪为敌的深海猎人从来不会惧怕敌人的强大。 可是,无畏是一回事,莽撞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总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明知继续留下来会发生什么还继续头铁,那不是勇敢,是愚蠢,她可不想再犯一次错误,那太不明智了。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劳伦缇娜。” 斯卡蒂摸了摸背后的剑柄,很认真的解释,但是劳伦缇娜根本不信,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失了智的傻子。 同属深海猎人,二队和三队是有过集体作战的经历的,斯卡蒂的作战方式,她也是知道的,就算上岸之后又变强了些,还能强到哪里去? 是什么让她如此膨胀?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华法琳幽幽的插了一句,摸摸索索,从衣兜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来,严肃道:“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召唤神龙了!” 她是一点都没在怕的,谁让她们现在是有组织有后台的人呢? 她们这四个人在被深海教会统治的盐风城里可能确实翻不起什么浪花,但她们能摇人啊! 打不过就摇人,不丢人。 在黄金树面前,区区一个深海教会算的了什么?只要那些大佬们过来一个,就能把这座城市直接推平,有什么好怕的? “你该少看一些杂书了,如果直接呼叫支援,那我们来这里的作用是什么?充当空间传送的坐标?” 凯尔希面无表情从她手里把叶片抽走,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 华法琳的想法的确很管用,黄金树强者众多,诸如菈妮、特蕾西娅、年、夕她们,都是规格外的存在,是立于世界顶点的神祇,随便过来一个人大概都具备压制整个盐风城的实力。 但是,如果遇到事情就想着让组织里的最上层强者们出手,她们这些普通干员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黄金树并不是那些松散的小团体,小组织,而是有着完整架构的大势力,不能总是依靠上层发力,那样的做法是完全畸形的,中低层的干员们也应该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次来到伊比利亚,凯尔希觉得她们所承担的责任就是前锋,是为了收集情报,开辟黄金树在海岸上的第一个据点,同时打通伊比利亚官方的关系,为与海嗣的战争做出铺垫。 如今只是发现了一个被深海教会深度渗透的城市,就要退缩求援,那不就太过无能了吗? 她也知道如果向黄金树求援的话,大赐福那边绝不会置之不理,甚至有可能是林露亲自出手,直接平掉盐风城,那家伙从不吝啬于展现力量,极度推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是她并不想那么做。 如果有可能的话,凯尔希觉得她们应该先想办法自己应对盐风城的事情,而且她们现在也具备应对深海教会的实力。 斯卡蒂的武力值得信任,只要摧毁掉深海教会在盐风城高层力量,余下的小喽啰不足为据,之后还可以用盐风城的事情当做引子,把审判庭吸引过来,进行初步合作,为后面的深入合作打下基础。 “?” 劳伦缇娜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跳转,眼神茫然,如果是漫画,那么她头上已经飘着一个硕大的问号了。 这几个人,怎么不太正常的样子? 她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斯卡蒂莫名其妙的膨胀就不提了,她着两个同伴好像也很有底气,那片叶子,难道是某种底牌?只要用出来就能轻松解决盐风城问题的那种? 可是,以陆地人的技术实力,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一座被深海教会掌控的、隐藏着不知道多少海嗣怪物的城市,哪怕是在深海,在深海猎人的全盛期也不好说能不能很快解决,她们哪来的自信? “不过,劳伦缇娜小姐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毕竟是深海教会的大本营,我建议我们先退守到车子那里,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duang! 暗金色的大剑泛起光芒,如同切过油脂的热刀一样深入到厚重的金属墙壁里面,斩开一道裂缝。 斯卡蒂回过头来,占了眨眼眼睛,表情似乎是在说:你在讲什么? “你不会是打算从这里砍进去吧?” 凯尔希懵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结果她就看到斯卡蒂郑重其事的点头,然后抡起大剑,再一次砍了上去。 轰轰轰! 巨大的撞击声充斥室内,一脸认真的猎人小姐像伐木工一样抡剑挥砍,三下五除二,硬生生的在金属墙壁上开了一个洞,直接从里面钻了过去。 “我有办法了!” 斯卡蒂非常严肃的回头,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她的身体上亮起,汇聚成繁复的十字形祷告图案。 在她的肩膀上,一根金灿灿的尖角从辉光中延伸出来。 熔炉百相之角! 从林露那里得到祷告的使用办法之后,一路上她就只学会了两招,这就是之一。 咚! 尖角撞击在主教打开过隧道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地面都为之一颤,合金支撑的墙壁,竟然真的被这一撞破开足以供人通过的破损。 在凯尔希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斯卡蒂开始连续使用熔炉百相的祷告,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墙壁。 熔炉百相之角的每一次冲撞,都会把墙壁上破洞扩大几分,没过几次,金属壁被完全破开,后面是将通道堵塞的严严实实的巨大青石。 不过,斯卡蒂完全没有在意墙壁后面是什么,有没有通道,祷告被她连续不断的使用出来,片刻之后,她就依靠熔炉祷告的力量在青石上开辟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通道,每一次光芒亮起,通道就往前延伸一截。 “她,是不是……嗯……在陆地上受了什么刺激?” 这种极度硬核的行为看的劳伦缇娜眼角抽搐,隐晦的指了指脑袋,意思不言而喻。 在深海的时候,她对斯卡蒂就有过了解,知道她的战斗方式,那就已经是非常简单粗暴了。 可现在看来,那才哪到哪啊,来到陆地上之后,这是彻底把肌肉长进脑子里面了吗? 从人家封死的通道里面撞出一条路来?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好不好! 而且,那种能从身上长出角来的法术又是怎么回事?深海猎人什么时候会使用那种东西了? 在海里清缴海嗣的时候,大家都在用纯粹的物理攻击,结果你偷偷学了法术? 可是为什么,学来的法术也这么野蛮啊! 你学法术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眼看着斯卡蒂在通道里面一路前行,越发深入,劳伦缇娜小姐表示自己的认知遭到了挑战。 “我……” 凯尔希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算是知道林露临来之前的叮嘱是怎么回事了,合着这位还真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能蛮干就绝不思考啊。 这叫什么办法? “这不也……挺好的吗?” 华法琳身体娇小,很容易就跳进了斯卡蒂撞出来的通道里面,朝着凯尔希和劳伦缇娜招手。 “快跟上吧,你们还没看出来吗?斯卡蒂对深海教会的执念太重了,现在你跟她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不如直接按照她的想法干,反正,我们还有最后的手段托底。” 刚才斯卡蒂冲进去的时候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极端的破坏欲都快要溢出来了,这位猎人小姐跟深海教会之间的仇恨,写成一本小说都绰绰有余,恐怕现在斯卡蒂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怎么把深海教会的人全都砍断切开剁碎,细细切成臊子。 陷入这种状态的斯卡蒂,凭借她们几个的能力很显然是拉不住的,那不如直接跟上去,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惊喜,万一斯卡蒂武力值爆表,直接一路平推过去把深海教会的主教什么的都砸个稀巴烂,事情自然也就解决了。 如果做不到,那也无伤大雅,最多就是丢点面子,从黄金树摇人过来托底,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 凯尔希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让Mon3tr把丢在研究室一角的大锯抱过来塞进劳伦缇娜怀里,也跟着华法琳钻进了通道。 她还能怎么办呢? 斯卡蒂这种状态,也只能顺从她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完美的生物兵器 嘀嗒~嘀嗒~ 粘稠的水渍流淌在洞穴顶端,汇成水滴坠落,在地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水洼。 蓝绿相间的藻类攀附在周围的石壁上,散发出微弱荧光,照亮了洞穴中间的蠕动肉团。 比起干净整洁的研究室,这处山洞无疑就简陋了许多,没有什么像样的设备,还弥漫着腥臭的味道,几乎可以说和科研这种东西一点都不沾边。 但是事实上,这里才是深海教会真正重要的实验室。 海嗣的进化和吞噬正适合在这种看似恶劣的条件下进行,并且,天然生成的潮湿洞穴更方便处理实验失败之后的畸形产物。 随着一根根试管中的液体被注入放置着肉团的墨绿水池,主教的手臂都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顺利,实在是太顺利了。 这一次的实验,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顺利,他们成功把一个人在保留部分理智的情况下转化成了海嗣,最重要的工作已经完成,实验体的畸变完全在控制范围内,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引导这头‘人造海嗣’的肉体塑形过程,将其彻底转变成蓝图上的‘超级兵器’。 是的,兵器。 虽然深海教会追求的是生命的进化,但那个目标太过遥远,现在还没有能够真正触及的能力,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就是创造出可以听从命令的生物兵器,就像是阿戈尔的深海猎人一样。 不过,在盐风主教眼里,这是比猎人工程更完美、更强大的技术,所谓的深海猎人,只是融入小部分海嗣血肉的劣等品而已,怎么可能和他们精心创造的进化个体相提并论? 看似强大的深海猎人,最多就是依靠海嗣的血肉让自身体能获得了极大提升,能够使用常人无法驾驭的武器去战斗罢了,她们的上限已经被锁死,再怎么学习也只能让技巧更为老练,没办法再大幅提升真正意义上的力量。 与那种东西相比,水池内正在完成进化的生物兵器不但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还具备海嗣的进化能力,可以变得越来越强,这才是最完美的战士! 最重要的是,这个全新创造出来的、在海嗣群体也属于强悍个体的新生海嗣,完全可以被深海教会操控! “多漂亮啊……” 水池里的肉团蠕动着探出一根根触手,逐渐形成类似花骨朵的模样,粘稠的液体从暗红的肉壁上淌下,很是恶心。 但是这在常人眼中恶心到连看一眼都觉得反胃的蠕动肉团,在主教眼里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 这次实验实在是太过顺利,他理所当然的在其中透入了大量资源,可以说,盐风城深海教会的这些年所积累下来的资源在这一次实验中就用掉了一小半。 为了这一次的成功,在之前作为铺垫死去的实验体尸骨已经能堆成一座小山。 现在,终于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等解决了那两个深海猎人,就继续加大养料的数量。” 紧盯着缓慢变化的肉团,主教颤抖着手臂,定下了之后的计划。 海嗣这种生物,天然与所有生命对立,它们会无差别的吞噬除自己族群之外的所有生命,无论是大海中的游鱼还是陆地上的飞鸟走兽,都会成为它们壮大自身的养分——在这些里面,人类是最好用的。 吞掉一个人,远比那些低等生物的效果更好,人这种生物,具有太多的可能性,依靠吞噬人类进化的海嗣,也能发展出更多的优点。 恰好,盐风城是不缺人的。 曾经被伊比利亚王室从周边各地迁居到盐风城的居民足有十数万人,经历了大静谧的影响,现在这座归属深海教会掌控的城市里还居住着八九万人,他们之中有的已经被种下畸变的种子,成为海嗣诞生的温床,还有一些则是暂时没有被深入影响的,完全可以抓来用作养料,在这之前,深海教会就是这么做的。 对于深海教会来说,盐风城的居民就和牧场上的牛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光荣的进化做出贡献,只要能够达成理想中的结果,死掉再多人在盐风主教看来也是值得的。 嘀嗒~嘀嗒~咚咚咚! 水滴还在落下,只是数量变得密集起来,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什么动静在洞穴内部响起。 就好像……有什么体型沉重的兽类闯了进来? “什么动静?” 注视着‘人造海嗣’的盐风主教疑惑的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那里……好像是他来时所走的通道? 那里应该已经被事先安排好的机关堵塞住才对,既然已经用过一次,那么那条秘密逃生通道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最好的做法就是将其填死,免得留下隐患,这是通道设计之初就有的思路,他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一条被堵住的通道,怎么还会有声音? 莫非,是那两个深海猎人,她们不但没有逃走,反而选择跟着他的路线找过来,还把堵住的通道给挖开了? 主教心里浮现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随即摇头失笑。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足有三千米长的通道,即便机关并未能和预期的一样将其完全堵住,被堵塞的长度也是相当可观的,深海猎人只是体能强悍些的人类罢了,又不是工业用的挖掘机械,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通道挖开? 而且就算她们真的是脑子有问题,选了一个最愚蠢的做法,那也得有工具才行。 那间研究室里可没有和挖掘沾边的工具,她们靠什么挖?武器还是双手? 简直就是扯淡。 嘭! 突然,巨大的轰鸣从那个方向响起,在洞穴内部回荡,震动水池里泛起层层涟漪。 盐风主教后退两步,警惕的捏住了放在衣兜里的紧急通讯装置。 有关人造海嗣的实验是非常重要的,因此这处洞穴禁止普通教众进入,安排的守卫也都在外层防守,赶来需要一点时间。 虽然不知道那条通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是太对,保险起见,他觉得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之前在研究室,他一时躲避不急被那个深海猎人斩断了一条手臂,现在还没能恢复过来,万一真的遇到问题,可不见得有能力解决。 咚!咚!咚! 巨大的敲击身接连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在主教的注视下,堵住通道口的巨石猛然晃动了一下,表面离开密密麻麻的裂纹,隐隐有金色的光芒缝隙中透出。 当即,他不再犹豫,按动了紧急通讯装置。 轰! 下一秒,庞大的石块轰然炸裂,崩散成无数碎石,金色的辉光在烟尘中闪烁。 ‘是那两个深海猎人!’ 在潮湿的洞穴里,石头碎裂的尘埃很快散去,显露出从通道走出的几个人影,盐风主教眯起眼睛,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不正是他之前抓到的实验体,还是突然闯进研究室的那个猎人吗? 至于跟在她们后面的那个菲林还有血魔,在主教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角色而已,直接被忽略掉。 所以说,她们真的选择了最愚蠢的做法,硬生生从填死的通道里挤了出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思维方式才会做出这种选择,盐风主教对此持保留态度。 现在的情况,理由已经不重要了,她们怎么做到的也已经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拖延时间。 水池里的生物兵器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初步蜕变,守卫很快就能赶来,在此之前,他必须拖住这两个深海猎人,不让她们影响到实验进程才行。 这事,稍微有点麻烦。 那个突然闯进来的深海猎人实力很强,这一点在先前的研究室里已经验证过。 盐风主教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够扛得住那种程度的蛮力攻击。 “恶心的怪物。” 散去肩膀上的熔炉百相之角,斯卡蒂看到了洞穴中间的大水池,板着的脸上眉头微皱,流露出一丝厌恶。 知晓真相之后,她对于这种东西可谓深恶痛绝,更何况这还是深海教会弄出来的东西,就更加让人嫌恶了。 凯尔希和劳伦缇娜还没来及说些什么,她就当先一步,抄起奥陶琵斯大剑冲了上去。 猎人小姐的想法非常简单,怪物,就要被杀死。 所以,她只要冲过去把那玩意砸成一滩肉泥就可以了,最好,是连同那个主教一起。 “深海猎人。” 咕噜~咕噜~ 地面上粘稠水洼冒出一个个气泡,从中生长出一条条暗红触手,朝着斯卡蒂缠绕过去。 盐风主教立在水池前面,抬起仅剩的那条手臂操控触手的动作,黑绿色的法术能量在他的手臂上缠绕汇聚,让声音都变得有些失真。 “如果你还在乎这座城市里的普通人,最好现在就停下来。” “盐风城里还有数万人生活,你也不想他们全都在今天死去吧?” “相信我,再继续往前走的话,你救不了他们。” 嘭! 触手被大剑斩断,黑绿色能量球爆射而出,撞在斯卡蒂的身上,将她击退数米。 “………” 她并没有回答,但是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距离主教仅有十几米的距离,只需要一次冲刺就能将其杀死,斯卡蒂却没有那么做。 主教的威胁,还是生效了。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斯卡蒂没办法无视整个盐风城所有居民的生死。 “斯卡蒂,干掉他。”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墨绿色的结晶怪物从后方掠出,凯尔希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主教能够用盐风城居民的生命去威胁斯卡蒂,但这种威胁,对凯尔希来说是不生效的。 她不觉得深海教会真的有能力决定数万人的生死,能够干掉一个主教,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必要的时候,她绝不缺少冷酷的决策,正如巴别塔时期的博士。 干掉主教之后,可能有许多人会死,但是失去主教的领导,她们才有可能真正拯救这座病入膏肓的城市。 如果因为一时的善念而错失良机,等待盐风城居民的,就会是更残酷的地狱。 “该死,你!” 斯卡蒂还在犹豫,但凯尔希已经操控Mon3tr蛮横的冲了上去。 主教所施展的能够对理智造成影响的法术落在结晶怪物的身上根本不会生效。缠绕过来的触手在锋利的节肢面前被轻松斩断。 在凯尔希冷漠的注视下,墨绿色的刀光划破空气,切开深黑的衣袍,险些将主教一分为二。 ‘没办法了,只能……’ 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憎恨和不甘,主教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凯尔希,向后仰倒,直接栽进了身后的水池里。 这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做法,如果有更多的选择,他也不想这么做。 但是现在,他没得选择,想要活命,就必须要赌一把! 噗通! 裹着黑袍的身体栽进水池,瞬间就被数不清的细小触须缠绕住,血肉干瘪,连骨头都被消融在池水里,只余下一身破烂黑袍。 吞噬掉主教之后,原本还在缓慢蠕动的肉团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大块血肉疯狂滋生,体型飞快膨胀,形似花骨朵的形状直接‘开花’,形成一朵足够十数米高的巨大白色花朵,仿佛根须一样的触手从花的茎杆下生长出来,拖着庞大的体型缓慢移动,花瓣中央,是满是锋利尖齿的口器。 嗡! 刺耳的尖啸从刚刚蜕变出来的怪物口中响起,无形的波动随着尖啸覆盖整个洞穴,无论凯尔希还是斯卡蒂,都觉得大脑嗡的一下,一阵轰鸣,华法琳更是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 待到她们从怪物的突然畸变中反应过来,位于水池中央的花朵已经彻底成型,血肉质地的白色花瓣层层嵌套,肆意而张扬的释放着疯狂,根须一样的触手从花朵的茎杆下方,将那险些顶到洞穴最上方的庞大怪花主体支撑起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凯尔希:我觉得有人在看戏 “钵海收割者?不,不对,没有这么大……” 靠后一些的劳伦缇娜没有出手,虽然华法琳通过血魔法术抽出了注入她身体中的大部分药剂,让她能够清醒过来,但是药剂的作用还是存在,即便是血魔法术,也不可能真的将已经融入到血液之中的药物全都精准无误的抽离出来,必然会保留一部分。 剩余的少量镇静药物不足以让她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却能让她的身体状态下滑,体能、反应力都下降了一大截,不能说完全失去战斗能力,可比起全盛时期无疑是要差的多了。 所以她并没有贸然上前,万一因为身体状态不好出点什么差错,或许还会影响到斯卡蒂。 吞噬了主教身体的怪物在水池里翻腾,粗壮的紫黑色出手高高扬起,震的洞穴的地面都微微晃动起来。 仅仅是片刻功夫,那被出手支撑的花朵形状头颅就从一个分裂成了两个,并且体型再次壮大了几分,已经有触及洞穴顶端的趋势。 这副模样,劳伦缇娜是很熟悉的,在阿戈尔的时候,深海猎人们没少和这种怪物打交道。 虽说海嗣的进化能力非常强悍,但是外形的种类其实并没有太多种。 那些固定下来的外形,都是经过漫长岁月演变过来,是适合海嗣种群需要的,基本上不会有太多明显变化。 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深海狂奔者’,那是阿戈尔官方收集定义的名字,具体外形像是一张长了两条腿大长嘴,外界所说的‘恐鱼’,大多就是指的这一种。 它们的破坏力不是很强,数量极多,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依靠绝对的数量压制攻击敌人,解决起来并不困难,任何一个经受过训练的深海猎人都能轻松应对。 除此之外,‘深海喷吐者’也很常见,有着类似闭合花朵的构造,移动缓慢,擅长远程攻击,往往躲藏在海嗣群体的后方,用喷吐粘液水箭的方式进行攻击。 再然后就是‘底海滑动者’了,它们的构造与喷吐者类似,依靠更灵活的触手当做腿脚进行移动,脑袋也从闭合花苞变成了张开的花瓣,破坏力比狂奔者要高得多,其攻击还会造成轻微的‘精神损伤’。 这同样是阿戈尔官方的定义,海嗣的攻击里往往会带有神经毒素一类的物质,一旦被划破体表,体内神经变回遭受毒素侵蚀,轻则身体不适,重则当场昏迷,甚至有直接死亡的风险。 在劳伦缇娜眼中,水池里几乎要占据大半个洞穴空间的怪物,其外形和海嗣群体中的‘钵海收割者’非常类似。 钵海收割者是滑动者的进化版本之一,构成其头颅的花瓣更为密集,威胁性也更强,并且,它们在遭受攻击之后可以进入‘临战’的状态,移动速度大幅提升,用接近自爆的方式持续性向周围发散浓度相当高的神经毒素。 这些怪物往往会在进入临战状态一段时间之后自行死亡,但在死亡之前,它们的攻击都会变得异常狂暴,就连经验丰富的深海猎人有时候也会难以应对。 只是,钵海收割者的体型一般是正常人差不多大小的,眼下洞穴里面的这一只就要大了许多,这么庞大的体型,即便是海嗣的群体中也是不多见的,因为要支撑如此庞大的身体需要的养分太多,通常只有那些被海嗣污染的海底巨型水生物才会保持远超常人的身体。 “屏住呼吸,先退回来!” 紫黑色的触手胡乱摆动,散发出大量淡绿雾气,劳伦缇娜看在眼里,连忙出声提醒。 那些绿色雾气就是海嗣所发散出来的神经毒素,这么高的浓度,万一吸入体内依靠现有的条件根本无法应对,到时候,就算有再强的力量也用不出来了。 斯卡蒂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经历过的战斗数不胜数,她这话主要是说给凯尔希和华法琳听。 实际上也用不到她体型,那些烟雾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凯尔希和华法琳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自然不会贸然与其接触,当下就开始后退。 至于最前方与两条触手争斗的Mon3tr则是没有回来,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物体,全部身体都由结晶构成,并不会受到神经毒素的影响。 “……” 劳伦缇娜预想中也会在第一时间抽身后退的斯卡蒂也没有动弹,她拎着奥陶琵斯大剑,抿着嘴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 淡淡的金色辉光从她的身后亮起,构成熔炉百相的祷告图案,数米长的金色羽翼在金辉中成型,一次煽动,便掀起狂暴的风浪,将所有雾气都给吹的倒卷回去,飘到了洞穴的另一端。 熔炉百相之翼! 从林露那里得来的祷告,她就只学会了这两招,运用起来还略显青涩,不怎么灵活,好在正常使用还是没有问题。 借助身后羽翼提供的力量,斯卡蒂腾空而起,抡起大剑如同流星般冲向怪物的庞大躯体。 “!!!” 尖锐的嘶鸣响彻洞穴,粗壮的触手聚集起来,试图将从半空冲刺下来的斯卡蒂抽落下来,但是在那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大剑面前,坚韧的触手全都被剑锋斩断。 怪物的其中一个头颅猛然转动,花瓣状的脑袋里喷吐出大量粘液。 哒! 羽翼散去,斯卡蒂直接在半空停下,以毫厘之差避开喷射的粘液,在Mon3tr的头顶踩了一下,借力跳起,手中大剑变斩为刺,向着怪物头颅的中心处插下。 躲避,那种东西她不需要。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宰了这个怪物。 老实人也是会生气的,而且生气起来更为恐怖。 在知晓真相之后,深海教会和海嗣的组合体,直接踩到了她心里的雷区,无论如何,它都必须要死! “危险!” 剑刃插入花瓣中央,洞开硕大的豁口,爆发开来的力量直接将布满尖锐利齿的口器连同周围的血肉全都绞烂。 但是这种伤势对于有着两个脑袋的怪物来说并不致命,反而让它更加狂暴,反倒是斯卡蒂,如此激进的进攻让她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数根粗大触手带着尖锐的呼啸抽下,将她的后方完全笼罩。 危急关头,两条血带从触手的空隙里钻入,缠在斯卡蒂腰上,将她拽向后面,Mon3tr挥舞节肢,硬是用身体挡住了两条触手,强行撑开一条足以供人通过的通道。 啪! 结晶构成的身体突兀爆散,墨绿的法术波动扩散开来,让怪物的动作为之一顿。 细碎的结晶盘旋飞舞,回到凯尔希身边重新聚拢成菱形晶体,斯卡蒂也被华法琳的法术纽带拖着倒飞回来,落到了劳伦缇娜身边。 “斯卡蒂,冷静一点!” 眼看刚刚落地的猎人少女还要莽上去,华法琳和凯尔希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大声呵斥。 蛮干也不是这么个干法,若是再这么冲上去,再强的体魄还能挨住几次攻击? 凯尔希凝神观察,发现就在她们合力把斯卡蒂拉回来的空隙,那被大剑搅碎大半的花瓣脑袋已然完成了大部分修复,重新恢复完整。 很显然,这头怪物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与其对拼消耗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想到这里,凯尔希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掏出两个黑黝黝的金属圆柱,冷声道:“找机会把火种送进它嘴里,直接烧了它。” 和炎国的合作已经持续了有段时间,提供给玉门关用以对抗邪魔的特殊道具最开始由年负责制作,如今基本都被工程部接手,并且进行了部分优化,在原有的功能上进行了迭代升级。 年所锻造出的道具给工程部提供了一个思路,掌握了具体制作方法之后,工程部完全能做到将更多种类的力量融入其中,而不是仅仅局限于黑焰。 在来伊比利亚之前,凯尔希就提前准备了一些带在身上,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手里的‘火种’,正是工程部最新研发出来的产物,能够瞬间爆发大量灰灭火焰,用来摧毁生命体最合适不过,特别是体型庞大的,不把它烧个干干净净,火焰就不会熄灭。 生命力再强又怎么样?灰灭之火专门对付这种恢复力强的东西! 只要找到机会,这两枚火种就能把这怪物直接烧掉,远比用蛮力攻击要高效的多。 “昂!!!” 但是,凯尔希刚刚做出决定,还没有采取行动,狂暴挥动触手的怪物突然停下动作,将触手蜷曲回身下,扭头硕大的花瓣脑袋,转向她们的位置,竟是有几分冷静的味道。 意义不明的嘶鸣似乎带着某种隐晦的波动扩散开来,劳伦缇娜提着大锯,脸色猛然变化。 “它在呼唤同伴!” 和海嗣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交道的老猎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眉头皱起,肃然道:“有什么办法赶快用出来,这里或许很快就会被海嗣的浪潮淹没。” 海嗣的棘手之处,她可太清楚了,这些海底怪物最难缠的地方不在于个体实力,更在于庞大的数量,一旦被纠缠住,要面对的就是数量极其庞大的怪海。 话音刚落,通往洞穴的另一条通道里便冲出大量裹着黑袍的人影,但是这些突然出现的深海教会成员并没有第一时间进行攻击,反而像是遭遇重创一样一个接一个跌倒在地,眨眼间就倒了一大片。 撕裂血肉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浓烈的血腥味扩散开来,倒下的教众们黑袍染血,从他们的身体上钻出一个个深海狂奔者。 完成孵化海嗣的任务之后,已然残破不堪的身躯竟是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用极度扭曲的姿势向着凯尔希等人所在方位涌来。 一时间,怪海如潮,辨不清数量。 “先烧了它们!” 华法琳从凯尔希手里抢过一个火种,就要投掷出去,怪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看都看不过来,偏偏她们几个里面没有一个掌握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的,应对起来实在没什么优势,只有能够燃起火海的火种可堪一用。 “不行,它们带着火冲过来,我们也会被烧死。” 凯尔希阻止了华法琳的动作,Mon3tr从菱形晶体里重新构形,体型明显要比之前小了一圈。 能够烧毁生命的火焰当然好用,散开的话把洞穴里的怪物全都烧死也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灰灭之火她们只能用火种引爆,本身是没有像W和林露那样操控火焰的能力的,火海燃起,她们也会陷在里面。 “先退回去,找石头堵住洞口!”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面对汹涌而来的怪海,唯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就是斯卡蒂,猎人少女手持大剑,脸上一片冷漠,她的眼睛仍然盯着冷静下来的巨型怪物,像是在思考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乖乖,你可长点心吧!” 看她一副头铁的样子,华法琳只觉得一头两个大,不由分说直接抱住斯卡蒂的腰,小小的身体爆发出相当惊人的力量,直接拖着斯卡蒂往来时的通道退。 她们进来的通道基本上全都被石头泥土和断裂的金属支撑堵死,来的时候也仅仅是依靠斯卡蒂的熔炉祷告强行开辟出勉强能够供人通过的路径,空间较大的地方不算多,因此退回去的很容易就能找来石块将通道堵住。 华法琳抱着斯卡蒂,把她推进通道里面,反手拧动火种将其投掷出去。 轰! 刹那间,橙红烈焰爆发开来,耀眼的火光飞散而出,落在奔涌过来的狂奔者身上,将部分狂奔者当成烧成灰烬。 “后退,我来弄塌这里。” 斯卡蒂像是突然醒悟了一样,随手一拽便把劳伦缇娜和华法琳像扔布娃娃一样抛到后面,挥起大剑就是一阵狂暴打击,恐怖的破坏力将通道周围的岩壁石块全都砸碎,塌陷下来完全堵住了通道,也将沾染了火焰的怪潮挡在外面。 忽然,金色的光芒从一片漆黑的通道里亮起,却是华法琳不知何时又拿出两片金叶,一片照明,另一片化成金辉消失在空气里。 面对凯尔希和劳伦缇娜看过来的视线,她嘿嘿一笑,得意道:“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见,那玩意可是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谁敢说只有深海教会的教众身体里有那些东西?要是那玩意发狂,说不定整个盐风城的人都会变成那副模样。” “要是那样的话,那个主教先前的威胁或许不是一句空话,灭城之灾,我们可解决不了,必须要摇人才行。” “凯尔希你就是太在乎面子了,面子值几个钱?这可是一座城市,数万人的生死,我只想怎么稳妥怎么来。” “我……” 凯尔希刚要开口,就发现身体被挤了一下,金光映照下的昏暗通道里,穿着休闲夏装的男人突兀出现,挤在了她和斯卡蒂中间,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 “……” 信号刚发出去,人就出现了?效率这么快的吗? 林露堪称瞬间响应的支援速度直接把凯尔希搞得不会了,沉默半晌才幽幽道:“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我们会出事,一直在等?” 第二百三十九章 蕾娜菈的满月 “哪有,哪有,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我那么忙,怎么有空时时刻刻守着你们的消息?” 林露连忙摆手,凯尔希这家伙别看活了那么多年,实际上心眼一点都不大,相当记仇。 虽然他确实很闲,闲的只能坐在黄金树下等着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能活动活动,可现在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黄金树从乌萨斯的冰原上生长出来,根须借助天灾的余波几乎在一天之内就将整个冰原覆盖,不过由于面积太大的原因,这棵黄金树对于冰原的掌握是远没有卡兹戴尔的大黄金树那么强的,只能用来推动一些浅显的变化,比如,将天灾落下的源石粉尘覆盖冰原。 在凯尔希她们赶路的这几天时间,他一直就在操控黄金树做这件事。 茫茫冰原,虽说气候恶劣、人迹罕至,但也分布了不少零散村落,才加上乌萨斯的两支集团军,用不了多久,冰原上就会多出数以十万计的感染者,然后,整合运动就会适时走上前台,收拢这些感染者,在短时间内实现飞跃式提升。 将这么多人从正常人集体转变为感染者,这件事在有些人眼中无疑是非常残忍的——如果黄金树没有治愈矿石病的方法的话。 既然黄金树有,那就大不一样了,在黄金树的笼罩下,整个冰原都在监控范围内,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人因为矿石病而死去,等到塔露拉带领整合运动出现在大众视野内,完成初步的收拢,所有感染者的矿石病感染都会被大面积播撒的黄金树赐福抑制,不但不会死,还会获得远超以往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有了黄金树的插手之后,矿石病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进化的东西,而不再是单纯的病痛。 不过,要彻底推动这个计划完成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要有人时刻看守操控冰原上黄金树进行细微调整。 对于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林露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只干了一天就腻了。 可这事又是他亲手操办,即便把梅琳娜叫过来分摊,他也不好直接就当个甩手掌柜,自己跑走,万一惹得梅琳娜心生怨气,那他的夜生活可就不好过了。 坐在黄金树下的这些天,林露一直在等待机会,无论是炎国的神患还是凯尔希她们的进展,确实都是他时刻关注的东西,就等着有消息过来好趁机光明正大的脱身。 所以当华法琳的消息传递过来,他第一时间就借着这个机会跑到了伊比利亚。 不管这边有什么麻烦,总比在黄金树下面枯坐要来的畅快。 要是有架打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么多天下来,他可是急需找点东西活动一下身体,免得生锈。 “你们这里的任务很重,伊比利亚情况未知,遭遇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华法琳的求援发回去,我当然要第一时间赶过来,免得出现你们无法应对的危机。” 林露说的大义凛然,然而,凯尔希根本不信。 毛绒绒的猫耳颤动两下,凯尔希狐疑的转了一下眼珠,有心再问一下,但是想到这边的情况,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我们现在在盐风城,这里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深海教会掌控了这座城市,负责盐风城的深海主教被我们击杀,导致他培育出的怪物发狂,有可能会将这座城市的数万人全都转化为海嗣和变异生物。” “当然,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这种事情应该还用不到黄金树的首领亲自出手。” “能者多劳嘛,我是不嫌麻烦的,能有活动身体的机会,求之不得。” 林露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他才没有那些所谓大人物的臭毛病,只做大事,小事不管,只要让他遇见了,无论事情大小他都不介意亲自出手。 “喂喂,斯卡蒂,他是……” 他和凯尔希在这边交谈,靠后些的位置,劳伦缇娜扯了扯斯卡蒂的衣袖,眼神里闪过探究的神色,压低声音小声询问。 在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她竟然在斯卡蒂这个憨憨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憧憬和尊敬,这可太罕见了。 能让斯卡蒂露出这种表情的,难道是陆地上的大人物? 黄金树的首领……听起来像是某个组织的领头人,想到刚才斯卡蒂展现出的能够凭空构建出尖角和羽翼的神奇法术,劳伦缇娜是真的有点好奇。 在深海的时候,斯卡蒂可是不会这些东西的,别说是她,就连各个大队的队长都没有一个能够使用法术,这涉及到深海猎人本身的体质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 结果来到陆地上之后,斯卡蒂竟然也会用法术了? “我现在是黄金树的熔炉骑士,类似阿戈尔精英部队的概念,他是我们的首领,也是赐予我新生之人,即便是我们曾经战胜过的海神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斯卡蒂郑重的给劳伦缇娜解释,平淡的脸上带着劳伦缇娜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看的猎人少女为之一呆。 “凌驾于海神之上的强者?陆地上……也会有这种人物吗?” “虚名,虚名而已。” 虽然斯卡蒂的声音很轻,但并不宽敞的通道本身就只有这么大,哪有可能瞒过林露的耳朵,听见两个女孩子的交谈,他扭过头去朝着劳伦缇娜微微一笑,谦虚的摆摆手,但是所说的话跟谦虚一点都不沾边。 “海神其实也没有多强,确实不是我的对手,这倒是没错。” “这……” 劳伦缇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于深海的事情,我知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如果你想听,我会在之后给你详细解释,但不是现在。” 斯卡蒂微微摇头,她并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开个讲解会,眼下还有东西等着她去砍呢。 “好吧。” 劳伦缇娜忽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说不清从哪里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她看向与凯尔希站在一起的林露,试图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出些什么。 “深海教会,主教,怪物,就在前面吧?” 被美少女盯着看,林露倒是不怎么在意,自顾自的扭头,像是要透过坍塌的洞穴看穿背后的东西。 斯卡蒂弄塌的洞穴只有短短一截,没办法将那边的动静完全阻隔,站在通道里,仍然能隐约听到另一侧传过来的摩擦声和碰撞声,敌人在哪,不难判断。 “我把一枚火种扔到了怪物群里,但我们没办法操控那种火焰,只能想办法把它们隔断在外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华法琳小声回答,又问道:“以您的实力,会有办法的,对吧?” “那必须有啊。” 林露笑着点头,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的非常自信。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让我觉得棘手的东西,但是那里面,绝对不包括一个人工制造出来的怪物,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们束手无策。” 一边说着,他把手臂伸直,带在手指上的指环散发出微弱光泽。 下一瞬,蔚蓝的光芒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照亮并不宽敞的通道,糅杂成宛如星云一般的法术气旋。 起源魔法·彗星亚兹勒! 曾经夺取起源法师亚兹勒心神、带给他恐惧黑暗深渊在狭小的通道里展现威能,核心呈现出深蓝色泽的魔力光束喷薄而出,摧枯拉朽般撞破挡在前方的障碍。 无论是坚硬的石块还是堆叠在一起的泥土在充斥着磅礴力量的光束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被碾碎成最细小的尘埃。 在土石之后,是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人形怪物和从血肉中诞生的海嗣,它们在光束冲过的瞬间就被蒸发,密集的怪潮直接被清理出一条笔直的贯通通道,彗星亚兹勒的另一端穿过怪潮,径直轰击在洞穴中间的巨大怪物其中一个脑袋上,直接将其洞穿,强悍的力量甚至在洞壁上留下一个深邃孔洞。 “挺恶心的东西,但质量太差,也就数量勉强能够入眼。” 瞥了一眼被彗星亚兹勒穿透的怪潮,林露眉头微皱,前伸的手掌翻转过来,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握掌成拳,狠狠一捏。 轰! 实质化的紫色能量爆发开来,以雷霆之势向外扩散,随着手掌的握紧倒卷而会回,重力的力量充斥在洞穴里,密密麻麻的海嗣怪物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按住身体,死死的贴到地面上。 血肉纷飞,骨骼碎裂,只能凭借数量形成压制的怪潮在爆发的重力魔法面前连反抗都做不到,就被硬生生按在地上,血肉骨骼都被碾碎。 火种散步出去的灰灭之火也被操控着飞速扩散,掀起灼热的火焰风暴卷过洞穴地面,将被碾碎的怪物残骸烧成细微的灰烬。 短短数秒时间,烈火爆开又散去,留下一片空旷的洞穴,挥手之间,数量庞大到让凯尔希和斯卡蒂难以应对的怪潮就被彻底清空,只留下了身躯进一步膨胀、被打碎了一个脑袋的巨型怪物。 就这么,完了? 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劳伦缇娜不由得呆住,震撼之色溢于言表。 那么多的海嗣和异化怪物,就在那个男人的手掌张握之间灰飞烟灭了? 这简直像是个不切实际的玩笑。 自家队长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在此之前,劳伦缇娜心里的最强者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深海猎人二队的队长,歌蕾蒂娅,其拥有的力量要远远强于普通深海猎人,她挥动手中长槊,同样能够掀起极为夸张的漩涡,甚至是,海龙卷。 如果是她在这里,说不定也能做得到? 莫名的,劳伦缇娜有点不太自信。 主要是,这个名为林露的男人使用了这种程度的攻击竟然跟随手拍死一只苍蝇一样,连一丁点疲累都没表现出来。 就好像这种攻击只是他随手而为一样。这太可怕了。 “就是那玩意吧?” 猎人少女心里怎么想,林露不知道,他也没关注后面,径直从被彗星亚兹勒重新打穿的通道迈步往外走,扬起脑袋,上下打量体型巨大的怪物。 凯尔希说的的确没错,这种程度还用不到他这个黄金树的首领亲自出手,若不是忌惮数量巨大的怪潮,没准斯卡蒂自己就能活活劈死这个看似挺厉害的怪物。 这东西外表看起来的体型很大,实际上只是外强中干,空有庞大的身躯,却没有办法发挥出与之相匹配的力量。 不过,既然来了,也亲自动手用出了法术,林露也不介意做的更多一些。 他不但要做,还要把声势搞大一些。 之前凯尔希说,深海教会已经掌控了盐风城,那单独对付一个怪物就没有太大意义了,想要解决问题,还是要从根源入手。 深海教会在盐风城的统治,是时候结束了,既然他来到这里,那么以后,盐风城就该归于黄金树所有。 怪海消除之后的空旷洞穴里,蔚蓝色的法术纹章凭空亮起,构建成型。 在凯尔希等人的注视下,无数细小流光从虚空中流淌出来,盘旋缠绕,如星河旋转,汇聚到一起,竟是在洞穴内部构建出了一轮月亮。 随着周围的光芒不断融入,新生的‘月亮’快速膨胀,皎洁月光,照亮了有些昏暗的洞穴。 魔法·蕾娜拉的满月! 此乃卡利亚女王的象征,是满月女王蕾娜菈年幼时所窥见的那一轮明月的具象化法术实体,曾经征服整个魔法学院。 学院中的所有魔法,在满月面前都不堪一击。 菈妮也是会这一招的,不过她召唤出来的是冰冷的暗月,天然带有冰霜的属性,而且凝聚出来的形体要更小一些。 出于某些微妙的原因,这一次,林露并没有使用菈妮所掌握的暗月,而是选择了满月女王蕾娜菈的满月。 洞穴里的怪物不足为虑,他准备让这一轮来自异世界的满月,在盐风城上空升起。 第二百四十章 林露:有点小尴尬 法术的本质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以有无数个解法。 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的魔法师们有一套成体系的辉石魔法能够解释他们眼中的法术,瑟利亚魔法镇的法师也有另一套独特的法术领悟。 换到泰拉世界,各个国家都有对源石技艺进行针对性研究,同样演化出了各种流派。 但是无论理论如何,在林露眼中,法术和祷告的本质就是先用构造出基础框架,然后向内填充能量个其他结构,让聚集起来的能量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变化延伸,最终呈现出外在的法术效果。 满月魔法也不例外。 即便这门法术是当初统治湖之利耶尼亚的英雄满月女王从天外的月亮上领悟来的绝强魔法,已经接近甚至抵达‘起源魔法’的高度,也同样没有摆脱最基础的本质。 因此,在能够做到精确掌控自己所构造出的法术结构并将其稳定下来的情况下,可以尝试将构成魔法的结构扩大化,填充更多的能量,表现在外的现象便是原本的法术形体巨大化,威力也会随着能量的不断注入而攀升。 不过由于对于满月法术的掌握并不熟练的缘故,林露对蕾娜菈的满月使用这个技巧的时候速度明显要比使用其他的祷告和法术慢上不少。 但也已经足够惊人。 在劳伦缇娜的眼中,那个男人的手臂在头顶虚托起一轮明月,月亮的大小从最初的不足半人高极速扩展到数米直径,并且还在飞快膨胀,强悍的能量波动和每时每刻都在暴涨的威胁感让她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甚至响起在阿戈尔的时候那些曾经见到过的毁灭性武器。 可是,阿戈尔军队的大杀伤力武器全都是经过科技制造,每一个都价值不菲,轻易不会动用,现在用出这个法术的,却只是一个人而已。 这就是……黄金树的首领? 只能说不愧是让斯卡蒂露出那种表情的男人,仅凭个体实力就能与阿戈尔的军队相媲美,这种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深海猎人。 想到之前的那个问题,她可以很确定的说,即便是自己的队长也没办法抵达这种高度。 深海猎人的强大,终归只是体现在体能上,是有极限的。 而这个男人,她暂时看不到上限,那一轮膨胀的法术月亮,在她思考的时候还在持续扩大,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压迫力,仿佛连空气都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粘稠。 吞噬了深海教会主教的怪物试图用触手和粘液还有毒雾去攻击破坏那轮法术月亮,然而,触手刚刚接近就被凝实到匪夷所思的能量直接撕碎,粘液覆盖上来,同样被轻易分解,可以影响神经系统的毒雾更是连接近都做不到,仅靠月亮扩散出去的余波便能将其吹散。 怪物的攻击,在照亮洞穴的明月面前如同孩童一样无力。 “他一定是最强的陆地人吧?这样的力量,太可怕了……” 劳伦缇娜忍不住喃喃自语,惹来华法琳的嗤笑。 “可以这么说没错,但是,这才哪到哪?你所看的,不过是林老大实力的冰山一角罢了,这种程度可远远不是他的极限。” “啊?” 一向擅长言谈的劳伦缇娜被这话说的一愣,疑惑道:“冰山一角?这样,还不算可怕吗?” 在她的认知里,个体的实力是存在上限的,阿戈尔所崇尚的也是这种理念,除了深海猎人这种特殊部队,阿戈尔的军队基本都是依靠科技来武装自己,通过集体来彰显力量。 在手持高科技武装的军队面前,单独个体能够发挥出的破坏力是相当有限的,就连强大的海神,不一样在深海猎人的集体围攻下死去? 眼下那一轮法术月亮所表现出来的威力,在她看来几乎已经与她们遭遇过的海神相差不大,如果这都不是极限,那什么才是? 对此,她没有概念,也想象不到。 “可怕?你是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 华法琳抱着手臂,看向劳伦缇娜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优越感。 她听凯尔希简单说过阿戈尔的一些情况,据说这些藏在深海里的家伙都是眼高于顶,觉得自己的科技最强,看不起陆地上的国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这就觉得惊讶可怕了? 那要是把真正的大场面摆到面前,还不得惊掉下巴? 虽然她也没有见过林露亲自出手的那些场面,可她看过黄金树里的记录啊! 在见识上,她已经完全超过这个没见世面的阿戈尔人了! “要不是顾忌盐风城的居民们,你以为林老大会用这种小法术?” “他可是黄金树的首领,站在世界最顶端的存在,他的全力出手,可以直接将这座城市从大地上抹去,渣都不剩的那种。” “你看到的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在我们黄金树有很多人都能做到,数都数不过来。” “这……将城市从大地上抹去?那是什么……” 劳伦缇娜的瞳孔微微扩大,整个人都陷入震惊之中。 那种描述,应该是神话故事才对吧? 或许,阿戈尔最大威力的禁忌武器也能做到,可那是集合阿戈尔整个国家的力量才创造出来的最终武器,什么时候轮到拿来和个体的力量进行对比了? 那岂不是说,这个男人凭借自己就能站在与阿戈尔对等的位置上? 那怎么可能? 黄金树,究竟是什么恐怖的组织? 一群数量多到数不过来的、能够用出眼下这种法术的人,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军队? 一时间,她有种自己的故国被比下去的感觉。 震惊之后,她又有些怀疑,这种夸张的说法,莫不是在诓她? 看斯卡蒂这个小队的组成情况,这应该只是个派遣出来执行某个任务的临时队伍吧? 要是林露真有那么强,黄金树真的有那么恐怖,那么这种完全可以说是规格外的大佬怎么会这么快响应一个外勤小队的求援?不该派遣其他人过来吗? 当即,她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因为我们老大比较好动?” 华法琳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林露会在接到她们的求援之后第一时间出现,盐风城的问题,的确是用不到黄金树的最强者亲自出手,想不明白的情况下,她只能这么回答。 “你觉得黄金树是什么样的组织?我们的势力范围有多大?黄金树的强者很多,但她们都有着各自的事情要做,尤其是现在,我们正处于备战状态,只有首领有足够的空闲能够及时出手。” “盐风城的情况,是被重点关注的,首领十分重视这里,所以才会亲自出手。” “你的眼界太狭隘了,阿戈尔人,这样的你,根本无法理解真正的力量为何物。” 一直没说话的凯尔希给出了解释,惊的华法琳扭头猛看,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凯尔希你在干什么啊,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又了解阿戈尔多少呢?” 劳伦缇娜有点不服气,但又说不出有力的反驳,只能嘴硬似的顶了一句就撇过头去,不去看这个对阿戈尔有很深成见的陆地人。 轰隆! 突然,洞穴顶部传来碰撞的轰鸣,引得几人全都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不知不觉间,那一轮明月已经膨胀到近乎填充了大半个洞穴的程度,将吞噬了主教的怪物碾压成残缺的碎肉,如真正的月亮一样冉冉升起,强行挤开洞穴顶端的坚硬岩壁,向上飘去。 月亮在变大,坚硬的岩石像棉花一样被挤压撕碎,被溶解出笔直的通道。 在劳伦缇娜呆滞的视线里,膨胀的法术月亮径直飘出洞穴,让她看到了外面的城市建筑和天空。 几十米?还是上百米? 飞出洞穴的月亮像是挣脱了束缚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扩大,如同一轮真正的天体悬浮在空中,令人窒息的压迫力扑面而来,让战斗经历非常丰富的深海猎人都有了难以呼吸的感觉。 那简直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真的掉下来似的,仅仅是用眼睛去看,都能感觉到无法形容的威压。 ‘坏了,好像玩脱了……’ 仍然留在洞穴里的她们没有注意到,跟着月亮向上漂浮的林露此时嘴角略微抽动,控制着法术的手臂微微颤抖。 事实证明,对于自己并不熟悉的法术还是轻易不要做什么危险的改变,否则一旦出现失误,哪怕是一点点都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整个法术结构失去稳定,走向失控。 膨胀到数十米大小的满月法术此时就有了失控的趋势,他必须不断向内填充能量才能维持住结构的稳定,可再让法术这么无限制的扩大下去,最终还是会抵达他没办法控制的程度,到时候,怕不是大半个盐风城都会被爆发的满月给夷为平地。 要是在别的战场也就算了,直接把法术扔出去完事,比如玉门关那种情况,反正都是要炸死敌人的,也就无所谓稳定不稳定了。 可这是在有着数万人居住的城市内部,他又不是来毁灭盐风城的,这一个法术扔下去,那城市里的居民岂不是要集体升天? 如果把使用的法术换成擅长的龙飨祷告或者是起源魔法什么的都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谁让他本来没怎么用过满月法术呢? 不过,虽然法术是失误了,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林露并不怎么慌张,他还有一个相当好用的应对方法——摇人! 凯尔希她们都能摇人,他自然也能。 既然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这个法术,就让能控制住的来! 于是,在上升的满月之下,浮起了金色的雾气,辉光之中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菈妮突兀出现在月亮下面,略显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身上围着一件围裙,手里还拿着带有半个菜叶的锅铲。 “啊?” 刚刚出现的菈妮看看脚下的破败的城市,又抬头看看越来越大的满月,疑惑出声,大眼睛里带着深深地不解。 这,什么情况? 她在家里跟文月夫人学习怎么做菜,怎么就被突然拉过来了? “憋说话,快帮忙,我弄不住这玩意了!” 林露用下巴指了指头顶还在膨胀的满月,额头有点见汗。 “……你总是喜欢做这种危险的尝试,明明就不擅长用这种法术,还胡乱改造。” 菈妮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思考,然后搞明白了目前的情况,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是本性难移,以前在交界地的时候就喜欢搞些离经叛道的花活,现在到了新世界,还是那个样子。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怎么还记吃不记打呢? 忘了以前失败过多少次了? 莫不是跟这法术一样,膨胀了吧…… “那是谁?” 在洞穴里仰望天空的劳伦缇娜也看到了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红发少女,拍了拍斯卡蒂的胳膊,小声询问。 “是首领的妻子,也是黄金树的强者之一。” 华法琳替斯卡蒂回答了这个问题,也有点不解,为什么这时候还要拉一个人过来,难道以自家首领的实力没办法解决盐风城的事情? 不可能啊,就凭脑袋上的那个大家伙,直接砸下去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还是说…… 思考之后,她握起一只拳头,啪一下砸在自己的手掌上,分析道:“林老大这么做,必然有他的深意!” “黄金树的强者?” 听华法琳这么说,劳伦缇娜顿时深以为然。 这种大人物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她们实力不够,没办法理解也很正常。 虽然那位强者的打扮有些……不太好解释,但是强者嘛,总是有些特立独行的地方。 不知道突然出现的首领妻子,又有着多么强悍的力量?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虽然天空中红发少女的手臂轻轻抬起,盐风城的天空,变了。 原本的遍布天空的乌云瞬间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群星闪耀的璀璨夜空。 夜幕之下,一轮占据大半个天空的暗色大月,冉冉升起。 第二百四十一章 暗月降临 泰拉世界是有两个月亮的,每当黑夜降临,那一大一小两轮明月就会高悬天际,为大地播撒下些许光泽。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过去,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另外一个是后来才出现。 有传说叙述,那是神明的造物。 但是,无论月亮有一个还是两个,它们都有共同的特征——距离大地极为遥远,遥远到从地上看,只能看到拳头大的光影。 泰拉世界的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东西遮蔽,即便用现代化的高科技设备观察,也无法真正窥探那高居天幕之外的深邃星空,无法触及那轮挂在头顶的明月。 从过去到未来,从未有人能够勘破那笼罩整个世界的迷障,真正将目光放到群星之上。 然而,在这一刻,群星降临了。 黑与白的界限刹那间倒转,日与夜的概念在顷刻间扭转。 白日不再,黑夜降临。 无比闪耀的璀璨星空,取代了盐风城乌云密布的天空,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好似整个世界都被扭曲。 在之后,月亮,降临了。 一轮巨大到遮蔽大半个天幕的暗色明月冉冉升起,取代了闪烁的星光,群星,为之黯然失色。 盐风城内,无论是普通的居民还是游荡在阴影中深海教会信徒,都亲眼目睹了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一幕。 当熟悉的天空被升起的大月占据,仿佛另一个世界悬在头顶,甚至能够看清那月亮上的凹陷与沟壑,无与伦比的压迫力让整个城市陷入趁机。 凡是看到了大月降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仰望天穹,难以言喻的威压摄住他们的心神,让思维都为之停滞。 不可琢磨,无法想象,即便是书籍中记载的最夸张的神话,与真切发生在眼前的暗月降临相比也显得微不足道。 冰冷的寒意,在城市中蔓延,那是月的光辉。 暗月之下,无论人还是海嗣,无论是否存在理性,能够思考,都在月辉之下瑟瑟发抖,最原始深沉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浮现。 在占据天空的暗月面前,那一轮法术构成的月亮,好像也变得渺小起来,算不得什么。 在这一刻,天与地,寂静无声。 “那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从洞穴仰望天空的劳伦缇娜颤声吐出了几个字,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深海猎人,也已经无法再保持冷静和理智。 她的认知,她的学识,她所知晓的一切,都不足以支撑对眼前景象的理解。 那就是黄金树的强者,首领的妻子? 抬手之间改天换地的伟力,这哪里还能称之为人? 即使是大海深处的海神,也远远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海神虽强,终归也只是体型大上一些的生物,哪怕能够掀起万丈波涛,吞没海岛,摧毁城市,面对直接改变天象的力量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巨大到超出视野极限的暗月就悬在头顶,若是它向着陆地坠下,会发生什么? 那恐怕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别说一座城市,即便是一个国家,也在暗月坠落的瞬间灰飞烟灭。 源石技艺、科技、古老的巫术……人类所倚仗的一切,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仿佛孩童搭建的泥沙雕塑一样脆弱不堪。 阿戈尔的技术,能够与这样的存在对抗吗? 劳伦缇娜忍不住去思考,然后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不可能的,根本做不到。 装备着最精锐武装的军队无论来多少都毫无意义,威力巨大的毁灭性武器简直是个消耗。 如果真的那位找来大月的存在为敌,怕不是一瞬间就被爆杀。 她甚至都不需要多做什么,仅仅是将那轮月亮掷下,就能将整个阿戈尔的国土彻底毁灭。 所有的骄傲,都如纸片一样脆弱。 “咕噜~” 华法琳也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 天可见怜,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从记录上看来的,之所以那么说,是存了些在这个阿戈尔人面前装一下的心思,谁能想到真的遇见了这种史无前例的大场面? 这就是黄金树的力量?她也很惊讶啊! 菈妮她是见过的,有时候能够在大赐福或者环绕黄金树建造的城区里见到,偶尔也会去到凯尔希的办公室或者工程部、医疗部的办公区域,那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但是实际上给人的感觉是很舒服的,至少华法琳是这么觉得。 她们之间还有过简短的交流。 某些时候,华法琳甚至看到过这位首领的妻子拿着食谱或者漫画小说在路上走过,与很多正值青春的女性干员没有太大区别。 关于这位的实力,她在记录里看到过只言片语,据说很强,可到底有多强,记录上并没有准确的描述。 现在,她知道了。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神,行走在地上的神,就算是令无数人恐惧的天灾,也没有这暗月降临的壮观一幕来的震撼。 首领的妻子都已经这么强了,那黄金树的首领呢? 只怕还要强上许多。 所谓的摧毁城市,本以为是夸张的说法,如今看来或许还是谦虚的描述。 掌握着这样的力量,用来摧毁一座城市? 别开玩笑了,要是那月亮从天上掉下来,整个国家都得被夷为平地,再坚固的防御也不可能有什么作用的。 那是完全超出人类想象极限的灾难。 一想到她竟然和这样的大人物谈笑风生过,华法琳竟觉得有点小小的骄傲和荣幸。 …… “老师,那,那是……” 盐风城外,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在接近城市外围的海边驻足,他们身上披着黑面白底的大衣,带着黑色宽沿帽,腰胯细剑,腰带上还能看到类似铳械的武器和子弹带。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蒙着面罩,看不清脸,另一个则是身材娇小的白发少女,手里提着一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浮动的潮水忽的卷上岸来,打湿了他们的靴子,但驻足原地的两人已经无暇理会。 提着提灯的少女仰着脑袋,戴在头上的宽沿帽都险些因为过大的动作幅度从头顶滑下来,她的嘴巴长的很大,眼中倒映着庞大的月影,惊讶到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知道。” 蒙着面罩的男人同样在仰望天空,闻言微微摇头。 少女顿时更加惊讶了。 “怎么会……您可是大审判官,这里的异常,连您都不清楚吗?” “一片混乱之中,是审判庭划定了对错界限,引领人们往对的路上去,若非如此,整个国家都将一早溃成散沙,但是,艾丽妮,审判庭是秩序的维护者,是黑暗中的引路人,我们是明灯,是先驱,是审判者,却也并非知晓一切,这片大地有太多的未知与神秘,即便是审判庭,也只能摸索前行。” 对于自己的学生,被无数人所畏惧的大审判官表现出了耐心的一面,尽管他同样震撼于天空的异象,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平缓的语气进行解释。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不能表现出慌乱一面的。 即使他不清楚盐风城发生了什么,即使他也对那一轮占据天空的暗月感到战栗与本能的畏惧,也不能将心思表现在行动上。 在伊比利亚,所有人都有恐惧退缩和慌乱的权利,甚至因此变得疯狂,但审判官不行,他们必须时刻理智,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这是秩序存在的基础。 但是,他也不会否认自己的无知,用有限的知识去胡乱解释自己所不清楚的东西,那可是个坏榜样。 “那,那,老师,我们该怎么办?向审判庭求援?” 艾丽妮的年龄并不大,她只是个见习审判官,跟随大审判官学习没有多长时间,还无法做到老师那样的冷静与克制,此时此刻面对未知的异变,难免有几分慌张。 “不,来不及了,异常已经出现,我们必须搞清楚盐风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现在离开。” 大审判官注视着遮蔽天幕的暗月,手掌不自觉的靠近了腰间的细剑,声音坚定有力。 如此恐怖的场景,连典籍中都没有过任何记载,他们必须搞清楚异象的来源,以及会对盐风城、对伊比利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万万不能在此退却。 就算那座城市里存在着人类无法对抗的恐怖,作为审判官,也必须前行。 这是信仰,也是觉悟。 在伊比利亚发生的事,没有什么是与审判庭无关的。 “跟着我,艾丽妮,保持冷静和克制,我们去城里看一看。” 压低帽檐,大审判官迈开步子,向着城市入口的方向前行,慌乱无错的少女连忙跟上,提灯的光影洒在地上,一摇一晃,像是映出了他们现在的心情。 …… “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吗?” 在菈妮动用权柄召唤暗月降临之后,失控的法术很快就稳定先来,不用再担心它继续膨胀爆发,林露也松了口气,看了看天上的月影,随口吐槽。 在满月法术这方面,菈妮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宗师级人物,毕竟是她母亲的法术,就连她自己也曾经用相同的方式领悟到了暗月的存在,掌控一个法术再简单不过。 可是,就为了解决法术失控的风险,似乎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声势吧? 把整个盐风城都笼罩在暗月之下,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黄金树支撑的地方,消耗不可谓不大,即便这么干的是菈妮,也不会轻松。 “不这样做,怎么能够解决接下来的事情呢?” 菈妮甩了个白眼过来,从天空俯视下方的破败城市,语气带上了些许无奈。 她可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 用出那种程度的法术,必然不可能是为了炫耀什么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座城市里有必须用那种威力的法术才能解决的东西存在。 既然这样,与其在之后费时费力,不如直接一步到位,直接动用权柄罩住这座城市,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并解决,弄完之后,她家里可是还炖着菜呢。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其实要不是法术失控,特蕾西娅更适合干这个活。” 察觉到菈妮的眼神,林露讪讪一笑,玩法术没玩好,还得临时把老婆拉过来收尾,这就挺让人尴尬的。 不过他的脸皮一向很厚,也不当回事,当即简单解释了一下盐风城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想把城市里深海教会的信徒都区分出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菈妮稍加思索,明白了林露的意思,但是让她不解的是,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弄那么大一个满月出来?这两者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想到家里刚炖上的菜,她也没继续往下想,反正林露突发恶疾的时候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很多时候都没什么理由的,估计这次也是一样,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能说,见怪不怪。 现在法术失控的问题解决,不影响她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正如林露所说,分辨人心这种事的确是特蕾西娅更为擅长,要是让她来,魔王之力笼罩全城,轻而易举的就能区分出谁是深海教会的信徒。 但是特蕾西娅没来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稍微麻烦一些。 来到泰拉世界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有各自的进步,她自然不会停滞不前。 “信仰群星吧……” 在林露的注视下,菈妮花了几秒钟时间思考,然后像挥动法杖一样抬起了手里沾着菜叶的锅铲。 天幕之上,那一轮散发着冰冷寒意的暗月光芒更甚,清冷的月亮洒满城市,无形的波动随之扩散,深入到城市的每一角落,扫过城市里的每一个人,无论地上地下,都沉浸到了暗月的领域之中。 左右不过是些伪神的信徒罢了,在暗月的影响下,新与旧的信仰必然会产生冲突,只需要一点点刺激,他们就会自己把自己暴露出来,或许会有些遗漏,但那也不难解决。 那些深海教会的高层强者或许不会受到很大影响,可他们的存在本身,在暗月领域之中就已经比亮着的灯泡还要显眼,并不难找。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与神对话 “神明,降临了吗?” 盐风城,城区边缘,身形消瘦的米尔斯站在自家阳台上仰望天空,喃喃自语。 这间屋子的阳台已经被封闭许久,在盐风城的夜晚,没有人敢让自己居住的地方留有空隙,哪怕只是一个无法供人通过的小小洞口,都可能被游荡在阴暗中的怪物趁机钻进屋子里。 那些怪物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大海里跑上岸的恐鱼海嗣,又或者是深海教会实验失败的产物,盐风城的居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些怪物会在夜晚袭击人类。 所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将屋子全都封闭起来,以此抵抗怪物的入侵,米尔斯也不例外。 烟囱、窗口、门户甚至是下水道都被木板和石块封死,不留一丝余地。 但是现在,那些用来封闭阳台门的木板已经全都被拆卸下来,随意扔在地上。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暗月降临,遮天蔽日,这种改天换地的手段,从未在人世间出现过,哪怕是最为恐怖的天灾,左右也不过是笼罩一城之地,和眼下的情景是没法比的。 或许是神明的怒火?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米尔斯觉得,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不知道天空中的那一轮大月是谁的手笔,仅仅是有些猜测,但想来也不会是深海教会的手段,道理很简单,所谓的深海教会,实则不过是一群渴望力量的疯子而已,他们信仰中所讲述的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如果真的有这种力量,那么深海教会还用得着躲躲藏藏? 根本不需要,以现如今伊比利亚留存下来的力量,不存在抵抗这种伟力的可能性。 最有可能引发此次异变的对象,是那些时隔多年进入盐风城的外来者,她们中间还有一个深海猎人,海嗣和深海教会的死对头。 这么多年的时间,盐风城一直被深海教会掌控,从未有过大的风波,那些外来者刚到这里,就发生了超越天灾的异象,怎么想都是有关系的。 如果暗月降临真的和那些外来者有关,那么,深海教会要有大麻烦了。 ‘匍匐在群星之下吧……’ 忽然,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心底响起,让米尔斯嘴角咧开的弧度愈发明显。 这一刻,他竟然有种跪下来朝拜那轮暗月的冲动,就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弥漫在天地之间,影响着他的思维,似乎还有着些许诱导的痕迹。 多像是神迹啊…… 伊比利亚是有信仰存在的,即便是国家秩序混乱的现在,掌控伊比利亚的审判庭也依旧保持着信仰,以此制定规则。 在教会的信仰里,神明曾经在过去展现神迹,驱散天灾,也会在未来庇护祂的信徒,祛除灾难。 当然,具体的宗教故事是很繁杂的,曾经从拉特兰发展过来的教义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米尔斯自己也并不信仰那些东西,只是略微有些了解。 他觉得,盐风城的异象,真的就像是宗教中的神祇降临。 只不过,典籍和故事中的神明展现的神迹是驱散天灾,而现在发生的,则是天灾降临。 米尔斯眯起眼睛,悬浮在大月之下的人影映入眼帘,由于距离太过遥远的原因,他看不太清楚,但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影响变得更强烈了。 毫无疑问,那就是招来暗月,改换天地的伟大存在。 或许,称之为神也并不不妥。 除了传说中的神祇之外,还有谁能掌握这样的力量呢? “啊!!” 忽然,极远处的街道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一片杂乱声响和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喧闹起初在挺远的地方,但是很快就到了近前,一群披着黑袍的人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向着天空咆哮,像是疯了一样攻击所能看到的一切,包括身边的同伴。 米尔斯认识那些人,他们应该都是深海教会的成员,只不过是,是最底层的那种。 深海教会在盐风城经营多年,盘根错节,教众的数量极其庞大,可要说真正的掌握秘密的人物是没有多少的。 里面数量最多的,就是下面那种普通教众,渴望生存,渴望更强的力量,渴望主教勾勒出来的所谓进化,愚昧而无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是,这批人的信仰也是最坚定的,他们是真的信仰深海教会所虚构出来的神明,无知而狂热。 现在,他们失控了。 因为有一位真神在盐风城展现了神迹。 在真神的信仰面前,虚构的教义脆弱不堪,支撑这些教众的精神支柱已经被神的光辉摧毁。 如果只是精神冲击的话,或许还不至于让他们全都陷入狂乱之中,失去理智,谁让这些教会教徒都使用过的教会的‘恩赐’呢?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稳定的,是诞生海嗣的温床,迟早会随着时间流逝走向崩溃,畸变成怪物,或是成为血肉养料。 那位神祇带来的精神冲击,直接打破了他们身上的脆弱平衡,让情况极速恶化,失控理所当然。 这就是神的伟力,仅仅是存在,就能影响人心。 这样伟岸的存在,米尔斯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他的意志足够坚定,只怕现在也早就匍匐在那位神祇脚下了吧? 曾经以为是虚假的神祇突然就出现在了现实里,没有任何征兆,整个世界仿佛变得魔幻起来,依靠学时构建出来的对世界的认知,也不再可靠。 若是再年轻一些,或许也因此遭受极大的冲击。 但是,真实的世界没有如果,那些事情,已经不值得他去在意。 米尔斯颤巍巍的拉起衣袖,枯瘦苍白的手臂上,零星点缀着几枚黑色鳞片,那是人的身体上不该出现的东西。 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在疯狂和痛苦中蜕变为畸形的恐鱼怪物。 好在,在此之前,他等到了机会,还能做些事情。 神明的秩序从神话降临现实,深海教会虚构出的信仰已然濒临破碎,连教众都因此陷入疯狂,那么,他们之前对于盐风城的封锁自然也随之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没有了封锁,被困在盐风城内等死的人们,就能趁机逃离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城市,博一个出路出来,虽然依旧危险,可能死伤惨重,却也比留在城里慢性死亡要强上太多。 至于继续留在盐风城,等待那位神祇将深海教会连根拔起,再归于神的统治,这种做法乍一看确实很美妙。 米尔斯并不怀疑天上的那位有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但是,之后呢? 深海教会会在盐风城消失,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也会被审判庭所知晓,毕竟这么大的场面,想要瞒住根本不可能,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教会固然是一群被深海腐化的疯子,可审判庭也差不了多少,他们的信仰和教义同样极端。 到时候,刚刚脱离深海教会掌控的盐风城马上就会被卷入另一场风波,一场神与审判庭的冲突。 饱受摧残的人们,已经无法承受那样的灾难了。 并且,若是最极端的情况,审判庭或许会拿出伊比利亚黄金时代留存下来的秘宝,发动毁灭性的进攻,彻底清除他们眼中的异端。 天上的那位或许不会有事,可那时候,祂真的有能力庇护整个城市吗? 那样伟岸的存在,会愿意因为盐风城而硬抗审判庭的秘宝吗? 这是个未知数。 米尔斯不想去赌,他只想尽最大限度的努力,拯救盐风城的居民们。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与那位神祇对话,用手里掌握的筹码争取一个可以让所有人离开城市的允许。 这很冒险,可能会引来神祇的怒火。 但他必须尝试,也有为之付出生命的觉悟。 …… “那个人……勇气可嘉。” 暗月领域笼罩盐风城,菈妮可以轻松感知暗月之下发生的一切,无论是狂乱的深海教徒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办法逃过她的眼睛,混在这些中间的异类,就更为醒目了一些。 她看到某间屋子的屋顶上升起了一个极具科技感的装置,造型像是大喇叭和信号塔的集合体,很是怪异。 事实证明,那确实是具备通讯用途的某种设备,它的操控者,借助它将自己的声音扩大,声称要与神祇对话。 这个神祇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现在的菈妮并不认为自己是神,也不觉得自己该统治谁,但她也清除将暗月笼罩城市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暗月降临带来的压迫感,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为强烈的,更别说她还在暗月里面加上了一些从特蕾西娅那里学来的小技巧,影响力就更加恐怖了。 毫无疑问,在盐风城的居民们眼中,她的存在与降临人间的神祇无异。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能够顶着暗月的影响站出来,宣称要与她这个神进行对话交流。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份勇气就足够让她刮目相看了。 “有趣的人,我很欣赏他。” 那个大喇叭搞出来的动静不小,林露也注意到了那边,摸着下巴勾起了嘴角。 他最欣赏的就是有勇气的人。 于是,站在设备旁边的米尔斯发现自己被淡紫色的光晕包裹住了身体,缓缓升空,朝着那位神祇所在的方向飘浮过去。 顿时,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有觉悟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真的保持平静。 那毕竟是一位能够改变天象的伟岸存在,无论是不是传说中的神祇,那种力量都足够让人敬畏。 要与那样的存在交流,紧张在所难免。 距离越来越近,米尔斯微微低头,用视线的边缘去窥探逐渐清晰起来的人影,然后惊愕的发现,这位神,似乎很……亲切? 那个是有着一头鲜红长发的年轻女人,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威严,不可侵犯,身上穿着淡粉色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形似锅铲的东西……那应该就是锅铲吧?上面还沾着半个菜叶。 与其说这是神,不如说是一个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青春少女。 在少女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青年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同样没有什么高不可攀的威压,如果不是那一轮高悬天幕的暗月,谁都不会将这个两个人与传说中的神祇联系起来。 原来,这就是神吗? 莫名的,米尔斯觉得心里的紧张散去不少。 “两位……冕下?” 心里斟酌着词汇,米尔斯选择了一个比较富有宗教意义的词汇,无论眼睛看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都必须拿出足够尊敬的姿态。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神……这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总之,先说说你想干什么。” 菈妮是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流的,林露主动接过了这件事,想了想,温和的安抚道:“不必害怕,也不用紧张,我喜欢你的勇气,所以,你大可以放松一些。” “……” 面对带着温和笑意的青年,米尔斯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想与您做个交易。” 与神明的交易? 林露的视线扫过下方逐渐混乱起来的城市,眼中的欣赏之色更重几分。 “说说看。” “我想……请您允许,允许盐风城的居民离开这座城市,如果您能同意,我愿意向您献上伊比利亚的宝藏。” 话说出口,米尔斯忍不住攥紧了手掌,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理想中的答案。 他不确定掌握着凡人难以想象的伟力的存在看不看得上所谓的宝藏,但那已经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没得选择。 “什么宝藏?” 伊比利亚的宝藏,名头倒是挺大的,林露顿时有了几分兴趣,这大概是算是意外收获?虽然现在黄金树家大业大,不是很缺资源。 但是宝藏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身心愉悦。 “是大静谧之前,伊比利亚辉煌时代的造物……” 米尔斯强压着内心的忐忑,吐出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名字。 “失落的黄金舰队。”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失落的黄金巨舰 黄金舰队,这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名词,曾在大陆诸国的历史记载之中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说在大静谧之前,伊比利亚的整体实力极为强盛,许多科技发展甚至已经走在所有国家的前面,他们拥有着最为强大的海军舰队,驾驶钢铁巨舰驰骋大海。 实力的增强带来的是更大的野望,在强盛国力的支撑下,伊比利亚王室开始大规模扩充军队,将视线投向神秘莫测的大海。 黄金舰队和深海城市计划,应运而生。 如同盐风城这种专门为海中环境设计建造的城市传到外界的消息很少,相比之下,黄金舰队可以说是名声显赫,因为它本身就被伊比利亚高层寄予厚望,想要依靠它来征服大海和陆地,在建成之后就被宣传出去,以此彰显伊比利亚的辉煌。 是以,当时世界上最强的几个国家都得到过有关黄金舰队的消息,也曾因此忌惮不已。 其实林露对此是抱有一点小小的疑问的。 作为一个得到了阿戈尔科技的陆地国家,伊比利亚对于大海的认知走在世界前列无可厚非。 但是最强大的海军舰队什么的…… 这里就有个很微妙的问题,那就是其他国家是根本没有海军这种东西的…… 即使是同样与海嗣有所接触的炎国,也没有建立规模庞大的舰队,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解决陆地本身的问题上。 这么一来,伊比利亚的黄金舰队当然就是最强,因为全世界就这一个大型海军舰队,根本没人竞争,它不是第一谁是第一? 名声喊的很响,可实际上,这只黄金舰队究竟有多少能力还得打个问号。 特别是知道了伊比利亚的发家史之后,林露心里的怀疑就更重了。 所谓的黄金舰队,就算再强还能超过阿戈尔这个主家不成? 连阿戈尔面对海嗣的威胁都有点捉襟见肘的意思,伊比利亚想要凭借一支舰队去征服大海,怎么想都不靠谱。 不过,要说完全没有价值那也不是。 再怎么说也是伊比利亚黄金时代的科技结晶,为了征服大海而建造,能不能实现不说,体量也是摆在那里了,最不济,用来当做运兵船还是可以的。 想要应对海嗣,深入大海是必须的,对于海战,黄金树这边也没有什么技术储备,总不能让干员们都自己游到海里去吧? 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个海上基地能够承载黄金树的军队当然是极好的,黄金舰队的存在正好可以起到这种作用。 米尔斯不知道他手里最重要的筹码在林露眼里已经和运兵船画上了等号,他被重力魔法拖着立在半空,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心情忐忑。 如果这两位‘神祇’看不上他的筹码,那么,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这是一场赌博,压上了他的全副身家。 好在,他赌对了。 不管林露心里怎么想,黄金舰队的价值还是挺大的,因此,他得到了一个理想中的答案。 “详细说说黄金舰队,作为交换,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深海教会会从盐风城消失,居住在这里的所有居民,都可以自由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 菈妮抿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幽怨。 合着支撑暗月降临的不是你是吧? 这种规模的权柄应用,哪怕是她也是很有压力的,本来想着尽快解决问题,结果这两个家伙竟然还在这里谈起来了? 不知道她这边很费力吗?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因为已经习惯了林露的想一出是一出。 暗月的消耗很大,但只是多支撑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没多大问题,她懒得多费口舌了。 “是,是!” 米尔斯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没有考虑对方是不是在骗他,掌握着如此伟力的存在,有什么欺骗他的必要呢? 当下,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开始讲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在大静谧之前,伊比利亚曾经得到过一部分来自阿戈尔的科技,那是一段极为辉煌的岁月,各式各样的新式科技井喷式爆发,也让王室有了更大的野望。” “于是,黄金舰队出现了,它从建造之处,就被赋予了征服大海,开拓未来的使命,参与那个计划的人都坚信它可以将伊比利亚推上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并不是仅仅是希望,而是真正有可能的实现的事情,如果没有大静谧的出现,说不定那份庞大的野望真的能够实现。” 提起过去的事情,米尔斯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了消失在历史之中的辉煌时代,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 “你认真的?” 林露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他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当年的伊比利亚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可是知道这么多的情报,想来不会是无名之辈,不可能不知道关于海嗣和阿戈尔的事情。 既然知道,还敢说这种话? 征服大海,谁给他们的自信? 海里有什么?有海嗣和阿戈尔。 先不提海嗣的问题,单说阿戈尔,伊比利亚能够走上辉煌靠的就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科技,凭什么觉得自己发展几十年就能征服持有更强技术的海中之国? 依靠阿戈尔的科技起家,没多少年就膨胀成这样?觉得自己行了?弄一支舰队出来就想要把海嗣和阿戈尔全都干翻? 做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要是伊比利亚能做到,那科技水平远超伊比利亚的阿戈尔还会被海嗣祸害成那样? 最重要的是,那黄金舰队最后也没干成什么事啊,还没跟海嗣正面接触,就被人家一个大静谧给干翻了,整个伊比利亚都因此濒临破灭,就这,还征服大海? 莫不是膨胀到神志不清了。 “是的,我们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米尔斯的语气异常坚定,斩钉截铁,满是血丝的双眼绽放出明亮的光泽。 可以看出,他确实坚信着这一点。 “黄金舰队是伊比利亚的最高技术结晶,倾注了整个国家的资源和无数科研人员的心血,可以说,它是那个时代最璀璨的造物。” “整个舰队,由三十九艘舰船组成,在设计之初,由其中三十八艘担任护卫等任务,那些船并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虽然同样使用了最先进的技术,但还不足以支撑征服大海的愿景。” “黄金舰队,最重要是核心的那一艘以黄金为名的巨舰,那是由举国之力建造出的庞然大物,是一座飘浮在大海之上的钢铁要塞,即便是天灾降临,也无法将其摧毁。” “听起来似乎很强。” 听米尔斯这么说,林露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概念,但是说实话,好像也就那样? 从描述来看,所谓的黄金巨舰最多就是移动城市的海洋版本,想要靠那种东西去碾压阿戈尔和海嗣? 那属实是想多了,伊比利亚的学者和高层不可能那么无知才对。 唯一的解释就是,黄金巨舰上存在某种未知的大威力武器,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底气能够和阿戈尔和海嗣分庭抗礼,甚至战而胜之。 “以您的力量,自然是看不上一座钢铁城市的,哪怕是在大海之上,您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摧毁,但是,黄金巨舰的秘密不止于此,在它的核心出,存放着伊比利亚所创造出的最强武器,足以颠覆世界的武器!” 米尔斯先是小小的吹捧了一下,才继续解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名为狂热的光芒。 “的确,我们得到了来自阿戈尔的技术碎片,在此之上进行研究,才有了伊比利亚后来的辉煌。” “可是,我们并非是阿尔戈的追逐者和继承者,在无数科研人员的努力下,我们最终创造出了自己的东西,那是阿戈尔所不具备的最终武器。” “在我们所构建出来的蓝图里,将其命名为宝库。” “宝库系统,是伊比利亚的终极秘密,它甚至已经超出了武器的范畴,启动它,将会释放出能够毁灭一切的灾难!” “……我觉得你应该挑重点说。” 看着这个中年老男人狂热的模样,林露有点头疼,就算这家伙吹的再怎么厉害,那也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他只想知道黄金舰队现在在哪,怎么开出来,这些吹捧的废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毁灭一切的终极武器,口气是真的不小,实际上有多少斤两,恐怕得打个问号。 既然这么厉害,那大静谧降临的时候黄金舰队跑哪去了?所谓的终极武器又在哪?哑炮了? 对于那种描述夸张的东西,林露只能说有点兴趣,但是不多。 主要是伊比利亚直接被一个大静谧给干趴下,险些当场去世,这样的实力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对黄金舰队的吹嘘。 “当然,当然。” 米尔斯身体一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点头,不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宝库系统,实际上是伊比利亚花费大量精力所制造出出来的控制器,我们通过对大海的探索,掌握了数座沉寂的海底火山的位置,并且将源石技艺与阿戈尔科技结合起来,制造出了能够引爆火山的海底炸弹,将其埋入火山,以此构建成名为宝库的总控系统。” “并且,安装在黄金巨舰上的主炮也被设置了默认的瞄准目标,那是一座相当庞大的海底火山,只有主炮的威力能够将其引爆。” “当宝库系统被钥匙启动,那些埋藏在深海的海底火山都会被宝库系统同时引爆,届时,毁灭性的力量将会充斥大海,引发海底地震,高温会让海水沸腾,毒性物质会混入海水,灭绝大海之中的一切生物!” “有宝库系统存在,即便是阿戈尔也不能无视伊比利亚的声音!” 林露震惊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所谓的伊比利亚终极武器会是这么个玩意,就连菈妮投来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这得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制定出这种同归于尽式的计划来? 合着当初的伊比利亚高层也知道靠自己那点科技实力短时间内不可能赶上追平在大海里发展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阿戈尔,所以直接剑走偏锋是吧? 我的科技水平不如你,我的常规军队不如你,我的舰队也未必能够打得过你们,但是,我有办法跟你同归于尽。 即便阿戈尔有什么大威力武器能够干脆利落的毁掉整个伊比利亚,依靠黄金巨舰所携带的宝库,也能做到让一片大海为伊比利亚陪葬。 海底火山大面积引爆,直接把大海变成不适合生物生存的无人区,所有生物通通要死。 当这种力量出现,常规实力能不能打得过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打不过你,也能拉着你同归于尽,而阿戈尔大概率是不想跟伊比利亚来个绝地一换一的,很可能妥协退让,之后再想办法解决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虽然疯狂,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手段,要是真的执行下去,说不定真的能为伊比利亚取得前所未有的巨大利益,争取到宝贵的地理资源和发展时间,在未来实现他们的野望。 可惜,理想很美好,但现实更残酷。 黄金舰队还没有来得及形成威慑,就在大静谧的影响下覆灭,连带着伊比利亚也陷入崩溃,黄金时代就此落幕。 “那么,既然你知道黄金舰队的位置,大概也有办法去开启宝库,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交易,来换取一个让盐风城居民离开这里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份交易是不对等的,一座盐风城,从价值来说远远比不上这样的大杀器,这就像是用黄金换包子,价值相差太大,林露不得不有所怀疑。 “因为,伊比利亚已经没了啊……” 米尔斯身躯颤抖,露出了极凄惨的表情,眼神在憎恨和痛苦之间变化,语气悲怆。 “伊比利亚毁了,毁在了我们想要征服的大海手里,而我,只是一个被囚禁在盐风城的懦弱者,我什么都做不到……” “就算知晓黄金舰队的秘密,我也没有能力去到大海之上,去开启宝库。” “但您不一样,以您的力量,大海也需畏惧您的伟力,您完全可以找到那艘失落的黄金巨舰,开启黄金时代的遗产,届时,海洋将会在您的脚下臣服!”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月当空,星如雨 海底火山爆发,能不能杀死海嗣和阿戈尔? 这是个未知数,按照海嗣那种离谱的进化能力,估计不太可能因为火山爆发而灭亡,它们多半可以通过快速进化适应恶劣的海洋环境,哪怕族群数量锐减也能生存下来。 至于阿戈尔,想要依靠火山爆发来毁灭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海中国度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他们能够扛着深海海水的重压在海床上建立城市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在防御上的造就有多高。 或许火山爆发之后的海水不再适合生物生存,引发的地震也有可能毁灭几座城市,将阿戈尔人的活动范围大大压缩,但是想要借此将其摧毁,几乎不可能实现。 不过,即便伊比利亚的宝库系统不能如愿以偿实现他们理想中的结果,给予阿戈尔和海嗣一记重创还是不成问题,价值还是相当大的。 听完米尔斯的解释,林露稍加思索,笑道:“既然如此,你的要求我应允了,鉴于你贡献出来的黄金舰队价值极高,我也会给予你适当的补偿。”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派遣人员,让你和愿意追随你的人离开盐风城,前往其他地方建立新的家园,在此期间,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并且提供基础的生活和建筑物资,直到你们建立起新的居住地位置。” “二是留在盐风城,加入我们,那么,我可以对所有愿意加入我们的居民负责,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被海嗣侵袭的问题,我们也有办法解决。” 林露思考之后,给了米尔斯两个选择。 他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好战,暴躁,有时候还不讲道理,算不上什么好人。 但是,对于米尔斯这种给予黄金树巨大利益的人和愿意加入黄金树的自己人,他一向是不会亏待的。 “我……” 米尔斯张了张嘴,抬头看向遮蔽半个天穹的庞大暗月,牙关紧咬,最终重重点头。 “如果您说的都能实现,那么,我会说服他们留下来,接受您的庇护!” 在他的预想里,盐风城很快就会争端频发的是非之地,审判庭绝不会放任伊比利亚境内出现他们无法掌控的失误,因此离开这里是最好的做法。 可逃离出去,先不说去哪里生存,在这些年里因为食用深海教会提供的食物而造成的身体畸变他们就没办法解决。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们可以离开,或许也能建立一个全新的城市,继续生活,却没办法解除身体方面的隐患,很多人都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异成没有理智的恐鱼。 他想要让盐风城居民离开,是实在没有办法,身体变异毕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这位疑似神祇的伟大存在说他有办法解决海嗣的侵蚀……那么,再赌一次就成了最好的做法。 赌赢了,盐风城的居民们就能彻底挣脱噩梦,自由自在的生存下去,再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恐怖的怪物。 “明智的选择,很快你就会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林露拍拍他的肩膀,柔和的金光覆盖下去。 米尔斯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浑浑噩噩的飘浮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里。 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重新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整个人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久远到几乎忘记的轻松浮上心头,睁开眼睛,视野也不在模糊混浊,变得无比清晰。 然后他就看到了身前的另一个自己,一个身形枯瘦、形容枯槁、手臂上带着黑色鳞片的颓废中年人。 “这,这是……” “如你所见,你的问题非常严重,依靠常规手段几乎没办法解决,所以我直接给你换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困扰你的噩梦,已经不存在了。” 林露的手臂探入虚空,凭空扯出一件宽大的斗篷和两件衣服,扔到全身都被金光遮蔽的米尔斯身上,让他不至于在金光散去之后当着全城人的面裸奔。 斯卡蒂和博卓卡斯替那种属于是特殊情况,他们本身就极为强大,重塑躯体的时候不但要投入相当大的能量消耗,还要整理他们原本就具备的力量。 米尔斯和他们差的太远,他的身体真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黎博利,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以生命熔炉的力量像重塑一个‘白板’身体出来再简单不过,毕竟说穿了,一具没有任何特殊力量的肉体只是一团简单的人形血肉聚合体罢了。 毫不夸张的说,复活一千个他也赶不上一个博卓卡斯替。 “感谢您的恩赐!” 最初的惊愕过后,米尔斯大喜过望,马上就要跪下朝拜。 举手之前重塑一具全新的身体,毫无疑问,这就是神祇的力量,深海教会所追求的进化在这种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他是真的相信,这两位神祇绝对有能力解决盐风城居民们的身体问题,也有能力庇护这座城市。 只要那些都能实现,他愿意向神祇献上全部的忠诚! “黄金树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规矩,准备一下,以后,盐风城就归你领导。” 代表着重力魔法的紫色微光限制住米尔斯的动作,林露随意的摆摆手,朝旁边默不作声的菈妮使了个眼神。 “可以动手了。” “……好。” 菈妮吐出口气,拿着锅铲的手臂轻轻挥动,上面沾着的菜叶跟着掉落下去。 随之一同坠落的,还有天上的群星。 那一轮遮蔽天幕的暗月陡然亮起冰冷辉光,被月色遮盖的璀璨星空绽放光芒。 一瞬间,无数道流星如同银河挥洒,冲刷而下。 整个城市,在这一刻陷入沉寂。 彻骨的寒意从月光中沁出,冻结空气,攀上一个个陷入狂乱的深海教徒的身体,凝结成雪色冰霜。 难以计数的星光从天而降,自城中冲刷而过,将冻结起来的教徒们无声击碎、湮灭。 暗月高悬,群星如雨。 任由城市里的教徒和畸变的怪物如何抵抗,在漫天星光冲刷之下都如同蚂蚁一样脆弱,一触即溃。 当暗月的领域笼罩这座城市,整个盐风城的规则就已经被菈妮的群星律法掌控,无论地上还是地下,是阴影还是角落,都尽数臣服于暗月的光芒。 除非是实力已经抵达人之极限的强者,否则在规则的力量面前,都和蝼蚁无异。 很显然,深海教会没有那样的强者。 虽然他们在这座城市经营许多年,进行过数不清的实验,制造出许多怪物,还与海中的海嗣合作,也没有任何用处。 掺杂海嗣血肉的身体本就是不稳定的,在暗月的影响下更是直接崩溃,一点浪花都没能翻出来。 唯一有点看头的,只有那些深海教会的高层。 他们进行过更高层次的改造,某种意义上和阿戈尔的深海猎人很像。 可那种程度,不过是稍微大一点的蝼蚁,能稍微挣扎一下,也就仅此而已。 到了菈妮这种层次,常规力量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再具备任何作用,某种意义上,她确实不擅长战斗,可那也是相对而言。 诸如深海教会这样将自己改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连站到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再多的蝼蚁,也只是蝼蚁,抬手就能压死一大片。 当那双眼眸扫过城市,大地宛如被银霜覆盖,一片莹白。 月光如幕,群星入水,顷刻间变将盐风城内清洗一遍。 …… “老师……” 刚刚进入盐风城的审判庭师徒两人亲眼看着一群朝着他们冲过来的发狂教徒被冰霜冻结,然而就被从天而降的星光击中,崩散成细碎到如灰烬一般的尘埃。 这一幕,堪称恐怖。 艾丽妮根本想不到什么样的强者才能做到这种事。 她扶着帽子,抬起脑袋,从这里刚好能够看到那个仿佛立于天地中央的人影,背靠大月,唤来群星如雨,洗尽污秽。 此时此刻,年轻的审判官觉得,如果神真的存在,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 大审判官也沉默了,他能猜到自家小徒弟的心思,但没办法回答。 那唤来大月,引下群星扫荡盐风城的存在,同样超出了他的认知。 人,是没有那种那种力量的。 审判庭从国教会演变而来,依靠信仰凝聚在一起,可他们的信仰,与其说是信仰神,不如说是信仰‘伊比利亚’本身。 当灾难降临,国家崩溃,神没有降临。 在那之后,他们就知道,与其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神,不如依靠人的力量披荆斩棘,维持国家的存续。 所以,他们有着信仰,却并不认为神真的存在。 可是现在,神真的降临了,并且展现出了凡人无法企及的伟力。 那审判庭,该如何自处? 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大审判官就清醒过来,凝视着那道人影,意志重新坚定起来。 伊比利亚,不需要所谓的神!不需要一个不受掌控的存在凌驾于国家之上! 即便神就站在眼前,他也不会因此动摇。 他,要与神明对话,问清祂为何降临! 当下,大审判官不再犹豫,一手扯住艾丽妮的衣服,带着她如同猿猴一样跃起,在破坏的建筑之间纵横跳跃,向着更高层的楼宇进发。 想要与神对话,自然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他们的行为很快引起了林露的注意,想不注意到都不行,整个盐风城都被笼罩在暗月之下,普通居民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狂乱的教徒被冰霜冻结,在星光下崩碎,在这种情况下,有两个人蹦蹦跳跳的向着这边冲过来,简直不要太显眼。 菈妮正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暗月领域里,细致入微的将深海教会从这座城市里全部剔除,暂时分不出精力。 这种事林露自觉插不上手,只能把闲在原地,无所事事的到处乱看,正好注意到跳过来的大审判官,当即主动接近过去,直接将跳到半空的两人拦截下来。 带着小徒弟在楼宇之间来回跳转的大审判官只觉得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半空落到了一处高楼的顶端,践踏实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随意的青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是什么手段? 要知道,他可是审判庭的大审判官,在整个审判庭都算得上高层人物,实力强大,如今却连对方用什么方式把他们拦截下来都看不清? 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也没有任何征兆,就好像他们所处的空间直接变换了位置,从半空换到楼顶,简直太诡异了。 这岂不是说,如果对方想要杀死他们,那他们师徒两个现在已经死了? “这种装扮……你们是审判庭的人?来的倒是很巧。” 林露打量着两人的衣服,眉头微皱。 审判庭的制式服装承袭了大静谧之前的国教会,在大静谧之后还这么穿的也只有他们了,不难辨认。 老实说,会在盐风城遇到审判庭的人是在他预料之外的,本来想着稳定住盐风城的局势之后再跟这个现如今伊比利亚的实际掌控者对话,没想到直接就遇见了,看来与伊比利亚官方的接触,可能要提前提上日程。 “您是……” 出于忌惮,大审判官稍微斟酌,把姿态放低了一些。 他可不想因为言语上的瑕疵惹到一个完全未知的强大存在,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很可能与天上的那尊神祇有所关联,他是来与神明对话的,不是来激怒神明的,那会让伊比利亚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你猜?” 林露嘴角一挑,眼中泛起淡金的色泽,目光所及,大审判官只觉得身体陡然僵硬,恐怖的威势扑面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眼前的青年身影无限放大,宛如山岳一般倾轧而来。 一瞬间,他就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何等伟岸的存在。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有时候,选择很重要 大静谧之后,伊比利亚原有的王室与军队陷入奔溃,整个国家都因此进入一段相当混乱的时期,等到从国教会改编而成的审判庭以雷霆手段强行接手了旧日伊比利亚的所有遗产,才算是维持住了国家的存在,没有让伊比利亚变成卡兹戴尔那样的形势。 作为一个集军事政治为一体的暴力机构,审判庭表面上以宗教的身份出现,内在与军队没有任何区别,大审判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每一个大审判官,都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和审判,常年行走在对抗深海与动乱的第一线,经验丰富,意志强大,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不会迷茫,不会恐惧,为了心中的坚持的理念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是现在,大审判官,久违的回忆起了曾经尚且稚嫩的时候。 磅礴的压力如同天空倾倒,碾压而来,伟岸到难以形容的身躯无限放大,占据全部的视野,让他心神战栗。 那是低等生物在面对高等生物是身体本能的畏惧与颤抖,若不是他的意志足够坚定,或许早已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在他多年的征战生涯里,从未见到过如此恐怖的存在,哪怕是奔涌而来的海嗣群也没能带给他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压迫感。 难道,这也是一尊神明吗? 大审判官心里升起荒谬的疑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有直面神明的勇气,也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但是,真正面对凡人难以企及的恐怖存在,那些话就变得难以出口。 对话,不能说完全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至少也不能有过于悬殊的差距。 然而现在他所面对的,是疑似真正神祇的强者,对面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仅凭威压就能让他身体僵硬,拼尽全力才不至于失态,在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说? 就算说的再多,再怎么有道理,在实力相差过大的基础上也和笑话没有任何区别。 聒噪的言语吵闹,说不定还会被立于天空的神明视为蝼蚁的挑衅。 那会带来什么结果? 伊比利亚的现状本来就是依靠审判庭苦苦支撑才没有完全崩溃,至少还有部分秩序存在,若是惹怒一个有着媲美甚至超越天灾伟力的强悍生物,只怕审判庭艰难维持至今的秩序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更何况,神祇并不是只有一位,而是两位,就算启动‘那件东西’,也不一定能够对付的了他们。 如果彻底激怒这样有能力直接摧毁城市的存在而不能将其杀死,那么,接下来等待伊比利亚的就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念及至此,从不畏惧的大审判官,害怕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不择手段的为了心中的信念前行,哪怕走过地狱也甘之如饴。 但是,他不能不在乎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有生存在这里的千千万万人。 审判庭划定秩序,从来不是为了压迫和统治,而是为了伊比利亚的存续,为了无数国民的生死存亡。 那是每一个审判官都无法割舍的东西。 “怎么不说话?那就让我猜猜。” 林露摸着下巴,在身材娇小的白发少女像是见鬼一样的眼神里收敛起骇人听闻的恐怖气势,露出一个自我感觉还算温和的笑脸。 稍微吓一吓,在接下来的对话里争取一些正面优势也就可以了,没必要步步紧逼把人搞得害怕的不行。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魔鬼。 “按照审判庭流传在外的风评,和你们直接风风火火冲过来的举动,应该是想要质问我们为什么来到盐风城,有什么目的?”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两个审判官直接找上门出了询问目的还能是闲聊不成? 不过,即使是废话,林露敢说,大审判官此刻也是有点不敢接了。 面对伊比利亚历史上从未遇到过的恐怖存在,疑似真正的神祇降临人间,他必须为整个伊比利亚考虑,谨慎再谨慎,哪怕是一个音节,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能出错。 质问这两位有什么目的? 想确实是这么想,承认那是不可能直接承认的。 蝼蚁向着大象咆哮,只会招来无可匹敌的毁灭,他怎么敢直接质问一个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他们的‘神’? 那不是勇敢,是愚蠢。 “冕下,我们无异冒犯,只是,盐风城是归属伊比利亚的城市,我们需要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沉默片刻,大审判官斟酌一番,采用了尽可能委婉的说法。 “这里发生了什么?想来你已经看到了。” 林露随手一指,从楼顶向下观察,刚好可以看到下方街道上在星光中湮灭的深海教徒们。 “盐风城,已经被深海教会占据,他们暗中掌控这座城市许多年,窥视海嗣的力量,将这里的居民视作牲畜饲养,进行了无数次血腥实验。” “……这是审判庭的失职,我们没有及时发现这里的异常,才让盐风城陷入苦难之中。” 大审判官干脆利落的承认了审判庭的错误,没有任何辩解。 他当然可以说审判庭人手不足。 当曾经的王室、贵族、军队都在大静谧中崩溃之后,审判庭接手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度,可是,以他们的有生力量,是不足以完全掌控如此广袤的国土的。 从过去到现在,审判庭的力量一直都是捉襟见肘,只能依靠审判官们的四处巡游发现危机,解决危机,勉强为这个濒临崩溃的国家维持一份秩序存在。 严重的人员不足让他们对于大部分国土的掌控力都非常低下,根本无力管控那些埋藏在阴影中的黑暗,有所失误,在所难免。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样的辩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审判庭想要庇护伊比利亚,庇护伊比利亚的人民免于灾厄苦难,这是他们的信念,哪怕有再多的借口,失误就是失误,没做到就是做没到。 人员不足是审判庭自身的问题,由此导致的苦难不该由伊比利亚的民众买单。 所以,他不会把这作为理由来为自己、为审判庭解释。 “不,错的不是你们,是深海中的那些异类,是背叛人类的深海教会,是他们将灾厄带来盐风城。” “我知道,审判庭和整个伊比利亚的处境都是很艰难的,所以,我们来了。” 林露摇了摇头,在大审判官震惊的眼神中,缓缓开口。 “我们有能力解决盐风城的问题,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也不会欺瞒你什么,没有那个必要。” “我们来到伊比利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这里开始,进入深海,将海嗣的族群彻底毁灭,让它们再也不会成为人类的敌人。” “这将是一场战争,一场人与海嗣,陆地与大海的战争,这并非是商议,而是通告,在此,我向你们通告战争的到来。” “……冕下,这是伊比利亚的国土。” 大审判官抬起头来,眼神灼灼,即便眼前是他无法对抗的存在,他也不会在原则问题上低头。 “您这样做,会为伊比利亚带来更大的灾难。” “难道我不这样做,灾难就会消失吗?不会,来自深海的灾厄只会一点点侵蚀你们的防线,直到你们用生命和鲜血构筑起的防线倒塌,你们的努力,只能延缓毁灭的到来,却无法让它消失,这就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灾难一直都在,且步步逼近,从未消失,如果不去想办法解决,你们所珍视的一切,终究会被埋葬在泥土里面,既然你们自己没有那种能力,为什么不让有能力的人去做呢?” “哪怕这会招来一些灾祸,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赢下这场战争,就是黎明到来之时。” “……” 林露的话让大审判官再次沉默下来。 这些道理他难道不清楚吗? 不,他可太清楚了。 这些年,他用双脚丈量这个处在崩溃边缘的国家,在海风中走过每一寸土地,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为了秩序的存在竭尽全力。 他深深地知道,审判庭所构建出的秩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绝望。 他们的力量,太孱弱了,根本无法抵抗来自深海的灾难。 伊利比亚虽然还未完全崩溃,却已经走在一条没有未来的路上,整个国家,都在慢性死亡,而审判庭,对此无能为力。 但是,维持现状要面对绝望的未来,掀起一场针对深海的战争,如果胜利固然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可是要是失败,审判庭尽力维持的伊比利亚,直接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最重要的是,他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冕下,您的建议,我会上报,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审判官,没有权力决定关系到伊比利亚存亡的大事,能否请您等待几日,让有权力做出决定的人来与您交谈?” 大审判官不觉得这个荒谬的提议有实现的可能,哪怕说这话的是一位具备灭城之力的神祇也是一样。 没有人比审判庭更清楚的海嗣的难缠之处,那绝非是单纯的破坏力能够解决的问题,那将整个盐风城笼罩在内的大月固然足够震撼,但放在辽阔无边的大海里,也不过是一块微不足道的水域而已。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想,他也没有真的这么直白的出言质疑。 那种得罪人的事情还不不做为好,最好的做法是先拖住时间,等到审判庭的圣徒赶到,再想办法。 他自己当然不具备与神平等交流的实力,但集合起来的审判庭,是有这份资格的,届时,就能把事情放到谈判桌上解决。 “无妨,我也没指望你能代表整个审判庭,你尽管上报,我不会阻拦你。” 林露大手一挥,笑的非常亲切,但说出的话和亲切两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我们很欢迎审判庭的高层们来到这里,也愿意与你们进行友好交流。” “但是,那是另外一件事。” “我已经说过,这不是建议,而是通告,无论你们怎么看,怎么想,同意与否,战争都将到来,我们决定的事情,不会因为你们的想法而改变。” “!” 大审判官的眼睛猛然睁大,手掌不自觉的攥紧,怒意在胸中升腾。 通告?无论我们是否同意? 这些人,难道当审判庭不存在吗! 毫无疑问,这是彻彻底底的蔑视,这里可是盐风城,是伊比利亚的国土,怎能容许外人随意插手?! “老师……” 小小的白发少女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扯了扯大审判官的衣袖。 “呼~” 攥紧的手掌松懈下来,大审判官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气,坚定的意志终究没有被一时的愤怒的冲垮,他瞪着眼睛,刚要说话,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消失在了原地。 啪! 一只手掌,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的身体为之一僵,下意识的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生气了?当然,这是应当的,换做是我,在自己掌控的地盘上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来者这样说也肯定会生气。” “但是,我们还是不同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就算生气也只能忍耐,而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敢这么干的人吊起来打。” “这就是弱小的代价啊,因为弱小,你们只能忍气吞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故土步入死亡,而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大审判官越来越黑的表情,林露叹了口气,把声音放缓了些。 “抱歉,我其实没有嘲讽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认清现实,你们已经做的够好了,用有限的资源做到能够做到的极致,可是,这还不够,不是吗?” “刚才那些话是难听了些,但那就是你们所面临的境况。”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坚持去做自己根本无力做成事情,抱着陈旧的观念慢性死亡呢?” “我说要开启异常战争,那就说明我是有足够的底气去做成这件事的,莫非你以为,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的全部实力?” “所以啊,弱者缺乏实力,就该站到强者的一方,才能实现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景,直到自己变成强者。” “只要加入我们,伊比利亚就能摆脱现在的尴尬状况,甚至重建当初的辉煌。”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魔鬼,正如你所说,这里毕竟是伊比利亚的国土,所以,你们理应获得选择的权利,选择加入还是退出。” “如果要退出,那么,我只会争取盐风城这一小块地盘,还会给予你们一些东西,权当是临时租金。” “但是,机会只有一个,胜利者和他的跟随者才有资格享用胜利的果实,这一点,你应当明白。” 一句句话,仿佛魔鬼的低语回荡在大审判官的耳边,使得他呆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动摇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千里雷鸣 “我以为你会直接找到审判庭的实际掌控者们,把他们毒打一顿,再掐着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同意你的计划。” 大审判官失魂落魄的带着自己的小徒弟离开了,但是他并没有离开盐风城,而是打算随便找一间屋子住下来,用某种特殊手段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审判庭。 在此之前,他准备去海边看一看,稍微冷静一下。 悬浮于天际的大月悄然退去,显露出被暗月所遮蔽的天空,乌云密布,很是压抑,散去暗月领域的菈妮从天空落下,落到林露身边,一双大眼睛眨动几下,笑着调侃,末了,又补充道:“就像你在谢拉格所做的一样。”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林露撇了撇嘴,摆手道:“虽然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又想了一下,发现没必要啊。” “海里的那些玩意摆明了不简单,这场大战或许不会赢得很容易,那么我为什么要在筹备一场大战的时候,再引发另一场战争消耗自己的力量呢?” “而且,即便打赢了对于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处,现在的伊比利亚,除了审判庭本身的战力价值还有什么用?” “所以,没必要啊,反正无论他们同意与否,黄金树和海嗣的战争都势在必行,我们的主战场在海上,在海底,所需要的仅仅是一处用来集合的前锋基地而已,盐风城便足够用了。”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脑子不清醒,想要做些多余的事情,我也不介意让他们清醒一下。” “时间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菈妮背着手探身过来,眉眼带笑,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连你这样的人都学会玩弄权谋了。” “没办法啊,在交界地的时候,那是没有机会,就在王座上坐了一下咱俩就跑路到这边了,哪有时间想这些?” “这里就不同了,黄金树已经重新建立起来,那么多的人都仰仗我这个王生活,我总不能带着他们去死不是?所以,就得想想办法,即便要发动战争也得把代价压到最小。” “不过,我这两下子也就仅止于此了,到最后还是要靠武力威慑,勉强能算个谋略。” 林露也很无奈,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以前在交界地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自然是无所谓的,依仗武力强大,怎么莽怎么来。 可在泰拉大陆,他必须要为黄金树的干员们考虑,即便生命熔炉有复活的能力,用多了也总归是不好的,是以,行事风格就不得不偏向保守一些,再不擅长也得这么做。 既戴王冠,必承其重,就是这个道理。 要是放在交界地时期遇到这种事,他早就一个法术直接拍过去了,反正身后没有顾虑,哪里用得上这些。 “这是个好的开始,我的王。” 菈妮晃着脑袋,感叹道:“在过去,蛮荒地之王荷莱露成为王之后,也要背上野兽宰相瑟洛修来压制自身沸腾的战意,从而成为黄金之王葛弗雷,现在的你,也走在了真正可以称为王的道路上,并且,你凭借自己就做到了转变,是比荷莱露要强的。” “我没有什么野兽宰相可以背在身上,但是,我有你们,不是吗?” 林露轻轻环住菈妮的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们的存在,就是我的锚点,这可比野兽什么的好用多了。” “去去去,把我拉过来干活,事情解决了就来说这些甜言蜜语。” 菈妮撇过头去,从怀抱里挣脱出来,挥着手里的锅铲嫌弃道:“家里还炖着菜,不知道糊了没有,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吹风,走了走了。” 唰! 金光闪过,只余下一抹红发残影。 见状,林露不由得摇头失笑,菈妮的脸皮还是太薄,他可是看见刚才那脸红的样子了。 什么家里炖着菜,全是借口,分明是害羞逃走的。 等回去的时候,再去找她吧,到时候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她跑走了。 …… 数米高的结晶怪兽背着凯尔希、华法琳和劳伦缇娜从地下洞穴的底部爬出来,刚好看到那一轮无比巨大的暗月悄然退去,显露出原本的阴沉天空,坠落的星光也随之隐去。 咚! 金色羽翼托着斯卡蒂从洞穴内冲出,落地的动静让周围的地面都为之一颤,看的凯尔希嘴角一抽。 她原本是想让Mon3tr把她们都带出来的,省些力气,但是,斯卡蒂那看上去既不高也不胖的纤细体型偏偏有着远超视觉的重量,加上她的话Mon3tr根本背不动,所以只能让她自己飞出来。 还好斯卡蒂熔炉法术学的挺快,不然就得一点点往上爬了。 天知道这家伙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简直重的离谱,普通的汽车都载不动,同为深海猎人的劳伦缇娜就没有这个顾虑,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 或者说,这就是她身体力量超乎寻常强大的原因? 很罕见的,凯尔希心里升起了一点研究欲望。 “这就结束了吗?” 劳伦缇娜从Mon3tr背上跳下来,带着几分敬畏仰望天空。 足以将一座城市从大地上抹去的力量,她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暗月高悬,星光如雨,直接将整个盐风城冲刷一边。 无论是新生的海嗣还是深海教会成员畸变成的怪物,在那坠落的璀璨星辉面前都像木雕泥塑一样脆弱。 它们的实力,劳伦缇娜这个老资历的深海猎人见了都觉得有点棘手,可在星光面前,跟纸糊的没有区别,一触即溃,直接就被冰霜冻结,分解成细碎的灰烬。 这样的力量笼罩城市,想要杀死这座城内的所有生命也只是抬手之间吧? 而且,这还只是黄金树首领妻子的力量,那位首领仅仅是随手用了一个法术,还没有真正出手。 他的全力以赴,又该强到什么程度?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真想看看啊。” 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劳伦缇娜鲜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待与兴奋,只是想想,流淌在身体里的好战之血便止不住的燥热起来。 她毕竟是个深海猎人,整日游走在最为残酷的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争斗与杀戮,已经深入灵魂。 像这样闻所未闻的强者,她根本无法忽视。 哒~ 林露双手插兜,轻飘飘的落到几人身边,闻言咧嘴一笑:“想看?别急,马上你就能看到了,猎人小姐。” 菈妮的一次暗月自然是解决了盐风城的问题,在规则的力量面前,无论那些海嗣怎么进化都不会有用。 所谓的进化,本质是对自身身体结构的改造,终究是有上限的,而菈妮的暗月领域,已经不是它们那一层次的生命能够接触的东西。 就像一张纸,无论折成什么形状,也还是纸,面对火焰,只会被焚烧殆尽,不可能与火对抗。 因此,海嗣的进化,在菈妮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它们也不可能进化出能够抵抗暗月的躯体。 超出认知、无法解析,如何进化? 但是,菈妮解决的也只是盐风城的问题,在城外的苍茫大海上,暗潮已然临近。 那究竟是海嗣的自主行为还是深海教会的高层们临死之前做了什么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批真正的海嗣正要冲出大海,向着盐风城用来。 林露嗅到了它们的味道,数量很多,非常多,足以称之为的军队。 那么,是时候由他出手将今天的事情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先前没能掌控住自己的法术算是丢了面子,这回可得在海嗣身上找回来。 这位猎人小姐想要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正好满足她的要求! 人前显圣这种事,无论做过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很爽…… “啊?问题不是解决了吗?菈妮小姐大发神威,现在整个盐风城应该都被彻底清理了一遍吧?” 华法琳挠了挠头发,有些不解。 “菈妮出手,当然不会遗漏,不过,城里是安定下来了,城外的大海里,可是有一大片海嗣正要往陆地上钻呢。” “海嗣,有多少?” 凯尔希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担忧。 “不清楚,反正很多,至少上万吧,那味道,我在这里都能感觉的清清楚楚。” “嘶~上万海嗣?!” 顿时,华法琳倒吸一口冷气,劳伦缇娜也被惊住了,下意识的摸上了后背的武器。 上万头海嗣,如此巨大的规模,哪怕是阿戈尔应付起来也是很困难的,让她们这些深海猎人去处理,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才可能有一点点胜利的机会。 要是里面还有比较强横的海嗣个体,那就必须要动用毁灭性武器才能解决问题。 不过……看到林露双手插兜的从容姿态,劳伦缇娜又放下心来,刚才那位大佬可是扫平了整个盐风城的深海教会和怪物,那么,这位首领大人亲自出手,应当也是能做到的。 上万的规模,听起来很多,可在那种媲美天灾的伟力面前,也就不是那么恐怖了。 “要集结部队吗?” 斯卡蒂知道黄金树要对海嗣动手的事情,不免有点忧虑。 “如果是您出手,虽然能够解决这一批海嗣,但也会让它们有机会进化出适应性的能力,让之后的战斗变得困难。” “无妨。” 林露大手一挥,重力魔法的光芒荡漾开来,托住她们的身体,带着她们一同悬浮起来,飞向海边。 “适应性进化,听起来很强,可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想进化出应对我们的手段?那也得有那么大的胃口才行!” …… “老师,我,我感觉很不安。” 盐风城外,靠海的礁石上,大审判官站在礁石顶端,沉默不语,神色不停变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旁边,见习审判官艾丽妮紧紧的抓着自己的细剑,凝视在阴沉天空下呈现出暗色的无垠大海,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她仿佛能感觉到某种危险的氛围随着水波涌动向着海岸席卷而来,极具压迫感。 咕噜!咕噜! 忽然,深沉的海面涌现出密密麻麻的水花,无数形态怪异的恐鱼从海浪中涌出,数量之多,甚至超出了视线所能观察的极限。 海嗣潮!极大规模的海嗣潮! 沉浸在思索中的大审判官豁然抬头,看到朝着陆地奔涌过来的海嗣群,脸色发白。 这样的规模,恐怕只有动用……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云霄,震荡天地。 盖住天空的厚重云层突兀翻滚起来,风声呼啸,冲淡了海嗣群带来的压力。 下一瞬,雷霆划破天空,向着大海坠下。 一道,两道,三道…… 黑黄之色缠绕的异色雷电倾泻而下,宛如倾盆大雨,接天连地,挥洒在向着陆地狂奔的海嗣群上。 雷声轰鸣,电光奔腾,夺走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占据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寸空间。 祷告·死亡雷击! 古龙弗尔桑克斯受到死亡侵蚀后所领悟的特殊雷电,死亡的力量与黄金葛德文所挥舞过的黄金之雷相互缠绕,诞生了象征死亡的雷霆,命定之死的部分特性在黄黑之雷中得到展现。 此乃,死亡之雷! 不必顾虑法术失控,只需要尽可能的将其规模扩大、再扩大,让其全数倾泻到敌人身上。 来自古龙的死亡祷告,被发挥到的前所未有的境界。 酣畅淋漓的大笑被淹没在轰鸣的雷声之中,林露高举手臂,重重落下,更加狂暴的雷霆暴雨撕碎空气,将大片海域淹没。 死亡,在蔓延。 能够让生命步入死亡的黄黑之雷,同样是海嗣无法应对的力量,这是连强悍的半神与古龙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只要还处在生命的范畴,都会不可避免的走向平等的死亡。 雷幕之下,盐风城外的大海已然化为一片死亡之海。 末日,于此刻降临,让一切归于最终的死寂。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禁为之失声。 那雷海所笼罩的海域,何止一个盐风城?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的猎人已经出现 黄金树的高层强者实力强悍,首领林露更是有着单人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这在与黄金树内部和有着良好关系的友好势力那里并不算什么大秘密。 毕竟,该用强的时候林露从来都没怎么隐藏过。 但有些话,说是那么说,实际亲眼见过的没有几个。 时至今日,也之后玉门的边关将士、老天师等人真正见过那延绵千百里的熊熊火海。 那一场大火,一举烧尽玉门城外邪魔之危,若是人间真有炼狱,也就是那般模样。 除此之外,即便是凯尔希都没见过林露亲自出手动用那等毁灭性的法术,像华法琳还有斯卡蒂这样加入黄金树时间不算太长的新人就更加没有那个机会了,她们只能从内部记录上领会一下当时的大场面。 不过,这次来到盐风城她们算是亲眼得见,菈妮出手,引来暗月降临,一场星光暴雨,将盐风城内的深海教会一扫而空,虽然没有毁掉城市,却也展示了足够的威慑力。 而现在,林露再次向她们展现了何为灭城之力。 大海之上,雷霆如瀑,接天连地,延绵千里,视线所及,全都化为纯粹的死亡之地。 毁灭,在蔓延。 那千里雷海覆盖之地,何止一座城市? 扶着旁边的礁石,华法琳愣愣的张大了嘴巴,深深地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 这哪里是毁城之力? 即便是她见过的最恐怖的天灾,在这千里雷霆面前也黯然失色。 比起菈妮唤来的暗月,林露的手段无疑更具冲击性。 这是不掺杂任何技巧的最纯粹的毁灭,电光奔涌,万物寂灭。 并且,那从未见过的黄黑闪电远远不是普通的雷电所能媲美,只是看上一眼,华法琳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浓郁死亡之力。 那是与生命力截然相反的力量,它的存在就是要将一切生命引入凋零。 都说萨卡兹是魔族,他们也的确掌握着许多古老强悍的巫术,可那些东西,全都加起来也没法和雷海中所蕴藏的死亡之力相提并论。 或许,就算是诸王庭那些活了千年的老家伙见到这一幕,也要目瞪口呆、战战兢兢吧? 没看凯尔希这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正如华法琳所见,凯尔希确实很惊讶,以至于很少有表情变化的脸上都流露出些许震撼。 这样的法术,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林露施展。 毫无疑问,这是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力量,即便是那些沉睡的巨兽苏醒过来,在能够施展出此等法术的林露面前也要俯首。 泰拉大陆的所谓神祇,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男人。 他是比神祇更强的存在。 凯尔希是知道的,在有黄金树支撑的地方,黄金树的强者们可以得到极大加持,而在盐风城是没有黄金树的。 也就是说,这片延绵千里的狂暴雷海,还远远不是这个男人的极限,如果他肆无忌惮的出手,还会有更大的恐怖降临。 别的不说,仅仅是林露一人,或许就要大陆上的所有国家联合起来才能与之对抗。 不过,这并不是坏事,至少对于现在的凯尔希来说不是。 她在这片大地行走了无数岁月,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毁灭与重生,所期待的,不正是一个可以打破樊笼的存在吗? 没有与世界对抗的力量,又如何迈出摇篮,让这个世界走向新生? “天呐……” 在凯尔希身边,劳伦缇娜的眸子里倒映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毁灭雷霆,感觉自己过去的世界观都被击碎了。 她忽然发现,阿戈尔所宣传的那些根本就是屁话。 海中国度阿戈尔的科技高度发达,是以,他们是看不起陆地上的国家的,在此之前,劳伦缇娜也收到这种思想的荼毒,觉得陆地上的国家没有什么了不起,根本没有什么强者,也没有能跟阿戈尔抗衡的技术和军队。 在阿戈尔的高层眼中,路上的国家都是些井底之蛙,不值一提。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高傲自大的阿戈尔才是那只井底的青蛙。 陆地上没有强者? 简直是放屁! 仅仅是今天所看到的这两个人,他们的个人实力,就已经可以与阿戈尔压箱底的毁灭性武器媲美——这还是保守的说辞,因为劳伦缇娜并没有见过那种武器引爆的样子。 甚至,她隐隐都有种这么想是在自夸的感觉。 阿戈尔的毁灭武器想要启动所需要的准备可不是一点半点,那是相当繁琐的。 可这两个人呢? 他们什么都不需要! 他们可以随便去到那里,挥挥手就能引来吞没天空与大地的恐怖灾厄,爆发出的威能足以轻易摧毁城市,从机动性来说就要强上不止一筹。 若是让这两个人跑到阿戈尔的国土上,所谓的高科技真的能够拦住两个行走的天灾吗? 恐怕很难。 阿戈尔的武器甚至都不一定能够瞄准他们,他们却可以来去自如,点名摧毁阿戈尔的任何一座城市,这谁顶得住? 再广袤的国土,再多的城市,也是支撑不住的。 若是有足够的时间,黄金树凭借这两个实力堪称匪夷所思的强者就能让整个阿戈尔心惊胆战,不说灭国,至少也不会好过,重创在所难免。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陆地人的个体实力强到这种程度,科技水平不如阿戈尔又怎么样? 相比之下,阿戈尔引以为傲的技术简直像个笑话…… …… 靠海的礁石上,雷霆的辉光映在潮湿的石面上,让黝黑的礁石都给照的闪亮起来。 大审判官立在礁石顶部,眼中倒映着漫天雷光,竟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是不该出现在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身上的。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在这样堪比甚至超越天灾的恐怖法术面前保持平静呢? 别人能不能,大审判官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不到。 太强了……真的太强了,展现在眼前的千里雷海,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勾连天地的无穷雷暴充斥着视野范围内的每一寸海域,令人望而生畏的海嗣群连翻涌的水面都无法挣脱,就被摧枯拉朽般尽数湮灭。 别说是万余海嗣,即便数量再翻上几倍,又能怎么样? 结果还是不会变。 匍匐在地上的生灵,无法直面雷霆的微光,在这样的法术面前,数量已经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了,唯有与之对等的强者,才能有在这片战场上立足的资格。 那位疑似神祇的伟岸存在,其实力之强已经凌驾于整个伊比利亚之上。 别说是现在濒临破碎的伊比利亚,就算是当初的黄金时代,也要在雷霆之下颤抖。 这一刻,大审判官对林露的警告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通告,还真的是通告…… 或许,人家根本看不上现在的伊比利亚吧? 这样的存在,愿意在动手之前给个通知就算是给面子了,否则,掌握着如此伟力的强者真的想要做些什么,谁能阻止?谁有资格阻止? 审判庭吗? 那不过是妄想罢了。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大审判官心里还能没数吗? 要和这样的强者为敌,还是两个,凭借审判庭的实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看看那片翻涌不止的雷霆之海吧…… 若是那片雷海降临在伊比利亚的城市或者是审判庭的军队头顶,会有什么后果? 海里不断湮灭的海嗣已经清晰的展示出来了。 无论军队还是海嗣,都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息,没有任何侥幸,那根本不是人能对抗的东西。 不过,凡事都能分成两面看待。 与能够用出这种法术的强者为敌固然可怕,但换个角度去想,这未必不能是审判庭的机遇。 毕竟,那位可是清清楚楚的说过,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要对海嗣动手,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只要是以对付海嗣为目标,那就和审判庭的利益不冲突。 审判庭是没办法应付海嗣的,像现在这样勉强维持一份表面上的稳定就已经是极限,想要反攻大海、重建伊比利亚简直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然而,现在他们有这个机会了。 无论那两位背后的势力强大与否,只要他们肯亲自出手对付海嗣,就有机会给予海嗣一记重创,为伊比利亚争取到宝贵的恢复时间。 对于这个濒临破碎的国度来说,这可谓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敌对是不可能敌对的…… 事实上,大审判官心里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劝说审判庭里的那些老顽固了。 …… 大海之上,滚动的浪花突兀炸开,穿着白色紧身衣的女性身影从海浪中跳出,立在从水中凸起的礁石顶端,一颗颗水珠从包裹着纤细长腿的黑色皮质上淌下,配合洁白的紧身衣,看上去像是穿了黑丝袜一样。 但是,那包裹双腿的黑色皮质上显露出的鳞片状的纹路直白的说明了这不是丝袜那种看起来漂亮的装饰物,而是某种特制的情报护甲,专门为了战斗而设计。 蓝黑色斗篷因为沾满海水的原因紧贴在身上,撕裂成条状的末端和一处处破损仿佛在诉说着这件衣服曾经经历过的艰难战斗,深海猎人特有的三角帽盖住了凌乱的白色短发。 一杆比足有两米多长的金属长槊被女人倒持在手里,尾端挂着的黑红飘带随着海风轻轻荡漾。 “那是天灾吗?” 女人轻声细语,鲜红的眸子里,倒映出远处宛如天灾末日一般的狂暴雷霆。 陆地上有名为天灾的灾难,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眼下的情景和阿戈尔的文字记载很像。 不过,观察片刻之后,她直接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看到了大片在雷击中湮灭的海嗣,这样的距离,还不足以限制她的视线。 那并不是天灾,更像是某种被人为操控的东西。 或许是陆地上的源石科技?又或者是所谓的源石法术? 那片携带着毁灭力量的雷暴,看似无序,实则被约束在一定范围内,在有目的的毁灭沉浮在海水里的海嗣,自然形成的灾难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海嗣并不是纯粹的野兽,不会主动去它们没办法对付的雷暴里送死,即便是愚蠢的海兽,也会遵循生物的本能,远离危险。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鲜红的眸子略微眯起,女人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 她在那个方向,感应到了根植在血脉中联系,那里,有活着的深海猎人存在。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是,那个深海猎人与那种危险力量的使用者可能是在一起的,这又让她有些犹豫。 陆地人,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种毁灭性的力量? 即便是在阿戈尔,能够与之媲美的也仅有那么几种而已,而且全都是被封存起来的禁忌武器。 贪婪的陆地人掌控了与阿戈尔禁忌武器等同的东西,将之运用于战争,现在还和深海猎人混在了一起,这对阿戈尔而言意味着什么? 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掌攥紧了槊的握柄,女人脸色变换,最终叹了口气。 “去看看吧……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 她终究还是没办法对从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深海猎人置之不理,那可能是她的战友,她的部下,无论如何都要确认其状态才行。 哪怕那里存在着对她而言都是极度危险的东西,她也必须要去。 更何况,那座城市…… 很显然,那座毗邻大海的陆地城市,已经成为了海嗣进攻的目标,那里的情况也要确认一下。 哪怕这里并不是阿戈尔的国土,她也无法对一座遭遇海嗣进攻的城市视而不见。 “深海……” 轰! 悠长的叹息被骤然响起的轰鸣盖过,刹那间,从海面上凸起的礁石崩解崩碎,突兀炸开的音爆扩散开来,将大片海水都挤压成向内凹陷的半圆。 被音爆挤开海水复又合拢相撞,腾起数米高的巨浪,原本立足在礁石上的女人,已然消失在浪花之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力出奇迹 “好像差不多了?嗯……还差点。” 雷霆渐熄,上万海嗣全都被死亡之雷湮灭在深海之中,只余下翻腾不息的海浪。 半空,林露抱着胳膊扫视海面,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一场雷暴,海嗣是没有了,但是这盐风城,想要当成一个前线基地来用好像还是不够。 那,差在哪了? 视线落在接连着一边城墙的海水上,思索片刻,林露才恍然大悟——这盐风城它漏水啊! 盐风城是伊比利亚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造物,在大静谧发生的时候尚未建造完成,连靠近陆地的那一面城墙都还破破烂烂的,除去内城之外都是半成品。 大静谧之后,伊比利亚陷入崩溃,自然不会有人继续建造这座城市,这么一来,那些做到一半的工程就全变成了一团糟的烂摊子,堆在那里,盐风城的一面,就这么抛在海水里无人看管,在海水的冲刷下淤积出一条沙滩,落潮的时候暴露出来,涨潮的时候,整个城市就会直接被海水淹没一部分,等同于跟大海连在一起。 这怎么能行?那不是给海嗣开了一道门出来? 战争不是嘴巴一动所有人一股脑莽过去就能行的,在此之前,肯定得有一段时间的准备期,军队的集结,装备的配给,物资的调动,都得需要时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便林露一向直来直去,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接开莽,他也不能违逆这个规律。 毕竟,这是一场灭族之战,可不是小打小闹,海嗣在大海中繁衍不知道多久,数量多到数不过来,想要灭掉它们,比灭掉一个大国还难。 那么多的海嗣,总不能全指望他跟菈妮、年、夕她们这些高端战力去海上不停进行覆盖式打击吧?那么干没人撑得住。 所以,战争开始之后,还是要用黄金树的高层战力去对标海嗣方面的强者,由普通的军队负责清缴相对弱小的恐鱼什么的。 这样的话,在战争开启真正开启之前,盐风城这座前线基地还有大用,可不能因为伊比利亚留下的烂尾工程让海嗣钻了空子。 不过,问题是发现了,怎么处理呢? 看着翻滚的海面,林露有点头疼,他刚才的法术用出来是很爽,一场雷暴将上万海嗣尽数湮灭,可水这玩意……它导电啊! 虽然那些雷电没直接劈在盐风城上,也对盐风城的外壁城墙造成了极大损伤,谁让那些玩意本来就是没建好的半成品呢? 这么一搞,破上加破,更加不堪入目了,几乎可以说是到处漏水。 想解决,要么把城墙修好,要么把盐风城向后移动,再就是扩大淤积出来的沙滩,把海水阻隔出去,三个办法,哪个都不好办。 盐风城规模不小,想把一面基本报废的城墙重新修好,不知道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了,要是那么好修,伊比利亚早就修完了,还能留下个烂尾工程? 把盐风城向后移动?这玩意建造之初确实是具备移动城市的功能,虽说没有传统移动城市那么方便,倒也能动。 但问题是,它没修完啊! 这玩意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烂摊子,时至今日,城里连大规模供电都做不到,想让它动起来?这种事只能在梦里想想。 这么一想,好像只有把海水隔出去一种办法能用。 可这事坐起来也不容易,黄金树在这里的话倒是好说,直接用根系改变地形,弄一个大坝出来,没有黄金树的话……改造陆地的法术还真是触及到了林露的知识盲区,其他人,好像也没人在这方面有研究。 要不……再把菈妮叫回来,让她来个冰封千里,直接把这一片大海冻住? “还是算了吧,省的晚上上不去床……” 临时把人家拉过来救火,人才刚回去就来个梅开二度……公主大人可是会耍小脾气的,为了自己的夜生活,林露想了想,放弃了这个念头。 还是自己来吧,麻烦点就麻烦点,也不是做不成。 直接操控大地的法术他没有,不过他林某人办事有的是手段。 没法改变大地,那就硬来! 不就是填海造陆嘛,只要用力够大,一样能成,要是不成,那就是还不够用力! 一边琢磨着这事要怎么办,林露从半空落到地上,心里选定了一个法术,当即就要施展。 呼! 但是,还没动手,林露就忽然感知到某个方向的异状,扭头看了过去。 尖锐的呼啸隔着很远都能听到,那是高速移动的物体撕裂空气的声音,一个小小的黑点由远及近,飞速扩大,最后停在不远处。 风声止息,手持长槊的高挑人影立在了被海水浸没的沙滩上,浮动的睡眠攀上黑靴,溅起细小的浪花。 英姿飒爽! 这是林露的第一映像,来人披着残破的猎人装,站在便有种纵横战场的气势。 那是个女人,身材高挑,黑白搭配的装扮看起来略带色气,但更多的是英武,一杆比人还要高出许多的长槊被她攥在手里,手臂粗槊杆上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尾端飘带轻扬,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黄金树里面能打的女人不少,菈妮不必多说,年和夕也都是顶尖的强者,除此之外,像闪灵、塞雷娅等人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要说有这种的气势的,还真少见,论说起来,也只有在进入战斗状态的特蕾西娅身上能看得到。 在被凯尔希忽悠瘸之前,年轻时期的特蕾西娅也可以称得上的是实打实的马上皇帝,征战边疆,御敌于国门之外,虽然后来变了性子,变成了现在这种温柔和煦的模样,但有些东西是洗不去的,从她身上能看到纵横疆场的气魄再正常不过。 那这个女人又凭什么呢? 从服饰上来说,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深海猎人,应当参与过许多次战斗,可若是那样,最多也就是斯卡蒂和劳伦缇娜那种纯粹的战士而已。 而林露从她身上看到的,是将军的影子,气势磅礴,恢宏大气,她只有一个人,却好似率领着一支强军,连镇守玉门关的炎国大将左宣辽与之对比,似乎也要逊色几分。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战士能用的,难道是深海猎人部队的领导者?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层次的人物,没那么容易死的,连劳伦缇娜都能活下来,深海猎人中的高级军官生还的几率就更大了。 “……” “……” 两双眼睛隔着数米距离对视在一起,谁都没有先说话,从那双鲜红的眼眸里,林露看到了不符合其年轻外表的沉静与慎重,最终,他选择第一个开口。 “深海猎人?” “深海猎人@#&*……” 女人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区别于陆地盛行语言的名字,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改口道:“歌蕾蒂娅。” “不错的名字,那么,歌蕾蒂娅小姐,你是来寻找你的战友的?”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林露是知道的并不是什么玄学,而是真实存在的联系。 海嗣以大群为集体,通过移植海嗣血脉获得力量的深海猎人也继承了海嗣的一部分特性,彼此之间有着隐晦的联系,这种联系并不能让她们做到像海嗣一样相互传递信息,但是最基础的互相感应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歌蕾蒂娅此前就在盐风城附近,那么她通过血脉联系感应到劳伦缇娜的存在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斯卡蒂……大概是感应不到的,因为现在的斯卡蒂已经在黄金树的帮助下挣脱了阿戈尔人和海嗣的限制,成为了独立存在的全新物种,那种血脉上的联系已经十分微弱,除非她主动去感应其他深海猎人,否则,另外的猎人很难感应到她的存在。 “一部分原因。” 歌蕾蒂娅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扭头看向逐渐平息下来的大海,轻声道:“这座城市遭遇了海嗣的袭击,我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是一点小浪花而已,我已经解决了。” 林露笑着摇头,说出来的话让歌蕾蒂娅的瞳孔略微收缩。 他解决……也就是说,使用那种手段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是凭借某种设备,还是个人的力量?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这么想着,她试图分辨这个男人身上的特殊之处,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那就像是个普通人,看不出一点点特别。 “盐风城里确实有其他深海猎人,如果你想要见一见,那么之后我可以带你去,现在的话……” 林露转身面向大海,伸出手臂,做出了握拳的姿势。 “请稍待片刻,我这里有一点小事需要解决。” “是……” 歌蕾蒂娅正要开口,却骇然的发现,方才在她眼中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男人身上骤然升腾起极其恐怖的威势。 就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巍峨高山,骇人听闻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甚至让她想起了阿戈尔内部的那件东西——铸阳巨械! 那是阿戈尔科研领域的最高成就之一,从远古遗迹中解析出来的巅峰造物——人造太阳。 正因为有它的存在,阿戈尔人才能在深邃幽暗的海底建立城市,正常生活,而不必渴望陆地上的阳光。 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带来的感觉,竟然能够与铸阳巨械的威势比肩? 那可是太阳! 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与太阳相提并论?! 可如此荒诞离谱的事情,真的切实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嗡~ 脚下的大地泛起轻微震颤,在雷暴中平息下来的海面再次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涌动的浪花杂乱碰撞。 歌蕾蒂娅循着动静望向海面,发现深沉的海水忽然映出了微弱红光。 紧接着,整片大海都开始沸腾,像是锅中煮沸的开水,耀眼的橙红陡然爆发,灼热的熔岩冲破海水,冲天而起! 熔岩魔法·格密尔之怒! 直接操控大地的法术,林露是没有的,但是间接的办法还是能做到。 格密尔之怒,代表着格密尔火山喷涌的怒火,它的来源已经不可考证,或许是来自那条盘踞熔岩的不死大蛇,又或者是更久远的东西。 它的法术形势,便是引导熔岩喷发,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改变大地。 滚烫的熔岩从海底喷薄而出,冲上高空又坠落下来,大片海水随之蒸发,海面上腾起浓郁雾气。 熔岩与海水掺杂在一起,流动、混合、凝结,最终演变成焦黑的石质,填塞大海,规模飞速扩大,就好像是一座藏在海底的火山突然喷发,很快就占据了盐风城外的海水,扩展成一片黝黑陆地。 见状,林露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不就是填海造陆吗?谁还做不到一样…… 无论是天上的陨石还是地下的熔岩爆发,只要用力够猛,都能视线目的,要是不成,那就加大力度! 也就是刚刚使用完一次大规模法术,导致他也有点虚了,否则别说是在城外开辟出一片陆地阻隔海水,凭空堆出一座小岛也不是不行。 “这……” 不远处的歌蕾蒂娅已经看傻了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灼热的风浪吹在身上,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过去的世界观都受到了挑战。 她看到了什么?这个男人竟然抬手间引爆了一座海底火山,用熔岩堆积了一片陆地出来? 不,不…… 应该说,这里有火山吗? 这可是海岸边,怎么可能有火山存在,就算是有,也应该是在更深的海底! 那个男人,分明是使用了某种她看都看不懂的法术,凭空制造了一座火山出来,然后将其引爆,让地底熔岩涌入大海! 这是什么怪物?! 人的定义已经不足以形容了,那就是披着人皮的未知之物! 千里雷海,引爆火山熔岩…… 在阿戈尔对于陆地的记载中,根本没有这种怪物存在! 要是陆地上有如此恐怖的强者,阿戈尔怎么敢看不起陆地诸国?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歌蕾蒂娅 “勉强够用。” 大海之上,烟云飘渺,腾起的雾气几乎遮蔽海面,从岸边去看,仅能看到一点点黝黑的地面,那是熔岩凝结之后的产物。 林露拍拍手掌,看了几眼,感觉还算满意。 有了陆地阻隔,海嗣想要偷偷从大海里面爬上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盐风城这个前线基地只需要稍加修缮,就能承担起应有的作用。 至于伊比利亚审判庭那边答应不答应…… 暗月降临、千里雷海还有刚才的熔岩喷发也不是白用的,除了做实事之外震慑效果同样一点都不差,林露觉得,只要审判庭那些人里有一个长脑子的,也不会说出拒绝的话来。 就算他们上上下下都是狂信徒,那也无妨,无非就是再多来几个法术的问题而已。 虽然他并不想在征讨海嗣之前跟伊比利亚先打上一架,可要是有人存心找死,他也不介意随手解决一下问题。 真以为他林某人是什么善男信女? 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懒得多找麻烦罢了,若是有人半路跳出来搞事,他动起手来也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什么道德不道德的,用炎国的说法,那是用来限制君子的,只要他没有道德,就没人能拿那种东西来限制他。 “勉强够用?” 全程旁观的歌蕾蒂娅闻言吸了口气,握着槊杆的手掌捏的死死的。 她不知道眼前这人引爆熔岩填海到底是想做什么,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对于法术达成的效果还不是非常满意? 那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行? 要知道,这人不久之前可是刚刚用一片狂暴雷霆淹没的大海,湮灭掉数不清的海嗣,然后,接近着就又来了一次不逊色雷海多少的熔岩爆发,这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人? 那具看似与常人无异的身躯里,到底是是怎么藏下如此浩瀚伟力的? 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行走的灾难,他一个人就可以匹敌一个国家,歌蕾蒂娅甚至感觉,就算阿戈尔与他对上都不会太轻松。 那可是……以人身堪比最高造物铸阳巨械的怪物,用任何语言和文字去描述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一刻,她心里所有对陆地的傲慢和轻视全都烟消云散。 陆地上有这种怪物存在,阿戈尔有什么实力看不起陆地诸国? 人家一个人就能跟你整个国家掰手腕,谁知道像这样的存在陆地上还有多少? 有这样的强者坐镇,哪怕陆地人都处在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科技水平高度发达的阿戈尔也没办法从硬实力的角度藐视他们。 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挡不住人家的拳头确实足够大,大到能把大海掀开。 “用来隔绝海嗣直接跑进盐风城勉强够用了,就这样吧,我也懒得多费事,反正只是个临时基地而已,差不多就行。” 林露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似乎并没有把抬手间填海造陆的壮举放在心上。 他看了一眼歌蕾蒂娅,估计了一下还能动用的力量,抬头看天,朝着天空中的厚重乌云挥了挥手,轻飘飘道:“阴天,我不喜欢,散了吧。” 呼! 霎时间,天幕崩裂,云层翻滚,金辉迸射,洒照大地。 呼吸之间,风卷残云,一轮大日高悬天外,穿破雾霭,临海的盐风城,再次沐浴在了温暖的阳光下。 漫天重云,一息散尽! 这招还是从老天师那里学过来的,说不上什么法术,只是对于自身力量的一种巧妙应用,除了散去乌云之外没多少威力。 对于老人家的这一手具体是用来干什么的,林露持保留意见,他只觉得这招用来装逼刚刚好,效果拔群。 “……” 抬头望天的歌蕾蒂娅脸颊颤动,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麻木了,她完全想不到有什么词能用来形容这个男人。 如果人间有神,大概也就是这般模样,这份实力,已经是高的没边了,反正要是真的打起来,就算她自付武力超群,能在海嗣群里来去自如,大概也不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差距太大了,大到连边际都看不到,如此伟力,她甚至连轮廓都勾勒不出来。 能看到背影的话,还能有追赶的心气,可一个是地上的蝼蚁,另一个却站到了天外星辰那么高,看都看不见,怎么追赶? “歌蕾蒂娅小姐,我带你去见见盐风城的深海猎人?” 感受着有点发虚的身体,林露脸上不动声色,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只是随手做了件小事,微笑着提出了邀请。 “非常感谢您,我确实想见见她。” 歌蕾蒂娅回过神来,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若是让那些阿戈尔的同僚或者深海猎人们看到她这个样子,恐怕都得揉几下眼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与斯卡蒂和劳伦缇娜那样的纯粹的战士和深海猎人不同,她在海中是有着相当地位的,阿戈尔技术执政官、荣誉军团长,深海猎人总战争设计师……林林总总的名头,多的吓人。 即便放眼整个阿戈尔,她也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身居高位,什么时候用这么谨小慎微的态度对待过一个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没办法不小心谨慎。 弱小的鱼虾在鲨鱼面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林露带给她的震撼,已经让她过去生涯里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都开始动摇,她连这个男人实力的边界都看不到,又怎么敢放肆?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阿戈尔看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当林露去到阿戈尔,他们都得用最高规格的礼仪去接待,丝毫不敢大意,行走的天灾,威慑力就是这么大,哪怕他们有再多的小心思,也必须尊重这份实打实存在的力量。 以个人武力著称的深海猎人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稚嫩而可笑,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即便这位强者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因此,歌蕾蒂娅此刻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都绷得紧紧的,不敢让自己做出任何可能引起反感的行为。 林露往前走,她就在旁边跟着,亦步亦趋,若不是多年来的经验城府让她保持镇定,恐怕现在已经将尽力压抑的紧张表现在了外面。 看她这副模样,林露心里暗自点头,也没说话,就在前面带路。 连续使用了几次大型法术,他现在也挺虚的,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因此就没再用什么手段,平平稳稳的在地上走。 好在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凯尔希等人并不算远,不是礁石挡着的话,用眼睛都能看见,所以没走几分钟,歌蕾蒂娅就看到了她想见的人。 只是,出乎她预料的是,在场的深海猎人竟然有两个,而不是她之前感应中的一个。 这两个人,她都是认识的。 “劳伦缇娜?你是……三队的斯卡蒂?” “队长!” 劳伦缇娜也看到了走过来的歌蕾蒂娅,高兴的挥了挥手,她和歌蕾蒂娅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在深海猎人部队的时候,就是歌蕾蒂娅这个队长一直在照顾她,现在看到失联已久的队长,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二队长?” 斯卡蒂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想起了这人是谁。 比起劳伦缇娜,她和歌蕾蒂娅的关系只能说认识,但不是很熟。 深海猎人分成数个大队,彼此执行的任务都是不同的,联合作战或者碰面的机会不是很多。 劳伦缇娜和歌蕾蒂娅隶属第二大队,她则是第三大队。 以往负责和其他队长交涉商议的都是三队的队长乌尔比安,没她什么事,交流不多,所以谈不上有多熟悉。 “看到你们还活着,我很高兴。” 歌蕾蒂娅抬手摸了摸劳伦缇娜的头发,不苟言笑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哪怕她和斯卡蒂不是很熟,能够在这里见到另一个同胞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那一场大战之后,不知道有几个深海猎人能够幸存下来。 不过…… “斯卡蒂,你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 眉头微皱,歌蕾蒂娅疑惑的发现,即便是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她也几乎感应不到斯卡蒂的存在,可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却也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处于一种若有若无的状态,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二队……歌蕾蒂娅,如你所见,我已经不再是深海猎人,现在的我,是黄金树的骑士。” 斯卡蒂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 “脱离深海猎人?” 听到这句话,歌蕾蒂娅的眉头直接皱成一个疙瘩。 深海猎人,可是没有退役的说法的…… 更别说斯卡蒂现在还宣称自己已经脱离深海猎人,加入到了另外的组织里面。 对于阿戈尔来说,这基本上就意味着背叛。 作为阿戈尔的执政官和深海猎人的队长,她实在没办法对这种背叛视而不见。 也就是斯卡蒂只是个纯粹的战士,并没有掌握什么阿戈尔的秘密资料,否则…… “队长,我们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一切,并且我们也回不去阿戈尔了,斯卡蒂加入其他组织也没什么不妥吧?” 劳伦缇娜一眼就看出了歌蕾蒂娅在想什么,当即为斯卡蒂开脱,她对阿戈尔可没有多忠心,并不觉得斯卡蒂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你是认真的吗?斯卡蒂?” 歌蕾蒂娅没理她,鲜红的眼眸紧盯着斯卡蒂,沉声询问。 “是的,我不会再听命于阿戈尔。” 斯卡蒂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在知晓了深海的真相之后,她说不定还的去找阿戈尔的麻烦,怎么可能再会替阿戈尔卖命? 深海猎人斯卡蒂,早已经死在了那场弑神之战里,现在的她,只是黄金树的熔炉骑士。 “这是背叛。” “随你怎么说。” 两对眼眸对视在一起,斯卡蒂缓缓摇头,没有给自己辩解,因为她不需要。 是阿戈尔背叛了她,背叛了所有的深海猎人,她可以解释,但没有必要。 ——对于深海猎人来说,最好的解释永远都是战斗,而不是苍白无力的言辞。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面对脸色阴郁的歌蕾蒂娅,背负大剑的骑士将手掌伸向后背,莹白的肌肤上,隐隐有金辉流动。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用语言去说服歌蕾蒂娅,先把人打趴下,再解释,比浪费口水要简单高效的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看到斯卡蒂的动作,歌蕾蒂娅脸色阴沉,手中长槊稍稍倾斜,但是,她并没有出手,而是在沉默之后闭上了眼睛。 “深海猎人斯卡蒂,已经死在战争之中。” “哎?队长?” 愣住的斯卡蒂还没反应过来,劳伦缇娜已经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很是意外。 自家队长这是不打算追究?这可和她以往的作风不一样啊? “……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并不欠阿戈尔什么。” 长长的叹了口气,歌蕾蒂娅睁开眼睛,摇头道:“你也一样,劳伦缇娜,如果你不打算再回到深海,那么……我今天就没有见过你们。” “属于你们的战争,结束了,你们拥有选择的权利,我不会干涉,或许,不回去……也不是坏事。” “在陆地上,你们可以开始新的人生,那是你们应得的。” “但是,从今以后,你们最好不要再动用自己的力量,也不要去刻意追逐,那会带来灾祸,尤其是你,斯卡蒂。” “是因为过分动用力量会让身体里海嗣的血脉逐渐占据上风,最后畸变成纯粹的海嗣,对吧?深海猎人依靠海嗣获得力量,从改造完成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 旁观的林露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让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都非常惊讶的话,然后笑道:“不得不说,歌蕾蒂娅小姐,你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如果你刚才直接动手,那么,这片沙滩上就会多处一具尸体。” “现在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 第二百五十章 信念的崩塌 “……什么故事?” 歌蕾蒂娅紧握着手中长槊,面色不动,实则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实在没什么自信,那根本不是蛮力能够应对的对手,或许,连逃走都是一件麻烦事。 是以,她只能紧绷着身体,求一个能够第一时间退走的机会。 “先听我说。” 林露没回答,视线在斯卡蒂、劳伦缇娜身上转过,最后又落在歌蕾蒂娅身上。 “你在阿戈尔是什么职位?” 虽然劳伦缇娜的称呼是队长,但是从细节来看,他觉得歌蕾蒂娅绝不仅仅是深海猎人的其中一个队长那么简单,这样的人,在阿戈尔应该还有更高的身份。 那么,关于深海猎人的真相,她是否知情呢? 方才说道深海猎人的力量来源于海嗣的时候,劳伦缇娜的表情是茫然而震惊,歌蕾蒂娅的反应……就很值得推敲了。 “我是深海猎人第二大队的队长,劳伦缇娜是我的部下,除此之外,我还担任着科研执政官与深海猎人部队总战争设计师的职位,其余的,都是些荣誉头衔,没什么可说的。” 歌蕾蒂娅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 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机密,说出来也无伤大雅,没必要因为这个引发双方之间的不愉快。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打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科研执政官,总战争设计师……啧,身居高位啊。” 林露一边说着,用眼睛去嫖凯尔希,希望她可以给解释解释这两个是究竟是什么职位。 对于阿戈尔的人员构成,他知道的很少,凯尔希知道的应该要更多一些。 “科研主管和军事顾问。” 凯尔希板着一张脸,回答言简意赅,看得出来,她对于阿戈尔很不感冒,甚至趋向敌对。 这份敌意在斯卡蒂和劳伦缇娜这两个大头兵身上表现的还不怎么明显,换到歌蕾蒂娅身上,几乎就是直接摆到明面上了。 “那就是很重要的位置了。” 简短的解释不需要思考就能理解,林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朝歌蕾蒂娅露出了一个微笑。 “歌蕾蒂娅小姐,接下来,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你的答案,将会决定我接下来的的做法——” “!” 歌蕾蒂娅瞳孔巨震,她骇然发现,前一秒还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还把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没有气流,没有声音,就好像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这里。 “——不要想着逃跑,相信我,你做不到。” “你要对队长做什么!” 劳伦缇娜顿时急切起来,下意识的抬起手中武器,然而,不等她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双手掌便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如同山岳般难以撼动的巨力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斯卡蒂,你……” “不要乱来,鲨鱼。” 斯卡蒂轻轻摇头,鲜红的眼眸里泛起复杂的色彩,她大概猜到了林露想要问什么,那个答案,她也想知道。 “如果我知道的话。” 歌蕾蒂娅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底的震撼,选择了从心。 不然还能怎么办?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表现出稍微过激的行为,下一秒就会躺在地上,刚才的那一瞬间,极度危险的感觉几乎将她的思维完全占据,对方是否会真的动手,没有任何悬念。 “深海猎人的力量来源于她们体内移植的海嗣血脉,你是否知情?” “我参与过部分实验。” “那么,阿戈尔派遣秘密部队通过故意制造惨案的方式挑选深海猎人的后备成员,你是否知情?” “这不可能!” 歌蕾蒂娅的眼眸陡然睁大,毫不犹豫的反驳:“我们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 “啧,看来你的职位,有水分啊。” 收回按在歌蕾蒂娅肩膀上的手掌,林露摇了摇头。 通过身体接触,他可以用从特蕾西娅那里学来的手段判断真伪,这位在阿戈尔内部地位不低的深海猎人队长刚才的回答并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她也是被蒙蔽的那个,根本不知道阿戈尔的高层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看到她,林露仿佛看到了当初莱茵生命的赫默和塞雷娅,同样是认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所做的都是为了拯救。 殊不知,她们以为的拯救是在为阴谋的编织者提供帮助。 真是可悲。 “斯卡蒂,你来告诉她们,阿戈尔到底做了什么。” “……好。” 斯卡蒂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推着被她用怪力压制住的劳伦缇娜走到歌蕾蒂娅身边,开始小声解释。 三个美少女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林露晃着脑袋走到了凯尔希身边,趁她思考的空隙,伸手在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上撸了一把,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无聊的行为。” 凯尔希身子一抖,头顶猫耳颤动两下,撇过来一个冷漠的眼神。 “我觉得很有趣。” 林露搓着手指,一脸满足,随即小声问道:“接下来跟审判庭的交涉,有没有想法?” “怎么,你不打算留下来?” 闻言,凯尔希眉头微皱,看向远方大礁石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黄金树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不过,如果是与审判庭的交涉,我可以试试,审判庭有我认识的老朋友,应该还活着。” “接下来黄金树的重心要转移到对外战争上,其他事情的优先级都要往后排,之后我会把博士从切尔诺伯格拎出来,那家伙舒服了那么长时间,也该起来干活了。” 在交游广阔这一方面,凯尔希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虽然本人的能力稍微有些瑕疵,但是她总是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老熟人,然后派上用场,这次也是一样。 对此,林露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我哪有时间待在这里陪着一群偏执分子扯皮?” 这么说着,他直接把审判庭的事情扔到了凯尔希的脑袋上。 “既然你这边有熟人,那接下来的交涉就交给你了,要是中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你再叫我。” “我会处理好的。” 凯尔希沉稳的点了点头,后半句话就当没听到。 她主动说要接手接下来和审判庭交涉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如果可能话,最好还是别让这家伙再掺和进来的好。 这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认为比起解决问题,直接解决掉引发问题的人更加方便高效——其实类似的想法很多人都有,但和那些人不同的是,林露不但有想法,还有把想法付诸实践的能力,可不仅仅是想想那么简单。 要是让他出手,一个不好,兴许整个审判庭都得被一个法术炸上天,那简直太可怕了。 …… “不可能!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三个猎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歌蕾蒂娅的声音陡然太高,眼神冷冽,甚至略微抬起手中长槊。 “那场战争,海神是故意被我们杀死的,否则以我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位海嗣的神。” “祂是有意抛弃了自己的肉体,将灵魂附着在我的身上,切断了与海嗣大群的联系,以此行走大地,观察陆地上的事物。” “在去到龙门之后,海神伊莎玛拉的存在被首领发现,将其彻底杀死,我所说的,都是从祂的记忆中获取。” “过去海嗣曾经吞噬过许多深海教会的成员,还有阿戈尔的一些人,他们的记忆都被大群保留下来,首领从伊莎玛拉那里获取这些记忆,然后告诉了我。” 斯卡蒂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她本来就没有指望能够凭借几句话就说服歌蕾蒂娅。 比起用言语解释,她更喜欢直接用战斗来解决问题。 所以她卸下了背后的大剑,将其握在手里,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所以,你所说的都是他告诉你的?” 歌蕾蒂娅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男人,眼底隐隐有杀意浮现。 对于斯卡蒂所说的事情,她根本不相信,阿戈尔怎么会用那种手段对待自己的同胞?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存在,那么,她这个科研执政官和战争总设计师怎么会毫不知情? 这没有道理! 在她看来,斯卡蒂必然是被狡猾的陆地人蛊惑了,才会相信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觊觎海嗣的力量,进行禁忌的实验,主动引发人类与海嗣的冲突,为了解决对人类产生敌视的海嗣,又对自己的同胞使用残酷的黑暗手段……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说,阿戈尔才是导致灾难发生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结论,她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一定是假的!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言语的争执毫无意义,刀剑会传递我们的思想与信念。” 斯卡蒂紧握着手中大剑,微弱的金光在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流淌。 叮! 槊与剑碰撞,擦出明亮火花,碰撞产生的震动让两人脚下的大地都为之崩裂。 “……” 劳伦缇娜呆呆的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信任自己的队长,但斯卡蒂所说的,也找不出漏洞,细细思索,也很像是真的。 那么,她过去的人生都是在做什么? 大脑一片混沌,陷入迷茫的猎人抱着自己的武器,眼中倒映着槊与剑的火花,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要帮助谁。 嘭!嘭!嘭! 武器对碰的火花闪烁不停,肢体间的碰撞带起沉闷的响声。 在速度和技巧方面,歌蕾蒂娅占据了明显的上风,但是斯卡蒂的力量要远胜于她,弥补了速度上的缺陷。 虽然是在战斗,但双方都没有向着要害进攻的意思,一时间形势有些胶着,谁也没办法占据优势。 铮! 空气嗡鸣呼啸,一双金色羽翼凭空构建,托起斯卡蒂的身体,将她拉上半空,又飞速坠下。 轰! 肉眼可见的音爆气浪骤然炸响,歌蕾蒂娅瞬间消失,狂暴的飓风缠绕在她的身边,身形闪现,借着极速移动带来的力量硬接下斯卡蒂的攻击。 大地颤动,紧接着轰然塌陷,以两人为中心形成布满裂纹的凹陷半圆。 烟尘散去,斯卡蒂单手持剑,稳稳架住长槊,空出的手掌握成拳头,停在歌蕾蒂娅的小腹前方。 “你赢了。” 歌蕾蒂娅神色复杂,幽幽开口,松开了手掌,任由沉重的长槊砸在地上。 对比以前,斯卡蒂的力量上涨了不止一个台阶,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就算再打下去结果也不会改变。 输了就是输了,她不会否认自己的失败。 战斗交错的瞬间,她确实从斯卡蒂身上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很像那场战争中她们所面对过的海神。 所以,哪怕再不想面对,她也必须承认,斯卡蒂之前说的,真实性很大。 可是,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她过去所执着的东西,又算什么? 她所有的成就,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深海猎人,不过是阿戈尔用残酷手段制造出来的消耗品、廉价兵器、炮灰。 海嗣的侵袭,其源头更是来自于人的贪婪。 看似是受害者的阿戈尔,才是造成灾难发生的罪魁祸首。 她们自以为的荣耀与守护,她们所坚持的信念,从一开始,就是被编造出来的虚假故事,并不存在。 “歌蕾蒂娅小姐,你应当知道,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你们有什么被我欺骗的价值?” 林露的声音远远传来,落在歌蕾蒂娅的耳朵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我是懒得跟你解释这么多的,没什么意义。” “不过,看在斯卡蒂的面子上,我并不介意做得更多一些,如果你心存疑虑,那么我可以让你看看从伊莎玛拉那里获取来的记忆资料,事实就在那里,无论你接受与否,都不影响它是真是存在的。” “你,想要亲眼看一看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博士,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想还是不想? 那自然是想的,和斯卡蒂她们不一样,歌蕾蒂娅在阿戈尔算得上身居高位,可以说为自己的故国奉献半生,她实在无法接受斯卡蒂所说的那些事情,哪怕,她知道那很可能是真的…… “我想要看一看。” 最终,歌蕾蒂娅还是同意下来,准备亲眼看一看那些从伊莎玛拉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的、有关阿戈尔的情报。 她小心翼翼的瞧着林露的表情,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刚刚加入阿戈尔的研究院,面对那些学识高深的学者们,战战兢兢。 相比之下,林露给她的威慑力还要更强一些。 毕竟在研究院里说错话做错事,最多是引来几句冷嘲热讽,可是这位,恐怕挥挥手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也知道,林露说的都是实话,在这样的能够轻易摧毁一片大地的强者面前,她的身份地位都全无作用,若是没有斯卡蒂,或许她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那就走吧。” 林露没有再多说什么,正如他所说,若不是看在斯卡蒂的面子上,他可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把歌蕾蒂娅跟幽灵鲨也拉进黄金树里面充当可用的战力,大战当前,强者自然是越多越好。 这两个深海猎人本身实力不错,在应对海嗣方面经验丰富,只需要稍稍强化一下就能派上用场。 “我要怎么做?” 歌蕾蒂娅小心翼翼的询问,读取记忆的技术,在阿戈尔也是没有的,她对此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要怎么配合。 “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带你们会去黄金树,在那里你会看到想知道的。” 林露朝凯尔希甩了个眼神,看到她点头之后,当即不再浪费时间,大手一挥,一层金雾凭空落下,将斯卡蒂、劳伦缇娜和歌蕾蒂娅包裹在内。 伊莎玛拉的记忆都存储在黄金树里,在这里自然是看不到的,正好把人一起带回黄金树,等到了那里,再想离开可就晚了…… …… 柔和的金辉将视线完全覆盖,又悄然散去。 歌蕾蒂娅只觉得身体骤然松懈下来,好似浸泡在一团温润的水中,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久违的轻松由内而外迸发。 遮蔽视野的光芒散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株巨大的黄金树,粗壮的不可思议,从大地延伸到天空,仿佛支撑天幕的巨柱,温暖的辉光从深入元宵的枝叶上洒下,落在身上,比阳光还要舒适许多。 黄金树……这就是黄金树? 还真是和名字一样…… 如此巨大的树木,比她在深海中见过的诸多奇景都要壮观,哪怕是阿戈尔的铸阳巨械,也远没有这般震撼。 这棵树,完全取代了太阳的存在,浓郁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量流淌在空气里,让在陆地上因为环境问题而稍有虚弱的身体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真的是,不可思议。 “呦,你回来了?” 轻佻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刚从黄金树的震撼中回神的歌蕾蒂娅循声看去,一个穿着清凉的的白发少女手里提着怪异的金属器具,朝这边挥手。 少女看上去有些懒散,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泛着紫色的眸子半睁半阖,还打了个哈欠,但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歌蕾蒂娅的身体就本能的紧绷起来,极度危险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浮现。 如同食草的牛羊遇见了丛林中的猛虎,来自生命本质的压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实力必然远在她之上。 “你这,干什么呢?” 精力旺盛到好像永远用不完的年也会有这么有气无力的时候,林露顿时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这家伙,难道还能累到不成? “工程部那边弄了个新式武器的设计,但可露希尔自己搞不定,找我来帮把手,忙了好几天才弄了个样子。” 年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但是从表情看,明显她也是乐在其中。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先把这玩意送过去,后面还有好多事呢。” 一边说着,司掌铸造的神明背着双手,耷拉着脑袋,像个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一样摇摇晃晃的朝着工程部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你先忙……等会,看见特蕾西娅没有。” 林露摸着脑袋,下意识的回应,然后反应过来,连忙问了一句。 他可没兴趣陪着这两位猎人小姐去看记忆小电影,这事还得让真正的行家来干。 “她啊……” 年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伸手指向一个方面,轻佻慵懒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那儿呢,估计刚送孩子们上学回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林露一眼望去,果然看到了从外围城区往这边走的特蕾西娅。 魔王陛下一改往日偏向休闲风格的穿着,不知怎的,居然披着那套魔王专属的黑甲,手里还提着象征身份的王剑,与其说是送孩子上学,不如说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行色匆匆,走起路来仿佛都带着风。 ……就很怪。 在黄金树周围,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亲自披甲上阵? 熬夜加班到燃烧殆尽的年,一反常态换上了战甲的特蕾西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今天的黄金树,怎么有点诡异的感觉? “……” 林露这边摸不着头脑,歌蕾蒂娅就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又一个强者! 在她眼里,那个身着黑色战甲的女人身上还未完全收敛起来的气势简直就像是一座大山朝着她碾压过来,丝毫不逊色于刚才让她心生警兆的少女。 陆地上的强者,难道就这么多吗?多到随处可见的程度? 作为深海猎人的队长,歌蕾蒂娅自付武力还算不错,在阿戈尔是完全能称得上的高手的。 可是来到陆地上之后,她好像突然就从将军变成了小兵,随便见到一个人都比她强。 落差……倒是没有多少落差,毕竟她从来没有因为自身武力而骄傲过。 不过,震惊在所难免。 仅凭现在的见闻,陆地上的情况就和阿戈尔的资料大相径庭,原本就被林露踏在脚下的些许优越感,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回来了?” 似乎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原本远在千米之外的特蕾西娅身形闪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越了千米距离,出现在数米之外,粉色的发丝微微扬起,从容不迫的样子让歌蕾蒂娅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有种自卑的感觉,连最擅长的速度,她好像也比不过…… 陆地上,都是些什么怪物?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解决了一点小问题,你这是?” 林露的视线在魔王的铠甲上转动,有些好奇。 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特蕾西娅亲自披甲上阵的,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 “炎国有消息传过来,有神突然苏醒,弄出了不小的乱子。” 黑甲散去,露出甲胄下面的黑白裙装,特蕾西娅撩了一下头发,解释道:“本来是要找你的,但是你不在,菈妮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年和夕都有事要忙,反正也不是很强,所以我就跑了一趟。” “你把祂干掉了?” “一个小神而已,实力不强,我把它封印住了,带回来当肥料。” 特蕾西娅说的很轻松,像是在谈论晚上吃什么一样随意。 对此,林露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以特蕾西娅现在的实力,解决一头刚刚苏醒的虚弱巨兽的确不算困难。 炎国那边神患闹得厉害,但归根结底,当初从诛神之战存活下来的那些巨兽也没有多少厉害角色,只是因为本身特性的原因比较难杀而已,再怎么说,特蕾西娅现在也是黄金树里有数的几个顶尖强者之一,还不至于被一个虚弱的小神难住。 不知不觉,黄金树已经从当初的开局一棵树,成长到可以随意绞杀神明巨兽的程度了…… “有件事麻烦你,这两位深海猎人,想看看伊莎玛拉的记忆,你在这方面比较专业,挑有用的给她们看一眼。” 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林露伸手指了指呆愣愣劳伦缇娜,还有神情复杂的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此刻已经是完全是麻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关于陆地上的神和巨兽,阿戈尔是有文字记载的,正因为有那些记录,她才明白这两个人随口谈论的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什么叫带回来当肥料? 陆地人都这么厉害的吗?连在阿戈尔记录里都被评价为相当危险的个体都只能沦为肥料? 她觉得自己好像混进狼群里的羊,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强的离谱,她的武力放在这里根本排不上号,只能用可怜来形容,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下来。 没办法,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陌生起来,让她一时间想不清究竟是自己有问题还是世界出了问题。 “这样啊,跟我来吧。” 特蕾西娅轻轻点头,铠甲与王剑散去之后,她又恢复平时的温婉模样,朝着怀疑人生的歌蕾蒂娅笑了笑,示意她们跟上。 歌蕾蒂娅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但是在经历了几重震撼之后,她也不敢问,只能拉着劳伦缇娜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至于斯卡蒂,她本来就很少说话,跟会动的木头桩子没有区别。 “啧,看来是被打击到了。”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林露咂了咂嘴,差点笑出声来,歌蕾蒂娅的想法基本都写在脸上了,猜都不用猜。 其实黄金树哪有她想的那么强? 绝大部分干员的实力都是远不如她的,甚至连劳伦缇娜也不一定比得过,排的上号的、能稳压她一头的强者就那么几个。 不过,谁让她来的不是时候呢? 也不知是什么了,普通的干员们今天根本没在外面乱晃,她看见的年跟特蕾西娅都是论外级别的,先入为主的思想下,直接就把她们当成了评判标准,以为黄金树里强者如云,那还能不被吓到? 这样也好,给她一点小小的黄金树震撼,不是坏事,把人镇住之后,忽悠起来更加方便。 这么想着,林露感觉心情似乎都跟着愉快起来,忍不住哼了两声。 一边哼着轻快的旋律,一边沟通切尔诺伯格那边的传送锚点。 接下来黄金树要面临一场大战,凯尔希暂时脱不开身,是时候把博士弄回来看场子,她在切尔诺伯格摸鱼那么长长时间,是时候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虽然在战斗力方面,博士完全是个战五渣,就算有了黄金树的强化也就是跟鸡鸭鹅狗同台竞技的水准,但是她那脑子是真的好用,比凯尔希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特别是在战争时期,差距就更加明显,当初的巴别塔几乎全都是靠博士在扛大旗,要不是有她的指挥,就凭凯尔希和特蕾西娅这对卧龙凤雏,根本不可能跟特雷西斯一直周旋,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博士撂挑子不干,那巴别塔当场就得裂开。 所以,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把博士逮回来坐镇,肯定是比凯尔希靠谱的多,至少在人员调度和统筹指挥上不会出现问题。 另外,在关于海嗣的问题上,博士那里也可能有着不少隐秘情报,这次去找她,林露也是存了这方面的心思。 毕竟她也是很多年前活过来的老冰棍,肚子里的存货多着呢,就是一直不愿意说而已。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说不说都行,现在这都快要开战了,不弄点干货出来,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实在不行,就让阿米娅抱着她的大腿软磨硬泡,就不信她还能一直嘴硬! 想到博士吃瘪的样子,林露嘴角勾起,险些笑出声来,某人的摸鱼欢乐时光,该结束了! “博士,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不能休息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深蓝计划 “又下小雪了,还是家里舒服……” 窗外雪花稀稀落落的飘散下来,给街道铺上一层莹白,博士端着热气腾腾的水杯往外面看了一眼,又缩回柔软的沙发上,像只猫一样蜷缩起来。 客厅里的电视机放着切尔诺伯格的城内节目,没什么意思,但博士也没真的去看,只是开着它,算是有个动静。 没人知道,这座乌萨斯的边境城市暗地里已经换了主人,虽然名义上还在乌萨斯的治下,内里的壳子却早就换了个遍,真要有战事发生,乌萨斯的贵族大老爷们再想指望用它来抵挡敌人肯定是不成了。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切尔诺伯格与炎国接壤,唯一需要担心的敌人就是炎国,是龙门,就凭炎国和龙门总督魏彦吾与黄金树的关系,怎么可能派人来攻打这里? 魏彦吾不但不会做那种事,还靠着和黄金树的联系开辟了隐蔽的贸易渠道,偷偷摸摸的把以前没法做的生意都开到了切尔诺伯格,添了一一大笔收入,连带着,整个切尔诺伯格的生活水平都跟着提升了一个档次。 虽然不知道那些高质量的商品为什么会大批量出现,但城市里的居民并不关心那种事,他们只知道日子变得比以前好了,城里的治安也大幅上升,再也不用担心某天走在街上就会被打上感染者的标签抓走,也不会被随意掠夺财产。 除此之外,市场上还能买到以前从来都见不到的各式商品和在乌萨斯很少见的新鲜蔬菜食品,对比以前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既然这样,即便是有些聪明人猜到切尔诺伯格上层可能出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又能怎么样? 没人在乎。 普通平民心里想的,仅仅是能吃饱穿暖,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罢了,谁能满足他们,谁就是好人。 生活质量大幅提高,整个城市的精神面貌也随之焕然一新,不说有多好,至少是比以前强的多了,现在的氛围,博士还挺喜欢的,这让她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 在卡兹戴尔那种地方呆的久了,她都有些忘记了平静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改变之后的切尔诺伯格,又让她找回了那份模糊的感觉。 每天去研究所看一看石棺,然后缩回自己的温暖小窝里无所事事,博士很享受这份平静。 摸鱼什么的……有谁能拒绝摸鱼呢? 再说,她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她可不想凯尔希那样,没日没夜的工作,总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不过…… 或许这份平静也维持不了的多久了…… 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博士半睁着眼睛,想起了从凯尔希那里传过来的消息。 黄金树正在筹备一场战争,到时候,她大概率是跑不脱的。 所以,她这几天连研究所都没去,就是想着趁事情还没找上门来多享受几天平静生活。 想必用不了多久,麻烦就该—— 嗡—— 悬在天花板上充当吊灯的金色水晶光芒闪动,林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客厅里,与缩在沙发上的博士四目相对。 “哈~” 博士又打了个哈欠,随手把冒着热气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坐直了身体。 似乎是这个动作压到了已经长到腰间的长发,她略微皱眉,叹气到:“你来了。” “我是不是该跟你对个台词?” 林露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沙发上,一半的位置,抄起桌上的水壶往里看了一眼,嫌弃道:“怎么连茶都没有,你招待客人就用白开水?” “白开水才是最健康的,另外,你算不上客人,有的喝就不错了。” 博士翻了个白眼,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你到了,麻烦也到了,我的舒坦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你堕落了啊!” 针织杉,毛绒裤,配合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哪里还有当初巴别塔恶灵的模样?简直就是个窝在家里不想动弹的宅女,要是再配上几本漫画书,就更像了。 看她这副有气无力的咸鱼模样,林露痛心疾首,义正言辞的批评:“你看看人家凯尔希,从来不想着放假休息,兢兢业业,再看看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要痛也是你的良心痛,我打了半辈子的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博士往旁边挪了挪,整个人像是瘫在沙发上一样,软趴趴的,咸鱼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已经是个老年人了啊,你连我用来续命的棺材都要撬走当炉子用,我能怎么办呢?” “等石棺的改造完成,这次苏醒,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 “不能。” 林露斜睨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你这样也能算老年人?就算真的老了,生老病死那一套在我这也不顶用,黄金树不讲究那个。” “别说你还没死,就算真的断气了,那也不好使,还得给我起来干活。” “石棺没了,你不是有更好的黄金树赐福了?” “只要黄金树还在,死这种事对你来说就是不存在的,自尽都没用,往生命熔炉里一塞,马上就能活蹦乱跳的跑出来。” 开玩笑,进了黄金树还想跑?没有那回事! 即便是成了鬼,该干的活也跑不了! “哇,你的心是真的黑啊!” 博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绝望之色溢于言表。 对哦……她都忘了,黄金树这玩意根本不讲道理,生与死的规则在那里根本没用,赐福的等级足够高,那就是长生不死的,可以说是想死都难,死都死不了,还要石棺干什么? 这岂不是说,她要给黄金树打工到世界毁灭才行? 那真是太可怕了,这才是真正的无期徒刑。 “行了行了,别耍宝了。” 看她一副装模作样的哀怨表情,林露觉得有被恶心到,往旁边闪了一下,终结了这个话题。 “总之,你现在生是黄金树的人,死是黄金树的鬼,跑是想都不要想!长生不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这可是你的福报!” “行吧。” 博士两手一摊,直接认命。 “这次想让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你的老本行,统筹战争的那一套,不然还能让你这个战五渣上战场?黄金树跟海嗣的战争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到时候,你负责后勤。” “另外,关于海嗣,你知道多少?” “我的老本行是科研工作!” 博士瞪起眼睛,不满的反驳了一句,然后坐直身体,回忆道:“海嗣……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当初是有过类似的研究计划的,和你们形容的海嗣非常相似。” “这个世界,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摇篮,我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里,并为此制定了数个方案,有些已经湮灭在时间里,有些破损不堪,还有些至今仍在运行。” “实验编号DWDB-221E,黑王冠,后来我们叫它‘文明的存续’,就是特蕾西娅的那一个,是不是很熟悉?” “实验项目Montr,那是个很复杂的系统,我们将其称为‘监察者计划’,它和天上的那颗月亮有关,在大地上的表现形式为一个可以永久存活下去的个体,用来引导新生的文明——它现在叫凯尔希。” “试验项目welkin,后来更名为天幕计划,其最终成品也是每天都能看得见的——就是现在这个世界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拉特兰的终端,她们好像把那玩意当成神了?其实那也是黑王冠的一部分来着,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成了废弃项目,只能算是个半成品。” “还有……” “等等,我先捋一捋。” 林露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眉头紧皱成一个疙瘩。 从回到黄金树开始,他就感觉哪里不对劲,现在连博士也变得反常起来的。 以前问她,基本没得到过正面回答,都是语焉不详的谜语,怎么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各种干货跟竹筒崩豆一样蹦出来了? 人为创造出来的世界,遮蔽天空的虚假天幕,被寄托文明存续希望的黑王冠,还有凯尔希竟然是个实验产物,负责引导文明的进程? 别的不说,仅仅是这几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就大的离谱。 更让他疑惑的,是博士突然转变的态度,怎么想怎么奇怪。 “以前问你的时候,这些你怎么不说?” “我说的都是现阶段可以说的,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 博士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怪笑道:“你可以把我当成负责发布任务的NPC,只有主线任务的进度到了,才能解锁后面的剧情——好吧,开个玩笑,但差不多就是个意思。” “你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个意外,我们当初可没有考虑到异世界来客这种东西,不过也无所谓,现在的黄金树实力足够,你们已经有了可以应对星球表面危机的能力,所以这部分资料可以开放出来,至于星球之外的,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大麻烦,我暂时还得憋着。” “憋着就憋着,那些不用你说,这个世界外面以前有什么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围了一圈黄金树的老仇家。”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对于世界之外的事情,林露反而不怎么在意,倒不如说,外面有什么大麻烦的话不一定是坏事。 从交界地跟来的那些外神还有无上意志至今也没有降临下来,他在谢拉格还找到了火焰恶神的碎片,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坏种很大可能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被其他东西给打了,导致分不出精力往世界里面伸手。 要是动手的是博士憋在肚子里的‘大麻烦’,那岂不就是狗咬狗? 这种事情,他林某人向来是乐见其成的,就让它们咬去吧,最好同归于尽,省心省力。 “你接着说,重点说说海嗣,我们先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掉。” “哦,那就说海嗣。” 博士点点头,想了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解释。 “具体的实验编号……我好像也忘了,毕竟那不是我主导的项目,当时我们都叫它‘深蓝计划’。” “深蓝计划的最初目的是环境改造,具体就是,我们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它们具备极强的繁殖能力和环境适应能力,有储存和修改基因的能力,能够吸收多种养分,在既定的方案里,当这个世界的环境抵达预设的临界点,深蓝计划就会启动,释放储存的基因库,由这些生物将恶劣的生存环境向着有益的方向进行引导,最终创造出适宜生存的沃土以及诸多生物,让劣土回归最初的摇篮,当然整个实验是非常复杂的,功能也不止这么些,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我不确定所谓的海嗣到底是不是深蓝计划的产物,如果是的话,很显然,实验已经失败了。” “本该是环境改造系统的东西诞生了真正具有思想的生命,它脱离了当初实验预设的轨迹,偏离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并且将其他生命视为敌人和养料,这本来是不该发生的。” “要知道在设计之初,它是会与人类和平共处的。” “不过,如果找到核心的话……或许你可以想想办法,去海底找一找?毕竟深蓝计划的初衷是很好的,没准还能纠正回来。” “等我把它们全都打烂,会考虑这件事。” 对于博士的说法,林露有些不以为然,在没有充足的把握能够彻底掌控海嗣这一群体之前,这场战争的目的还是要以毁灭族群为主。 “即便深蓝计划的目的是好的,它们现在也已经变成了现有文明的敌人,甚至想要吞噬所有生命当做养料,特别是,它们连黄金树的生命力都能吞噬,这是个必须消除的隐患。” “无论有着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对有威胁的敌人心存怜悯,这种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除非有办法能够将其完全掌控,否则,这种东西还是彻底消失的好。” 其实听了博士的解释,再加上伊莎玛拉的记忆,他对于海嗣的背弃初衷的转变已经有了猜测——大概率是阿戈尔人自己作死的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对海嗣心存怜悯,该毁灭的,还是要毁灭。 当然,关于阿戈尔作死的问题,在战争之后也是要清算的,这无关什么正义之类的冠冕堂皇的东西,纯粹就是看那群家伙不爽。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三个猎人走上岸 “……我很抱歉,斯卡蒂,劳伦缇娜。” 高挑的身影立在窗边,恍若擎天之柱的黄金巨舰树立在天地之间,升入云霄,光辉自云层之上洒落,映入斯卡蒂的宿舍里,也映在了歌蕾蒂娅脸上。 在上岸之前,发现自己无法与阿戈尔取得联系之后,她满心想的都是重新与故国建立通讯,再回到那片海底故土。 可是现在,知晓真相之后,即便是参与过无数次战斗的将军也再难张口,尤其是……在曾经的部下面前。 深海猎人,是阿戈尔挑选仇恨海嗣或者是意志坚定的青年人通过实验改造建立起的特殊部队,专门为应对海嗣而存在,她们是守卫国土边疆的高墙,也是能给予海嗣重创的尖刀。 那些年轻人早早踏入最残酷的战场,经历最艰难的战斗,本应身披荣耀,她们的功勋,会被记载在阿戈尔的历史中,供后人传唱——本该是这样。 然而,那一切都没有发生。 谁能想到,这支千锤百炼出的强军,那一个个勇猛无畏,为阿戈尔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最后没有死在海嗣的爪牙之下,却死在了自己的人刀剑上。 她们身上所背负的仇恨,竟是阿戈尔的高层一手导演,所谓荣耀,根本就不存在。 最锋利的刀刃,实则不过是一群廉价的消耗品。 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歌蕾蒂娅根本不理解,为什么阿戈尔的高层要那么做,仅仅是为了节省资源,便要亲手将自己的民众推入黑暗深渊,再让她们充当牺牲品? 甚至,只是斩杀了一位海神,海嗣的危机还没有解除,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将刀枪对准了从战场疲惫归来的战士们,要将她们全部抹杀。 最让歌蕾蒂娅无法接受的是,虽然她并不知晓真相,但是,深海猎人的计划里是有她的参与的。 科研执政官,本身就是负责技术研究的头衔,她参与了深海猎人的实验,目的是想要创造出更强悍的战士与海嗣对抗,为此,她不惜亲身上阵,将自己当做最初的实验体进行改造。 原本,这应当是一份荣耀…… 可这么做,最终的结果却是无数阿戈尔年轻人被深海猎人计划拉入深渊,挣扎在痛苦与仇恨中,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欺骗上最危险的战场。 她,都做了些什么? 这哪里是荣耀,分明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因为她参与研究的实验计划,无数人失去生命。 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双手已经沾满同胞的鲜血,只是想想,都仿佛能看到那些故去的战友和没能撑过实验的年轻人在她眼前浮现,憎恨的咒骂。 回去阿戈尔? 在斯卡蒂和劳伦缇娜面前,她哪里还有脸面提起这件事?她甚至不敢去看她们的脸。 “我倒是……还好吧,毕竟成为深海猎人这件事是我自己选的。” 劳伦缇娜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端着水杯默然不语的斯卡蒂,叹息道:“但是斯卡蒂,还有那些死去的同胞,总要有个说法的。” “队长你也不要想的太多,计划的制定者不是你,严格来说,你也是受害者之一,没必要替那些人背黑锅。” “斯卡蒂,你……” “我没有怨恨你的想法,歌蕾蒂娅。” 斯卡蒂捧着水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脸安详,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的我,有了全新的人生,全新的开始,我不会沉溺在过去的仇恨里。” “黄金树马上要发动一场针对海嗣的战争,最终目的是将它们彻底毁灭,我会参与进入。” “然后,等到战争结束,我就会申请一个长期的外勤任务,将深海教会彻底覆灭。” “那……阿戈尔呢?” 歌蕾蒂娅转过身来,略微低头,神色灰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掉了一大截,看起来有些颓废。 “我在陆地上学到了一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 斯卡蒂放下水杯,抬起脑袋,直视歌蕾蒂娅的眼睛,肃然道:“阿戈尔的普通同胞与这件事没有关系,我也不后悔曾经为保护她们而战斗。” “但是,那些主导了深海猎人计划的幕后黑手,我会在做完陆地上的事情时候想办法回到阿戈尔,把他们一个不落,全部杀死。” 很有斯卡蒂风格的回答,歌蕾蒂娅一点都不感觉意外,甚至松了口气。 仇恨理应用鲜血来洗刷,这话适用于海嗣,也同样适用于阿戈尔的高官学者,至少,斯卡蒂没有将那份憎恨延伸到阿戈尔的平民身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 “凭借你自己,是不可能和阿戈尔对抗的,你没有接触过更深层次的东西,不了解他们的恐怖之处,就算我和劳伦缇娜都加入进来,也很难做得到。” “不是我自己啊。”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我现在是黄金树的熔炉骑士,必要的时候,当然会借助黄金树的力量。” “林露说过,他会帮我的。” 自己去找阿戈尔寻仇?她只是不擅长思考太复杂的事情,又不是一根筋的傻子,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再说,以前在阿戈尔的时候,深海猎人们也都是集体行动,组成队伍战斗的,为什么要执着于单打独斗? “……” 听到斯卡蒂提起那个名字,歌蕾蒂娅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丝敬畏,那笼罩大海的毁灭雷霆和不可思议的熔岩爆发、填海造陆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直到现在都没有淡去。 的确,如果借助黄金树的力量,也许真的能够将参与过计划的人全都找出来干掉。 虽然阿戈尔有着不少轻易不会动用的禁忌武器,但是那些东西在那个男人面前能不能起到作用都很难说。 她们三个人的力量无法和阿戈尔为敌,但黄金树可以,这里不但有林露那种怪物一样的存在,其他稍逊一些的强者也是随处可见,她刚来这里就看到两个。 “我能参与到与海嗣的战争中吗?” 思考半晌,歌蕾蒂娅轻声询问,表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回去阿戈尔保卫国土什么的,她现在是不想了,阿戈尔高层的做法实在令人心寒,即便是她都感觉到心灰意冷。 一个连为之献出生命的战士都能随意杀害的国家,谁还愿意继续为它做事? 当保家卫国都成了一件错事,再怎么坚固的信念也会因此崩塌。 若是不将那些亲手导演了罪恶的幕后黑手全都斩尽杀绝,歌蕾蒂娅觉得,她大概是没脸再回到故土,更没脸面对那些同胞,即便,她们对于真相一无所知。 可是,正如她对斯卡蒂说的,凭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阿戈尔对抗,去清扫那些满身罪恶的幕后之人,唯有借助同样强大的黄金树才有可能实现目的。 因此,她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毕竟,她和斯卡蒂是不一样的。 熔炉骑士具体是什么职位,她不太清楚,但从斯卡蒂飙升的实力还有说话时的神态看,大概率不会太低,是有足够的资格去求助黄金树,求助那些黄金树的强者的。 而她和劳伦缇娜,连黄金树的臣民都不算,哪里有那份资格? 歌蕾蒂娅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先加入黄金树,取得一个最基础的身份,然后再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地位,毕竟,在她的想法里,一个强者如云、能够与阿戈尔匹敌的庞大陆地组织,不太可能会因为普通成员的意见而调动太多人手。 只有站在足够高的位置,她们才能向黄金树借助更多的力量去达成目的。 那么,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在黄金树里的地位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功勋!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国家,什么组织,功勋升职这件事都是不会错的,这套理论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而对于歌蕾蒂娅来说,陆地上又没有阿戈尔的科研环境,很多东西就算她愿意贡献出来,也没有实现的土壤,更何况,自从成为深海猎人之后,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身处最前线的战场,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什么科学研究了,想要再捡起老本行不太容易。 所以,能够赚取功勋的方式就只剩下一个——参加战争。 对于战士而言,战场永远是最好的功劳地,只需要一场大战,就能积累到相当可观的功勋。 恰好黄金树近期打算对海嗣开战,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 斯卡蒂不知道短短时间内自己的老上司就已经在心里经历了一番头脑风暴,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她可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回答的非常干脆。 黄金树从来不会拒绝有能力的人加入,有黄金树赐福的存在,连背叛都不用过多担心。 在她看来,以歌蕾蒂娅的实力,接受赐福之后实力还会提升一个台阶,当然可以轻松加入黄金树,进入战场,没有人会拒绝。 “那我呢?我也可以吗?” 劳伦缇娜连忙举手提问。 她没有歌蕾蒂娅那么多心思,只是不想离开一直照顾自己的队长和斯卡蒂而已,毕竟,她们或许已经是她仅有的比较亲近的人了。 “可以啊。” 挠了挠头发,斯卡蒂有点不太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不过她还是很耐心的给两人解释了一下加入黄金树的流程,然后补充道:“等会我就带你们去人事部,至于去哪个部门,要看你们自己。” “当然是外勤部!我可不想闷在一个地方!” 劳伦缇娜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小声道:“你那个熔炉骑士,是什么部门的?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这个,我不清楚。” 斯卡蒂想了想,突然发现她自己对于熔炉骑士的具体划分也不是很清楚,就有些为难。 “熔炉骑士是独立存在的一支精英部队,负责应对普通干员无法完成的高难任务,对个人实力有很高的要求,好像还有其他的说法。” “单论实力的话你们应该没有问题,别的条件……我就不知道了,等问问才行。” “那不就和深海……” 话说到一半,劳伦缇娜突然想起,深海猎人的真相并不是她们以前所知道的那个样子,不由得神色一暗,没再往下说,想了想,又有点担忧。 “个人实力这方面我真的可以吗?你那么厉害才是熔炉骑士,我……” 放在以前,她是不觉得自己的实力有什么瑕疵的,不一定有多强,但放在整个深海猎人的群体里也不能算是弱者,排个前列没有多大问题。 可是来到陆地上之后,亲眼见识到那些超出认知极限的毁灭性法术,那份自信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的说,单单是现在的斯卡蒂就比以前在深海的时候强出太多太多,连队长都不是对手,她的那点实力就显得更加不起眼了…… “我的实力也是在加入黄金树之后才拔高到这个程度的。” 斯卡蒂试图解释一下自己变强的原因,然后发现,那些在医疗部的时候听到耳朵里的关于她身体变化的理论解释已经全都被忘在脑后,不能说一个没记住,也是一知半解,残缺的不成样子,想说都说不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全黄金树都通用的理论拿出来当做解释,那个听得太多,而且相当简单,不需要可以去记也能回忆起来。 “每一个加入黄金树的干员都会得到一份黄金树赐福,可以大幅提升原有的实力,并且可以让人通过战斗持续变强,得到赐福之后,你们的实力肯定也能提升一大截。” “还有这种事?” 劳伦缇娜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抱住斯卡蒂的手臂就开始摇晃。 “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我们去人事部!” “别急,别急。” 斯卡蒂有些不太习惯这个样子的亲密接触,往侧面躲了一下。 “我们先去洗个澡,给你们换一身衣服,我这里的浴室还蛮大的,而且……” 在劳伦缇娜疑惑的眼神里,她一只手指着卫生间的方向,露出了极度满足的表情。 “这里有抽水马桶!”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文钱难倒仇白 “请收好您的暂住证明,最近形势比较紧张,近卫局可能会定期盘查,若是弄丢了,必须尽快补办,否则可能会被驱离出境,还有你的剑,没有特殊许可的话,龙门市区禁止携带开刃武器,这张临时证明只能使用一次,过了今天就会作废,之后不要再携带武器上街。” “谢谢,我知道了。” 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几张文件,仇白礼貌的点点头,从另一条通道离开了入城检查站,真正踏上了龙门的土地。 数不尽的高楼,黄昏下闪烁的霓虹,纵横交错的道路与桥梁,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一片繁华盛景,比屹立在风沙中的玉门关要热闹的多。 她人生中的一半生活在姜齐城外的水寨里,另一半跟着重岳生活在玉门关内,从来没有离开过哪里,去看看其他的城市,像龙门这样繁华热闹的现代化大都市,还是头一次见,震撼在所难免。 玉门关地处边塞,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座镇守边关的军事要塞,城内生活的大多数当年守城人的后代和士兵的家眷,那里最多的是士兵,其次是来往玉门的江湖人,最后是为数不多的商贾,如此,才有了些烟火气, 再加上玉门常年被风沙覆盖,环境恶劣,还时常遭受攻击,城里的气氛从来没有真正松懈下来过。 龙门就不一样,这座城市的理念的开放、包容,容纳八方来客,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诸多不同的相互碰撞融合,自由开放的氛围,早已融入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还未走到更繁华的市区,仇白也能从过路行人的脸上看到与玉门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 老实说,她有些不知所措,龙门的喧哗宛如奔腾的洪流,她就像沉浮在洪流中的一片叶子,随波逐流,找不到一处坚实的落脚地。 “姑娘,坐不坐车?刚好到了饭店,最后一趟顺路回家,算你便宜些。” 正呆愣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仇白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没见到别人,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在跟她说话。 顺着声音看过去,略显陈旧的轿车停在路边,面带疲惫的中年黎博利男人正朝她招手。 这是……拉脚的客车? 玉门也有干这个的人,但不太多。 仇白想了想,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 “多少钱?” “那看是要去哪了,看姑娘你这样子,应该是要去找个住处吧?那我建议你在外环找,内环的房子租金要贵上不少。” 黎博利司机非常健谈,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絮叨。 攥紧了口袋里的钱包,仇白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我去内环。” “从这到内环可是不近,不过您来的巧,我回去正好顺路,五十龙门币就成。” “好。” 五十龙门币,倒也不是很多,仇白点点头,坐进车内,车辆缓缓启动,行出小路,汇进主干道的车流里。 “姑娘是打内地来?第一次来龙门吧?” 舒缓的音乐在车厢里回荡,遮蔽了路上的噪杂声,黎博利司机单手扶着方向盘,似乎是觉得车里的气氛太过沉闷,主动挑起了话题。 “是。” 透过车窗注视着外面的车流,仇白轻轻点头。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有太多话说,特别是和关系不熟的人,话就更少了。 “那您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 “嗨,还不是过节闹得,这些天龙门可是来了不少外地人,走亲访友的,趁着过节做生意的,再加上上面来了条令,管的又严,龙门的物价可是上涨了不少,您要是想找个长期的落脚点,最好还是别太往里去,内城区不少宾馆酒店的房价可都是翻了倍的涨,专门坑外地人,不划算。” “多谢提醒。” 仇白不太能理解,随口应了一声。 一间落脚的屋子而已,她又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能有一张床足够睡觉就行,再贵还能贵到哪里去? 初来乍到的少女这么想着,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很快,她就亲身体验到了司机话里的意思。 …… “单人房一千龙门币一天。” 从宾馆走出来,前台的话好像还想在耳边,站在熙熙攘攘的龙门街头,少女攥着口袋里的钱包,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京城居,大不易。’ ……虽然龙门并不是京城,但也没差。 来之前,重岳是给了她一笔路费的,不过重岳从来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本身也没有太多收入,因此能拿出来的钱比较有限。 那些钱一路走来用掉不少,还剩下一半,仇白本来就做好了艰苦些的准备,只想着租一间睡觉用的屋子,在吃食上缩减些许,应该也是够用的。 可亲身来到龙门之后她才发现,即便是重岳给她的路费一点都没用,在龙门这种地方也完全不够。 钱包里的龙门币零零碎碎加起来只有三千不到,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仅仅能租住三天不到,再之后,她就要露天席地喝西北风了。 这可如何是好? 风餐露宿什么的,她倒是不太在意,但人总是要吃饭的,这个不可能省略掉,总不能……去找那位还未定下名分的老师,龙门的总督大人蹭吃蹭喝吧? 仇白骨子里算是个挺传统的炎国人,在她的思维里,拜师这种事没带上束脩已经有些不礼貌了,若是吃住都在老师家里,那像什么样子? 即便有重岳的面子在,以那位魏大人的地位大概也不会在乎这种事,可她自己心里那一关是很难过的。 ……心结未解,她并不想过多依靠重岳。 那,先住下,再去找个零工赚些钱来? 办法倒是可行,问题是,除了舞刀弄剑,她好像也不会做别的,纵然有一身武艺,在龙门这种连开刃兵器都受到管制的地方又有什么用? 望着街头来往的行人,一时间,仇白竟有种走投无路的悲凉感。 龙门的繁华,只属于龙门人,不属于她。 空有一身本领,天大地大,竟无一处落脚之地。 “招人啦!招人啦!企鹅物流招人啦!待遇优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突然,清脆的吆喝由远及近,仇白感觉肩膀一沉,一只手掌落在了上面,整个身体瞬间紧绷,本能的就想要拔剑出鞘。 好在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里是龙门,不是野外,可不能伤了人,万一被抓进大狱里面那可就丢人又现眼了。 “……什么事。” 强行止住动作,仇白的语气有些生硬,扭头平视,却只看到了一个明亮的光圈,眼睛向下移动,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是个身材挺娇小萨科塔姑娘,光圈下面鲜红的长发落到腰间,身后还有着散碎的光翼,身高不是很高,要略微踮起脚才能比较轻松的按到她的肩膀。 仇白心里总结着这个萨科塔姑娘的样貌特征,视线落在那身即便是在文化开放的龙门也显得过于‘超前’的衣服上,眼神逐渐怪异。 下身的短裤倒是没多大问题,可上身那件印着巨大企鹅的宽大T恤是怎么回事? 更别说,那只企鹅周围还用混杂着诸多色彩的艳丽笔迹写着‘企鹅物流’四个大字。 这未免…… 相比起来,那张被举到眼前的黑白传单都显得正常了不少。 “这位小姐,你是刚来龙门的吧?要不要考虑入职企鹅物流?我们的待遇可是很不错的!” “能天使,你吓到人家了。” 穿着同样衣服的鲁珀族少女从后面走过来,扯着能天使的后领把她拉开,面无表情的说教。 “哇,德克萨斯你不要拉我啊!我今天连一个人都没招到,那只黑心企鹅一定会扣我奖金的!” “我觉得老板只是想让我们穿着他印出来的衣服上街丢人而已,并没有指望真的能招到人,另外,你这个月的奖金已经扣光了。” 德克萨斯板着一张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朝着仇白点头道:“抱歉,我的同伴打扰你了。” “啊!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能天使如遭雷击,挣扎的动作顿时僵住,整个人都颓废下去。 “无妨。” 看着这奇装异服的人在自己面前进行了一通诡异表演,仇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视线落在能天使手里的传单上,犹豫了几秒,低声问道:“企鹅物流是什么地方,给多少工钱?” 事实证明,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是柴米油盐。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再大的大侠也是要张嘴吃饭的。 不愿意寄人篱下,那就只能找个能吃饭的营生,眼下正巧遇见一个,怎么能放过? 抱着这种心思,仇白忽略了那两身辣眼睛的衣服,直入主题。 “你想来吗?” 完全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能天使眼睛一亮,连忙凑近了些,语速极快的解释起来:“企鹅物流就是物流公司啦!通俗点说就是负责给人送货的,免费提供食宿,在龙门有这个待遇的公司可不多见!工资的话……” 说到工资的问题,能天使卡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底薪五千块,每送一单货有额外提成和奖金,不过最近城里管的比较严,生意不多,大概就只有底薪拿。” 德克萨斯接着她的话说完,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对招人的事情没抱什么希望。 大帝之所以让她们出来,多半是存了整蛊能天使的心思,根本就没想招人,就算把人带过去大概也是没法入职的。 只是,看能天使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她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直接说我们其实不招人。 “带我去。” 这份工钱在龙门属于什么水平,仇白不知道,她只重点关注了四个字,那就是‘免费食宿’,对她来说,有这个就足够了,能有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工资多少并不重要。 …… “教徒弟?这种事可是好些年没干过了,想想好像还挺有意思。” 书房里,魏彦吾随手把看了好几遍的书信扔在桌子上,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 教导弟子,上一次做还是在陈小时候,后来孩子长大了,去了维多利亚上学,也就不再需要他来教。 如今有机会再收个小徒弟,想想好像也不错? 特别是,那人还是玉门宗师的弟子,求教的正是他最擅长最得意的剑法…… 嗯,还有重岳的亲笔书信…… 宗师镇守玉门漫长岁月,功勋卓著,从未向人求过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拒绝的话也不太好。 而且,重岳特别说明了,本来是想把那孩子送到黄金树去的,又觉得交给林露不如让他魏某人来教,才改送到龙门来。 这岂不是说,在重岳眼里,他魏某人的剑法更在林露之上? 想到这里,魏彦吾不禁有些得意。 拼实力,他肯定是干不过那个怪物的,但说起剑法,整个炎国,他魏某人可从来没怕过谁! 林露那个肌肉入脑的莽夫,懂个屁的剑法! 这样的好苗子,正该让他来教导才对! ……那就收下吧。 犹豫了好几天,魏彦吾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抬了抬手,披着黑蓑衣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房里。 “去查一查,那个叫仇白的孩子到了没有,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呃,魏公。” 黑蓑衣躬身行礼,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尴尬开口道:“属下正要禀报,城卫那里已经接到了仇白小姐的入境消息,但是……” “仇白小姐刚进城,就被企鹅物流的人拉走了,您也知道,那间酒吧我们的插不上手……” “你说什么?!” 魏彦吾霍然起身,一双龙目瞪的溜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只黑心企鹅截我的胡? 正经人谁去企鹅物流啊!人进了那种地方,还能有好吗? 好好的孩子要是被企鹅物流给霍霍了,他怎么跟重岳交代?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翻出号码就拨了过去,听到电话那头的醉言醉语,直接大声咆哮:“还喝你那破酒!你把我徒弟弄哪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老朋友》 “嘎?” 电话那头,大帝下意识的把电话拿远了些,听着对面的龙吼一脸懵逼。 什么玩意?他干什么了? 徒弟?那老家伙什么时候有徒弟了? 就算是有,那跟他有啥关系? “不是,你等会,别吵!” 反应过来,大帝当即抓着电话,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别人怕他魏大总督,他可是完全没在怕的。 “我把你徒弟弄哪去了?我就不知道你还有个徒弟!你自己看不好人,往我脑袋上甩锅?” “哼!” 魏彦吾一声冷笑,半个字都不信。 在他眼里,这只黑心企鹅简直就是恶棍的典范,目无王法,瑕疵必报,贪财好酒,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不过…… 转念一想,仇白的事情是宗师从玉门送来的亲笔信,走的还是黄金树的渠道,可以说万无一失,绝不存在泄密的可能,就算这黑心企鹅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件事。 大概,他并不知道仇白的身份? 想到这里,魏彦吾的语气放缓了些:“黑蓑密报,我那未入门的小徒弟仇白刚进城就被企鹅物流的人拉走了,现在就在你的酒吧,还不承认?” “我可跟你说,那姑娘可是从玉门来的,师承那位宗师,要是人在你那出了事,想想你的企鹅脑袋够不够人家锤的。” “老魏,你这可是有点不讲理了啊。” 听到玉门两个字,大帝往宽大的老板椅里面挪了挪,挠挠肚皮,险些直接开骂。 这要真是他干的,那他也就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他都好几天没出门,上哪干这种事去? 至于其他的员工,那也不可能当街绑人,企鹅物流是正经的物流公司,又不是贩卖人口的,还没黑到这种程度。 什么仇白仇黑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分明是那老东西自己把人弄丢人,还想往他头上甩锅?门都没有! “我告诉你,今天我可没喝醉,你别想污蔑我,我现在就在酒吧,这有没有人我不知道?” “来来来,你在就过来找,要是找不着,嘿,明天我就在你门口摆个台子,开上三天三夜的演唱会!把音响对着你的老窝唱!” 嘭! “老板,我给你找到新员工啦!来来来,仇白,这就是我们的老板——”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踹开,能天使拉着仇白兴高采烈的闯了进来。 “嘎?!” 大帝腾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一个没站稳坐倒在桌面上,翅膀颤抖着指向门口,黄豆大小的眼睛瞪到了极限。 没等他说点什么,电话那头魏彦吾已经冷笑起来。 “人赃并获,还想抵赖!” “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眼珠一转,大帝不甘示弱,马上就怼了回去。 “什么人赃并获,你耳朵聋了?没听见这是想要入职企鹅物流的新员工?” “怎么的,你这便宜师傅要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还不许人家找工作了?” “能天使,这怎么回事,给我们魏大人说说。” “啊?” 能天使挠着头发,一脸茫然,看着自家老板在桌子上挥着翅膀挤眉弄眼,想了想,没理解到底是啥意思。 不过,老板突发恶疾也不是一天两天,大家伙基本上都习惯了,既然不理解,那就按字面意思理解,说就说呗。 当下,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实事求是的解释:“老板,仇白是从外面来的,刚到龙门,这不是这段时间物价长的快嘛,她身上带的钱不够,所以就想找个工作,正好让我碰上了,我说的可都是好话,咱这包吃包住什么的,一点都没摸黑,不信你问德克萨斯!” “干的不错,你这个月扣掉的奖金照发!” 听了能天使的解释,大帝一下子精神起来,翅膀一挥,扭头就开始对着电话阴阳怪气。 “我说老魏啊,刚才说什么来着?” “人家千里迢迢从玉门跑过来拜师,你连个吃住都不管,逼的人家自己上街讨生活?” “你那总督府,不会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吧?你要是实在困难,就跟哥几个说,我这买卖开的不大,一点龙门币拿的出来的,要不,我跟老林说说,借你点钱吃饭?” “你——” 啪! 不等电话那头说话,大帝直接挂断,从桌子上蹦下来,拍了拍仇白的胳膊,直接从门口窜了出去。 “你的入职申请通过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企鹅物流的员工!” “呃……” 仇白脸色迷茫,想了想,小声问道:“这是什么生物?” “……” 能天使神情一囧,语气不是很确定:“老板应该是企鹅?我也没见过别的活的企鹅……算了,别管啦,习惯就好,走,我带你吃饭去!” …… 哒哒哒哒哒哒! 楼下酒吧,德克萨斯坐回自己最熟悉的吧台,把身上辣眼睛的T恤扯下来扔到一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抬头一看,大帝迈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的从楼梯上‘滚’下来,一路滚到门口,动作麻利的把酒吧大门关死、上锁,跟突发了什么精神疾病一样,嘴里止不住的怪笑。 “德克萨斯,今天歇业,谁敲门也不开!” 大帝拍着翅膀,一张企鹅脸露出了异常诡异的表情——鬼知道一只企鹅是怎么做出这么丰富的表情的。 “又有仇家上门?” 吧台后面,德克萨斯闻言叹了口气,很是心累。 “什么叫又?” 大帝瞪着一双小眼睛,义正言辞道:“我从来就没有隔夜仇,有仇当场就报了,哪来的仇家!” “待会有个老东西上门,你别给开门,对了,林露在家没?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空,请他吃饭!” “哦。” 德克萨斯淡淡的应了一声,拿起一个酒杯轻轻擦拭,入了夜,就该到了酒吧正式营业的时间,得提前准备准备。 至于大帝嘴里嘀嘀咕咕的东西,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实在很难跟得上精神病患者的脑回路,不知道这黑心企鹅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反正这只企鹅皮糙肉厚死不掉,再怎么闹也跟她没关系。 ‘等会躲远点,打起来的时候喷血别溅到我……算了,擦完之后回宿舍躲个清净。’ 这么想着,黑狼少女打定主意,手里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 “又怎么了?” 文月夫人端着茶壶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魏彦吾眉毛倒竖,举着电话一脸憋闷,不由得好奇询问。 “……没什么,某只企鹅又在作死罢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魏彦吾随手把电话扔在桌子上,揉了揉眉心,感觉脑袋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放眼整个龙门,敢这么跟他说话也就这几个人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办的。 以他对那只企鹅的了解,那家伙接下来百分之一百是要搞事了,不得不防,得尽快把人从企鹅物流那个麻烦精扎堆的地方捞出来才行。 而且,仇白那孩子是怎么回事?难道重岳没跟她说明具体情况? 现在龙门的位置距离玉门可不近,跑这么远的路到龙门来,不先来见一见他这个未来的老师,怎么还跑到街上找工作去了? 这这这,这不是打他魏某人的龙脸吗? 他堂堂魏大总督,一城之主,还能缺了她那一口吃的不成? 要是让远在玉门的重岳知道,那该怎么想? “是大帝又惹出事情来了?” 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文月夫人轻笑着摇头道:“有这几个老朋友也不是坏事,省的你整天绷着一张脸,算计来算计去的,晚上吃什么?” “铁板烧企鹅!” 从抽屉里取出带着圆形弹鼓的铳械,魏彦吾随口回了一句,披上自己的大氅三两步就窜出了书房,看的文月夫人连连摇头。 谁说龙门总督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不可测? 那也得看是和什么人。 应付外人有应付外人的办法,要是跟那几个老朋友,一城之主和普通人也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偶尔还有孩子气的时候。 …… “闺女,可别跟你妈说我在外边喝酒了。” 背着手走在横穿公园的林荫路上,鼠王眯着小眼睛,不放心的叮嘱。 “你喝的时候怎么不怕我妈?” 在他旁边,穿着深色衣裙的扎拉克少女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我那是怕吗?我可不怕你妈!再说了,我就喝了一点点,一点点。” 鼠王尴尬的咳嗽一声,嘴里兀自还在辩解,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狭小的缝隙。 在女儿面前,他怎么拉的下脸承认自己怕老婆?不可能的! 就算是摆在明面上的事,那也不能认! “这话你跟我妈说去。” 林雨霞白眼翻得更大了。 “嘿,你这丫头,还想不想出去看看了?你老爹我可是舍了脸面,好不容易给你求来个出去见见世面的机会,你就这么报答我?扭头在你妈那把我给卖了?不就是喝一点小酒……” 鼠王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听得林雨霞脑袋上的耳朵来回抖动。 “您真打算把我送到黄金树去?” “怎么着,我还能骗你不成?” 走在前面,鼠王晃着脑袋,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感叹:“知道你不想接手我那一摊,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想出去闯一闯,那当爹的,自然得给你寻个最好的出路。” “等过几天,你就去黄金树,跟着好好学,说不定将来——” 咻! 风声呼啸,一个黑影从后面飞奔而来,越过父女二人,直接跨过路边花丛,消失不见。 “……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鼠王抬手揉了揉眼睛,感觉那个窜过去的影子似乎有点熟悉,有些像是…… “魏叔叔?” 林雨霞言语间带着巨大的不确定感,不太敢肯定自己看到的东西。 虽然看上去是一模一样,但是…… 那可是龙门总督啊! 大权在握,说一不二,在龙门一手遮天的存在,怎么可能半夜在街头狂奔,还很没有公德心的踩踏花丛? 最重要的是,魏总督手里好像还提着一把个头很大的铳械,一副要与人火并的既视感,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堂堂龙门总督扯上关系吧? 总督大人带头违反龙门法令? “你也看到了?那肯定是他,整个龙门就没有第二个长成那样的。” 鼠王眼珠转动,彻底确定了刚才闪过去的黑影的身份,神情怪异,心里不由腹诽。 那老东西不老老实实蹲在总督府,大半夜的这是发的哪门子疯?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龙门总督深夜街头持械狂奔,要是让那些记者拍到,明天的头版头条马上就有东西写了——如果真有哪个不要命的记者或者媒体敢乱嚼封疆大吏的舌根的话。 嗯……看冲过去的那个方向…… 龙门的大致地图在脑海里浮现,稍加思索,鼠王终于想到了那个方向上有什么。 以他们父女俩的位置来判断,那边应该正是大帝那家伙开的酒吧,同时也是在地下世界鼎鼎大名的企鹅物流的总部所在。 那就不用多想了,魏大总督这么反常的行为,不用想都能知道是奔着大帝去的。 那只黑心企鹅又怎么撩拨这条老龙了? 想着想着,鼠王的眼睛越来越亮,兴趣越发浓厚。 市井里的笑话他看的多了,关于总督的笑话还真是头一次看,没准这辈子也就能看见这一次,怎么能错过? 当即,他一把拉住自家闺女的胳膊,兴冲冲的就往那边走。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前因后果他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反正他就是去看热闹的。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必须得看个明明白白才行。 至于之后会不会被那个小心眼的记仇…… 鼠王表示,他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彼此之间的互坑数都数不过来,他还差这一次? 甚至,他走着的时候都有点后悔,后悔出门之前没把相机戴上,不然兴许还能有让某条老龙难堪的意外收获。 第二百五十六章 魏总督大破企鹅物流 “大帝找我喝酒?我……等会,告诉他们,稍等几分钟,我稍后就到,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拿起特蕾西娅送来的黄金树叶,林露随手一碾,手里的两片叶子化作金辉散去。 正如博士所说,现在的黄金树已经有了应对危机的能力,所以那些曾经被隐藏起来的秘密才得以揭开。 但是,那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 炎国内部爆发的神患,并非只局限于炎国一地,这个世界,正在悄然变化。 根据天灾信使的监测,近期内的天灾爆发要比以往更加密集频繁,规模也变得更大,无形的变化也影响到了深藏在大地身处的古老之物,自现代工业文明建立之后就销声匿迹的巨兽们正逐渐从沉睡中苏醒,重新活动。 神患,就是那些巨兽复苏带来的余波。 其实很多地方所爆发的神患,并非是被冠以神之名的巨兽本体,而是它们分裂出来的代行者、碎片以及深受其力量影响的强大生物。 它们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注视这片陌生的大地,一如久远岁月之前,人类尚且蒙昧。 但是,如今的时代已然不同。 现代文明所建立的秩序依托于人类存在,并没有神祇存在的位置,人类的规则,也并不适用于那些古老之物。 很多时候,并非是祂们想要与现有的国家和秩序为敌,而是人类文明所建立的诸国,在巨兽眼中并不存在,祂们不会遵守,也不会收敛自身,其存在本身,就会给周围的城市带来严重影响。 如同耶拉冈德、狼母、黑蛇、岁的碎片那样知晓时代变化的神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巨兽早在人类文明崛起之前就已然销声匿迹,祂们太古老了,古老到根本不清楚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天生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强悍能力让祂们站在更高的位置俯瞰人间。 是以,祂们仍然将人类以及其他生物视作蝼蚁,连交流的想法都不会有,正如人类不会和蚂蚁交谈。 祂们的存在本身,已经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甚至,天然对立。 人与古神,泾渭分明。 这无关对错,无关正义与否,而是意识形态的不同,两者之间,必须有一方妥协。 很显然,历经无数灾难建立起来的人类文明,不会像那些野蛮之物妥协,所以,双方成了敌人。 “你打算怎么做?” 特蕾西娅手里捏着几份文件,眉宇间难掩忧虑。 与底蕴深厚的炎国不同,刚刚完成王庭重建的卡兹戴尔面对内部出现的神患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一份份情报送到黄金树,与巨兽有关的灾害出现愈发频繁,长此以往,凭借王庭现在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会支撑不住,若非有黄金树来分担压力,只怕情况还要恶劣许多。 “能怎么办?一个字,杀。” 林露两手一摊,神态坦然。 “炎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能成为朋友的,就拉拢过来,不愿意交流的,就全都当做肥料供养黄金树。” “不合作,就毁灭,神?一群旧时代的残党罢了,祂们也配?” “想要凌驾于众生之上,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份实力,很不巧,祂们遇到了我。” “我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有一头巨兽作乱,就杀一个,来两头,就杀一双,杀到世间无人敢称神,自然也就天下太平。” “接下来我会完全开放黄金树的内部强化,让干员们的实力有一个大幅度提升,应付那些东西,足够用了。” “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远征海嗣,那些从坟墓里跑出来的老东西,能解决解决,不能解决的就先拖着,等我从大海归来,再将祂们一网打尽。” “远征海嗣的事情需要时间准备,我们有传送可以用,在准备完成之前,第一序列的强者没必要早早守在那里,趁着这段空白时间,先把她们分散出去,进行一个简单的小清洗。” “斯卡蒂那里来了两个以前的战友,实力都挺不错,我准备让她们成为熔炉骑士,跟斯卡蒂组成三人小队,应付一般的巨兽没什么问题。” “W,史尔特尔,logos,组合起来实力同样足够。” “然后还有谁……闪灵,博卓卡斯替和塞雷娅,她们的实力也完全够用。” “你、菈妮、年、夕、令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不需要队友也能独自处理。” “一些实力稍弱的小队,我会让他们携带能召魂铃行动,一样能起到作用。” “再加上耶拉那边的实时支援,按照现在的神患规模,我们想要将其压制并不困难。” “希望如此吧。” 特蕾西娅轻轻点头,没提出什么意见,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合理的结果了,是现在黄金树能做到的极限,成与不成,也没有其他办法可选。 “慢慢来嘛,不用着急,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最后总能理的清。” 林露叹了口气,安慰了一句。 现阶段他确实只能做到这么做,除非在未来黄金树成长到最终阶段,将整个世界纳入黄金律法的规则下,那样才能彻底解决一些问题。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比交界地好到哪去,甚至要更糟糕一些。 交界地那边,说到底也就是某些不甘失败的外神暗中搞事,再加上黄金树王朝的内部动乱,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泰拉世界这边就要复杂许多了。 先不说前代文明和虚假天空的之类尚且无法触及的隐秘,单单是现在暴露出来的麻烦就足够令人头疼。 海底有疯狂作死的阿戈尔和展现出毁灭意图的海嗣。 陆地上的文明圈之外有异种邪魔频繁侵扰,文明内部有古老的巨兽复苏作乱。 在大地之下,好像也还存在着另一个巨大威胁,目前还没摸清。 再加上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意识帝国什么的……啧,天上地下,一团乱麻,基本找不出什么让人省心的地方。 想要让黄金律法支配世界,黄金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且并不轻松。 对此,林露也没有多好的办法,他能做到就只有不断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强大到能够解决一切敌人。 “算了,先不想了,反正想也没用,总之,就这么办,我去龙门转一圈。”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林露直接把那些复杂的想法抛到脑后,反正只要拳头够大,没什么不能解决的,要是解决不了,那就是拳头还不够大。 与其去思考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如忙里偷闲,放松一下,指不定还能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 “这是我们的新员工,仇白,嘿嘿,某人可是要气疯了。” 大地的尽头酒吧,林露刚在德克萨斯的招待下躺进柔软的沙发里,拎起酒瓶,大帝就迈着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从酒吧后面的暗门里蹦了出来,大声叫嚷着介绍。 林露扭头一看,顿时愣住。 仇白……那不是跟在重岳身边练武的那个小徒弟吗?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跑到龙门来了,还跟企鹅物流混到了一起? 疑惑之余,他朝德克萨斯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了黑狼少女一个无奈的摊手。 很显然,她也不知道什么内情,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家老板就开始犯病了。 “林先生。”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露,仇白也愣了一下,稍有犹豫,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她虽然性子清冷,不善言辞,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眼前这位可是在玉门关燃起百里烈焰烧退邪魔的强者,真要论起来,从重岳那里说还是她的长辈,该有的尊重是不能少的。 “姐夫!” “噗!” 林露正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想到跟仇白一起出来的能天使突然扑过来,喊了一个相当微妙的称呼,嘴里刚喝进去的酒顿时全喷了出来,把大帝喷成了落汤企鹅。 “太不礼貌了!” 不可名状的企鹅尖啸在酒吧里回荡,大帝气愤的扑过来,却被林露一只手按住脑袋,两只短小的翅膀胡乱挥舞,但怎么都够不着。 “咳咳,别乱叫,莫斯提马听见又要教训你。” “她还在拉特兰又听不到,再说,我又没有胡说。” 能天使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一把把自家老板扒拉到旁边,脸上满是讨好。 “姐夫,我也想去黄金树转转,好不好嘛~” “你别这样,我害怕!” 林露打了个冷颤,嫌弃的挪远了些,摆手道:“黄金树就在那杵着,你想去直接让德克萨斯带你去不就行了。” “哇,德克萨斯好冷淡的!” “不,我怕你把黄金树炸上天,我的薪水赔不起。” 德克萨斯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她可不想把这个搞事能力极强的麻烦精带去黄金树,万一真搞出什么事来,莫斯提马不在她可兜不住,也许,W可能和这家伙更有共同语言。 “我觉得德克萨斯的担忧是合理的。” 对此,林露深以为然,他可是从莫提斯马那里听说了能天使‘光荣历史’,为了避免宁静祥和的黄金树变得鸡飞狗跳,还是让她留在企鹅物流霍霍大帝吧。 毕竟,能限制住一个祸害的只有更大的祸害。 “能!天!使!你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 被扒拉到旁边的大帝气急败坏的跳到桌子上,一句话直接让能天使整个人都有了灰白化的趋势。 “看吧。”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对于这一幕她已经完全习惯了。 众所周知,能天使的工资和奖金总是处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这都来源于她自己的不懈努力,说的通俗点,就是作死。 幸好,企鹅物流是包吃包住的,不需要担心会不会饿死街头。 轰! 忽然,剧烈的爆炸声从门外响起,紧闭的实木大门疯狂震颤,门栓在轰鸣声中断裂,像是被人从外面暴力炸开,烟尘四起,连带着距离较近的桌椅都倾倒在地。 哒,哒,哒。 爆炸的烟尘散去,伴随着沉重的脚步,披着大氅的魏彦吾从门外走了进来,嘴里叼着一只烟斗,阵阵白烟从鼻孔里喷出来,龙目倒竖,丝丝缕缕的烟气从他端在身前的铳械上飘散开来。 “老魏你这是……行为艺术?” 林露懵逼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把顶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个稍微委婉一些的说法。 先不说堂堂龙门总督手持违禁武器夜袭酒吧这件事,单说这身装扮,这什么造型这是? 突发恶疾? 你隔着COS电影呢? 怎么几天不见,不耍刀弄剑改玩手炮了?时代变了?版本更新挺快啊! “……” 看到酒吧里的几个人,特别是看到仇白也在,魏彦吾叼着烟斗,一张龙脸顿时黑了下去。 不讲武德!实在是不讲武德! 这只黑心企鹅,来骗,来偷袭他魏大总督! “大帝找我喝酒,所以我就溜达过来了。” 不得不说,几十年的龙皮厚度实在非同一般,虽然有一瞬间的尴尬,但魏彦吾很快反应过来,把手里冒着青烟的铳械往腰上一挂,不慌不忙,大步走进酒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到了卡座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酒杯的同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帝,那意思很明显:你等死吧! “德克萨斯,待会把大门的维修账单寄到总督府,给文月夫人。” 大帝脑袋一歪,装作没看到某条老龙的眼神威胁。 即便后面可能会吃瘪,那也是之后的事情,现在看某人吃瘪看爽了再说。 他,大帝,超勇的! “那……行吧,老林怎么不进来?” 林露想了想,没有戳破魏某人的拙劣谎言,朝大开的酒吧门外喊了一声。 端着酒杯的魏彦吾表情一僵,缓缓转头,看到大门边上露出来的小半个老鼠脑袋之后顿时脸色更黑了几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圣树大舞台 “呦呵,几位都在啊。” 被人当场抓包,鼠王面色不变,施施然从门后面走进店里,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林雨霞。 事实证明,不是只有龙才有一张厚皮,上了年纪的老鼠在这方面也是丝毫不差。 啪! “呵呵,我是不是该说,你来的真巧?” 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魏彦吾黑着脸冷笑两声,视线从林雨霞身上掠过,不动声色的把挂在腰上的铳械塞进了桌子下面。 那几个老东西无所谓,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在几个小辈面前,他堂堂龙门总督还是要点面子的,总不好像平时那样互喷。 “这话说的,我饭后出来溜个弯,消消食,还碍着你了?” 鼠王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往沙发上一坐,把魏彦吾往旁边挤出一截,朝着林雨霞招手道:“闺女,这位是黄金树的首领。” “……林叔好。” 林雨霞刚把被轰开的酒吧门合上,回头就听见老爹的招呼,犹豫了一下,走到旁边稍稍欠身。 “……” 林露嘴角抽动,对林叔这个称呼颇有微词,他可不像这几个老东西,怎么就沦落到叔叔辈了? 不过,仔细想想按辈分算的确是这么回事,没得反驳,只能憋在心里,僵硬的点了点头,递出一片金叶。 “嗯,初次见面,我这身上也没带着什么,就拿这片叶子当见面礼吧。” “收下吧,这可是好东西。不是那些普通货色能比的。” 看到闺女投过来的眼神,鼠王点点头,示意可以收下。 黄金树的叶片他那里也有一些,只是,那些普通叶片出了用来快速传递消息之外基本没有别的用处,现在林露拿出来的这个就不同了,那上面的浓郁生命力,即便是内敛起来也能清晰的感知到,仅这一片,就比一大瓶黄金树露滴还要强。 在黄金树,这玩意可能算不上什么珍惜宝贝,但对于他们这样没有强悍身体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是第二条命,可以说相当贵重了,要是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豪门显贵愿意为了它打的头破血流。 “谢谢林叔。” 林雨霞接过叶片,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小钱包里。 “你倒是会捡便宜。” 魏彦吾哼了一声,抬手拦住大帝去抓酒瓶的翅膀,使了个眼色。 “你们企鹅物流在龙门大街上随便拉人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仇白的事情,你可不要想着插手,给我找麻烦。” “哪条龙门法令不允许正规企业招收员工了?” 大帝瞪着小眼睛,丝毫不怂。 “你的事自己解决,这姑娘现在是我们企鹅物流的正式员工,你说带走就带走?魏总督好大的官威!” “你这秃毛鸟,铁了心要当搅屎棍?” “我就搅和你!” “嘿!” 魏彦吾气急而笑,然后反应过来,顿时一阵腻歪。 说你是搅屎棍你就说要搅和我,什么意思?把他魏某人当什么了?拐弯抹角骂人是吧? 粗鄙! “滋~” 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林露斜眼看着针锋相对的一龙一鸟,差点笑出声来。 “孩子们还在,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话说,仇白,你怎么来龙门了?” “……是他让我来的,他说,龙门的魏总督剑法高超,冠绝炎国,所以让我来向魏总督学剑。” 他? 林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只得应该是重岳。 这孩子跟重岳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止是师徒那么简单,有点复杂啊…… 不过,这种算是人家的家事,倒是不好多问。 也不知重岳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徒弟不教,却千里迢迢把人送到龙门来学剑,难道是自认为在剑术领域不及魏彦吾? 重岳的武艺,他是见过的,说一句人间绝顶毫不为过,用炎国的形容,那就是技近于道,这么一个人,竟然愿意让自己的小徒弟求教他人。 如此看来,老魏藏得很深啊…… 这样的话…… “你们几个别站着了,自己摆一桌喝点饮料什么的。” 给德克萨斯递了个眼神,让她带着几个小的自己去凑一桌,林露眼珠转动,往魏彦吾的方向凑了凑,低声道:“你给我交个底,老魏,这事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魏彦吾瞪了大帝一眼,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重岳从玉门寄来亲笔书信,言说要让那孩子拜我为师,我还能拒绝不成?” “玉门宗师为大炎镇守边疆,可谓劳苦功高,偏偏他又淡泊名利,从来没求过什么,好不容易张一次口,怎么也要让他如愿。” “是这个理。” 鼠王也点头附和,一张鼠脸流露出敬重的表情。 “宗师功勋卓著,镇守边关,又传下武道,江湖人没有不尊重他的,他让小徒弟过来找老魏学剑,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 “我说老魏,你打算教她什么,赤霄剑法?那东西……” “自然是赤霄剑法,要教,就要教最好的,我能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糊弄人?左右不过是一套剑法,我要教人,谁敢说个不字?” 魏彦吾晃着脑袋,霸气侧漏。 赤霄剑法是与炎国皇室有着密切联系不错,但他魏某人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一套剑法而已,传了也就传了,那些老顽固管天管地,连当今陛下都敢骂上两句,唯独管不到龙门来。 “小陈跟你学了十几年,也没见有多厉害。” 看这两人明里暗里对赤霄剑法推崇备至的样子,林露忍不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无论从天赋还是自身血脉来说,陈的条件都算是相当不错的,也足够勤奋,可就是这么一个好苗子,苦练赤霄剑法十几年,寒暑不断,最后又学了个什么? 在普通人里当然算得上厉害,但在真正的强者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差不多的年纪,被黑蛇扔到野外放养的塔露拉就要比她强出一大截,可见所谓的赤霄剑法,也没有多神。 或许魏彦吾能凭借这套剑法冠绝炎国,连身为武学宗师的重岳在这方面也要甘拜下风,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魏彦吾,他走通的路,未必适合别人。 更别说,仇白还不是一张白纸,她的年龄已经不算小了,对于剑法一道有着自己的见解和领悟,这时候再来学习另一套东西,未必是什么好事。 “怎么,你不服气?” 听到有人看不起他引以为傲的剑法,魏彦吾顿时不愿意了,当即坐直了身体,震声道:“别的不敢说,在剑法这方面,我这半辈子还没服过谁,你要是觉着我那赤霄剑法不行,咱俩比划比划?” “行——” “咳,我先说好,比就只比剑法,可不许用别的东西!” “丢人现眼。” 瞧见某条老龙硬气完之后马上怂了半截的做派,林露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全都接着,除了剑什么都不用!” “那等明天,我安排个地方。” 听到林露同意只比剑法,魏彦吾顿时挺直腰杆,信心十足,至于那飘过来的鄙夷眼神,他就当没看见。 废话,他有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若是全力以赴,放到整个炎国那也是天花板的级别,能干的过他的没有多少。 可是说到底,他的上限也就在那里了,跟林露那种披着人皮的怪物没得比,他的强是在人类认知范围内的强,林露则是已经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连神祇都能随手拿捏,还怎么打? 要是林露不同意只比剑法,他是万万不会主动送上门去找打的,平白挨一顿胖揍不说,连带着脸面也丢没了。 不过,只比剑法,不涉及其他的话,他魏某人今天可就要站起来了! “打你还用等到明天?” 林露咧嘴一笑,抬起手臂,虚空一握,金色与灰色混杂的光芒荡漾开来,将小半个酒吧笼罩在内。 时间,在此停滞。 嗡~ 无形的波动延伸扩散,将众人的意识连接起来,投入到无形无质的精神领域之中。 “嘎?” 大帝眨巴着眼睛,左右看看,看到所有人都是身体放松,两眼无神,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稍加思索,他就明白过来,很显然,那种在酒吧内部扩散的法术不足以牵引出他的意识,作为有着与神祇相似特性的生物,他对这种法术是有着天然抗性的。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有好戏看,怎么能错过? 当即,大帝扑腾着翅膀,往沙发上一躺,开始主动引入那弥漫开的辉光。 随着轻微的眩晕感传来,意识仿佛被一缕清风包裹着投入到更深邃的精神领域,重新构型,视野中的景色,也随之变化。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处纯白色的石刻平台,面积很大,地面并不完全平坦,而是雕刻着类似树枝交错的纹路以及大树的图案。 平台似乎位于高空之中,红叶树木从围栏外侧延伸进来,浓郁雾气在围栏之外飘浮,让人看不清更远处的景色。 在平台的内部,是被石雕墙壁阻隔开的粗大树干,其宽度比整个平台的长度还要长上一截,岁月的痕迹遍布斑驳的粗糙树皮。 巨树的树干向上延伸,能看到伸展开的粗大枝干,如同在天空中纵横的道路,一直没入云层之中,看不到顶端。 树干与石刻墙壁的中央,是一座被烛火照亮的纯白雕像,其形象是两个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林露就站在雕像下面,手里提着一把造型相当朴素的大剑,看规格应当是双手持握的形制,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普普通通。 “这是什么地方?” 魏彦吾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身体和在外面没有什么区别,顿时放下心来。 “圣树大舞台,有活你就来。” 林露把大剑扛在肩膀上,咧嘴一笑:“这是我的心象世界,是我曾经战胜强敌的战场之一,应该是足够用了,在这里就算是死了顶多也就是精神萎靡两天,可以放开了打。” “对了,用不用给你弄把剑?你好像没带着吧?” “类似的手段,我是见过的,知道该怎么做。” 魏彦吾眯起眼睛,摊开手掌,一把外形酷似赤霄的长剑从空气中缓缓浮现,一点点凝聚成实体。 既然是精神领域,那么凭空造物并不困难,反正都是借由自身精神力想象出来的玩意,只要掌握技巧,武器什么的,很轻松就能构建出来。 其实如果换一个对手,那么手里有剑没剑都是一样的,他在赤霄剑法上面的造诣早就脱离了实体武器的束缚,陈手持赤霄都很难使出的赤霄·拔刀,他用手指就能比划出来,那已经是绝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但是现在的对手是林露,他就必须要做足准备了,和这样的人物战斗,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会被无限放大。 那可不是能用手指随便糊弄的,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行。 “没想到啊,你还挺有经验。” 眉毛轻挑,林露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太在意,扛着大剑扭头看向几个小的的方向,笑道:“仇白,你可看好了,虽然重岳让你来找老魏学剑,但是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没必要一定要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做。” “我们比完之后,你要是觉着某人实力不足以教导你,改变主意想找我来学也是可以的。” “当着我的面挖墙角?” 构建出来的长剑彻底成型,落在他的手里,魏彦吾冷哼一声,震声道:“晖洁那些三角猫的功夫,可算不上真正的赤霄剑法。” “这怎么能算挖墙脚呢?不是还没拜师吗?” 林露扛着剑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慢悠悠的溜达到平台的另一边,和魏彦吾相对而立,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废话少说,还得是手底下见真章,让我看看,你那赤霄剑法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事先说好,我可是不会给你留面子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赤霄·天膛 呼! 高台之外,云雾攒动,魏彦吾脱下大氅,将内里长褂的下摆也撕扯下去,只留下方便行动的残损上衣和长裤。 林露可不是简单的对手,有可能是他此生遭遇过最强的强敌,一手法术堪比天灾,仅凭武艺也能与习武数百年的宗师交手,不分胜负甚至占据上风,在武力方面,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找不到短板。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与这样的对手对战,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是致命的,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持剑在侧,手握剑柄,虽是精神领域的幻化之身,但也足够真实,魏彦吾深吸一口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血液开始沸腾,埋藏多年的战意从血肉中复苏。 “来了。” 白雾缭绕,吐气如云,话音落下的刹那,贴在身侧的长剑悍然出鞘! 铮! 金铁迸发,赤色乍现! 拔刀之招,当破即破! 没有剑气纵横,也没有狂暴翻涌的气势,剑光如练,全都被收敛与剑锋之上,如电光极闪,似是切开空间,锐意聚成一线! 嗤! 血芒闪在眼前,林露闪身提剑,一记上撩,剑与剑对撞,火光四溅,下一秒,紧贴在在一起的剑刃连同整个人一同消失,身形幻灭,突兀出现在魏彦吾身侧,锋利的剑刃贴着地面擦出一连串火花,斜斜向上,朝着魏彦吾胸前斩去。 铛! 黑鞘拦住剑刃,魏彦吾趁机抽身后退,两指并拢,擦过剑脊,赤色如泪,淌过剑锋。 刹那间,血刃如瀑,喷涌而出。 赤霄·泪锋! 然而,这还没完,血刃在前,魏彦吾脚下一踏,身形模糊,宛如风暴般的剑气纵横飞舞,将小半个圣树舞台都卷入其中。 赤霄·绝影! 同样的招式由不同的人使用出来,效果也是天差地别,陈的拔刀与绝影,最多就是劈开一栋房子的程度,但从魏彦吾手里用出的赤霄剑法,斩断大楼乃至劈开一条街道也只是等闲而已。 叮叮当当! 金铁之声自风暴中炸响,血色之中,一抹炽白迸溅。 剑气如幕,林露身处其中,身形轻盈跳跃,如水鸟般灵活,避开侧身而过的赤色剑气,手中长剑化成残影,斩断空气,形成道道气刃,与纵横交错的赤霄剑气对撞。 剑技·水鸟乱舞! 女武神玛莲妮娅的成名绝技,脱胎于曾经封印过腐败女神的流水剑技。 流水不腐,生生不息,剑法亦然。 不同于赤霄剑法接近于法术的效果,水鸟乱舞所依靠的是抵达极致的‘技’,通过高速连斩的剑术撕开空气,用纯粹的技巧形成堪比法术的效果。 风暴之中。 红白剑光交替闪耀,碰撞抵消,在坚硬的石地上刮出深深地痕迹。 嘀嗒! 剑气散去,殷红的鲜血顺着魏彦吾的手臂淌落,其手中如赤霄一般形制的黑剑,已然满布裂纹。 另一边,林露从空中落下,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隐约能看到浅浅的血痕。 绝影与水鸟的碰撞,互有胜负,算是平分秋色。 “呼~” 吐出一口浊气,林露眼神凝重,精神紧绷到极限,全神贯注的防备接下来的攻击。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剑术这方面,魏彦吾算是走到顶了。 与陈那种管杀不管埋式胡乱爆发不同,由魏彦吾使出的剑技所爆发出那片狂暴剑气看似混乱无序,实则内有玄机,每一道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角度刁钻,威力惊人,没有一道是无用浪费的,身处其中,堪称步步杀机,任是谁来也没办法轻松应对。 古往今来数不尽的英雄豪杰,把他们都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能够抵达如此境界,最多就是风格路数各有不同,却也无法真正分个高下。 魏彦吾的剑,就像是重岳的武,已然抵达世间绝顶。 咔嚓~ 细微的破碎声接连响起,魏彦吾屏气凝神,赤色如血缠绕着碎裂的剑刃,将其碾成更细碎的模样。 呜! 恍如飓风呜咽,又似龙吟咆哮,血光冲天,拔地而起! 泪锋之剑,当弃即弃! 云裂之剑,当立即立! 赤霄·云裂!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石屑纷飞,地面开裂,仿佛要斩断山海的一剑骤然爆发,通天彻地! “喂喂,这可就过分了啊!” 林露忍不住吐槽。 好家伙,说好了只比剑法,你个魏老二跟我玩阴的是吧? 好吧,赤霄剑法确实就是这个样子,那就是为了斩断、匹敌法术而诞生的剑技。 可你用这种玩意,跟使用法术有什么区别? 他说比剑的剑法,那是近身搏杀的杀伐之术,到了老魏这边,却直接变成了光波对轰……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声:住手,这根本不是正经剑法! 但没办法,用都用出来了,还能憋回去不成? 要是正经战斗,林露自付有上百种办法可以拦住、抵消这一击,避开更是轻而易举。 不过现在在开打之前说好了只用剑术,那些招式就都没法用了,魏老二能用这种玩意,他可拉不下脸来借用剑法的名义开始对轰法术。 所以……硬拼吧! 打定主意,林露双手握剑,闪耀着阴暗光泽的黑红色彩攀上剑刃,形似烈焰的气浪伴随着身体前冲聚集在一起,形成竖劈出去的血色剑光。 剑技·咒血斩击! 跟其他说是剑技,但实质上就是法术的战技不同,来源于恶兆王蒙葛特的咒血斩击确实是实打实的剑术,跟赤霄剑法的爆发方式非常相近。 有足够的能量供给,斩击的力量与云裂之剑的冲天剑光撞在一起,互相抵消瓦解,最终一同归入混乱。 轰! 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撕裂石地,碾碎飘落的枝干树叶,在苍白的广场上留下一处明显的大范围凹陷。 漫天烟尘飞舞旋转,将空气变得一片污浊。 待到烟尘落下,魏彦吾的手里已经没有了剑,林露手里的长剑也只剩下半截,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溢出,异常狼狈。 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为狼狈的一次了。 胸口剧烈起伏,林露站起身来,呲牙咧嘴,很想骂上一句,但到底还是忍住,要不是不好食言,他早就一个雷炸过去把这老龙炸飞到八百里外了。 “能做到这一步,你足以自傲了,赤霄剑法,不差。” “咳,咳。” 魏彦吾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脸上扯出勉强的笑容,傲然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我还有更厉害的没用呢,赤霄剑法,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方才的战斗,他是占了赤霄剑法的优势,林露那边用的招式显然都是贴身搏斗的路数,而他所使用的,其表现形式更接近法术,天然就强了一筹。 但是他也讨到多少好处,论身体强度,他无疑是处于弱势地位,面对那种程度的能量爆发根本做不到硬抗,只是表面上看上去体面一些,实则内里也是伤的不轻。 “那我倒要见识见识,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出来!” 林露挺直身体,嘴上毫不示弱。 开玩笑,他今天已经算是被这不要脸的老龙摆了一道,要是再不开开眼界,见识一下赤霄剑法的最后一招,岂不是亏爆了? 无论如何,就算是接不下来认输,他也要看一看! “那你可,看好了。” 魏彦吾眯起眼睛,略显佝偻的身体重新挺直,抬手虚握,仿佛握住了某种无形之物,惊人的气势,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风云变幻,仿佛整个世界都暗淡下来,虚空之中,一双血色竖瞳悄然睁开。 咔嚓!咔嚓! 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如同一把把无形之剑,劈开空间,探出锋刃。 “仗剑败尽天下敌,无人与我对一招!且看,这便是赤霄剑法的最后一式!” 意气风发! 此刻的魏彦吾,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仗剑江湖的豪迈岁月,狂傲之色显露无遗。 “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此乃,天膛!” 他手中空无一物,好似虚空握剑,又好似要将天地握在掌心。 天地之大,尽在掌中! 天地之高,踏在脚下! 人之顶点,登峰造极,天亦膛目! 一剑之威,山河破碎,整个精神世界猛然晃动,裂纹纵横交错,最终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崩裂! 这片被人为构造出的心像世界,无法承受这一剑的威能! 心像崩灭,须臾之间,众人的视线陷入一片混沌,再恢复清晰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亮着灯光的酒吧,柔和的旋律在大厅里回荡,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赢了。” 从那一剑的风采中回过神来,林露微微摇头,干脆利落的认输。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也从来没有什么常胜不败的执念。 在剑法这方面,魏彦吾的确要更胜一筹,他的剑,已经不属于人间,就算是斩神,也未必做不到。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仅是那一眼,林露就知道,那是陈终其一生都学不会的招式。 就算是勉强学个形似,也远没有那样的威力。 真正的天膛,是独属于魏彦吾的剑。 那是极尽升华的一剑,凝聚了魏彦吾毕生的信念与经历,所有的剑法招式在天膛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一剑出,既斩人,也斩我。 若是用到极致,使出剑招的魏彦吾大概是活不下去,可在那等威能面前,便是神祇也讨不到好处,多半得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哈哈,服气了吧?” 魏彦吾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变换,有回忆,有狂傲,有豪情万丈,也有几分落寞,最终,归于一声叹息。 “老了,老了啊……” “黄金树下,没有生老病死,你还早着呢。” 林露摇头失笑,肃然道:“在剑法一道,我林露愿称你为最强!” “爬!” 魏彦吾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似乎还没从天膛一剑中回过神来的仇白,笑道:“如何,老夫可能教你?” “魏总督神威盖世……” 仇白从震撼中惊醒,搜肠刮肚也没想到什么合用的形容词,只好用从江湖人的闲聊吹捧中得来的词顶上,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魏彦吾,眼皮低垂,小声回答:“我,我想和林先生学剑。” “……” 魏彦吾的表情猛然僵住,一双龙目瞪的溜圆,准备好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哎?” 林露也没想到这姑娘会这么回答,本来他都放弃了的,虽然仇白的确是个好苗子,但有魏彦吾在,他的剑法的确是逊色不少。 结果,仇白居然放着更好的老师不要,竟然选择了他这个差一点的?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啊,场面搞得太大了,把人家姑娘都给吓坏了。” 鼠王捋着胡须,眼珠转动,猜到了仇白的想法,朝着魏彦吾挤眉弄眼。 “你自己想想,那玩意是能学的会的?” “这……” 魏彦吾张了张嘴,也明白过来,苦笑着询问:“你是觉得学不会我的剑法,所以想找他学?” “嗯……” 仇白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她就是这个想法。 和鼠王说的一样,魏总督的剑法的确很强,很强,可是,那一剑实在是太强了……强到,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甚至怀疑,那真的是人使用出来的剑法吗? 别说学习,她练习剑术的时间不算短,却连一点点头绪都摸不到。 如果说她现在掌握的剑术是地上的石头,那一剑就是天上的太阳,看都看不清,要怎么去学? 仇白很有自知之明,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天才,一身实力全都来自于经年不断的刻苦练习,又怎么敢奢求那种高的没边的剑法呢? 相比之下,林先生所使用的招式勉强还在理解范围内,一招一式,虽然也很强,但好歹是有迹可循,若是付出努力勤学苦练,大概是能有所收获的。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剑客、凡人,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学点人能学会的东西比较靠谱……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未尽之意 “你倒是看得清楚。” 鼠王这么一说,林露也反应过来,摇头失笑。 “赤霄剑法的确不错,但是那玩意……也只有在老魏手里才能算是剑法,换个人来,我早就一巴掌把他扇到地底下去了。” “他那一套,你大概确实是学不会的,别说是你,估计全世界也不会再有人能学会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魏彦吾。” “这话说出来,你可是把这老东西捧的没边了,没准晚上睡觉都得飘到天上去。” 鼠王出言调侃,大帝也在旁边上窜下跳,煽风点火:“老林说的对啊,你这么夸下去,某人听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那我也不能说假话不是?” 林露两手一摊,看几个小的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只好深入解释几句。 刚才心象世界的那一剑最终没能完全使出来,估计连鼠王都没看的太明白,实力不够的小辈们就更看不出什么了。 “刚才老魏把赤霄剑法使了一遍,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对于剑法的认知存在很大的分歧。” “你们仔细想想,所谓的赤霄剑法,本质上和依靠法杖用来的源石技艺区别在哪?” “本质上……” 鼠王胡须抖动,指尖悬起一圈细砂,缠绕转动,忽的变成数道细小利刃,凭空一卷,消失不见。 “仅从外在形式看,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我们用法杖驱动法术,而赤霄剑法,则是把法杖换成了剑的形状?” “是啊,所以刚才我就很不爽,我用的是剑剑到肉的招式,老魏却给我弄了个用剑甩出来的法术,那跟剑术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想了想,好像你们认知里的剑法就是这个样子,包括德克萨斯的剑,也是这般模样,所以就没说什么。” 林露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许憋闷,最终还是没忍住,大手一挥,酒吧里金雾弥漫,须臾间景色变换,眨眼的功夫,众人便从酒吧站到了钢铁铸就的城墙上。 黄金树的辉光从身后映照而来,前方乌云层叠,大漠远去,风沙扑面。 “这里是……玉门?” 对于这片景色,仇白是所有人里面最熟悉的一个,她在玉门生活多年,一眼便认出这里应当是玉门的外城墙。 “没错,玉门边关。” 林露抬手一拉,凭空取出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与在心象世界所用的一模一样。 “只用嘴说未免太过干瘪,还是直接上手来的痛快,正好方才打的憋屈,总得发泄一下。” 说完,他没等身后的魏彦吾和鼠王他们有什么反应,直接往前几步,举起手里的铁剑,蔚蓝光晕从剑刃上荡漾开来。 魔力,开始凝聚。 包裹在铁剑上的魔法能量逐渐凝实,覆盖住剑的本体,一点点向外扩展,速度越来越快,苍白的冰雾随着魔力大剑的规模扩大从空气里汇聚、升腾。 轰隆! 乌云层叠的天空炸开闷响,赤色雷霆从天而降,落在节节攀升的魔力大剑上,在冰雾之外又披上了一层红雷。 十米、百米、千米,包裹着冰与雷的大剑直入云霄,整个玉门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恐怖的能量波动搅动云层,让天空都随之滚动起来。 “斩!” 手握着在巨剑之下异常渺小的铁剑剑柄,林露双眼微眯,插入云霄的大剑缓缓移动,朝着无垠大漠斜斜斩落。 刺耳的嗡鸣响在耳边,裹挟着冰雾与龙雷的弯月光刃朝着远方激射而出,千米之高的魔力剑刃轰然破碎,全都汇入那一道斜光之中。 弯月所过,黄沙大漠被硬生生斩开笔直的深邃裂缝,雷霆击打的焦痕与霜雾冻结得到冰晶一路拖行,飞速远去。 昂!!! 大漠深处,风沙阴影之中响起怪异刺耳的咆哮,远去的弯月破开沙尘,形态扭曲的黑影从中闪现。 惊鸿一瞥,没人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远方的云层卷动破碎,化作一片湛蓝。 大地之上,雷霆舞动,恍若一颗颗巨木探向天空,枝叶纵横交错,红、蓝、白三色交替闪耀,相互纠缠,将地平线的尽头化为一片朦胧混沌。 呼! 狂风倒卷,雾气升腾,在仇白惊骇的注视下,视线尽头落下瓢泼大雨,将大漠深处再次遮掩起来。 “这,这样的剑法,您刚刚为什么没用呢?若是用出来,就算是魏总督的最后一剑——” 她忍不住询问,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看向不远处的魏彦吾。 “不用往高里抬我,我可斩不出这样的攻击,哪怕豁出性命用出天瞠,也没有如此威能。” 魏彦吾摆手苦笑,一双龙目盯着前面活动手腕的身影,眼神中满是探究。 之前在心象世界林露是放了水的,他当然知道,但没想到差距这么大,这哪里是放水,分明是放海。 要是之前有这样的一剑落下来,即便他用出天瞠,最多也就是在方寸之地勉强抵挡,硬接肯定是接不住的。 然而林露并没有这么做,具体原因,他大概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想听听本人的解释。 “所以说,这就是我们的分歧所在啊。” 发泄式的一剑直接把大漠深处藏起来的某个东西砍成重伤,林露面色平淡,像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反问:“你们觉得这是剑法?” “这种玩意,跟法术的区别在哪?就因为它是用剑砍出来的,就是剑法了?这根本就不是!” 嗡~ 空气震荡,蓝白辉光汇聚,一把两米长的宽刃魔力大剑在掌中成型,让周围的温度都随之下降许多。 手臂拉动,大剑横斩,冰雾弯刃脱离剑刃飞出数十米的距离才消失不见,像极了赤霄剑气,只是颜色有所差别。 咔嚓! 魔力大剑破碎消失,林露抬起手掌晃了晃,无奈道:“看吧,就算我手里没有剑,随便拿点什么,甚至空手都能施展出来,这样,你们还觉得这是剑法吗?” “不算……?” 仇白迟疑着回答,信心不是很足,鼠王的回答则更为干脆:“不算,这就是法术。” “所以说啊,说是比剑,结果只有我是真的用剑,老魏的赤霄剑法前几式完全就是拿个剑形状的法杖,要不是里面确实有点剑招在,那玩意在我这跟剑法根本不沾边。” “直到他用出来最后一式,才让我承认那确实是剑法,所以就没打算用类似的东西硬接。” “即便我用出来的东西,在你们眼里也是剑法,但我觉得不是,那就不是,用了就等于犯规,切磋的时候,我还是很讲武德的,毕竟又不是真的生死对决,输赢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没必要因为这个食言。” 说着,林露伸手一拍魏彦吾的肩膀,屹立在玉门城中的黄金树大放光芒,纯金的光束从树冠降下,将一脸懵逼的老龙笼罩在内。 “你被强化了,快送!” “啥?” “你那最后一招不是没劈出来,趁现在用出来看看啊,还能是啥,放心,有黄金树的加持,保管你不会用完当场暴毙,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难道不想把握住?” 林露不耐烦的推了懵逼的魏彦吾一把,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威胁。 刚才在心象世界里摆了他一道,让他吃瘪,结果最后招式放了一半就没了,不会以为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了吧? 今天他说什么也得看看那招的完整版!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魏彦吾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觉得是这么个理,自从他掌握天瞠之后,还从来没有完整的用出来过,一方面是那时候他已经是龙门总督,执掌一城,没人再值得他拔剑,另一方面,是那招不同于其他招式,想要完整用出来是要赌命的。 现在有黄金树的加持,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的确是个试招的好机会。 “那就试试!” 想通之后,魏彦吾挺直身体,踏上城墙边缘,抬手一握,锋锐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 这一刻,他仿佛成了一把锋利至极的剑,让人仅仅是看过去都感觉眼睛刺痛,难以直视。 呜—— 风声呜咽,天空好似下降几分,浓重的乌云更为阴沉。 沉浸在思索中的仇白抬头看去,恍惚间好似看到一双猩红竖瞳自天幕之上睁开,俯视大地,然而,当她凝神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天上出了层叠乌云之外什么都没有。 狂风卷过大漠,空空荡荡,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有的! 仇白骤然惊醒,惊骇的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无形的锋锐之意包裹住,身躯僵硬,仿佛有无数把无形之剑充斥周围,随时可能斩下。 “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他握住的,是这片空间,那就是他的剑。” 林露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道异彩。 在他前方,魏彦吾屏气凝神,身躯一晃,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脸色突兀苍白下去,毫无血色。 地平线的尽头,一片黑芒无声浮现,被风沙与雨雾遮盖的远景仿佛成了一张铺展在天地之间的画布,任由一把把无形锋刃在其上纵横交错,挥毫泼墨。 铮! 似是幻觉,又好像有清悦剑鸣真切响在耳边,万千黑丝敛成一线,横亘天地之间,风沙雨幕背后,巨大的朦胧影子显出轮廓,倒塌在地,天幕洞开,深藏其后的阳光落下,伴着尘雾,绘出一片光怪陆离之景。 “看出区别了吗?” 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魏彦吾,林露扫了一眼陷入沉默的众人。 不过,没等他们回答,就有人提前说出了答案。 “先前那剑,有形而无神,虽有剑形,亦不能称其为剑法,魏总督这一剑,无形而有神,意在其中,技近于道,可称剑道,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剑。” 身披黑金长袍的重岳踏步而来,沉声赞叹。 “大哥懂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露竖起大拇指,拍着魏彦吾的肩膀附和道:“虽然我对什么意啊道的不太懂,但也不能否认,那些东西确实存在,赤霄剑法本质上还是法术,但是在老魏手里使出来,融合了他的意,那就可以说是剑法,要是换成别人,比如小陈来用,就是徒具其形,不能算数。” 事实上,如魏彦吾这样的剑客,在交界地也是有的,那就是女武神玛莲妮娅的老师、曾经封印了腐败女神的流水剑士。 流水不腐,是以能够对抗腐败。 但是流水剑法并没有失传,很多人都会,却都没有能够封印腐败女神的神奇效果,其中缺少的,就是最精髓的‘流水剑意’,那是一种无形无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林露也会用流水剑法,可始终都没搞懂什么流水之意,他用出来的也只能是精妙一些的招式,没有其他作用。 而魏彦吾不一样,他虽然用着法术形式的赤霄剑法,却有着独属于他的剑意,且将其融入到了赤霄剑法里面。 正因为这样,林露才会承认那东西确实是剑法。 抵达这个高度的魏彦吾,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强的剑客——传说中的流水剑士他没亲眼见过,所以不算数。 “天瞠一剑,是倾尽所有的一剑,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同时作用在物质和精神两个领域,要不然,纯粹的法术怎么可能斩的开精神领域的心象世界?” “剑意?我寻思那不是小说里写的,真有那玩意?” 大帝狐疑的上下打量虚弱的魏彦吾,嘴里兀自还在嘀咕,对于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也没什么概念。 “当然是有的。” 重岳眺望着远方逐渐散去的光影,点头道:“形神兼备,方为大道。” “是这么个理,但也不完全对。” 林露嘿嘿一笑,指着从玉门城外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那道裂缝,比了个大拇指:“有时候也不一定非得去领悟什么意,足够大力,一样能出现奇迹!你们炎国不是有句话,叫做一力破万法?老魏的天瞠的确惊艳,可要是正面对砍,他还是干不过我!” “这……” 重岳表情一僵,本能的想要反驳一下,却发现这说法确实没错,先前那一剑已经到了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用纯粹的破坏力碾压过去,照样能实现目的,也就无所谓什么意不意的了。 我的剑法领悟不如你,我也没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剑意,但我能直接堆量上来砍死你,这就足够了。 第二百六十章 黑暗中的激战 “想要让你的剑更加锋利吗?那就去吧,去乌萨斯,去萨米,去冰原,去经历血与火的洗炼,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生与死的间隙。” “只是,无论身处何地,都不要忘记,黄金,就在你的身后。” 哒! 酒盏落下,撒开一抹金辉,在墙壁上蜿蜒出曲折弧度。 澄净酒液微微晃动,倒映出相对而坐的人影。 “这样,没有问题吗?” 脱下黑袍的重岳捏着手中酒盏,声音很轻,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叹息。 使出那一剑的魏彦吾和鼠王带着回到龙门修养,最终他还是没能收下一个徒弟。 那一剑太过高远,高到遥不可及,是以,仇白选择去学习她能触及到的人间之剑。 带着从大赐福取来的流水曲剑,她赶赴茫茫冰原,准备迎接属于她的试炼。 流水曲剑的形制与她而言并不合用,但那把历史悠久的古剑,却能让她窥见传说中的片段,感悟那曾经封印过神祇的流水剑。 “雏鸟总要学会自己飞翔,你又何必担忧那么多呢?” 澄净酒液随着手指敲动酒盏荡漾出破碎的光影,林露微微摇头,笑道:“有黄金树在,她不会死,只会在战斗中成长,这就是我教导弟子的方式。” “那把剑,寄宿着古老剑客的意志,是我所收藏的弑神武器之一,曾经封印神祇的剑术会在战斗中被她领悟,然后成为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你或许觉得我这个老师不负责任?实际上,我已经把她所需要的一切都给了她。” “但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最终还要看她自己,想要成为强者,就必须要经历这些。” “老魏的那套不适合她,我的技艺,同样不适合,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们的东西,她只能当做借鉴。” “真正属于她的剑,唯有在生与死的间隙中才能领悟。” “你是对的,但……或许是心态老了吧,总是忍不住去担忧,觉着这种做法有些过于激进……” 一口饮尽杯中酒,重岳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怅然。 “乱世将至,无论是小陈还是仇白,她们都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我们的庇护下,总是要成长的,而且,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露仍是摇头,抬手将酒盏斟满。 他比重岳更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实力。 即便是他,即便是黄金树,也做不到庇护所有人,未来捉摸不定,谁也猜不到结局。 所以,雏鸟们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能经得住欲来的风雨吹打。 ------------------------------------- 噼啪~ 燃烧的木柴溅出点点火星,在无光的夜里提供了一片小小的光明。 仇白盘坐在火堆边,膝盖上横放着形状古怪的弯刃,手掌搭在曲剑银灰色的剑身上,闭目凝神。 在她对面,摘下了盔甲头盔的泥岩也保持着相似的姿势,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泥偶,嘴唇微动,用很小的声音说着什么。 距离火堆更远些的位置,绿发的阿达克利斯少女倚靠着自己的大背包,借着火光翻看手里的厚重书籍,似乎是遇到了难题,眉头微微皱起,在她脚边,放着一根头部形似圆锤的法杖,四周还带着尖锐的凸起,如同呼吸一般散出微弱的绿色荧光。 阿达克里斯族群在世人中眼中,一直是个全民尚武的族群,其中无一不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这一点在少女身上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即便是在寒冷的冰原上,她也要比其他人穿的更少一些,甚至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从外表看,没人会把她和医生这个职业联系起来,然而事实是,在这次任务中,她真的就是作为随队医疗人员而出现的。 “嘉维尔,你离得那么远,真的能看得清吗?” 抱着赤霄的陈就靠在旁边的枯木上,警惕的打量四周,视线落到被火光照亮的书页上,忍不住询问。 “不要小看一个阿达克里斯的视力啊,只要有一点点光,我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嘉维尔闻言抬起脑袋,咧嘴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坐的更近一些?” 陈叹了口气,眺望远方的黑暗夜色,有些担忧:“塞雷娅离开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不知道她走到哪里,连通讯都连接不上,不会……” “我觉得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她的敌人,我们携带的通讯器适用距离本来就不大,失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比陈高上整整一个头的煌抱着一堆枯枝走过来,头顶的猫耳耷拉在脑袋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作为一个菲林,她实在不是很习惯这种寒冷的环境,特别是,这里的夜晚连星星都看不到,到处都是黑黝黝的。 “要是临光在这里就好了,能当成灯泡来用,另外,莱茵生命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建立科考站啊……” “大地告诉我,有东西在接近。” 捧着泥偶的泥岩忽然出声,把营地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大型野兽,又或者……” 被数道目光盯着,泥岩显得有些紧张,被追查神祇复苏事件的W和阿斯卡纶送回黄金树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小队集体行动的外勤任务,还不是很适应。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去在意这些细节,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把头盔扣到了脑袋上,声音变得瓮声瓮气。 “那东西过来了,它的移动方式很奇怪,像是没有在地上行进,直接从一个位置移动到另一个位置!” “警戒!” 陈喊了一句,煌第一时间把手里的枯枝扔在地上,拿下了背在身后的链锯,闭目领悟剑法的仇白也从地上站起来,握紧了挂在腰间的剑柄。 不约而同,几人开始十分默契的变换方位,把队伍里的医生嘉维尔围在中间。 “后方就交给我,你们只管迎敌!” 嘉维尔把书塞进背包里,拾起法杖,柔和的绿色光芒从法杖上扩散开来,洒落到每个人身上。 “来了!” 呼! 随着泥岩的话音落下,燃烧的火堆瞬间熄灭,阴冷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让黑夜下的营地陷入一片黑暗,仅能依靠嘉维尔的法术光芒获取微弱的视野。 咚! “左边!” 铁锤砸在某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身上,泥岩倒退两步,仇白立刻接上,黑红剑影挥斩出去,炸开朦胧光影。 陈的赤霄剑气紧随其后,伴随着撕裂布帛的声音,将敌人的模样勾勒出大概轮廓,隐约看得出,那是个模糊的高大人形。 嗡! 链锯轰鸣,煌的身体周围热气升腾,一记势大力沉的挥砍,却没能砍到实体。 “他消失了!” “后面!” 怪异的嘶吼从黑暗中传来,陈瞬间转身,赤红光芒在剑刃上流动,还未来得及斩下,就感觉到粘稠湿滑的触感沿着手臂攀上身体,视野陷入漆黑,耳边响起尖锐嘶鸣。 “我看不见了,小心!” “锤子使不上力!” “太快了,剑也砍不到——又消失了!” “不止一个,有很多,数不清!” “煌,你背后!” 咚!咔嚓! 黑暗中响起骨骼折断的声音,煌痛呼一声,链锯的轰鸣更为剧烈,猛地切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大衣,撕扯出硕大豁口,在法术的光芒映照下,那被切开的黑大衣断裂处竟是探出无数细密触须,重新连接在一起。 “煌,后退,你的手臂需要马上治疗!” “来不及了!” 煌的脸色通红,眼睛睁大到极限,汗水顺着脸颊淌下,已经无暇顾及嘉维尔的呼喊,没有骨折的手臂强行提起链锯,将源石技艺催动到极致。 炙热的红光在空气中绽放,锋利的锯刃,再度切开大衣,带起一片黑浊污泥般的血液。 在法术的光辉映照下,敌人的模样终于清晰的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人形,外面罩着乌萨斯军装样式的黑大衣,头部佩戴者延伸出许多管道的面具。 乌萨斯,内卫! 陈马上辨认出敌人的具体身份,手中剑刃归鞘又马上拔出,弯月状的剑光激射而出。 赤霄·拔刀! 嗤! 泥岩用锤子挡住内卫的砍向煌的军刀,那条持刀的手臂直接被飞驰的剑光切断,然而,还未等到被切断的手臂坠落,那断裂的伤口上就延伸出黝黑的触须卷住断臂,将其拉了回去,内卫的身影,突兀消失。 “不对,他已经失控了!嘉维尔小心背后!” “交给我。” 鬼魅般的暗影在嘉维尔身后凭空出现,仇白马上反应过来,横剑架住势大力沉的军刀,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量压制,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我来防御!” 泥岩欺身而上,直接用身体撞开内卫,代替仇白拦住军刀,却发现视线变得一片漆黑,周围的声音也全都消失不见。 “滋滋~我看不见了!” “通讯器还能用,勉强能看到一点点,陈,你左边!” “他消失了!煌,退回来!” “混蛋,没砍到!” “滋滋~这里是塞雷娅,发现敌人踪迹,营地情况怎么样?” 黑暗中一片混乱,淡薄的黑雾盘踞在营地里,剑光呼啸,链锯轰鸣,翠绿的法术光芒交替闪烁,陈与仇白背靠背站在一起,凭借直觉挡开从黑暗中挥来的一刀,忽的听到耳机里传来塞雷娅的声音,连忙回应:“失控的内卫袭击了营地,我们正在交战!” “明白了,坚持住,我马上到。” “混蛋,快坚持不住了,为什么追着我打!” 煌的喘息在通讯频道中异常清晰,陈和仇白顿时焦急起来,努力想要辨认方向赶过去支援,但身处黑雾之中,她们的眼睛全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只能看到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光影,耳朵里也只能听到通讯器的声音。 “因为你流血了,泥岩,守好她!” “交给我,大地可以为我指明方位。” “嘉维尔,你要干什么!” “把链锯给我,我来接替作战!别因为我是医生就小看我啊!” 嗡!!! 比之前几次都要更大的链锯轰鸣在通讯频道里炸响,隐隐夹杂着撕裂血肉的声音,黑暗之中,亮起微弱的翠绿色彩。 “坚持住,我来了。” 塞雷娅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再次从通讯频道响起,给所有人吃了一剂定心丸。 煌捂着折断的手臂,发现自己的视线还是一片漆黑,连忙出声警告:“不要直接冲进来,他的法术可以遮蔽视线,限制声音!” “……了解,动静可能有点大,保持防御,我要入场。” 下一秒,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大地猛然一震,刺目的金光扯碎遮蔽视线的黑暗,嵌套这三重圆环的三角纹章印在雪地上,将营地照亮。 轰! 咔嚓!咔嚓! 手持盾牌的瓦伊凡从天而降,白色长发在空中飞舞,狂暴的冲击力将被积雪覆盖的泥土大片掀起,灰白色的珐琅质以她为中心极速扩散,眨眼间遍布整个营地,在每个人的体表形成一层坚固的保护壳。 铛! 内卫的刀刃砸在嘉维尔的手臂上直接被震开,嘉维尔脸上扯出危险的弧度,巨大链锯在她手里像是木棍一样灵活,从侧面切进内卫的身体里,黑浊的污血溅射出来,将地面渲染出一片漆黑。 “嘉维尔,退后,我来解决。” “没问题,帮大忙了塞雷娅!” 嘉维尔闻言毫不犹豫的抽身后退,雪白的发丝从她身前掠过。 咚! 一人高的盾牌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撞在内卫身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压倒在地,深陷进雪地里面,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黄金光辉聚拢而来,在坚硬的珐琅质将内卫身体包裹的同时印刻其上,形成细密的网状纹路。 “呼……” 一眨眼的时间,塞雷娅就已经完成了针对内卫的封印,呼出一口气,看向身后重新恢复视线的几个年轻人,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无奈。 “为什么不用黄金树的法术呢?你们的经验还是太少了,一个被污染失去理智的内卫,只靠着野兽的本能进行攻击,他甚至没办法使用大部分法术和技巧,不该和你们打成这个样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漆黑之雪 “……” 被塞雷娅说教,陈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低着脑袋不说话。 黄金树的法术?她也想用啊! 可是她那诡异的天赋……除了有限的几个法术祷告,别的完全可以用凄惨来形容,妥妥的学渣一个,根本不见什么起色。 那,那能怎么办嘛…… 煌捂着胳膊呲牙咧嘴,闻言也缩了缩身子,和陈对视一眼,学渣之间的惺惺相惜油然而生。 其实在法术的掌握方面她倒是没有陈那么另类,可成绩也不太出众,因为她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连自己的源石技艺都没能充分掌握,仅止于‘能用’的程度,还要和老前辈们学习战斗方面的经验和技巧,哪里还有时间学习其他的东西? 因为这个原因,她对于黄金树一系的祷告掌握也是惨不忍睹,陈好歹还算能用,她就算拿着圣印记,顶多也就能憋个金光出来照明用。 仇白收剑入鞘,默不作声,她选择进入黄金树才几天时间而已,只从大赐福过了一趟,便星夜兼程,随队穿过萨米进入冰原,寻找莱茵生命解体之前在冰原上设立的科考站,就这点时间,怎么可能修成什么法术。 而且,除了自己的剑之外,她对其他的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泥岩也是一样,她跟着W和阿斯卡纶在卡兹戴尔的荒原上一连吃了不知道多少天沙子,等到那两人决定要加速行动,嫌弃她行动缓慢才把她送回黄金树,总共也就在大赐福住了两天时间,别说学习法术了,连干员的证件都是刚办下来。 “嘿,你别看我啊,那什么祷告我倒是学了,但学的都是些恢复类的玩意,别的我连目录都没看完呢。” 迎着塞雷娅的视线,嘉维尔最为坦诚,两手一摊,直接摆烂。 反正她在队伍里的定位就是医生,负责的是治病救人,驱散法术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她该负责的事。 “我没在说你……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记住这次的教训吧,希望你们可以活用于下一次。” 塞雷娅捂着额头,很是头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任务要指名让她来带队了。 任务是赫默跟缪尔塞斯得知冰原科考站失联之后发布的,最终目的只是找到科考站,确认那位常年驻扎在冰原上进行科研探索的好友麦哲伦是否安全,再把她带回黄金树。 这种程度的任务,原本是用不到她这个级别的干员领队的,现在塞雷娅知道为什么了——合着队伍里除了她之外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这是让她带着人过来锻炼的。 以陈她们的整体素质,根本无法胜任高难度的任务,哪怕是小队行动也是错漏百出,只有像这样的搜救任务适合她们来完成,再加上一个实力经验都不错的老手带队,既能起到锻炼效果,又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 “嘉维尔,给煌进行治疗,我去处理掉失控的内卫。” 心累的叹了口气,塞雷娅一手拖着被珐琅质加黄金树的力量双重封印包裹住的内卫,转身向远处走去。 不管这名内卫是因为什么原因失控的,他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十分危险的污染源,邪魔的特质在他扭曲的肉体上复苏,若是放任不管,可能会逐渐扩散出去,污染一片地域,滋生出更多的怪物。 好在对付这种东西,现在的黄金树有一套标准化流程——封印肉体,限制活力,使用蕴含毁灭之火的器物进行焚烧,保管能烧的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不会留下来。 在内卫已经被封印的前提下,这件事并不难办,可以说有手就行,但是想到众人之前在战斗里表现,塞雷娅还是决定亲自去做,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真可靠啊。” 嘉维尔晃着脑袋,看着那并不如何高大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队伍里的其他人,塞雷娅无疑要靠谱太多了,战斗力超高,能给队友提供治疗和防御,还能针对性的使用可以破解困局的法术,仿佛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仅仅是看到她,就能让人感觉安心。 “那当然,谁会质疑塞雷娅呢?我就想成为这样的人!” 煌连连点头,捂着胳膊随身附和,在她看来,‘基石’就应该像塞雷娅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成为队友最可靠的后盾,可以完美应对任何状况,在任何时候都做到最好。 然后她就对上了嘉维尔扭头看过来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不要乱动,你需要治疗。” 嘉维尔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手里沾染着污浊黑血的链锯还在缓缓转动。 比起医生,她看起来更像个屠夫。 “我觉得我还行……” “不,你不行!” 把手里的链锯递给泥岩,嘉维尔搓着手掌,三两步窜过去一把按住煌的肩膀,安慰道:“放心,骨科我最在行了!” “我——嗷嗷嗷嗷!” 咔吧! “看,这不就好了。” 柔和的金光包裹住骨折的手臂,嘉维尔拍拍手,眼珠转动,瞥到了陈的身上,似乎是想要找出可以治疗的伤口。 看到脸色一片雪白的煌,陈吓的一个冷颤,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妙手回春啊嘉维尔!” “骨科可是我的专业之一!” 没找到能治疗的伤口,嘉维尔失望的咂咂嘴,扭头又盯上了煌的链锯,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这玩意用起来倒是挺顺手,要不我也整一个?” “可是,你不是医生吗?” “那也没妨碍啊,把法杖做成链锯的形状不就可以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 泥岩想象了一下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跑过来一个拎着链锯的医生声称要进行治疗……那画面实在太美,她有点无法接受。 那么干的话,一定会给队友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我也就是说说啦,煌这把链锯可是不便宜,我的钱都拿来买医学书了,可没钱去定制这玩意……啧,可露希尔那家伙,简直就是个黑心吸血鬼。” “她本来就是血魔,这么说也没错。” 陈幽幽的说了一句,抱着自己的赤霄剑,扭头看向黑暗里突然迸发的火光,眼中闪过一抹艳羡。 煌所说的,也是她的想法。 她同样渴望成为塞雷娅那样可靠的人,几乎无可挑剔,可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安心,可事实证明,她还差的太远太远。 让她们疲于应对的失控内卫,塞雷娅甚至可以瞬间将其压制,这就是差距。 从硬实力来说,她们是完全能力压制击败失控的内卫的,但实战经验的欠缺和手段的匮乏让她们在战斗之初就陷入混乱之中,本身的实力根本没能发挥出来。 如果,在这里的是姐姐,她会怎么做呢? 稍微想想,陈的脑袋里就已经有了画面。 如果位置对换,或许在遭遇袭击的第一时间塔露拉就会做出反应,用自己的火焰封锁住营地,即便视野受到限制,她也有办法通过火焰感知敌人的位置和动作,然后在很短时间内将失去理智的内卫压制住——正如塞雷娅所说,失控的内卫连正常思维能力都不具备,仅凭身体的本能进行战斗,种种技巧和法术都不会使用,只要应对得当,并不难解决。 若是塔露拉在这里,基本不可能会出现如此狼狈的情况。 果然,还是差得远…… “污染源已经被清理干净,收拾东西,我们不能继续停留,这里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复杂。” 远处火光渐渐落下,塞雷娅从黑暗中走来,拉回了陈飘远的思绪,她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营地,下达了行动指令。 “你发现什么了吗?塞雷娅?” “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灯光亮起,在黑夜中提供了稳定的光源,塞雷娅打开了挂在腰上的手电筒,在灯光下摊开手掌,几片晶莹的雪花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寻常雪花不同,这几枚的明显要更大一些,可以清晰观察到细微的结构,漆黑的色泽从中心处向外围扩散,像是染上了一层墨迹,并且,即使是躺在温热的手掌里,它们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黑色的雪?” “乌萨斯构筑的防线可能出现了问题,不再严密,这片冰原已经遭到污染,危机随时可能出现,我们不能在这里长时间停留,必须尽快找到科考站的位置,然后撤离。” 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塞雷娅其实是无所谓的——如果只有她自己执行任务的话。 然而,现实是她的队伍里还有几个经验严重欠缺的菜鸟。 她有从容应对危机的能力,即使是面对真正的邪魔袭击,至少也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但所能做到的也仅止于此。 那种东西,对于队伍里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了。 所以,为了保证不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尽快完成任务目标然后撤离是最稳妥的做法,虽然这样做会让这次任务的锻炼意义减少许多,但对比起来,还是安全更重要一些。 “晚上赶路的话,不是更加危险吗?” “有我在。” 塞雷娅的回答十分简洁,短短三个字,就让所有人都没了意见,开始收拾营地。 塞雷娅说有危险,那就一定有危险,她说可以在黑夜中赶路,那就一定可以——包括嘉维尔在内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于是,整个队伍在几分钟内就完成了整理,开始继续前行。 没人注意到,那几片落在地上的雪花表面,漆黑的色泽一点点加深、晕开,向着周围的积雪扩散。 …… “剩余的食物还能维持一个星期,如果再没有补给的话……” 源石灯的灯光照亮以白色调为主的室内,与外界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手拉上用来封闭窗口的金属隔板,棕发的黎博利少女用手指摆弄着桌面上的几盒鲱鱼罐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通讯器,不出意料,仍然是没有任何信号。 这座建立在冰原无人区上、濒临文明圈边缘的科考站并没有能够与和莱茵生命进行即时通讯的通讯设备,只能做到定时向外发送位置信息,再通过一系列繁琐中转传达到哥伦比亚,让莱茵生命确定科考站还在稳定运行。 除此之外,其他的信息交流都是通过定期来到冰原进行物资补充的外勤人员来完成,当他们接近科考站周围的时候,会与科考站进行通讯来确定具体方位。 但是,自从上一次进行过物资补充和资料交换之后,莱茵生命的外勤干员已经错过了两次日期,至今仍然是音讯全无。 因为这座科考站只有一个人的原因,库存下来的食物还能支撑的住,可要是再没有人过来,无论有多少物资也是会被消耗干净的,到时候就只能等死,或者自己去外面打个冰窟窿抓鱼吃。 当然,还有另一种选择——放弃科考站,直接撤离。 这种做法只存在于麦哲伦的想象里,除非真的看不到一点希望,否则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在没有队伍保护的情况下,她这种科研人员想要孤身一人离开冰原、穿越萨米抵达哥伦比亚,难度不下于直接原地打个冰窟窿抓鱼吃。 “呜……她们不会把我忘掉了吧……” 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麦哲伦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个相当惊悚的想法。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几率发生? 毕竟,类似的事件在以前是有出现过的…… 咚咚!咚咚! 忽然,突兀出现的敲门声打断了麦哲伦的思考,少女精神一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错过日期的补给队伍,想要去开门。 但是刚刚起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外面,并没有车辆的引擎声和人的脚步声,她的通讯器也没有任何反应。 敲门声,是突然出现的,除了敲门的声音,门外也没有任何其他交流,这并不符合往常的补给流程。 咚咚!咚咚!! 手指叩在金属门上的声音还在响,两声一次停顿,很有节奏。 咔哒…… 麦哲伦止住动作,放置在桌面上的圆柱上方展开扇叶,带着金属机身缓缓浮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恶客上门 科学家并不意味着缺少战斗力,毕竟连鳄鱼都能当医生,作为科研人员,研发一些用来自保的武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麦哲伦也是一样,独自一人驻扎在极北冰原上看守一座科考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后勤人员,没有武装防卫,这就意味着在平时的勘探中,麦哲伦要独自一人承担起这些本该不属于她的责任,抛却那些流传在冰原和萨米的怪谈,单单是那些游荡在冰雪大地上的野兽就是不小的威胁,想要解决它们,保证探索的顺利进行,具备一定程度智能、可以按照预设程序自动行动的无人机就成了极好的帮手。 事实上,在莱茵生命内部各种用途的无人机是极为盛行的,许多人都将这些能够灵活行动的小东西当成极好的帮手。 对麦哲伦来说,这些小巧易用的无人机是她探索道路上最好的伙伴。 她常用的无人机通常是圆柱形的机体,借由上方的扇叶活动,便于携带的同时又有不错的性能,根据使用场景的不同,她会给无人机装配上不同的外置模块,以实现某种场景下的特殊需求。 高效制冷模块,在这片整个世界最为寒冷的大地上最为好用,既能冻结捕获生物类型的样本,又能在战斗中起到辅助作用,限制敌人行动。 激光开采模块,主要用途是用于破开坚硬冰层采集矿物样本,或者是提取本冰封的特殊物质,其发射出的激光能够融化坚冰,应用在战斗中同样具有不俗的威力。 武装打击模块,功能就是用来战斗,经过数次改进,能够发射出体积极小却威力惊人的爆炸子弹,并且可以进行群体攻击,是麦哲伦在冰原上主要武力来源。 在必要的情况下,麦哲伦可以同时操控复数个无人机进行战术协同。 某种意义上说,她作为科研人员的实际战斗力并不低于莱茵生命防卫科的干员,且还要排在靠前的位置。 因此,虽然门外的异样让她略微进展,但是实际上麦哲伦并没有太过担忧,她在冰原上驻留的时间很长,经验丰富,遭遇过的异常情况是非常多的。 或许,这次又是某些野兽在撞门?或者是暴风雪吹来了一些障碍物,才有这种声音? 心里根据往日的经验判断门外的具体情况,麦哲伦控制无人机飘向门口,本人则是缓缓移动到屋子内侧的另一张桌子旁边,那里是她的工作台,也是整个科考站的总控制台,直接连接科考站的外部监控系统。 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随着麦哲伦的手指拨动切换,将位于正门口的窗口放到最大。 监控视角缓慢移动,将门口的所有位置都给映照下来,一览无余。 咚咚! 又一次的敲门声响起,但是在画面里,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空无一物,仿佛有某种看不到的东西站在表面,缓慢而有节奏的叩击大门。 “是什么呢……” 麦哲伦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将监控画面中的地面再次放大,打开门外的照明灯,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终于察觉到了细微的痕迹。 原本进门时留在门口的脚印已经被吹拂过来的雪花盖住,莹白的积雪反射着灯光,其中有两个位置被灰黑色侵染,形成了疑似爪印的痕迹,那颜色不深,并不明显,但切实存在。 会隐身的兽类? 某些偏门的源石法术可以做到类似效果,麦哲伦对这种法术没有太多了解,在她的认知中,法术或许能够骗过人眼,但是想要在摄像头的监控下实现完全隐藏形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看起来破坏力似乎不是很强。 嘎吱! 就在麦哲伦思索的时候,科考站的金属门忽然向内凸起,金属的扭曲声伴随着室外的风雪一股脑涌进来,让麦哲伦打了个冷颤,瞳孔收缩,连忙启动目前所有能够使用的无人机向门口围拢过去。 嘎吱! 金属门的扭曲裂缝再次扩大,冰蓝色的雾气从无人机上喷洒出去,激光从裂缝中射出,却没有击中敌人,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融化穿透痕迹。 吱—— 门的一侧边缘像是被无形的利爪扭住,印出不规则的痕迹,将破损的金属门朝着一侧掀开,灰黑的色彩如流水一样从雪地里流淌进来,似乎在暗示看不见的敌人已然进入了屋子里面。 “封锁模式!” 无人机在麦哲伦的指挥下快速回拢,冰蓝色雾气喷洒下来,在空气里勾勒出佝偻的人形轮廓,激光射线从三个方位交叉落下,炸开点点炫光,武装打击模块的子弹组成密集弹幕挥洒在人形轮廓的上本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麦哲伦隐隐约约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在空气里蔓延,有点像是……鲱鱼罐头? 不……应该说,更接近动植物腐烂的味道…… 嗡! 透明波纹突兀扩散,无形的力量直接将麦哲伦抛飞出去,摔在室内的墙壁上,摆放着样本和设备的桌子随之倾倒,一片狼藉。 咔嚓! 悬在天上的无人机被冰雾覆盖下的手抓握住,直接扭曲折断,溅射出明亮的电火花。 咚! 沉重的落地声响在眼前,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弥漫在空气里的腐臭味道愈发清晰。 危机,近在咫尺,麦哲伦甚至已经感觉到大力挥动肢体带起的风浪扑在脸上,随时有可能落在她身体的某个位置。 不必多想,能够轻易撕裂金属门、折断无人机的力量想要依靠血肉之躯去阻拦无疑是天方夜谭。 “!!!!” 千钧一发之际,悬挂在腰间的企鹅玩偶忽然摇晃起来,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从玩偶挂坠上扩散出去,怪异的尖啸瞬间扫过室内。 因为冰雾减少而逐渐模糊的人形轮廓戛然而止,像是遭遇了天敌一样不再前进,甚至做出了后退的动作,似乎极为忌惮从挂坠上荡开的波纹。 …… 啪! 捏在翅膀里的红酒瓶坠在地上,淌开殷红的水渍,摇晃着红酒杯的大帝从老板椅上翻身坐起,小小的眼睛猛然睁大。 黄金树!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一直摆在桌面上的黄金树叶片被翅膀按住,激活出浓郁的金光。 唰! 几个呼吸的时间,赤着上身的林露突兀出现在企鹅物流的办公室里,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眼中透出危险的色彩。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觉得明天早上应该吃企鹅刺身!” “正事!” 大帝从椅子跳到地上,背着翅膀来回踱步,从那张企鹅脸上,林露竟然看出了焦急的表情。 先不提一只企鹅是怎么做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的……有什么事情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帝着急? 这种状态的大帝,林露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有些诧异,当即也不在追究大半夜突然发紧急信息把他喊醒的事情。 “什么事把你都给惊动了?” “我一个……嗯,小老妹,同族,你懂吧,就是那种很少见的……” 大帝用翅膀挠着脑袋,斟酌用词,最终也没憋出一个恰当的形容。 “朋友,你就当是朋友,我送给她的吊坠被激活了。” “行吧,朋友。” 林露也没在这种细节上过多纠结,好奇道:“你那个小老妹遇见棘手的事情了?” 具体情况并不难判断,类似护身符、防护道具一类的东西黄金树也是有的,在持有者遭遇危机的时候可以被动激活,发挥作用。 结合大帝此时的表情,大概就应该是这么回事。 只是,这种事找他有什么用? 黄金树也不是万能的,虽然有很方便的传送支援能力,但那仅限于具备足够等级赐福的黄金树干员们之间,要是不属于黄金树的陌生人,那他这边也是有心无力。 难道说,那人身上有大帝送出去的黄金树叶片? “她是莱茵生命的外勤干员,常年驻扎在极北冰原上,具体情况没时间多说了,找你来是想让你想想办法,她身上的吊坠与我有微弱的联系。” 大帝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难得正经起来,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边走边问:“你那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多,有没有办法能通过我和吊坠之间的联系提供一些帮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林露想了想,面露难色。 还是那句话,黄金树也不是万能的,想要通过一个仅有微弱联系的吊坠提供支援,就算是他也力有不逮,更何况,那种联系还和黄金树没什么关系。 虽然他不介意帮这个忙,但这种要求委实是有点难为人了。 “等等,你说她在极北冰原,是莱茵生命的干员?她是不是叫……叫什么来着?麦……麦迪文?” “麦哲伦,是麦哲伦!” 大帝的小眼睛仿佛有光芒亮起,语气高昂起来。 “你真有办法?” “是是是,麦哲伦,麦哲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林露摆摆手,回答的并不是很确定。 “要是别的人,我是真没办法,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能行。” “正巧,我前几天让塞雷娅带队领着几个孩子出去锻炼锻炼,她们的任务就是去冰原营救一个叫麦哲伦的人,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 “这样,你把带有你气息的东西给我一点,我试试看。” “需要什么东西?” 大帝左右看看,一时间有些犯难,带有他气息的东西,得是什么才能派上用场? “不用太麻烦。” 林露抬手按住到处转圈的大帝,一把从他圆滚滚的肚皮上薅下一撮毛来,咧嘴一笑,对某只企鹅的惨叫视若无睹:“就这个就行!” 开玩笑,大半夜把他弄醒想要随便糊弄过去? 那必不可能! 按照炎国的说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林某人等不了那么久,有仇一般现场就报了! …… 极北冰原,在夜色中引领者队伍前行的塞雷娅脚步一顿,掏出泛起亮色的黄金树叶,在她震惊的眼神中,那片刚从她胸甲内层取出来、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叶片猛然炸裂,散开的金光飞速聚拢,汇聚成淡金色的人形。 “老师/老板/头儿/首领/林先生?” 数声不同的惊呼同时响起,所有人都认出了金色人形的身份,除了林露还能是谁? “你们大半夜的还在赶路?” 林露有点意外,但也没太在意,抬起手掌,金辉闪动,洁白的企鹅绒毛凭空浮现在摊开的手掌里,被浓郁的金光包裹住。 大帝难得有求人的时候,这个忙能帮是一定要帮的。 不过这种事情,还没必要让他大半夜的本体跑到冰天雪地的极北冰原上吹冷风,一个借助黄金树叶片显现的化身就够用了。 就算中途遭遇什么无法意料之外的状况,他也能随即把本体移动过来。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此次的任务目标麦当劳遭遇了未知危险,亟待救援,你们得尽快行动起来。” “是麦哲伦……林先生,我们还没能确定科考站的具体位置。” 塞雷娅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想尽快抵达科考站,但是在没能确定位置的情况下,再着急也没有用,事情并不会因为她的个人意志出现转机。 “无妨,我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有把握。” 林露随手一抛,包裹着企鹅绒毛的金色光团高高悬起,炽烈金辉绽放,一条闪耀的金色光带朝着某个方向飞速延伸,照亮了沿途的夜空,如同极光一般横亘在高天之上,一直延伸到极远的距离之外。 “你们只管前进,办法由我来想。” “了解。” 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光带,塞雷娅重重点头,挥动手臂,灰白色的物质从空气中渗透出来,覆盖在每个人的身体上。 “全体都有,不必节省体力,全速前进!” 第二百六十三章 麦哲伦的幸运时刻 没有人询问为什么以化身形式出现的林露只是给她们指明了道路而没有使用其他措施。 作为队长的塞雷娅很清楚,林露并没有在这里亲自出手的理由,虽然平时的交流中,那位确实是一位相当随和的上司,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但归根结底,身份摆在那里。 黄金树的首领,放在其他的组织或者企业里面就是金字塔最顶层的权力持有者,这种层次的人物,根本没理由去插手一个小小的外勤任务,即便任务目标对其他人有多重要,那也和他无关。 倒不如说,他能够以化身的形式出现并且带来帮助就已经完全超出了塞雷娅预计——就像在莱茵生命一样,总辖所负责的永远都是统筹各个部门,发布大方向上的决定性决策,而不会过问各个部门内部的‘小事’。 这个道理放在黄金树同样适用,在首领已经给出帮助的前提下,她们这只小队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更多,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去完成任务,才不会让将视线投至茫茫冰原的首领觉得失望。 从本人的角度考虑,塞雷娅是并不需要这些的,但队伍里的年轻人们需要,一方面她们需要一个更完美的履历,去迎接更好的未来。 不善言辞只是长久时间下积累出来的习惯,不代表她就真的完全不懂这些,她仅仅是不擅长将想法流露到外表上而已。 另一方面,总是依赖别人并不是个好的习惯,即便作为后盾的大山足够坚固,足以遮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那也终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雏鸟想要成长,就要获得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塞雷娅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言语,默默将自己的源石技艺扩散,加持到队伍里的每个人身上。 她会的东西很多,无论是凭借身体的格斗还是纯粹的法术领域都有着极为高深的造诣,一人就能够胜任队伍里的所有位置,即使是不常用的群体辅助性法术,同样能够起到相当出色的效果。 至于队伍里的其他人,完全是摄于‘黄金树首领’的威势,不敢多说什么,就算有些想法也都憋在心里。 更何况,她们本身都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放到哪里都能被称为天才,自然也不会有总是依赖别人的想法。 是以,所有人都自觉的遵守了塞雷娅的命令,在源石技艺的加持下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在金色光带的指引下开始在冷寂的冰原上加速奔行。 “啧,腐朽的味道。” 悬浮在半空中的林露注视着朝着金光指引的方向远去的队伍,微微仰头,做出了嗅探的姿势——化身只具备视觉和听觉,并没有真实身体的种种复杂感官,嗅觉自然也是不存在的,之所以这么所,只是习惯性的反应而已。 有时候,‘味道’并不一定要依靠嗅觉来感知,因为那种异常的本质来自于精神层面,异种邪魔,就是这样的东西。 博士透露出了许多以前不曾公开的隐秘资料,涉及到泰拉世界的方方面面,其中涉及到邪魔这种生物的部分不能说完全没有,也是极其稀少,少的可怜,根本没办法提取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连从久远到没办法铭刻在历史上的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老冰棍,对于它们的本质也知之甚少。 那些迥异于人,甚至与所有已知生物天生对立的怪物是行走的污染源,它们会因为‘已知’而变得强大,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会让附近的生物向着扭曲畸形的方向异化,成为延伸恐怖的爪牙。 那种深入灵魂的腐臭和恶意,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迄今为止,林露也算和邪魔打过不少次交道,算是有些了解,冰原上弥漫的味道虽然很是微弱,但在他的眼里,也和黑夜中的萤火没有区别。 这片大地,在缓慢异化。 邪魔的存在会受到世界的排斥,因此它们无法大规模侵入现有的文明,只能依靠时间的流逝用自身力量去污染周围的环境,将其改造成能够供它们行动的污浊之地。 这片本该由乌萨斯军队建立起防御壁垒的冷寂冰原,就在经历这个过程,缓慢、微弱,但切实存在。 是乌萨斯的防线出现了缺损,还是有某种更深层次的原因?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这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污染在延伸,就意味着游走在文明边缘的邪魔开始将爪子伸到了本不该属于它们的地盘,意味着文明的边境在收缩。 当然,这种污染并非是不可逆的,不管陆地上的其他国家有没有可以有效清除污染的能力,黄金树都能拿出办法,黄金律法所覆盖的领域,一切异常都会遭到驱逐,邪魔的侵染也不例外。 不过林露暂时不打算去理会冰原的问题,就让乌萨斯的皇帝和政客们去头疼吧,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 只是不知道,在两支集团军叛乱、三个大公爵死去、不死的黑蛇作为内鬼、边境又有邪魔作乱的情况下,这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帝国,能够支撑多久? “内忧外患啊,再坚固的堡垒,也无法抵抗来自内部的腐朽。” 低声感叹了一句,林露把心里的想法通通压下,开始追赶已经消失在黑夜里的小队。 现在还不是散去化身的时候,毕竟答应大帝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总该有始有终。 最坏的情况,当塞雷娅她们赶到的时候那个莱茵生命的外勤干员已经支撑不住,变成了一具尸体,到时候就是这具化身发挥最后用途的时候。 对于黄金树来说,死亡远远不是终点,无论救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体都影响不大,哪怕是尸体,只要往生命熔炉一塞,转眼就能活蹦乱跳的走出来,顶多是没有黄金树赐福,复活的过程会麻烦一些。 ------------------------------------- “到底是什么啊……” 手里捧着发散出微弱波纹的企鹅挂坠,麦哲伦缩在墙角,剩余的几架无人机挡在她的身前,提供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怪物就停在不远处,挂坠波纹的影响范围之外,无人机对于这种未知生物的作用很小,幸亏有挂坠的存在,才让现场能够暂时僵持住。 如果有条件的话,麦哲伦其实很想深入研究一下这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未知生物,最好是把它抓起来充实一下样本库,为科学研究提供更多的素材。 但是很显然,即便再怎么好奇,探究欲再怎么旺盛,她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连保护自己的安全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其他。 眼下她最需要优先考虑的,就是该怎么摆脱困境。 麦哲伦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挂坠为什么藏着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够克制见都没见过的怪物,更不知道挂坠的效果能够持续多久。 但是她知道,没什么东西是可以永久使用的,方便易用的施法单元也需要定期更换源石核心作为能源,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这枚挂坠,必然也有着能源耗尽的时候,到那时,她要怎么办?原地等死? 这可是人迹罕至的极北冰原,支援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存在,连期待都不用期待,想要活下去,她就必须在挂坠的力量耗尽之前想办法将怪物驱逐、击杀或者让自己逃离这里。 该怎么做? 紧张的握着手里的挂坠,麦哲伦的思维飞速运转,企图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但是她绝望的发现,仅凭现有的条件,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呜……” 在波纹的影响范围之外徘徊许久,看不到清晰形体的怪物似乎也开始焦躁起来,锋利的爪子不停摩擦地面,刮出一道道痕迹,类似野兽的呜咽回荡在并不算很宽敞的室内。 怪物终究是怪物,它的耐心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的等待下去,要么出于对挂坠的忌惮暂时退去,要么在耐心耗尽之后狂性大发,强行发起攻击。 很显然,后者成为现实的可能性更大。 嗡! 忽然,璀璨金光从门外的黑夜中亮起,晃的麦哲伦视线模糊了一瞬,金色光带穿过破损的大门直接撞击在散发着波纹的吊坠上,金色的光晕取代了黑灰色的波纹,向着周围迅猛扩散。 比起微弱到几乎没法准确辨识的波纹,爆发的黄金光芒更为显眼、给予怪物的威慑力也要更上一个台阶。 耀眼的金光落在怪物的模糊轮廓上,如同冰雪淋上滚烫的开水,某些看不清的东西被直接融化,发出声声惨叫。 焦糊的恶臭在空气里蔓延,贯通黑夜的灿金以高悬头顶的光带为中心扩大其影响范围,在漆黑的夜晚中强行开辟出未被袭击的净土。 机会! 麦哲伦暗淡的双眼猛然亮起,在未知形体的怪物被突如其来的金光暂时震慑的瞬间调动其剩余的无人机,让其机能在一瞬间进入完全过载状态,爆发出更强的威力。 冰雾弥漫,激光交错,密集度弹雨倾泻而下,浮起的无人机在完成攻击任务之后直接突破安全协议的限制聚拢到一起,一股脑朝着怪物的头部砸了过去。 自爆! 火光乍现,构成机体的金属、提供动力的微型源石结构全都转换成撕裂血肉的破坏力,将隐形的怪物吞没其中,灼热的气浪冲击在麦哲伦的身上,险些将她直接掀飞。 空气里,弥漫起火焰烧灼腐肉的恶心气味。 “昂!!!” 然而,无人机自爆的威力似乎也没能将敌人重创,反而让其陷入了失去理智的狂暴状态,凄厉的哀鸣在夜色中回荡,麦哲伦只觉得恶臭腥风扑面而来,巨大的力量直接作用在她的身体上,穿透藏在衣服下面的贴身防护服,让她瞬间变成了滚地葫芦。 若不是提前有所预期,在滚动的同时仍然仅仅抓着手里的吊坠,只怕连生存的唯一依仗都要脱手而出。 即便如此,麦哲伦也是感觉大脑一阵嗡鸣,视线变成一团模糊混沌的光影,落在耳朵里的声音混乱驳杂,难以辨别,仅仅是呼吸,都觉得胸腔一阵刺痛,火辣辣的,唯一能让她稍微好受些的,只有手中吊坠撒发出来的金色光芒。 “麦哲伦!” 隐隐约约,手掌死死握着挂坠的麦哲伦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视线全都被金色填充,温润的感觉如同水流一样流过身体,驱散了痛楚。 “泥岩,勘察现场,煌,破开这里!仇白,陈,封锁敌人,嘉维尔,救人!” 轰!! 轰鸣的链锯撞上金属,蛮横的力量直接将科考站的外壳墙壁撕开,粗暴撕扯出硕大的豁口。 红色的剑光在金辉中如同墨笔一样显眼,斩击在人形怪物的身体上,带起大片污浊黑血。 灰白的珐琅质借助地面飞速延伸,将周围的大片区域囊括其中,从无到有,给肉眼难以直接观察的敌人披上一层粉末外壳,让其从空气中清晰的显现出来。 咚! 有着多种用途的防暴盾牌重重顿在地上,塞雷娅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拦在面向敌人的方向上,在她身后,嘉维尔粗暴扒开扭曲的墙壁破洞,粗大的鳄鱼尾巴用和外表不相称的灵活卷住麦哲伦的一条腿,将她从已经变成废墟的屋子里拖拽出来。 突如其来的晃动让麦哲伦有些头晕目眩,企鹅小姐努力瞪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塞雷娅手持盾牌的背影。 如同以往的许多次一样,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无法逾越高山。 一时间,被打懵了的麦哲伦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连想都不敢想的支援,竟然真的让她等到了!并且,来的还是印象中最为可靠的那个人! 防卫科主任亲自带队,这是什么梦幻阵容? 果然,先前的通讯中断只是意外而已,莱茵生命还没有忘记她,没有忘记茫茫冰原上还有这么一座科考站!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黄金封印 “你感觉怎么样?” 对于一个合格的阿达克利斯战士来说,能够熟练运用自己的身体进行攻击是基础中的基础,即使是长在身后的尾巴,也能够起到和手臂相同的作用,即便嘉维尔总是标榜自己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她也并不缺少这项能力。 相对而言,被尾巴卷着小腿像货物一样被拖拽出墙壁破洞的麦哲伦体验就不是那么良好了,好在有塞雷娅的钙质化加持在身体上,除了颠簸和撞击之外倒是没有再受到二次创伤。 “啊……啊?” 麦哲伦晃了晃脑袋,模糊重影的实现逐渐恢复正常,一抬头就看到暗金色的竖瞳怼在眼前,野性十足的面孔近在咫尺。 “还,还好?” 按理说被那种力道打中一次,想要毫发无伤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麦哲伦可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比科考站的钢铁墙壁还要坚硬,胸前被撕开的衣服和破损的内层防护服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之前的袭击中,她是受伤了的。 但是现在……摸了摸衣服上的裂痕,麦哲伦惊讶的发现,别说伤口或者流血了,她连一点点细微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是因为塞雷娅的源石技艺吗? “那个东西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力量很大,能够隐藏形体,你可以去参加战斗,不用管我也行的!” 发现自己完全没事之后,麦哲伦在屋外的寒风里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开口。 即便塞雷娅的存在足够令人安心,她也希望能够尽快解决那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怪物。 而且,塞雷娅只是将自己的盾牌杵在地上,法术运转的光晕从她身边扩散出去,她本人却没有要主动出击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将战场交给其他人。 “放心,有塞雷娅看着,不会出问题的,没有人受伤的时候,我这个医生加入进去也没有作用,比起她们,你更需要进行一个详细的检查。” “啊?” 麦哲伦懵了,视线在嘉维尔的竖瞳和鳄鱼尾巴上来回跳转,最终定格在那根形似长柄钉头锤的法杖上,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个阿达克利斯? 这年头,连鳄鱼都能当医生了? 而且如此微妙的法杖形状,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想到这里,麦哲伦顿时连连摆手:“还是不要麻烦了,我觉得我很好,真的很好!” “那可不行,有没有问题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嘉维尔收回手掌,麦哲伦这才注意到,那只手刚才就搭在她的肩膀上,还有微弱的金光在表层流动。 怪不得她刚才一直感觉有股暖流在体内流淌,原来不是错觉,应该是某种治疗法术? 原来真的是医生啊…… 意识到眼前这位确实是医生的事实,麦哲伦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揽住了脖颈,想要挣脱,却悲哀的发现那条手臂简直就像是钢铁浇筑成的一样,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撼动。 想要逃,却逃不掉。 …… “煌,冷静一些,不要让本能支配你的思考,学会寻找时机,否则你的攻击指挥成为同伴的障碍。” “泥岩,用你的法术限制它的行动,合格的重装干员必须学会牵扯敌人的注意力,为队伍里的其他人创造机会。” “陈,仇白,团队作战应当精确控制自己的攻击方向和范围,不要波及到其他人,试着将力量凝聚在一个点上。” 盖过积雪的法术光辉悄然散去,总揽全局的塞雷娅注视着整个战场,有条不紊的进行指导。 袭击麦哲伦的怪物有着遮蔽自身形体和影响情绪意识的诡异能力,力量和破坏力也相当强悍,但总体来说,应当还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所以她没打算出手,选择把增长经验的机会留给年轻人,自己站在旁边压阵,防备战况出现意外。 这原本是很正确的决策——前提是,敌人只有一个。 昂!! 冰原上常年呼啸的寒风陡然猛烈几分,夹杂着刺耳的尖啸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灯光照耀下的莹白的雪面上,雪层仿佛被泼了墨迹,渲染出灰色的色泽。 侵蚀在蔓延。 无形之物,在接近。 细微的异响被风声遮蔽,但是从无数次战斗中锤炼出的直觉还是让塞雷娅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杵在地上的盾牌被单手提起,朝着空无一物的侧面撞击。 嘭! 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动,施加在盾牌上的力道直接将看不到形体的敌人击飞,在雪面上留下数米长的擦痕。 在盾牌挥击的同时,熟练到成为本能的法术构建成型,将方圆数十米的范围拉入钙质化的领域。 “嘉维尔!用你的范围治疗祷告!” “好嘞!” 正在和麦哲伦‘友好互动’的嘉维尔在风声扬起的瞬间就将企鹅少女拉进自己怀里,紧实矫健的身体爆发出大部分医疗干员都不具备的敏捷和速度,当塞雷娅下达指令的时候,她已经带着麦哲伦接近到数米距离内,当即抬起手臂,手腕上悬挂的双指圣印记泛起明亮金辉。 祷告·大恢复! 一圈圈金色波纹以她为基点蔓延扩散,宛如水纹在雪地上流淌,秘文构成的双重圆环图案从光芒中浮现,向外拓展,祷告形成的流光如同彗星游曳,旋转飞舞,撞击在隐藏在空气中的无形之物身上,炸开烟花般的碎屑。 携带着极强生命力、能够轻易治疗严重伤势的黄金光芒落在隐藏形体的敌人躯体上,像是热水洒进冰雪,激起大片黑雾,焦糊腐臭的味道在狂风的裹挟下散开,让人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到我身边来!” 浅薄的珐琅质在周围的空气里勾勒出一个个佝偻的人形轮廓,法术的辉光愈加耀眼,构筑成最坚固的防线。 数量很多,并且还在增加,至少有二十头以上…… 心里大致判断出敌人的数量,塞雷娅眯起眼睛,再次用盾牌拍飞一头隐身的怪物,裹着绷带的手臂贯入空气,抓住被勾勒出轮廓的敌人脖颈,将其压在地上,抬手又砸下,珐琅质构成的利刃切入地面,将敌人的头颅斩下。 面对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只需要看破弱点,避其锋芒,再给予致命一击,就能解决战斗,简单高效。 支撑这一技巧的,是无数次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这对于塞雷娅来说并不困难。 即使敌人的数量不少,野兽也只是野兽,不足为虑。 真正需要在意的,是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连智慧都不曾具备的扭曲之物,是什么在支配它们向科考站发起进攻?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被黄金光芒灼烧出的黑烟混杂的狂风里,让本就黑暗的夜晚更添了一层薄雾。 从那冷寂的黑暗中,塞雷娅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感,并不清晰,但一定存在。 有什么东西仍然隐藏在暗影里,窥视着她。 不,不是……不是现在,不是附近…… 而是……更为遥远的…… 挥动的手臂骤然停滞,眼神的色彩悄然暗下。 混沌……黑暗……低语……塞雷娅恍然惊醒,发现自己仿佛浸泡在冰冷幽暗的水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似乎在下坠,坠向更深处的无垠深渊…… “醒醒!” 幽暗之中,亮起一抹金辉,宛如开辟天地的巨刃切开深渊,将深陷其中的塞雷娅拉出。 熟悉的肉体感官再次回到感知里,当视线变得清晰,塞雷娅惊愕的发现,天已经亮了。 积雪融化,一个个人形火炬在哀嚎中燃烧,却连一步都无法挪动,只能在痛苦中挣扎、化为灰烬。 黑暗远去,照亮大地的并非是熟悉的太阳,而是庞大树冠的一角。 黄金树的影子,闪耀在极北的冰原上,相互嵌套的圆环印刻在虚空中,只是看了一眼,塞雷娅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颤抖,再抬头的时候,那复杂的圆环结构已然变得朦胧一片,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看清。 在印刻虚空的环状结构前方,是白石铸成的王座,统御黄金的王就坐在上面,并非是力量凝聚的化身,而是真真正正的实体。 以人的体型去对比,王座要大上许多,但端坐其上的林露却并不显得渺小,恰恰想法,那身影无比高大雄伟,已然脱离的单纯的形体大小,目视过去,像是在注视某种无法理解的庞大之物。 “有趣。” 王座之上,林露背靠着黄金树的投影,双目化为纯金的色彩,投向冰原之外的的极北之地。 搞出这么大的场面,连大黄金树的投影都召唤出来,自然不是没事干想要人前显圣,他还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某些东西的手似乎伸的太长了些,快要过界……不,是已经过界了。 注视着那远在视野极限之外的幽邃深渊,林露感觉,他似乎搞清楚了一部分‘异种邪魔’的来历,忽然爆发的神患和炎国那边的邪魔入侵,大概也有了头绪。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文明之外的极地,在那里,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毁灭之后的世界? 或许用深渊来形容更恰当一些,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怪不得这个世界会排斥邪魔的存在,那些东西,本就是从另一层空间入侵到泰拉的掠夺者。 它们携带着纯粹的恶意而来,企图将世界拉入毁灭,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与现有文明对立的问题了,邪魔的存在本身,就是整个世界的敌人。 有点像癫火,只不过表现形式有所不同。 除了纯粹的疯子之外,没人会喜欢这种以纯粹毁灭为目的的玩意,林露也不例外,他是黄金之王,可不是代表毁灭的癫火之王。 所以在发觉这边的异常之后,他马上就把本体传送了过来,准备跟缩在极地里的某个东西撞个正面——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里面到底是不是有像外神一样有着智慧思维的存在,不过做好最坏的准备总是没错的。 无论情况到底如何,他都不能放任邪魔继续侵染冰原,想要给乌萨斯找点麻烦,那也得掐好一个度,别等着到时候前面还在打仗,这边回头一看,半个乌萨斯都已经被邪魔污染掉,那乐子可就大了。 “总之,先把这里封印掉。” 等待片刻之后,发现并没有预想中动静,林露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放弃准备好的行动,背后的黄金树投影照亮半个天空,一条粗壮的枝干垂落下来,自行折断。 “你们只可到此,不能逾越。” 王座高悬,背靠撑天巨木,统御黄金的王者抬起手臂,闷雷般的声音在高天之上滚动,折断的枝干从天空坠向大地,轰然破碎,纯金的河流从冰雪中淌过,在冰原上划下一道显眼的边界。 代表着黄金律法的纹章印刻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形似树木枝叶的脉络向两旁延伸,如同呼吸一样,亮起又熄灭,循环往复。 “三千米,差不多够用了。” 背后的黄金树之影缓缓隐去,象征王的王座也隐没进虚无之中,林露换了个站立的姿势,从左到右扫视横亘在冰原上的黄金树封印,满意的点了点头。 黄金树封印的长度是三千米,目前来看,这样便足够了。 他当然不可能一指划出横栏住整个乌萨斯边境的封印,别说现在没那个能力,就算有也不是那么个浪费法。 而且他也不是乌萨斯的保姆,该他们自己的解决的事情,黄金树可不会插手。 这道封印存在的意义,就是斩断在这片污染最为严重的地域,让邪魔暂时无法继续从这里把爪牙伸向文明之内。 更多的事情,要等到与海嗣的战争结束之后再来处理。 封印终归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永久存在,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比起源源不断的解决问题,他更倾向于直接干掉问题的源头,一劳永逸。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这个世界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 第二百六十五章 麦哲伦:我失业了? “啊?” 从被嘉维尔抱到塞雷娅身边,再到许多之前那种怪物突然发起进攻,最后某位大佬出手瞬间解决战斗,顺便造了个奇观,说起来复杂,实际上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 对于这样的场面,陈和仇白都亲眼看到过,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在她们的想法里,既然是老师亲自出手,那么出现这种规模宏大的法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相较之下,煌、泥岩、麦哲伦的表情就非常真实了,尤其是麦哲伦,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满脑袋问号。 那是什么玩意? 她只是在冰原驻扎了几个月的时间,几个月没有接触外界信息,时代就已经变了吗? 是她已经老土到跟不上时代了? 那棵离谱到占据半个天空的金色巨树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好像是某个人用出的法术?而且那个坐在半空王座上的人,随手一划就将大地切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当映照天幕的树影散去,悬浮在虚空中的纹章图案就变得异常显眼,黄金巨幕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呼吸一样有节奏的闪耀,散发出的光芒将黑暗驱逐到数百米外。 透过巨幕,可以看到被隔绝在外的漆黑浓墨,像是被无形的刮板从雪地上刮起,全都堆砌到另一侧,蠕动翻滚,拍打在分隔雪原的幕墙底部,激起层层波纹,却始终无法向前逾越一步。 而在这一层,光芒照耀下的雪地冰层一片洁白澄净,仿佛所有的杂质都被分离出去,只留下最为纯粹的部分,白的有些晃眼。 一道光幕,隔出了两个世界。 这还是法术吗? 眼中倒映着灿金的色彩,麦哲伦忽然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特别是,这位强者看起来大约还是和塞雷娅一起来的,难道说,这也是莱茵生命的人? 莱茵生命什么时候有如此恐怖的存在了? 这完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作为一个纯粹的科研人员,麦哲伦并不相信所谓的神学,她所理解的一切,都来自于学识和探索,可是这一次,她的心底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神’的轮廓。 那不单单只是力量上的压倒性强大,第一次,她亲眼目睹了何为‘神性’。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一种生物仅仅是存在就能对周围的一切产生影响,注视他,就像是用肉眼去观察太阳,去仰望深邃星空,敬畏,从本能中诞生。 那是弱小生命面对更高生命层次的畏惧与臣服,从生命的最初就烙印在肉体与灵魂里,令人连探究的欲望都难以升起。 这显然并不附和科研人员的心理,但麦哲伦是真的不敢去观察那位端坐王座的伟岸存在,甚至,她的身体都不具备直接注视的资格。 “塞雷娅,那是……你的徽章?” 从敬畏的情绪中挣脱,麦哲伦小心翼翼的凑到塞雷娅身边,打算从眼下唯一的熟人那里获取一些信息。 但是靠近之后她才惊愕的发现,塞雷娅虽然衣着看上去和过去没有多大变化,可那面盾牌却已经换了个模样,上面不再有莱茵生命的标志,包括衣服上的徽章也是一样,从莱茵生命的标志性的图案变成了一个形态奇特的金色徽记,与那面隔绝大地的幕墙上印刻的纹章一模一样。 塞雷娅叛变了? 这简直比天塌了还要让企鹅震惊,只是想想,麦哲伦就觉得不能接受,她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 毕竟,谁会怀疑塞雷娅呢? 塞雷娅的存在,就等同于莱茵生命本身,哪里有自己叛变自己的道理? “麦哲伦……莱茵生命,已经解体了。” 然而,塞雷娅的回答远远超出了麦哲伦的预料,让她呆立当场。 解体……是什么意思? 我才出了几个月外勤,那么大一个莱茵生命,无了? 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说莱茵生命不能算是哥伦比亚境内实力最强的公司,但在科研领域也是首屈一指的,地位举足轻重,说没就没了? 那她怎么办? 人在冰原,直接失业? 怪不得负责运送补给的队伍连续多过好几次日期,原来是公司都倒闭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麦哲伦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才缓过一口气来,颤声道:“能跟我说说,莱茵生命是怎么解体的?” “……这件事,比较复杂。” 塞雷娅拄着自己的盾牌,语气低沉,对她来说,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说是噩梦也不为过。 “你是知道的,麦哲伦,莱茵生命一直走在科研领域的前列,同时开展有复数个前沿研究项目,包括总辖,她也在追逐着某些东西。” “可是,没有人发现,在追逐所谓真理的道路上,他们已经变得狂妄而盲目,学术至上的狂热盖住了人性的本质,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了理想中的成果,他们甚至开始越过道德的底线,进行不被允许的禁忌人体实验,并且将其当做筹码,换取利益。” “以前我就告诫过她,技术的跨越式提升,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可惜……” “人体实验……” 麦哲伦瞪大了眼睛,听到后面的话之后又本能的反驳道:“可是,探索和进步怎么也不能说是坏事吧?” “为什么不会是坏事呢?” 塞雷娅神色晦暗,幽幽道:“科学的发展,技术的进步,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人而存在,绝不能反过来践踏人类自身,尤其是,不能凌驾于道德和伦理之上。” “失控的权力和欲望必然招致毁灭,任何事情,都必须有不可逾越的底线,而莱茵生命,跨越了那条底线,走在了疯狂的道路上。” “即便有再多的成果,再崇高的理想,也无法掩盖其错误的本质。” “没有人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追逐个人的真理而肆意践踏生命,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结局就已注定。” “你这么说,好像没错。” 麦哲伦想了一下,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研究和探索本就是为人服务的,以践踏人权的方式催生出的成果完全违背了研究初衷,它在带来进步之前,就先带来了痛苦和毁灭,这种研究方式,当然是错误的。 “那莱茵生命是被哥伦比亚……” “可别把他们想的有多高尚,整个哥伦比亚的科研圈子,几乎已经烂透了,无药可救。” 塞雷娅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她极少做出这样的表情,因此显得特别可怕。 “没有哥伦比亚官方的庇护,莱茵生命又怎么能顺利进行那些禁忌实验?不止是莱茵生命,有很多研究所的科研项目都来自于他们的推动。” “莱茵生命的解体,并非是因为官方的管制,而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惹怒了一个大人物,他去到哥伦比亚,去到特里蒙城,直接掀了桌子,让莱茵生命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大人物?多大的大人物能做到这种事?那可是在哥伦比亚。” 这话的意思是,一手摧毁了莱茵生命的人,是来自哥伦比亚之外? 麦哲伦晃晃脑袋,有些不能理解,让一个外来者在哥伦比亚境内如此肆无忌惮?这可不是哥伦比亚官方的一贯做派。 “有多大?你刚刚不是看到了?” 塞雷娅抬手指向天空,感慨道:“如果你知道特里蒙发生了什么,就能够理解,那时候莱茵生命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们根本无暇去顾及莱茵生命的事情。” “好吧。” 麦哲伦听得懵懵懂懂,但没有继续问,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悬浮在夜空中的身影,心里莫名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如果有那样的力量,能够毁灭莱茵生命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所以说,你现在在为他做事?” “黄金树,这是我们的名字,很快也会是你的。” “很贴切的名字,我倒是无所谓啦……” 在哥伦比亚的大环境下,归属感是个相当奢侈的东西,个人为公司和企业服务来换取自己所需要的财富和资源,本质上还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牵扯不到什么感情,在这方面,麦哲伦也不例外,甚至还要更明显一些。 她喜欢的是探索和研究,而不是为莱茵生命工作,莱茵生命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只要和她想做的事情不冲突,那就无所谓。 所以她根本没打算拒绝塞雷娅的暗示,能跟以前的老朋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想想也挺不错的,至少比去到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强的多。 ——前提是她的工作内容不会发生大幅变化。 “成为黄金树的员工,我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当然可以,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喜欢的话,仍然可以继续待在冰原上,并且我们还有很方便的技术,能够让你在城市和科考站之间快速往返,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几乎和外界隔绝。” 回答麦哲伦这个问题的不是塞雷娅,而是注意到这边的‘指指点点’之后从天而降的林露。 如果只是这点要求的话,实现起来完全没有难度,对于大帝的‘小老妹’,他并不介意给予一些方便。 而且即便是不考虑那些,他原本也是想要在这里重建一个科考站,探索研究什么的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看护一下黄金树的封印,免得出现突发状况。 毫无疑问,常年驻扎在冰原上的麦哲伦就是驻守新科考站的最佳人选,经验丰富,还能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可以说非常完美,省的再临时找人。 “啊!” 突然出现的林露吓得企鹅小姐原地蹦了起来,灵活的窜到了塞雷娅背后,扒着她的肩膀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 “……我也没有长的很吓人吧?” 林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懵逼,狐疑的看向塞雷娅:“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像是那种人吗?” 这话从塞雷娅嘴里说出来,可信度极高,林露想了想,觉得没毛病。 所有人都可能会嚼舌根,唯独塞雷娅这种不苟言笑的珐琅质直女没有那种可能性。 得出结论之后,他只能郁闷的摆摆手,把原因归咎于这只企鹅本身就很胆小,然后提议道:“因为你的事情,大帝可是难得跳脚,大半夜的把我从床上叫起来救人,要不要跟我去见见他?” ------------------------------------- “发现异常,需要支援。” “我看到了。” “该怎么做?” “已经联系距离最近的巡游者。” “了解,我在前面等你们。” 按下别在衣领上的通讯器,披着黑大衣的内卫抬起覆盖着呼吸器的头颅,眼中似有猩红的色彩闪动。 远方突兀出现在天地之间的巨型金色光幕在黑夜中异常显眼,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从很远的距离之外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光幕形成之前照亮了半个天空的巨大金色树影更是像太阳一样显眼,想要看不到都很困难。 那是这片冰原上不曾出现的东西,也不在资料库的记录中,其性质、成因完全未知,勘测势在必行。 在极北冰原上,绝不允许出现不在北境军团掌握范围内的事物,无论那是什么,他们都要确定其带来的影响,必要的话,将其清除,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在这片极北苦寒之地,即便是皇帝的权威也并不好用,帝国内部的权力争夺全都止步在常年不断的暴风雪之外。 所有的一切,在邪魔的威胁面前都微不足道。 北境军团不听命于任何人,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邪魔阻挡在防线之外。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吱嘎~吱嘎~ 沉重的脚步将冰雪挤压成薄薄一层,片刻之后,三个在外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的内卫从风雪中醒来,彼此对视一眼,开始朝着黄金巨幕耸立的方向前进。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没人在乎是谁坐在王座上 “没有异常,继续前进。” 风雪之中,腰胯军刀的内卫附身从地上擦起一点雪花,刚刚迈开脚步,就被从旁边伸过来的手臂拦住。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伸手拦住队友的内卫声音更加嘶哑,仿佛是从腐朽得器官中生硬挤出,他弯腰拾起一捧白雪,放在眼前细细观察,自言自语:“这里的雪,太干净了。” “干净?” 听他这么说,位置靠后些的内卫也抓起一把积雪,观察以后微微点头:“的确太干净了,如今的冰原是个什么样子,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污染一直在扩散,那些东西的爪牙潜藏在阴影里,撒下恐惧的种子,但是,这里的雪没有任何被污染过的迹象。” “临近边界,不该出现如此纯净之物,除非有外力干涉。” 邪魔因已知而强大,想要与其对抗,在没有对应限制手段的情况下就必须要依靠少量精英个体,因此,北境军团的人员数量并不多,想要全天候维持整个防线不会出现任何疏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落日峡谷之战的大量伤亡,北境军团实际上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人员不足的窘境,这让他们与邪魔的战斗变得愈发艰难。 时至今日,靠近边境的冰原上有关邪魔的污染不能说随处可见,但也并不稀有,面积极大,甚至蔓延到了萨米的国土内。 怪异,在风雪中潜伏,侵蚀着属于人的领域,未沾染一丝气息的纯净之物,如今已经相当罕见。 像手中这么干净的雪,内卫从多年以前就再没见过了,只有依靠外来力量的干涉,才会出现不该存在的‘净土’。 至于外力是什么,没人明说,但在场的几人都抬头看向远方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金色屏障。 无需猜测,答案就在眼前。 “那东西,能够清除污染?” 一直沉默不语的内卫嗡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 邪魔的侵蚀和污染并非无解,否则,新生代的内卫怎么可能依靠植入血肉的方式获得力量,快速成长起来? 但是那种方法是不可能大规模普及的,巨大的资源消耗连庞大的帝国都无力支撑,更别说奢侈到用来清洁一片雪原。 任何知晓内情的人,都会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听起来像是一件好事,也只是听起来像。” 最先停下的内卫晃了晃脑袋,手掌按住了腰间的军刀,语气莫名。 “现在争论这些毫无意义,继续前进。” 嘶哑刺耳的声音终结了讨论,纯净的白雪从指尖飘落,内卫们对视一眼,从风雪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浅薄的脚印,很快就被吹拂过来的飞雪盖住,遮蔽的无影无踪。 ------------------------------------- “外勤任务变成驻扎任务了啊……” 随手把断裂的金属门残骸扔到空地上,煌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小声嘟囔:“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这地方真的好冷,对于菲林来说太恶劣了。” “那是你的错觉,以你的体质,温度的影响不会很大。” 塞雷娅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两个没有摔碎的样本瓶,随口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打开屏障的钥匙掌握在我们手里,你们可以随时外出与那些污染物进行战斗,实战永远是提升实力的最快途径。” “可是,我们继续在这里停留没有问题吗?” 陈的政治嗅觉并不敏锐,但还是比队伍里的其他人要强的多,听到塞雷娅的解释,她不禁有些担忧。 “这里毕竟是乌萨斯的国土,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乌萨斯应该不会视而不见,不更换位置的话,很快就会被找到的吧?” “那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情,事实上,不用很快,已经有人来了。” 从科考站的房间废墟中一跃而出,塞雷娅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双臂,将视线投注到被更遥远的暗色中,四个在苍白雪地中异常显眼的黑色影子,从远方漫步而来,停留在黄金树封印光芒所及的最边缘处。 “继续清理房间,我来交涉。” 黑暗中行来的人影在边缘驻足,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塞雷娅稍加思索,下达了继续干活的命令,独自一人离开科考站,走向光芒映照的尽头。 光与暗的交界上,内卫们如同石雕一样矗立在风雪中,注视着步步走来的塞雷娅,没有任何动作。 “黄金树,塞雷娅。” 这一次塞雷娅没有携带自己的盾牌,对于她来说,盾牌是为了更好的为队友提供防御而存在,如果是打单独斗,并不如拳头好用。 坚硬的珐琅质让她不必依靠武器作战,空手也没有问题。 “黄金树……不在记录之中,你们来自哪里。” 其中一个内卫迈步向前,从黑暗走入光明,嘶哑的声音如同他背后的黑夜一样阴沉,听起来并不友好。 但是在对乌萨斯的内卫有过了解的塞雷娅看来,可以交流,没有直接动手,就已经是相当友好的表现了。 换做是那些游荡在乌萨斯疆土内的利刃,绝不会询问来历和理由,他们解决问题时最擅长的方式,是用刀刃。 这些人,似乎和资料中的内卫有所不同。 “那不重要,不是吗?我想,我们所做的事情对你们有所帮助。” “目前看来,是的,但是这里,不是你们该踏足的领域,瓦伊凡,还有……一些幼崽。” “我以为你会说,这里是乌萨斯的国度。” “听起来你见过那些鬣狗,别把我们和他们混为一谈。” 内卫不屑的嗤笑,似乎对那些‘同类’没有多少尊重,甚至有些鄙夷。 “脚下踏足之地即是乌萨斯的国度……呵,他们大概已经忘了,自己的力量来源于何处。” “所以说,你们不是内卫?皇帝的利刃?” 林露突然在塞雷娅旁边出现,挥了挥手,示意接下来的交流由他来完成,然后看向对面的黑大衣,饶有兴致的询问。 “曾经是,从来不是。” 对于面前突兀出现的男人,内卫表现出了十足的警惕,那是身体的本能,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非常恐怖,是比域外邪魔更为恐怖的强悍存在,但在警惕之余,他并不避讳回答问题。 “的确,内卫可说不出这种话来,怎么称呼?” “……我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如果你需要一个明确的标识,可以叫我29。” 29……比起名字,这更像是一个编号,大概也确实是这样。 不过林露并不在意,相较于这些细枝末节,他对这些驻守边境的‘内卫’更感兴趣。 乌萨斯内部的情况,似乎比黄金树了解到的还要复杂,谁会想到在这片边境苦寒之地,竟然有一群不听命于皇帝的内卫呢? 听得出来,他们根本看不起那些皇帝的利刃,甚至对于高高在上的皇权也没有多少敬畏,这种堪称离经叛道的态度,有太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了。 “那么,29,我想我们可以有一次愉快的交流,各取所需。” 抬手指向明暗闪烁的黄金封印,林露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的这道封印斩断了侵蚀的路径,只要它还存在,就没有邪魔或是它们的爪牙能够越过,应该会让你们省下不少力气。” “作为交换,回答我几个问题,怎么样?” “……” 29沉默了,他很想说,在冰原上不能存在不在北境军团掌控中的事物,尤其是,那东西还涉及到边界的安全。 但是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他还是没敢直接说出来,能够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强者,如果成为敌人必然会让整个北境军团遭遇重创。 如今的北境军团早已捉襟见肘,根本禁受不起大量的人员损失,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选择先进行交流的原因,对于他们而言,除却使命之外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往后放。 思索之后,他换了一种委婉些的说辞:“交流可以进行,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希望你们的封印和人员从这里撤离,我们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这要视情况而定,我们先谈一谈,怎么样?” 林露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这些文明边境的守卫者,他们身上的功绩是实打实存在的,所以他不介意给出给多的宽容,不过最终是否答应他们的诉求,还得看交流的结果能不能让他满意。 “……你可以开始提问。” 思考片刻,29抬手向后做出‘停止’的手势,微微点头。 强者天然具有更多的话语权,眼下的形势,似乎容不得他说出拒绝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我就问了,你们和我见过的内卫,从装备到力量属性,都没有多少差别,但是,你们好像不喜欢他们?” 何止是不喜欢,那句话里的嘲讽基本上都没有任何掩饰,29承认的也很坦然:“从本质来说,我们确实是一样的,不过,我们从不认为这份力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更不会真的把它当做自己的东西。” “用那种方式获取力量本身就是无奈之举,不那样做,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将那些东西阻挡在边境之外。” “但是他们不这么认为,不仅引以为傲,还将隐患带到了乌萨斯,呵,我们付出无数牺牲和血肉,拼尽全力去阻挡的东西,就那样被那些鬣狗毫无负担的带到了国土内部。” “可惜,我们需要物资和补给,也需要有生力量的加入,必要的妥协……没有人喜欢。” 这份理由,确实无法反驳,林露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以生命为代价去阻挡的东西,却被其他人随意践踏,这些驻守在边境上的战士当然会感觉不满,妥协并不意味着没有意见,看不起都是美化的说辞,说是憎恨都不为过。 “你们对乌萨斯现在的形式了解多少?立场如何?”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直白,也相当敏感,问出来的时候,林露就已经做好了对方不会回答的准备。 可没想到的是,对于这种可能涉及某些隐秘的敏感问题,29态度的仍然淡定,且毫不避讳,甚至都没有过多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乌萨斯的形式?如果你说的是新皇帝权威衰落,贵族们的欲望已经无法压制,无数渴求权力的野心家到处搅弄风雨……这些事情我们全都知道,边境并非与世隔绝,信息的交换一直存在。” “压迫,动乱,权力的倾轧,历史中发生过的,到今天还在重现,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那些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没有立场,只有使命,这条边境线,对我们来说就是最重要的,其余一切都微不足道。” “皇帝,贵族,权力,欲望,野心,无论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北境的稳定,我们就是无所谓的。” “没有什么比文明的存续更加重要,那些在欲望中迷失自我的可怜虫,根本不曾见过真正的恐怖与绝望,自以为的眼界也不过是那一点点狭小的世界,我们和他们,永远是两条平行线,看得见彼此,但永远不会交汇。” “即使是换一个皇帝,你们也无所谓吗?” 林露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这句话放在乌萨斯堪称禁忌,即便是那些大贵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提及,不过,29显然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 “谁在乎呢?” 他反问了一句,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于北境来说,边境的敌人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物资和装备,我们只需要那些,无论谁来提供都可以。” “权利的斗争,最后还是在乌萨斯内部转动,无论谁登上那个位置,都不可能无视我们的存在。” “到最后,乌萨斯仍然是乌萨斯,我们仍然是我们。” “至于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人在乎。” “我们需要王座上有一个人,或许不是人也行?仅此而已。”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苦一苦邪魔吧 理解了,听到这里,林露基本已经猜到为什么这些守卫边境的战士对待自己的故国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因为北境军团与乌萨斯的关系,早已从臣属变成了互不干涉! 最开始应当是乌萨斯的某一任皇帝建立了北境军团,用以防备异种邪魔的入侵,乌萨斯的内卫,想必也不是一开始就掌握了使用邪魔力量的技术。 但是后来,邪魔的威胁愈发壮大,乌萨斯气候寒冷,物产不足,不像炎国一样有着广袤肥沃的国土,依靠传统方式自然成长起来的强者,大概率是填不满边境这个无底洞的,所以他们只能寻求一种可以快速培养出精英战士的方法,最后,他们将目光投降了自己的死敌——邪魔。 接触过邪魔力量的人,都清除那是多么危险的东西,如果不借助特殊手段加以限制,污染每时每刻都会向周围扩散,将沃土侵蚀成死地,让生物畸变成怪物。 可是,人的野心总是会随着实力的增长不断壮大,尝到了邪魔力量甜头,作为一个崇尚武力的帝国的掌权者,皇帝怎么可能不对其加以利用? 如今这种内卫的出现,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皇帝开始借助邪魔的力量大量培养精锐,建立独属于自己的隐秘部队,将整个帝国的权力全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分歧,就此产生。 就像29所说的那样,有些东西没有真正经历过是很难理解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和贵族,也不会真正与苦寒之地的战士们共情。 北境军团守卫边疆,用血肉和无数的牺牲构筑防线,将邪魔阻挡在文明之外,他们对于异种邪魔的憎恨,比任何人都要大。 眼看着自己拼尽一切去阻拦的东西,就那样被堂而皇之的带进了曾经视作最重之物的故土内部,在边疆流尽鲜血的战士们怎么可能会甘心? 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完美掌控人心,强行剥离刻骨铭心的憎恶。 如果换一个对象,乌萨斯的皇帝可以有很多种办法解决上层与军队之间的裂隙,可偏偏北境军团的存在是特殊的。 能够与邪魔作战的,无论采用了什么都手段,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精锐中的精锐,若是临时换一批人来取代那些战士,基本不可能做得到,他们的作用无可替代,所以无论皇帝有没有察觉到他因为觊觎邪魔力量而留下的隐患,都拿北境军团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北境军团还在驻守边疆,还在发挥作用,他就只能装作看不到,无法采取任何行动,让双方的关系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原本这样的话,对于乌萨斯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北境军团仍然恪守本职,他们从建立之初就独立于乌萨斯的政治和军事体系之外,从来到边疆开始就不会再离开,貌合神离什么的,自然也就无所谓。 不过,只是这样吗? 林露思索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邪魔力量的问题,似乎还不足以将北境军团和乌萨斯的关系推到如今这么恶劣的地步,29的意思,几乎就是摆明了在说:乌萨斯怎么折腾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就负责守着这条防线,其余的一切都不在乎。 从国家层面来说,这基本上跟造反没有任何区别了。 乌萨斯的事归乌萨斯,北境的事归北境,双方仅有的联系就是乌萨斯需要付出物资补给来换取边境的安全。 比起君臣关系,更像是合作,两边地位对等,这片冰原,实质上已经变成了北境军团建立的国中之国。 仅仅是在处理邪魔问题上的分歧,不太可能将双方关系推到动这种境地。 在之后,大概还发生过其他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事件。 落日峡谷之战! 结合现有的情报,林露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明确的猜想。 那是发生在数年之前的一场乌萨斯与邪魔之间的战争,也是近代历史中最为惨烈的一次,通过黄金树里拼凑出的讯息,那一战牺牲了二十个,或者更多的内卫,还有战争术师一类的精锐战士,可谓损失惨重,让乌萨斯一次失去了大量强者,元气大伤。 那场战争的前因后果以及具体细节都尚在迷雾之中,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在所谓的‘皇帝的利刃’,大多都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的新人,他们的实力与老一辈内卫存在明显差距。 以此作为推断的话,大概就可以得出‘乌萨斯在落日峡谷之战以后通过某种手段催生出新生代内卫填补高端战力的空白’这一结论。 站在北境军团的角度上,那无疑又是一次背叛——新生的内卫并没有完全补充到边境,而是大量补充进了皇帝的私人力量,成为了权力争斗的工具,他们所憎恨入骨的东西,再次以相当可笑的方式越过了他们所坚守的防线。 毫无疑问,这是对北境军团所坚持信念的否定,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变得苍白无力。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不在对那个日渐腐朽的帝国抱有希望。 当然,事实是否真的是这样,还有待商榷。 不过林露也不是很在乎那些,他只是在确定北境军团的立场而已,他们现在的态度,对于黄金树的计划是很有利的。 他需要一个在黄金树掌控下、可以提供大量军队的乌萨斯,北境军团需要一条稳定的物资补充渠道,至于王座上坐着的是谁,他们不在乎,双方的目的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有很大的合作空间。 “有没有兴趣谈谈合作?” 思考之后,林露注视着站立在风雪之中的29,忽然开口。 这个问题,让29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们不需要合作,愿意与你交流,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离开这里。” “你说了不算,我觉得你们需要。” 林露轻轻抬手,如同呼吸一般明暗闪烁的黄金封印骤然亮起,绽放的金辉将封印之外翻涌的黑雾冲散,光芒延伸到更远的距离。 “如你所见,我们有更好的手段能够对抗它们,事实上,同样在边境上与邪魔战斗的炎国已经和我们建立了合作。” “它们的污染、不死性、或者是其他什么应对起来比较棘手的特质,黄金树都有办法应对,而且要比你们的做法简单高效的多。” “我想,以你们如今的状态,应该没有理由拒绝,29先生,你也不想见到自己的战友和同胞惨死在邪魔手中吧?” “……” 29沉默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心动了。 事实上,北境军团与乌萨斯之间关系的确非常微妙,与林露猜想的有些出入,但结果都是一样的——皇帝指挥不动这支边境强军,北境军团也不是理会乌萨斯内部的任何问题,双方名义上是皇帝和臣子,实际上是近乎合作。 这就让北境军团的处境变得艰难。 极北之地的冰原是无法种植作物的,哪怕坐拥广袤的土地,也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废土,他们根本无法依靠冰原的土地实现自给自足,也没有完善的科研体系能够更新装备,全都要依靠乌萨斯官方的资源。 这也是皇帝辖制北境军团的手段。 没人会给一个自己指挥不动的下属多少帮助,皇帝更不可能提供大量物资让北境军团继续做大。 乌萨斯内部,只会提供恰到好处的补给,以此限制北境的实力,让他们除了履行职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北境军团所拥有的物资时常都是捉襟见肘的,堪堪维持在勉强够用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真的想干点什么,手头的那点东西也不足以支撑。 甚至,近日的邪魔侵犯愈发频繁,防线的压力越来越大,连人手都开始紧缺,他们确实需要帮助。 如果这个名为黄金树的组织真的能够提供北境军团继续的东西减小防线的压力,合作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不背叛乌萨斯。 北境军团和乌萨斯高层可谓是相看两厌,现任新皇的继位也没能改变这一局面,他连自己的权威都无法维持,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北境军团就真的完全不在乎乌萨斯,他们只是不在乎王座上坐的是谁,也不认为皇帝、贵族能和‘乌萨斯’划上等号。 皇帝、贵族、军队之间的权利争夺,实质上还是乌萨斯的内部变动,无论发生了什么,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乌萨斯的存续,反正最后都是肉烂在锅里,那自然是无所谓的。 可要是出现了意外,比如乌萨斯被外国入侵之类的外敌侵犯,意图毁灭这个千年帝国,那么北境军团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始终是忠于乌萨斯的,守卫的也是乌萨斯的边疆,这是传承至今的信念,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改变。 “怎么,你不相信?那我给你露一手!” 林露眉头一挑,觉得到了展示自己的拿手绝活的时候了。 嘴皮子上的功夫他这初学乍练的还是弱了点,要说真正擅长的,那还的是摆事实讲道理,虽然他讲道理的方式的有点费邪魔…… 不过为了黄金树的计划,还是再苦一苦邪魔吧。 任何生物受到攻击,都会感到疼痛,或者是恐惧,但是邪魔不会有那种感觉。 所以,它们应当是无所谓的! “我——” 29从沉思中回过神,刚想说他没那个意思,却发现对面的男人好像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了。 黄金闪耀的冰原上空,突兀展开巨大的鲜红纹章,体积异常庞大、宛如横置大楼一样的利爪从纹章中探出,穿过金光浮动的封印没入光芒照耀之外的黑暗中。 嘭! 大地的积雪仿佛有一瞬间的颤动,像是某种重物落下,撞击在大地上,隐隐约约,似乎有怪异凄厉的嘶吼从封印之外传来,被逆流的风声掩盖,听不太真切。 这是……法术? 29紧盯着横亘天空的巨大利爪,有些不太敢确定。 一来这种召唤真实躯体的法术他从未见过,二来,这种规模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即便是准备充足的战争术士列队想要释放能够与之媲美的法术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说露一手,还真的就是一只手啊…… 只这露出来的一手,就让他十分庆幸刚才选择了友好交流的应对方式,没有贸然发动攻击。 否则……和这种怪物级别的强者战斗,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嗷!嗷! 混杂的风雪中的嘶吼愈发清晰,封印之外猛然掀起浪潮般的黑雾,淤泥一样阴影翻滚波动,撞击在封印上激起大片金辉,延伸到黑暗中的龙爪回缩,将包裹在黑雾里的庞大躯体拖拽到更接近的距离。 毫无疑问,那是一头邪魔,即便从体型和状态来看实力排不到靠前的位置,那也是相当棘手和难缠的敌人。 若是往日遇见,至少需要一个四人小队才有可能将其驱逐,想要彻底杀死还要派遣更多的人手。 可是在那龙爪之下,恐怖的邪魔、移动的污染和恐惧就像是一只被抓在手掌里的老鼠,弱小而无力。 轰! 一声巨响,邪魔的躯体被粗暴的压进雪地里面,橙红之火从龙爪中喷薄而出,瞬间将大片积雪融化,将雪水蒸发,黑与白的雾气纠缠在一起,纹章消失,龙爪崩解,狂暴的火焰猛烈爆发,将邪魔彻底点燃,当做薪柴熊熊燃烧。 庞大的具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火焰中崩解坍塌,伴随着刺耳的哀鸣,飞灰伴着狂风飘起,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淡薄的灰色。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被强制抓到封印之外的邪魔已然成了随风飘舞的灰烬,除了地面上凹陷的坑洞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存在的痕迹,其强悍到堪称不死的生命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头邪魔,就这么死了,死在29的眼前,死的像个笑话,死的彻彻底底。 “……” 佩戴在脸上的呼吸器里流淌起粗重的喘息,沉默之后,29向前踏出一步,重重点头:“您说的对,我们确实需要。”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为塔露拉准备的王冠 “看吧,这不就有的谈了?” 林露拍拍手掌,非常满意,果然摆事实讲道理还是很有效果的。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29换了个敬称,无论何时何地,强者总能享有更多的尊重,眼前这位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慎重对待,即便是如今王座上的那位恐怕也不敢摆什么皇帝的架子,甚至就算不考虑其背后的黄金树组织,仅仅是他自己,就能够和整个北境站在对等的位置上。 “科西切公爵,你了解多少?” 林露想了想,抛出一个问题。 “那位大公爵?” 29有些差异,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转到那些贵族身上,但他还是根据自己知晓的情报做出了回答。 “对于科西切公爵,我们知道的并不多,几乎没有人能窥探那些被掩藏起来的秘密,其存在的时间跨越了整个帝国的历史,悠久而神秘,在上层贵族的圈子里,称呼那位大公爵为‘不死的科西切’,即使是同为大公爵的贵族,也不敢轻易招惹。” “没错,不死的科西切。” 微微点头,林露不打算接着废话,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目的:“现任的科西切公爵有一个养女,如今正在就在乌萨斯的南部冰原上,且对乌萨斯现有的秩序和压迫极为不满。”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只要知道,她是我的学生,如今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根基,有了足够影响局势的军队,她打算终结乌萨斯的内部纷争,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但是,我不打算直接出手干涉乌萨斯的内政,仅凭她自己的势力和科西切家族的底蕴并不足以与所有贵族和皇帝对抗,如果能够获得北境军团的支持,事情无疑会好办的多。” “下一任的科西切公爵?哈,她已经不满足与自己的大公爵头衔,想要坐到更上面的位置上了吗?” 对于全新的秩序什么的,29显然不太相信,他似乎是在笑,像是嘲弄,又像是觉得有趣。 “如果您的要求是北境军团为那位未来的科西切公爵站台,那么我们可以接受。” 科西切家族在乌萨斯的历史相当久远,久远到可以追溯的帝国建立之初,其正统性毋需置疑。 现如今,所有的贵族都在追逐权力,他们自然也可以。 北境军团不在乎是谁成为最后的赢家,只要那个人是乌萨斯人就可以,那位科西切公爵之女完全符合这个身份。 既然这样,那么用一份支持来换取与黄金树的合作,就是可行的,29自己没什么意见,他觉得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这份合作是否能够换来足够的收获。 多年以来,北境军团一直待在边境苦寒之地,远离帝国的权利漩涡,在所有人眼中,他们都是绝对中立的,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所以他们可以忽略北境军团的存在,只把精力放在内部争斗上。 但是,一旦北境军团明确表露出支持某个势力的态度,局势就会瞬间改变,中立的立场无法继续延续,整个北境都会被打上科西切公爵的标签,相应的,北境军团能够获得物资补给也会被掐断一大半。 毕竟,北境军团所拥有的力量所有大贵族都是知道的,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足以让科西切公爵的实力有一个飞跃式提升,成为所有人的大敌,没人会愿意用自己的钱去支援敌人。 若是黄金树所拿出的筹码不能超过北境所失去的,合作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那么,您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29心里想的很多,说出来的话却很直白,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试探。 对于这样的交流方式,林露也觉得很舒服,他在这个世界可是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谜语人和魔怔人,难得有个正常的。 所以他的回答也是直来直去:“你们能够足够整个军团维持活动的物资和补给,比乌萨斯能给的更多,以及,能有效压制邪魔的力量,有了我们的帮助,邪魔的心灵侵蚀和污染不会再对你们生效,它们的不死性也会受到限制,可以被正常杀死。” “这些,够了吗?” “您的慷慨超出我的预计,完全足够了。” 对于林露拿出的筹码,29只是短暂思考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站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北境军团从来不会畏惧那些外在的东西。 更何况,有这样的强者支撑,哪怕这位强者不打算亲自插手,作为他的弟子,新任科西切公爵也能够得到想当程度的助力,很有可能实现那份野望。 在这个过程中,北境还能获得能够有效对付邪魔的东西,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笔必赚的买卖,为什么要拒绝? “嗯……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是,你能代表整个北境军团吗?” 听到29的回答,林露点点头,又有些怀疑。 说了这么多,他好像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29是否有资格代表北境军团敲定合作,要是不能,那之前的交流全都是白费功夫。 “我觉得,我能。” 29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坚定,没有任何犹豫,或许他的身份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过林露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29在回答之后带着另外三个战士转身走向深邃的黑暗,消失在漫漫风雪之中。 既然29说他可以,那么他就必须可以,不行也得行。 黄金树的力量已经展现出冰山一角,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应当清除欺骗一位强者的代价。 北境军团与黄金树的合作,从这一刻开始已经成为定局,不可更改,林露也不会给他们反悔的余地。 交流合作是他所能使用手段的一种,但不是全部,他还有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 所以…… “塔露拉,准备好成为乌萨斯第一个德拉克女王了吗?两支集团军,科西切大公爵的底蕴,再加上北境军团,老师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相当沉重的礼物,能否承受王冠的重量,就看你自己了。” 对着夜空低声呢喃,林露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全程旁观的塞雷娅,微微点头,身形如幻影一样散去。 麻烦他已经全部解决,接来就是塞雷娅和那些孩子们的故事了,在获得足够的成长之前,他不会再插手。 ------------------------------------- “哎?我这是到哪了?” 对于雪原上发生的一切,麦哲伦是不知情的,她听林露说要不要去见见大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了点脑袋,结果就感觉身体一轻,突然从风雪呼啸的雪原出现在了一个看上去类似实验室的室内空间里。 “麦哲伦?” “嗯?” 身后突然传来温和的女声,麦哲伦瞬间转身,与一双戴着黑框眼镜的棕色眼瞳对视在一起。 不是很高的个子,披着外形类似翅膀的衣服,怀里抱着书本,棕色头发,脑袋上还长着几片翎羽,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副样貌,麦哲伦是很熟悉的。 她常年都在外面跑外勤,熟人本来就不是很多,能算得上朋友只有那么几个,即便很长时间不见,也是不会认错的。 “赫默?” “真的是你,麦哲伦!” 赫默瞪大了眼睛,惊喜道:“塞雷娅她们真的找到你了?你失联的时间太长了,我还以为……” “失联?那不是因为莱茵生命一直都没有派遣外勤队伍去联系我吗?” 麦哲伦疑惑的挠了挠头发,有些不解。 她是很急切的想要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啊,怎么搞的像是她主动断开了联系了一样? “可是我得到的消息是,无法与你所在的科考站取得联系,判定为失联。” 听麦哲伦这么说,赫默也很疑惑,这跟她知道的并不一样。 但是想到莱茵生命解体之后的一连串事件,她马上反应过来,解体之后的莱茵生命在哥伦比亚官方的授意下被并入到雷神工业、沙滩制药等大型企业里面,这是个很复杂的流程,难免会出现信息缺失等一系列错误,北极科考站的失联,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错误的信息让她产生了误判,误以为是科考站出现了问题,才集合几个曾经在莱茵生命一同共事的好友共同发布了有关科考站和麦哲伦的救援任务。 早知道这样的话……好像还是要发布任务,毕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失联的结果都是不会变的,没有外来人员进入,位于极北冰原的科考站根本无法获得补给,驻守在那里进行探索任务的麦哲伦迟早会因为缺少食物而陷入绝境。 所有说,她发布任务的做法并没有错,只是在任务等级上出现了问题。 要知道,在评级上深入北极冰原搜救和与科考站重新建立联系可是难度完全不同的任务。 后者只需要派遣普通干员,前者却要派出一支由精英干员亲自带队的精锐小队,两者的任务报酬相差巨大。 现在的黄金树,已经有了一套标准化的任务流程,即使是内部人员也要严格遵守。 想到所要支付的任务奖励,意识到自己好像小题大做了的赫默隐隐有些心痛。 要知道这次的任务可是塞雷娅亲自带队,同行人员实力也都不弱,雇佣这样一支队伍所需要的花费,直接掏空了她、乔伊丝、塞雷娅、缪尔塞斯和梅尔五个人的钱包。 本身她们几个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她和乔伊丝本来就是普通的研究员阶层,本来就没有多少余粮,塞雷娅虽然手持莱茵生命的股份,但是莱茵生命塌的太快,导致她也直接从富豪变成了穷光蛋,缪尔塞斯和梅尔更不用多说,一个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玩意,一个喜欢制造机械爆炸物,收入基本全用在购买研究材料上面了,有时候甚至入不敷出。 这一笔任务支出花出去,接下来几个月她们恐怕都得节衣缩食,还有一个伊芙利特要养,小孩子在这个年纪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需求…… 哇,这么一想更心痛了啊! 好在任务结束之后塞雷娅还能拿回一部分来…… 脑海里出现了钱包飞走的画面,一时间,赫默看向麦哲伦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看的麦哲伦打了个哆嗦,茫然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麦麦!” 赫默随手把怀里的书扔到旁边的桌子上,双手按住麦哲伦的肩膀,鼻梁上的眼镜在灯光照射下映出一道明亮的弧光。 “你平时没有用钱的地方,一定有存款的,对不对,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啦,改装无人机的公司只能报销一部分,剩下的是要我自己掏钱的。” 麦哲伦一头雾水,被赫默灼热的视线看的有点发毛,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小声回答:“不过存款还是有一些的,你要干什么?” “就是……” 话到嘴边,赫默有点难以启齿,但考虑到她们几个人的钱包,还是硬着头皮的解释:“这次的救援任务是我发布的,走的是正规流程,需要支付报酬才行,可是我们……”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一点任务报酬吗?我还得谢谢你及时发布任务,才能得救呢!” 原来是钱的问题。 听明白之后,麦哲伦顿时明白过来,十分豪气的拍了拍略显贫瘠的胸口,大包大揽道:“任务是因为我才发布的,怎么能让你们付账?放心,我的卡里还有不少余额,我来负责就好!” “真的?!” 赫默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摸摸索索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账单递了过去。 “那,那就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 麦哲伦根本没在意,但是接过账单,看到上面的数字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勉强起来,眼神游移,手掌微微颤抖。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答应的太快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啊…… 如果是这个数字的话,她的那些存款根本不够。 不知道黄金树这边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塔露拉与黑蛇 “塔露拉,休息一下吧?” 阿丽娜推门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子边的德拉克少女。 源石灯的光芒洒落下来,照亮了桌面上的杂乱无章的纸张。 “是阿丽娜啊。” 塔露拉闻声抬头,露出憔悴的面孔,淡淡的黑眼圈萦绕在双眼周围,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好久都没有休息。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自从那一天的源石天灾降临冰原,一夕之间将两支规模庞大的集团军集体转化成感染者,整合运动的实力就开始飞跃式提升,体量越来越大。 如同林露所预料的那样,被天灾完全封锁住的南部冰原成了一片‘孤地’。 巨量的源石辐射充斥在大地上,杂乱流动的能量直接让所有依靠源石驱动的现代设备变成一堆废铁。 通讯被断绝,偌大的冰原,化整为零散进来的集团军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团体,连彼此联系都做不到。 源石辐射和粉尘带来的感染让许多人一夜之间就成了在乌萨斯臭名昭著的感染者,恐惧,在大地上蔓延。 像军队这样的暴力团体,执行过无数次与感染者有关的任务,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乌萨斯境内背上感染者的身份会是什么下场——那意味着过往的所有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没有人会接纳他们。 在乌萨斯,感染者就代表着原罪。 往日的荣耀尽皆远去,当源石结晶出现在体表上,他们已经不再是帝国引以为傲的集团军战士。 他们,是帝国的敌人。 从战士到囚徒,落差不可谓不大。 最初的时候,还有人抱有希望,但当第一位信使离开冰原再也没有回来之后,那份希望就彻底湮灭。 派出信使的队伍明确意识到,他们已经被抛弃了。 绝望、恐惧、迷茫摧垮了构筑在心灵上壁垒。 然后,他们遇到了整合运动,从闪亮的黄金光芒中找到了存活下去的机会,理所当然的进入了整合运动的战斗序列。 当过往消散,荣耀不再,当被故国抛弃,曾经的精锐战士失去了所有的身份地位,活下去,就成了唯一的执念。 帝国抛弃了他们,但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观念的转变,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 起初做出选择的只是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队,而后,由他们作为说客,更多被断开的通讯分割开的集团军队伍也都被同化,整合运动的实力,开始极速膨胀。 但是,这并不完全是好事。 整合运动的根基实在太过薄弱,根本无法掌控大量涌入的集团军士兵,军队的禁令和枷锁随着身份的转变消失,被压抑的情感猛烈爆发,野心便从欲望中诞生。 可以说,在数量巨大的士兵面前,整合运动原有的班底已经被架空,明争暗斗时刻存在,数不尽的事务纷争纷至沓来。 若不是忌惮掌握着与那一日天灾降临时出现的巨树同根同源之力的整合运动高层,内乱早就已经爆发。 为了解决每时每刻都在激化的内部混乱,塔露拉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即便是这样,她也找不到任何头绪可以稳住局势。 想要牢牢握住如此庞大的军队,将权力收拢到自己手中,比她预想中还要困难的多。 她没有强大到像老师那样一人对抗千军万马,能够将所有人压服的力量,也没有能够统御两支军团的威望,那些新加入进来的战士在之前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的心甘情愿的臣服? 就算再加上爱国者博卓卡斯替,也仅仅是让局势维持在表面的稳定上。 “塔露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会撑不住的……” 阿丽娜脸上满是担忧,她看着塔露拉憔悴的面孔,手掌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即使是德拉克,也是有极限的,没有人撑得住日夜不休的工作,所有的压力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迟早会把人压垮。 可是,除了劝慰之外她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得上忙。 “不,问题还没有解决,我还不能——呃……” 塔露拉从椅子上站起来,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眩晕感抽离了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力气,让她脚下一软,朝着旁边跌倒。 “塔露拉!” 阿丽娜下意识想要接住跌落的龙女,但是有人快她一步接住了倾倒的身躯,屋子里,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第三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有着白色短发的黎博利女人,身材高挑,眼神淡漠,一袭黑裙在气候寒冷的冰原里显得极其另类。 纯黑的衣裙并没有衣袖,两条纤细白嫩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带着黑与红异色露指手套的双手稳稳接住了险些摔倒在地的德拉克少女。 少女的脑袋,刚好枕在女人胸前凸起的柔软上。 “呜……谢谢,阿丽娜……” 呢喃了一声,视野逐渐恢复清晰,塔露拉动了动脑袋,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这柔软度……这份大小……好像不是阿丽娜? 黑色的衣料映入眼帘,往上瞧,是白的过分的脸颊,配合淡漠的眼神,将‘高冷’两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我不介意你多躺一会,但是作为领袖,可不该将自己的脆弱暴露于人前,你成长的还不够,塔露拉。”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让塔露拉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不,不对,他还没死…… “看起来,你想到了什么?不错,智慧是一个合格领袖必须具备的品质。” “科西切!” 唰! 塔露拉宛如拉满弦的弓一样从女人怀里弹开,剧烈运动导致的眩晕感再次翻涌,让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桌面才能维持自己不会跌倒。 “阿丽娜,到我身后来,这个人非常危险!” “我,我会保护你的!” 阿丽娜掏出匕首握在手里,挡到塔露拉身前,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收起你的小玩具吧,幼崽,如果你想取悦我,应当换一种方式。” 女人不慌不忙,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托起下巴,空出来的手掌轻轻叩击。 咚! 沉闷的声音让塔露拉身体紧绷,将挡在身前的阿丽娜扯到后面,房间里的温度,悄然上升。 “你在畏惧什么?塔露拉?我可不记得将你教的如此软弱。” “科西切,你就是科西切!” 没错了,这种感觉,这样的姿态,虽然换了一具身体,但那种阴暗深邃的本质,塔露拉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非常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养父’! 他早该死了!阴魂不散的怪物! “不不不,科西切是帝国的大公爵,那是世代传承的名号,而我,是卡谢娜,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师。” “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了吗!该死的怪物!” “不是不敢承认,而是没有意义。” 卡谢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银灰色的瞳孔眯起,微微摇头:“我有无数个名字,无数个身份,科西切只是其中之一,现在,那个名字不属于我,它属于你。” “当然,如果那个名字会让你感觉亲切,我也可以是。” “我受够你的话术了,科西切,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塔露拉眼中仿佛有烈火燃起,源石技艺催化下的炙热空气让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到堪比炎炎夏日。 她上前一步,逼近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细微的火星在发丝之间燃起、跳动。 “不错的气势,我以为你会不管不顾,拔剑直接砍过来,这很好,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让情绪支配理智,这是作为合格领袖的基础。” 高温扑在脸上,卡谢娜的眼神毫无波动,语气像是在教导稚嫩后辈的长者,沉着冷静。 “把椅子拿过来,让那只小鹿先出去,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怎么样?”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具身体没有多强的力量,不是你的对手。” “另外,我可不敢朝你动手,你那位老师太暴躁了,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不是吗?” 这是打消塔露拉心中疑念的话术,但也有几分真心实意在。 她动用卡谢娜这具身体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可不是为了打架的,她也真的不敢招惹林露那个疯子,那就是个不讲理的。 嘴上说说无伤大雅,真要动起手来,天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借着这个理由跑过来揍她一顿,那就太冤枉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因为三言两语平白挨一顿毒打,多亏的慌。 “阿丽娜,你先回去,不用担心,他不敢在这里动手。” 不可否认,林露这个老师的名头确实非常能让人安心,塔露拉犹豫了几秒,回身拍了一下小鹿的肩膀。 “可是,她……” “没事的,如果我在这里出事,老师不会放过她。” 身后有靠山,塔露拉说起来话腰杆都硬了不少,她有理由相信,阿丽娜离开之后科西切绝对不敢在整合运动的基地里面动手。 刚好,她也想看看科西切突然冒出头来是想要做什么。 “那,那好吧,你小心点。” 阿丽娜与塔露拉对视一眼,理解了那眼神里的含义,轻轻点头,小跑着跑出了屋子。 “你该有更隐蔽方便的手段,而不是做的如此直白,如果我有动手的念头,有一百种办法让她不能传递出消息。” 卡谢娜瞥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坐直身体,遗憾的叹了口气。 “要学的还有很多啊,塔露拉。” “少废话,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没时间和你猜谜语!” 阿丽娜离开,塔露拉彻底没了顾虑,直接拔出随身的军刀,锋锐的尖端抵在女人脖颈前,语气森寒。 “你想说什么,最好快一点!” “看,你又开始暴躁起来了,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刀锋在前,卡谢娜只是抬了抬眼皮,依旧不紧不慢,用着最平淡的语气抛出了一个让塔露拉愣在当场的重磅炸弹。 “不要让情绪支配你的理智,学会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塔露拉,我想说的事情,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是卡谢娜,而你,才是科西切,站在乌萨斯权力顶端的大公爵。” “什么意思?” 塔露拉一时间没能理解,警惕的询问,她本能的感觉科西切又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 “字面意思。” 卡谢娜两手一摊,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松,升腾的高温和抵在身前的利刃都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现任科西切公爵已经在七小时三十二分钟前死于脑梗,根据遗嘱,大公爵的爵位将会由他的侄女,前任公爵的女儿塔露拉继承。” “相关流程应该已经完成,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乌萨斯的大公爵了,塔露拉,历代科西切公爵的积累,都将为你所用。” “大公爵的身份会给你提供一个足够高、也足够服众的起点,让你去争夺那个最高的位置。” “很快,你就会收到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利用好它们,没人是你的对手,那张王座,在未来是属于你的。” “你们?” 塔露拉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有阴谋! 她敏锐的注意到卡谢娜言语间潜藏的信息,直接点了出来。 “是的,我们,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你那位老师的意思,不信的话,你稍后就可以向他询问,不过我不建议你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改变这个腐朽得帝国?改变感染者们的境况?” “那就去争夺吧,去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戴上那顶王冠。” “要知道,秩序和律法可不会因为言语而改变,唯有成为制定秩序的人,才能实现你的理想。” “……” 信息量实在太大,大的塔露拉无法理解。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老师和这个阴魂不散的怪物达成了合作? 而且他们两个还联合起来,准备把她推到乌萨斯的王座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二百七十章 叶莲娜: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锋利的军刀前端刺破了卡谢娜白皙的脖颈,绽开一抹极其细小的殷红,塔露拉的眼瞳中燃烧着犹如实质的烈火,恶狠狠的开口。 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她根本不相信从科西切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 更何况,这件事听起来就像是个玩笑。 乌萨斯的皇帝……那可是乌萨斯! 放眼整个大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否认乌萨斯帝国的军事实力,他们拥有最能征善战的军队,最暴力的战争机械,整个帝国,都在为战争或者是将要到来的战争而服务。 这是个彻彻底底的战争国度,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统御着整个世界最为庞大的军队,那是想做就能做的? 还是有一个外来者去做。 她,凭什么? 即便继承所谓的大公爵爵位,对于这个国家而言她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来者。 要知道,乌萨斯是没有德拉克的,本土的贵族和军队,谁会允许一条外来的龙坐到他们头上? 而且,现在的乌萨斯虽然内部问题多多,上层权力腐朽,但整体终究还是处在秩序的框架里。 正统新皇在位,大贵族们相互制衡,远远没有到王朝末年群雄割据的程度,更没有混乱到光明正大的争夺王位。 政治上的事情,塔露拉不是十分明白,但她仍然清楚先要成为帝国皇帝的难度,唯有用绝对的实力去征服所有的贵族,将现任的皇帝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拉下来,才能自己坐上去。 那么干,无异于自己开辟一个新的国度,甚至,还要更难一些。 她不觉得自己能做到,也从没想过要做皇帝。 黑蛇的话术,蛊惑不了她! “若你心有愤恨,大可以挥刀斩下我的头颅,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葱白的手指轻轻按住刺破皮肤的军刀,卡谢娜不但没有后仰退却,反而主动向前凑了一些。 这个动作吓得塔露拉连忙抽回刀刃,饶是如此,被尖端刺破的伤口还是扩大了一些,鲜红的血珠从白皙光滑的脖颈上滚落,一路滑进下方更为深邃的领域,看上去有些凄美、妖艳。 宛如鲜艳的血色在纯白的绸缎上画下痕迹,白发的美人面无表情,眼神幽幽,竟是让同为女人的塔露拉都打心底里升起于心不忍的感觉。 “看吧,你还是不忍动手,不是吗?” 沾染了一点嫣红的指尖点在塔露拉的嘴唇上,隐隐约约的,似乎有某种淡雅香气在空气里流淌。 卡谢娜避开刀刃,大半个身子探到桌面上,妖娆中又带着几分高冷,极具诱惑力。 “滚开!” 塔露拉猛然惊醒,恼恨自己又着了道的同时也有些慌张,一把推开凑到近前的女人,厉声呵斥:“别再耍弄你那些低劣的手段了!” “低劣,但是有用,不是吗?” 卡谢娜嘴角勾起妖异的弧度,探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身子后仰,又靠回了椅背上,摆手道:“算了,不逗你了,恼羞成怒的话,场面可就不太看了,这具身体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她一边说着,忽的松开胸前的扣子,把手探进衣襟里面,一路落到胸前,露出圆润白皙的弧度。 这番动作落到塔露拉眼里,完全就是不知廉耻的行为,让单纯的龙女面色泛红,感觉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大声叫喊:“你在干什么啊!别在我的房间里做那种事!” “哦?哪种事?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呢?” 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卡谢娜脸上划过戏谑的神色,身姿摇曳,配合稍稍敞开的衣服,宛如诱人堕落的女妖,姿态妩媚。 不过,她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没有接着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探入胸前的手指拉出,指间夹着一片金灿灿的树叶。 嘭! 房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击在墙壁上弹回,又被一只伸进来的手臂稳稳接住,披着残破斗篷的白兔子毫无征兆的闯入进来,随着她的到来,屋子里的温度瞬间下降许多,隐隐有淡薄的白雾弥漫。 “塔——你们在干什么啊!”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叶莲娜小腿勾起,一脚踢上屋门,将内外隔绝开来,屋子里场景,让她热血上涌,脸上一阵燥热。 等级足够高的黄金树赐福将她体内严重的源石感染给压制下去,连带着已经僵化坏死的神经都重新恢复知觉,现在的她,已经能和正常人一样感受味觉、温度,做出种种表情。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没恢复的话或许更好一些…… 恬不知耻,真是恬不知耻! 阿丽娜说塔露拉遇到了危险,就是这么个危险?! 从阿丽娜找到她,她赶过来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吗?! 那是什么动作啊! 衣衫半解,姿势妖娆的女人,拎着军刀,脸色涨红的塔露拉,怎么看都不对劲啊!佌 这这这……玩的这么大吗? 这可是在军营里!成何体统! 还好……还好是她先过来的,要是过来的是博卓卡斯替,或者其他整合运动的干部……那画面太美,叶莲娜甚至不敢去想。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叶莲娜,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塔露拉慌忙摆手,但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很不对劲,这种莫名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什么都没干,怎么搞的和电视剧里与情人约会被原配抓包一样?! 都怪这个阴险可恶的家伙!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卡谢娜,塔露拉小跑到叶莲娜身边,挥舞两下手里的军刀,暴躁大喊:“这里不欢迎你,快滚!” “你刚才不是看的很投入吗?那反应……很有趣呢。” 卡谢娜眨眨眼睛,屈指一弹,夹在指尖的金色叶片在天上打了个转,碎裂开来,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影子。 “你们这是……” 借助叶片的力量把化身降临过来的林露活动身体,然后愣住。 他敏锐的注意到,这间小小的卧室里,似乎弥漫着相当诡异的气氛,很微妙。 莫不是黑蛇那家伙又搞事了? 塔露拉和叶莲娜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还有黑蛇,这是什么姿势?怎么连衣服都解开了? 怪,实在太怪了。 林露有心稍微询问一下在他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涉及到一些不太礼貌的东西,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咳,这片叶子里的能量没办法让我在这里停留太久,有什么事情,咱们长话短说?” “能量不足?可能是放了太久的缘故吧。” 卡谢娜眉头一挑,手指再次伸进胸前,夹出一片叶子。 “再来一片怎么样?应该就够用了。” “等会,你从哪掏出来的?” 叶片化作金辉散开,让化身的形体变得更清晰了一些,林露眼神微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还是没忍住吐了个槽。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他还想为什么房间里气氛如此微妙,现在看来,果然是黑蛇搞的鬼,这条性情古怪的老蛇换了一具身体,似乎表现的格外……骚气? 这穿着,这姿势,这动作,看起来就很会的样子。 再看塔露拉和叶莲娜的表情…… 啧,不能往下想了,再想就不礼貌了。 “老师!” 塔露拉喊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尴尬的把军刀塞回了刀鞘里面。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和老师见面的时候能有一个更私密些的空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能说,不太好,真的不太好。 “林先生,晚上好。” 相对来说,叶莲娜的情绪要更稳定一些,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只是视线仍然在卡谢娜和塔露拉之间打转。 “啊,晚上好。” 介于现场的诡异气氛,林露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横了一眼笑吟吟的某条黑蛇,干咳一声,把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然后手指一点,指向卡谢娜。 “你先说,拉我过来干什么?”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打扰你,不过没办法,她好像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呢~” 卡谢娜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看的林露后背一凉,瞪起了眼睛。 “好好说话!别给我来恶心的嗷!小心我削你!”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这话让别人来说,自然是不可能吓得住见过不知道多少大场面的黑蛇的,不过从林露嘴里说出来,她就不得不怕了。 其他人说,那可能就是威胁一下,这位可是喜怒无常,说干就干,他可是真打啊,而且下手特别黑,她可不想因为犯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爆锤一顿,实在是划不来。 三两下把衣服拉好,卡谢娜脸色一肃,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正经一些,配合上那副高冷的面容,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我这边的安排,基本都已经告诉她了,不过她显然并不相信,没办法,只能让你这位老师亲自做个证。” “老师……她说的都是真的?” 塔露拉也意识到之前她以为的那些用来骗人的话术很可能都是真的,这次科西切真的说了实话。 可是,她仍旧有点难以置信,为什么是她? 坐上乌萨斯的王座,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牵扯的层面之多难以想象。 “嗯,具体是那些?” 林露可不清楚他来之前黑蛇都说了些什么,只能先问问再回答。 “她说,您想要让我去争夺皇帝的位置,乌萨斯的皇帝,是真的吗?” 塔露拉的忐忑从眼神里都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手指甚至不自觉的捏住了衣角,表情复杂。 她迫切希望得到一个否认的答案,但心中隐隐又有些希冀,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在思维中缠绕。 “如果是这个,那确实是我们商量好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露看着她,笑着摇头:“非要有理由的话,那就是我需要一个在黄金树掌控下的乌萨斯,而你,刚好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这么简单。” “我不理解。” 塔露拉低下脑袋,连声音都跟着放低,显得不太自信。 “我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做……” “不必有太多的压力,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三个大公爵的遗产,大公爵科西切的身份和掌控的权力,两支集团军,以及,北境军团的支持,当你拥有这些,会有人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 “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没有关系,她会帮助你,从今以后,你不必再畏惧她,她没办法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 “……” 塔露拉看了一眼卡谢娜,眼底划过一抹憎恨,坚定的摇头。 “老师,我不能接受!她带给我的痛苦,总有一天,我要全都还给她!” “那就去做,没有人会阻拦你,包括她自己。” 对于这个答案,林露并不意外。 当年发生在龙门的悲剧,完全是黑蛇一手操办,那份刻苦铭心的仇恨,怎么会被轻易遗忘? 要是真的能放下,那她就不是塔露拉了。 若是有一日掌握足够强大的力量,在悲剧中失去至亲、经历数年苦痛的塔露拉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刀刃斩向缔造悲剧的源头。 不过,他不会阻止,黑蛇也不会。 正因为有这样的信念,塔露拉才会坚持不懈的走下去,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成熟,那是他们都希望看到的事情。 执念会带来痛苦,那未必是坏事,同样也是前进的动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王冠的重量,可不是随便挑选一个人就能承担的。 “当那一天到来,你所失去的,都能亲手取回,我也会帮你。” “在此之前,坚定你的信念,塔露拉。” “你要学习更多,掌握更多,让自己变成理想中的那个人。” “然后,腐朽的统治终有一天会抵达终点,而你,将加冕为王。” 第二百七十一章 掌握权力的人,才是皇帝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化身形式出现的林露并没有停留很长时间,两片本身不是用于召唤化身使用的黄金树叶片并不能支撑多久,所以在明确了黑蛇所说事情的真实性之后他就主动散去化身,将剩下的事情留给塔露拉和黑蛇去思考商议。 金色光点散在空中,随着空气的流动划过绚丽的螺旋,无声消散,塔露拉抿着嘴唇,轻声询问。 至少在这一刻,她不想和那个最讨厌的人直接翻脸。 “从你进入他的视线之后,乌萨斯的集团军进入冰原进行地毯式搜索,本身就是我和他一起设的局,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面对塔露拉的疑惑,卡谢娜充当起了老师的角色,没有任何隐瞒,即使是塔露拉没有问出来的,她也主动给出了解释。 “当然,在最初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也没有打算将你推上王座,不过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最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两支集团军已经被你的老师亲手瓦解,成了散落在冰原上的‘叛军’,是时候收网了,集团军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他们背后的三位大公爵同样是被网住的鱼,只等待拉网上岸,让他们的尸骨,成为你跨越天堑的桥梁。” “我知道老师设了一个局,但没想到,他的合作者会是你。” 塔露拉苦笑摇头,仍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一时间很难平静下来。 不过,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心绪再怎么翻涌,都得接受现实。 只是,她心里还有一个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那就是,林露到底是怎么说服科西切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对于科西切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 计划失败,他往日积累下来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全部的势力都会被暴怒的皇帝彻底铲平,就算可以依靠法术维持不死,日后在乌萨斯的处境也会变得举步维艰。 反之,如果计划成功……塔露拉觉得,要是她真的完成了这件不可思议的壮举,推翻了乌萨斯的现有秩序,自己坐到那座至高无上的王座上,戴上王冠,同样也不会容许科西切这样危险的人继续存在。 而且,就算她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不会动手,科西切的付出也不可能得到回报,因为皇帝不会受到他的蛊惑,他在这个变革的过程中的所有投入都是打水漂,最多就是维持在原来的位置,还会失去一大部分曾经拥有的权势。 成与不成,从利益角度来说科西切都是失败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同意与黄金树合作,共同开展如此疯狂的计划?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己想不通,那就直接问当事人,塔露拉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林露的化身消失,叶莲娜也在听到秘闻之后主动离开了房间,现在屋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言语间少了很多顾虑。 尤其是,塔露拉本身就没指望科西切会回答她的问题,在这个前提下,每得到一个答案都是赚的。 “好处?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在意那些所谓的权力和财富?”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卡谢娜直接笑出声来,叹息道:“难道我现在这副姿态,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 “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塔露拉,这样的眼界,可不足以承载那顶王冠。” “所谓权力,不过是上层对下层的支配,所谓财富,也只是建立在虚假繁华上的幻影,从一开始,它们就是不存在的。” “终有一日,时间会带走那些被人为编织出来的概念,而我,会一直活着,只要我想。” “那么,你觉得对于一个长生者来说,所谓的权力和财富,值得在意吗?” “……” 塔露拉本能的想要反驳,因为她在过去的认知里,科西切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就该是那样的人。 但是仔细想想,她又发现,事实似乎真的就是科西切所说的那样。 就算是建立在邪恶法术之上的长生,那也是长生。 再多的财富和权力,放在永远向前流淌的时光之中也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尘埃,长生种,就像是立在时光长河中的石柱,任由河水冲刷,始终屹立不倒。 世人所追逐的那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漫长生命带来的附加品,根本谈不上什么价值,也无需在意。 毫无疑问,她所厌恶的科西切,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长生种。 于是,问题再次回到原点。 科西切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卡谢娜竖起一根手指,转动手腕,指向脚下的大地,幽幽道:“每一个长生种,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锚点’,那是在漫长生命中唯一值得在意的事物,而我的锚点,就是脚下这片土地,是,乌萨斯。” “我并不在乎王座上坐着的是谁,甚至不在乎坐在上面的是不是人。” “但是,任何事物在对比之后都能分出优劣,现在,你就是那个最优的选择,所以我会选择最好的。” “乌萨斯……” 隐隐约约的,塔露拉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有些理解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即便她对于接下来一段时间将要和科西切合作这件事不再充满抵触,要怎么做仍然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毕竟,在造反这条路上,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 “你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塔露拉什么都没说,卡谢娜像是开了读心术一样,直接替她说出了想说的话,然后自问自答:“当然是收拢军队,绝对优势的武力,才是一切秩序诞生的基础,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握在手里的军队都是最重要的。” “除了冰原上的集团军,那三个贪心的家伙手里还有不少东西,是时候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了。” “你是说,那三位大公爵?” “没错,就是他们。” 从桌面上杂乱的纸张里翻出两张写满涂抹字迹的‘计划书’,卡谢娜看了几眼,又随手将其扔回桌面上,神态轻松。 “你所担忧的问题很好解决,混乱从绝望中诞生,那就给他们希望,大公爵的身份足够令人信服。” “只要你登高一呼,他们就能找回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从叛军重新变成公爵大人麾下的军队,为你而战。” “当然,这其中或许会涉及到一点点手段,不过不必担忧,那些事情由我来解决。” “……” 在玩弄人心这方面,科西切显然经验丰富,塔露拉并不怀疑他是否能够做到,比起这个,更让她在意的是自己在整个计划中所处的位置。 ‘那我呢?’ 她很想这么问。 要是没有理解错的话,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好像就只是站在那里,提供一个‘大公爵’的名头,为科西切收拢军队的计划充当背景板? 明明是在做一件堪称疯狂的大事,她更是其中要担任最重要位置的那个人,实际体验上缺没有任何的参与感,这多少有些令人无法接受。 这和吉祥物有什么区别? 或许……我可以筹划处理那三个大公爵的问题?考虑如何向他们宣战…… 心里感觉有点憋屈的塔露拉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然而,她的想法才刚有一个苗头,就被卡谢娜轻而易举的看破,然后直接封死。 “将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去做,这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必须学会的,有时候,你并不一定要亲自去做些什么。” “比如现在,你能发挥的最大的作用,就是站在那里,为我们的行动提供支撑和合理性,其他的问题,自然会有专业人士去解决。” “相信我,你只要继续等待,很快就能看到他们的脑袋摆在你的桌案上。” “你想直接干掉他们?” 塔露拉的眼睛微微睁大,对于这种相当激进的形式风格感到震惊。 那可是大公爵,真正站在乌萨斯权力金字塔做顶端的人物,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某种意义上说,刺杀他们和刺杀皇帝的难度几乎是一样的,更别说,还是一次性刺杀三个,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不是我要干掉他们,是有人需要借用他们的脑袋,来展现自己的诚意。” “……北境军团。” 吐出一口浊气,塔露拉缓缓念出一个名字,表情复杂,吉祥物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似乎,她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就要被抬到那个位置上,共同合作的盟友,好像都强的可怕。 对于北境军团,她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从科西切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认为那三个大公爵能够抵挡住北境军团的刺杀,其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细数下来,等混乱的集团军被重新整合,大公爵们死于刺杀,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最大的敌人似乎就只剩下了如今的那位皇帝…… 这个偌大的帝国,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任由他们予取予求?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位皇帝陛下也会突然‘死于意外’也说不定…… 单单是把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过一遍,塔露拉都能感觉到巨大的不真切感将自己包裹,挫败感如潮水般袭来。 她好像,真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今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她睡了一觉醒过来,整个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什么都没做,所有的事情就都变得非常陌生,让人看都看不懂。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小小的感染者组织首领成了皇帝的候选人,身边的盟友一个比一个强大,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人抬着一路上升。 有这样豪华的配置,即使是一头猪,也能被硬生生的抬到那张王座上吧? 或许,之所以选择她站到这个位置上,不是因为她多么优秀,多么初衷,也不是因为她具备什么了不得的才能。 仅仅是因为……他们无所谓。 “没错,北境军团。” 卡谢娜微微点头,言语间似乎根本没把即将发生的三个大公爵的死亡放在心上,她的关注终点,更多是集中在‘北境军团’这个名字上面。 “不得不说,你的老师还真是大手笔,他们可是从来不会插手乌萨斯的内部纷争的,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整个乌萨斯都会因此陷入混乱,连王座上的那位小皇帝都得感觉寝食难安。” “你大概还不清楚,北境军团站在你这边意味着什么,也不理解他们到底一群什么样的人,换个称呼的话,大概会更好理解一些?” “所谓的北境军团,实质上就是曾经的内卫,而且,他们的经验和实力要比现在围拢在皇帝身边的那一批要强的多,获得他们的支持,就意味着已经掌握了皇帝一半的权柄。”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已经有了两支帝国最精锐的集团军作为军队,有了四位大公爵的所有底蕴支撑,有了足以让所有的官员和贵族都深陷伹恐惧的内卫来巡守四方。” “同时,你还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老师,以及黄金树作为后盾。” “呵,这么一想,你所拥有的,好像比现如今的皇帝还要多,比起他,你才更像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帝。” 说到最后,卡谢娜也不由得停顿了一瞬,有些惊讶,连她都没有察觉到,她们所要做的事情,竟然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差了? 明明在之前的计划里……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北境军团! 北境军团的加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的存在,直接把这边的发展速度加速了数倍不止! 这么一来,根本不用等待太多的时间,这个庞大帝国的实际掌控者就要换人了。 到时候,即便再怎么不情愿,皇宫里面的那一位也不得不主动进行禅让,把屁股底下的位置让出来。 当然,他也可能顽抗到底,但结果不会改变。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向您问好,大公爵 “诸位,真的要这么做吗?” 简陋的营帐里,三个身披黑大衣、头戴呼吸器,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人影围坐在桌子旁边。 从外观去看,唯一能够区分他们的方法,就是身上携带的武器,分成了军刀、匕首和巨型猎弓三种。 他们坐在并不宽敞的营帐里,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弥漫起淡薄的灰雾,阴冷邪异。 “13,你有什么意见?” 29标志性的嘶哑声音在帐篷里回荡,他抬起头颅,与大衣外侧挂着数把军用匕首的13对视在一起,语气毫无起伏。 “不,我没有意见,甚至,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 13撇开视线,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语气里带着些许犹豫。 “我只是在想,这份付出是否能够得到回报,黄金树……未曾听闻,他们的承诺是否可靠?” 北境苦寒,环境恶劣,所有的物资补给来源全都依靠乌萨斯的国内补给,他们与黄金树的合作,根本就是拿自己的未来再赌,若是未能得到承诺中的回报,又或者出现其他变故,彻底激怒皇帝和贵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且,即使是合作,也该等到对方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和实力,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像他们这样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就主动出手,可不是一个好的做法。 之所以会这么安排,完全是29一人力排众议的结果,其他人并不看好。 “你没有亲眼见证,不能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理解。” 对于13的犹豫,29并不意外,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做法才是不合理的那一个。 “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 “当然。” 13的回答毫不犹豫,就好像那个答案早已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无需思考。 “我们是黑暗中的利刃,长城上的守卫,抵御邪恶的坚盾,驱散恐惧的火焰,我们将用血肉与生命筑起防线,日夜坚守,至死方休。” 这并不是喊出来的口号,而是每个边境战士心中信念。 他们离开故土,孤身来到黑暗寒冷的雪原,抛去过去的一切身份与地位,成为行走在黑夜中的无名者,与最凶恶恐怖的敌人交战,直至生命的尽头。 没有荣耀,没有欢呼,所有的功绩都被埋藏在永不息止的风雪之中。 寒夜漫漫,唯有永不褪色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的战斗,没有人会忘记那刻入骨髓的誓言。 时至今日,不知有多少无名的战士倒在与邪魔的战场上,哪怕乌萨斯内部经历数次变换,哪怕战士从新到旧、从旧到新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循环,哪怕他们的处境一日比一日艰难,那份深埋心底的光芒,也未有一丝一毫的暗淡。 “是啊,我们在黑夜中守望,至死方休。” 29头颅低垂,嘶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沉闷。 “可是,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邪魔的威胁日益壮大,它们的爪牙不曾有一日停歇。” “我们呢?落日峡谷的大战改变了一切,曾经辉煌的帝国早已腐朽,他们竟然开始忌惮始终保护着他们的坚盾。” “没有充足的物资,没有更好的装备,连人员的补充都被限制,承认吧,皇帝变了,帝国也变了,现在的北境,只是在慢性死亡罢了,谁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死亡并不可怕,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赴死的觉悟,真正可怕的是,无数先烈所坚守的一切,在我们手中倒塌。” “而且,那一天并不遥远。” “那个结果,我无法接受,也不可能接受,所以,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哪怕,代价是背叛。” “我不否认改变的正确性,我担忧的是,黄金树是否真如你所认为的那样可靠。” 改变,势在必行,13同样这么认为,他没有否定29的想法,有的仅仅是基于现实情况的合理担心。 但是,很明显,29现在已然陷入偏执,听不进太多的劝说了。 “34,你怎么说?” 犹豫之后,13看向背负巨弓,沉默不语的同伴,希望他也能说上几句。 然而,34所说的话并不符合他的预期。 “你的顾虑太多了,13。” 比起其他两人,34的身形要更为娇小、纤瘦一些,经过呼吸器转化的声音也要加柔和,与她背后的巨大兵器有着异常鲜明的反差。 “29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没有了,你所期待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高高在上的皇帝和贵族眼中只有他们那点可怜的权势,他们与北境之间的信任早已崩塌。” “与其带着所有人一起等死,不如压上自己全部的筹码,来一场豪赌,赢了,危机迎刃而解,输了,反正结果也不会更糟,只是让本该失去的,提早到来而已。” “29不是盲信的蠢货,他有自己明确的判断。” “既然他认为黄金树值得信任,那我就愿意陪他压上所有。” “先一步展现诚意,能够为我们带来更大的回报,这是明智的选择。” “好吧,或许我就不该提出这个问题。” 听着34比29还要激进几分的言论,13往椅背上一靠,彻底没辙了。 他们的行动无疑疯狂的,可是在这个地方,谁还不是个疯子? 长久的压抑,北境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看起来正常罢了,只因为他们还坚守着信念,所以不会彻底疯狂。 29和34都做出了相同的决定,那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疯吧,一起疯就是了。 那些自己以为是家伙总是将他们的幻想扔到北境军团身上,那就让他们的幻想成为现实,让他们知道,何为恐惧。 ------------------------------------- “诸位,总该说些什么了吧。”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所有的陪侍人员仸都被驱逐到外面,本该是用来举办贵族舞会的偌大空间,只容纳了三个人。 名贵木材打造的长桌上摆满价值不菲的菜品,却没有人品尝,沉默,已经在这里徘徊许久。 最终,聚会的发起者,大公爵罗曼诺夫再也按捺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手臂撑着桌面,鼓胀的肌肉的将衣服都给成的紧绷起来。 他本身就是暴躁的性格,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说什么?说我们被人摆了一道?” 尼古拉公爵面色阴郁,半眯着眼睛,嘲讽似的反问。 “不然呢?科西切那家伙坑了我们,他该为此付出代价!” 罗曼诺夫的声音猛地提高一截,语气激烈。 进入冰原的集团军全部失联,整个冰原都充斥着强烈的源石辐射,成了无法涉足的禁区,这份损失不可谓不大。 那可是集团军,乌萨斯最为精锐的军队,而且还是两支,即便是大公爵,也无法接受如此恐怖的损失,这已经不能用伤筋动骨来形容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就是那个阴险可恶的科西切! 至于先前科西切告诫过的那些话,罗曼诺夫直接选择性遗忘,他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死了,还给我们发了葬礼的请柬。” 啪! 乌尔里希公爵拍了一下桌子,显然同样是非常不爽,但又无处发泄,只能憋在心里,心情抑郁。 “死了?死了也要把我们的损失吐出来!” 罗曼诺夫大声咆哮,离开座椅,暴躁的走来走去,朝着空气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像是要打爆某个并不存在的人。 可是,他也只能是嘴上发泄一下,没办法真的付诸行动。 贵族之间的争斗长久存在,但总归大家都是在规则内做事,不好做的太过,那是会惹来众怒的。 科西切的死,可谓是恰到好处,完美回避了冰原事件的责任。 他们即便想要去找科西切公爵府的麻烦,也必须等到葬礼完成之后,否则就是彻彻底底的撕破脸,没准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得不偿失。 “那你去做吧,我们不是来听你发泄情绪的,那毫无意义。” 尼古拉公爵瞥了一眼转来转去的罗曼诺夫,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沉吟道:“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收手了,谁都知道待在天灾之后的辐射区里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两支集团军你的损失只是一个开始,事态还会继续恶化。” “所以,我们要尽快准备善后,同时加派人手,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罗曼诺夫今天召集聚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根本不用想都能猜到,包括沉默寡言的乌尔里希也是一样——他们就是害怕了,想要打退堂鼓。 毕竟这次的损失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到让他们都难以接受的程度。 可是,害怕有用吗?他们真的还能收手吗? 不可能的! 尼古拉看的非常清楚,所以直接开口截断了另外两人憋在肚子里的话。 现在收手,就意味着之前投入的军队全都打了水漂,还会给他们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人财两空,连现有的地位都难以维系。 没有充足的军队在手,大公爵的爵位也只是听着好听,不具备任何威慑力。 他们,将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 放弃?那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是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继续押注,让损失掉的两支集团军变成成功的基石,那样的话还不算亏的彻底。 现在想想,科西切这一次其实也没有真的在坑人,毕竟他已经提前言明了目标的危险性,交易过来的情报,也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不知道冰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株遮盖大片天空的巨大黄金树,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就能看得到,根据手上拿到的情报,尼古拉觉得那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只要成功获取那件东西,他们就还有绝地翻盘的机会! “投入?拿什么投入?” 听了尼古拉的决定,乌尔里希坐不住了,直接瞪起眼睛,出言反驳。 “我们哪里还能凑的出足够合用的人手?面对现实吧,尼古拉,科西切这次算是把我们坑死了,与其去赌那个渺茫的希望,不如趁着后续事情还没有爆发,赶紧收拢资产,无论去维多利亚还是哥伦比亚,都能活的很好,以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懦夫!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成本,就这么放弃?你在说梦话吗?还是说,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愚蠢?” 尼古拉的言辞也激烈起来,强忍着没有说什么更难听的话,但那种看蠢货的眼神已经不再遮掩。 他真的想掰开这两个家伙的脑袋好好看一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收手跑路?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冰原,紧盯在他们身上,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不是柔软无力的绵羊! 一旦他们表现出任何退缩或者是颓势,立刻就会被撕咬的渣都不剩! 他们现在面临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局!只有拼死一搏,才有可能搏到一线生机!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我告诉你,我们都被骗了!被科西切给骗了!” 罗曼诺夫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瞪起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猛地转身指向尼古拉。 嗤! 然而下一秒,一道血线从他的脖颈上绽开,切断了他的所有言语。 咕咚…… 怒火汹涌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从断颈上喷涌而出,无头的躯体遵循着本能向前迈了一步,栽倒在血泊里。 “啊——” 乌尔里希的惊叫只挤出一个音节,同样被锋利的刀刃割断脖子,成了一具抽搐的尸体,暗淡下去的瞳孔里,倒映出披着黑大衣的影子。 “皇帝的……利刃……” 唯一没死的尼古拉后退两步,寒意顺着脚底蹿上脊背。 他怎么也没想到,戒备森严的庄园竟然会被人悄无声息的侵入进来。 而且动手的,还是专属于皇帝的鬣狗。 他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引发贵族们的恐慌,陷入众矢之的吗?! 然而,他的疑问已经不会再得到解答,一把带着温热血迹的军刀贴上皮肉,锋利的刀刃瞬间切断了肉与骨,生命的最后,只有冰冷的低语在耳边划过。 “北境向您问好,大公爵。”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风起云涌,帝国倾颓 鲜血沿着刀刃洒落,滴在干净明亮的地板上,溅出点点痕迹。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行凶者的黑大衣上却没有沾染哪怕一丁点痕迹。 所有的鲜血,都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落到地上杂乱流淌,将金碧辉煌的大厅涂抹上残忍的颜色。 有人说,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这句话放在这里刚好合适。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大公爵,活着的时候可以一言决定数万数十万人的未来,被割掉头颅,余下的,也只是一具逐渐冰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皇帝的魄力 尼古拉联合第二集团军集体发动叛乱的消息如同飓风过境,在极短时间内席卷了整个乌萨斯。 三座移动城市一夜之间易主,脱离了帝国的掌控,或许,帝国从没能真正掌控他们。 本该负责防卫的军队和官员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直接加入了反叛者的阵营,将大片领地从帝国的版图上割裂出去。 这一刀,切到了庞大帝国的要害,让皇权的虚弱彻底暴露在有心人面前。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叛乱爆发,圣骏堡里那一位的第一 第二百七十五章 融冰化雪 极北冰原,风雪呼啸。 乌云层叠的天空,经年不息的大雪,这片远离文明的苦寒之地似乎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寒风与飞雪未有一日停歇。 这里是远离繁华的孤岛险地,人迹罕至,连大多数生物都无法忍受极端恶劣的气候,能够在雪境中生存的,仅有自久远过去就在此繁衍的寥寥几种生物,除此之外,便是畸变的怪物和游荡在暴风雪中的种种怪谈——无一例外,那些东西全都和邪魔有关。 乌萨斯战士所建立的防线将文明与蛮荒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林露:没能迫害邪魔的一天,失望 事实上,不止是13号,面对面的站在林露面前,29也是同样的压力巨大,这份压力来自于两个方面。 一是本身的实力差距,虽说北境军团驻守边境,阻挡邪魔,终其一生都在与那些非人之物作战,可要是说起战斗……他们那点经历,在林露面前还不够看。 林露是什么人? 穿越迷雾,回归交界地,以一个籍籍无名的褪色者身份踏过山川湖海,杀穿雪山圣树,与诸位半神、诸多魔物搏杀,燃起灰灭之火,烧开荆棘,诛杀寄宿在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黄金的善意 是的,畏惧。 这与黄金树的生命力不同,极致纯净的纯粹生命力天然具备与邪魔力量完全相反的特质,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但实质上并不存在绝对的谁强谁弱。 林露可以用黄金之力压制邪魔侵染,那是因为他本身足够强大,区区一两头,乃至数十头邪魔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所以邪魔在他面前,会直接遭受压制。 但是,燃烧在地表上的黑火是很渺小的,也没有人来为它注入继续燃烧所需的能量,可它仍然让13和29身上所携 第二百七十八章 黄金律法·新生 “还是我来吧。” 沉默的13突然上前,伸手拦住了34。 他知道为什么34会急着站出来,在整个北境的历史上,29和34也是相当特殊的——他们是一对孪生子,并且直到现在都还活着,都成了北境军团内的领头人。 与北境军团里的其他战士不同,29和34不是来自乌萨斯的国土内部,他们就是这片冰原上的原住民,父母死于邪魔污染,然后被巡逻队带回,最终加入到了北境军团之中。 天生强悍的战斗本能和学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他还得谢谢咱呢 “……” 34倒是没什么羞涩情绪,十分淡定的起身,朝着呆立在原地的29抛去一个眼神。 放在平时,有着呼吸器面罩和黑大衣等装备的遮挡,北境的战士们是看不清彼此的脸的,除非距离非常接近,不然想要依靠眼神交流是基本做不到的。 不过完成新生的34无需再担心这个问题,她现在已经恢复到了接受邪魔碎片植入之前的样子。 甚至,在黄金力量的作用下,各个方面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 所以29很容易 第二百八十章 针对哥伦比亚的战争 林露的北境之行算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送见面礼、商谈合作、拿出重塑的身体的手段建立新的联系,再到带走一个护卫,说起来复杂,但都进行的很快,全都加在一起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得到了远远超过新低预期的好处,29和13倒是真的挺热闹,多少年没用过的人情世故都从犄角旮旯里翻腾出来了——没办法,黄金树要实力有实力,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样的大金主打着灯笼都难找,可不得给伺候好了? 在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向全世界宣战 卡兹戴尔的情况实际上是相当复杂的,持续数十年的内战只能算是其中一面,不是全部。 萨卡兹人的历史相当久远,久远到可以追溯到文明之初,曾经有过数次辉煌,也有过数次跌落。 认真来说,发生在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兄妹之间的争斗仅仅是萨卡兹漫长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在遥远的过去,卡兹戴尔的国土甚至都发生过数次迁徙和变化,相较于那段时期,区区百年的分裂内乱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虽然卡兹戴尔的国家概念在内战期间变得支离破碎,但这片土地上的掌控者们仍然存在,且根深蒂固。 在周边各国的威慑下,他们或许拿不出足够的力量与整个世界对抗,无法实现心中的野望,可他们手中掌握的实力是丝毫不弱的。 谁都知道,魔王是所有萨卡兹人的领袖,这个概念深入人心,即便是在他国,大部分人也都这么认为。 不过从现实情况来说,这个描述并不准确。 ——魔王在正统性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曾经也有数任魔王以自身武力让诸国忌惮,乃至于意图席卷大地。 但是在魔王之下,诸王庭才是萨卡兹这个种族的真正根基。 当席卷大地的魔王陨落,王的权威走向衰落,诸王庭甚至获得了决定王位的权力。 诸王庭的王庭之主对于魔王抱有一定程度的尊敬,也仅仅是尊敬。 卡兹戴尔的内战,看似是魔王与摄政王之间的权力争夺,实质上,是诸王庭之间的碰撞,一度占据绝对优势的摄政王特雷西斯也需要处处受制于人,维系与诸王庭的合作,才能实现他的野望。 否则,失去诸王庭的支持,他能聚集起来的就只有游离与王庭之外的普通萨卡兹。 特雷西斯尚且如此,巴别塔时期的特蕾西娅更为不堪,她的想法与诸王庭的意志背道而驰,除了女妖一族之外几乎没有获得像样的支持,所以才会在战争中节节败退。 以至于,到了最后连血魔大君那样的王庭之主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即使是如今王庭重建,坠落的王权想要重建,也是千难万难。 否则,作为卡兹戴尔的正统继承者和掌控者,堂堂魔王,怎么会成为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特蕾西娅那段时间本身心灰意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诸王庭也不愿意真正承认她,更不愿意交出手里的权力,唯魔王马首是瞻。 造成这种局面的,是多年累积下来的历史遗留,这个问题,即便特雷西斯想要解决也是有心无力,因为想要重整国家,他就必须依靠诸王庭的力量。 所以妥协在所难免,产生的结果就是特蕾西娅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成了看起来好看的吉祥物,由诸王庭认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的摄政王特雷西斯来掌握真正意义上的权力,维持平衡。 可这中平衡,也只能算是权宜之计。 矛盾处处存在,早晚会有被激化的一天,到那时,爆发另一场内战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的卡兹戴尔,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欣欣向荣,但游离在阳光下的暗流一点都不少。 这样的卡兹戴尔,特雷西斯能够接受吗? 当然不能! 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一心想要实现卡兹戴尔的复兴,怎么可能接受本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被分割? 是以,他迫切的想要解决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让王庭成为真正的王庭。 在哥伦比亚发生的事情,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无论在什么时代,转移矛盾的手段都不会过时,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能够解决掉许多东西。 将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他就有了相当充裕的操作空间。 哥伦比亚,正是那个最合适的靶子。 卡兹戴尔周围都是些什么国家? 炎国是不能惹的,不提炎国与黄金树的关系,其本身屹立世界成千上万年不倒的强大的底蕴就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乌萨斯?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军事帝国,其现有军事实力在整个大陆都是排在最顶端的,要和他们开战,刚刚重建的卡兹戴尔还没那个底气。 莱塔尼亚?同样不是好惹的主,非常难缠,没有压倒性的实力,很容易就会被它们拖入到无止境的拉锯战中,把卡兹戴尔生生拖垮。 雷姆必拓的军事实力倒是不强,但和叙拉古一样,它们都不是合适的目标,与它们的战争达不到特雷西斯想要消耗反对派实力的目的。 而且,对这些国家动手都有一个相同的隐患——向周边开战,就是释放出了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让卡兹戴尔北周边各国群起而攻之。 打哥伦比亚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隐患。 谁让哥伦比亚在国际上臭名昭著呢? 这些年,哥伦比亚的手伸的实在是太长了,到处搞事,在诸国的底线上疯狂左右横跳,让很多国家都非常不满,巴不得有人去给他们添堵。 恰好,萨卡兹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卡兹戴尔和哥伦比亚之间距离很远,要跨越莱塔尼亚、卡西米尔两个国家的国土,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战争所产生的消耗就要提升数倍不止。 没人愿意看到卡兹戴尔崛起,既然萨卡兹人愿意不惜代价主动消耗自己的底蕴去跟哥伦比亚狗咬狗,其他国家都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在战争进行期间,卡兹戴尔基本不用担心会被周边国家趁虚而入。 甚至,有些国家恐怕会暗中提供方便,尽可能的让战争长时间持续下去。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哥伦比亚被搞的焦头烂额,吃个大亏,再没精力在国际上搞风搞雨。 刚刚重建的卡兹戴尔被战争消耗直接拖死,再次沉寂。 大部分国家都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特雷西斯很清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但他确实需要这样的机会,愿意冒着风险去博取未来。 哥伦比亚不情愿,也只能被动接受,毕竟人家的刀都砍到身上了,总不能站着挨打。 于是,战争爆发了。 只是这个爆发的时间…… “合着还是我的问题,乌萨斯内乱……” 在博士的办公室里看完收拢过来情报,林露放下手里的文件,摸着下巴,大概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追根溯源,还是他的锅。 特雷西斯的战争意图早在之前就已经表露出来,他需要这个理由去进行战争的前期准备,没办法隐瞒,哥伦比亚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可能等着别人跨越遥远距离跑到自己的本土上再动手。 在别人的地盘搞事什么的,他们才是专业的。 可事实是,距离特里蒙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哥伦比亚仍然没有明显的反应。 不是没有,而是被拦住了。 卡兹戴尔想要进攻哥伦比亚并不容易,反之,哥伦比亚想要提前对卡兹戴尔动手也是一样的道理。 两国之间,想要对彼此动手,乌萨斯和莱塔尼亚,总有一个国家是绕不开的。 对比哥伦比亚,卡兹戴尔的整体实力无疑要差上一大截,处于弱势地位,若是再让哥伦比亚先动手,或许战争在大规模爆发之前就会结束,这显然不符合各国想要的两败俱伤的预期。 所以,乌萨斯和莱塔尼亚很有默契的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拖延哥伦比亚的动作,让处于弱势地位的卡兹戴尔先一步动手,尽可能拉平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个决策让战争的脚步被延缓下来,也让特雷西斯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 然而,乌萨斯内部突然爆发的内乱让乌萨斯上到皇帝下到贵族都无暇他顾,自己都乱成一锅粥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于是针对哥伦比亚建立起来的临时屏障不攻自破。 意识到哥伦比亚即将采取行动的特雷西斯没有时间继续准备,只能抢先一步发动战争,尽可能建立优势。 所以卡兹戴尔与哥伦比亚的战争,才会与乌萨斯的内乱在同一时间展开,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这回,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对此,林露苦笑着摇头,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 黄金树的情报渠道是一直在运转的,如果换做是其他合格的统治者、精于权谋的政客,在对乌萨斯动手的时候就该预料到由此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可他对此毫无所觉,到底是水平有限,能力不足。 “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怎么不早说?” 看了一眼半躺着、把双腿放在办公桌上的博士,林露感觉这家伙是在看戏。 “你把我当什么了?人形计算机?我被你拉过来才几天,哪可能面面俱到。” 脱离巴别塔之后的博士没再穿那身经典装扮,换上了正常的衣服,闻言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但林露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实锤了,这家伙就是在看戏! “托你的福,我今天的晚饭飞了,菈妮还让我去睡沙发。” 斜睨着她,林露往后一靠,威胁道:“这情况我暂时没辙,想想办法稳住,不然我今天就去你床上睡,再把你的泡面和火腿肠卤蛋都吃掉。” “那不是你自己作的吗?凭什么我背锅?你还要不要脸皮?” 博士惊的瞪大了眼睛,眼珠转动,忽然又笑了起来,勾了勾手指。 “那你来啊,我的床还蛮大的。” “……还是算了,沙发也挺好的。” 想想那么干的后果,林露直接认怂,举手投降。 “啧,怂包。” 博士不屑撇嘴,搭在桌面上上的腿一摇一摆,很是得意。 不过小胜一局之后,她倒是也没忘了正事,伸出一根手指,开始出主意:“暂时我也只有一个办法。” “你直接把他们都给打爆,自然天下太平,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别说废话。” 林露翻了个白眼,没把这句玩笑放在心上。 全都打爆,他不是没那个实力,问题是打爆之后呢? 要想拿下一个国家,可不是一路推过去就能行的,后续维持统治,建立新秩序才是大头,那得多少时间?稍不注意,就可能把自己拖入泥潭,搞得焦头烂额。 他之所以选择一个一个来,就是为了求稳,不想搞出一个烂摊子。 “我没开玩笑啊。” 把腿放下,博士坐直身体,正色道:“事实上,黄金树目前已经具备了初步整合世界的实力,完全不必忌惮可能因此出现的混乱局势,因为我们可以成为混乱的终结者。” “向你那样一个一个国家搞过去,太慢了,不如直接明牌。” “卡兹戴尔不用说,跟黄金树都穿一条裤子了,有特蕾西娅在,基本等同于拿下。” “乌萨斯的事情,你做的不错,只要再推一把,不难搞定。” “伊比利亚摇摇欲坠,自身难保,以你的实力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就能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 “雷姆必拓本质上就是个大型矿业集团,不足为虑。” “真要算下来,黄金树需要面对的就只有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莱塔尼亚、拉特兰和炎国。” “炎国那边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想来是早有计划。” “所以,我们只要拿下哥伦比亚、维多利亚、拉特兰和莱塔尼亚,解决掉这四个个大头,剩下的小国自然而然的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战争,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卡西米尔和萨尔贡被你吃了?” “萨尔贡只认谁拳头大,卡西米尔都快被搞废了,值得担忧吗?” “……” 林露有点心动,但理智还在,没有直接同意,而是在心里盘算。 不可否认,博士的说法还是有一定合理性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好战了。 不过,明牌开战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还是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你要知道……” 博士凑到近前,幽幽道:“摇篮摇摇欲坠,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 这话博士不是第一次说,但这么认真的时候,还真是头一回。 林露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沉默片刻之后,忽的咧嘴一笑,笑的十分肆意。 “那就来吧,向世界,宣告我们的存在。” 第一章 魔王归来 卡兹戴尔,中心平原。 在过去持续数十年的内战中,整个国家都被打的四分五裂,以往的城市早就在战争之中化为一片废墟。 民众流离失所,国家百废待兴,王庭重立,最紧要的事情自然是重建昔日家园。 如今,相对于其他荒漠地区要富饶许多的国土腹地已然恢复了几分往日兴盛。 摄政王特雷西斯本就有所准备,再加上借助龙门和乌萨斯、维多利亚的渠道弄来的各种物资,新的卡兹戴尔王城算是有了些许雏形,虽然还未完整,许多地方都是只有简陋的框架,但已经可以容纳人员居住,新建的核心城上,也建起了新的宫殿。 那是卡兹戴尔的权力中心所在,是至高无上的魔王居所。 不过由于魔王本人并不在此停留,真正居住在这里的便成了手握大权的摄政王特雷西斯。 当然,即便魔王不在,必要的、明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所以特雷西斯选择的居住和办公地点并不在主殿,而是选了稍次一些的偏殿,将具备最大象征意义的主殿让了出来。 这直接让从黄金树赶过来的特蕾西娅扑了个空。 自从那次会议之后,除了在王庭重立的当天露了个面,让民众们知晓‘魔王仍然在位’的消息,特蕾西娅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摄政王掌权,她退居二线,除了当时本身得心灰意冷以及诸王庭的意见之外,本身也是为了卡兹戴尔重归一统而做出的妥协。 诸王庭不愿让与他们理念不合的魔王真正掌握权力,如果一味对抗,固然能够依靠武力强行压制,但那也会对后续的王庭重建产生负面影响,阴奉阳违甚至是暗中使绊子之类的手段必然会大大影响整个国家的稳定。 刚刚重立的王庭尚且脆弱,可以说是风雨飘摇,许多事情亟待解决,经不起太多的风浪和内耗。 所以,为了新生的卡兹戴尔能够顺利完成前期过度,特蕾西娅不得不做出妥协,主动表明自己不会掌权的态度,让特雷西斯在其中周旋,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是相当脆弱的,稍有不慎边有可能崩溃,因此如无必要,特蕾西娅不会主动踏足这座新建的王城,以免触动到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做法当然是没错的,可这也导致作为卡兹戴尔明面上的最高掌控者,她对于自己的城市和宫殿竟然是完全陌生的,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城中居民来的熟悉。 她以为特雷西斯会在王宫主殿处理事务,就直接找了过去,结果主殿那里一片冷清,空空如也,还是主动现身询问了王宫内的侍者之后才知道摄政王到底在哪。 “呼~” 踏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王宫大道上,注视着大路尽头的人影绰绰的宫殿,特蕾西娅轻轻呼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自嘲。 她大概是卡兹戴尔历史上最为失败的一任魔王了吧? 堂堂魔王成了摆在高处的吉祥物不说,手里也没有任何权力,回到自己的王宫却连路在哪都找不到,林林总总,真的是有些难堪。 不过,这些情绪都被压在心底,没有流于表面。 她今天没有穿在黄金树的那些倾向于日常休闲的衣服,而是换上了巴别塔时期的黑白裙装,象征着身份的佩剑挂在腰间,大踏步走向路尽头的宫殿,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凌厉。 对于特雷西斯的计划,她是知道的,原本也并不想插手,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太多,她的插手很可能会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进而影响到整个计划。 但是现在,林露已经做出决定,黄金树不再隐于幕后,即将站上前台,将整个世界纳入黄金律法的统治之下。 那么,这场战争的目的也会随之改变,不再是特雷西斯用于清扫国内的手段,而是一场真真正正大战,她不能再坐视不理。 在大方向决定之后,那些蝇营狗苟的腌赞事都得放在一边,为卡兹戴尔的未来让步。 有人不愿,那就让他们愿意。 有人不服,那就把他们打服。 魔王终究是魔王,为了卡兹戴尔她能够妥协放手,也能将本该归属自己的全部收回。 经历了上百年的风云变幻,她不会再吝惜雷霆手段,即便那可能会让新生的王庭遭遇一场镇痛。 哒……哒……哒…… 靴底踏在殿前阶梯上,激起声声脆响,阳光明媚的天空好似突然暗淡下来。 特蕾西娅步入殿门,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掌,所有的纷杂心绪都在此刻归于平静。 漆黑的阴影从虚空中浮现,浓重的威势压向殿内诸人,像是在宣告——卡兹戴尔,你们的王回来了。 ------------------------------------- 王宫偏殿,摄政王特雷西斯坐在长桌主位上,长桌两侧,是一身贵族华服的血魔大君、封闭在白色衣袍里的食腐者之王、全身包裹在黑斗篷内的巫妖之王以及有着纤长白角的赦罪师。 最初的诸王庭到了今日已然面目全非。 石翼魔销声匿迹,炎魔全族灭绝,温迪戈仅剩最后的血脉,独眼巨人出走萨米,如今还能占据王庭席位的,只有食腐者、血魔、女妖、变形者、巫妖,还有一个地位特殊的赦罪师家族。 王庭重建之后,定居萨米的独眼巨人至今没有消息,或许还在观望。 女妖早就在内战之后选择了巴别塔,即便是现在也没有明确表态,态度若即若离。 变形者行事风格飘忽不定,不愿参与政治事务。 如今能坐在这里的,就这么几个人,且都是在内战之前就偏向于特雷西斯的。 至于其他的将领、官员,他们还没有资格在今天进入这座大殿。 卡兹戴尔与其他的国家不一样,残酷的丛林法则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 是以,接下来的战争究竟要怎么做,最终还是要由诸王庭与摄政王共同商议,得出结果,其他人要做的只是将命令执行下去。 “尊敬的摄政王,您把我们聚在一起,总不会是为了观赏王宫里的摆设吧?” 沉默的气氛盘踞许久,等的不耐烦的血魔大君第一个开口,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尊敬。 血魔向来行事偏激乖张,对于他的态度,特雷西斯也并不意外,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扫视在座的诸位王庭之主,不再沉默。 “与哥伦比亚的战争近在眼前,我们必须在战争中抢占先机,所以今天的会议,要商议的问题只有一个,谁来做先锋?” “呵。” 闻言,血魔大君挑了挑嘴角,笑而不语。 裹在黑袍里的巫妖之王仍然沉默不语,宛如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赦罪师紧盯着桌面,面色不变,同样没有接话的意思。 只有食腐者之王顿了一下手中法杖,做出了回应。 “恕我直言,摄政王,我在这场战争中看不到利益。” “你独自做出了决策,我并不反对,不过,第一场战斗,诸王庭不会出力。” “是啊,摄政王阁下不会是想让我们派人去打前锋吧?你想要清理掉那些消耗品,我没有意见,可是,你也别把大家当成傻子。” 血魔大君跟着随声附和,一副看戏的表情。 “你想的太多了。” 特雷西斯眼中划过一抹阴沉,面色不动,敲了敲桌子。 “的确,这场战争中没有太多利益,但我们现在需要一场战争,不是吗?” “我没有让诸位打头阵的意思,但态度总要摆出来,那些人才不会有意见。” 对于现在的局面,他事先便有所预料,这些王庭之主都是活了许多年的老怪物,自然不会被轻易忽悠住,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能直接让他们跳进坑里。 他的预期是,在战争之初先让那些不太安分的普通萨卡兹们当炮灰,清理掉一批人,等到战争彻底激化,这些人再想置身事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到时候,依靠自己手中的权力,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些老家伙突然临时变了态度,直接用近乎撕破脸的方式摆了他一道,明明在之前的准备中都是默许的意思,结果战争真的爆发之后又集体改口,打算作壁上观。 “那又怎么样?你才是决策者,我尊敬的摄政王殿下。” 血魔大君擦着指甲,言语间阴阳怪气,几乎是在明着嘲讽。 “这些年大家都不好过,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我们血魔可拿不出人手陪你打这么一场,这事……很难办啊。” “……” 特雷西斯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怎么会听不懂血魔大君话里的含义? 无非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索取好处罢了,这些贪婪的家伙并不满足诸王庭现有的权力的和地位,他们没打算造反,但想要拿到更多,只要拿出足够让他们满意的筹码,计划就能顺利铺开。 尽管他们不出力,计划同样能够展开,可要是那样,他这边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要成倍增加,或许到了最后,得不偿失。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归根结底,还是他小看了这些老怪物的心狠手辣。 “……抱歉,刚刚走神了。” 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巫妖之王黑袍抖动,辨不清男女的嘶哑声音从那袍子底下传了出来。 “如果这是王的决定,那么巫妖会有所行动。” 巫妖之王突然转变的态度让血魔大君为之一愣,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阴恻恻的看向了特雷西斯:“摄政王好手段,但这恐怕不够吧?您总得拿点东西出来弥补我们的损失,否则,这件事还是很难办,您说呢?” “难办?那就别办了。” 轰! 毫无征兆的,无形的力量将倚靠在座位上的血魔大君直接击飞,深沉的暗影如潮水般涌入大殿,狂暴如山崩的威压突兀降临,充斥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 脚步从殿外行来,引得众人尽皆侧目。 黑白裙装的特蕾西娅腰挎魔王佩剑踏入大殿,扭曲怪异的漆黑之影在她身后涌动变换,细碎结晶凭空聚拢,勾连成数条锁链将被击飞的血魔大君捆缚起来,拖拽到近前。 “你——”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你该学着认清自己的位置,血魔。” 特蕾西娅脸上一片冷漠,暗影由脚下向上攀附流淌,盖住裙装,凝结成漆黑的甲胄,手臂抬起,锋利狰狞的手甲紧扣住被锁链捆缚的血魔大君,身后漂浮不定的阴影勾勒出数米高的轮廓,直顶到大殿顶端,两点猩红亮起,宛如雾气汇聚的虚幻手臂做出同样的动作,将血魔大君握在手里。 嘎吱~嘎吱…… 骨骼被挤压到碎裂的声音从血魔大君身上迸出,让他的身体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无可匹敌的绝对力量将他的所有挣扎都完全压制,连一个最微小的法术都使不出来,引以为傲的血魔天赋毫无作用,甚至连说话的权力都被剥夺。 嘭! 随着特蕾西娅的手臂轻摆,被阴影巨人握在掌心的血魔大君再次抛飞摔落,将半个长桌砸的粉碎,座椅倾倒,桌上的器具洒落一地,大殿之内一片狼藉。 然而,即便如此,在场众人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人敢动。 如墨的暗影在地上肆意延伸,爬上墙壁,将整个大殿都包裹其中,盖住一切色彩,形成漆黑的领域。 象征身份的王剑猩红浮动,来自魔王的威压如高山坠落,将空气都挤压的粘稠不堪,甚至脆弱些的装饰和陈设都难以承受犹如实质的压力,悄然破碎。 杀意,无声流淌,缠绕上每个人的身体。 漆黑之影嘶吼咆哮,屹立于暗影中的暴君展现出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暴力,难言的阴冷渗入身体、浸入灵魂。 包括特雷西斯在内,所有人都清楚的认知到一件事——他们的王,归来了。 第二章 特蕾西娅:我赐你们战争 事实上,被魔王之力所影响远不止这一座偏殿。 如果从城外观察,就能看到那将整个城市都涵盖在内的异象。 虽说新建的王城仅有几个区块,却也占据了相当广阔的面积,在城区之上,原本的万里晴空已然风云变幻,无形的力量将周边飘浮的云朵强行拖拽到一起,搅碎叠加成浓厚乌云,云幕悬于天际,投射下的阴影盖住下方王城,沉重的压迫感自上而下蔓延。 王城内所有的萨卡兹,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实力如何,尽皆心有所感,遵循心中本能望向坐落在中心的宫殿。 他们,听到了源于血脉深处的呼唤。 魔王之力最初的作用,便是将所有的萨卡兹连为一体。 这一次,特蕾西娅毫无保留,展现出了她如今的全部实力,遍数历代魔王,也无人能与现在的她相提并论。 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魔王威压空前强大,抵达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轰! 云层之中,雷霆滚动,天空彻底暗下,恍惚间,注视着王城的萨卡兹们仿佛看到了一尊屹立于天地之间的漆黑巨影,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那乌云密布的天穹宛如一座倒悬的深渊,要将城市吞没其中。 惊惧、惶恐、战栗,复杂的情绪从每个萨卡兹心底浮现,让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下来。 咚! 终于,有承受能力较弱的萨卡兹难以抵御心中无限扩大的恐惧,遵循烙印在血脉深处的本能,向着王宫所在的方向跪地行礼。 他的跪拜像是一个信号,不断有人跟随,向降临王城的魔王俯首低头。 外界尚且如此,身处大殿之内的王庭之主们所承受的压力更加庞大,魔王的领域铺展,让他们仿佛置身于无尽深渊内部,难以言喻的恐怖暗影潜藏在黑暗之中,遍布四面八方,让他们如芒在背,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变得艰难。 “跪下。” 特蕾西娅的双瞳涌动着黑与红的色彩,漠然吐出两个字。 在萨卡兹中,她原本算不上高大,可在漆黑的魔王领域,在几位王庭之主眼中,她的身形已然无限拔高,充斥天地,好似山峰巨岳覆压而下。 咚! 包裹着黑袍的巫妖之王第一个做出反应,单膝下跪,即便心声嘶哑难辨,恭敬之意却丝毫不减。 “誓死追随,魔王陛下!” “咳……” 强行咽下口中溢开的血水,血魔大君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挣扎爬起,恶狠狠的盯住了第一个表态的巫妖之王。 魔王的威势无处不在,填满每一寸空气,将他的力量压制到了极限,甚至连恢复伤势都变得异常艰难,如此狼狈的姿态,他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了。 特蕾西娅……这位被诸王庭排斥的魔王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比起那次会议,现在的魔王,简直强的可怕,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血魔大君毫不怀疑,如果他再敢有什么出格的行为,那位魔王陛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一把捏死,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他不知道魔王为什么会这么强,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是,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被巫妖之王给坑了! 在此之前,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魔王的到来,显然是特蕾西娅用了什么办法遮掩自己。 可感知外物,恰恰是脱离了肉体束缚的巫妖们最擅长的领域,凭借在感知法术上的深厚造诣,那老鬼必然是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时候就提前知晓了魔王的存在,觉得情况不对,所以才会突然一反常态,表示会支持特雷西斯的决策。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完全正确。 谁都没有料到已经许久没有露面的魔王会在这个时候杀上门来,而且是直接用最霸道的姿态强势降临。 要知道,特蕾西娅向来是很温和的,很少有事情能让她动怒。 基于这一点,从表情上观察,他们的魔王陛下目前的心情显然并不是很美妙。 结果他们这些打算从特雷西斯那里分割利益的人就直接撞到了铁板上,成了出气筒。 最让血魔大君憋屈的是,明面上出头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食腐者之王和赦罪师那两个家伙全程都没表态,虽然没有支持,但也没有明着搞事。 被巫妖之王这么一搞,心情不好的魔王陛下理所当然的把矛头对准了他,上来就把他打了个半死。 这真是…… 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骂,但是在特蕾西娅的冷漠注视他,他一个字都没敢说,爬起来之后就半跪到了地上。 没办法,他都已经当了出头鸟,挨了一顿毒打,万万不能再接着头铁了,要是再引起魔王的不满,可能就不是一顿打的事情了。 只能说,王终究是王。 以前的特蕾西娅优柔寡断,不会轻易动手,他们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可一旦魔王强势起来,又有着超乎想象的强悍实力,谁还敢跟以前一样做事? 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真要有人头铁,暴怒的魔王绝对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遵从您的意志。” 食腐者之王和赦罪师慢了一拍,也马上做出了反应,正如血魔大君心中所想,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跟魔王对着干,那是纯粹的作死。 王庭之主们全都表明态度,在场还坐着的,就只剩下了一个特雷西斯。 比起其他人,特雷西斯要镇定的多,心里没有多少畏惧。 只是,这般姿态的特蕾西娅让他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百年之前,回到了往日的峥嵘岁月。 一样的王宫大殿,一样的魔王甲胄。 从城市到边疆,从荒原到高山,特蕾西娅意气风发,南征北战,将多少敌人挡在国门之外,成就了英雄的名号。 他们兄妹携手,创造了至今仍在这片大地上流传的功绩与传说。 那时的特蕾西娅,就是这样的。 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会议继续。” 破碎结晶从地上升起,蜿蜒生长,拼凑成长桌的形状。 漆黑的王座从阴影中浮现,特蕾西娅从容坐下,包裹大殿的暗影领域猛然收缩,将所有的缝隙都完全封死。 黑暗之中,点点金辉悄然浮现,将被封闭的空间照亮。 咚! 狰狞手甲落在桌面上,弥漫着黑红混沌的眼瞳在特雷西斯身上停留了一瞬,扫向半跪在地上的几位王庭之主,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没人愿意第一个开口。 自血魔大君之后,谁也不想再当出头鸟,别说是接着进行会议,在场的,除了特雷西斯还坐在椅子上,其他几位都默契的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动都没动。 “我说,会议继续,怎么,听不懂吗?” 咚! 手甲再次敲在桌面上,特蕾西娅语气冷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漫无边际的阴影中似有扭曲的暗影汇聚涌动,森冷寒意自幽暗深渊中蔓延、收敛起来的杀意又一次流淌,充斥在每个人身边。 “摄政王陛下的决策,赦罪师没有任何意见,我将亲赴前线。” 最终,赦罪师最先承受不住,在场的几人里,就数他的实力最差,实在是没办法和认真起来的魔王玩什么保持沉默的把戏。 大殿已经被完全封闭,魔王陛下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今天要么把具体的事情决定下来,要么,就全都留在这里。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没有那份能力。 既然早晚都要服软,那继续沉默下去还有什么什么意义? 还不如早点随了魔王的意,还落得个轻松。 “您的意志至高无上,巫妖必将紧随您的脚步。” 有了赦罪师带头,巫妖之王也跟着开口。 不过,特蕾西娅只是瞥了他们一眼,脸色依旧冷漠。 “呵,不争了?” 她冷哼一声,看向特雷西斯:“摄政王,说说你的想法。” “是,陛下。” 特雷西斯站起身来,弯腰行礼,态度恭敬。 他很清楚,眼下坐在王座上的不是那个巴别塔的领袖,也不是他的妹妹,而是卡兹戴尔的魔王,所有萨卡兹人的王。 “与哥伦比亚的战争势在必行,我们需要一场战争将矛盾转移出去,也需要一场战争来展现实力,我的计划是,由诸王庭出面将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带出去,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有了诸王庭的带领,再许以重利,那些人不会反对,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清理掉毒瘤的同时将部分力量转入暗处,在明面上削弱卡兹戴尔的实力,争取到一段可以稳定发展的时间。” “哥伦比亚距离我们很远,在之后,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时间结束这场战争,留给诸国一个合适的印象。” “您是知道的,对于诸国而言,虚弱分裂的卡兹戴尔,才是最好的。” “嗯。”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特蕾西娅对此不置可否,眼皮微抬,手指点向血魔大君:“说说。” “这……” 血魔大君嘴角抽动,稍微沉吟之后低头道:“血魔没有意见,您的意志至高无上。” “令人失望。” 冷漠的眼神扫过全场,特蕾西娅翘起一条腿,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讥讽:“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成了这副模样?” “王庭就在这里,卡兹戴尔就在这里,可你们,真的在乎它吗?” “战争,战争,你们口口声声想要夺回曾经失去的,却又因为一点点权力勾心斗角,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不过,我不在乎,正如我不在乎你们是否存在。” “我仍然坐在这张王座上,所以,摆清自己的位置。” “然后……算了,我不想再追究那些事情,既然你们都不想说,那就由我来说。” 魔王的威压在阴影中弥漫,特蕾西娅翘着腿,俯视跪在地上的诸王,生硬冷漠的声音传递下去,惊的几位王庭之主齐齐抬头。 “你们想要战争,那我赐予你们战争。” “只清理一些不安分的人,那怎么够?” “我在此宣布,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拿出所有的实力,我都看在眼里,集结你们的军队,我亲自领军出征。” “这一次,我要将哥伦比亚从这片大地上抹去。” “您,您要御驾亲征?” 哪怕疯狂如血魔大君,也被特蕾西娅的态度震的心神动荡。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眼前的魔王是不是换了个人?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魔王亲率大军御驾亲征,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做,就意味着全面战争,不到有一方消失不会结束,完完全全的倾国之战。 即便是他,也觉得这么干实在太过疯狂,刚刚结束分裂、如今百废待兴的卡兹戴尔,哪里有能跟哥伦比亚打一场灭国之战的实力? 特蕾西娅,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陛下,我觉得——” 血魔大君觉得,他不能再唯唯诺诺保持沉默了,必须得站出来劝说魔王陛下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并非是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把戏,特蕾西娅确实是一反常态,打算来真的了。 “我说,战争开始了,你,有意见?” 犹如实质的威压顷刻降临,涌动的暗影攀上手臂双腿,向着躯干蔓延,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直接让血魔大君打了个冷颤,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脸上扯出勉强的微笑:“臣,没有意见,您的意志至高无上。” “那就好,我不想见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懂?” 特蕾西娅斜倚在王座上,俨然是不打算接受任何意见的态度,女王派头十足,仿佛随时可能爆发的强悍威势骇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今天就到这里,听清楚了,就滚吧。” 场中一片寂静,沉寂许久也没人再开口,见状,靠在王座上的魔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笼罩大殿的黑暗领域裂开缝隙,突然降临的扭曲之影裹住几位王庭之主,很不客气的把他们从魔王领域中丢了出去。 大殿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第三章 战争前奏 “(萨卡兹粗口)!她是不是疯了!” 王宫大道上,想起刚刚在偏殿里的遭遇,血魔大君破口大骂,把往日的贵族优雅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优雅?优雅个屁! 站在卡兹戴尔权力最顶端的几个人都在,就只有他被拎起来打了一顿,像条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摩擦,难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就算有再好的修养,被这么对待也不可能再优雅的起来了,更别说,血魔本身就是疯狂暴虐的代名词,所谓的贵族风度不过是拿出来给别人看的,他可不是真有那么好的脾气。 “陛下心情不好,我劝你谨言慎行。” 巫妖之王如同幽灵一样在大陆上缓慢滑行,回望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偏殿,又看了看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随口提醒。 只是,这话不说还说,一说出口血魔大君更暴躁了。 “要不是你这老东西算计我,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挨打?” “跟我有什么关系?魔王统御王庭,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这个锅巫妖之王表示自己不背,什么叫他坑的? 魔王统御卡兹戴尔,身为臣子,他为魔王陛下尽忠有错吗? “呵,之前你怎么不说?内战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干?” “这话说的,内战的时候我也没有帮着你们跟魔王陛下作对啊?” 巫妖之王两手一摊,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偏偏他说的挑不出毛病,堵的血魔大君说不出话来,而且这个解释放在食腐者身上同样适用。 的确,当初的内战虽然打的异常激烈,卡兹戴尔双王并立,但是实际上,诸王庭内部是分了三个派系的。 女妖一族始终坚定支持特蕾西娅,连王庭的继承者都送了过去。 变形者和食腐者还有巫妖保持相对中立,从没有真正意义上大规模加入战争,一些族内小辈自己的个人行为,是做不得数的。 只有赦罪师和血魔摆明车马支持摄政王特雷西斯,而且是出了大力,将巴别塔打的节节败退。 那时候没人想过特蕾西娅居然还能绝地翻盘。 可现如今,魔王还是特蕾西娅,她仍然有着统御卡兹戴尔的权柄,这么一来,血魔和赦罪师两族可不就成了乱臣贼子?没有事后清算他们就算是仁慈的做法了。 从这个角度想,血魔大君都开始觉得自己今天这顿打挨得不冤。 至于为什么挨打的不是同属一个阵营的赦罪师……谁让今天蹦出来搞事又是他呢? “好了,事到如今,争吵这些有什么意义?” 赦罪师不耐烦的挥手打破了巫妖之王和血魔大君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眉头微皱:“有心思在这里争吵,不如早些回去整备军队。” 诸位王庭之主里,目前就属他实力最弱,家族里面的情况也是最差。 想起家里那个最近不断给家族找麻烦的妹妹,他就觉得大脑胀痛。 闪灵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能力比较特殊的萨卡兹,偏偏那小姑娘的情况还跟血魔和赦罪师一族都有关系。 结果就是,闪灵直接找上门来要寻找所谓的真相,还扬言要让所有与那件事有关系的人负责代价。 若是以前倒也罢了,他有信心稳稳压住自家妹妹。 可没成想一段时间不见,不知道怎么的,闪灵的实力突然有了一个飞跃式的提升,整个家族除了他没能对付,直接把家里搞的鸡飞狗跳。 因为家里有个好妹妹堵门要说法,他都已经好多天没回去过了! 然而现在魔王陛下下了死命令,想要集结军队,他再不想回去也必须要回去,实在是令人头大。 “你们真的打算按她说的做?” 血魔大君闻言惊愕的看向赦罪师,脸上满是诧异。 “和哥伦比亚开启全面战争,就凭刚刚重建的卡兹戴尔?而且还是远赴敌人的本土作战,你们真想跟她一起疯?” 即使是疯狂如他,也觉得特蕾西娅的做法非常不靠谱,好战、不畏战是一回事,明知做不到还头铁的撞上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可不是内战那样的内部纷争,无论谁输谁赢都是肉烂在锅里,一旦输掉这场灭国之战,刚刚有些起色的卡兹戴尔直接就会被打落深渊,后果难以想象。 “魔王陛下那么做,必然有她的深意,我等臣子,自当追随魔王的脚步。” 食腐者之王幽幽开口,其他人看不到他被遮挡的脸,却能感觉到冰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 “还是说,你想要违抗魔王的命令?” “百年的时间不算什么,我们这位陛下曾经的手段,你们难道这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想想吧,百年之前,她是怎么做的。” “……” 听他这么说,赦罪师、巫妖之王和血魔大君皆是沉默不语。 忘了?区区百年时光,怎么可能忘掉。 百年之前,甚至是更早的两百年前,那位陛下亲率大军南征北战,其手段可是和‘温和’两字一点都不沾边。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后来的转变,以那时特蕾西娅的性格和威势,内战根本不可能打的起来,即便是作为兄长的特雷西斯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他的大将军,不敢有任何想法。 今天的特蕾西娅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百年之前。 所以,虽然她的态度异常恶劣,甚至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也没人敢当面质疑她的决策。 因为……魔王本就是这样的。 这才是他们想要追随的王,就算前方是无底深渊,追随在魔王身后的萨卡兹也不会后退一步!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血魔。” 直视血魔大君,食腐者之王给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画上了句号。 “我们会追随魔王陛下,直至尽头,若是你想要耍什么手段惹得陛下不满,没人会为你求情。” ------------------------------------- “你认真的?” 封闭的偏殿之中,特雷西斯语气复杂,忽然有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他想要用一场战争来转移卡兹戴尔的内部矛盾,却没想到特蕾西娅会突然出现,且做法比他还要激进——他只想打一场明面上的拉锯战,而特蕾西娅是真的要掀起全面战争,直到一方彻底倒下,从这片大地上消失。 是的,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了解自家妹妹的特雷西斯非常确定,她根本没在开玩笑。 “呼~你等会儿,等会儿。” 特蕾西娅没理他这茬,从晶体构成的漆黑王座上蹦下来,探头探脑往门口的位置左看右看,确认是真的全部封闭,没有一丝空隙之后拍了拍胸口,肩膀一塌,挺拔的身体瞬间松懈。 暗色甲胄一点点褪去,重新露出下方的黑白一群,迫人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魔王陛下随手拉过一张没碎的椅子反着坐上去,把下巴搁在椅背上,吐了吐舌头。 “终于把这些麻烦的家伙弄走了,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你这……” 特雷西斯嘴角抽动,看着突然从老虎变成了猫咪的妹妹,一时无语。 合着,刚才那副模样都是装的是吧?人刚走这就原形毕露了? 所以开战那事……也是糊弄人的? “没办法,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这些人眼中的魔王,就该是那样,不是吗?” 特蕾西娅翻了个白眼,感觉浑身不自在。 在黄金树待的时间长了,习惯了那里的日常,如今再坐到魔王的位置上是真的不习惯。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想的?” 除了感叹自家妹妹演技高超之外,特雷西斯实在是无力吐槽,揉着额头询问。 他是真的搞不懂情况了。 “你说和哥伦比亚开战?不是开玩笑。” 说道正经事,特蕾西娅抬起下巴,正色道:“战争必将到来,这不单单是我的意思,哥伦比亚的崩塌近在眼前,要它消失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 眼中闪过恍然,特雷西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某个被阴影遮盖的方向。 想要和哥伦比亚开战的不是特蕾西娅,那么,就只有黄金树的那位有实力、有魄力敢这么做了。 “理由呢?” “理由?” 特蕾西娅愣了愣,然后笑道:“要什么理由?我看他们不爽,所以他们就得死,这不是我说的,是林露的原话,他说自己行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还真是……霸道。”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只是看哥伦比亚不爽,就要让哥伦比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真是霸道的没边了。 不过,确实那位的行事风格,拳头够大,就是能肆意妄为。 以黄金树的实力,不做别的,只要对哥伦比亚治下的那些城市挨个点名,就能把他们彻底灭掉,人家敢这么做,是有底气的。 反观卡兹戴尔,可没那份实力,差得远了。 “既然如此,那就打!” 特雷西斯面露狠色,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遍观泰拉诸国,没有一个国家与黄金树的联系有卡兹戴尔这么紧密,大黄金树就在卡兹戴尔,重建国土都要用到的诸多物资也都是通过黄金树的渠道运送过来,甚至,黄金树的干员已经和卡兹戴尔的政治和军事体系有了部分重叠,完全可以说,两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连自家魔王都成了黄金树的人,如今黄金树要有大动作,卡兹戴尔还能逃的开? 逃不了,那就开战! 仅凭卡兹戴尔,特雷西斯是万万不敢展开全面战的,但有了黄金树作为后盾,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要是真的能把哥伦比亚彻底打垮,那卡兹戴尔的收获必然极为庞大,完全可以直接度过现在虚弱期,变得强盛起来。 “在之前计划的基础上,继续扩充军队,很快就能完成,我们要走哪条路线?” 有了决定,特雷西斯没有任何犹豫,当场开始进行规划。 他本就是军中的将领,战争对他来说早已无比熟悉,根本不慌。 没成想,特蕾西娅一开口,就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越过乌萨斯的边境,横穿乌萨斯的国土,直接抵达哥伦比亚,这就是我们的行军路线。” “林露那边已经有了准备。” 说到这里,特蕾西娅脸色一肃,沉声道:“刚才虽然有演的成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尽快集结卡兹戴尔最精锐的军队。” “这一次,我要御驾亲征!” ------------------------------------- “要怎么做,明白了吗?” 黄金树,大赐福,林露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负手而立。 在他身后,斯卡蒂、劳伦缇娜和歌蕾蒂娅单膝跪地,齐声点头:“凿穿乌萨斯边境防线,干掉负责边境守卫的高层军官,为卡兹戴尔的军队打开缺口。” “嗯,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是靠得住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来做。” “麟青砚和塞雷娅会跟你们一同行动,塔露拉带领的整合运动会从内部配合你们。” “动作快一些,谁敢挡路,就送他们上路。” “事情做好之后,我会出手,为你们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 “是!” “嗯,去吧。” 深海三人组领了命令,结伴退出大赐福,林露背着双手,视线落在了地图上特别圈起来的某个区域。 有些国家,国土面积不大,但实力过硬,影响力巨大,不能不管。 这样的隐患,必须优先解决掉,以免在之后突然爆发。 拉特兰…… 卡兹戴尔在筹备奔袭哥伦比亚,黄金树会分出部分力量辅助他们穿越乌萨斯的领土,待到军队抵达哥伦比亚,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大战拉开帷幕之时。 在此之前,他要亲自前往拉特兰,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宗教圣地,白色圣城。 来自古代的铳械,与其他种族都不一样的萨科塔,博士口中的前代文明遗留……无论那里有什么,当他踏上拉特兰的领土,都会归于黄金律法。 第四章 熔炉百相·虎鲸 乌萨斯和卡兹戴尔,这两个领土接壤的国家算是老朋友了。 乌萨斯崇尚军事征服和掠夺,卡兹戴尔的萨卡兹同样‘民风淳朴’,虽然说乌萨斯看不上与卡兹戴尔接壤的荒漠地带,没有把精力浪费在那里的意思,但两国之间的冲突从来不少,最多就是没有升级到正式战争的规模而已。 双方进行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斗,规模有大有小,直到卡兹戴尔内战爆发,国内乱成一团,乐的看笑话的乌萨斯也没有放弃对卡兹戴尔的警惕,在边境上部署了相当规模的部队。 至于他们是真的在防备卡兹戴尔的感染者们涌入乌萨斯境内,还是打算在合适的机会趁火打劫,除了已经去世的老皇帝没人知道。 而后,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被夹在新旧贵族和军队三方势力之间举步维艰的小皇帝在最初甚至连圣旨都出不了圣骏堡,自然没有精力理会卡兹戴尔的问题。 新旧贵族同样看不上驻扎在卡兹戴尔边境的军队,那里本就没有油水可捞,被派遣过去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或者是跟他们走不到一起的家伙。 有心在意的没有那份能力,有能力的人不想见到那支军队回来,到最后,负责防备卡兹戴尔的军队几乎被所有人遗忘,被彻底边缘化。 可以说,他们的处境,远比北境还要艰难。 不过,即便如此,这支驻守在两国边境上的军队人数仍然万人左右,战斗力不容小觑,只是所用装备比乌萨斯的现役正规军要落后许多。 ——这些都是黄金树所提供的消息,部分来自黑蛇,部分来自企鹅物流。 遥望着远方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黑石堡垒,歌蕾蒂娅回忆着关于这支军队的情报,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以深海猎人的特殊体质,有经过黄金树赐福的加持,她其实并不会觉得冷,但外界温度还是会让身体机能出现细微的下降。 平时的话自然无所谓,然而现在不行。 她们的任务,是在凿穿这座横栏在两国边境线上的防御堡垒,赛雷娅和麟青砚负责解决边境上的其他哨所,也就是说,她们要用三个人去击破堡垒内驻扎的军队。 怕,倒是不会。 深海猎人面对的常常就是这样的局面,以少对多,往往是寥寥数人去和成成百上千甚至是数千海嗣战斗,歌蕾蒂娅对此十分熟悉。 只是,人和海嗣不同,军队列装的都是现代化装备,且能够听从指挥行动,比海嗣要难缠的多, 所以,她们不能失误,必须竭尽全力,任何可能影响状态的外在因素不能忽视。 个人安危还在其次,研究就算任务失败,凭她们的实力想要离开并不难做到。 但任务失败的后果,可就很严重了。 歌蕾蒂娅对黄金树寄予厚望,她还想要借助黄金树的力量解决阿戈尔的问题,若是第一次任务就以失败告终,那就非常难堪了,或许连带着黄金树内部对她们的评价都要下跌一截。 就算这次任务真的很困难,也是一样。 当初她在阿戈尔的位置并不算低,也是处于领导者的阶层,歌蕾蒂娅非常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失败根本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任务失败这个结果,事后再多的解释也难以抹去。 “斯卡蒂,闹点动静出来,劳伦缇娜,等斯卡蒂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负责打开缺口,我来担任远程位。” 沉思片刻,歌蕾蒂娅针对眼前的局面做出了规划,这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在她们三人之中,斯卡蒂的实力最强,也是最硬的,就凭那些过时的火炮之类的远程武器伤不到她,由她来做前锋最为合适。 “好。” 斯卡蒂轻轻点头,即便目标是一整个堡垒的敌人,她的眼中也毫无惧色,鲜红的眸子浮起淡淡金辉。 下一秒,灿金羽翼凭空张开,将她拖上天空,撞向那座屹立于风雪中的防御堡垒。 轰! 如流星天坠,狂暴气浪推开漫天风雪,掀起一片朦胧薄雾,大地颤动,道道裂纹以坠落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顷刻间炸出数百米,一直延伸到墙壁之下。 “不够。” 这番从天而降的威势已经足够骇人,让冰雪覆盖的大地都塌出大片凹陷,但斯卡蒂去只是微微皱眉,握住了背负身后的剑柄。 仅仅是这样,她并不满意。 算上外出巡逻的,以及分出去的各处哨所,这座黑石堡垒中少说也有三五千人在,仅仅是震塌几百米雪地哪里够? 差得远! 嗡! 奥陶琵斯大剑在手,剑身铭刻流光蔓延,自斯卡蒂背后,条条枝叶凭空浮现,生长延伸,构建出虚幻的黄金树之影,灿金烈焰从根部燃起,沿着枝干流淌,将那一株虚幻树影化作金火烘炉。 远古黄金·生命熔炉! 熔炉骑士当初能够成为初始之王葛弗雷麾下一等一的战将,自然不会仅有那些手段。 事实上,每一个熔炉骑士都承载生命熔炉的力量,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手段,熔炉百相之翼那样的手段,不过是日常所用而已,人人都会。 真正独一无二的,是他们从生命熔炉之中领悟出来的专属祷告。 斯卡蒂成为熔炉骑士的时间不长,本身对于祷告和法术的学习进度也不算快,但是她在战斗方面的天赋相当卓越,否则也不会被伊莎玛拉选中。 堂堂海神,即便是选择一具临时寄身的躯壳,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上一个平庸之辈。 是以,尽管斯卡蒂没有学会几个黄金树的祷告,但是她已然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无需学习,天然便铭刻与她血脉中的力量。 嘤!! 尖锐空明的声音刺破空气,荡开肉眼可见的波纹。 熊熊燃烧的熔炉膨胀变换,在斯卡蒂的背后凝聚出数十米高的庞大鱼影。 熔炉百相·虎鲸! 独属于斯卡蒂的熔炉百相祷告,根植于血脉中的伟力! 嘤!!! 鲸吟再起,体态庞大的虎鲸轻轻游动,张开巨口,将下方的斯卡蒂吞没其中,虚幻的身体瞬间凝实,体表勾勒出金红色花纹。 下一秒,巨鲸摇动尾巴,带着山岳崩塌般的威势径直撞向黑石磊成的堡垒外墙。 轰隆! 刹那间,山崩地裂! 轰鸣之音震耳欲聋,数千米风雪一扫而空,大地仿佛化作深邃海面,翻涌波动,土浪卷起数米,黑石铸就,镶嵌钢铁的坚固墙壁被突如其来的巨力直接粉碎,崩塌出硕大空洞。 巨鲸游动身体,左突右晃,将崩塌的裂口再次扩大,竟是险些将堡垒的一面直接摧毁大半。 血水沿着缝隙淌下,不知多少守军被巨鲸的撞击碾压碾碎成肉泥,混入废墟之中。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没等被这一下突然袭击打懵了的守军们反应过来,游于虚空的巨鲸忽然向失去支撑一样径直坠下,再次砸倒一片残垣断壁,金红色的体表亮起刺目光辉,庞大的身躯骤然崩解炸开。 熔炉百相·虎鲸·鲸爆! 斯卡蒂的战斗风格直来直去,突出一个‘莽’字,她领悟出来祷告也延续了这一风格,且发扬光大,一切全都为了最大化的破坏力而服务。 凭借自身的庞大体型,熔炉巨鲸的破坏力本身就十分惊人,对付普通的士兵堪称碾压,即便是坚固的堡垒外壁也无法抵挡。 但斯卡蒂没有维持祷告继续用身体进行攻击,而是直接将其引爆。 鲸爆的破坏力,远超身躯碾压! 狂暴的气浪只一瞬间就将周围一切吞没,钢铁扭曲折断,砖石崩塌粉碎,远远看去,屹立在雪原上的黑石堡垒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陨石正面击中,上层空间崩裂出偌大空洞,仅余下稍远些的结构足够坚固,勉强扛住了爆炸的余波没有直接倒塌。 饶是如此,整个堡垒上层也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下,其中的士兵更是被爆炸的威力撕碎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在极远的角落看到些许抛飞的残肢断臂和殷红血迹。 “……” 斯卡蒂带来的惊人战果,直接让远处观战的歌蕾蒂娅陷入了沉默,心里浮现出从黄金树学会的炎国词汇——非人哉! 即使是以她的眼界,也不由得震惊咋舌。 在平日的对练里面,斯卡蒂从来没有过使用过这门祷告,所以她跟劳伦缇娜都不知道这个憨憨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张底牌。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死人。 莫不是在怪物扎堆的黄金树待久了,自己也逐渐不做人了? 这样的破坏力,简直骇人听闻! 一次撞击,一次鲸爆,直接把堡垒上层硬生生削掉一截,死伤不计其数。 早知道这样,她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思索什么计划策略?让斯卡蒂自己莽上去不就行了? 她一个人打出来的破坏力,歌蕾蒂娅感觉把自己跟劳伦缇雅绑在一块也追不上,这要是再来几次,还用得着攻坚?用得着内部突破?从外面就把这座堡垒直接干碎了! 别说这里的守军用的都是过时的老旧装备,就算他们把乌萨斯最新的装备都搬出来捆在身上也没用! 哪怕是最坚固的动力装甲,硬吃上这么一下也得当场去世,碎成一地零件,攒都攒不起来。 “乖乖……” 旁边的劳伦缇娜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老大,连手里的圆锯都落到了地上。 她这边按照安排,等着斯卡蒂吸引到对面的注意力直接冲过去打开缺口,从堡垒内部进行突破呢,谁能想到斯卡蒂来了一招天降正义外加爆炸袭击,效果拔群。 这下用不着她打开缺口了,那堡垒顶都给削没了,墙塌了一大片,直接把原本坚固的防御堡垒变成了高危建筑,还开什么缺口? 直接莽进去算球! 当下,她眼中浮起猩红之色,手中圆锯旋转轰鸣,跳出隐蔽的矮丘,直奔堡垒崩塌的墙壁裂口处冲了过去。 这还用再等?多好的机会! 斯卡蒂已经把对面打懵了,到现在连警报都没拉起来,那些人,谁还有心思注意她们这边? …… 噗通! 斯卡蒂从半空掉落,砸进废墟里面,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用手里的大剑做了个支撑才勉强站稳。 熔炉百相·虎鲸虽然是她的专属祷告,但从领悟出来之后,她也是第一次全力使用,效果异常明显,战果异常庞大,消耗也同样超出想象。 只用了一次,她就感觉体内积蓄的生命能量空空荡荡,手脚发软,大脑昏昏沉沉的。 好在在恢复力方面,黄金树赐福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空虚的身体已经开始回复力气。 不过,敌人显然不想给她继续恢复的时间。 一座堡垒,数千人的守军,就算被突然袭击碾死炸死很多,剩下的还是一点都不少。 在她坠地的功夫,已经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利刃从残破的废墟里冲了出来,双目赤红充血,显然是愤怒疯狂到了极点。 手臂无力的斯卡蒂拔剑阻挡,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砍了一刀,手臂上拉开狭长的血痕。 咻! 风声呼啸! 关键时刻,一杆泛着金光的长槊破空而来,附加其上的力道直接将挥刀砍想斯卡蒂的士兵串了葫芦,且余势不减,一连穿起十数人,将他们钉飞出去,钉到了摇摇欲坠的墙壁上,激起大片尘埃。 歌蕾蒂娅的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出现在斯卡蒂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眼下的情况,她也很无奈。 乱了,全乱套了。 计划的很好,可惜没按照正经流程走。 斯卡蒂的攻击固然惊人,却没算好自己的消耗,她这个负责远程支援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斯卡蒂挨刀子。 既然这样,那也不用搞什么突破了,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到了这一步,这座堡垒已经算是完蛋了一半,她们突入进内部,敌方的远程火力没机会使用。 剩下的,直接砍过去! 第五章 劳伦缇娜的突破战 “敌袭!敌袭!” 刺耳的警报声突兀拉响,回荡在沦为废墟战场的堡垒上空,尖锐的嗡鸣传递出极远的距离。 士兵的叫嚷,杂物的碰撞和盘旋的警报混杂在一起,整个堡垒霎时间一片混乱。 啪! 匆忙披上大衣的军官一巴掌抽在一个大声叫喊的士兵脸上,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捏出水来。 “混账!别TM喊了!拿上武器,迎敌!” 虽然驻守边境久未有过大的战斗,导致边境守军的整体素质要比当初最开始来到这里的老兵们差上一大截,但军官怎么也没想到,遇上真正的战斗和袭击,自己手下的兵表现居然如此不堪入目! 荒唐!耻辱!丢人现眼! 如果不是堡垒还在遭受攻击,他真想一巴掌抽死这些混账东西! 喊喊喊,就知道喊,喊有个屁用! 人家都打到脸上了,连驻扎的堡垒都被敌方重火力攻击打到严重受损,这种时候不想着赶紧拿起武器迎敌,竟然还扯着嗓子到处喊! 难道是指望用大嗓门把敌人喊死吗?! 敌人都已经开始突入堡垒内部,只要不是脑残,就算是瞎子聋子都知道不对劲了,用你在这里像小丑一样瞎叫唤?! 一群蠢猪! “拿上你的武器,滚!” 打发走这个丢人的东西,军官摸了摸挂在腰上的仿制铳械,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这可是他花大价钱从雷神工业淘换来的高档货,据说威力比起拉特兰的铳械毫不逊色,加上特制的大威力蚀刻子弹,即便是身着重甲的盾卫,只要不打在盾牌上,把子弹集中射击,也能穿透防御。 这些年边境没出过什么大事,不说那些整日浑浑噩噩的饭桶,就连他自己也同样疏于锻炼,比起当初退步了许多,要是真的遇到厉害的敌人,这把手铳便是他最后的救命底牌了。 手臂保持在可以同时拔铳射击的位置,军官快步前行,他没有去目前动静最大的堡垒上层,而是打算先去外面。 一来是想要尽快安抚住那些不堪大用的蠢货,二来,按照经验判断,敌人既然已经使用远程重火力摧毁了堡垒上层的观测设施,并且打开了缺口,那么下一步要做的自然就是派遣部队进行突破,将战场拉到堡垒内部,封死他们的远程火力。 上层虽然目前感觉上声势不小,但那不过是重火力轰炸引起的混乱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平息,就算地方也有和帝国空降兵一样的空中兵种,其规模也不会太大,现在上面的人手应当就足以应对。 比起上层的具有相当迷惑性的动静,还是敌人的地面部队更值得警惕。 如果挡不住敌方的突破,那上面防御的再好也无济于事,一旦失去优势,他们这些堡垒里的驻军就成了笼中困兽,即便敌人什么都不做也能把他们活活困死在这里。 “长官!” 心中猜测着敌人的身份,军官没走多远,就撞到了迎面跑来的士兵,身上满是泥水,似乎还有点点血色掺杂其中,看起来颇为狼狈。 “情况怎么样?对方有多少人?” 看到士兵的狼狈模样,军官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错误,敌人,大约是真的从被轰开的裂口上展开了突破。 “挡不住!人已经闯进来了!只,只有一个!” “废物!等等,你说多少人?” 军官下意识的骂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就一个,是个白头发的女人……” 被一个人打成这副模样,士兵也觉得有些丢人,声音小了下去,但提起那个女人,他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恐惧,整个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 “她用一把长柄圆锯当武器,力气非常大,墙壁都被砸碎,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没能把她拦在外面……” “废物!饭桶!一个人就把你们打怕了?!” 军官险些气的背过气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闯了出去。 砰! 一路走出通道,从室内跑到外面的校场空地,双眼还未适应外界的光亮,就有一个黑影突然飞来,却是手臂扭曲成怪异角度的士兵被大力抛飞过来,胸膛塌陷,气若游丝,显然是没得救了。 机械的轰鸣和金属摩擦声传入耳中,军官定睛一看,校场边缘的墙壁已然崩塌,裂缝自上而下延伸下来,能够清楚看到墙外的雪原。 如先前的士兵所说,敌人确实只有一个,正被几十人围在裂缝前方,足有一人高的圆锯利刃转动,竟是被单手轻松抡起,将躲闪不及的士兵连同手中兵器一同斩断。 你们的远程武器呢?弓弩呢?法术呢? 震惊的同时,军官心中疯狂咆哮,气的不行,直接拔出手铳,稍微瞄准之后直接激发。 砰! 火光爆闪,激活的蚀刻子弹从膛中射出,几乎是一瞬间,挥舞圆锯的白发女人动作一顿,肩膀炸开一蓬血色。 “铳械!” 肩膀上的剧痛让劳伦缇娜的动作骤然停住,猩红双瞳中泛起朦胧血色。 鲜血的味道…… 危机感浮在心头,殷红的色泽从被子弹击中的肩膀扩散开来,染红了衣服。 嗜血暴躁的情绪难以抑制的浮现出来,劳伦缇娜嘴角扯出危险的弧度,舔了舔嘴唇,手掌闪电般探出,一把捏住趁机凑上来的士兵脖颈,直接捏碎咽喉,将整个人当做武器横扫甩出。 嗡! 交错的利刃疯狂旋转,受伤的手臂竟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将沉重的圆锯再次抡起,刹那间,血肉横飞,血雾喷洒! 砰!砰!砰!砰!砰! 火光乍现,铳械内剩余的子弹被一次清空,只是这一次,劳伦缇娜已经有所准备,将自己藏在敌人的身体后面,不断移动,五颗子弹,最终只有一颗擦中她的手臂,带起一道血痕。 那是什么怪物?! 眼看着自己的士兵被疯狂屠戮,军官心中骇然,但并没有因此慌乱,因为更多人手已经集结过来,数百人围攻一个,即便是用命去填,也没有打不过的道理。 只是,为什么敌人只有一个?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理解,军官一时间想不明白,索性抛到脑后,大声指挥:“不要接近,围住她,用远程武器!” 扬长避短,是最基础的战术。 那个怪物一样的女人力气大的可怕,普通的士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连一次攻击都撑不住,最好的做法,当然是不和她硬碰硬,用远程攻击进行消耗。 要知道,他们才是守卫方,拖延时间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久攻不下,着急的应该是敌人才对。 事实证明,他的决策确实是正确的。 原本一股脑围拢过去的士兵们在指挥下开始后撤散开,最前排不再主动进攻,做出了防御姿态,维持包围圈,后排则是拿出弩箭进行瞄准射击,劳伦缇娜的优势被直接破除。 咻咻咻咻! 一连串破空声响起,密密麻麻的弩箭飞射而出,密集的数量完全封死了所有的躲闪角度。 如果是能破破防的生物,在这样的近距离的箭雨覆盖下绝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 军官也是这么想的,这么近的距离,弩箭的威力完全可以得到最大化展现,多角度射击封死躲闪空间,那个女人再怎么强悍终归还是血肉之躯,是会受伤的,就算不会当场死亡,也不会再有反抗的能力。 但是,箭雨过后,包围圈中的景象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数不清的弩箭插在地上,纵横交错,劳伦缇娜移开挡在身前的圆锯,蜷缩的身体舒展,背后、手臂、双腿已然时鲜血横流,被一根根箭矢刺穿。 这样的伤势不可谓不重,放到任何一家医院,都只会得到‘没救了’的说法,正常人几乎不存在存活的可能性。 然而,劳伦缇娜并不是正常人,已经能够下达死亡通知的严重伤势放在她的身上,仅仅是让行动变得僵硬迟缓。 鲜血沿着身躯流淌低落,染红大片地面,插在身上的箭矢被手掌攥着,带着碎肉强行拔出,一根又一根,连周围的士兵们都被这一幕镇住,没有继续攻击。 啪嗒! 染血的弩箭随意扔在地上,堆积起来,远处的军官脊背发寒,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窜上大脑,连忙下达命令:“攻击!干掉这个怪物!杀——” 噗! 血花迸溅! 冰冷的长槊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风声斜刺入地面。 军官的命令还未说完,上半身直接被长槊携带的巨大力量崩碎,炸成一团血雾。 “呵呵呵呵……” 诡异的笑声突兀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拔出贯入身体的最后一根弩箭,劳伦伛缇娜浑身浴血,手持圆锯的模样仿佛从神话地狱中走出的嗜血恶魔,表情狰狞,眼中闪烁着极端的疯狂。 即使身体遍布伤口,鲜血横流,她仍然踏着坚定的步伐,拖着转动的圆锯步步前行。 “猎物们,游戏开始了……” …… “她……没问题吗?” 沿着歌蕾蒂娅投掷武器的方向向下看了一眼,斯卡蒂不禁有些担忧,劳伦缇娜现在的状态,连她都觉得诡异,那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战斗风格,更像是……某种非人的怪物。 记得以前,深海猎人时期的劳伦缇娜不是这个样子的…… “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她的敌人,下面那些人,就快要变成一堆碎肉了。” 歌蕾蒂娅淡淡的说了一句,她似乎很了解劳伦缇娜的异常状态,但没有在这里解释的意思。 叮铃铃~ 镌铭刻着黄金树纹章的铜铃在她手中轻轻晃动,在空气里荡开一圈圈淡金色波纹,虚幻模糊的影子在波纹中显现,被吸进小小的铜铃里。 在她和斯卡蒂周围,躺着一具具尸体,少说也有数十人,被吸入铃铛里的影子,就是在尸体上被金色波纹显现出来。 “我时常在想,这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与黄金树为敌,死亡都只是开始,如果那位大人愿意,连死去的亡魂都要被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这简直是最残酷的刑罚,就算是敌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谓的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你……” 歌蕾蒂娅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斯卡蒂嘴里说出来。 “这是林露说的。” 斯卡蒂的眼神平静的可怕,哪怕脚下淌着尚未干涸的血泊,哪怕身边遍布尸体,她的眼中仍然一片澄净。 “我不理解那些,只要林露认为是敌人,那就杀掉。” “呵,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活的这么纯粹。” 微微一怔,歌蕾蒂娅摇头失笑,走向之前这些人钻出来的楼梯口。 她手里没有武器,惯用的长槊刚才被投掷出去支援劳伦缇娜,所以就只能随手捡起一把制式军刀拿在手里,暂时先顶一顶。 嗤! 刚刚窜上来的士兵被一刀封喉,还未上来,尸体就滚落下去。 刀刃染血,歌蕾蒂娅抬起空着的手掌,张开又合拢。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强,每杀死一个敌人,身体的力量就提升一点点,那种提升十分微弱,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杀戮就能变强,这样的能力闻所未闻,就像是魔鬼的低语,诱人走向堕落。 若是心智不够坚定,或许很快就会在战斗中迷失自我,沦为被欲望支配的行尸走肉。 黄金树,是真的很可怕,连生与死这样的绝对禁忌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与黄金树为敌,不仅要承受肉体上死亡,灵魂也要遭受无止境的禁锢。 不过,不赖。 作为敌人,黄金树当然可怕,可作为后盾,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安心了。 压抑着心底的躁动,歌蕾蒂娅吸了口气,低声道:“斯卡蒂,找过来的敌人我来解决,你尽快恢复,然后再用一次之前的法术,想要摧毁这里,你的效率更快。” 第六章 落叶捎来消息 “纵贯白雷正法,一气方圆三化!” 风雪之中,电光奔行,眨眼掠过数百米,云雾纷飞,将钢铁拼接成的哨所笼罩在内。 头顶双角雷光浮动,全身包裹在细碎电弧中的麒麟少女踏雪而行,长长的电链从她的手指链接到包裹哨所的沸腾雷电上。 冰雪融化,晦暗电芒穿梭在雪水之中,将数百米大地化为雷的领域。 雷法,炎国秘传法术,天师一脉的绝学,修行到极致,甚至能让人以凡人之躯比肩远古巨兽,与神祇抗衡。 老天师一手雷法威震天下,镇压边关三百年,使得域外邪魔止步炎国之外。 青雷伯威名赫赫,纵横大炎,连诸多岁兽碎片都忌惮不已。 从对传统雷法的掌握上来说,麟青砚尚且年轻,自然是不如她的师傅师伯的。 但是,黄金树的存在,让她有了一个弯道超车的机会,虽说差距仍然很大,可至少比以前缩短了太多太多。 学习了黄金树的法术,将之融入自己的体系之中,如今她的雷法才算是有了‘纵贯方圆三化’的气象。 一雷出,天地为之变色,那样的威势她做不到,但只是方圆数百米的雷域,已然能轻松驾驭。 尤其是在这里…… 哨所内的惨叫被滚滚雷声覆盖,钢铁在电光的不断轰击下攀上融化的痕迹,不需入内探查,麟青砚差不多就能想象出里面是什么样子。 残忍吗? 的确是有些,她心中不忍,却不会因此停手。 因为,这是战争。 黄金的光芒将要照亮大地,这是必经之路。 战争,饥饿,恐惧、压迫……从远古到现在,哪怕曾经的蛮荒被披上名为文明的外衣,这个世界也从未有过一刻安稳。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畸形,麟青砚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黄金树能够改变这扭曲的一切。 在黄金光芒下生活过的人,实在很难不向往那仿佛世外桃源一样的人间净土。 没有压迫,没有猜忌,甚至没有病痛,所有的苦难都被那光辉抚平,留下的,是最为澄净的安宁。 那才是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麟青砚心中这么认为,也愿意为此付出行动。 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也因此问过师傅,同样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师傅说:路在脚下,答案在未来。 或许,这算是鼓励?鼓励她践行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叮铃铃~ 虚幻的影子从雷光闪耀的哨所里飘出,汇聚到摇动的铃铛上。 麒麟少女抿着嘴唇,眼神倒映着纷乱的雷霆,大步踏入飞舞的风雪之中,赶赴下一个目标。 在找到答案之前,她的脚步不会停止。 ------------------------------------- “三十二个。” 最后一个影子没入挂在腰间的铃铛里,塞雷娅收回被绷带缠绕的拳头,胸膛塌陷的尸体就倒在她的脚下,背后的哨所墙壁破开大洞,像是被纯粹的蛮力从外部击破,断裂的钢铁与砖石杂乱飞溅,铺满了靠墙的地面。 与麟青砚的雷法相比,她的攻击手段就显得单薄许多。 强悍的身体让她可以不需要其他的东西,最朴实无华的拳头,就能达成目的。 无论石头还是钢铁,亦或者血肉构筑的身体,在那双拳头面前都是一样的脆弱。 或许,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平等? 在死亡这件事上,没有谁是不一样的。 不,好像…… 视线停驻在身侧的女人身上,塞雷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嘴唇颤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平等的死亡,有时候也可以说是恩赐,生与死的轮回,在黄金树中并不存在。 克里斯滕,就是例外之一。 名为无间地狱的刑罚,已经将她吞没,她身上的黄金树赐福没有不会带来其他附加能力,她也被禁止学习黄金树的法术,那份赐福带给她唯一的能力,就是不死。 无论多少次死亡,无论何种形式的死亡,她都会在赐福的作用下重新活过来,直到下一次的终结。 “看我做什么?塞雷娅?” 克里斯滕小心翼翼的用从敌人身上扯下的布片擦拭掉手中短剑上的血迹,注意到从旁投来的视线,随口询问。 相较于担任莱茵生命总辖的时候,她在穿着上要比那时朴素的多,制式的雪地服,防寒衣,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原本垂到臀部的淡金色长发也被简短,梳成简单的马尾。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手里的短剑,就是她唯一能够用来防卫和进攻的武器,在找到合用的替代品之前,不会有人为她更换。 所以,每一次战斗之后她都会对自己的武器进行简单保养,让它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 “不,没什么。” “你不会是觉得这些乌萨斯士兵是无辜的,不忍心杀死他们吧?” 收回自己的短剑,克里斯滕开始在死去的士兵身上摸摸索索,寻找些能用的东西。 和塞雷娅这种正式干员不同,她在黄金树的身份是囚徒,炮灰,不会死的消耗品。 就像没人会为她提供合用的装备一样,物资和补给,连最基础的食物也不会有人提供给她,所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找不到的话,饿死也是死亡的一种。 “没那回事。” 恻隐之心,塞雷娅并不缺少,但她从不会对敌人手软,更不会因此动摇。 “我只是在想,这段时间你变了许多,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就那么消沉下去?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回之中变成行尸走肉,彻底沉沦?” 翻找到一包还未开封的压缩饼干,克里斯滕脸上划过浅浅的欣喜,把饼干塞进口袋里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可否认,他的手段确实残酷,我都记不清这段时间死过多少次,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活着就有希望啊,塞雷娅,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伉不行就一百年,甚至是一千年,我相信,我身上被你们称之为罪孽的东西,总有能能洗干净的那一天吧?”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另外,还有你在,不是吗?赫默和缪尔塞斯,也偷偷给我送过一些食物,她们还是太稚嫩了,凶狠只是停留在嘴上,装装样子,实际上还是会心软。” “或许她们只是不想看到你太过狼狈。” 对于克里斯滕的对赫默和缪尔塞斯的评价,塞雷娅只当做没听见,因为她自己也是一样的,这次把克里斯滕带回来,也是存了让她稍微轻松一些的心思。 要是继续留在黄金树,总是被扔到危险任务里面当炮灰,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次,毕竟这家伙只是个纯粹的科研人员,在没有外在装备辅助的情况下,没有她这样的力量,身体也不算强壮。 所以她特意从林露那里把人要了过来,算是小小的私心。 和她一起执行任务,总归是有更多的余地。 “谁知道呢。” 对此克里斯滕不置可否,一边随口应付,一边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找到一些压缩饼干,又从死掉的乌萨斯士兵身上拿下完好的手弩和弩箭带在身上,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现在的你,好像回到了以前。” 塞雷娅默默注视着克里斯滕的动作,直到她搜刮完才再次开口,眼神复杂。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与其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先考虑眼前,你觉得我变了,实际上,我一直都是这样。” 克里斯滕裹紧身上的衣服。无所谓的笑了笑:“走吧,不要耽误你的任务。” ------------------------------------- “你觉得怎么样?” 明亮整洁的病房里,莫斯提马收回自己的手掌,淡淡的金色光辉逐渐隐去。 “已经有感觉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吧。” 听到莫斯提马的询问,有着一头淡粉色长发的少女微笑着回答,粉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她倚靠在床头,病号服的裤子被撸到腿根,纤细的双腿暴露在空气里,脚趾微微颤动,似乎在佐证她的话。 “没想到我昏迷了几年,连你这样的人都学会治疗法术了,看样子,没准过几天我就能参加——” “蕾缪安!” 莫斯提马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眉毛都竖了起来。 “不许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比赛!你再偷跑出去,我就不给你治疗了!” “你不会的。” 粉发的萨科塔笑的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两眼弯成浅浅的月牙,看的莫斯提马额头青筋暴起,气急败坏的呵斥:“你再敢偷跑出去,我就,我就把你的铳邮到龙门去,让小乐用!再把你的轮椅轮子卸掉!” “随便,你邮过去我好了之后也能随时要回来。” 蕾缪安根本没在怕的,两手一合,表情瞬间从偷笑转换到了可怜巴巴,颤声哀求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别来这套!” 莫斯提马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某个满肚子坏水的罪魁祸首,她觉得自己等下有必要找两条束缚带来,把这家伙捆成一百零八个花样,省的她从疗养院里偷溜出去惹事生非。 在擅长惹事这一点上,这两姐妹还真是一脉相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坐轮椅了还不安生! “哼哼~” 蕾缪安眼珠转动,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把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说起来,你昨天是有在偷偷写信吧?别想否认,我看到了!” “也对哦,你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会考虑那些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 “我没有!” 莫斯提马矢口否认,她可不会承认。 “哼哼~我感觉到了哦~” 指了指头顶明亮的光环,蕾缪安眼睛里满是笑意,挪动着身子往床边凑了凑,小声道:“你骗不了我的,我又不是菲亚梅塔,老老实实承认吧。” 嘭! 病房门从外面打开,提着两个保温盒的菲亚梅塔走进来,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疑惑的挠了挠头发。 “我怎么了?你们在聊跟我有关的事情?” “不,完全没有。” 莫斯提马和蕾缪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回答。 “啊……很奇怪啊。” 菲亚梅塔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有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既视感,而且非常强烈。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想多了。” 莫斯提马连忙转移话题,指了指病床上的蕾缪安:“我刚才在给她治疗,按照这个进度,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恢复行动了。” “这么慢?这都好几天了……” 菲亚梅塔也没多想,实现顺着莫斯提马的手指落到蕾缪安腿上,皱了皱鼻子,对于这个进度并不满意。 “你的治疗效果也太差劲了吧。” “我又不是专业的,能有用就不错了,要不你来?” “那还是算了。” 想到自己在治疗法术方面的学习进度,菲亚梅塔眼角抽动,干脆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只是觉得我们未必能有那么多时间,毕竟那件事……” 战争的消息,已经在黄金树内部传递开来,出了那种事情,她和莫斯提马必然是要参战的,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拉特兰。 一个星期,放在平时自然是不多的,但在战争时期,随时可能接到任务,也许下一秒就要奔赴战场,这么看的话时间就相当紧迫了。 “那件事啊……” 闻言,莫斯提马也沉默了,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虚空中突然闪现出一点金辉,光芒流动的黄金叶片凭空浮现,轻飘飘的掉落下来,落到她的掌心。 落叶传讯! 第一时间阅读完叶片上所携带的欣喜,莫斯提马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抬头看向菲亚梅塔。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第七章 堂堂正正的邀战 “我习惯先听好的。” 从莫斯提马的表情看,那片落叶只可能来自一个人,那就是黄金树的首领,林露,也只有他才能让莫斯提马那张常年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脸上出现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 菲亚梅塔心中有所猜测,大致想到了‘坏消息’究竟是什么,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莫斯提马的回答也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好消息是,蕾缪安的腿不需要那么长时间,能比我做的更好的人来了。” “坏消息?” “已经说了啊。” 两手摊开,苦闷和无奈交织在同一张脸上,莫斯提马的声音都跟着低沉下来:“他来了。” 是啊,他来了,就是最大的坏消息。 菲亚梅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面露苦笑。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林露来到拉特兰实在很难说是一件好事。 战争的大幕即将拉开,旧有的秩序崩塌在即,拉特兰……也是旧秩序的一部分。 卡兹戴尔已经是黄金树的囊中之物,接下来是乌萨斯和哥伦比亚,很明显,黄金树实打算先拿下当今世界实力、影响力最大的几个国家,然后再处理剩下的小喽啰。 拉特兰,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开的。 对此她们早就有所准备,只是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然而现在,逃避已经不管用了,因为那个男人来了。 黄金树的首领,执掌黄金律法的王者,将要亲自踏上拉特兰的土地,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们在说什么?谁来了?” 病床上的蕾缪安眨了眨眼睛,这次轮到她一头雾水了。 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只是她根本听不懂,仅能从表情判断,应该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到拉特兰来,他的到来,对拉特兰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蕾缪安,安心休养,菲亚梅塔,你陪着她。” 金色叶片悄然碎裂,莫斯提马站起身来,脸色沉重的拍了拍菲亚梅塔的肩膀,径直走出了病房。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重要,为拉特亃兰带来的影响难以估量,在林露抵达拉特兰之前,她必须和教宗见一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菲亚梅塔?” 蕾缪安心里愈发不解,伸手扯住菲亚梅塔的衣袖,轻声询问。 “这……” 菲亚梅塔挠着头发,思索片刻之后叹了口气。 对于并不是黄金树成员的蕾缪安,有些话她是不能说的,即便感觉到身上的约束变得不一样了,也仍然不清楚什么能讲什么不能,只能从侧面简单解释一下。 “我和莫斯提马现在的顶头上司要到拉特兰来,或许,这将是一场灾难的开始,但我们无力阻止。” “为什么?他是个很可怕的人?还是要进攻拉特兰?” 自己的两位好友加入了某个神秘组织这件事,蕾缪安是知道的,那种能够为她治疗的法术就是来自那个组织,让诸多医生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的伤势,在浓郁生命力的辅助下恢复的非常快。 原本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行动,如今只需要再有一个星期就差不多能下地行走。 因为这件事,蕾缪安对于那个组织是抱有一定好感的,不过每次问起具体情况,两人都是三缄其口,不愿意多说,所以她对那个名为‘黄金树’的组织了解并不多。 现在看来,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还可能对拉特兰造成威胁? 可是……说到底只是个游离在诸国之外的独立组织而已,再强也是有极限的,就连那些国际知名的大型公司和地下组织都不敢轻易招惹拉特兰,他们凭什么? 要知道拉特兰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能够拿的出手的战斗力可是相当可观,铳械和仿制铳械的产业,这些年一直都掌握在拉特兰手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挑衅的。 “我不好说,那确实是个很可怕的人,各种意义上。” 菲亚梅塔摇摇头,坐到椅子上,抬手把坐起来的蕾缪安按回了床上。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么说着,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底,这句话更多是口头上的安慰。 拉特兰强大吗?这个问题没有确定的答案,和乌萨斯、维罗利亚、炎国、哥伦比亚那样的顶尖大国比起来,必然是不如的。 可若是和其他国家对比,也不能说弱,即便和黄金树比,论常规军备力量拉特兰也是要遥遥领先的。 问题是,黄金树的顶尖强者太多了,尤其是林露,简直是强的离谱,那是令人连背影都看不到高度。 那样的人物,即便只有一人,也足以决定战场的走向。 更别说,黄金树里还有很多。 面对数个那等层次强者的围攻,拉特兰真的能顶得住吗? ------------------------------------- 满怀心事的莫斯提马离开疗养院,一路奔向教皇厅,那是拉特兰的政治核心,枢机主教们一般都在那里,大多数时间,教宗也会在。 一群老头子聚在那里,名义上是办公,实际上是开老年茶会,偷吃甜品。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当她赶到教皇厅的时候,却被告知今天只有一位枢机主教值班,教宗冕下似乎是去参加某个甜品店的开业活动,并不在这里。 堂堂一国的最高掌权者,居然会去参加什么甜品店开业,这在别的国家估计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在拉特兰……只能说,是那糟老头子能干出来的事。 莫斯提马心中毫无波动,搞明白究竟是哪家店之后直接奔赴目的地。 教宗的地位等同于皇帝,若是在其他国家,想要随意接近一位皇帝级别的人物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这里是拉特兰,一切皆有可能。 离得老远,莫斯提马就看到了端着一盒超大份冰淇淋,对着镜头比划手势的当代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以及他对面举着相机拍照的教宗骑士。 只能说,一丘之貉。 这一幕看的莫斯提马头皮发麻,她不是很适应这种热闹的场景,也无法融入其中,像个过客。 只是,考虑到事态的严重性,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打断了玩的正高兴的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 “教宗冕下。” 一片欢乐的开业仪式上,保持传统礼仪的莫斯提马看上去就像个异类,让场中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是你啊。” 教宗朝着拍照的骑士摆摆手,示意他先停一停,才和颜悦色的看向莫斯提马。 “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教宗冕下,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更安静的环境?” 放在以前,莫斯提马面对教宗绝无法保持如此轻松的姿态,恭敬仍然有,但更多的,是平等交流。 不过教宗并没有计较这些小事,扶着眼镜略微沉吟,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借用一下店里的地方吧,我想,容纳我们两个的空间还是有的。” 如他所说,听到教宗冕下需要一处安静的可供交谈的房间,甜品店的黎博利老板非常高兴的把位于店后的、自己居住的屋子贡献了出来。 对他来说,教宗冕下能够在这里停留更长时间是一件好事,能带来更多的宣传效果。 …… “孩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高兴。” 安静的客厅里,连跟在身边的骑士都被留在外面,教宗毫不客气的从主人家的冰箱里拿出两罐果汁,笑眯眯的主动开口。 “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中洋溢着生命的能量,温暖、纯粹……看来,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不再沉沦与过去,这是好事。” “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待在疗养院为蕾缪安治疗,她的恢复速度比医生们的预计要快的多,这很好,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能看到你们摆脱阴霾,获得成长,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很高兴。” “那你们可能高兴的太早了。” 莫斯提马幽幽说了一句,噎的教宗拿着果汁的手掌都僵在半空。 这孩子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这未免也太不会聊天了…… 教宗心中腹诽,把果汁放在茶几上,扶了扶眼镜,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正色道:“那么,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呢?” “您知道的吧?我和菲亚梅塔在外界加入了某个独立于诸国之外的组织,她应该写了相关报告。” “那孩子确实写了一份报告,不过……” 想起那份满篇废话,语焉不详的‘报告’,教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东西还是他亲自看过的。 “她的报告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你们究竟加入了什么组织,但这并不重要,不是吗?无论去到哪里,那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会干涉的。” “不,事实上,我要说的事情正与此有关。” 菲亚梅塔的报告上究竟写了些什么,莫斯提马不知道。 但是有黄金律法的束缚在,即便她想泄露情报都做不到,这一点从教宗的态度上就能看的出来,对于黄金树,拉特兰仍然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先解释一下黄金树的具体情况,得益于战争展开,施加在她们身上的禁令已经松懈许多,很多消息都能拿出来说了,并且,在林露传来的叶片上,也有让她先和拉特兰的高层取得联系的意思。 “我们所在的组织,名为黄金树,我用以治疗蕾缪安的法术,就是黄金树的标志性力量之一。” “在回到拉特兰之前,我们曾在黄金树驻地生活一段时间,那里,某种意义上和拉特兰很像,也存在名为‘黄金律法’的约束,在律法的管束下,那里没有压迫,没有歧视,没有病痛和苦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地方,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黄金树比拉特兰更好,像是传说中的圣境。” 听到‘黄金律法’,教宗眼镜下的双目微微眯起,笑着赞叹。 他不觉得莫斯提马有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的必要,也就是说,这片大地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与拉特兰极其相似的地方。 而且与拉特兰不同,拉特兰的律法无法福泽萨科塔之外的种族,黄金树的律法却能够分享到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她们身上。 或许,拉特兰和黄金树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 “大黄金树脚下的确能够称之为人间净土,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黄金树内强者众多,他们每个人都掌握着极为强悍的力量,甚至能做到用个人的力量匹敌一座移动城市。” “黄金树的首领想要让黄金律法铺满大地,将诸国纳入黄金律法的掌控之下,因此,他发动了一场战争,乌萨斯和哥伦比亚是最优先的目标,拉特兰,则是第二个。” “将律法铺满大地,战争……” 教宗的脸色凝重起来,与莫斯提马的视线对视到一起,沉声道:“那么,你来找我,是想要做黄金树的说客?还是想让拉特兰有所准备,准备迎接战争?” “事实上,我只是个负责传递消息的信使。” 莫斯提马苦笑着摇头,十分坦然:“我讲给您听的,以及接下来要说的,全都来自于那位黄金树首领的授意。” “他将会在不久之后抵达拉特兰,将拉特兰纳入到黄金树的统治下。” “他说,要提前将这件事告知拉特兰,让拉特兰有时间准备。” “黄金必将绽放于拉特兰的土地,而战争是否到来,取决于我们的选择。” “如果拉特兰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集结军队,他也愿意等待,在我们准备完成之后从正面击破。” “前提是,拉特兰不能向诸国求援,否则他会直接出手,断绝掉所有的希望。” “我想,我明白了。” 教宗缓缓点头,没有因为莫斯提马言语间的冒犯而动怒。 “一场战争?堂堂正正的邀战,傲慢而自信。” 第八章 拉特兰的画风与众不同 “傲慢?或许吧。” 按照莫斯提马对林露的了解,他这么做还真不一定是教宗所理解的傲慢。 恰恰相反,这应当是尊重的体现。 想想看,黄金树对其他国家使用的都是什么手段? 在乌萨斯,与大贵族里应外合,扶植境内反叛势力,布置诱饵陷阱削弱大贵族的势力,借助源石天灾分割吞并其国内军队,秘密联系不受皇权管辖的边境守备军,雇佣刺客刺杀手握重权的上层贵族,引爆局势,使得乌萨斯诸多贵族纷纷裂土封王,现在可以说整个国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在哥伦比亚,以其国内大型公司为突破口,使得在科研领域有着相当地位的莱茵生命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借助莱茵生命倒塌的商业混乱在其他企业内部安插人手,挑动卡兹戴尔对其宣战,让哥伦比亚面临国际压力,最后不宣而战,帮助卡兹戴尔完成奇袭。 那些手段,可都和‘光彩’二字毫不沾边。 对拉特兰呢? 在这里,林露不仅提前香拉特兰发出了通告,甚至愿意主动配合,给予拉特兰方面充足的准备时间,等待准备完成之后再堂堂正正的从正面进攻,整个过程光明正大,没有采用任何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没有任何阴谋诡计。 如果这都不算尊重,那什么才是? 比起哥伦比亚和乌萨斯,拉特兰已经足够有面子了。 不过,这些话莫斯提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在教宗面前说出来。 她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即是黄金树的干员,也是拉特兰的公民,一边是故乡祖国,一边是现在效忠的对象,双方爆发战争,她帮哪方都不算正确。 除了保持中立,她无论做什么对于另一方来说都是错误的——事实上就连保持中立,细究起来都已经算是背叛,但除了这么做,她没有别的办法。 教宗觉得那番言论是傲慢,她也不能解释,否则就有偏向黄金树的嫌疑。 “那么,你的立场是什么呢?孩子?” 思虑片刻,教宗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不慌不忙的询问。 即便得知了战争近在眼前的消息,他仍然如往常一样镇定,没有任何慌乱。 “我……很抱歉,教宗冕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中立,我不会为了黄金树向同胞出手,也不会帮助拉特兰参与针对黄金树的战争。” 莫斯提马微微低头,显得有些羞愧,她并不想给出这个答案,但这已经是她唯一的选择。 “没必要道歉,孩子,这已经很好了,至少,当战争来临,你没有选择将武器对准自己的同胞。” 对于莫斯提马的回答,教宗并不意外,他在教宗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太久太久,见过数不清的人和事,带领拉特兰度过过许多次危机。 战争,对于拉特兰而言的确并不常见,但在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比起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背叛拉特兰的公民,莫斯提马能够选择两不相帮,已经要强出太多,不能再奢求更多。 战争的到来本身与莫斯提马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会因此去为难一个尚且年轻的孩子,逼迫她做出选择。 “圣城拉特兰是大地上的净土,是我们安居的乐园。” “我们从来不喜欢战争,但是如果有敌人想要侵入这片纯净的土地,我们也绝不会畏惧。” “请把我的话带给那位首领,这场邀战,拉特兰接下了。” “我会的,教宗冕下。” 莫斯提马轻轻点头,嘴唇颤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能忍住,小声提醒:“冕下,如果您打算应战,最好把他的……告诫放在心上,不要向其他国家求援,否则,他真的会直接对拉特兰出手,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我会记住你的忠告,孩子。” 教宗微微颔首,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莫斯提马不知道。 她能说的,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剩下的,就只能期望教宗和枢机主教们是真的会把那条建议听进耳朵里,不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林露给拉特兰留下选择余地,同样也会不折不扣的践行自己说过的话。 要是拉特兰违背他的意思,向其他大陆诸国求援,届时,等待这座圣城的,将会是从未有过的危机。 没有亲眼见证过林露的力量,根本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模样。 那是真正能够称之为移山填海的伟力,足可以媲美,甚至超越大型天灾的纯粹毁灭,落在城市中,整个城区都会在瞬间蒸发,古老的圣城,大约也是无法抵挡的。 “去吧,去照顾蕾缪安,稍后城内可能会进行人员的迁移安置,她的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你的帮助。” “是。” 莫斯提马再次行礼,离开了房间。 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言尽于此,余下的,要等待时间带来答案。 “战争啊……” 房间里仅剩一人,一口喝光剩下的果汁,教宗摘下眼镜,从口袋里取出布帛轻轻擦拭,目光晦暗。 这个词,已经许久未在拉特兰出现。 或许,这次将会是一场艰难的考验。 牺牲,不可避免。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将敌人挡在圣城之外,护住这片净土。 这种事,他已经做了许多年。 那么……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发挥一下余热吧。” 平缓的声音飘散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教宗缓缓起身,迈步走向门口,略显佝偻的身躯一点点挺直,宛如一株老松。 ---------------- “我听说,龙门那边有个小丫头跟你挺熟络的,怎么不带上她?” “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小孩子参与进来的好,对青少年产生的坏影响,不可估量啊。” 斜插在大地上巨石阴影下,林露依靠着冰凉的石壁坐在地上,闻言晃了晃脑袋。 他知道Outcast说的是谁,龙门的萨科塔还能有谁? 只是,战争这种事还是要避讳一下小孩子的。 他这都要萨科塔的圣城下手了,人家的姐姐还在那里呢,怎么好把她带过去? 虽说……好像也挺有趣的样子。 但那种程度的恶趣味,还是算了吧,万一给小姑娘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就不好办了。 “与其关注别人,不如说说你自己,Outcast,你为什么要跟我来?” “老板找我当向导,我怎么敢拒绝?” 斜靠在石头上的Outcast抬了抬眼皮,随口调侃。 作为一个萨科塔,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把一个准备要对拉特兰发动战争的人带过去有什么问题,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还有心思开玩笑。 “少来,我可是明确说了你可以拒绝的。” 林露翻了个白眼,故作凶狠的威胁道:“我这次可不是去旅游的,我将会为你们的圣城带去战争!” “是是是,战争,话说我的巧克力棒呢?” Outcast的语气更加敷衍了,在腰包里翻翻找找,试图找到随身携带的小零食,仿佛黄金树和拉特兰之间即将爆发的战争还没有她失踪的巧克力棒重要。 “华法琳说过了,要限制你的甜食摄入,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建议你回去的时候问问她。” 林露斜睨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Outcast无奈地耸了耸肩,变魔术一样从本该放置铳械子弹的子弹带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剥开包装纸,微笑着说:“她一定没想到我预判了她的预判。” “……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 林露无力吐槽,视线转移到她腰上挂着的铳械上,眉头一挑,试探性的询问:“我能看看你的铳不?” “嚯,这可真是大胆的邀请,你知道对于一个萨科塔来说,让异性接触她的守护铳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Outcast显然并不在意,随手拔下手铳扔了过去。 “意味着什么?” 接过这把造型与众不同,中间有着圆柱形弹仓的手铳,林露一边观察,一边顺着话往下说。 Outcast的这把守护铳和蕾缪乐的不同,和市面上常见的仿制铳也不一样,弹匣不在底下,而是一个卡在中间的圆柱,里面装填有六发子弹,也就是说,这玩意最多只能打死六个人,别说和蕾缪乐的连发铳比,比市面上的仿制铳子弹都要少上许多,实在很难想象该怎么用它打一场正经战斗。 万一,打空了呢? 不过既然Outcast一直在用,想来也是有办法。 “意味着,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要么是家人,要么,快要成为家人了。” Outcast笑眯眯的接上了后续,眼里全是调侃。 她确实不是信口胡说,对于出身拉特兰的萨科塔而言,守护铳是与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平日的保养都要由自己亲自动手,从不会轻易让人触碰。 在某段历史时期,萨科塔亲手将守护铳交给异性,确实有那方面的意思。 ……忽然觉得有点烫手怎么办? 林露闻言嘴角抽动,但并没有因此马上放弃刚到手的手铳,抬起手臂试着扣动扳机,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才遗憾的扔了回去。 “当然,那都是陈年老账,这个说法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早就不适用了。” 随手把铳插回原来的位置,Outcast嘴角微翘,看起来心情极好。 黄金树的首领啊……无论实力还是身份都高的没边,能亲口调侃几句,带来的愉悦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你们拉特兰的规矩就这么多?” 想想拉特兰的‘律法’,又想想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话里行间曾经透露过的拉特兰现状,林露忽然感觉那座闻名泰拉大陆的圣城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明明有着那多么多条条框框,那里出来的人又都是放飞自我的类型,这合理吗? “那都是外面传的,实际上律法的约束并不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再说了,律法也只能管到萨科塔,拉特兰的居民,可不止萨科塔。” “拉特兰的律法,感觉会是个很有趣的玩意。” 林露摸着下巴,提起了些许兴趣,摆手道:“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当我从拉特兰离开,那里只会存在一个律法,那就是黄金律法。” “你觉得,拉特兰会不会迎战?我过去的时候,最有可能先遇到什么?” “我可是拉特兰出身的萨科塔,还当过枢机主教,你要对我的故乡开战,还来从我这里套取情报,不合适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Outcast显然不是真的在意这件事,调侃了一句就略微低头,沉吟片刻之后伜给出了答案:“教宗骑士是一定会有的,别的不好说,看那些老家伙有多重视黄金树了,不过,你进入拉特兰的时候,最先遇到的大概率会是兰登修道院的人。” “她们近些年的形势可不太好,招不到学员,产出的面包啤酒又没有销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听说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有能从教宗手里拿到经费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不是,这么敷衍的吗?你们拉特兰人对于战争就是这个态度?” 林露的眼神愈发怪异,从各处得来的情报拼凑到一起,形成了拉特兰的大致图景,给他一种拉特兰人脑子似乎都有点不太正常的印象。 不,不是拉特兰人不正常,是那个国家的整体画风,听起来就跟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人总是要吃饭的嘛,这很正常,兰登修道院好歹曾经也算是靠武力吃饭的,没有仗打,自己的特产又换不来钱,那谁顶得住?说不定得到有人打上门来的消息,她们还会很高兴呢。” Outcast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以她对拉特兰那些人的了解,多半就是这么回事,兰登修道院那群修女饿了这么多年,现在估计是饿得眼睛都发绿了,知道战争即将爆发,肯定会第一个冲出来。 第九章 兰登修道院 兰登修道院,最初由保罗·兰登所创立,最初的目的是保护教宗以及重要神职人员的人身安全。 但是实际上,兰登修道院其实不能算做拉特兰的官方机构,而是一个深受信任的民间组织,所收拢的教徒,很多都来自拉特兰之外。 最初的兰登修道院有过一段辉煌岁月,曾经也作为拉特兰的重要武力支撑而存在过。 可随着时间变迁,其职能被教宗骑士以及拉特兰戍卫队所取代,依照萨科塔守护铳研究出来的仿制铳械,以及大量现代化装备的出现,也让兰登修道院最为擅长的弓箭受到了挑战。 哪怕她们也很想紧跟时代的步伐,不过修道院本身的复杂人员构成直接限制了她们的发展,没有能够拿的出手的科研人员,也没有过硬的技术储备,只能是越来越落后。 随着老一辈强者的逝去,新生代的修士们没有前辈们的实力,所使用的技术装备追不上时代的发展,坊间甚至出现了‘七步之外铳快,七步之内铳又准又快的’言论。 虽然说是笑谈,但某种意义上也是事实。 再加上修道院本身的物质条件也落后于时代,即便某任兰登主教主持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教育体系,尝试接纳一些青少年进入修道院修习,愿意加入修道院的新人还是越来越少,整体陷入了青黄不接的恶性循环。 最重要的是,作为独立于拉特兰政治体系之外的民间组织,修道院虽然拥有比公正所等官方机构更高的自由度,却也没有办法直接获得来自官方的资金供给。 这点缺陷在兰登修道院兴盛的时候算不得什么,那时候的兰登卫队声名显赫,愿意雇佣的人数不胜数,修士们凭借自身能够发挥的作用就能换取足够的资金,算上本身也有在种植作物、酿造啤酒,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但时移世易,如今的修道院声名不显,日渐衰退,无法再像前辈们一样从拉特兰官方获取足够的扶持,曾经饱受贵族追捧的啤酒也因为各地酿酒业的蓬勃发展失去了销路,资金的短缺,就成了致命的缺点。 甚至,若不是还有着自己开垦的农田能够种植作物,修道院院的修士们都要沦落到上街打短工维持生计的地步——这并不是一句空谈,有人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数着卖了一整天自酿啤酒和瘤奶面包所获得的收入,年轻的修女捏着洗到发白的衣角,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据说在以前,兰登修道院的自酿啤酒和特产瘤奶面包还是广受好评、很有市场的,但是现在,市面上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新的酒类品种,包括但不仅限于啤酒,各式各样的甜品点心更是层出不穷,相比之下,她们还在售卖的啤酒和面包就显得过时了,若不是还有一点价格方面的小小优势,怕是卖都卖不出去。 其实修道院也想过要拓展产品的种类,可最后发现,她们既没有那样的创新力和技术,也买不起好的材料,最终还是只能依靠自己出产的小麦和瘤兽奶。 这样赚来的钱,在价格被压缩到极限之后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微薄利润,几乎可以说是卖点辛苦钱,勉强维持生计。 可即便如此,生活还是要继续…… 年轻的小修女背着打包起来的包裹,视线从路边的店铺上扫过,咽了咽口水,不敢多看,伴着夕阳匆匆踏上了返程的路。 兰登修道院独立于拉特兰城之外,距离主城区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路。 走出城区,走过平原,走过田野,太阳刚刚西斜的时候出发,等到小修女回到修道院修道院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往日的这个时间,大约是到了开饭的时候,不出意外,还会是经年不变的干硬面包。 信仰坚定的修士并不会因为物质需求而动摇,可同一种东西吃的太久了,难免也会有换一换的心思…… 心里胡思乱想,小修女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迈进大门,然后就发现,今天的修道院,似乎和往常不一样了。 几个年长的修士聚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相互攀谈,那一张张苍老的面孔上久违的有了些许笑意。 这可是非常罕见的。 修道院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除了在丰收的时候,小修女就没怎么见过长辈们露出笑脸。 难道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是啤酒和面包找到新的销路了? 虽然虔诚的修士不该如此沉溺于金钱这样的俗物,可是经文祷告毕竟填不饱肚子……时间长了,单纯的小修女也难免被金钱上困窘所影响。 “是席德佳修士啊,累坏了吧?” 聚在门口的年长修士们也注意到了风尘仆仆的小修女,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修士招手把席德佳唤到身边,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薇娅奶奶,你们这是?” 席德佳放下背后的包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长辈们如此反常,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和往常一样的。 “明天不用再出去卖面包了,我们有正事要做了。” 薇娅修士如此说着,席德佳眨了眨眼睛,更加困惑了。 正事?什么是正事? 她们的正事不就是修整农田、喂养瘤兽、酿造啤酒和制作面包吗? 除此之外,每天的祷告和日常修行也是一直在做,从来没有间断过啊…… “那是我们要做的事,修道院的境况很快就能得到改变了,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不要出门,安心修行,守好我们的家。” “哦……” 席德佳听的不是很明白,但她不会违逆长辈的安排,刚想点头,忽然注意到,薇娅奶奶的穿着也和平时不同,换下了不方便行动的修女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更简练的衣装,身后还背着弓箭。 之前由于角度的问题,弓箭被身体挡住没有看到,现在从这个位置去看,几位长辈都是这副装束,而且还有匕首短剑之类的东西。 那显然不是平日里训练用的武器,而是货真价实的利器。 年轻的小修女忽然有些害怕,直觉告诉她,修道院一定是出现了大的变故,以至于上了年纪的长辈们都不得不拿起武器才能应对。 真的……是好事吗? 兰登修道院的历史是每个修士都要学习的必修课,修道院的前身‘兰登卫队’最初就是依靠接受武力方面的雇佣发展起来的。 但随着时代发展,如今的拉特兰已经不需要再雇佣修道院的修士们填充军事方面的空缺,即便有关于战斗的教学一直存在,真正参与战斗的机会也许久没有过了。 就算是又出现了这方面的需求,也是应该交给年轻人们来处理。 可现实是,老前辈们似乎打算让她们这些年轻人留守,自己重新拿起了武器。 有什么事,需要这么做呢? 总不能是自己觉得手痒,好不容易遇到机会,打算出门透透风吧? 虽然前辈们平时都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席德佳并不觉得她们会放飞自我到这种程度。 ——即使她们有着因为全员宿醉而连续五年错过优秀修士表彰大会的‘光荣历史’,即使那位始终在打盹睡觉的主教经常带着大家一起摸鱼,即使…… 想着想着,小修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坚定了…… “薇娅奶奶,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不明白,席德佳索性直接抱住了薇娅的胳膊,一副不达目的就不松手的表情。 直觉告诉她,整个修道院,甚至是拉特兰都可能遇到了某些紧急状况,使得老前辈们不得不出手,如果不能搞清楚真相,这次她绝不会轻易接受留守的安排! “告诉她吧,薇娅,孩子们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相对于其他几人要年轻不少的中年萨科塔叹了口气,敛去了脸上的微笑。 “而且,她们总要有所准备,不能等真的遇到敌人还一无所知。”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 薇娅微微皱眉,思索之后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我们……即将面临一场战争,不只是兰登修道院,而是整个拉特兰。” “有一个很可怕的敌人对拉特兰宣战了,教宗冕下下令集结军队,兰登卫队不会缺席,不过,这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你们只需要待在修道院,等我们回来。” “战争?” 席德佳瞪大了眼睛,这个答案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拉特兰怎么会遭遇战争?还是需要集结全部军队级别的战争,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这个词,距离她们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到只能在历史书里见到,骤然听闻,除了惊愕之外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有种‘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想法。 但是,长辈们平日里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拿教宗冕下来开玩笑。 战争,真的来了,近在眼前…… 不过,席德佳并没有因为这个有些不可思议的消息而慌乱,反而更加用力的抱住了薇娅的胳膊,像是要把自己挂在上面。 “薇娅奶奶,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别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薇娅无伄奈又宠溺的揉着少女的金色长发,柔声劝慰:“这不是你们应当经历的东西,听话,在我们回来之前,待在修道院里,哪里也不要去。” “我们不在的时候,可不要偷懒,松懈了功课。” “不,这次我不能接受您的安排!” 席德佳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坚定的反驳道:“我也是兰登卫队的一员,理应与你们一起战斗!” 这个理由确实无从反驳。 因为少女的天分的确相当出众,早在之前就已经获得了兰登卫队正式成员的身份。 经历过数次改进制度,兰登修道院与过去相比早已大不相同,但修道院的前身‘兰登卫队’一直都存在。 区别在于,以前的修道院就是兰登卫队,而现在,只有实力达到标准的修士才能被获准加入到兰登卫队,卫队的成员,每一个都具有极强的单兵素质,在战斗力上完全不会输给拉特兰其他军事团体。 从身份上来说,尚且年轻的席德佳其实和在场的诸多前辈是一样的,她真的有资格参与修道院的军事行动,而且她自己坚持的话,其他人也没有将她排除在外的理由。 “可是……” 薇娅还在犹豫,却被身后传来的杂乱脚步打断了思考。 席德佳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修道院里的前辈们都换上了方便战斗的衣服,背着本该放置在仓库里的武器,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整个修道院里最爱摸鱼、最不靠谱、也是最具权威的兰登主教。 这些人站在一起,就是兰登卫队。 看到这一幕,小修女不禁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今天回来的时间不算晚,否则,她好不怀疑这些前辈会在集结完成之后直接离开,把她抛在修道院里看家。 她们绝对能做的出这种事! 那样的话,她不是就等于被所有人排除在外了吗?兰登卫队的身份除了拿出来当谈资之外还有什么用? 而且,对于一个战士而言,在即将面临战斗的时候被自己的同伴排除在外,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那种事情,席德佳表示无法接受! 她也是兰登卫队的一员,凭什么不能参战? 想到这里,她拉着薇娅的胳膊,挡在了兰登主教前面,虎着一张小脸,严肃的质问:“您是打算将我从兰登卫队除名吗?” “额……” 兰登主教被小修女突然爆发的质问搞得一愣,抓了抓头发,眼神茫然,思索半晌之后似乎搞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单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掌上。 啪! “我已经完全搞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事呢?” “孩子闹别扭了,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第十章 重逢,亦是对立 “教宗冕下,所有现役铳骑已经完成集结,退役铳骑们的召回需要一定时间,戍卫队正在安排民众避难,这同样需要时间,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紫发黑裙的萨科塔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向闭目祷告的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恭声汇报。 “做的很好,薇尔丽芙,其他人呢?” 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没有睁眼,头顶光环浮动着超乎寻常的光芒,似乎在与某种事物进行沟通,辉光落在他略显肥胖的身体上,显现出几分神性。 “中庭公证所的执行者们分布于诸国,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回,万国信使也是一样,目前仅有少数执行者和信使给出了明确回应。” “兰登修道院的反应最快,回复说他们会即刻集结人手,赶赴边境提前进行警戒。” “足够了,安抚好民众,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强硬手段,现在不是任由他们胡闹的时候。” 教宗微微颔首,眼下的情况,和他预计的差不多。 中庭公证所本身是为了向公民征收费用,督促他们完成各类法定义务而存在,主要负责保障拉特兰公民们的种种权益,其活动范围不仅限于拉特兰,而是遍布各个国家和独立城邦,人员分布相对松散。 想要在几天时间把遍布世界各地的执行者们叫回来根本不现实,即便他们得到命令,也没办法在短时间跨越诸国之前的遥远距离。 萨科塔的光翼毕竟不是真的翅膀,没办法带着他们飞起来。 万国信使游走在诸国之间,设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让各国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虽然人数较少,但每个万国信使都有着相当不错的实力,可他们也要面临和执行者们同样的问题,那就是身处世界各地,不可能很快返回本土。 从一开始,教宗就没有把万国信使和执行者当做常备军事力量。 在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争中,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的只有使用转轮铳的教宗骑士以及兰登卫队。 前者是目前拉特兰最强的火力输出单位,在大规模战争中令人闻风丧胆,连以强悍军队著称的乌萨斯帝国也不敢轻易招惹。 后者则是历史悠久的民间组织,即使如今陷入财政危机,逐渐没落,其成员也都保留着相当强悍的单兵素质,机动力很强,是最好的斥候和守护者。 除此之外,各个特勤小队也能提供常规的火力支援,补充教宗骑士和兰登卫队的短板。 至于负责守城巡逻的戍卫队,在正式战争中最多用来弥补常规守备力量的不足,他们更像是警察一类的角色,主要职能面向民众内部,大多是由尚且稚嫩的年轻人组成,所使用的武器也不是铳械,而是统一的制式斧枪,能够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 “那……要不要联系……” 薇尔丽芙略微犹豫,开口询问。 关于这场战争,所有的情报都是从莫斯提马那里获得,直至现在拉特兰对于黄金树的具体实力都没有一个准确的预估,更无法判断这场战争会以什么方式打响,规模会有多大。 敌人数量成谜,进攻方式不详,他们在这里准备,实际上是很被动的,想要求稳的话,她觉得很有必要提前联系其他国家,万一出现掌控之外的事件也能及时反应。 “不,暂时封锁消息。” 薇尔丽芙的想法,教宗并非没有考虑过,但是想到莫斯提马提及那位黄金树首领不允许拉特兰向外求援时的表情变化,他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做的好。 莫斯提马对于黄金树的了解必然是比他们要多得多的,她的反应,从侧面印证了黄金树的强大,正因为这样,拉特兰才会进行全国动员,拿出全部实力整军备战。 此时主动突破对方划下的限制,很可能会让局势突然恶化,偏向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更何况,联系其他国家并没有实质上的作用。 拉特兰的两个铁杆盟友,伊比利亚如今自身难保,叙拉古实力太弱,插不上手,除此之外的诸国,说不定还会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暗中插手。 既然那位黄金树的首领主动提出会给拉特兰充足的准备时间,然后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那就让局势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对拉特兰来说不是坏事。 人亣家给你机会,等你准备好才会出手,而且这边还是背靠自己的国家城市,本土作战,要是这样都打不过,那就是自己的问题,实力差距太大,向外求援也是无用。 “先派出部分铳骑,协助兰登卫队布置防线,你过去指挥,不要大意,这一次,我们的背后是拉特兰的子民。” “遵命,教宗冕下。” ------------------------------------- 比起在整个大陆上占据主流的荒芜野外,拉特兰的国土要好上许多,拥有大片的肥沃土地和广袤原野,且看不到现代工业造成的污染,环境优美,气候温和,非常适合居住。 没有天灾,没有战乱,就像拉特兰教会中宣传的那样,这里确实是一片难得的乐土,平日里经常有拉特兰的居民三两结伴,漫步在花草繁盛的原野上,享受温暖的阳光和吹拂的微风。 但是,随着战争阴霾的逼近,普通公民都被安排集体避难,原野就变得空荡荡的,还被染上了些许不一样的色彩。 堆积在一起的大型金属箱旁,跟随长辈们来到边境的席德佳站在箱子投下的阴影里,紧张的警示周围。 她脱下了陈旧的修女服,换上深蓝色调的连衣裙,常规来说,这样的衣服是不适合战斗的,修道院内的修士们大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对其进行了一些方便战斗的改进,大体上保留着连衣裙的款式,额外添加了战术腰包、护臂等一系列与连衣裙这种衣服毫不沾边的东西。 一把相对于少女娇小身材来说过于巨大的复合弓被拿在手中,其长度几乎比席德佳修士整个人还要高。 现代科技日新月异,武器也要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兰登修道院擅长使用弓箭,所以就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哪怕仍然落后于铳械之类的新式武器,也要比以前的木制或者铁制弓要强的多。 特种金属加上精心设计的滑轮结构能够让使用者用同等力气射出威力更大的箭矢,附加在弓臂上的装甲护板能够当做盾牌抵挡攻击,尖锐的撞角也让本该用于远程攻击的复合弓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近战能力。 ——这种改装的代价就是让弓的重量提升了一大截,纯金属的构造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连拿起来都是件很费力的事,更不用说搭弓射箭。 不过,年轻的席德佳修士可以驾驭它,尽管这把弓跟她的体型差不多大小,也仍然可以轻松拿在手里,随意移动,这也是兰登主教同意她跟过来的原因之一。 能够凭借自身实力加入兰登卫队的,都不能算是庸手,有时候年龄不能代表什么,实力才是最核心的东西,席德佳虽然年轻,但已经具备了参与这场战争的资本。 她执意坚持,兰登主教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比起其他的前辈,少女尚且欠缺经验,因此表现的极为紧张,在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情况下,一刻都不敢放松。 那份认真的姿态,让旁边负责组装防御装置的教宗骑士险些笑出声来。 当然,这并不是嘲笑,实在少女紧绷的小脸配上那双异色瞳实在可爱,让人有种小孩子故作严肃的感觉。 “席德佳修士,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不要紧站,这里是平原,视野开阔,在白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发现敌人,而且——” 铠甲的部件之间响起清脆的碰撞声,腰胯着两把转轮铳的教宗骑士拍了拍身边的金属基座,即使看不到面甲遮盖下的脸,也能感觉他话里的自豪和骄傲:“这可是最新式的装备,只要组装好,它可比我们的眼睛要有用多了。” “……不,我并不需要休息。” 而且比起这些东西,我更信任自己的眼睛——这句话席德佳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放在心里。 她扭头打量那台‘最新式装备’,看上去像个加粗的路灯,基座上安装了一个黑色金属块,从发射孔看应该是某种远程攻击武器,除了它之外,基座上面还有其他的空位,大概是要安装的东西还在箱子里,所以暂时空着。 这东西,真的靠谱吗? 兰登修道院是没有这些科技设备的,整体环境还处在相对落后的阶段,所以席德佳对于这种东西了解不多,战士的本能让她并不信任冰冷的死物。 冷冰冰硬邦邦的的金属疙瘩,怎么可能比得上久经锻炼的肉体呢? 类似的论调拿到外界必然会引来一阵嘲笑,但在兰登修道院里,这么想的人并不少见,其中也包括席德佳。 对她来说,千锤百炼的技巧和手中的弓箭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席德佳并不是一个擅长掩藏情绪的人,教宗骑士一眼就看出少女眼中暗藏的怀疑,兴致很高的开始科普,看得出来,他确实非常喜欢自己亲手组装的‘新式装备’。 “我跟你说,这个——嗯,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然而,科普还没展开,就被地平线上做来的人影打断,一直没有放下手中武器的席德佳也发现了远方来人,本能的抬起弓,搭上了同样巨大的箭矢,鲜红的箭尾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随时准备射出。 众所周知,兰登修道院有三种箭,红色代表追猎。 “等等,你太过敏感了,席德佳修士。” 教宗骑士伸手拦住反应极快的小修女,拉起挂在左侧的转轮铳,挡在了席德佳身前。 “我看到了光环,是萨科塔,不要攻击。” 在这个时间回到拉特兰的,可能是在外的执行者,也可能是游走诸国的万国信使,一个光环明亮的萨科塔,大概率不是敌人。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深吸一口气,席德佳修士刚想放下弓箭,身后忽然有风吹来,黑影闪过,黑裙的萨科塔已然站在了前方,背对他们,手掌放在了腰间的守护铳上,如临大敌。 “薇尔丽芙枢机?!” “啊……” 薇尔丽芙没有回头,沉声道:“拿起你们的武器,铳骑,还有兰登卫队的小家伙,那个人,很危险。” 她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远方行来的萨科塔身上,而是集中注视其旁边的人影,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浮现。 事实上,她比在这里组装防御装置的两人还要先一步发现远方来人,所以才匆匆赶来。 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如同太阳一样炽热,仿佛要将这片原野点燃,且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 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的陌生强者,即便他身边跟着一个萨科塔—— 等等,那个人?! 待到距离缩短,薇尔丽芙才注意到男人身边的萨科塔。 那种装束,还有那把守护铳…… 不会有错的! “那是……” “我是outcast,许久不见,薇尔丽芙。” 黄金色的影子划过原野,数百上千米距离转瞬即至,驻足在距离薇尔丽芙十几米的位置上,outcast抬起头顶的牛仔帽,露出略显苍老的面孔,笑着打了个招呼。 outcast,被遗弃者。 这个名字让薇尔丽芙心神动摇,甚至一时间失了方寸,语气激烈的争辩:“我们都知道的,那不是您的错!凯德枢机!” “我已经不是枢机了,薇尔丽芙。” outcast笑着摇头,抬手比划了一个手铳发射的动作,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让薇尔丽芙的眼睛瞬间睁大。 “这一次见面,我们是敌人。” 第十一章 热身运动 “怎,怎么会?” 薇尔丽芙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不会因为她的个人意志而出现改变。 在她眼前,Outcast仍然保持着动作,身边的男人沉默着注视一切。 相隔十数年的再见,双方已然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这样可不行啊,薇尔丽芙,你可是枢机,怎么能在敌人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姿态?” Outcast放下手臂,眺望向远方坐落在原野上的纯白圣城,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淡去几分。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的故乡。 诚然,正如薇尔丽芙所说,许多人都不觉得那是她的错误,但她自己不那么认为。 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内心深处的答案。 所以她离开了,放弃了枢机的身份,放弃了过去的名字,自我放逐,离开了萨科塔的圣地。 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物是人非,圣城还是那座圣城,她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谁能想到,多年之后再回乡,竟然是以敌人的身份? “你背弃了拉特兰吗?Outcast?” 能够成为枢机,自然不会脆弱到会被轻易击垮,情绪上的失控仅仅持续数秒,薇尔丽芙很快调整好状态,握住了自己的守护铳。 但她没有将其拔出。 在拉特兰的律法里,萨科塔是不能对同族出手的,否则就会遭遇律法的制裁,被剥夺守护铳和共感的能力,排除在整个族群之外。 Outcast嘴上说自己是以敌人的身份来到这里,可她头顶的光环仍然明亮,也没有失去守护铳,显然在过去的时间里从未对同族出手,现在也没有。 在律法的判定里,她仍然是受到保护的萨科塔。 也就是说,一旦薇尔丽芙先出手,她就会因此堕天,旁边的教宗骑士也是一样。 凡是萨科塔,都要受到律法的制约,无人能够例外。 在Outcast主动攻击之前,她们之中唯一能出手的,只有席德佳,她是黎博利,不在律法的约束范围内。 “随便你怎么想吧,不过暂时不用紧张,我们没打算就此发起攻击,在你们准备好之前,或许还有时间开个茶会?” Outcast没有解释,随口开了个玩笑,伸手拍了拍形似路灯的金属装置:“这大家伙,新弄出来的?看起来威力不错。” “退后!” 没有拔出武器,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表示,薇尔丽芙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大声呵斥,偏头朝席德佳摔了个眼神,质问道:“你们是敌人派来的前锋?看在过去……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只此一次。” “不,我们就是敌人。” Outcast往旁边挪了一步,把林露让了出来,抬手一指:“准确来说,他就是敌人,全部。”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Outcast。” 薇尔丽芙用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教宗冕下调动了全国的常备军力,甚至召回了已经退役的教宗骑士,连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万国信使和执行者都在陆续赶回,连当初乌萨斯进犯拉特兰的时候都没能享受过这份待遇。 如此兴师动众,说是倾举国之力也不为过,结果现在告诉她,敌人只有一个人? 闹着玩呢? 为了对付一个人,教宗冕下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调动军队? 必不可能!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已经说了,信不信在你。” Outcast也知道这话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听着有多么离谱,但她还是要解释一下,免得拉特兰那边继续疑神疑鬼的,到处布置防备,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们再怎么找,之后也不会有别的人来了,我们现在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的话,战争就要开始了。” 你说的那是战争,还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关键Outcast说的还一本正经,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倒是让薇尔丽芙有点拿不准了。 伳难不成……是真的? 可要是那样的话,她们不就等于是被人耍了一通? 倾举国之力去对付一个人,那也叫战争?还摆明车马堂堂正正的决战? 那可真是离谱的不能再离谱了。 “这玩意能动不?” 拍了拍教宗骑士身边的金属装置,林露好奇的问了一句,关于两位昔年旧友之间的交谈,他没什么兴趣,也不太在意拉特兰为了应对这场战争都做了什么准备。 不过,对于拉特兰的铳械和各种特色,他倒是觉得挺好玩的,尤其是这种金属堆积起来的大家伙,别管它有没有用吧,反正看着是挺唬人的。 “……” 没人回答,薇尔丽芙和席德佳的眼神都很微妙,教宗骑士整个脑袋都被盔甲盖着看不到脸,但想来也是同样的表情。 不管Outcast说的是不是真的,目前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是以敌人的身份来到拉特兰的。 偏偏这两个家伙对此似乎没有一点自觉,不但直接找上了他们这些守卫者,还特别自来熟的在没装配好的防御装置上摸来摸去,哪有半点敌人的样子? 这场战争,究竟还能不能好好打了?! 明明应该非常严肃的,怎么搞的像是玩闹一样? 一时间,薇尔丽芙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敌人近在咫尺,她究竟要不要出手? 不出手的话,难道继续留在这里和敌人进行‘友好交流’?无论怎么看那都很怪啊! 即使是在画风迥异于世界诸国的拉特兰,这种做法未免也有些太过离经叛道了。 那……出手? 可对面那两个,一副出门旅游的悠闲姿态,完全不像是来上门找茬的啊! 而且这时候出手,万一Outcast跳出来主动接受,那她跟旁边的教宗骑士岂不是会被律法判定为攻击同族,直接堕天? 别人站那里不动,她们自己先损失掉两员大将? 反应装甲是吧? 没有这么玩的! “啧,不想说啊,那就算了。” 林露遗憾的咂咂嘴,也没放在心上,不回答才是正常的,向敌人介绍自己的防御武器,那些心多大的人才干的出来? 拉特兰的萨科塔们虽然个性上有那么一点点的放飞自我,但毕竟不是缺心眼儿。 现在搞不清,不能上手把玩一下也没事,反正用不了多久,这片原野就被他承包了,到时候还得落到他的手里。 “枢机,Outcast刚才说你是枢机吧?我记得枢机主教应该是仅次于教宗的职位,那你应该知道拉特兰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入侵者。” 内心正在头脑风暴的薇尔丽芙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还在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出手。 不过,她也不用继续纠结了,因为敌人已经帮她做出了选择。 “Outcast,往后靠靠,有你在这,他们都束手束脚的,不好办事,嗯……要不你先去城里转转?到了这里,就没有你的事了。” 林露活动着手腕,随口提议。 “哦?您不需要我进行辅助吗?” “让一个萨科塔把武器指向自己的同胞,我还没有那么恶趣味,你向导的任务结束了,回去的时候给你个好评,接下来你可以随意行动,就算向我出手,也是没关系的。” “那好吧,不过向您出手就算了,我还没老糊涂呢。” 听林露这么说,Outcast耸耸肩膀,真就把手插进口袋里,悠哉悠哉的走向远方的纯白圣城,动作之流畅,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早打算这么干了。 “等等!” 薇尔莉奈连忙阻拦,然而,她刚刚有所动作,就感觉到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落在肩头,一瞬间坠下的磅礴威压,甚至让她的身体当场凝滞,险些失衡。 “几位,久未归乡的游子想要在故土的城市里走一走,就没必要跟着了吧?” 咔吧~咔吧~ 骨节爆鸣,林露捏着拳头,转动脖颈,露出了儒雅随和的微笑。 “不如来陪我热热身?一路走过来可是枯燥的很。” “后撤!” 经验丰富的教宗骑士瞬间反应过来,挡在薇尔莉奈和席德佳身前,两手拉起两把挂在腰间的转轮铳,机械启动,六根铳管眨眼间完成了从静到动的变换,极速转动,密集火舌喷吐而出。 呼! 风中摇曳的青草在密集弹雨的覆盖下四散纷飞,掀起大片泥土,机械的嗡鸣与子弹的炸裂声混杂在一起,狂暴的金属风暴宛如疾驰的虫群,撕裂空气,将距离并不遥远的林露覆盖在内。 怪不得拉特兰的教宗骑士能够令诸国忌惮,单单是这启动速度就要将那些依靠法杖施法的传统术师拉开几条街。 弹雨倾泻之下,即便是坚固的重甲也难以抵挡,普通兵种在教宗骑士面前,几乎跟等待收割的麦子没有区别,一旦转轮铳开火,必然会成片成片的倒下。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火力覆盖能够维持多久。 要是能够持续很长时间,那装备这种武器的教宗骑士组成军阵,怕是会成为任何军队都不想遭遇的噩梦。 别说是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就连那些有名有姓的高手,大约也不敢直面转轮铳的弹幕轰击,只要还是血肉之躯,谁敢让这种玩意直接打在身上? 不过,林露不在此列。 面对奔涌而来的狂暴弹雨,他仍然站在原地,抬起一条手臂,金色的光芒从掌心亮起,将整个身体包裹在内。 战技·无敌! 很简单的名字,具体功能也同样简单。 将黄金力量充满全身,在瞬间呈现为无敌状态——原本这东西是需要搭配盾牌来使用的,但在林露手里,实力抵达他这个阶段,将祷告战技掌握到精深处,已经可以摆脱外物的限制,徒手就能用的出来,最多是形态或者功能上有一点点细微变化。 沸腾的金属子弹撞上金光闪耀的躯体,直接穿透过去,像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样没入地面,草屑与泥土大片炸开。 在战技作用的瞬间,林露从容迈步,轻而易举脱离了弹雨的覆盖范围。 转轮铳的威力固然强大,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会让使用者承受巨大后坐力,同时使用两把的时候,别说跟随瞄准,连保持直线射击都颇为不易,因此在距离不算太远又只有一个教宗骑士的情况下,对于高手来说只需要转到另一个角度就可以暂时避开。 在其停火到再次瞄准开火的这段时间内,林露完全可以轻松切断那两把转轮铳,或者直接把使用者解决掉,不过他没有那么做。 玩闹嘛,总得多玩一段时间,不然太无趣了。 随手抓住侧面射来的箭矢抛到一边,冰蓝色的子弹在空中划过蜿蜒弧线,薇尔莉奈身后光翼展开,头顶光环幻化出一圈虚影,速度暴增,贴到近前以手肘作为武器,配合弧线飞至后方的子弹打出一记肘击。 拐弯的子弹?枪斗术是吧? 林露依稀记得龙门上映的某部电影里有类似的情节,现在看来大概是有原型的,不是导演在凭空想象。 也是,哪可能所有导演都跟年那个烂片王一样,张口就来,丝毫不顾及情节是否合理。 思绪一闪,恢宏羽翼凭空张开,翅膀收拢,片片金羽辉光流动,爆发的冲击力将从后背射来的子弹直接弹飞。 啪! 手掌在胸前张开,稳稳借助薇尔莉奈的肘击,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薇尔莉特只觉得手肘酥麻,紧接着是浸透骨髓的疼痛,就好像她在用肘部去击打坚硬的钢板,巨大的反震力伴随关节的剧痛荡漾开来,遍及全身。 她迫切的想要收回手臂,却发现那只手掌宛如钢铁浇筑,将她的手肘牢牢禁锢,无论如何也无法抽离,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上灿金色的眼眸,以及那一双自敌人身后张开的璀璨羽翼。 第十二章 单方面的玩闹 ‘这人怎么这么硬?’ 彻骨的剧痛让薇尔莉奈的表情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心中大呼离谱。 这个男人的手段,她完全看不透。 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避过了转轮铳的弹雨就算了,全世界那么多法术,五花八门,拉特兰的铳械虽强,也不是天下无敌,总有人能想出办法应对。 可这人的身体,怎么也硬的跟钢铁一样? 明明是血肉之躯,打上去却像是击中了铜墙铁壁,这根本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吧? 即便是以身体强度著称的那几个种族,不使用源石技艺的话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那对羽翼又是怎么回事? 金光铸就,恢宏璀璨,只看一眼,便能感觉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副场景,比她这个萨科塔都更接近‘天使’。 这到底是什么种族? 心思翻涌,薇尔莉奈倒也没有就此无计可施,另一只有的铳械流动起冰蓝色的光芒,七颗子弹连射而出,带起交错的弧线,在空中转换方向,射向咽喉心脏等脆弱部位。 她毕竟挂着拉特兰枢机主教的名号,虽然枢机是职位,与战斗力没什么关系,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萨科塔大多都是老资历,实力不会太弱。 这手神出鬼没的枪斗术和子弹上附着的源石技艺合在一起,寻常的各国精锐都没办法轻松应对。 只是很不巧,这一次她遇到的敌人已经不再铳械能够击伤的范围内,至少,她这种不以正面破坏力见长的手铳不行。 子弹飞来,林露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轻轻一推就把薇尔莉奈抛飞出去,任由冰蓝的子弹打在身上。 源石法术的光芒撕裂了单薄的衣物,但仅仅突破了表层皮肤,深入身体几毫米,就被坚实的血肉卡住。 在薇尔莉奈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卡在皮肉上的子弹叮叮当当,掉落一地,打出的伤口甚至没来得及流血,便迅速合拢,看不出任何痕迹。 咔嚓! 席德佳射出的箭矢带起风声呼啸,三箭齐发,势如奔雷,却被一只拉出幻影的手掌尽皆握住,精钢铸造的箭身也承受不住施加其上的磅礴巨力,弯曲断裂。 刚刚重新完成瞄准的教宗骑士则是被那双足有数米长的金色羽翼末端扫中,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活像个被随意扫倒的铁疙瘩。 这,这是什么怪物? 先前拳头打上去跟打石头一样,还能勉强找几个说法解释一下,可这,连拉特兰的特伨制子弹都能被皮肉硬生生当下,成了刮痧的玩具,这还是人? 那子弹连金属支撑的盔甲都防御不住,就算打在许多年前以强悍身体著称的温迪戈身上,也得爆出几个血洞! “好,好强……” 席德佳暗暗咽了下口水,紧张的战术手套下的手掌都开始出汗。 用弓箭去攻击这样的敌人,完全不行啊! 那可是高速移动的暴风箭,配合拉特兰的秘传弓术,在一定距离内甚至能和守护铳的子弹比比速度,她用的时候还是三箭连发,结果人家只用了一只手就从容接下,跟折断小木棍一样单手掰断,这还怎么玩? 而且,即便射中了也未必能有用吧? 看到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子弹和眨眼间恢复如初的皮肉,席德佳心里深深地怀疑,自己的箭如果钉上去,是不是同样的结果。 连施加了源石技艺的守护铳子弹都打不进去,她的箭也未必能够起到多少作用。 这身体,强悍的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如此贫弱的攻击,怎么比得上千锤百炼的肉体!” 林露咧嘴一笑,一把扯下上身破破烂烂的T恤,顺势摆了个健美的姿势,硕大的肌肉撑起,反射出层层金辉,亮闪闪的十分晃眼,晃的薇尔莉奈和席德佳都下意识的偏过头去。 “混蛋!” 这时,在地上滚了好多圈被摔的七荤八素的教宗骑士晃着脑袋爬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跟插了灯泡一样的小金人摆着姿势,似乎在展现身材,当即大怒。 这里除了他,那两位都是女士,这,这不是耍流氓吗? 士可杀不可辱! 气血上涌,摔的酸软的四肢瞬间充满力量,硬生生抬起两把转轮铳,作势欲射。 “啊!!!” 林露完全没惯着他,见他起身,一声大喝,宛若雷鸣,空气泛起层层波浪,如沸水滚动,震荡虚空,音波与气浪凝结成实质化的球体,似炮弹出膛,轰击在刚刚站稳的教宗骑士身上。 卡啦! 金属铸成的胸甲直接被这一下打的凹陷下去,震击的力道传递全身,覆盖全身的甲胄抖动崩解,部件扭曲,教宗骑士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掀飞,在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装在腰甲上的转轮铳也被变形的铠甲卡住,斜插进泥土里,把他架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被两根柱子架在半空。 战技·野蛮咆哮! 野兽祭祀所掌握的技巧之一,能将咆哮声化成球体释放,算是纯物理系的远程攻击手段,一般没有什么大用,很难对同等级的强者起到作用,最初学会这玩意的时候,林露不止一次的怀疑过野兽祭祀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开发出的这种战技。 不过在玩闹的时候欺负一下小朋友还是挺不错的。 像教宗骑士这种力气大点、本身身体素质没有多强的,被正面来上这一下大概要耳鸣好几天。 “你,你……” 教宗骑士胡乱摆动四肢,晕乎乎的抬头,勉强把臂甲都掉了的手臂抬高一截,比了个大拇指。 “好大的……口气……” 哐当! 头盔下巴撞到变形的胸甲上,说完这句话,他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很难醒过来了。 “空,空气炮?” 薇尔莉奈两只眼睛瞪的溜圆,越发觉得此人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连这种漫画里的玩意都能用的出来? 我们射点什么还得依靠手里的铳械呢,这直接口喷大炮? 做人不要太离谱! “嗯,舒服了舒服了。” 拍拍手掌,林露满意的点点头,又把脑袋转向抱着弓箭瑟瑟发抖席德佳修士。 小修女的身子几乎都瑟缩在了一起,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不可名状的生物。 薇尔莉奈这个老前辈横挪两步,挡在她身前,先前用来攻击的手臂微微颤抖,显然是还没摆脱碰撞带来的疼痛。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自称敌人、来历不明的强者就是在逗她们玩,根本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也没有要干掉她们的意思,出手的时候留了很大余地。 否则,就凭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认真起来她们三个摞在一起也是顶不住的,没准一个照面就得被打成肉饼。 也正因为对于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所以才会玩闹一样陪她们过上几招。 这算是强者的傲慢吗? 薇尔莉奈觉得是,但不可否认,人家是真的有这份实力,她们的攻击勉勉强强能做到稍微破防,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也难怪别人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不过,这并不是坏事。 这里是拉特兰的地盘,敌人主动拖延时间,对她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被打就被打了,愿意接着玩下去她们也奉陪到底。 等到教宗冕下调派人手支援过来,局势就会瞬间逆转!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林露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现在的玩闹,算是正餐之前的甜点,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拉特兰那边主动集结人手,省的他再往其他地方跑。 这片原野广袤平坦,正适合来一场硬碰硬的大决战。 他就站在这里,等教宗把军队拉过来发起进攻,哪里都不打算去。 拉特兰和其他国家不一样,国土面积不算大,说是国家,其实更像是一个独立城邦,相对来说好拿捏的多。 只要在这里把他们彻底打服,那自然而然就可以接管整个拉特兰,不需要像其他国家一样担心地盘太大带来的种种问题。 硬碰硬的人数碾压也好,车轮战、消耗战也罢,不管拉特兰准备用什么办法来打,他都照接不误。 绝对的实力,就是这么自信。 不过在此之前,作为开胃菜的小游戏还是要继续,算是排解一下等待期间的无聊。 这么想着,林露思索片刻,笑道:“刚才都是你们在打,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不用慌张,这次,我们来玩一个躲避游戏,怎么样?” “我就站在原地,能躲开多少看你们的实力。” 金辉流动,沟通大赐福的武器库,一把镶嵌暗金色装饰的黑臂大弓从光芒中浮现,落在掌中,塞满羽箭的箭袋从半空掉落,被一把抓住。 比起席德佳所使用的弓与箭,这一套就显得朴素不少,弓是很老式的弓,箭也是普普通通的羽箭,就是个头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挽弓搭箭,在席德佳惊愕的眼神中,林露上抬手臂,把瞄准的方向偏转到毫不相干的位置,拉开了弓弦。 “小姑娘,看好了,弓箭不是你那么用的。” 咻! 羽箭射出,明明是瞄准无人的方向,飞掠的箭矢却诡异的在半空转了个弯,像是装了追踪一样灵活摆动,追上了提起十二分警惕的席德佳。 感受牛头人的力量吧! 战技·宿灵射击! 当初在地下世界,林露可是吃够了那群牛头人的宿灵箭,速度快不说,距离也远的出奇,还自带追踪效果,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拐着弯就追过来,简直防不胜防。 现在,终于到了他让别人吃苦头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是真的爽! “不,不就是追踪箭,我也会用的!” 瞧见敌人使用一套老式弓箭来进攻,席德佳不服输的劲头又窜了出来,忍不住嘀咕。 比别的她当然是不行的,可弓术方面,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宿灵射击的箭矢在空中灵活滑动,自侧面飞来,她当即拉开弓弦,搭上了红尾的大箭。 箭矢·追猎! 兰登修道院特制型号的特殊箭,也是招牌之一,同样具有一定程度的追踪效果,她用的非常熟练,经验算得上丰富,应对起来也不算困难。 红尾大箭离弦而出,后发先至,以同样不遵守弓箭抛物线的方式撞上宿灵箭,将其从空中击落,算是拼了个旗鼓相当。 但拼掉一支箭之后,席德佳更加警惕了。 看似是势均力敌,实际上还是她输了一筹。 她的追猎箭,靠的是技术优势,是使用了现代化的科技辅以技巧来实现追踪的,可对方只需要使用最普通的羽箭,就能做到和她同样的效果。 对比之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不错的箭技,但你那种特殊箭矢已经见底了,如果我用数量压制,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宿灵箭被击落,林露并不意外,之前席德佳就已经使用过她携带的三种特殊箭,现在能够打出同样的效果很正常。 有了特制的箭矢,连这点技术都没有的话,怎么依靠弓箭在铳械泛滥的拉特兰立足? 不过,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够。 哗啦! 林露直接从箭筒里抽出大量箭矢按在弓弦上,而后拉弓如满月,瞄准天空,淡紫色的光晕从弓与箭上扩散开来。 战技·拉塔恩的骤雨! 比起普通的箭雨,这门战技用上了碎星将军拉塔恩最擅长的重力魔法,威力更胜一筹。 嗡!嗡!嗡! 在极短的时间内,林露连续拉弓,足足射空了十几个箭袋才算罢手。 缠绕着淡紫色辉光的羽箭飞上高天,又极速坠下,声势浩大,宛如一片紫色乌云从天而降,呼啸声好似杂乱虫鸣。 箭雨如瀑! 密密麻麻的箭矢自高天坠落,笼罩住大片区域,明明是最传统的弓箭,此刻竟然被用出了转轮铳弹雨倾泻的感觉,而且覆盖范围还要更大。 站在坠落的磅礴箭雨下方,席德佳修士搭箭上弦,却怎么都松不开手射出那一箭,细看下去,吓得脸色都白了。 第十三章 战争的帷幕 弓箭,一直都是兰登修道院最为擅长的武器。 在过去,拉特兰的铳械技术尚且处于萌芽阶段,那一段时间,善用弓箭的兰登卫队一度成为打击远距离敌人的主力,甚至在之后一段时间,哪怕铳械技术迅猛发展,凭借高超的弓术与特制箭矢,兰登修道院仍然能和使用铳械的萨科塔拼个旗鼓相当。 这份传统,一直都有保留。 哪怕在铳械大行其道,弓箭日渐没落的今天,修道院也还保持着相当强悍的单兵素质,她们手中的弓与箭,依旧能在战场上获取优势。 在新生代的修士中,席德佳算是天赋最为出众的那一个。 她有着一半维多利亚血统,一半拉特兰血统,从小在拉特兰长大,跟随自己的父亲——一位维多利亚老猎人学习到了高超的射箭技巧。 每逢秋冬,席德佳的父亲都会带着她离开城市,前往白雪皑皑的山脉,用弓箭狩猎猛兽。 在弓术方面无与伦比的天赋使得她并没有选择作为学者留在母校,或是继承母亲的家居店铺,而是加入了以弓箭闻名的兰登修道院,为捍卫拉特兰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一天,她才十岁。 之后,在修道院经过数年学习,她掌握了更为高深的弓术技巧,能够熟练使用兰登修道院的三种特殊箭矢,其实力甚至已经不弱于某些老一辈的修士。 虽然秉承着谦虚的性格,席德佳从未将这些事拿出来说过,但心底总归是有一份骄傲的。 天赋绝伦,少年得志,十岁入选兰登护卫队,怎么可能没点傲气? 但是现在,一直藏在心底的小小骄傲全都在陌生的敌人面前被击碎。 而且对方使用的,还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弓术。 那是什么射法啊…… 追踪箭没什么,她也会用,可这铺天盖地坠落的羽箭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她,那人是怎么用一张老式弓仅凭双臂做到这么离谱的射速的? 一眨眼的时间射出了多少支箭她连数都数不过来! 这射速,已经接近转轮铳了吧? 靠两条手臂硬是打出了堪比转轮铳弹雨的羽箭,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更别说,那些羽箭上还带着明显的紫色光晕,显然是附加了源石技艺的。 这么高的射速,还能有时间使用法术的? 人肉发动机是吧? 兰登修道院要是有这份本事,何愁被铳械的发展影响? “快躲!” 席德佳愣在原地,薇尔莉奈可没有,她在升任枢机主教之前,也曾在特勤队待过一段时间,可不会犯在战场上失神这种低级错误。 ……虽然这从天而降的箭雨的确很离谱、很震撼。 羽箭铺天盖地,笼罩四面八方,仿佛一片紫色巨幕从天而降,覆压而下。 薇尔莉奈一把拽住席德佳的背后的箭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背后羽翼光芒闪耀,仿佛展开了一双真正的光之翼,光芒沿着手臂流动到守护铳内, 挡肯定是挡不住的,她们可没有敌人那么强悍的身体,被这么一大片携带源石技艺的羽箭射中,非得当场变成刺猬不可。 跑,从覆盖面积看以她们的脚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出箭雨的覆盖范围。 眼下想要破局,只有一个办法——将朝着她们坠落的羽箭在空中击碎。 羽箭不同于炸弹,只要不扎在身上那么即便落到地上也无所谓,没办法造成二次伤害。 湛蓝光晕在守护铳中央聚成漩涡,完全由能量压缩成的子弹直冲天际,炸开在半空,将直径数米内的羽箭一扫而空。 突突突! 漫天羽箭坠落,在两人站立的地方空出一个圆形,不算很大,但足以让她们避开这次攻击。 啪!啪! 林露拍了两下手掌,然后指了指被转轮铳架起来的教宗骑士:“不错的应对,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 薇尔莉奈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只见面朝大地趴在半空的教宗骑士背后已经密密麻麻插满羽箭,显然那身破损的铠甲已经不足以为他提供足够的防御力。 怒火,在心中升腾,失去同伴的悲痛让薇尔莉奈的呼吸都有了一瞬间的混乱,但是很快,她便咬着牙,紧握住了手中冒着青烟的守护铳,颤声道:“席德佳,不要分神,他已经没救了——” “不……我觉得……咳咳……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被羽箭扎成刺猬的教宗骑士缓缓抬头,发出了虚弱的呼喊,扎满后背的箭矢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掉下来几根。 顿时,场中一片寂静。 教宗骑士还活着,林露并不意外,那身铠甲虽然遭受重创,好歹也还穿在身上,再加上他特意留了手,看似声势浩大的箭雨实际上只穿透了一层铁皮,没有真的插进身体里,受伤在所难免,却不至于致命。 但薇尔莉奈就非常尴尬了,长靴内的脚趾都紧缩在一起,恨不得在地上扣个洞出来。 自家队友还没死,她这边就先一步下了死亡通知,结果人家还在这个时候醒了,全都听在耳朵里,想想都觉得罪恶感喷薄而出,让她气血上涌,脸色涨红。 “你这家伙!” 她将席德佳护在身后,双目圆瞪,几欲喷火。 “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忘掉了。” 林露两手一摊,嘴角勾起一丝戏谑,很快就收敛起来,正色道:“好了,玩闹到此结束,你们俩最多算是小点心,接下来,先尝尝开胃菜。” 咻咻咻咻! 十几根足有小臂粗的巨箭穿破空气飞射而来,箭身附着的源石技艺在空中拉开道道流光。 远处,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兰登卫队修士们朝着这里快速奔行,在移动的同时搭弓射箭。 他们本就分散在这片区域,帮助教宗骑士们在安装防御装置的同时进行警戒,其装备也要比身着沉重铠甲的骑士轻上不少,因此先一步赶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发动了攻击。 巨箭飞至身前,林露不慌不忙,身后羽翼扬起、崩解,分化成无数片金羽,原地卷起一阵金色风暴,将刺入其中的金属箭矢硬生生搅碎,而后余势不减,聚合拼凑成数十根灿金长矛,以丝毫不逊于飞来巨箭的速度射向兰登卫队的修士们。 嘭嘭嘭! 修士们撘弓拦截,却发现在箭矢准确命中的瞬间,那些灿金长矛再次崩解成片片金羽,数量极大,如同暴风过境,试图将他们卷入其中。 草木破碎,地面被犁出道道凹痕,彰显出那些金羽的锋利。 迫不得已,赶来支援的修士们只得止住脚步,后撤避开这场风暴。 “效果不错,这招就叫……漫天飞羽?” 短暂的思考里,林露给他临时想出来的招式安排了一个自以为挺不错的名字,然后双手合在身前,露出了略显狰狞的微笑。 湛蓝之光虚空荡漾,一把把半透明蓝色小剑自他身边浮现。 卡利亚魔法·卡利亚圆阵! 卡利亚王室赠予骑士的魔法之一,在魔法骑士中也属于高阶魔法,是辉剑圆阵的进阶版,能够形成大量魔力辉剑排成的圆阵,具有自动攻击的效果。 只是,从魔法呈现出的声势来说,林露所使用卡利亚圆阵已经远远超出了其应有的规格,凝聚出来的魔法辉剑不是十几把、几十把,而是足足上千把! 数量庞大的魔力之剑在半空排列出一片湛蓝剑幕,骇的距离最近的薇尔莉奈头皮发麻。 她能感觉到那些魔力小剑上蕴含的可怕力量,剑幕中的每一把剑都不逊色与她用守护铳打出的子弹。 这样的规模……她毫不怀疑,要是这些玩意打过来,她跟席德佳连反抗都做不到就会被淹没在能量风暴之中,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眼看那些魔力剑嗡鸣震颤,倾泻而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反身抱住席德佳,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住。 至于躺尸的教宗骑士,她是没办法顾及了,只能尽己所能先救最近的。 “席德佳!” 年轻的修士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急切呼喊,呼啸的风声从耳边略过,连成一片,地面震颤,远近不一的爆炸从四面八方炸响,将她完全淹没,璀璨的蓝光从余光映入。 她颤抖的手臂想要拉开趴在身上的薇尔莉奈,却惊讶的发现,她们这里似乎并没有遭受攻击? 薇尔莉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按理说被那种魔法剑击中,她这小身板没准整个人都要被炸碎,可现实是她并没有被击中的感觉,悄悄抬头,只看到闪耀的流光从身旁略过,虽然很接近,但确实没有直接打在她的身上,而是飞向更远处。 这是……被放过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她就听到了远方的爆鸣和痛呼,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是考虑到身下的席德佳以及身旁呼啸掠过的把把魔力剑,最终还是没动。 相较于被法术主动绕过的她们,被列为攻击对象的兰登修士们就没有这么从容了。 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的魔力之剑,让她们有种面对直面转轮铳攻击的感觉。 与转轮铳不同的是,这些飞剑不但数量多、速度快,还会爆炸! 他们没有林露那样把弓箭拉出转轮铳射速的能力,想要用箭去击落飞来的魔力剑无异于天方夜谭,迫不得已只能采用近战的方式应对。 可他们又没有穿戴盔甲、手持坚盾,稍有不慎就会被猛烈的爆炸直接掀飞,而后陷入连绵不绝的轰击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重伤倒地,再起不能,有能力不足的,躲闪不及被数把魔力剑正面命中,当然毙命。 碾压,彻彻底底的碾压。 在这乿种能够自动追踪寻敌的大规模法术面前,以弓箭作为主武器的兰登修士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除开仅有的几个距离较远、实力过硬的修士,一场魔力风暴扫过,其他人全都倒在了旷野上。 “恶魔……” 不知是谁先说出这个词,勉强支撑下来的修士们双目充血,看到昔日好友倒在身前的恨意充斥胸膛,几乎要将理智吞没。 然而,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区区一个卡利亚圆阵,对于林露来说基本上就等于没有消耗,像这样的法术他完全可以连续使用无数次。 所以,在释放一次之后,他马上就接上了另一种法术。 宛如冰晶构筑的巨剑从掌中延伸出去,一人高的剑刃隔空横扫,弯月状剑气飞掠百米,所过之处,寒气弥漫,地上结出大片薄冰。 魔法·亚杜拉的月光剑! ‘吞噬魔法师’亚杜拉所拥有的法术,在它败给菈妮之后,这门法术就落到了菈妮手里,而后成为林露最常用的法术的之一。 可近战,可远攻,还附带冰霜属性的异常效果,消耗也不算太大,无数次实践证明,这玩意是真的很好用。 不过这一次,林露只用了魔力大剑挥的寒冰剑气对敌。 对于常人来说过于巨大的魔力大剑在他手中随意挥舞,劈斩出纵横交错的冰霜弯月,让原野上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即便跨越百米距离,脱离剑刃的剑气仍然锋利,有修士试图用手中弓箭抵抗,但金属铸成的弓却直接被剑气斩断,弥漫的寒意让他整个人都被冰霜封住,冻结在原地。 林露挥剑向前,闲庭信步,对面的兰登修士们被呼啸飞来的剑气淹没,勉强扛过卡利亚圆阵的几人也被冻结斩断。 短短几分钟时间,赶来支援的修士便全军覆没。 淡金色的灵魂从他们的尸体上浮现,被从旁走过的林露收入体内,这些可都是以后黄金树的预备军,他自然不会放过。 生与死,对于黄金树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看吧,这就是战争。” 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林露回身看向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的薇尔莉奈和席德佳,脸上的微笑让满脸憎恨的小修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长辈们的死几乎让她的理智崩断,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杀死那个男人。 可理智和身体的本能告诉她,不能动,动就会死。 第十四章 大幕拉开 正午的阳光融化了盖在草叶上的冰晶,夹杂着些许寒意的白雾腾起,随着微风掠过旷野,平添几分冰伝冷。 更远方的大地仍是一片静谧与宁静,飞鸟划过长空,鸟鸣声声。 唯有这一小块破碎的原野,被漂泊雾气盖在迷蒙之中。 流光,在律动。 象征生命的金色从破碎草木的空隙穿过,盖住翻卷的草皮与泥土,无形的力量将狼藉抚平。 断裂的弓箭,破碎的尸体,颤动的羽箭,流入土壤的鲜血,残留着硝烟味的弹壳……全都在流动的辉光中被蠕动的大地吞没,像是从未出现过。 生机,悄然萌芽。 青草探出头来,补全了战斗留下的残痕,将杀戮的余波掩藏。 年轻的小修女身躯颤抖,看着残破的大地在她眼前恢复如初,泪水无声淌下。 ‘看吧,这就是战争。’ 男人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周围,从容温和。 但在席德佳的感官里,她听到的,分明是恶魔的低语。 那个人,是恶魔! 往日教导她长辈已然长眠与地下,死在那些威力巨大的法术之下,过往的回忆支离破碎,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她很想拉开弓箭,将箭矢贯入那个男人的咽喉,身体却在反抗她的意志,做不出任何动作。 懦弱,无力。 血色流入眼瞳,她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这就是,战争。 因为弱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人变成冰冷的尸体。 因为弱小,她甚至无法拿起自己的武器。 敌人近在眼前,她像是爬行在草叶上蚂蚁,被随手放过。 屈辱,羞愧。 痛苦啃噬她的心灵,让她如坠深渊,世界在她眼中褪色,连洒落的阳光都变得阴暗可怖。 “振作些,席德佳修士。” 恍惚间,她看到了薇尔莉奈枢机再一次挡在前方,那把因为过载而飘起青烟的守护铳亮起荧光,光环所爆发出的强光遮蔽了她的视线。 “不!” 沙哑的嘶吼从喉咙中挤出,席德佳看到了对面的男人抬起手掌,橙色的火焰在其指尖悦动。 她急切的想要将挡在身前的背影抓住,却只碰到了飘落的余灰。 光环暗淡,光翼破碎,火焰从那背影中透出,好似从龟裂的瓷器里渗透出来,将躯体烧灼成灰烬,徐徐飘散。 她看到,一颗子弹被手指捏住,褪去了法术的辉光。 她看到,残破的守护铳从余灰中坠落,蒙上尘埃。 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一次,只剩下她自己。 莫大的绝望与憎恨,将心的空隙填满。 “不错的眼神。” 林露的手掌落在小修女的肩膀上,感觉自己像是漫画里面的大反派,专业欺压无辜少女。 哦,不对,这次他扮演的本来就是大反派的角色。 那没事了。 想想好像还挺带感的。 要是按照小说漫画里的剧情,接下来的应该是被战友之死刺激到的小修女当场黑化爆种,觉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力量,战力飙升,将他这个大魔王按在地上一顿爆锤,然后出道成为王国英雄什么的。 嗯,很老套的剧本,不过许多人就吃这一套。 但是很可惜,现实中没有那种不讲道理的展开,别说黑化强三倍,就算眼前的小修女强三十倍也不可能按倒大魔王,成为拯救拉特兰的英雄。 除非林露放海,明目张胆的演。 他显然并没有打算那么做。 开胃菜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争。 呜!!! 尖锐的嗡鸣自遥远天际炸想,赤色流光撕开湛蓝天幕,留下徐徐扩散的裂痕。 纯白的圣城之中,火焰冉冉升起,不死鸟伸展双翼,拖拽着赤色流火朝着旷野的方向扑下,还未抵达,灼热的高温便将刚刚长出的草叶炙烤到枯黄卷曲。 林露认识这一招,它有一个很有宗教意味的名字——‘你需偿还’ 从表现出的威力看,菲亚梅塔大约是用上了全力,将那把铳械解放到了极致,以自身生命力不断流失为代价提升弹药和源石技艺的威力,几乎可以说,这是种同归于尽的招式。 当然,仅凭她自己的话,把人烧干也很难做到这一步,大概是受到了拉特兰的某些强化,才能发挥出这般威势。 拉特兰本身就是铳械的发源地,有着能够强化铳械威力的技术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打出这样的一击之后菲亚梅塔大约也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短时间内没办法使出第二次了。 “见面礼啊,还算可以。” 菲亚梅塔会向他发动攻击,林露并不奇怪,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前来进攻拉特兰的大反派,就算莫斯提马也一起出现,他都不会意外,别人守卫自己的故土,那不是很正常的? 相对应的,他这边也不会因为是熟人就留手,既然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他输了,那就退出拉特兰,菲亚梅塔她们要是死在战场上,那就是自己实力不济,乖乖回黄金树读条复活,谁也怨不着谁。 战场不是玩闹,本就是各凭本事的地方。 唳! 不死鸟的啼鸣响在耳边,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燃烧的烈火跨越遥远距离,从那座纯白的圣城抵临边境,入流星坠落,汹涌之势,甚至染红了小半个天空。 直视着从天而降的烈焰,林露一只手拎起小修女的后领,把她提到身后,另一只手张开,随意波动。 嗡~ 浅蓝辉光层层荡漾,如水波浮动,将菲亚梅塔的不死鸟卷入其中。 魔法·托普斯的力场! 林露还记得,当初他和菲亚梅塔在卡兹戴尔的第一次相遇,也是与这次差不多的情况,附着特殊效果的子弹被托普斯老师的力场魔法拨开,为战斗画上了句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是,人还是同样的人,结果却已大不相同。 彼时的林露,刚刚走出龙门,连大黄金树都没有一棵,实力正处在最低谷,用一个高等级的魔法或者祷告都觉得费力。 现在,有了大黄金树作为支撑,他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到当初登临王座的时期,甚至在续航方面还要更强,各种高级魔法和祷告信手拈来,全力以赴,甚至将一座城市彻底摧毁。 菲亚梅塔的不死鸟射击不能说不强,放在别处,她的这一击或许能直接轰爆一片街区,可在如今的林露面前,这种程度的攻击早已翻不起什么浪花。 浅蓝的波纹虚空浮动,展翼的不死鸟像是被罗网圈住,被拉着原地旋转,而后方向变换,被托普斯的力场弹走,沿着来时的轨迹又飞了回去。 拉特兰要怎么处理被弹回去的攻击,不在林露的思考范围内,他想提小鸡仔一样把一脸木然的小修女提溜到身前,晃了晃手掌,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 “恶,恶魔!我不会告诉任何东西的!” 席德佳紧张极了,负面情绪压在心底,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绝对的力量压制甚至让她无法出手攻击,最多只能在嘴上说的凶狠一点。 只是,‘凶狠’的表情搭配上她娇小的体型,不但没起到威慑作用,反而让她显得更可爱了。 “这就不乖了啊。” 林露摸着下巴,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诱惑道:“这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该死的恶魔!我不会和你这样的魔鬼做交易!” “真的吗?如果我能让那些人再活过来呢?” 动摇了,席德佳脸上露出犹豫纠结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动摇了。 即便宗教典籍上没少写过与邪魔的魔鬼做交易的结果,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动起来。 长辈们在眼前死去,薇尔莉奈枢机主教为了保护她被烧成灰烬,这些事情带给她的冲击比过去十几年的经历加起来还要大。 若是她们都能再活过来,那……那…… “真,真的可以吗?” 如果有一面镜子放在面前,席德佳觉得,现在的她一定是非常丢人的。 在魔鬼的诱惑面前,她没能像典籍里要求的那样保持自我,这无疑是一种堕落。 这样的她,即便活下去还能再回到圣洁的修道院吗? 羞愧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几乎将她淹没,但那一点小小的希冀,仍然迫使她说出了等同于向敌人妥协的软弱发言。 “当然,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遵守承诺。” 将小修女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林露觉得很有趣,怪不得市面上有那么多神职人员堕落的本……咳咳,有那么多跟宗教有关的漫画。 不得不说,调教修女这种事,亲手干起来确实是挺爽的。 “席德佳,我叫席德佳。” 最终,年轻的小修女还是没有抵抗住恶魔林露的诱惑,做出了让她负罪感爆棚的选择。 啊,更有成就感了…… 念头闪过,很快就被掐断,林露没再撩拨几乎要把脑袋垂到胸口去的席德佳,干脆利落的履行了承诺。 这种事情还是要适度的,万一撩拨炸了,把孩子给玩废掉那就不好了,他又不是真的恶魔,也没有把漫画剧情在现实里重演的意思,真要那么干,别人不说,菈妮就得蹦出来一口咬死他。 金辉铺展,黄金律法·新生的仪式秘文在原野上展开,淡淡的虚影从空气中浮现,被祷告凝结出的锁链束缚住。 骨骼、血肉、皮肤、毛发,新生的躯体浸泡在浓郁到将视线完全遮蔽的雾气中,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 经过上次34的事情,这次林露对这门祷告进行了一点细微的改造,增加了一些使用时的可选项,比如——用能量构筑临时衣物,并且让衣服能够维持的时间延长,算是给之后会使用祷告的女士们一点小小的便利。 片刻功夫,刚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薇尔莉奈便获得了新生的躯体,只是头顶的光环和背后的散碎光翼已经消失不见。 当萨科塔被律法判定为死亡,他们的光环就会失去作用,这一点即便是黄金树的躯体重塑也没有办法,那是另一套只在萨科塔族群内部运行的系统,现在的黄金树暂时无法干涉,说不定把整个拉特兰打下来之后能做得到。 “薇尔莉奈枢机!” 席德佳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直接扑过去抱住了薇尔莉奈的腰,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死去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复生,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但是,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只要能让大家再活过来,就算是和魔鬼做交易,也是值得的! “我不是……” 新生的薇尔莉奈抬起手臂,低头打量自己全身,看到地上的守护铳之后才反应过来。 之前她的确是死了,死在了敌人的火焰法术中。 那为什么又活了? 看到不远处抱着双臂嘴角带笑的男人和扑在怀里的小修女,她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席德佳不会是被那个男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以此为代价换取了她的复生吧? 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出手,真是……罪无可赦! 该死的魔鬼!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样很容易让我对你做些过分的事情,你也不想自己遭遇那些事吧?薇尔莉奈枢机主教?” 林露瞟了一眼远方的纯白圣城,朝抱在一起的两个神职人员露出了异常‘邪恶’的表情。 当然,这个邪恶是对于薇尔莉奈和席德佳而言,他只是普普通通的笑了一下而已。 “我不会受你胁迫,恶魔,你到底想做什么?” 薇尔莉奈抱着默默流泪的小修女,沉着脸质问,看起来就像是抱在一起的母女俩。 这副场景,看起来更像是…… “我从未隐瞒过什么,不是吗?” 面对薇尔莉奈的质问,林露耸耸肩膀,抬手指向远方爆开大片烈焰的圣城:“我来,是为了战争,接下来,拉特兰人该改信黄金律法了。” “你们该庆幸,由于某个人的关系,我将针对拉特兰的计划进行了一点调整,否则你们将要迎接的,会是真正的恐怖和毁灭,而不是现在这般玩闹。” “不过,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所以,祈祷吧,祈祷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你们的教宗冕下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狂妄的恶徒,你的邪恶手段必将被淹没在神圣的弹雨中,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薇尔莉奈眉头紧皱,冷声呵斥,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坐落在原野上的纯白圣城有了动静,整个城市仿佛在一瞬间亮起,光芒,向中央的高耸石塔汇聚。 机械的轰鸣声从极远处响起,地平线上浮现出一道道黑线和更为细碎的黑点,逐渐放大。 方才菲亚梅塔的远程狙击算是一个标志,亦是指引方向的信号,为拉特兰的军队指名目标所在。 或许是菲亚梅塔或是莫斯提马对那位教宗说了什么,他真的把所有的军队向着这里调集,一眼望去,地平线的尽头几乎全都是拉特兰的战士,正在从不同的防线合围而来。 沉重的压迫感,在原野上流淌,带来了硝烟的味道。 战争的帷幕已然拉开,接下来的一战,将会决定拉特兰的未来。 大军缓缓迫近,林露的视线随意扫过,并没有打算挪动位置。 既然做了,那索性就做到底。 他给了拉特兰准备的时间,给了他们先手的机会,甚至给了他们正面作战的资格,如果这样都赢不了,那就不是他的错了,是天命如此。 很不巧的是,黄金律法之下,他就是天命。 第十五章 拉特兰之战 超大章 呼~ 风声骤起,大朵白云不知从何处飘来,悄悄遮住了洒落的阳光,投射下的大片阴影使得正午时分的原野忽的暗了下来。 草叶随着风声晃动,又被沉重的铠甲踏在地上,腰挂转轮铳的教宗骑士们迈步向前,速度不算快,但纯黑的甲胄和腰间的铳械赋予了他们极强的压迫感,从远处看,宛如一堵黑墙在原野上缓缓推进。 擅长远距离狙杀的特勤小队跟在后方,让自己处在教宗骑士们的保护下,默默前行,为自己的铳械填充子弹。 拉特兰的作战方式与大陆诸国不同。 在其他国家,即便是炎国、乌萨斯、哥伦比亚这种实力在全世界也是最顶尖的大国,在大规模战争中最主要的作战方式也是以近距离的步兵战为主。 通常是让装备重甲的、手持坚盾的防御单位走在最前方,无人机、术师、弓弩手在后方提供辅助,若是突破战,那就改为使用大型的突破武器的前锋当做前排,远程单位在后方两侧进行掩护。 总之,大差不差,都是那个意思。 即便有诸如火炮一类的超远距离打击武器,其应用面也并不算大,仅能用在视距之外,若是距离己方阵列太过接近,就会对自己人产生影响,得不偿失。 而且那种东西依靠现有技术也无法做到精确命中目标,如果敌方分散开来,实际上的杀伤力相当有限。 所以大家的主要战斗方式还是短兵相接。 拉特兰则不同,作为全世界最大铳械出口国,他们垄断了泰拉的铳械技术,已经能够轻松实现远程火力覆盖和超视距定点打击,不必再依靠近身作战获取优势。 他们的最大优势,就是在短兵相接之前,尤其是教宗骑士们所配备的转轮铳,其强悍的火力可以在数百米外击穿重甲单位,轻松粉碎敌方的前排。 在这个距离,敌方的远程单位甚至没办法将攻击投射过来。 大规模的数量压制难以与转轮铳的金属风暴抗衡,分散为小队进行突破又会在视距之外被拉特兰的超远程铳械点名狙杀,普通的军队,基本上连接近一定距离都做不到。 这种情况下,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用数量去堆,不计损耗强行压过去,让拉特兰的铳械失去远程优势,让战斗重新回到近身搏斗的传统方式。 乌萨斯就曾经这么做过,但拉特兰同样也有用于近身战的短铳,使得他们损失了大量兵力,也只是堪堪打了个平手,依靠重甲温迪戈之类的精英部队勉强维持住局势,最后无功而返。 自此,诸国都对拉特兰的实力有了了解,知道这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铳械的核心技术确实是好东西,令人眼馋,可再好的东西也要有命去用,如果为了获取这份技术导致自身损失惨重,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那就是得不偿失。 所以,从那之后,拉特兰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大规模战争。 如今,时隔多年,战争的阴影再次笼罩拉特兰。 当年曾经击退乌萨斯的军队又一次踏上战场,所面对的敌人,却只有一个。 教宗骑士们停下脚步,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双手插兜,站在原野上的男人,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他们非常熟悉。 ——教皇厅枢机主教,薇尔莉奈。 在拉特兰,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位负责诸多事务的枢机大人,她的出现,让许多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常理,既然发现敌人,那就应该攻击,可一位枢机主教站在那里,若是攻击,转轮铳的子弹可不分敌我。 敌人只有一个,要让一位枢机主教陪葬,代价未免有点大。 是否要派遣特勤小队,先把薇尔莉奈大人救出来? 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但是很快,教宗骑士们就发现那个男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薇尔莉奈枢机就带着身边的小女孩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敌人竟然主动放人,没有留下人质的打算。 …… 人质? 林露当然不需要那种东西,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做那种没品的事情? 说要将堂堂正正从正面击溃拉特兰的军队,那就不会耍弄阴谋诡计。 他就是要让拉特兰知道,什么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人多有什么用?武器好有什么用? 他一人在此,胜过千军万马! 大幕拉开,战争已至,留下人质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还得分出一份注意力保护她们,何必呢。 所以他直接放人,不出所料的话,人走过去的时候,就是战争号角正式吹响的时刻。 原野战场,一片寂静,仿佛连风声所在肃杀的气氛中凝滞。 一方是装备精良的军队,一方仅有一人,在气势上竟是势均力敌。 一步,两步,三步。 薇尔莉奈拉着席德佳步入专门为她们打开的军阵缺口。 下一秒,转轮铳的轰鸣骤然炸响! 金属风暴扫过原野,铺天盖地,宛如高天乌云坠落,朝着林露砸下,封锁了所有躲闪的角度。 躲,肯定是没办法躲的,延绵上千米的军阵,数不清的子弹,怎么可能躲得开? 不过,林露也没打算要躲。 说要实力碾压,那就是要用暴力的方式! 今天他就站在这里,但凡后退一步,都算他输! 密布鳞片的龙尾凭空凝聚,与迎面扑来的金属风暴撞出大片火花,清开一息空隙。 一面形似墓碑落在手中,上面铭刻着疑似指纹的纹路。 林露单手持盾,向前一步,双脚在风暴冲击下深陷入地面,硬生生顶住了数不尽的弹雨。 叮叮当当! 弹如飞蝗,又似大江决堤,奔涌而来,撞击在将整个人都遮挡住的岩石盾牌上,却连一丝石屑都没能打出。 拉特兰一方,有法术光辉从军阵之后亮起,为疯狂转动的转轮铳附上一层纯白光芒,连带着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带上了细微白光。 上百道颜色各异的流光从教宗骑士之间的空隙中击出,手持超远距离铳械的特勤小队也开始发力。 林露目光闪动,圆环与三角凭借成的纹章凭空拉开,附着在盾牌上,让凹凸不平的石面泛起淡淡金辉。 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祷告·不变盾牌! 他早就想过拉特兰可能有为子弹附魔的手段,让纯粹的物理攻击附带上法术效果,毕竟,连当初的菲亚梅塔都能轻松做到,其他人没理由不行。 提前想到,自然就准备好了相应的手段。 不变盾牌这门祷告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将回归光芒寄宿在盾牌之中,无论那些子弹上带有什么效果,全都会在接触盾牌的瞬间清空,变成最普通的子弹。 施加了不变盾牌的指纹石盾,坚不可摧,足以挡下任何攻击,无论物理还是魔法! 一手持盾,如苍松挺立,任由拉特兰一方狂轰滥炸,也没有丝毫动摇。 弹雨如幕,铺天盖地,却全都在那面石盾之前止步,一时间,明明是数量极不对等的战斗,竟是打出了势均力敌的感觉。 若是普通人,单单是那些子弹的冲击力就足以将人活活震死,更不要说挡住。 但那点冲击力,在能将体型巨大的邪魔异种抡起来当沙包的林露面前,微不足道。 如果有必要,他能站在这里仍有那些教宗骑士和特勤小队打上一整天! 不过,现实情况当然不会是那样。 他不会站着不动,拉特兰也不会固执的将火力集中在盾牌上,发现打不破之后必然会分散到其他角度进行攻击。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意识到攻击无法奏效,教宗骑士的队列开始变动,保留部分人手轮换进行弹幕轰炸,余下的人开始向周围转移,试图从盾牌无法遮蔽的角度进行突破。 可惜,被炸了一会儿之后,林露已经不打算陪他们玩原地站桩的打靶游戏了。 指纹石盾突兀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藏在盾后的人。 片片鸦羽飘落,林露凭空闪现在半空,身后金翼展开,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热身,到此为止了。” 轰! 金芒乍现,划破长空! 如流星坠落,须臾之间,林露从天而降,直接跨越数百上千米距离,砸进拉特兰的军阵之中,闻名转动的长柄刺轮落在手中,抬手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 横扫千军! 外圈排满锋利刀刃的刺轮血色萦绕,奏响轰鸣,穿在教宗骑士身上的金属重铠宛如纸糊,一个照面就被斩断切碎,血肉横飞! 短铳击出的子弹穿透皮肉,带起丝丝血色,林露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死在刺轮下骑士尸体上飘起血雾融入他的身体,伤口瞬间愈合。 战技·鲜血征收! 嘴角勾起嗜血的狞笑,转瞬之间,又是一片残肢断臂! 林露挥舞刺轮,如入无人之境,失去了转轮铳的火力压制,仅凭短铳射出的子弹根本无法对他形成有效伤害,就算有些许的皮肉伤,也是转眼之间便恢复如初。 但被近身碾压的教宗骑士们并没有后退,而是强行冲了过来,前仆后继,用身体当做壁垒,构建出血肉泥潭。 更远些的方向,雷鸣之音响彻云霄! 轰! 火光飞溅,狂暴气浪轰然炸开,将扑上来的教宗骑士连同林露一同笼罩在内,高温升腾,方圆百米都被爆发的火焰吞没。 圣城中央,高耸的石塔顶端光芒亮起,数米粗的光束撕裂数千米长空,瞬息而至。 轰! 大地颤动,卷起数米土浪,数百米地面凹陷一截,残破的钢铁盔甲直接在高温下气化,光芒笼罩下的一切都被无差别分解,恐怖的温度,甚至让范围内的泥土都有结晶化的迹象。 结束了吗? 混在后撤人群中的薇尔莉奈止住脚步,努力想要看清烟尘中的景象。 启示石塔的光束算是拉特兰的底牌之一,能够在极远距离之外进行打击,连现如今最坚固的金属也无法抵抗它的熔炼。 大概是,结束了吧? 她迫切的希望结果如她所料。 敌人的强悍远超预料,即便是过去的重甲温迪戈,也没有做到这种程度。 转轮铳的攻击都能被强行挡住,短铳更是近乎无效,远距离的大威力铳械带来伤口也会在眨眼间愈合,而他们,却没人能在敌人手下撑过一个回合。 可以说,这场战争到了现在,就是敌人单方面的屠杀! 这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魔鬼! 拉特兰的铳械,何曾如此无力?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当引以为傲的铳械失效,他们并不比其他种族要强,甚至有些弱,近身战斗完全不是那个魔鬼的对手,并且,他还可以掠过他人的生命恢复自身。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结束这场战争? 难以想象。 如果有可能,薇尔莉奈迫切的希望那个恐怖的魔鬼就这么死在启示石塔的轰击下,结束这场噩梦。 可现实还是让她失望了。 尘烟散尽,大地化为琉璃,最中心的凹陷处,衣衫碎裂的男人仍然站在原地,身如金铸,光辉熠熠,灼烧轰击留下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仅仅几个呼吸便恢复如初。 “够劲!这才像样!” 抹掉脸上的灰土,林露晃动脖颈,身上骨节劈啪作响。 那道光束的威力的确恐怖,即使是他,硬抗下来身体也是受损严重。 但对于黄金树来说,别说区区重伤,就算原地去世也能满血复活,根本不算个事。 除非斩断黄金树,否则想要依靠大威力武器直接杀死他根本不可能。 有黄金树在,这片大地上没有能够杀死他的手段。 咚! 一个起落,林露再次落尽军阵之中,脚下一踏,璀璨金辉扩散,数百米地面直接爆开,将站在上面的所有人卷入其中。 战技·黄金大地! 被炸了一下狠的,他多少也该认真一点了。 单靠武器杀下去,还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效率太低,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再被来上一下。 虽然死不了,但也没人喜欢站着挨打。 嗷!!! 战技之后,祷告紧随而至。 血色纹章虚空展开,狰狞龙首从纹章中探出,磅礴冰雾自龙口之中喷吐而出,席卷大地。 龙飨祷告·玻列琉斯的冰雾! 实力恢复,法术祷告能够发挥的威力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只要肯投入,那么把一个普通法术扩展到天灾级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硬拔威力也会让法术出现不稳定的情况,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一个大号炸弹,伤人伤己。 不过龙飨祷告本来就是林露最为擅长的祷告类型,自然不会出现像蕾娜拉的满月那样中途失控的情况,即使龙头被扩大到百米之巨,依然稳定。 冰雾如瀑,撒遍大地,草木顷刻冻结,旷野化作雪原。 雾气所过,冰霜蔓延,温度骤降,数千米原野全都被一口龙息封住。 呼~ 狂风再起,吹开天上白云,被遮挡住的阳光洒落,照在起伏不定的冰层上,反射出绚丽光泽。 身披重甲的教宗骑士速度缓慢,根本跑不出冰雾的覆盖范围,恐怖的低温直接将他们固定,成了一座座霜白冰雕。 特勤小队跑的比较快,但也仅有寥寥数人成功脱身,免于被冰封冻结的命运。 但,噩梦还未结束。 血色纹章再现,相似的狰狞龙头,这一次吐出的,是滚滚烈焰。 龙飨祷告·亚基尔的火焰! 寒冰之后,是灼灼烈火! 冻结的冰霜瞬间气化,腾起大片水雾,恍如仙境。 只是这仙境之中,隐藏的是森寒杀机。 冰与火,两重天。 被冰霜冻结的人有的还未死去,勉强挣扎,还未挣脱就被从天而降的烈焰笼罩,足以熔炼金铁的高温落在身体上,将一副副铠甲变成了铁棺材。 随着火焰升腾,铠甲也难以抵御,化成流淌的铁水。 呼~ 风吹原野,荡开浓雾,经历了双重摧残的大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混在凝结的残骸,深陷其中的拉特兰士兵,连尸骨都没能留下,就在冰火之下化为灰烬。 两次祷告,直接清空拉特兰的数千军队! 要知道,教宗骑士可不是寻常小兵,想要成为教宗骑士,首先就要求身体素质过硬,其次能够驾驭后坐力巨大的转轮铳,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次性损失这么多教宗骑士,即使是底蕴深厚的拉特兰也扛不住。 更别说,还有许多特勤小队也殒命在大战里,那些也都是一等一的精英。 损失惨重,伤筋动骨,一场大战,敌人毫发无损,他们却已经遭受重创。 狂风还在吹,吹乱了原野上的硝烟,留下满目苍痍的大地。 余下的人哪里还敢继续停留,只得慌忙撤退。 林露也没追,就仍有他们逃离。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圣城就在那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之后还得碰到一起,顶多就是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与其去追那些人,倒不如停下来喘口气,再慢慢找过去。 只是,有一点让他十分不解。 拉特兰派来了相当规模的军队,教宗骑士、特勤小队、兰登卫队、术师、弓弩手,应有尽有,以他们的国土规模来说,这些人已经不能算少了。 可这些人之中,似乎并没有能让人看得上眼的强者,是根本没来,还是另有原因? ------------------------------------- 拉特兰,教皇厅。 在这次战争开始之前,虽然有教宗冕下的强制命令,但其实很多人都没太当回事。 因为敌人只有一个。 起初没人相信,当经过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的印证之后,这个消息得到证实,着实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一国对一人,那算什么战争? 顶多算是恐怖@袭击,敌人再强,那也是一个人,又能强到哪里去? 他们不是没见过个体实力超群的强者,当初率领重甲温迪戈部队的那个人就很强,可在国家的力量面前,个体实力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本土作战,他们有太多办法能够应对——本该是这样。 但现在,残酷的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巴掌。 情报是正确的没错,敌人确实只有一个,可这一个人,未免强的有些太离谱了。 强悍到能够挡住铳械的身体,超强的恢复能力,这些都还好,不算什么。 在启示石塔的轰击下存活,也能用秘术来解释,毕竟只是一次攻击,威力强归强,也不是一定没办法应对。 最让他们赶到骇然的,是那人的法术。 一次法术覆盖方圆数千米大地,威力之强,甚至能够直接团灭他们的精锐部队。 更离谱的是,这样的法术居然还是连发的! 这就太不讲道理了,一次之后,马上就再来一次,难道他没有消耗的吗? 连乌萨斯的战争术士都做不到这种事! 现在,那个敌人还在城外,看上去根本没有一点虚弱,正朝着圣城走过来。 他们派出去的军队却全都葬身原野,连残渣都没能留下。 接下来,他们要如何应付那个恶魔? 从城外的战争规模看,若是战斗在城里打响,整个圣城都得被打成一片废墟! 那样的话,就算是最后赢了,拉特兰基本上也算是报废了一大半,中坚力量被打掉一大半,接下来的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 这还是建立在打赢的基础上。 在开战之前,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莫斯提马,你……” 面对如此恶劣的事态,久经风雨的教宗也不由得有些犯难,他想拿到更多一些情报,再做出针对性的部署,然而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您是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弱点,对吧?” 莫斯提马主动开口,接过了话题,在众人的注视下微微摇头。 “抱歉,我无法解答您的问题。” “是受限于那种黄金律法吗?” 教宗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是知道莫斯提马身上存在另一种律法的,而且与拉特兰的律法一样,都有极强的限制能力。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莫斯提马想说,大概也是说不出来的。 整个拉特兰,没人比他更清楚律法的本质和效用。 “不是,我身上的没有那种限制,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 莫斯提马犹豫片刻,再次摇头:“他的弱点,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弱点。” “或许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信。” “但事实上,城外的战斗,那种程度还远远不是他的极限。” “如果他全力以赴,我们的大部分铳械根本无法击破他的防御。” “扫过数千米大地的法术,也只是随手就能用出的东西。” “若是他想,那么,他的法术大概能将整个圣城笼罩其中。” “最重要的是,我们是不可能杀死他的,那种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一点,薇尔莉奈枢机应该有所体会。” “……是的。” 薇尔莉奈身上还穿着由能量凝聚的简易衣物,闻言轻轻点头。 “我原本已经死去,却又活了过来,那个人,他掌握着撬动生死的力量,能让其他人复活,其自身应该也有类似的手段。” “这……” 教宗沉默了,其他枢机主教也全都沉默了。 这样的敌人,该怎么打? 他们没办法杀死对方,对方却能够轻松摧毁他们的军队和城市。 派遣强者单挑? 军队的火力覆盖都无法动摇的怪物,什么人能跟他单挑? 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结合莫斯提马所说的,恐怕就是把整个拉特兰的人全都填进去,也无济于事。 之前他们难道没派出强者吗?特勤小队里,有很多都是标准之上的强者,足以孤身行走列国。 可那没用。 不是他们的军队不够强,也不是他们的强者不够强,只能说是遇到的敌人太过强大。 能够对抗自身数量数十倍敌人的教宗骑士,使用的转轮铳打在那人身上都没有效果,完全成了摆设,被人割韭菜一样随意收割。 特勤小队的特殊铳械,能够远距离点名敌方军官,同样只能造成些许微不足道的伤害。 而且,按莫斯提马说的,即便有奇迹出现,真的打过了,杀不死又有什么用?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敌人的强大超乎想象,他们拿不出任何办法去针对。 无解,这就是无个解的命题。 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未想过拉特兰会被一个人逼迫到绝路上。 那种怪物,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莫斯提马,你能否联系上那一位?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沉默之后,教宗看向莫斯提马,缓缓开口。 面对一个无解的敌人,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让战争继续下去,及时止损,虽然这么干很憋屈,但相较于拉特兰的存续,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试试看吧。” 莫斯提马心里也很难受,拉特兰终究是她的故乡,她也不想这里变成一片残破废墟。 …… 城外,林露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能看清的白色城墙,接过从虚空落下的黄金叶片,随手捏碎。 不出所料,是和谈的消息。 有莫斯提马这个‘内鬼’在那边,刚才又打了一场大战,聪明人应该都能看出局势不妙。 这种情况下,自然会有及时止损的想法。 继续打下去,对拉特兰没有任何好处,当他进入城市,这座古老的圣城基本是很难逃过沦为废墟的结局。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拉特兰归于黄金律法的统御。 如果能接受,那战争到此为止。 不能接受,也没有谈的必要,他会打到拉特兰愿意臣服为止。 第三种选项,从来不存在。 不过,既然自家老婆开口了,那面子还是要给的,总不能搞的太难看。 想到这里,林露召来一片黄金树叶,刻下信息,抛入了虚空之中。 …… 啪~ 叶片破碎,读完刻印其上的信息,莫斯提马心情复杂,嘴唇颤动,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露愿意给她面子,她自然是有点高兴的。 只是,这个面子给的……好像和没有也没太大区别。 这就很难办了。 “怎么样?” 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教宗就知道这事大概率没成,但还是问了一句。 “他说,如果拉特兰愿意臣服,接受黄金律法的统治,那么战争可以到此结束。” “不愿意的话,他也会给拉特兰一个机会,不进入圣城,我们有什么办法都可以拿出来,他全盘接受,打到我们不想打为止。” 打到不想打为止,这就是强者的余裕吗? 教皇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番言论,可谓嚣张至极,根本没把拉特兰放在眼里。 但是,对方确实有这份实力,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臣服,是不可能的,拉特兰不会背弃神圣的律法,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最终,还是教宗做出了决定。 他们绝不会就此区服。 是的,敌人确实很强,强到能够以一人之力和整个拉特兰对抗,还占据上风。 可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无非就是,同归于尽。 别人不知道,教宗是很清楚的,在拉特兰的地下,埋藏着律法的本质,也埋藏着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遗迹,那里,有着他们最后的手段。 “接下来,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将孩子们集中起来,让特勤小队护送,从其他方向离开。” 沉思之后,教宗下达了命令。 既然双方没有和谈的可能性,那么他们也不会放弃。 在此之前,他要为拉特兰保留最后的火种,把孩子们送出去,是他最后能够做的事情了。 或许,这一战之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拉特兰这个过来。 但是至少,拉特兰历史,拉特兰的血脉还能流传下去,不会就此消失。 “是,教宗冕下。” 枢机主教们默默点头。 不过,他们还未有所动作,就发现教皇厅之外的天空,亮了起来。 …… 把叶片送过去的时候,林露就考虑到了拉特兰可能做出的决定。 无非两种,臣服,或者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打一场决战。 臣服自然好说,战争结束,拉特兰并入黄金树。 不臣服的话,那就是死拼到底,拉特兰必然会尽可能保留文明的火种,将一些人送出去,让拉特兰的传承不会消失在战争之中。 那种事,他是不会允许的。 所以,他直接动手,绝了拉特兰想要往外送人的心思。 黄金树的枝叶,从虚空中探出,散出光芒万丈,黄金巨木的影子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磅礴能量滚动起来,风云变色。 召唤出黄金树之影,借助近乎无穷无尽的能量供给,林露抬起手伢掌,霎时间,整个天空被渲染成了湛蓝之色,像是被扣上了一个盖子,连阳光都被遮蔽。 巨大到以公里计的魔法纹章浮现在天幕之上,悬在拉特兰圣城上空,洒下的魔力从天空连接大地,构筑成恢宏巨幕,将整个城市囊括其中。 魔法·雷亚卢卡利亚封印! 施加在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内部的超大型法术,能够拒绝所有生物从外部进入,里面的人也无法越过,只要触碰封印,就会被传送回原地,没有钥匙永远无法离开。 不过他所使用的魔法封印和魔法学院的那一个还是有所区别。 学院的封印,是集合了众多魔法师的力量,依托于学院本身构筑而成,那是一座持续运转的超大型魔法阵,在功用上要比他所使用的这个强出不少。 那玩意几乎不可能被突破,半神去了也要挠头,他这个持续时间有限,有可能被暴力破开。 是以,为了避免有人钻出封印,他又使用了另外一个祷告。 天幕之上,与魔法纹章同样巨大的黄金树图案在金光中缓缓浮现,宛如一棵巨木延伸下无数枝条,从天空垂下,将庞大的圣城缠绕其中,枝叶相互连接,构建成环绕城市的巨大封印。 祷告·黄金树封印! 与他在乌萨斯雪原施加的那一个类似,依托于黄金树之影存在,防御性要更强一些,施加在上面的攻击都会被反射回去,强行突破的难度还要再魔法封印之上。 金与蓝,双重封印将拉特兰的圣城困在其中,连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 拉特兰,必然属于黄金树,一草一木,都不能少。 …… “教宗冕下,我们出不去了,敌人在圣城周围施加了两层法术封印,强度很高。” 当派遣出去探明情况的枢机主教回到教皇厅,教皇厅内的气氛愈发低沉。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莫斯提马刚刚的说法并不是夸大了。 那个男人,真的能够让他的法术笼罩整个拉特兰,外面的双重封印就是明证。 从教皇厅的天窗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悬浮在天幕之上的巨大纹章,其中流动的磅礴能量,即便身处地面也能清晰感应到。 若是那些能量转变为攻击性质的法术,整个城市都会遭受灭顶之灾,仅有少数强者能够存活下去。 最令人细思极恐的是,敌人明知接下来还有一场大决战,届时将会面临拉特兰倾举国之力的攻击,还是不惜代价使用了两重魔法封印将圣城彻底封锁。 这代表着什么? 他认为即使使用了两次这种规模的法术,仍然有足够的余力应付拉特兰的绝地反扑! 同归于尽,真的能做到吗? 见识过敌人惊世骇俗的手段之后,教宗的信心也不是那么充足了。 他们已经一再拔高对敌人实力的猜测,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这样的存在,与传说中的神祇无异,不是巨兽,而是真正的,传说中的神,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摆在他的面前——同归于尽的计划,是否还要继续执行下去? 圣城被封锁,连出都出不去,更不要说送出火种。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被圈禁在了城市里,要是还想要做最后一搏,那可就真的是同归于尽了。 除去那些未能赶回的执行者和万国信使,拉特兰不会再有其他人留下,所有的技术都会失落,他们的闻名,将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生存,还是灭亡? 饶是一生中做过无数次重大决策,到了这一步,教宗还是犹豫了。 他知道,自己的决策将会决定拉特兰的存亡,这份压力是如此巨大,压的他难以开口。 “那个……你们有没有想过……” 薇尔莉奈捏着身上的衣服,轻声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她咽了咽口水,缓声道:“他一心要将拉特兰纳入黄金律法的统治,又掌握着能够让亡者复活的力量。” “也就是说,在我们死后,他是能让我们再活过来的,复活之后,我们还是会被纳入到黄金律法之中。” “我们现在做什么选择,对他来说可能并不重要,无非就是直接接受统治和被打死之后复活再接受统治的区别。” “从结果来看,都是一样的……” 虽然这话有点丧气,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但听到薇尔莉奈的说法,枢机主教们又不得不承认,事情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选择就此臣服,抛弃旧的律法,接受新的律法,他们从此就是黄金树的一员。 选择孤注一掷,同归于尽,一旦没能杀死对方,最后还是要被复活过来,成为黄金树的一员。 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接臣服和打死之后强行让你臣服,都是一个结果。 “……” 教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被薇尔莉奈的分析搞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合着他们在这寻思半天,纠结半天,全都是无用功? 最后还是跑不掉被奴役的结局? 当然,最主要的是,看到天上悬浮的两个超大型法术之后,对于拉特兰能不能凭借地下的东西拉着对方同归于尽,他心里也多少有点没底了。 只能说,几率有,但好像不是特别大。 这种一人灭国级别的猛人,还真未必会怕了那些古代遗留,启示石塔就是个前车之鉴,那同样是古代遗留,也没能杀死对方,甚至没造成有效伤害。 毕竟古代造物破坏力虽然大,终归也是有极限的,最多就是将圣城所在的区域完全摧毁。 而这件事,那个人也能做到,不但能,似乎还能连续做好几次。 两者对比,谁更强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沉思,再沉思。 教宗闭上眼睛,又睁开,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把莫斯提马拽到身前,直接把手里象征教宗权柄的权杖塞进了莫斯提马手里,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肃然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拉特兰的新任教宗!” “啊?” 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权杖,莫斯提马傻了,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教宗的位置,是说送就能送的吗? 特别是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你这,这不是让我背锅吗? 要么带着全体拉特兰人去死,要么现在就向黄金树表示臣服,无论哪个都不好选啊。 选第一个,她就是亡国之君。 选第二个,她就是拉特兰的头号叛徒,那是要上历史书的。 这个黑锅实在太大,太沉,莫斯提马觉得,自己这小身板怕是背不动。 她想要把权杖塞回去,但教宗已经后退了好几步,显然没有收回的打算。 “不要急,你听我说,莫斯提马。” 教宗冕下斟酌着言语,劝道:“我没有让你背黑锅的意思,现在的情况,你是破局的最好人选。” “你在黄金树地位不低,能说得上话,连那位首领也会给你面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如果你接任教宗的位置,那么你领导下的拉特兰,不是就等于归属到了黄金树的统治之下?” “在这个基础上,我想,我们是不是能谈一谈,在不改变拉特兰现状的同时,结束掉这场不对等的战争,让同胞免遭苦厄。” 哦,懂了,这不还是背锅吗?! 莫斯提马不想接受,她觉得这个锅来的莫名其妙,沉的能把她活活压死。 可发现听完教宗的说辞,其他枢机主教看过来的眼神,她又没法拒绝,急的脑袋都大了。 教宗的想法很好,但那是建立在他不了解黄金树,不了解林露的基础上。 以她对林露的了解,那家伙决定的事情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 他想要将拉特兰纳入黄金树,也不会接受这种钻空子的行为。 黄金律法取代拉特兰的现有律法,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在这上面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菈妮和梅琳娜来或许可以。 “莫斯提马,试一试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教宗大声勉励,薇尔莉奈也跟着附和:“试一试吧,莫斯提马,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没有人会怪你的。” “那,那好吧。” 众人殷切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莫斯提马紧握着手里的权杖,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拒绝,艰难的点点头。 这个锅,她背了! …… “这是,来了?这次是集中了高手,打算打精英战?” 城外原野,站在通天彻地的黄金树虚影下,林露看到圣城的城门打开,从中走出来几个人,正想寻思一下接下来用什么法术,定睛一看,却发现走在最前面的是莫斯提马,后面跟着一个个子挺高的胖老头,还有刚刚跑回去的枢机主教薇尔莉奈。 还有其他人在后面,但并没有跟出来,只是远远的观望。 什么情况?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遭遇的情况,比如拉特兰把所有高手强者拉到一起,和他打一场大混战,比如拉特兰使用藏起来的底牌,像之前那种光束一样,给他来几下狠的。 但眼下的情况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说好的决战,莫斯提马怎么跑出来了? 这剧本好像不太对劲。 拿不准具体原有,他也就没动手,给封印屏障开了个缺口,看着一行三人走到近前,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先说话。 他在等莫斯提马等人先开口。 莫斯提马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隐晦的打量不远处的男人,心绪复杂。 如果是平时见到,他怎么也不会把眼前这个男人与能够毁灭一个国家的超级强者联系到一起。 但事实是,人家就是那么强,强到拉特兰的军队根本打不过,不仅打不过,还被轻松屠杀。 只能说,这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拉特兰睥睨世界的铳械技术,对这种敌人根本不生效,发挥不出任何优势,建立在铳械之上的整个军事体系,直接成了笑话。 仔细想想,这好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拉特兰的铳械,主要强在量产和普及性。 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拉特兰人,拿到自己的守护铳之后也能凭借守护铳的力量轻松击败寻常军队中的精英。 经过一些锻炼,掌握了转轮铳之类的大威力铳械之后,实力又会有一个大幅度提升,一个人对付数十倍于自身的敌人也不在话下。 这让他们的中端武力异常充足,且能够发挥出的破坏力远超其他国家的中层力量,远距离的攻击也在战争中占尽优势。 但他们的缺陷同样不小,那就是高端武力的不足。 对比其他国家,他们的高端武力实际上是严重匮乏的,能够对付的敌人,仅限于铳械的威力范围内,有一个明确的上限。 这种缺点在与其他国家的交锋中并不明显,那些敌人都是能在铳械的应对范围内,血肉之躯,被打就会死,最多就是付出一些代价,用数量去堆,总归是能干掉。 而且在干掉之后,拉特兰这边的损失也不是特别大,因为铳械这东西是能重复使用和继承的,拿回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再培养一个高手出来。 可这次遇见林露,高端武力的缺陷就被无限放大了。 他们这边威力最大的铳械,也形成不了致命威胁,差距太大,用数量堆也不管用。 一个铳械打不死的敌人,还掌握着能够毁灭城市的强悍法术,简直天克。 拉特兰就这么一座圣城,一个法术就能压的死死的,完全处在对方的打击范围中。 可拉特兰的铳械却伤不到对方,此消彼长,那还怎么打? 直接就是碾压局,打的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林露,我是来背锅……我是来和你谈判的!” 沉默的气氛盘旋许久,最后还是莫斯提马忍不住先开口。 “呃,为什么是你?” 林露懵了,他发现自己接不住这个剧本,事先完全没想过。 按理说,就算是谈判,那也得是拉特兰的教宗来跟他面对面的谈,有莫斯提马什么事?她连枢机主教都不是,顶多算是个精英兵。 “如你所见。” 莫斯提马晃了晃手里的权杖,强挤出一丝微笑。 “我现在是拉特兰的教宗了。” 闹着玩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展开,让林露愈发迷惑,身后的黄金树仿佛变成了懵逼树,他就是树上掉下来的懵逼果,想要吐槽,又不知道从哪开始。 不是,什么你就教宗了? 这么草率的吗? 你们拉特兰人,已经放飞自我到这种程度了吗? 教宗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 按这个操作法,你们应该跟哥伦比亚的大总统商量商量,让他们腾个地方,你们住过去。 跟你们相比,他们那个所谓的自由国度简直太不自由了。 “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总之,就是这样。” 莫斯提马自己的也很憋屈,浑身不得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开始谈判。 “如果教宗是我的话,黄金树针对拉特兰的战争,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她这话说的直白到不能再直白,完全没有一点政治水准,连情商也不多。 要是跟别人的话,当然不是这样,不过既然谈判对象是林露,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都是一家人,晚上睡觉躺一个被窝的关系,虽然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吧……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说起话来大可以随意一点,没必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可以啊。” 林露也是这么想的,跟自己老婆说话,哪用得着那些弯弯绕,直接有什么说什么。 他稍微想了一下,就给出了回答:“你把黄金树赐福发下去,事情自然也就结束了。” “不,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拉特兰保持现状,归属于黄金树统治,但保留现有的律法?” 莫斯提马自己都觉得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林露的回答跟她想的一样。 “那不行,拉特兰必须归于黄金律法的统御,不这样的话,那我来这一趟的意义在哪?就为了让拉特兰名义上归属黄金树?我要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那……”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这一点不能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大概率是拉特兰死。 直接投降……莫斯提马不怎么想背这个大黑锅,与其之后被挂在历史书上供后人骂不知道多少年,还不如直接怼上去死一次,那属于不可抗力,跟她这个背锅教宗没啥关系。 “开战吧,你等我一会,我回去集结人手。” 这么说着,莫斯提马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她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累了,毁灭吧,赶紧的,反正是在城外打,不会把整个圣城打烂,那就无所谓了。 “你等会,你等会!” 这人怎么这么虎呢? 林露有点头疼,拉住莫斯提马的衣服把她拽回来,思索片刻之后,有了主意。 其实打一架,他不觉得有什么,那本来就是计划之内的事情,拉特兰现在玩的这一出才是剧本之外的东西。 但是打,也得分跟谁不是?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捶死一遍他都无所谓,可莫斯提马不一样,真在战场上把自己老婆锤死,那成什么了? 杀妻证道? 虽说之后复活也挺方便,但死一遍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好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再说了,真把莫斯提马在这干掉,他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这样,咱们捋一捋啊,那边那老头,你过来,我看你模样就像个教宗!” “阁下,我的确是上一任教宗,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拉特兰绝不会向你屈服。”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一愣,眉头皱起,义正言辞的拒绝。 “谁问你了?” 对于这个随地甩锅的老家伙,林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语气也就不怎么好。 “我先说,你先听,别打断。” “我呢,来拉特兰的目的你们应该是知道了,就是要让拉特兰归于黄金律法的统治。” “除了这个,我们是没有什么冲突的,而且说到底,这件事对你们来说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好处是大于损失的。” 这么说,我还的谢谢你喽?谢谢你大老远专门跑过来把我们爆锤一遍?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心中腹诽,但没敢说出来,保持沉默,静待下文。 “实际上,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之前可能没跟你们说清楚。” “我对于拉特兰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你在二十年之前建立了万国信使制度,想要加深世界各国之间的交流,为之后的诸国合作奠定基础,没错吧?” “确实是这样。”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看了一眼莫斯提马,大概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了。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所以并没有否认。 “那,原因呢?是因为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这个世界将会面临危机,还是单纯的为了拉特兰考虑?不必顾虑,对于这个世界了解,我并不比你们少,甚至还要更多一些,你们知道,我应该都知道,我知道的,你们未必清楚。” “虚假的天幕,源石的起源,海中失控的海嗣,域外邪魔的侵蚀污染,萨卡兹的历史,以及,拉特兰律法的起源和埋藏地下的古代装置。” “……” 听到这几个词,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有震惊,有疑惑,沉默片刻之后沉声道:“看来你的确知道很多,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既然你知晓这些隐秘,那么就应该知道,拉特兰的律法仅能福泽萨科塔的族群,无法向外延伸,但是,这个世界正在倾覆,危机即将到来,想要对抗未来的浩劫,仅凭一个国家的力量是不够的。” “为了我们的闻名,诸国之间必须联合起来,打破现有的局面,才有更多的可能性。” “为此,我建立了万国信使制度,想要依靠萨科塔族群的特性加深诸国之间的交流和了解,以便在未来的某一天,让各个国家能够真正的联合起来,共度危难。” “对啊,那不就妥了。” 林露两手一拍,笑了起来:“我之所以要推行黄金律法,也是为了这个。” “萨科塔的律法无法涵盖所有的种族,但黄金律法可以,只要让黄金律法铺满大地,你的设想就有可能成为现实,所有的国家和种族都能联合到一起,拿出全部的力量,去对抗未来的危机,实现文明的存续。” “那么,你们有什么理由拒绝黄金律法呢?”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道理?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细想起来又没有发现什么毛病。 看他不说话,林露趁热打铁,接着忽悠:“而且,相比你们拉特兰的律法,我的黄金律法能够做到更多。” “在黄金律法之下,所有人都不能互相伤害,所有的种族都能相互理解,压迫与剥削会消失,知识会借助律法传播,力量能够被集中起来,推动文明的进步。” “而且,生与死的界限,在黄金律法之中并不存在,生者能够获得更为悠久的生命,死者能够复活,这不比拉特兰的律法完美多了?” “还有一点就是,我要求你们接受黄金律法,并没有让你们放弃原来的,因为你们的律法,也会成为黄金树的一部分。” “从这个角度说,萨科塔的现状不会改变,你们仍然可以像以往一样生活,遵循你们的律法,仅仅是融入到了新的体系之中而已。” “原有的不会损失,反而能够获得更多的补足,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说实话,我根本想不到你们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拒绝?萨科塔不像其他国家,你们也并不依赖权势,不会为了不失去以往的财富地位而反抗,不是吗?” 这么说的话,好像真的没错啊……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是真的听进去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 从这个角度说,拉特兰的确没有拒绝黄金律法的理由。 不是放弃,而是融入和补充,那样的未来,也正是他们一直想要的结果。 权势、财富、地位,其他国家的视如生命的东西,在拉特兰根本不值一提,在律法的约束下,他们从未渴望过那些,更没有迫切的追求。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加入更好的黄金树呢? 不只是他,一旁全程旁听的薇尔莉奈经过仔细的思考,也觉得这个说法没什么毛病。 道理不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只是接受了更好的,并没有放弃过去的,黄金树想要做的,正是他们一直在做的。 “不对,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 既然早准备了这番说辞,那为什么不通过莫斯提马早早说出来,双方在和平的基础上进行一番友好磋商呢? 早把这些话拿出来,这场战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没准两边坐在一起喝杯咖啡,就能达成一个令人愉快的结果。 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大老远跑过来把我们爆锤一顿,杀了不少人,让我们损失惨重,然后说你是抱着和平的理想来的,为的是让律法福泽大地。 我们要是就这么妥协了,加入了,那刚才挨的打怎么算?那不是白挨打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你也没问啊。” 林露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其实最开始我也是想要跟你们谈谈的。” “但是后来转念一想,拉特兰怎么说也是个独立自主的主权国家,历史不断,突然跑过来说要让你们被另一个势力统治,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同意。” “所以为了省去一些麻烦,我觉得还是直接上门把你们打服,然后再坐下来好好谈,才比较有说服力,也更能让人接受,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听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恨不得跳过去一屁股坐死这个可恶家伙。 什么叫正常人都不会同意,他们萨科塔是正常人吗? 他们全体都不正常! 直接上门打服,再坐下来谈,那是谈吗?他都不好意思戳穿! 合着你在脑子里想当然的过了一遍,连个信都没给,就决定上门把我们吊起来一顿暴打,然后才摆事实讲道理。 你都没问,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同意? 真是……欺人太甚! “我的逻辑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看来,结果也没有问题,只是中间的过程有一点点小的偏差,也无伤大雅。” 看他这表情,林露就知道这件事妥了,连忙换上笑脸,非常正式的伸出手去。 “看起来,你应该是同意了?那么,欢迎加入黄金树,为了文明的存续!” 这话说的,我不加入还能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同归于尽看样子也成不了,现在圣城还被封着呢! 万恶的混蛋!恶魔!莽夫!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心里憋屈,全靠过去几十年的良好修养强压在心底,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握了过去。 “为了文明的存续。” “那,这样的话,之前在战争里死去的人……” 看到双方领袖握手,薇尔莉奈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尽快提一下比较好,于是弱弱的插了句嘴。 “那个啊,放心,死的人一个不少,都给你换回来,不过那些装备可能是没法用了。” 林露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表态:“其实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了结果的战争,一时的痛苦是有,但没有人会死,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在战争结束之后将他们全部复活。” “不然的话,小莫该跳起来打我了,怎么可能那么安分的跟你们待在一起。” 好啊,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就是憋着不说! 薇尔莉奈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像钢针一样扎在莫斯提马身上,把她看的汗毛倒数,不自在的扭了扭自身,讪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嘛,那什么,这封印……” “解了解了,虽然过程略显曲折,但结果还是挺完美的。” 林露随意的挥挥手,笼罩天幕的两个巨型纹章立时破碎,魔法封印收拢,化作漫天光雨洒下。 黄金树的封印则是破碎成道道流光朝着城外落下,没入大地。 身后,直入云霄的黄金树之影缓缓缩小,凝实,变换成一棵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黄金树,一道道灵魂从空气中显现出来,融入到树干之中,金色的烈焰随之燃起。 这一次是群体复活,黄金律法·新生就派不上用场了,必须要依靠生命熔炉的力量。 好在这一次召唤过来的黄金树之影能量充足,在战争中死去的拉特兰士兵主要依靠铳械等装备作战,也没有什么个体实力很强的,还在承受范围内。 金辉铺洒在大地上,从中升起密密麻麻的光束,透过略微刺眼的光芒,能够看到光束之中有骨骼滋生,血肉生长,构建出一个个人形。 死去的战士们经由生命熔炉的转化,被打上黄金树的印记,重新获得躯体,再次回到这个世界。 只是,与薇尔莉奈一样,萨科塔种族的战士们头顶的光环都已经消失,在黄金律法彻底掌控拉特兰之前,这个问题暂时没有解决办法,只能等到之后再说。 不过只要人活过来,其他的都算是小事,也没有人在意那些细节。 笼罩在拉特兰上空战争隐瞒,随着这些人的复活悄然散去。 这大概算是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至少林露是这么认为的。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和薇尔莉奈去安抚重获新生的士兵们,等他们走远,林露伸手在莫斯提马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顺手撸了一下光溜溜的恶魔角,小声道:“怎么样,我这是办的不赖吧?这次我可是给足你面子了,看看,连教宗都当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 莫斯提马登时炸毛,自从加入黄金树之后,大概是恢复了被压抑的萨科塔本性,她的情绪表现越来越多,曾经的冰山美人早已一去不复返。 “你办的好事,现在我成教宗了!” “也没什么不好啊。” 林露觉得这是好事,那个讨厌的胖老头,哪有自己老婆看着顺眼? 自家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以后有些事情办起来也方便许多。 “要是不想管事,你可以学学特蕾西娅,她也挂着魔王的名头,还不是天天待在黄金树,卡兹戴尔离了她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倒不如说,她不插手卡兹戴尔发展的更好了。” “哼!” 对于林露三天两头把特蕾西娅拉出来鞭尸这件事,大伙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莫斯提马全当没听见,转身走向城门。 “走,跟我去医院,小乐的姐姐还等着你治疗呢。” -------------------------------------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狭小的病房里,蕾缪安躺在床上,试图通过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战争的消息在之前就已经发了通告,所有民众都接到了避难通知,她也从疗养院里被转移出来,安排在专为紧急情况而设置的医院里。 由于空间有限,那种大的房间是没有了,只能分配到一间空间十分有限的小病房。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 病房里总共有两张床,满脸写着‘虚弱’的菲亚梅塔就躺在她旁边,有气无力的回应。 之前她借助拉特兰的特殊设备,全力以赴的开了一炮,代价就是身体被掏空,整个人直接躺了,被送到医院跟蕾缪安排到了一起,两个人盯着窗户瞎猜。 她是没什么心里压力的,该打就打,该躺就躺,反正无论打成这什么样,黄金树往这边一种,没死的都能恢复,死了的也能再活过来。 “天上的法术消失了,应该是解决了吧。” 相比之下,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蕾缪安就显得忧郁很多。 战争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在拉特兰出现过了。 但作为前特勤小队的成员,她对于战争是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的,难免会担心伤亡的问题。 “或许吧,他的效率一向很快。” 菲亚梅塔把露在外面的手臂缩回被窝里,打了个哈欠,看着好友担忧的表情,有些不忍,但具体情况又没法说,只能擦着边安慰:“放心,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无论外面打成什么样子,都不用放在心上,这场战争,没有人会死的。” 最多就是……拉特兰的归属问题发生一些小小的变化。 这话她没说,只是在心底转了一圈。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蕾缪安根本不信,望着窗外探头探脑,企图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但这间病房的位置不算好,窗户也开的不大,很难支撑她实现自己的想法,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到更远。 “总之,有些话我不太好说,懂的都懂,不懂得也不要追问,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嘭! 菲亚梅塔正说着,病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她扭头一看,直接往下一钻,把整个人都藏进了被窝里。 “哟哟哟,这不菲亚梅塔吗?大树守卫?独臂电锯侠?苦难陈述者?几天不见,这么拉了?刚才打我打的不是很勇吗?怎么?这就躺床上了?你这也不行啊。” 如果列一个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名单,那么林露的名字一定排在第一位。 没有心理压力是一回事,但打了顶头上司一炮,菲亚梅塔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多少还是会有些尴尬的。 有可能的话,她迫切的希望在最近一段时间变成小透明,等到这件事情的风波过去之后再悄悄回去黄金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事与愿违,最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在最不可能的时间出现在了这里,让她有种没脸见人的羞耻感。 林露跟在莫斯提马后面,背着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缩进被子里装死的菲亚梅塔,笑眯眯走过去,卯足力气一巴掌拍到她身上,阴阳怪气的调侃。 “嗷!!!” 冷不丁被连钢板都能拍弯的一巴掌拍到身上,菲亚梅塔感觉自己的下半身一瞬间离自己而去,紧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剧痛,直接从被窝里蹦起来,险些跌到床下,瞪圆了眼睛怒目而视:“你干嘛!用这么大力气!” “怎么,就允许你拿炮射我,不许我报仇?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收点力气?你这是什么行为?以下犯上!” “你的行为,对我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损伤,我必须要找补回来!” 林露直接站在道德高地指指点点,说的菲亚梅塔脸色涨红,心虚的别过头去,眼珠乱转。 “反正,反正你又不会死……” “嗯?!”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看到巴掌又要落下来,菲亚梅塔连忙认怂,缩回被子里蜷成一团。 “你是?” 看着两人打闹,蕾缪安一头雾水,在她的印象里,菲亚梅塔是没有这么关系这么亲密的男性朋友的,她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就是让我躺进来的罪魁祸首,拉特兰的战争,就是跟他打的。” 菲亚梅塔缩在被子里小声bb,被瞪了一眼以后缩了缩脑袋,装作不存在。 她这一句话,让蕾缪安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下意识的看向外面,大脑一阵恍惚。 给拉特兰带来战争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当做避难所使用的特殊医院里? 难道说……拉特兰这么快就已经沦陷了,落到了敌人手里? 可是,这才多久? 她们,已经输了吗…… “战争已经结束了,蕾缪安,不要多少,这场战争,双方都没有伤亡。” 莫斯提马紧接着说了一句,让蕾缪安的大脑再次宕机。 什么意思?战争结束了,没有伤亡? 你们搁这玩军事演习呢? 就算是军事演习,那也得有人受伤吧? 难道她昏迷了几年,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吗? “关于这场战争的前因后果和具体过程,之后你可以自己去了解,现在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我找了人来给你治疗双腿。” 莫斯提马没有详细解释关于战争的事情,那东西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她现在只想看到蕾缪安能够跟正常人一样下地行走,留在拉特兰的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做这件事,用自己掌握的治疗祷告为好友进行治疗。 但她在治疗法术上面的造诣也就一般般,收效甚微,只能靠时间慢慢硬磨,这才算是有了不小的成果。 现在林露过来了,问题也就差不多能够完全解决了。 在治疗这方面,她是万万比不上连死人都能复活的林露的。 “他?” 蕾缪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对于让一个男人来给她治疗双腿这种事有些抵触,涉及到某些敏感私密的部位,她毕竟还是要脸的。 “要不,还是你慢慢来?” “没那么麻烦。” 林露在菲亚梅塔的病床上坐下,观察了一下蕾缪安,觉得和蕾缪乐不太像,但也没在意,屈指一弹,抛出一团金辉隔着衣服落到了蕾缪安的腿上。 仅仅是让不便行动的双腿恢复到健康状态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不需要检查再上手之类的复杂步骤。 这种程度的身体问题,没有一团纯净生命力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是剂量用的不够。 莫斯提马主动找他出手,他自然是要给到最高规格,一次成功。 这件事,也是他留在拉特兰要做的两件事之一,另一件,就是去看看拉特兰地下埋藏的古代装置,将拉特兰的律法,彻底纳入黄金树的体系之下。 至于其他的,诸如拉特兰融入黄金树的具体事项,还有一系列后续影响,都由莫斯提马这个新任教宗去处理,她都做上这个位置了,肯定是要发挥作用的。 之前还想着后续让梅琳娜或者其他人过来跟进一下,现在看来,有莫斯提马在应该是用不到了,她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没办法搞定。 在这之后,他还要赶往哥伦比亚,比起拉特兰,哥伦比亚那边才是大头,是接下来黄金树的重点关注对象。 拉特兰虽说是一个国家,但归根结底,也就只有一座城市而已,只要武力足够强硬,对付起来没有什么难度,事态发展全都在他掌控之内,就算出了错漏也可以强行掰回来,问题不大 哥伦比亚则不一样,那里的形式更为复杂,疆土辽阔,城市众多,可没办法像拉特兰一样依靠纯粹的武力解决。 要不然他也不用鼓动卡兹戴尔派遣军队过去。 战争看似已经结束,实则才刚刚开始。 拉特兰,只是黄金树征服之旅的第一站,余下的还有很多。 而且每一个,都比这里更加复杂,也更难对付。 第十六章 小修女的梦魇 对于拉特兰的普通民众们来说,战争就像是夏日的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突然就和谁打了起来,然后又很快结束,整个过程就跟看了一场电影似的。 ……而且还是看到一半就停电的电影。 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参与感的,是教皇厅组织了民众避难——其实就是把居民集中起来,开了一个大型party,某些距离较远的或者是沉迷娱乐活动的,甚至还没赶到安排好的避难地就被告知战争结束了,大家可以各回各家。 至于战争究竟是和谁打的,怎么打的,赢了还是输了,这些东西普通民众都没来得及知道,在体感上,和战争有关的就只有天空上出现的大型魔法阵,视觉效果非常震撼,跟看大片一样。 而后,教皇厅发布出来的损失统计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报表里什么东西都有,连损失了几双鞋子和袜子都算了进去,唯独没有人员损失。 一场没有人员损失的战争? 那种事情听来就像个童话故事,反正跟现实肯定是不沾边的。 这种反常理的结果引发了众多拉特兰居民的探索兴趣,在教皇厅发布公告阐明具体经过之前,主要以萨科塔为主的、本就好动的居民,都开始玩起了角色扮演。 他们把自己代入到大侦探的角色里面,试图寻找被掩盖起来的真相——尽管教皇厅什么都没想掩盖,他们只是暂时忙于敲定与另一个律法体系融合对接的具体流程和细节,没功夫整理战报。 事实上,就连那份发布出去的损失统计都是干脆从仓库的账本上拉了清单贴出去了事,所以才会出现连袜子都写上去的尴尬情况。 拉特兰就只有这么大,主要人口都集中在圣城里面,政务体系虽然存在,但实际上办事的人并不懂,莫斯提马曾经吐槽那群老头子聚在教皇厅里开老年茶会,这听起来好像是某种抱怨似的臆想,然而实际上,他们是真的那么干了。 能办事的人不多,效率自然就慢,乐观估计,具体的方案和流程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定下来,在此期间,他们完全抽不出时间去搞什么详细战报。 民众想要自己探索,教皇厅也乐见其成——与其闲得发慌整天在城里乱晃给戍卫队找事干,不如放出去让他们自己找点乐子,这样一来也能清净几天。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圣城里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都市传说,比如有人看到很多人半夜不穿衣服从城墙外爬进来,又比如城外原野上夜里能看到有鬼鬼祟祟的影子在挖土…… 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更加助长了民众的探索热情,他们开始不分昼夜的在各个角落晃荡,让原本能够清闲几天的戍卫队变得更加忙碌,也让街道上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经常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某些自以为隐秘的位置交头接耳。 但总而言之,拉特兰的整体气氛并没有因为战争的事情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在林露看来,相较于大陆上的其他国家,这里已经可以称之为乌托邦了。 这里的民众似乎天生就带着些乐天派的属性,所有人都无忧无虑的生活,欢声笑语是圣城的主旋律,美好的像是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国度。 这一点,也是他对拉特兰手下留情的原因之一。 战争嘛,哪有不死人的? 可在拉特兰经历的这次战争里,就是出现了堪称奇幻的零人员伤亡。 其中的缘由,大概可以分成两个部分。 第一个是莫斯提马的面子,拉特兰毕竟是她的故土,双方又不存在明确的利益冲突,那么,在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内,林露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 第二部分就是拉特兰本身了。 这么一个乌托邦式的国家,简直是这个扭曲世界里难得的净土,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林露也不想去破坏这份纯净。 再加上拉特兰的所动用的军队也不算多,全都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几千人,还没有什么个体实力比较强的,复活起来并不困难。 索性,他就好人做到底,让这场战争有了一个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梦幻结局。 要是换成乌萨斯、哥伦比亚等国家,他可不会做这种事。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除非本身具备特别的价值,或者是能让人特别关注的,否则黄金树不会浪费生命能量去复活他们。 不过,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拉特兰是爽了没错,林露这边却有点小失望。 他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从莫斯提马那里获取一点小小的‘报酬’,可没成想她直接坐上了拉特兰教宗的位置,一下子从无所事事变成了忙到起飞,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了,更别提做别的事情。 报酬的问题,自然还得等到以后再谈。 没办法,他只能独自去到教皇厅地下,在老教宗的陪同下看了一眼地下埋着的古代装置,然后发现那玩意是个纯粹的科技设备,单靠黄金律法可能没法搞定,还得等到博士安排好工作腾出手,再过来进行技术支援。 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就只有跟菲亚梅塔这个‘二五仔’一起,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菲亚梅塔还不是来陪他的,而是带着自己的好友蕾缪安上街进行复健运动。 两个女孩子腻在一起,他在旁边就像个人形的背景板。 这可真是…… “唉……” 生活不易,林露叹气。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发现不远处有个貌似挺火爆的冰淇淋店,稍加思索,他从后面一把揪住菲亚梅塔的衣服后领,幽幽道:“去,给我买两大份冰淇淋。” “凭什么!” 菲亚梅塔很不乐意,她那点积蓄可是不多,本就是花一点少一点。 之前开战的时候她用自己的铳开了一炮,当时是爽了,但守护铳也受损严重,不得不找人维修,要花上一大笔钱,最可恶的是报销申请还被莫斯提马卡住了,直接导致她不得不自己付账。 现在居然还有人要剥削她? 欺人太甚! “这是你的福报,快去,懂不懂讨好老板?” 林露把她往后拽了一截,小声威胁:“你不买,我就让莫斯提马把你调到后勤去扫大街!” “你这是公报私仇,我,我……” 菲亚梅塔知道这是个玩笑,但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主要是之前她确实当了一回二五仔,底气就不太充足。 “一份!”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妥协,用砍价来维持自己最后的倔强。 “那就一份。” 反正不用自己花钱,吃到就是赚到,林露也不纠结,两人之间的拌嘴互动,看的蕾缪安在旁边偷笑。 她的腿是治好了没错,但是由于之前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现在只能做到简单的缓慢行走,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只是…… 看着菲亚梅塔的背影,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忧郁。 她这边已经没有问题,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终究还是改变了许多,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那件事,菲亚梅塔一直都没有放下。 三人之中,她的心结是最重的,这些年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追查那个人的行踪上,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了严重影响,一直这么找下去,太累了。 而且,那也不是她该背负的东西。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够带走很多痕迹,不必过于纠结,或许某一天,她自己就想通了呢?” 注意到蕾缪安表情的细微变化,林露压低声音,低声开解。 对于菲亚梅塔、莫斯提马和蕾缪安三人之间的故事,他知道的一些,并不详细,但菲亚梅塔的异常,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过去发生的那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魔,她的执念。 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当年的仇敌,完成自己的复仇。 这种事,林露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固然可以花费一些时间,找到那个人,将其拎到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面前,可那么做,并不具备实质上的意义。 菲亚梅塔的复仇执念,与其说是对仇敌的怨恨,倒不如说是对过去的懊悔。 她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单纯的杀死某个人,而是想要补足过去的缺憾。 除非她自己想通,从中走出来,否则别人是插不手的。 “但愿吧。” 蕾缪安轻轻摇头,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小乐在龙门还好吗?前段时间我们联系过一次,她似乎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了?” “啊,这个嘛……” 提起蕾缪乐,林露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话说。 那孩子,怎么说呢,就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工作确实是找到了,还是他亲自插手安排的,但企鹅物流那种地方,实在很难说正不正经。 维持生活,一般情况下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德克萨斯已经吐槽过不少次蕾缪乐经常找她借钱的事情,听起来不像是能自给自足的样子。 要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经济方面拮据一些,不算什么大事。 问题是星熊也不止一次的说起过,蕾缪乐已经快要变成近卫局的常客了,没少被抓进拘留室批评教育。 总结起来就是大错没有,小错不断,被抓到就认怂道歉,出去之后下次还敢。 这种情况,如实说的话就不太好。 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在龙门疯成了什么样,林露觉得,蕾缪安今天估计是很难睡一个好觉了,说不定明天就得摇着轮椅杀到龙门去把某个熊孩子抓起来狠狠地打一顿。 “蕾缪乐她……确实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公司老板是我的朋友,还算稳妥,那份工作也很适合她,其他的……我只能说,她的确是个血统纯正的拉特兰人。” 斟酌之后,林露还是决定说的委婉一些,无冤无仇的,就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给孩子上眼药了。 “血统纯正的拉特兰人?” 蕾缪安稍稍一愣,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街上路过的行人,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内在含义。 “我很抱歉,林先生,她一定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不,没什么,我倒是觉得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活泼一些不是坏事。” 反正被祸害的到是龙门近卫局的警员跟德克萨斯,林露充分展现出了自己大度的一面,拍了拍胸脯,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他刚才看到的那家冰淇淋店对面,穿着修女服的小修女正背着一个超大号的包裹从小巷子里钻出来,似乎是有些累了,她把包裹放到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金色的长发微微摆动。 或许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站在路边休息的席德佳扭过头,正好和林露对视在一起,身体极为明显的抖了一下,面部表情瞬间变得僵並硬,甚至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个恶魔?! 明明天上的太阳高悬在脑袋上,席德佳却感觉整个人都被阴影给盖住了,世界仿佛都变暗了几分。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现在就想背起包裹,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跑的远远的。 但是,这种事只能在脑袋里想想,不敢付诸实践,因为那个恶魔很明显已经看到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恶魔,他他他他好像走过来了啊! 小修女紧张的捏住自己的衣角,慌乱的低下脑袋,感觉大脑一片混沌。 天知道昨天一个晚上她究竟做了多少个噩梦,夜半惊醒了多少次。 战场上的情景总是压抑不住的在心底浮现,化作梦境,无一例外,每个噩梦,都跟这个男人有关。 可以说,这次的经历,已经变成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要是早知道今天会遇到恶魔,她根本就不会出门! 第十七章 落入魔掌的修女选择…… 如果说对于拉特兰的普通居民而言,这场战争是充满了梦幻般的神秘色彩,那在席德佳这个当事人眼中,就只能用魔幻二字形容了。 那天傍晚,夕阳西下,她如往常一样去到城里兜售兰登修道院的特产瘤奶面包和自酿啤酒,又和往常一样踏着昏暗天光回到修道院,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长辈们换上了不知多久没用过的装备,正要启程去往战场。 好说歹说,总算是跟着队伍出了门,怀着对于战争的好奇和紧张,她在旷野上吹了一整晚的风。 这些,都还挺正常的。 但是,突然出现的敌人,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先是被敌人随意戏耍玩弄,好不容易等到了修道院的支援,没想到那些很厉害的长辈们也没能抗住几招,直接全军覆没,薇尔莉奈枢机也为了保护她在眼前化为灰烬。 这还只是开始。 在之后,教宗骑士、特勤小队组成的大部队赶到,那时候的席德佳浑浑噩噩,被复活过来的薇尔莉奈拉着走,本以为那个恶魔必将遭受审判。 然后,最恐怖的噩梦降临了。 上千把转轮铳同时开火,却被一面石头盾牌挡住,席德佳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能够搅碎钢铁的子弹风暴打不穿一块石板,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那个人,简直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每一次攻击,都会撕碎几个教宗骑士,有着相当强悍防御力的重甲,连一秒钟都挡不住。 最后,他又召唤出了神话和宗教典籍里才有的恐怖巨兽,冻结了数千米原野,吐出的烈火,宛如地狱降临。 冰与火,将整片大地焚烧,那一幕,成了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走的,或许是被人拉着,又或者是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仓皇逃窜,总之,当思维重新清醒过来,她就已经回到了圣城,被安排了临时的住处,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不知做了多少次噩梦,梦中被杀死多少次,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从床上滚落到墙角,瑟缩在那里。 然后,那些死去的长辈们找了过来。 刚刚睡醒,打开门,发现曾经在眼前倒下的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那简直太惊悚了。 席德佳几乎被吓疯,还是长辈们把她强行按住,才反应过来,薇尔莉奈枢机就曾在她面前死而复生,那个恶魔,掌握着干涉生死的力量。 跟着长辈们一起来的,是战争结束的消息,她以为过了很久的连续梦境,其实在现实里只过去了短短两个小时。 她被带回了兰登修道院,所有人都在,大家伙又回归到往日的节奏里,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曾经单纯的小修女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战争的阴影,充斥着巨兽的战场,犹如深渊,将她吞没其中,恐怖的梦魇牢牢印在心底,让她身心战栗。 只要静下来,她就会开始回忆那片恐怖的战场,想起那个恶魔的身影。 于是,她悄悄离开了修道院,带上熟悉的包裹,没打算兜售什么,就想着在人比较多的街道上走一走,把心里的阴影冲淡一些。 可是,谁能想到那个恶魔居然并没有离开拉特兰,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圣城的街道上! 只是看了一眼,席德佳就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让她如坠冰窟,连天空中高悬的太阳也无法带给她哪怕一丁点温暖。 她很逃,却逃不掉,脚底像是生了根,死死钉在地上,无法移动一丝一毫。 “真巧啊,又见面了。” 她看到,那个恶魔一步步走过来,停在很近的距离,朝着她狞笑。 “啊!!!” 尖锐的悲鸣在拉特兰的街道上炸响,引得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视线。 林露也被异常突兀的尖叫给吓了一跳,他着实没想到小修女看到他之后的反应会激烈到这种程度。 嗯,应该是刺激大了。 他就普普通通笑了一下,也没有做什么吓人的动作,就成这样了。 要是摆出点凶神恶煞的样子,岂不是当场吓死过去? 事实上,在席德佳眼里,他现在的样子就已经足够狰狞可怖,小修女整个身体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看上去害怕极了。 “咳,不要紧张,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林露试图建立交流,但被吓坏了的小修女根本不理会,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试试?” 蕾缪安觉得很有趣,挪动还不太灵便的双腿蹭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缩成一团的小修女。 她的身材其实不算高挑,但还是比更为娇小的席德佳高出半个脑袋。 冷不丁的被从后面抱住,席德佳身子一颤,大约是感受到了背后的柔软和温度,绷直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有人在身边,尽管不认识,那也是拉特兰的萨科塔,足以在她心里填充上一点点勇气。 至少,能做到正常交流。 “恶,恶魔!你想要做什么!” 明明应该是凶狠的质问,配上她怂怂的表情,看上去更有趣了。 林露用手指蹭了蹭比肩,感觉到了些许的尴尬。 “不用这样说吧,我又不是真的恶魔,而且也没有真的对你们做些什么,之前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当成一次特殊的游戏,这样是不是好接受多了?” 的确,如果当做游戏,那就好接受……好接受个鬼啊! 鲜血洒满荒原,残肢断臂在眼前飞舞,恐怖的高温将人点燃成扭曲的火炬,那种场景比最恐怖的恐怖片还要可怕一万倍,而且死的还都是熟悉的人,怎么可能当做游戏看待?! 小修女很想大声反驳,但话到嘴边还是怂了,没敢真的说出口,缩了缩脖子,默默点头。 算了算了,这个恶魔实在太过可怕,还是不要反驳他…… 万一,万一又把她抓住,关到小黑屋里做这样那样的过分事情怎么办? “其实你该觉得幸运,要知道,以我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眼的。” 啪! 林露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体前倾,诱惑道:“想想看,我所使用的那种弓箭技巧,想不想学?” 弓箭技巧? 这段话成功激起了席德佳未曾忘记的回忆,让她回想起了一切噩梦的源头。 遮天蔽日的箭雨,如黑云坠地,可那,只不过是眼前这人的随手玩闹。 想学吗? 自然是想的,在铳械技术高度发达的拉特兰,哪个弓箭手不想用手臂打出堪比转轮铳的射速?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 席德佳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但她了解自己,那种技术,她是不可能学的会的。 更别说,这还是恶魔的诱惑。 往前一步,可能是更为深邃的黑暗深渊。 “看你的表情,是想学对吧?” 不,我不是,我没有! 席德佳很想反驳,可心底的那一丝小小的渴望,终究是让她沉默下来,缩在蕾缪安的怀里,没有出声。 “34。” 注意到少女漂亮的异色瞳中一闪而过的渴望和纠结,林露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不远处,空气泛起细微的波纹,身披白甲的高挑身影悄然浮现,恍如鬼魅,这样的出场方式看的席德佳又是一抖,脸色发白。 在拉特兰的圣城,也是不缺乏与鬼怪有关的都市传说的,且在年轻人的圈子里流传甚广。 “给她露一手。” “王,在这里吗?” 34微微侧身,视线扫过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因为小修女那一声惊叫的原因,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聚在一起吃瓜看戏。 这般场景,显然并不适合动用法术。 “不用担心,现在这边是我们的地盘了,你注意下,往天上射,不要影响到两边的建筑就好。” 林露随意摆手,他都这么说,34自然不会再拒绝。 当即,她摆开架势,将手臂高举起来,湛蓝光晕从她的手甲扩散,流转凝结,拉伸成足有两米长的巨型大弓,强悍的能量波动随之扩散,吹起一层灰尘。 “那是……” 席德佳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甚至忘记了大魔王就在身侧的恐惧,目光灼灼,紧紧的粘在34手中展开的法术大弓上,异色瞳里泛起明亮的光泽。 拜托,这超酷的好吗! 像她这样的弓箭手,根本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嗡!! 法术的辉光从弓臂上荡开,四支手臂粗的大箭凝聚成型,被包裹铠甲的手掌缓缓拉开。 大箭向后拉起,没有弓弦,仍然做出了拉弓的姿态,本就巨大的弓身再次延展,炫目的法术光芒卷起漩涡的形状,34抬弓指天,四道流光激射而上,拉起弧形的轨迹,直入天穹。 轰! 平地惊雷,晴天霹雳,自上而下的风压砸入街道,激起漫天尘埃。 高天之上,四道流光最终碰撞在一起,爆发的法术能量荡起层叠波纹,笼罩了上数十米的天空。 “这样的威力……” 眼睛发亮的席德佳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渴望。 想要! 这一刻,她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即便这一招出自恶魔的爪牙之手,也不影响她想要将其学会。 用手臂拉弓,做到堪比转轮铳的射速,那种事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若是这种爆发式的法术……说不定可以试试。 这样的威力,已经比拉特兰的绝大部分铳械都要强了,要是掌握了这样的弓术,谁还能说兰登修道院的弓箭不如铳械好用? “想要吗?” “想……” 年轻的小修女终结还是没能拒绝来自大魔王的诱惑,纠结着点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被大恶魔诱惑欺骗,压迫到不敢反抗的无知少女。 复兴兰登修道院的理想已经融入了她的本能,她是真的想学。 “想要,那就拿东西来换,比如,嗯……你就很不错。” “接下来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一个不错的公众形象来当做宣传,就决定是你了。” “只要你勤勤恳恳的把事情做好,就能学会这门法术。” 林露上下打量了一遍满脸纠结的小修女,满意的点点头。 拉特兰的氛围,确实很对他的胃口,所以他决定在这座城市留下点属于他的颜色。 不算正式计划,也不是什么征兵动员,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找点乐子。 想来,那群天性活泼,画风与众不同的萨科塔应该是会喜欢的,没准整个拉特兰都会因此变得热闹起来。 ……虽然这边看上去已经是有点热闹过头了。 “我,我……好。” 惶恐从心底浮起,几乎将整个人淹没,席德佳战战兢兢搓着修女服的衣角,表情一阵变换,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定拒绝,也没敢拒绝。 想到可能一片黑暗的未来,一瞬间,那双闪亮的异色瞳都好似失去了光泽。 对不起了,兰登修道院的诸位长辈,我要与恶魔为伍了…… “34,你先带着她,不用一直跟着我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接下来,你回一趟黄金树,菈妮对你很感兴趣,她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不要担心,对你来说是好事。” “能让她满意的话,或许,你会继承那位骑士的名号。” “禁卫骑士,罗蕾塔。” “要是你能做得到,我会有其他的事情交给你,她后续想要的学习,也交由你负责。” “王,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继承那位传说中的高洁骑士,罗蕾塔的名号? 即使是很好有明显情绪波动的34,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毫无疑问,那是对她的认可,为此,她必定拼尽全力! 至于这个小修女,还太稚嫩了些,不知道能够掌握她所教授的东西。 教学这种事,她并不擅长,在北境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具体要怎么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去慢慢摸索。 但是,既然王将教导的职责交给了她,她必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第十八章 即将风靡拉特兰的私人订制业务 “从现在开始,你将继承她的名号,禁卫骑士罗蕾塔,希望你不要玷污这个名字。” 大黄金树下,探入云端的枝干取代了天空和太阳,淡淡辉光自高天洒落,为34的铠甲染上淡金的色彩。 菈妮左手抱着厚重的书本,空出来的右手放在34肩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镶嵌着纯净金宝石的白银战镰从光芒中浮现,悬在半空。 优雅,是它给人的第一印象,精雕细琢的繁复花纹勾勒其上,将宝石包裹,与其说是用来战斗的武器,倒不如说,这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彼时,禁卫骑士罗蕾塔在卡利亚陷入混乱之后,为了让自己的族人能够在那片满目苍痍的大地获得一处落脚之地,带领族人离开了湖之利耶尼亚。 那个时候,整个交界地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人愿意接纳‘被诅咒的白金之子’,唯一的例外,便是身处寒冷冰原的米凯拉,只有他的圣树,会收留那些背负苦难的种族。 也只有在那里,饱受折磨的白金之子们才能存活下去。 所以,罗蕾塔带着自己的族人跨过湖泊,越过高山,行过雪原,抵达了雪山圣树,觐见了高贵的半神——米凯拉,得到了他的允许。 自此,白金之子们找到了新的家园,出身卡利亚的禁卫骑士罗蕾塔,也接受了米凯拉的赐福,自愿成为圣树的守卫者之一。 镶嵌纯净金宝石的白银战镰,便是她作为圣树骑士的武器,亦是受赐之物。 卡利亚的禁卫骑士改换门庭,成为雪山圣树的圣树骑士,在许多人看来,那都是一种背叛,但菈妮不那么认为。 真要深究起来,她本身也是造成罗蕾塔离开卡利亚的原因之一。 身为君主,她没有参与到对湖之利耶尼亚的治理中,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计划里,任由王室的权力分散,各方势力将魔法之国卡利亚搞的一团糟,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混乱的时局,让很多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其他地方寻求生存,白金之子也是其中之一。 罗蕾塔的离开,不是对卡利亚的背叛,她已经为卡利亚做了自己的能够做到一切,离开,是为了让自己的族人能够生存下去,仅此而已。 或许,有人会以此当做理由去指责她,但那些人里,绝不包括菈妮,她也没有那样说的立场和资格。 她们只是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呢? 是以,当林露后来将这把武器交给她的时候,她便亲自做了清理,然后小心的保存起来。 这一把白金战镰,也是整个大赐福里唯一不属于林露私人收藏的武器。 那颗纯净的金宝石内,保存着罗蕾塔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 不单单是用来战斗的兵器,而是一份传承。 接受它,就等同于接受了罗蕾塔的遗留。 对于菈妮而言,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不会轻易给予其他人。 直到34的出现。 或许,即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存在着相似的花朵。 在看到34的时候,菈妮的感觉和林露一样——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接过这把武器的人。 所以,在思考之后,她为34设立了一些考验。 如今,34成功通过了考验,那就代表着,她确实有资格拿起白银战镰。 她没有名字,那么,从今以后,她就将背负那个名号。 她,就是罗蕾塔。 以半跪的姿态双手接过战镰,罗蕾塔重重点头,肃然道:“我必不会辱没她的名字。” “那就离开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故人的遗物交给了正确的人,她的意志,还在这个世界上延续。 菈妮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再多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消失在散去的辉光中。 罗蕾塔默默起身,将战镰捧在手中,细细观察,纯净的眸子里仿佛有光芒流动。 ------------------------------------- “老师,您回来了!” 一回到宿舍,就有个很可爱的异色瞳少女在迎接是什么样的体验? 有些人会觉得很爽很舒服,但罗蕾塔不会,她只感觉很不习惯,即不习惯与人同处一室,也不习惯老师这个称呼。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称呼会落到她这个除了厮杀之外什么都不会的人身上。 不过,既然是王的安排,那么她会试着接受。 医疗部那个叫华法琳的医生似乎在照顾孩子方面挺有心得,或许应该找个时间去问问看? 思索着以前从来不会想的东西,罗蕾塔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嗯。” 这样的冷淡态度显然算不上好,可对于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的她来说,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老师,我们要去学习弓术吗?” 老师的态度令人难以捉摸,让身处陌生环境的席德佳有些紧张,一脸忐忑的小声询问。 她已经从罗蕾塔身上尝到了一些甜头,那是她从未接触过、修道院的前辈们也绝不会教导的知识和技巧。 若是以前,她是非常认同长辈们的观点的。 修道院的修士,有着自己的战斗手段,不该去寻求那些旁门左道。 可是,亲眼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和恐怖之后,席德佳就觉得,长辈们的说法也未必就是对的。 战斗不是你来我往,过家家式的玩闹,而是生与死的较量,如何战胜敌人,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何必拘泥于那些陈旧的规矩? 在那场魔幻的战争里,年轻的小修女深刻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因此迫切的希望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不在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战斗力不再那么无力。 罗蕾塔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她心中的希冀。 与修道院所传授的不同,这位新老师的风格以简洁高效为主,抛去了所有无意义的东西,只追求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战胜敌人,并且在战斗中保存自身,减小损失。 那些东西,与兰登修道院的风格相比无疑是离经叛道的,但现在的席德佳觉得很不错。 所以,她非常渴望想要学到更多,学会那种对每个弓箭手都极具诱惑力的法术弓箭。 “你要学习的确实还有很多。” 作为北境出身的纯粹战士,罗蕾塔对于席德佳的看法比她自身的认知还要犀利许多。 在她眼中,席德佳以前学习的那些东西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也是没什么大用。 说的不好听点,那中看不中用,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里只有被人暴打的份。 生死之间,敌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更不会给你慢吞吞摆姿势的机会,高效的杀戮,才是战士最该追求的。 谁拳头大,谁手段狠,谁就能活下来,其他的,再怎么花里胡哨也是白扯。 席德佳现在就处于花里胡哨的阶段,有太多无用的动作,还缺乏对于战场的判断,这都是足以致命的缺陷。 王特意把人安排给她来教导,罗蕾塔自然不会懈怠,准备让小修女把这些坏毛病全都改掉。 “那……” 席德佳眼巴巴的看着罗蕾塔,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只是,她还没等到想要的回答,金黄的叶片就从虚空浮现,飘落下来。 “走吧。” 读取完叶片里的信息,罗蕾塔一把按住小修女的肩膀,毫不拖泥带水,即刻发动了赐福传送。 “你的工作来了。” “哎?!” ------------------------------------- “我早就说过,拉特兰的这边是个废弃项目,中间出了不少问题,对不对?” 宽阔的地下空间,博士站直身子,扶了一下腰,呲牙咧嘴的比了个大拇指:“总之,残次品之所以是残次品,还是有理由的,现在还能用就算不错了,我也没办法帮你在里面做太多修改。” “你要知道,当一个程度能够稳定运行的时候,最好不要再去动它,特别是,这个程序已经运行了相当长的时间。” “现在谁都不知道,它的运行是建立在什么玩意上面。” “把你想要的东西加进去就已经很冒险了,接下来,我们最好什么都别做。” “道理我都懂,只是……算了,反正加进去就好。” 林露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关于博士为什么会有拉特兰地下设施的相关权限,他其实有个猜测——这玩意当初的设计者和建造者,会不会就是博士? 要不然,她怎么对这套流程这么熟悉,不知有权限,还上手就干,轻车熟路,非常了解的样子。 不过,那个年代已经消失在无情的时光里,现在纠结那些东西早就没什么用了,没必要再深入挖掘。 “啧啧,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博士活动着酸软的身体,傲然道:“就这种东西,也配让我出手?大概是某个实验室的作品,还不够资格让我关注。” “我为什么会有这里的权限?还这么熟悉?当然是因为他们的这些玩意,全都是在我铺设好的框架里折腾,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行行行,你最厉害,你了不起,你那么牛,还不是靠棺材活到现在?” 林露撇了撇嘴,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不给博士继续自吹自擂的机会。 “总之,我的那个计划,执行下去不会出现问题对吧?” “当然,我出手,那必——” “你不用说了,我了解了。” 留给鼓起眼睛的博士一个后脑勺,林露转身就走,心里一阵舒爽。 对于一个喜欢人前显圣的人来说,打断别人这么做,同样能够带来乐趣。 想装X?想都别想!给我憋住! 随手从虚空里捻出一片金叶,刻上信息传讯过去,林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走向地下室的入口。 经过博士的修改,拉特兰的律法算是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黄金树,虽然他们目前没办法完全掌控,仍有限制,只要能够保证随时关闭和摧毁地下空间里的律法实体,那就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他的想法也能顺利展开了。 拉特兰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能够没有黄金树的影子? 在之前的战争里,教皇厅派出去的教宗骑士和兰登卫队、特勤小队几乎全军覆没。 战争结束之后,死在战场上的人都被生命熔炉的力量复活,其中的萨科塔们都因为死而复生失去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种族特征——光翼和光环。 那种东西的判定是死亡即报废,所以就算人再活过来也没有用了,程序里根本就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应对措施,要是没办法解决,那些人就会彻底失去萨科塔的特征,出现如莫斯提马那样的转变——展现出与萨卡兹相似的外在形象。 那本来是萨科塔堕天之后才会出现的特殊情况,根本原因是光环中的某些限制因为堕天的原因失效,无法起到压制作用。 不过,死掉的再活过来的话同样会失去光环,当然也会有类似后果,甚至还要更严重些。 那种事情,对于很多萨科塔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林露让博士在律法实体中添加了小小的修改,让光环从先天携带再觉醒变成了可以从外界赋予。 并且,这些新装配上的光环和光翼不但能够实现原有光环的所有功能,还能更进一步,手工定制更多的外形,摆脱千篇一侓的局面。 本就是爱热闹,喜欢探索新奇的性子,哪个萨科塔能够拒绝为自己专门定制一套专属‘皮肤’呢? 林露觉得,这个业务要是开展下去,不单单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光环的萨科塔会趋之若鹜,就连身体没有出现的问题的普通萨科塔也会很有兴趣,说不定会选择主动放弃原装光环,来定制一个更加炫酷的,好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他们绝对干的出来这种事。 那么,现在万事俱备,光环定制业务随时可以运行起来,他找好的前台小妹+看板娘+加吉祥物也就可以来上班了。 第十九章 蕾缪安的选择 “所以说,我就经常很搞不懂你们萨科塔,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倒是觉得,与其搞这些莫名其妙的装饰,不如想想办法干脆关掉。” 店铺后台,菲亚梅塔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吐槽。 她抬眼看着店铺前面排起的队伍,很不理解,为什么‘定制光环’和‘定制光翼’这样无聊的玩意会受到如此追捧。 拉特兰的圣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之前教皇厅贴出一份公告,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基本上所有的圣城居民都知道了城里开设了一间能够改变萨科塔的光环光翼外在形象的店铺。 于是,没过多久这间新开张的店铺面前就排起了长龙,看那些排队的萨科塔交头接耳,比比划划的样子,大约已经是在畅享等会该怎么装饰自己头顶的大灯泡。 没错,在菲亚梅塔眼里,萨科塔们脑袋顶上的那玩意,就是个特别碍眼的灯泡,还没发关灯的那种。 以前在特勤小队,队伍之中只有她一个黎博利,萨科塔则有三个,结果就是,每当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戴上眼罩,才能避开自家队友的脑袋上的大光圈。 那还只是最基本的影响,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们这种自带灯光的小队完全没办法进行像样的潜行和隐藏,尤其是晚上,刚一靠近就会被敌人发现,那段时间,因为这个原因,她们可是没少吃苦头。 之后……小队分崩离析,她从特勤小队调到第五厅,和莫斯提马一起组成了信使队伍,游走在诸国之间,也没少受到莫斯提马头顶光环的折磨。 那种影响别人休息的东西,简直罪大恶极! 而现在,这帮人竟然还要为那种东西做出紧跟潮流的改变,那对于萨科塔之外的种族来说简直是噩梦。 见过世面,去过不少现代繁华城市的菲亚梅塔觉得,或许很快这座纯白的城市就要被各式各样的灯光污染掉了。 ……没准还会有些太过超前的‘艺术’出现。 “谁会希望随身带着一盏关不掉的灯呢?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也是会很困扰的好不好?” 蕾缪安探头从门里往外看了一眼,又缩回落地镜前,对着镜子用湿巾轻轻擦拭头顶的光环。 这么有趣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在消息还没传开的时候就第一个进行了光环定制。 至于光翼,暂时没有动,那牵扯到一些隐秘因素,不太好轻易改变。 不过,就算只有光环,那也是了不得变化了,自从圣徒们建立起拉特兰之后,从未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想办法把它关掉,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菲亚梅塔转过脑袋,视线落在蕾缪安的光环上,眼角微微抽动。 原本萨科塔们的光环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当朴素的圆环形状,某些实力达到一定程度,满足某种要求的萨科塔可以开启光环的‘战斗形态’,让其外形结构发生短暂改变。 蕾缪安,自然也是那样。 在没有开启战斗状态的时候,她的光环和所有人都一样,就是个光溜溜的圆圈。 但是现在,那原本散发着白光的圆环已然变成了和她头发颜色相似的淡粉色,周围漂浮着细小的花瓣,若隐若现,像是加了一层特效,湿巾擦过,花瓣若隐若现,看上去颇为唯美。 也只是看上去唯美。 菲亚梅塔觉得,这东西最明显的作用,大概就是把把白光灯变成了粉光灯,晚上睡觉的时候更加讨厌了。 “哼哼,你说的那些,我当然是想到办法了!” 蕾缪安得意的昂起脑袋,打了个响指。 啪! 散发着淡粉色光晕的光环颜色悄然变化,开始向着暗色转化,最后光芒收敛,变成了纯黑的颜色,不但不再发光,还有种将周围光线吸收进去的趋势。 “登登!看!夜间模式!” “……总算是真的有点用了,看来我得让莫斯提马也整一个。” 菲亚梅塔拍拍脑袋,打心里觉得这是个好的改变,要是给莫斯提马也装上夜间模式,那么以后睡在一起的她就能彻底摆脱夜里没法关灯的困扰了。 “不对,她好像用不着了,教宗啊,怎么就成教宗了?” 不过,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对劲,稍加思索之后叹了口气。 对于莫斯提马接任教宗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总感觉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好像,身边混在一起玩玩闹闹多少年的好姐妹说出去一下,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穿上了皇帝的龙袍,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是啊,以后我们见了小莫,可是要行礼了。” 对于莫斯提马突然成了教宗这件事,蕾缪安同样觉得很魔幻,但她接受的更快一些,随口开了个玩笑:“她现在权力可大了,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教宗大人说说,看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份上,给安排个待遇又高又不是办事的美差,再也不用去外面东奔西跑了。” “嘁,就你那样的性子,能安分的下来?给你找个闲职你都把握不住。” 菲亚梅塔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瞟了一眼外面负责前台接待的小修女,嗤笑道:“我看你对定制光环什么的挺感兴趣,要不你跟她一起?我想想办法,把你安排过去。” “她?” 蕾缪安又往外看了一眼,连连摆手:“别乱说啊,我可没兴趣,我看着她干活都难受,这孩子,可是被累惨了。” 事实上,不止她这么觉得,席德佳自己也非常难受,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酸痛,不用看镜子都能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尽力维持的‘甜美微笑’现在肯定是早就变形了。 嘴里说着已经背下来的介绍,手上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小修女觉得自己像个按照既定动作行动的木偶,偏偏还不能走。 就算心里把那个罪魁祸首、黑了心肝的恶魔骂了一万遍,她也得留在这里,做好前台小妹的工作。 而且还要穿这种只在漫画里出现过的女仆装! 谁让这是老师交代下来的任务呢? 不做好的话,她就没办法接着学习更多有用的技巧,也没法学会一直渴望的弓箭法术! 所以,她只能满心憋屈的留在这里接待客人,同时祈祷兰登修道院里的长辈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否则,要是让那些长辈看到她在这里穿着女仆装当前台小妹,那就没脸见人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恶魔! 要不是顾虑实力上巨大差距,她真的想现在就下单,按照那个恶魔的样子定制一个一比一的人形箭靶,射上几千支箭以解心头之恨! “静心,席德佳,你的气息开始乱了。” 罗蕾塔就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全程观察席德佳的工作,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出言提醒。 “不要让外在的环境影响自己,时刻保持镇静和平稳,让自己处在最适合出手的状态。” “王特意为你安排了这份工作,必有他的深意,我想,他就是想要你在这样的环境中磨练意志,达到不为外物所动的状态。” ‘磨练意志?胡说八道!他那就是单纯的恶趣味,把我安排过来想要看我的笑话!万恶的魔鬼!’ 席德佳手上的动作乱了一瞬,咬了咬嘴唇,心里骂开了花,但没敢说出口,只是轻轻点头,那双漂亮的异色瞳都暗淡了许多。 为了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这份屈辱,她忍了!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讨伐那个恶魔——算了算了,那家伙强的离谱,腰打败他,大概是做不到的…… 虽然心里很气,但小修女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给自己设定了更小一些的目标。 就从……击败修道院里的长辈们开始。 这么想着,身心俱疲的席德佳精神一振,保持着公式化笑脸的脸上浮现出傻乎乎的表情,看的刚刚排队拍到柜台前的萨科塔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这,这人,不会是个傻的吧? …… “她是不是累傻了?” 后面的菲亚梅塔也有和萨科塔少女相同的疑惑,不明白被抓壮丁的小修女怎么就突然傻笑起来,莫不是有什么不太好说的隐疾? “年轻人嘛,脑袋里的想法比较多是很正常的事情。” 蕾缪安终于用湿巾把光环整个擦拭了一圈,对着镜子满意的点点头,回头正色道:“说点正经的,菲亚梅塔,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这话问的菲亚梅塔一头雾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会继续留在拉特兰,继续以前的工作,还是打算离开这里,去黄金树?” “当然是去黄金树啊,等你的腿完全恢复,我就得离开拉特兰,参与到黄金树的战争之中,这还用问吗?我现在可是隶属黄金树的干员。” 想都没想,菲亚梅塔就给出了回答,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蕾缪安无言以对。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严格来说,菲亚梅塔早就不是拉特兰第五厅派遣出去的信使,而是黄金树外勤部的干员。 在黄金树将拉特兰统合之后,从接受命令的优先级上,外勤干员要执行的任务自然也要高于拉特兰任命。 所以,她离开拉特兰,加入到黄金树的战争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如果不是莫斯提马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坐上了现任教宗的位置,导致她无法抽身,她应该也会和菲亚梅塔一起离开。 时光的力量,真的能够改变许多事情。 曾经的小队,再也恢复不到以往的模样了。 现在,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都有了新的责任,不再是特勤小队的队员。 那么,她呢? 她这个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人,又该做些什么? 真的像之前开玩笑说的那样,去找莫斯提马申请一个轻松安逸的闲职? 那么做的话,莫斯提马必然不会拒绝,她也有‘要恢复腿部’这样的正当理由,谁都挑不出毛病。 她必然能够找到一份不用过多操心的闲职,从此远离战场,从战士变成文职人员。 稍微想想,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安排,足以让她少走几十年弯路,直接跳跃到养老阶段,安安心心的当一条咸鱼。 可是,就算她可以接受,她的守护铳呢?也能接受吗? 那是一把曾经纵横战场的武器,不是摆着好看的工艺品,怎能就此蒙尘? 而且,正如菲亚梅塔所说,她自己也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让她去做那些枯燥无味的工作,光是想想都感觉非常磨人。 所以,她的真正想法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之所以那么问,不是想要确认菲亚梅塔接下来做什么,而是给她自己找一个理由,一个说服自己不沉溺于舒适圈的理由。 “你这人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菲亚梅塔盯着忽然沉默下去的蕾缪安看了一会儿,忽的笑出声来,揶揄道:“我就说吧,你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安心讨个闲职混日子?” “看看你现在纠结的样子,还不如以前。” “不甘心被琐事包裹,那就跟我一起离开,组个双人小队,正好接替莫斯提马的位置。” “等你的腿完全恢复,能够正常行动以后,我们将重返战场。” “确实,如你所说,我接受不了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蕾缪安缓缓点头。 咆哮的猛虎,怎可能适应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 虽然这个比喻用在这里不太合适,但意思上就是这样,安逸从来不属于她这样的人,重返战场,才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比如某个远在龙门、已经不知道玩疯成什么样子的不省心妹妹。 “菲亚梅塔。” “嗯?” “陪我去一趟龙门吧,带我去看看小乐,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看过之后,我就跟你一起回去黄金树,组一个双人小队,进入战场。” 第二十章 风起冰原 噼啪~ 燃烧的火堆溅起点点碎屑,照亮了乌云下略显昏暗的废墟,架在火焰上方的肉块缓缓转动,时不时落下些许油脂。 阴沉的云层压在大地之上,吹拂的寒风卷起层层积雪。 天气,算不上好,但在寒冷的冰原上,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这副模样。 阳光明媚的天气,距离这里太远太远。 原本是乌萨斯边防军建造,用以防备卡兹戴尔的黑石堡垒被暴力摧毁大半,入目之处,全都是断裂的墙壁和滚落的杂物,最上方的顶层更是几乎被整个夷平,被当成了燃火的场地。 斯卡蒂、歌蕾蒂娅、劳伦缇雅三人依偎在一起,塞雷娅和克里斯滕坐在对面,缓缓转动烤架上的肉块,让它不至于被火焰烤焦。 麟青砚和两边的小团体都不算熟悉,所以自己单独坐着,蜷起膝盖,手臂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驻守在堡垒里军队以及分布在周围的哨所早已被她们拔除,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数千名士兵,听起来似乎很多,但是对于她们这种个体实力隐隐凌驾于集体之上的强者,想要全部干掉无非是时间问题,难度有,并不算大。 毕竟,实力达到她们这个层次,寻常的武器已经很难起到作用,而她们能发挥出的破坏力,却能轻松撕碎那些士兵们的装备。 一般来说,用少数精英强者组成小队去屠戮普通军队这样的事情并不常见,因为在大多数战场上,都遵循着王对王,将对将的规则,常规军队相互膨胀,精英强者则是会去阻拦对方的精锐。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平衡的一种。 若是让强者去屠戮普通人,不但效率低下,还有可能遭遇敌方的陷阱和堵截。 不过,这些被遗忘的乌萨斯边军显然是没有能拿的出手的精锐,至少,他们所谓的精锐没办法和黄金树的小队对抗,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所以他们倒下了。 屹立在风雪中堡垒被斯卡蒂的蛮力摧毁,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斗的士兵全都被劳伦缇娜的圆锯斩碎。 其余分散出去的哨所,同样被麟青砚和塞雷娅挨个点名,一个都没能剩下。 做到这一步,小队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余下的,就是等待卡兹戴尔的军队抵达。 只是,想要调动数量庞大的军队不是一日之功,那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至少也需要十数天时间去安排路线和后勤。 在特蕾西娅到来之前,拔除了边防军的小队还要继续停留在这里的,确保不会出现其他变化。 事实上,这才是此次任务最危险的阶段。 卡兹戴尔的军队从集结到抵达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乌萨斯有充足的时间能够做出反应。 即便驻扎在南部冰原的整合运动能够拦下正面的军队,也很难说会不会有内卫那样的隐秘部队越过拦截出现在这里。 那样的话,她们可能还要直面乌萨斯的精锐战士,在对方的主场上,究竟能不能打得赢,还是个未知数。 冰原上常年不散的阴云让气氛更加压抑,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也没有办法放松。 是以,简易营地内的气氛异常沉闷,除了必要的交流,大家都保持着沉默,打起十二分的警惕,随时准备迎接战斗。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斯卡蒂了。 她的视线始终钉在转动的烤肉上,悄悄吞咽口水。 有歌蕾蒂娅在,她根本懒得去耗费脑力进行什么深度思考。 敌人?要是敌人打过来,那就全都干掉,需要思考吗? 不需要! 那些费脑子的东西,在她眼里还比不上眼前这块能填饱肚子的烤肉。 “根据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如果没有意外,卡兹戴尔的军队将在明日正午抵达,届时我们就可以离开,前往哥伦比亚执行下一个任务,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 火花劈啪作响,塞雷娅突然开口,打破了萦绕在队伍里的长久沉默。 根据经验,每一次任务的最后关头,就是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时候,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并肩作战的队友,无论她们是否已经想到。 “整合运动那边没有消息,贵族们割地自立,全都守着自己的地盘等待时机,没有人注意到边境上的变化。” 歌蕾蒂娅接过话题,用手里的小木棒拨弄了一下燃烧的火堆,就这个问题进行分析。 “但,乌萨斯的皇帝一定会知道,因为他的手里掌握着内卫,那些人常年游走在乌萨斯境内,负责将所有有价值的情报送入皇宫。” “而且,卡兹戴尔哪里的动静很大,瞒不过各国的情报机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向哥伦比亚宣战,且只有两条路线可以将军队送到哥伦比亚的边境上,那位皇帝不可能没有防备。” “无论他有什么样的打算,都不会放任他国军队深入到自己的国境内,至少,也会派遣人手进行探查。” “所以,那些藏在影子里的家伙随时会找上我们,有可能,他们已经来过,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毕竟我们之后没有人擅长感知类型的法术。” “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他们已经发现边防军全军覆没,却没有露面,那就一定是在暗中准备,聚拢人手,然后再发动攻击。” “这个时间,一定是在卡兹戴尔的军队抵达之前,我觉得,应该就是今天。”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很有道理的分析。” 塞雷娅没有说话,反而是克里斯滕主动接话。 “如果我是那位皇帝,必然会派遣人手去打探卡兹戴尔的情况,对他们的军队行动路线等一系列情报进行分析,推断出大概的时间,然后暗中观察分析我们这几天的行动,在最后时刻发动攻击,将我们一举覆灭,再把这里变成一个陷阱,等着卡兹戴尔的军队按照既定路线主动跳进来。” “一条并不高明的计策,但很多时候,往往最简单的,才是最好的,就像现在,即便我们能推断出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无法阻止,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乌萨斯的皇帝真的是个蠢货,他确实被自己的贵族大臣们搞的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没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乌萨斯的皇帝,会是个蠢货吗? 显然并不是,就算他真的是,新皇派的贵族中也会有聪明人站出来,让他不会把自己活活蠢死。 所以,克里斯滕的猜想,成为现实的几率是非常高的。 “可是,塔露拉的整合运动还驻留在冰原上,数万的军队规模,足够截断从乌萨斯内部通往这里的所有路径,他们根本没办法派遣集团军过来,怎么布置陷阱?” “只靠小规模的精锐部队,固然有可能越过防线,可那些人想要埋伏卡兹戴尔的军队,完全不现实,为敌人准备的陷阱,也能变成自己的坟墓,他们这么做风险非常的,真的会吗?” 麟青砚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她可是年纪轻轻就在炎国的政治体系内身居高位的,对于这些事情怎么会完全不懂?只是平时用不上,懒得去想罢了。 在她看来,克里斯滕的猜想的确有可能,可要真的那么做,风险简直大的离谱,那位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不,别忘了,这里可是乌萨斯,虽然那些贵族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但他们仍然是乌萨斯人,我记得,炎国有句话,叫做兄弟阎墙,外御其辱,卡兹戴尔光明正大的侵入乌萨斯的领土,他们大概率不会袖手旁观。” “现在乌萨斯的局势的确非常紧张,内战随时可能爆发,但,终究还是没有真的爆发,不是吗?” “这种时候,如果皇帝愿意割让一部分利益,那么,那些贵族是不会拒绝出兵的,整合运动能够截断南部冰原的通道,却没办法挡住其他方向的敌人。” 塞雷娅轻声解释,面色凝重。 猜想只是猜想,不一定就真的会变成现实,可要是将视野拓展到国家层面上,乌萨斯还是乌萨斯,卡兹戴尔还是卡兹戴尔。 光明正大的派遣军队侵入国境,那就等同于宣战,别说乌萨斯的内战还没有真正打响,就算是打成一团,这种时候那些贵族也会默契的停战,将矛头对准入侵者。 以此为基础进行推断,就能拨开迷雾,看穿整件事的脉络,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相对固定的。 这里,一定会成为战场。 她们,也一定会受到乌萨斯方面的攻击。 或许现在,已经有人在暗中盯着这里,只等待一个行动的命令。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周围好像太安静了?” 歌蕾蒂娅放下拨弄火堆的木棍,转而摸上放在地上的长槊,突然开口。 经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在之前,这座堡垒可是死了许多人,不少尸体就被随意掩埋在雪地里,招来了不少食腐生物。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食腐的鸟类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只剩下淡淡风声,安静的不正常。 这代表着什么? 在座的几个人,除了克里斯滕和麟青砚,都是实力强悍、经验丰富的战士,不会想不到。 “要我展开领域吗?” 塞雷娅嘴唇微微颤动,没有明显的口型变化,细微而清晰的声音便传入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先不要着急,等他们先出手。” 最先发现异常的歌蕾蒂娅用同样的技巧回答,手掌从武器上移开,站起身来,俯身去观察火堆上的烤肉,整个人松松垮垮,似乎没有任何戒备。 咻! 在她俯下身的一瞬间,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响动,覆盖着淡淡黑气的弩箭破空而来,直射她的脖颈。 叮! 弩箭速度飞快,瞬息跨越数百米距离,却被一颗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击中尖端,直接被拦截在空中。 呼! 风声骤起! 全身包裹在黑雾中的黑大衣从残破的堡垒残骸上凭空浮现,强烈的法术波动扩散开来,更为浓郁的雾气将他整个人包裹,向外延伸,大有一种要将整个顶层纳入其中的趋势。 然而,在他现身的瞬间,赤色流光掠空而过,从极远处飞来,径直贯入他的胸口,炽热烈火轰然爆发! 这一幕,看的营地内的几人都是微微一愣,面面相觑。 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周围还埋伏了除了她们以外的人。 如果不是内卫的现身,她们对此一无所知,难道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燃起来了?” 千米之外的雪地里,披着雪地迷彩的菲亚梅塔抱着自己的重型铳械,挂着金色叶片的耳坠垂到脸颊侧面,将她的调侃清晰传送到另一边。 “虽然睡了挺久,但是目前看来,我的技术还没有退步。” 遥远的另一方,整个人都隐藏在白雪下方的蕾缪安闭着一只眼,手中长铳稍微移动,瞄准镜中出现了黑大衣的影子。 嘭! 扳机扣下,子弹激射而出,如同闪电掠过天穹,穿过至少两千米的距离,精准没入废墟之上黑大衣的脑袋。 开完这一枪,她直接从隐匿地点跳出,身形飞速淡化,消失在雪地里。 “敌人数量未知,目前只看到六个,告诉她们,小心应对。” “了解。” 菲亚梅塔不再说笑,重新装填子弹,举铳的同时抛出一片金叶。 她没有像蕾缪安那样隐藏自己,而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了雪地里,瞄准了另一个方向。 在她身前,被风浪卷起的松散雪地上,忽的印出浅薄的脚印,很快就被散落的飞雪掩盖,没了踪迹。 叮! 空气中突然爆开明亮花火,罗蕾塔与隐去身形的内卫同时出现,手中短刃与制式军刀碰撞在一起,且占据上风,硬生生将内卫击退十数米。 第二十一章 疯狂的计策 “拙劣的模仿,错漏百出的技巧,北境因你们的存在而蒙羞。” 短刃在指尖轻轻转动,罗蕾塔微微摇头,面露不屑,眼神中满是嘲弄。 她没有趁势追击,因为不需要。 如今乌萨斯境内,归于皇帝掌控的内卫们,全部都起源于北境军团。 边疆苦寒,邪魔肆虐,想要守住那道防线,高超的实力、坚定的意志、视死如归的决心,缺一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那里生存的,唯有秉承先辈信念,能够放下一切荣辱、一切过往的战士才有资格留在北境防线,外御邪魔。 整个北境军团,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太少,其中当然有许多‘残次品’,他们是不合格的,心中的信念不够坚定。 经过重重考验,这批人被剔除出去,成为了皇帝手中的利刃,既能完成与帝国的利益交换,又能排除队伍里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这批皇帝的忠犬,有一个算一个,可以说全都是从北境走出去的。 罗蕾塔担任过北境军团的长官,曾经在数年之前亲身经历过一次人员筛选,那时候老皇帝还健在,她亲眼看着那些不合格的战士在隐秘的考验中被挑选出来,交给当时的内卫。 在当时,那些人的实力就算不上出彩。 如今,数年时间的过去,她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名内卫到底是那批人中的哪一个,却能看得出来,离开北境的这些年,他们的实力不但没有多少精进,反而在某些方面退步了许多。 想想也是,北境是什么地方?是最残酷的战场,最无数战士血肉构筑的防线! 能够在那里作战、生存的战士,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些放不下欲望,被送回乌萨斯给皇帝当狗的残次品,怎么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这样的实力,不要说和她这个统领过军团的长官相比,连北境中最普通的战士也能胜过他们。 对付这种程度的对手,她还需要不断追击压制,进行一番激烈搏斗才能拿下? 别开玩笑了! 虽然没有了邪魔的力量,但她如今掌握的黄金之力远胜曾经,如果认真起来,以这名内卫的实力,在她手中走不过十招! “北境?北境可没有你这样的人。” 内卫抬起军刀,周身漫开黑雾,身形闪烁,如鬼魅般消失无踪。 嘭! 罗蕾塔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忽的转身,手臂带起残影,携着狂暴巨力轰击在空气中的某处。 沉闷的碰撞声爆开,金辉流动,如水波漫卷,直接将飘散的黑雾吞没,巨大的力量甚至让覆盖着手甲的拳头半截没入防御力不俗的黑大衣中,变拳为爪,紧扣主凹陷的护甲。 短刃切开武器,流光附着其上,铸成纯金色彩,似热刀切油,精准切入内卫持刀的手腕,将其一只手当场砍下。 呼! 抓着黑衣的手掌松开,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甚至带起层层风声呼啸,横砸在内卫的身侧,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砸倒,砸入积雪之中。 电光火石,从内卫发起攻击到被斩断手腕、砸进雪地,整个过程眨眼间便已结束,罗蕾塔的动作异常迅捷,每一步都提前预判了内卫的反应,直接将其完全压制,那身亮银色的重甲在她身上像是不存在重量,毫不影响行动的敏捷。 嗡!!! 半个人都埋进雪地里的内卫身上黑雾骤然爆开,重重黑光自虚空聚拢,但还没能爆开,就止于刚刚开始的法术前奏。 一把仿佛纯金铸造的短刃钉进他的脊背,似戳肥皂泡一样,将尚未完全成型的法术从根源击碎。 “我听说,这些年你们为这招起了个名字,叫做国度,内卫踏足之处,便是乌萨斯的国土,呵,拙劣的模仿,不伦不类。” 什么叫班门弄斧?这便是了。 内卫所依仗的手段,在罗蕾塔眼中不过是北境军团所使用的常规手段,实在说不上有多么高明。 凡是内卫会的,她全部都会,且更为精通,整个北境,也没有多少人比她更懂这些法术。 想要在她面前使用国度? 那简直太可笑了。 “别玩了,赶快解决掉这些人,我有预感,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赤色不死鸟掠过天际,将极远处的一名内卫笼罩其中,菲亚梅塔瞥了一眼这边的战况,出言催促。 “我随时能宰了他,在这之前,总要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内卫,即是皇帝手中的利刃,是悬在诸多贵族大臣头顶的刀剑,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受到过忠于皇帝的洗脑,几乎不存在投降泄密的可能性。 这种人,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不过,罗蕾塔不这么想,她太清楚这些人的弱点了,对于邪魔碎片的了解,让她觉得可以尝试。 正常情况,内卫的确不可能泄密,那若是,不正常的情况呢? 邪魔碎片的力量相当危险,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完美掌握,即便是北境中的精锐战士,也只是凭借意志强行压制,靠着装备限制其影响。 这种情况下,只要具备生擒内卫的实力,再解开邪魔碎片的限制,很容易就能让一个内卫陷入精神混乱的半失控状态。 正如林露所说,依靠植入外物得来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并不稳定,针对灵魂的手段,对他们的效果远比用在正常人身上更强。 恰好,黄金树内,还真的有与灵魂有关的法术——死亡魔法。 并且,魔王之力被纳入黄金树体系之中,也让黄金树在灵魂这一神秘领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怀着对于林露所使用的复活法术的向往,这些天,罗蕾塔几乎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个领域中。 由于时间关系,她没能领悟出新的法术,但是她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很不错,已经掌握的老法术,被拓展出了新的用法。 未能释放的国度被击溃,短刃附着的纯净黄金之力沿着伤口流便身体,让内卫体内本就脆弱的平衡直接崩塌,罗蕾塔俯下身,按住内卫的脑袋,蓝灰色的法术光芒从她的手掌扩散,一拉一扯,拽出一个被雾气包裹的骷髅头来。 死亡魔法·召唤怨魂改·抽魂! 从召唤怨魂的法术上改进而来,能够将敌人身体中的灵魂直接抽离,对于被施术者的状态有很高要求,最好是濒死状态,另外,抽取的灵魂只能存在很短的时间,就会陷入混乱状态,崩解消失。 如果是林露在这里,自然不用这么麻烦,黄金律法的力量完全可以直接将内卫的灵魂抓在手里肆意揉搓。 但罗蕾塔没有那个能力,只能采用这种尚未完善的法术,在不在乎后果的情况下,倒也能做到差不多的效果。 至少,读取一些情报是够用了。 所谓的洗脑,在黄金树面前毫无意义,因为他们能让死人开口,不需要在活人身上耗费精力。 啵~ 哀嚎滚动的半透明骷髅头在罗蕾塔手上激烈正在,始终无法挣脱,最终在十几秒后崩溃碎裂,宛如一个被戳破的气泡。 十几秒的时间,不算长,没办法读取到多少情报,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罗蕾塔获知这名内卫最近的记忆碎片,拼凑出这一次的任务。 “你猜的没错,我们的确有大麻烦了,不知道皇帝付出了什么,周围的两位伯爵已经派遣军队奔赴边境,数量应该在四万人。” “四万人的军队?!” 菲亚梅塔闻言大惊失色,甚至忘了填充弹药,急切道:“那还等什么,马上传讯让她们撤离,把情报送回黄金树,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战场了!” 那可是整整四万人的军队,一支集团军的规模! 别看塞雷娅她们清理掉了冰原上几千守军,那是建立在突袭和对方久疏战斗,没有防备的基础上。 真要让她们这几个人正面对抗数万大军,除了被轰成碎片之外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别说是四万人,就算是四万头猪冲过来,都能把她们活活踩死! 精锐强者组成的小队能够对抗数量远远超过队伍人数的普通军队没错,可那也是有极限的,需要用时间慢慢磨,各个击破。 乌萨斯的军队会给她们那样的机会和时间吗? 不可能! 他们从最开始就是带着战争的目的来的,哪里会被轻易突破? 刀枪在手,正面碾压,这样的军队规模,已经超出了寥寥数人的队伍能够应对的极限!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情报传递出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不,我们不能现在离开,如果任由乌萨斯贵族的军队在边境驻防,卡兹戴尔的军队就不能通过这里直抵哥伦比亚,王的计划不能卡在这一步,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拦住那支军队。” 罗蕾塔的声音非常沉稳,但说出来的内容却堪称疯狂,惊的菲亚梅塔都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抽不开手,她甚至想跑过去摸摸这人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拦住?凭什么?就凭我们几个?哪怕乌萨斯的军队站在那里不动让我们杀,几天时间都杀不完!” “最明智的做法难道不是先撤离,传递情报,让黄金树派遣顶尖强者过来打开缺口?” 菲亚梅塔觉得,她的做法完全没错,正常的应对方式就该是这样的。 十个人都不到的队伍,去拦截四万大军?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们可不是林露,没有那种挥手间天翻地覆的恐怖实力,继续留下,除了等死之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不,我们并非做不到。” 罗蕾塔微微摇头,视线落在地上声息全无的内卫尸体上,眼中划过一抹狠色。 北境人都是疯子,这话是没错的,她们的正常,往往只是看起来正常,实则比谁都要极端、偏执。 现在,她就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依靠武力从正面去拦截数万人的军队,那当然是不现实的,不可能做得到。 可若是……邪魔污染呢? 这个世界上,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承受邪魔力量的侵染。 邪魔异种的力量,会让正常的生物发生畸变,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但,大部分正常生物连畸变的资格都没有,就会在污染中死亡,变成传递污染的媒介。 如果把现在在场的这些内卫全都干掉,取出他们身体里的邪魔碎片,想办法将其激化,再投放到乌萨斯的军队中,污染,很快就会扩散。 在人员密集的军队中,邪魔力量的侵染速度是非常快的,这一点,早在无数年前就带给过乌萨斯相当沉重的打击。 不了解这种东西的人,短时间内连应对措施都拿不出来。 只要操作的好,她们完全可以让那四万大军不攻自破,沦为魔鬼的猎场。 届时,有多少人能活着出来? 想必不会太多。 并且,那些畸变之后失去理智的怪物也会给周边贵族带去巨大麻烦,让他们无暇顾及边境上发生的事情。 “你TM已经疯了!你怎么敢!” 当罗蕾塔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之后,菲亚梅塔放下手中铳械,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恶魔。 她曾游走诸国,见识过许多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和极端份子。 但那些人中,没有一个纯度比眼前这家伙更高! 用邪魔污染去解决掉乌萨斯的军队,怎么想的?怎么敢的? 真的那样做了,数万人的军队固然能够解决,可那些扩散开的畸变体,也会让大片土地沦为人间地狱,甚至会有真正的邪魔借此复苏。 那将是真正的灾难!毁灭性的灾难! 这太疯狂了! 那样的场景,菲亚梅塔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她很想揪住这家伙的领子,质问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明明看起来像个人,怎么就是不干人事?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计划吗?简直比魔鬼还要魔鬼! 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第二十二章 你永远可以相信塞雷娅 “呼~呼~你们在吵什么?我倒是不反对你们在战场上进行友好互动,但是,能不能先来管管我?” 蕾缪安的声音从叶片耳坠上飘出,夹杂着剧烈的喘息,显然情况不妙。 事实也正是如此。 菲亚梅塔的铳械即使是在拉特兰,也算是最特殊的几种之一,它的上限非常高,如果有外物辅助,甚至能够做到打出逼近城防炮的超高威力,就算没有,凭借优越的个人实力,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也能获得足够惊艳的破坏力。 但想要使用那种攻击,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菲亚梅塔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到铳械的操控中,将自己的生命能量都注入铳械,这个时候,她是无法自由移动的。 所以,一路从拉特兰赶来的三人小队中,罗蕾塔选择守护在她的身边,保证她不会在攻击时受到地方伤害。 这样一来,蕾缪安自然得单独行动,而且她的作战风格本就是以灵活和远程狙杀为主,独自一人反而更方便些。 不过,在内卫这种等级的敌人面前,她的那一套战术就很难起到效果了。 此时此刻,她正被一个内卫紧追在身后,从拉特兰赶到这里的时间太短,让她没办法学会黄金树的法术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作战能力,只能凭借黄金树赐福带来的身体素质跃升加强原有能力,与内卫周旋。 能够做到这一步,就是她的极限了。 周旋、拖延时间,勉强可以,更多的,做不到。 甚至,就连单纯的保全自身,她也没办法维持多久,谁让内卫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呢? 在这方面,她实在不算精通,连一点优势都没有。 “坚持一下,她们已经反应过来了。” 菲亚梅塔低声回应,眼睛紧盯再罗蕾塔身上,身体紧绷,准备随时制止这人的疯狂行径。 那样的想法,单单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已经非常疯狂了,她绝不会允许那种事变成现实。 如果不是打不过,她或许会直接出手将罗蕾塔打晕带走,将那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怖计划掐死在萌芽状态。 “你说的轻松!” 蕾缪安大口喘息,很是狼狈的在雪地上就地一滚,避开内卫的锋刃,咬牙切齿。 坚持一下?那是她说坚持就能办到的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若不是有以往的经验在,她这时候都要怀疑,是不是菲亚梅塔故意想要看她出丑,借此报复之前数不清的恶作剧。 这些内卫,实在是太难缠了! 嘭! 随身携带的短铳爆开火光,指向空气中的无人处,下一秒,内卫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被子弹打的动作猛然停顿,看上去像是主动凑过去接住子弹一样。 趁着这个空档,蕾缪安再次拉开距离,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好在,正如菲亚梅塔所说,在残破堡垒上建立营地的塞雷娅等人加入了战场,一根速度快到眼睛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的长槊破空而来,裹挟着狂猛的风暴轰击在顿住的内卫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其击退数十年。 几人之中最快的歌蕾蒂娅眨眼间跨越上千米距离,用和长槊相比也只是略微逊色的速度出现在蕾缪安身前。 比纯粹的破坏力,她是不如斯卡蒂的,但她的速度能让她轻松做到斯卡蒂做不到的事,比如将整片战场划入自己的支援体系,随时为队友提供支援。 “入侵者……” 内卫的黑大衣上雾气凝而不散,蠕动一团团蠕动的暗影附着在身躯上,硬吃下歌蕾蒂娅的第一次投掷,看上去竟然像是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不过,这种结果本就在预料之中,歌蕾蒂娅并不例外,脚踩大地,瞬间爆发,冲起飘扬雪雾,炸开的音浪让距离不远的蕾缪安耳朵一阵嗡鸣。 快到极致的速度,甚至让她看上去好似在进行瞬间移动,连内卫都没有及时做出反应,直接被一脚踢中后背脊柱,黑雾禁锢住的长槊被其主人再次拿在手中,带起一片残影。 横扫! 朴素至极的招式,不普通的,是灌注其上的磅礴力量,宛如截断空间一半,在空气中斩开明显的断层,将刚刚受创的内卫按入地面雪层,只留下一个人形的轮廓。 这样的破坏力打到身体上,普通人是扛不住任何一下的,直接就会被震成碎肉。 但内卫不是普通人,他们连是否还能称之为人都很难说。 即使遭遇如此重创,仍旧没有失去战斗能力。 埋入地面的轮廓中,漆黑的法术光晕扰动空气,呈现出回缩的漩涡状,又在下一秒扩散爆发。 对内卫的手段尚不熟悉的歌蕾蒂娅没能像罗蕾塔一样辨认出法术的效果和弱点,并在成型之前击碎核心,也没有在攻击时使用黄金之力去压制邪魔碎片的力量。 一念之差,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带着蕾缪安远离这里,去到更安全距离观察这边。 轰隆! 雷音爆响! 纯黑的球体在大地上扩张,挤压雪层,掀开大地,向着周围层层散开,眨眼便将半径上百米的区域吞没其中。 顾虑到蕾缪安的身体承受能力,歌蕾蒂娅难以全力以赴,在最后一刻还是被扩张速度快到惊人的漆黑球形纳入边缘,被拉入了内卫的法术领域。 国度,这是它的名字。 意味内卫踏足之处,便是乌萨斯的国度。 实质上,这是内卫的终极手段,借助邪魔碎片的力量所使用的最强法术,复刻邪魔异种所使用的黑暗领域。 使用这一招,在短暂的时间内他们的力量会得到极大提升,侵染现实的污秽也会让领域之内化为不适合人类立足的恶土,并且,国度所形成的领域会把一切封锁在内,在法术结束之前无法脱离,代价是,生命的燃烧。 这本就不是人类可以掌握的法术,而是来自邪魔的权柄,如这般不顾一切的扩展法术,几乎就已经注定了施展法术的内卫本身也会承受极大负荷。 法术崩塌,即是死亡之时,完完全全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国度之下,敌我俱焚! 莹白的雪层被掀开搅碎,染上如墨的色彩,不详的气息盘踞在大地上,空气里仿佛回荡着无数个叠加在一起的嘶吼与低语。 黑暗,在蔓延。 一时间,领域内部的所有光线都被漆黑吞噬,视野受到极大限制,无处不在的耳语让听力也变成摆设,再没办法分辨方位和敌人所在。 歌蕾蒂娅将蕾缪安抱在怀里,一手高举长槊,旋转舞动,散出的金辉冲破黑暗,在邪魔侵染下开辟出数米直径的狭小净土。 只是,在无法确认敌人方位的情况下,她也不敢随意行动。 “稳定一些,给我五秒钟。” 蕾缪安头顶的光环光晕浮动,在外围扩展出另一圈圆环,粉色的刻纹从光圈内部浮现,构建出形似瞄准镜的形状,闪闪发亮。 她挣脱歌蕾蒂娅的怀抱,身后光翼向外延伸,变得更加凝实,金色与粉色混杂在一起,如水波流动,从身体蔓延到铳械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被一层流光外壳包裹在内。 举铳,瞄准,被黑暗遮蔽的领域也无法阻挡她的视线。 嗡! 四秒。 犹如实质的法术冲击好似一面晶壁,从黑暗中推来,歌蕾蒂娅马上反应过来,挡在蕾缪安的身前,金辉闪耀的长槊钉入地面,将她固定在原地,硬抗住了碾压而来的冲击波。 三秒。 淡粉色的双眸中映出准星的图案,隔着重重黑暗锁定了某个位置。 歌蕾蒂娅双臂上的衣衫在冲击中爆裂,露出过于苍白的皮肤,钉入地面的长槊强行拉起,斩出弯月光刃,直入黑暗,与潜藏其中的法术冲击相撞。 两秒。 蓬松的雪层颤动塌陷,整个地面都在晃动,磅礴的法术能量排山倒海般挤压而来,黑暗之中,阴影悄然浮现,锋利的刀刃骤然展露獠牙。 第二个内卫! 一秒。 短暂的反应距离让歌蕾蒂娅来不及反应,只得仓促放弃在短距离内并不灵便的长槊,抽出随身短刀阻截从蕾缪安身后突入的漆黑獠牙,金铁交鸣,擦出一蓬亮色火花。 嘭! 流动在蕾缪安身上的所有光晕瞬间回缩,全部流尽铳械之中,压入子弹内部,激射出膛。 一线金芒,撕破了无垠黑暗,精确命中法术冲击爆发的源头。 烟火,无声绽放。 射出这一击的蕾缪安身子一晃,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好在歌蕾蒂娅就在身侧,应对内卫突袭的同时将她扶住。 国度的核心处,突兀爆开闪耀的纯净金辉,刺破暗影,隐隐有凄厉嘶鸣回荡。 尚未落尽的余光中,原本身披黑大衣的内卫上半身被轰击出偌大空洞,无数细密的肉芽从空洞内部钻出,纠结在一起,蠕动融合,聚拢成硕大的幽蓝色竖瞳。 本该随着内卫死去而溃散的国度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令人作呕的污秽充斥在每一寸空间里,仿佛一只只无形手臂,企图将领域内的一切拖入到幽暗地狱之中。 “该死,邪魔复苏,这个时候——” 与歌蕾蒂娅短兵相接的内卫咒骂一声,然而话音未落,他便脱离了黑暗,踉跄跪倒在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猩红的血肉从他的左肩钻出,撕咬吞噬周围的衣物护甲,脉动的血丝向着整个身体蔓延,一根根触手从血肉中探出,刺入到呼吸器的内部,夹杂着腥臭气息的黑雾从被刺穿的孔洞中喷出,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让视野能够看到的距离再次降低。 咻! 短刃斩出刀光,劈开黑暗,却只带起一片雪雾,内卫所在的位置已然空无一物。 即便不知道内卫的真正情况,看到这一幕,歌蕾蒂娅和蕾缪安也马上判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内卫,已经失控了,其身体内部的邪魔血肉取代了他们的存在,占据了躯壳。 现在,这片黑暗中藏着的,是两头正在复苏的邪魔了。 毫无疑问,这很危险。 意识到这一点,歌蕾蒂娅再次将蕾缪安搂入怀中,低声道:“有没有办法确认边界,我们必须突破这里。” 如果是她自己,那么她有足够的自信保全自身,但带上一个蕾缪安,她就没有多大把握了,毕竟,这里是邪魔的主场,她们在这里毫无优势可言,连对外界的感官都被严重影响。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突围,突破这层领域,回归正常环境。 “没有,这片领域的力量加深了,现在我也没办法看透。” 头顶圆环再次扩展成瞄准镜的形状,片刻之后,蕾缪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 这个结果让歌蕾蒂娅心中一沉,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情况,似乎有些糟糕了。 嗡! 忽然,细微的震颤声压过了黑暗中的邪魔地狱,歌蕾蒂娅豁然抬头,不苟言笑的脸上泛起一丝喜色。 深沉的黑暗中,竟是有一面被渲染成了橙红的色彩,宛如晶壁推进,大片光晕层层浮动,蔓延而来,将她们所在的位置囊括其中。 嘎吱~ 嘎吱~ 踩踏积雪的声音由远及近,手持盾牌的瓦伊凡漫步而来,每一步落下,便有一层波纹从她脚下荡开,蔓延向四面八方。 “不必担忧,在我倒下之前,没人能伤害你们。” 塞雷娅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可靠,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灰白色的物质凭空凝聚,附着在蕾缪安和歌蕾蒂娅的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甲壳。 咚! 止住脚步,灰的颜色以塞雷娅为中心,在橙红领域之中飞速扩展,将大地推平凝结,宛如铺上一层灰白钢铁,灿金色的纹路在固话的地面上延展勾勒,延伸到极远的距离之外。 领域之外,仍然是深邃的黑暗。 领域之内,不安的气氛尽数退去。 此时此刻,连歌蕾蒂娅也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略微松弛。 塞雷娅的支援,来的太及时了,这让她响起了黄金树内流传的一句话。 ‘你永远可以相信塞雷娅。’ 第二十三章 炮火洗地 “@#¥%!” 难以理解的刺耳尖啸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被灰白之色盖住的净土。 歌蕾蒂娅抱着蕾缪安落到塞雷娅身边,扫视四周,眼中满是警惕。 “如何,有把握吗?” “失去理智的怪物罢了,外物终归是外物,挡不住我。” 咚! 盾牌落在地上,被地面延伸出的灰白物质卡住,塞雷娅松开持盾的手掌,摸出一卷铭刻金纹的绷带,不紧不慢的缠在手上。 啪! 缠绕手掌的绷带被强行扯断,歌蕾蒂娅敏锐的感觉到,这一刻的塞雷娅,气势变了。 如果说方才的她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峦,现在的她,就是一把出窍的利刃,难掩锋锐。 难道说,盾牌对她来说其实是某种封印吗? “稍等……给我三十秒。” 平缓的声音冲淡了黑暗中蔓延而来的尖啸低语,塞雷娅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开,化为纯金色的竖瞳。 咔嚓! 被法术加持的坚固地面不堪重压,碎痕荡开数米,白发的瓦伊凡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黑雾之中,金光乍现! 猩红触手缠绕成的肉团自漆黑显露,灰白魅影如离弦之箭欺近身前,法术构成的珐琅质流淌到手臂上,固化成尖锐倒刺。 轰! 爆鸣震响! 实质化的冲击波荡开层层黑雾,塞雷娅的手臂瞬间贯入邪魔畸变体的内部,沾满污秽的触手疯狂舞动,携带的巨力甚至将坚硬的珐琅质抽打出细密裂纹,深邃阴影膨胀缠绕,试图侵蚀近在眼前的敌人,却全都被攀附在灰白外壳上的金色纹路所绽放的辉光冲散。 被无数触手裹挟的塞雷娅不为所动,仍旧站的笔直,手臂发力,竟是将邪魔即便是生生抡起,砸在地上。 呜! 呼啸声瞬息而至,拉出残影的血肉长枪从背后刺来,却被塞雷娅反手抓住,将其仅仅扣住,任凭它如何颤动也无法挣脱。 “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闹。” 冷淡的声音随着呼吸吐出,纯金色的竖瞳怒目圆睁,自背后发动袭击的畸变体直接被巨力拖拽出来。 哗! 灰色之色铺满大地,如潮水滚动,层层叠起,汇成灰色巨浪向内倒卷,尖锐利刺从中凸起,好似根根钢钉,又像是巨兽密布獠牙的口器,将两个畸变体狠狠咬住,吞入口中,撕咬咀嚼。 嘎吱……嘎吱…… 灰白的巨浪分裂成道道长绳,缠绕编制,凝固成盘绕的茧状物,血肉与骨骼的破裂挤压声与猩红血水一同流出,从茧的缝隙里淌开。 啪…… 灰白之茧崩碎散开,内卫转变成的畸变体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细碎肉泥,与鲜血混在一起,撒开盛开的血红之花。 寒风,悄然卷动,漆黑天幕轰然碎裂,沉入黑暗的领域崩塌裂解,显露出外界的冰冷雪原。 随手甩掉臂上沾染的碎肉,灰白物质从地面卷起,分开干净的通道。 塞雷娅缓步踏出,解开缠绕在手掌上、沾满血污的绷带,抛向身后。 呼! 炽烈金焰瞬间爆发,眨眼便将布满血腥的地面笼罩在内,灼热风浪散向周围,吹起几缕白发。 好帅的女人! 抱着铳械的蕾缪安粉色眸子闪闪发亮,似有异彩闪过。 两个乌萨斯的内卫,就这么被轻松解决了? 黄金树,果然都是些怪物! 强悍、果断,任谁看到战斗的过程,都会有种‘内卫是不是太弱了’的感觉,而不会觉得是塞雷娅太强。 但刚才才和内卫交过手的蕾缪安对于内卫的强势是有深刻体会的,是以她更能理解这个女人的强悍之处。 简直是就像是魁梧的大人去打牙牙学语的孩童,举手投足尽是从容。 这一定是黄金树内部的骨干精英吧? 响起某个有很多绰号的好友,蕾缪安皱了皱鼻子,莫名有些嫌弃。 和这位比起来,菲亚梅塔那个自称从很早之前就加入黄金树的‘元老’可太废物了,跟过去比都没有多大长进,就是抗揍能力强了一大截。 同样是黄金树的干员,人家都猛成这样了,你就学会个怎么挨打? 丢人! “内卫很可能只是前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轻松解决掉两个畸变体,塞雷娅的表情依旧平淡,像是随手捏死了两只虫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把捡回来的长槊递给歌蕾蒂娅,望向远方,沉声道:“你们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这里马上就会变成大军交战的战场,以我们这支队伍的实力,不能继续停留。” “罗蕾塔这边获取到了一些情报,乌萨斯的军队已经在路上,数量在四万左右,前锋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抵达。” 风中摇晃的金色耳坠亮起微弱光芒,菲亚梅塔的声音从中响起,蕾缪安面色一变,连忙询问:“堡垒那里还有两个内卫在,我们现在过去接应?” “不用,他们打不过斯卡蒂的。” 把自己的武器攥在手里,歌蕾蒂娅微微摇头,皱眉道:“四万人的军队,必须马上上报,让特蕾西娅那里有所准备,否则她们进入这里,或许会和乌萨斯的军队正面撞上。” “我们这次的任务,没办法收尾了。” “通知斯卡蒂她们,解决敌人之后过来汇合,你们先走,我的速度最快,可以留下来,继续收集情报。” “可以。” 塞雷娅略微思索,点了点头。 撤退当然是必须的,四万人的军队规模,根本不是她们能够正面抗衡的对象,不过,全部撤离也不行,那样的话,她们之前的全部努力就等于成了无用功,不但摧毁的边境防御会被重建,还没办法收集到有关于敌军的任何情报。 歌蕾蒂娅留下来的话,倒也合适,她的速度很快,乌萨斯的远程攻击没办法锁定,想要离开也没有人追得上。 而且,单个人的目标较小,不容易陷在这里。 “赶快通知其他人,他们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蕾缪安的高呼打断了塞雷娅和歌蕾蒂娅的交谈,少女架起铳械,瞄准某个方向,扣动了扳机。 塞雷娅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在极远的方位,一架黑红涂装的无人机正悬在高空! 那是,帝国炮火先兆者! 由乌萨斯军炮兵术师操作的无人机,用以引导炮兵部队的远程攻击,这玩意在各国官方都是挂了号的,同样擅长无人机技术的莱茵生命曾经针对这种特殊军事单位收集了许多情报。 它的出现,就意味着乌萨斯的炮兵部队已经逼近。 根据莱茵生命解体之前拿到的最新数据,乌萨斯的新式火炮极限射程已经能达到十公里以上,也就是说,他们完全可以实现视距外轰炸,这里随时可能被炮火覆盖! …… 嘭! 沉重的暗金大剑将内卫钉死在墙壁上,握着剑柄的斯卡蒂忽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正看到天空中飘来的无人机。 没等她仔细分辨,一道流光爆射而来,精准命中无人机的中心,将其从空中击落。 紧接着,金色叶片凭空浮现,带来了歌蕾蒂娅的讯息。 ‘敌军远程炮火随时可能抵达,马上撤离!’ 简短的信息,饱含急切之意,斯卡蒂犹豫了一下,从腰包里掏出火种扔到死掉的内卫尸体上,把手里的叶片扔给了麟青砚。 她不想在这种事上耗费脑力,索性让其他人决定怎么做。 事实上,对于随时可能落在头顶的远程炮火,她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以她的实力,就算站在原地不动那种东西也不可能炸的死她。 艺高人大胆,自然是无所谓的。 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么从容了,阅读了叶片上的信息之后,麟青砚把叶子传递给克里斯滕,毫不迟疑的开口:“走,马上离开!斯卡蒂你来背一下克里斯滕。” 要是真的被乌萨斯的远程火炮炸上一轮,她们可没有斯卡蒂那么强悍的体魄,不死也得褪层皮,虽然不知道乌萨斯的军队为什么速度这么快,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去细想了,抓紧时间撤离才是正事。 嗡嗡嗡! 螺旋桨的嗡鸣从远方传来,声音细小,克里斯滕顺着声音眺望,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架无人机从地平线的尽头浮现,从传递到这边的声音判断,显然是进入了超负荷运行状态,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她看到了,麟青砚自然看的更清楚,顿时脸色发白,急声招呼:“快走快走!” “我来背着她吧,斯卡蒂的动作,她可能受不了。” 劳伦缇娜往那边看了一眼,伸手把克里斯滕拽进怀里,来了个公主抱,直接从残破的堡垒顶端跳了下去,麟青砚连忙跟上。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到还未熄灭的火堆上架着的烤肉,摸摸肚子,最终还是没忍住,顶着灼热的高温把烤的有些发焦的肉抓住,三两口塞进嘴里,才跟着跳下去。 …… “情况如何。” “报告长官,我们的驻地已经被敌人突破,敌军数量未知,无人机只侦测到三个目标就被摧毁,其余无人机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确认现场情况。” 茫茫雪原之中,全副武装的乌萨斯士兵列队排开,有条不紊的进行远程火炮的组装工作。 术士们手握形似超大号手柄的法杖,驱动无人机进行远程侦查,准备引导开火,副官手持数据滚动的军用平板边看边回答。 在他身旁,胸前挂着数枚勋章的指挥官手持望远镜眺望远方,沉吟片刻,眼中狠色一闪而没。 “不用确认了,直接对那片区域执行火力覆盖!” “可是,长官,没有精确目标,覆盖式打击或许并不能……” “那就多炸几轮!” “是!” …… “太多了,我没办法把无人全部击坠。” 扣动扳机,再次击落一架帝国炮火先兆者,蕾缪安吸了口气,放下了端起的铳械。 这么远的距离,刚才又经历了一次高强度战斗,短时间内干掉5架无人机已经是她现在的极限,再多的,她也力有不逮了。 好在眼下的情况,也不需要解决掉所有的无人机,只需要干掉飞在最前面的,拖延时间就可以。 雪原上,菲亚梅塔和斯卡蒂已经接近过来,汇合之后就可以直接撤离。 然而,她刚刚松了口气,就看到远方的天空飞来大片‘乌云’。 隔着遥远距离,撕裂空气的呼啸就已经响在耳边。 那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就是密集炮弹组成的弹幕,数量至少在千个之上! “是地毯式轰炸!” 类似的攻击方式本就是从拉特兰流传出去,蕾缪安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她们将会面临什么,脸色顿时苍白下去。 不分辨精确目标,直接对大面积区域进行无差别覆盖式打击,这样做固然会分散威力,但造成的破坏仍然不容小觑,就算只有一枚炮弹落在身边,她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扛得住。 “不要慌!到我身后来!” 塞雷娅又拿起了盾牌,站到最前方,表情毫无变化,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动摇,哪怕是轰炸降临,也不能让她有丝毫慌乱。 咚! 盾牌落在地上,溅起大片积雪,橙红领域自脚下延伸,收缩在数米之内,坚固的珐琅质凝聚滚动,拔地而起,凝聚成一面巨大盾牌,挡在众人头顶,层层叠加,边缘弯折,向下延伸。 呜! 呼啸声响彻天际,浓重的硝烟味伴着风浪卷下,加速跑过来的菲亚梅塔顾不得许多,很是狼狈的就地一滚,滚到盾牌下方。 距离更远的斯卡蒂停下脚步,直接探手抓住抱着克里斯滕的劳伦缇娜和跑在前面的麟青砚,隔着上百米的距离把她们像扔铁饼一样投掷到塞雷娅的盾牌下方,她自己则是卸下背后大剑,将身体藏在了宽阔的剑身后面。 珐琅质如泥浆滚动,从盾牌边缘淌落,刺入地面,将众人所在的小空间封闭起来。 下一秒,爆炸声轰然炸响,震耳欲聋的轰鸣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剧烈的震颤使得脚下的大地都猛烈摇晃起来。 第二十四章 片刻喘息 “维特卿,维特卿……帝国带给他们的战栗,这么快,就都被忘记了吗?” 独属于皇帝的书房,灯光昏黄。 尽管外面还是天光大亮,这间相对于皇帝的身份而言并不宽阔,甚至稍显狭小的书房仍然被封闭了所有的门窗,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费奥多尔的小习惯,他喜欢在昏暗安静的房间中独自思索,决定对策,尤其是在经历了内卫的背叛之后,更是如此。 偌大的皇宫,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看似高居王座的皇帝,实则真正能够掌控的地盘,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诚然,如今的皇宫乃至整个圣骏堡都已经被清理过一遍又一遍,那种情况已然成为过去。 但是,在书房中独处的小习惯却还是保留了下来,甚至愈发被皇帝偏爱。 “陛下,啃食同族血肉的蛮兽,永远不会知道何为敬畏,游荡在荒原上的魔族,疯狂而极端,他们的罪恶与生俱来,贪婪的欲望,必将招致毁灭。” 维特垂手站在桌案之前,闻言压低声音,恭谨的回答。 费奥多尔突然召见他,即便没说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有所猜测。 无非就是卡兹戴尔的异动。 那个充斥着野蛮和罪恶的国度,刚刚从废墟中拼凑出几片残垣断壁,便迫不及待的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一如多年之前。 他们甚至疯狂到直接向哥伦比亚宣战,且要让军队从乌萨斯的领土内穿过。 这是何等的狂妄? 毫无疑问,这就是光明正大的侵略! 作为皇帝,费奥多尔不可能坐视不理,甚至,就连那些割地自立、窥视王座的贵族,都不会允许。 世人都说,乌萨斯穷兵黩武,可也正是因为大力推崇军备,这数百年来,从来都只有乌萨斯的军队压过诸国,扩张版图,没有一次被敌人从自己的手中夺走过领土。 贵族们想要问鼎王座,但他们的仍然流淌着乌萨斯的血脉,怎能容许肮脏的魔族践踏祖辈打下的疆域? 贪婪的贵族尚且如此,帝国最正统的继承者会因此愤怒,理所当然。 事实上,在觐见皇帝之前,维特已经了解到这位年轻的陛下做了什么。 或许大多数人都以为,皇帝与边境上的贵族进行了某种利益交换,拿出了足够的筹码去换取他们抵御卡兹戴尔的入侵。 然而,现实是这位陛下的手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狠辣果决的多——他直接放弃了对部分贵族和领土的监控,召回内卫,动用雷霆手段掌握了那片领地。 年轻的皇帝对于帝国疆域的重视,要远远超过对那些贵族的厌恶。 哪怕这么做,会让他未来的布局不确定性变得更大,他仍然选择这样做,以失去部分耳目为代价,命令那名贵族掌控下的所有军队倾巢出动,抵御外敌。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贵族全都做出了反叛的行动,真正秉承荣耀的贵族从未消失,他们仅仅是没有参与进这场皇帝与贵族的博弈之中,率军戍守边疆,卡兹戴尔的行径,不但激怒了皇帝,也引爆了他们的怒火。 他们的军队,在皇帝出手之后同样开始行动起来,奔赴边境防线。 边境贵族被皇帝动用内卫强行控制的消息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被发现,但是,派遣出去的军队却是实打实的走在了路上。 他们将会与卡兹戴尔的魔族军正面相撞,在帝国的边境上展开一场数万乃至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对此,维特只能说,这份魄力实在难得,他们的陛下相对于老皇帝更为仁慈,但也从不缺乏勇气。 他大概清楚,今天费奥多尔把他叫到书房,不是为了询问他在这件事的想法。 皇帝已经做出了决策,作为臣子,他能做的,唯有聆听。 “野兽不知畏惧为何物,那就用手中的火把和刀枪让其退却,卡兹戴尔,呵……”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动,费奥多尔眯起的双眼满是寒意,语气冰冷。 “现在的帝国,没有多余的精力倾注到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身上,等局势稳定,他们所谓的王庭,必将在帝国的炮火下再度破碎。” “维特,安排下去,把我们手里的军队分出一部分,投送到边境,动静大一些,最好让那些贪婪的鬣狗都知道这件事。” “陛下,这样做,是否太着急了?” 尽管已经告诫过自己的今天最好以听众的身份站在这里,但当皇帝的命令真的落下,维特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 年轻的费奥多尔,比他多年来所了解的还要有魄力,或者说,极端。 在这个时候,借助外来的压力将帝国内部的局势彻底搅乱,提前引爆内战,风险实在太大太大。 最大的风险,就在于将行军路线规划在乌萨斯境内的卡兹戴尔魔王军。 小皇帝年幼,对于那个国家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混乱无序的内战时期,但维特不同,他的对于与乌萨斯接壤的卡兹戴尔了解更多,深知那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 那可不是好对付的敌人。 他们疯狂、残暴、悍不畏死,且掌握着从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诸多巫术秘术。 在魔王的带领下,现在的乌萨斯不一定能用碾压的姿态粉碎他们的进攻,将他们赶回自己的领土。 一旦边境战役失利,进入胶着状态,那将会是噩梦的开始。 皇帝手中本就不多的兵力被牵制,拿什么去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的旧贵族? “按我说的去做,维特。” 费奥多尔站起身来,面向悬挂在墙壁上的帝国版图张开双臂,语气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我们的帝国,早已腐朽不堪,想要取回昔日的荣光,就必须将一切打碎重来!” “那些旧时代的虫豸,朕会将他们一一碾碎,以他们的尸体点燃炬火,让帝国在火焰中重获新生!” “我们的敌人是那么的阴险狡诈,所以,我们要比他们更加狠毒,更加残忍,更加疯狂!” “他们,会知道的。” “乌萨斯,是朕双手的延伸!” “您的意志,至高无上。” 看着意气风发的皇帝,维特沉默片刻,躬身行礼,不再反对。 “陛下,我们要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是全力以赴。” 费奥多尔猛然转身,手掌重重落在桌面,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把战争术士和混血温迪戈,用近地飞行器给朕调遣过去,朕要让所有人知道,帝国的威严,不容挑衅!” ------------------------------------- 蔚蓝之箭带起道道流光,将坠落的炮弹在半空引爆。 爆炸的气浪和碎片如暴雨倾泻,打在罗蕾塔身边的魔力护盾上,荡起层层涟漪。 远方飞来的弹幕已然炸了好几轮,还未见停歇,但是这样的攻击,,还不足以伤到她这样的强者。 凡是逼近的炮弹和无人机,都被蔚蓝的魔法箭凌空射爆,所落下的,仅仅是无伤大雅的余波。 甚至,在拉弓之余,罗蕾塔还有空闲分心去看另一个位置。 她避开乌萨斯的远程火炮轰击靠的是技巧,而那个人,就要简单粗暴的多了——她选择硬抗。 暗金色的大剑将坠落的炮弹砍爆,任凭崩碎的破片将衣衫撕扯的千疮百孔,斯卡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有炮弹直接轰击在她泛着淡淡金辉的身体上,也只是把她打退几步,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焦痕。 尽管模样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颇为狼狈,但实质上的伤害并没有多少,偶尔崩裂的伤口,用不到一秒钟,就会自行愈合。 在罗蕾塔看来,斯卡蒂斩断炮弹的举动更像是在玩闹,就算她站着不动,炮弹的爆炸也奈何不了她,顶多就是划开几个微不足道的伤口,转瞬间就又恢复如初。 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时候,硬的简直像个怪物。 在其体内的黄金力量耗尽或者是本人被打到意识不清之前,想要凭着火炮的轰炸把她干掉,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轰轰轰! 乌云从天而降,爆炸的火光连绵不绝,大地随之颤动,泥土翻腾,尘烟弥漫,混杂在一起的冲击波卷起狂暴风浪,又在灰白色保护壳上撞成粉碎。 大量烟尘碎屑被肆意流淌的飓风卷着,无序流淌,让整个战场都处在一片迷蒙之中,萦绕着金辉的灰白巨盾,在坑坑洼洼的战场上显得异常突兀。 比起外面两个单打独斗凭借自身实力硬抗炮弹的,塞雷娅的处境无疑要艰难许多。 为了保护其他人,她必须要撑起大面积护盾,大大提升了中弹几率,护盾的面积铺展太大,即便是坚固的珐琅质,在连绵不绝的炮火轰击下也不可能做到毫发无损。 为此,她不得不集中精力修复在爆炸中破损的位置。 好在,这样的轰炸密度还在承受范围内,以她的法术造诣,足够护住盾牌下的所有人。 不过,被庇护在盾牌下的其他人就要焦躁许多。 她们都属于高攻低防的类型,在连成片的炮火弹幕轰击下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 “(拉特兰粗口)” 菲亚梅塔抱着自己的铳械,忍不住低声咒骂,烦躁的抓着头发,把头发抓的乱糟糟的。 “他们到底打算炸到什么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完全是在浪费弹药吗?” 没有定位明确的目标,直接对大片区域进行无差别攻击,这样的作战方式在某些时候的确管用,但也不能一直炸下去,没完没了吧? 每一次的大范围轰炸,都要用掉大批弹药,他们携带了多少炮弹经得住如此恐怖的消耗? 反正,菲亚梅塔是无法理解那些乌萨斯军队这么干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我们可是干掉了先一步过来探查情报的内卫,他们大概率已经知道这里存在一支能够杀死内卫的精英小队。” “要是能够把我们留在这里,再多的弹药消耗都是值得的,在这方面,乌萨斯的军队从不吝啬。” 蕾缪安苦笑着摇头,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她能一枪打爆内卫的脑袋,可对于不讲道理的无差别轰炸,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强悍的瓦伊凡女人能扛得住,这种掌控不了自身安全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让他们当靶子炸?” 菲亚梅塔眉头紧锁,从兜里摸出一片黄金树叶。 “指望卡兹戴尔的军队赶来支援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我们直接向林露求援?他是有办法直接赶过来的。” “虽然任务失败有些丢脸,也总比在这里一直挨打强。” “……” 歌蕾蒂娅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如果每次都要依靠那位首领赶来救场,岂不是显得她们这些人一无是处? 那未免太过难堪。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现实情况摆在这里,所有人都被乌萨斯军队连续不断的轰炸限制在这里,除了求援之外她根本想不到其他办法。 实在没办法的话,难堪……就难堪吧。 “暂时不需要,我们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几人之中,武力值最低的克里斯滕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一个,她眯着眼睛,分析道:“这支炮兵部队的速度很快,根据我们事先拿到的情报,乌萨斯的军队不应该这么快抵达这里,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多半是这支部队没有携带太多弹药,牺牲负重换来了行军速度。” “如果按照常规的人员分布和轰炸规模计算,这支炮兵部队的数量应该在两千人左右,她们能够携带的炸药是有极限的,应该可快就会被迫停下,届时,我们可以抓住机会进行突围,离开这里。” 轰!! 话音落下,地面一震,近在咫尺的颤动之后,外界的爆炸声戛然而止。 克里斯滕德猜测似乎变成了现实,一直没有停滞的轰炸突兀间没了声息。 第二十五章 艾斯提陨石 “马上离开!” 灰白护盾立时崩解,塞雷娅低喝一声,探手抓起克里斯滕直接朝着与炮兵阵列相反的方向狂奔。 事实上,如果不是菲业梅塔她们没有能够在炮火轰击之下保全自身的手段,使得她不得不分心,仅凭这种大规模轰炸,是根本奈何不了她的。 有钙质化的法术加持,她的防御比用熔炉百相之力强化身体的斯卡蒂还要强悍许多,即便是脸接炮弹又能如何? 但其他人不行,菲亚梅塔和那个不知名的拉特兰女人,战斗方式都是依靠自身铳械,本身的身体强度并不出彩,连普通的利器都能破防,远远达不到硬接火炮的程度。 劳伦缇娜和歌蕾蒂娅或许有些可能,不过她们和斯卡蒂也没得比,时间一长,必然也是坚持不住的,受伤在所难免。 克里斯滕更不必说,在这个队伍里就数她最菜,妥妥的战五渣一个,要不是躲在钙质化的防御底下,不知道要被炸死多少次。 她们没办法离开,塞雷娅自然也要被困在这里。 眼下,不管是什么原因,火炮的轰击总归是停了下来,现在还不跑,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算再怎么擅长防御,塞雷娅也没有原地站着挨打的习惯。 是以,在听到炮火停止的瞬间,她直接毫不犹豫的中断法术,带着实力最弱的克里斯滕离开。 “走!劳伦缇娜,来我背上!” 歌蕾蒂娅也反应过来,对劳伦缇娜使了个眼色,把长槊扔过去让她拿着,两只手分别抓起菲亚梅塔和蕾缪安,带着三个人开始高速狂奔。 她的一身实力基本有七成都在速度上,即使是带上三个累赘,也要比她们自己要快的多。 至于斯卡蒂和那个人…… 护盾散开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罗蕾塔那边姿态从容,脚下地面连爆炸的痕迹都没有,仿佛炮兵阵列的轰击围着她画了个圆,显然是不需要担心。 斯卡蒂的话…… 那狼狈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想到办法,直接靠肌肉硬抗的,但她也确实能扛得住,就更不需要担心,皮糙肉厚的优点这就体现出来了,根本不用管,反正扔在那,就算跑的慢点也炸不死她。 所以,她只是高喊了一声‘斯卡蒂,撤退!’就带着身上的两个半脆皮先一步跑路了。 “撤?” 脸被炮弹爆炸熏的黝黑的斯卡蒂眨了两下眼睛,又抬头看看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后就看到收起魔力弓箭的罗蕾塔从身边跑过。 “哎,等下!” 虎鲸小姐连忙抓住罗蕾塔的铠甲边角,疑惑道:“我们这就走了?可是,任务……” “任务?乌萨斯的军队随时可能抵达,你难道想冲过去跟几万人掰掰手腕吗?” 看到少女黝黑的脸上一副铁憨憨的表情,罗蕾塔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在她多年的战斗生涯里,长成这个样子的异类也是生平仅见。 之前脸接炮弹的事情看的她都有点头皮发麻,那也就算了,人家皮糙肉厚体质强悍,在弹雨里面洗个澡无伤大雅。 但是现在,刚被人家怼着脸炸了一圈,后面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还想着任务呢? 跟四万大军正面打一架?怎么想的?她一直都这么勇的吗? 好吧,其实她多少也是有些不甘心,跟菲亚梅塔一起的时候想过用内卫的血肉制造点毒气弹直接毁灭掉乌萨斯的军队。 可是,那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设想了,几个内卫,除了她出手的那一个,别的被全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还搞什么? 赶紧跑路吧! 要是在这种地方被数万人规模的大军堵住,她可没信心杀出去。 “总之,这次任务我们没办法完成最后收尾了,先撤退到安全距离,再做计划。” “哦。” 斯卡蒂应了一声,挠了挠被炸的乱糟糟的头发,迈步跟上了罗蕾塔。 …… 遍布弹坑的雪原上,硝烟徐徐散去,塞雷娅等人急于撤退到火炮射程之外的安全距离,乌萨斯的无人机在炮击停止之后再次向前推进,勘察战场。 没有人发现,在轰炸到彻底崩塌的黑石堡垒废墟上,还有一个人存在。 “拉特兰的战斗方式,缺陷还是很大啊,这是个问题,需要想想办法。” 视线停留在被歌蕾蒂娅一手一个带着跑的菲亚梅塔和蕾缪安身上,林露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拉特兰的战斗方式,基本完全依靠铳械,这样做固然让她们的下限变得很高,攻击力相当强悍,但太过依赖铳械,也使得她们本身战斗能力相对较低。 菲亚梅塔和蕾缪安已经算是拉特兰中排名非常靠前的强者,也无法避免这个缺点。 她们的超高攻击力,是需要搭配队友来实现的。 单打独斗的话,一旦面对复数敌人或者大规模轰击,铳械通常情况下只能对单打击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算太大的问题,毕竟他整合拉特兰,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把他们拉到战场上。 黄金树的目标,是整片大陆,整个世界,拉特兰那点军力,即便有转轮铳那种常规战的大杀器加持,又能顶上什么用? 与其把他们拉上战场,不如把懂得铳械的拉特兰人扔到工厂里去制造铳械,大规模武装黄金树的现有军队,制造能够大批量列装的铳械,比直接把人送到战场上有用多了。 战力的话,只挑选一些实力不错的强者出来就够用了,想要解决她们防御力方面的不足,办法有很多,研究一段时间,无论是通过黄金树针对性强化身体防御力还是创造专门用于防御和逃生的法术都能解决。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乌萨斯的事情。 不得不说,黑蛇那家伙虽然在个人实力方面菜了一点,有些丢神祇的脸面,可在情报领域,那是真的非常靠谱。 他在乌萨斯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触手遍布整个帝国的上上下下,情报网全力发动起来,在乌萨斯,他的耳目比皇帝还要灵敏,能瞒过他的事情少之又少。 有这么一个内鬼在,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一次,皇帝的行动同样没有瞒过黑蛇的情报体系。 他知道,就等于黄金树知道了,林露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入手了最新的消息。 不得不说,那位小皇帝魄力的确非同凡响,谁都没想到,他居然敢在国内贵族动乱的局势下仍然将手中掌握的军力投入到边境上,准备借助边境的冲突提前引爆内乱。 这完全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手段。 小皇帝年龄不大,但野心很大。 他受够了帝国的腐朽现状,决定将一切打散从来,在战争的废墟上让乌萨斯浴火重生,完成蜕变。 如果真让他实现了,或许,乌萨斯将会再次迎来一位中兴之主,重现昔日的辉煌。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黄金树的存在,足够让他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再多的雄才大略,再怎么伟大的愿景,无法变成现实,都是一纸空谈。 那位皇帝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帝国已经被一条潜藏在阴影里毒蛇在数百年间渗透的千疮百孔,黄金树已经掌握了一座边境城市,接收了被黑蛇控制的数个贵族,连最重要的北境防线,也基本上等同于归属了黄金树。 甚至,连南部冰原上两支集团军和诸多感染者拼凑成的整合运动,也是在黄金树的掌握之中。 可以说,如果这些藏在暗处的东西全都爆发出来,顷刻间就能分走小半个乌萨斯。 就算皇帝最终凭借自己的手段击败旧贵族群体,将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中,要面对的,还有一个比旧贵族们更加强大的敌人。 最终,他所有的努力都会成为让塔露拉接受乌萨斯的铺垫。 这是情报不足带来的局限,不是皇帝个人的才能可以突破的东西。 如果不是塔露拉还需要更多的时间,现在的乌萨斯早就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但是,时移世易,计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林露可以容许塔露拉用一段时间去成长,直到掌控这个庞大的帝国,也可以不按照这个计划走。 眼下,比起陷入内部纷争的乌萨斯,哥伦比亚的优先级无疑要更高一些,若是皇帝不在边境上倾注精力,他还能和那些贵族们玩上一段时间。 可他选择了将手中的主要力量派往边境,阻拦黄金树征伐哥伦比亚的脚步,那么,林露也不会让着他。 四万人的军队? 既然来了,那就不要想着离开了。 与之前南部冰原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林露不打算留手,因为他比较赶时间,赶着让卡兹戴尔的军队穿过乌萨斯前往哥伦比亚。 只是,是否要亲自出手,这是个问题。 刚刚在拉特兰打了一架,对于屠戮这些普通的军队,林露稍微有点提不起兴致。 单方面的杀戮,能带来的乐趣实在不多。 可是,除了他亲自出手,让别人来办这件事似乎也不太容易。 要解决这种规模的军队,其中还包括重甲混血温迪戈和战争术士这两个乌萨斯顶尖的精锐兵种,以年、夕、令三姐妹的实力,办起来有点费劲,不是做不到,是时间上难免要拉长一些,比较耽误事。 菈妮出手,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她并不喜欢进行这种大规模的屠杀,林露也不太想让她经手这种事。 “唉,还是我自己来吧。” 想来想去,发现要做到最好的效果,还是得他亲自上手,林露无奈的叹了口气,视线仿佛穿透硝烟雾霭,落到数公里之外的炮兵阵地上。 乌云密布的天空,染上了深紫色的光晕。 雪原上经年不息的寒风,突兀静止下来。 起初,还没有人发现天空的异状。 炮兵们有条不紊的装填弹药,根据无人机的指引随时调整弹道,准备下一次攻击。 指挥官通过无人机的视角观察被炮火肆虐的大地,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谁都没有注意到,萦绕在周围的风浪,悄然息止。 直到,深紫色的光芒映下,将皑皑白雪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端着平板的指挥官抬头看去,愕然发现,他们头顶的天穹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重叠乌云被搅碎打乱,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深紫色遍布天空,层层波纹交叠在一起,将天穹化为一片沸腾的倒悬之海。 强悍的能量波动,倾泻而下! 宛如山岳坠落,突然砸下的恐怖重力让雪原的积雪坍塌陷落,整个炮兵阵地,突兀下沉了一大截! 重力魔法·艾斯提陨石! 曾经摧毁永恒之城的魔法,再度在这个世界展露獠牙。 一颗颗不规则的石块从倒悬的漩涡中挤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力轰然砸落! 数以百计的巨大陨石好似一座座浮空岛屿朝着大地坠下,仅仅是陨石上携带的风压配合重力,就让许多士兵牙关紧咬,险些被压倒在雪地上,声势远比火炮的齐射要恐怖无数倍! 神话中的天神从天上神国将群星掷下,地上的生灵便要面临无法抵御的末日。 指挥官心里莫名浮现出某个宗教典籍上的故事,身躯颤动,全部的视线都被深紫色的光芒填满。 凡人,要如何对抗神? 这是神罚!这是天灾! 可是,为什么? 他想要呼喊,却只能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单薄嘶哑的音节。 没人为他解答,自天际坠落的陨石雨不会因为他的恐惧和迷茫而停滞。 轰! 石块嵌入大地,光芒在积雪中沸腾爆发,掩埋在雪层之下的泥土顷刻间崩裂翻卷。 大地,在哀鸣。 坚固的冻土如水波般翻涌滚动,掀起层叠土浪,又被下一颗陨石带来的冲击撕裂粉碎,碾压成最细小的尘埃。 从远方看去,就好像炮兵阵列所在区域的整片大地都在翻转过来,混乱的风暴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钢铁弯折、扭曲、破碎,石块化作粉尘,更为脆弱的肉与骨在无数陨石冲击的碰撞中崩解,成了混杂在泥土里的肥料。 请个假,晚上更新 ………………………………………………………………………………………………………请个假晚上更新…………………………………………………………………………………………………………………………………………………… 第二十六章 计划并不会常如人意 云层被漩涡搅碎,深紫色的光芒从天空映下,为泥土与冰雪混杂的大地披上一层薄纱。 流动的紫,遮盖了土壤中蔓延的猩红。 炮兵阵列的作战位置需要根据目标所在变动,是以,为了保证行动灵活,他们是不会装备沉重的高强度护甲的,一切以灵便为主。 那种防护性能极为有限的布甲,在从天而降的陨石面前形同虚设。 ——事实上他们此刻身披重甲也是无用,坠落的陨石雨连特殊合金铸造的火炮都能轻松杂碎,即便是最高规格的合金重甲在这样的力量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而且,就算甲胄能扛的住,陨石本身所携带的冲击力和包裹其上的重力魔法同样能将所在铠甲里的人活活震死。 现在,只不过是死的更为凄惨一些罢了,于结果而言,并无变化。 无论是合金制成的火炮,还是穿在身上的护甲,亦或是构筑身体的血肉与骨骼,在陨石与重力的双重碾压下,全都揉杂在一起,成了铺洒在大地上的泥泞。 堪比天灾降临的伟力,远非这些不以个体实力见长的乌萨斯士兵所能抵御,在毁灭降临的那一瞬,他们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只能在绝望中被崩毁大地的威能碾碎。 两千?三千?还是五千? 立足废墟的林露抱着手臂,脸色平淡,连数一数的兴致都没有。 没有足够强大的质量,数量在他面前已经不存在任何意义,不管数千还是上万,都不过是随手就能碾碎的蚂蚁。 在拉特兰的时候,他没动用几分力量,说是放海也不为过。 但那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 莫斯提马的故土,对拉特兰本身的好感和未来的安排,种种因素凑在一次,才有了拉特兰那般堪称梦幻的结局。 乌萨斯,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或者说,之后的所有国家都不可能再有那样的待遇,他们没有那种价值,凡是挡在路上的,唯有毁灭一途。 …… 远方,一路狂奔的塞雷娅等人也在法术展开的刹那停下脚步,回头眺望。 映入眼帘的,是被深紫色漩涡填满的大片天空,以及密集坠落的陨石之雨。 恐怖的破坏力撕碎雪原,夷平矮丘,犹如实质的风暴卷起百米风雪,浩荡磅礴,即使相隔很远,仍然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轻微晃动。 是……他来了吗? 这个问题只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间,就被确定了答案。 因为这并不是一件需要特别思考的事情。 在塞雷娅的认知里,除黄金树的首领林露之外,在没有人能够操控这等规模的法术。 以一人之力,媲美天灾。 更何况,那个法术她也是认识的,在黄金树大赐福的书库中。 黄金树对于法术、祷告、乃至种种特殊力量和物品的传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只要达到要求,任何黄金所属干员都可以根据需求自由选择。 有些东西,即便用不到、学不了,最基础的了解还是有的。 艾丝缇陨石,就是如此。 据说,这是一门来自天外异兽的法术,曾经毁灭过一个位于地底的强大文明,后来的学习者,仅能展现最初毁灭之力的冰山一角。 但在林露手中,它切切实实的展现出了堪比天灾的威能。 陨石落下的位置,应当是乌萨斯炮兵阵列的所在地吧? 稍微思考,塞雷娅便判断出了法术的具体落点,一直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因为他来了。 不可否认,黄金树的林露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在,所有的惶恐不安都会消散。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或许平时有些随性、不着调,但在正事上从未令人失望过,也从没有赶不及导致悲剧发生的时候。 强大,可靠,是所有人黄金树干员的一致印象,不单单是塞雷娅自己。 即便现在,那里有数千人的炮兵部队,还有数万人的支援不知何时会抵达,但只要他在,就不必慌张。 或许,当艾丝缇陨石坠落的那一刻,那支炮兵部队就已经被碾碎成了泥土里的残片。 塞雷娅不觉得普通军队拥有能够在那等伟力下存活的能力,一个都不可能。 如果他们能做到,那基本等同于能够扛得住天灾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根本不现实。 “是王的气息,他来了,或许,他一直都在。” 罗蕾塔也在眺望那片化为深紫色的天空,看着陨石狂乱坠落,让大地都为之震颤的冲击一直传递到她们这里,余威裹挟着风暴跨越数公里的距离蔓延至此,纯金的的眼瞳中满是狂热。 在场的人里,她加入黄金树的时间是最短的,但却是最忠诚、最狂热的一个。 北境的战士,没有人不是疯子。 最开始她加入黄金树是有被迫的成分,以及想要为边境其他战友寻求救赎。 然而,在短暂的接触中,黄金的光芒已然将她沉沦与幽暗深渊的内心照亮。 极端的偏执,难以消解,只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救赎,被赋予了名字,有了崭新的、不曾想象过的未来,所有的阴暗和偏执都成了燃烧的养料,从中燃起的,是璀璨的黄金之火。 “林露。” 斯卡蒂呆呆的盯着那边,忽的抿起嘴唇,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罗蕾塔紧随其后,没怎么接触的过的两个人,此刻反而成了最有默契的。 “那就是他的力量?” 被歌蕾蒂娅拎在手里的蕾缪安目瞪口呆,狂风迎面吹来,使得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有些东西写在纸上是很苍白的,很难令人窥见真相。 她从莫斯提马那里获取了一部分战报,大概知晓拉特兰之战的具体情况,然而未曾亲眼所见,终归是没什么特别大感触。 此刻,当那份击溃拉特兰军队的力量摆在她的面前,她才真正理解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怪不得输了,怎么可能不输? 那个人,可是能够徒手制造天灾的怪物,只要没有硬抗天灾的实力,凡人永远无法和他匹敌。 “一点点,这种程度,大概是随手一击吧,看的出来,他没怎么认真,的确,区区几千人的炮兵,哪里值得他认真应对?” 歌蕾蒂娅苦笑摇头,说出的话让蕾缪安又是一呆,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 一点点?随手一击?没有认真?不值得? 虽然距离不近,但以她的视力,还是能大概分辨出陨石雨的数量和覆盖范围,那样的力量,已经足以媲美一场小型天灾,甚至略有超出,这还是那人没有认真情况下的随手一击? 那要是全力出手,会是什么样子? 浩瀚天灾笼罩一国,万物崩灭吗? 怕不是整个拉特兰的国土都会被从大陆版图上直接抹去…… 还好,她们最后选择了妥协…… “是啊,走吧,他来了,我们就不必撤退了,去做没做完的事情吧。” 歌蕾蒂娅把身上的三个挂件放下,摆摆手,没有过多解释。 林露的力量,当初在盐风城她是亲眼目睹过的,恐怖的雷鸣之海将数以万计的海嗣顷刻间化为飞灰,涌动的岩浆填平大海,硬生生撑起一片陆地,那是多恐怖的力量? 而且,还有那个人,那位黄金树首领的妻子所掌握的暗月,改天换地,移星换斗,冰冷的月光笼罩整个城市,将所有的深海教会成员随手抹去,犹有余力,那份力量,作为首领的林露不可能没有的。 种种手段加在一起,若是世间真有神祇,也就是那般模样了。 但是,这些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解释是没办法解释的,若是真的说出来,在别人眼里只怕也跟吹捧无异。 毕竟,人无法想象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有些事情不是亲眼所见,哪里那么容易相信? 反正林露就在那里,黄金树就在那里,不必她说,就让蕾缪安自己去看,迟早是会理解的。 这等规模的法术,真的就只是随手一击的程度。 …… 砰! 最后一块陨石坠下,烟尘与泥浆迸溅。 原本的雪原已经被杂乱无章的巨石碾碎,变成了一片凌乱破碎的乱石滩,隐约间能从雪水融化之后流淌的泥浆里看到些许碎片残肢,那就是留下的全部了。 数千人的炮兵阵列,全部埋骨于此,无一幸存。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的所有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无法发出一声临死前的惊呼,便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碾碎在泥泞之中。 失去法术的支撑,嵌入大地的石块一个个崩解,再次将屠杀的痕迹掩埋,立足于矮丘上的林露视线扫过,眼神毫无波动。 正如歌蕾蒂娅所说,覆灭炮兵的阵列的艾丝缇陨石,仅仅是他的随手一击罢了,说不上什么消耗,连精细的操控都没去做。 没必要。 如果把这片雪原看做一张画,乌萨斯的军阵就是画上的图案,而他,是在这张画之外的画手,手中的画笔随意涂抹,便能将纸张上的图案全部抹去,就是这么简单。 数千人的死,同样也不能让他的情绪产生任何波动。 因为他曾杀戮过的敌人,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有时候不做,只是懒得做,或者觉得没必要而已,不是不能做。 生与死,全在一念之间。 “王!” 模糊的光影眨眼掠过数百米,罗蕾塔第一个出现在林露身前,单膝下跪,恭敬的垂下头颅,眼神的狂热几乎要喷薄而出。 歌蕾蒂娅和斯卡蒂紧随其后,将泥泞的战场看在眼里,站到罗蕾塔身边,漠然无语。 对比罗蕾塔,她们的姿态显得不那么恭敬,但林露并不在意,对于那些形式上的玩意,他同样不怎么感冒。 “你们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事实上他最近一直在拉特兰,根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不过看情况乌萨斯原本驻扎在这里的边军应该是全灭了,这就值得夸奖。 林露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他觉得以这支小队的实力,能完成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完美了,不能要求更多,之前的撤退也是理所当然。 又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实力,面对乌萨斯支援过来的大部队,不撤退还能怎么样? 硬打?就靠她们这几个人,拿头去打。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早就不在她们的处理范围内了,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最后现身,处理掉这支最先抵达的炮兵部队。 塞雷娅她们做好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余下的,就该轮到他这个高个子的来顶了。 “我们做的还不够好。” 歌蕾蒂娅微微躬身,姿态恭谨,若是有阿戈尔的同僚在,看到这个状态的她定然会大吃一惊。 但事实是没有,在场唯二的两个阿戈尔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高傲,那也得看对象。 在这等执掌毁灭之力,比肩神祇的强者面前,谁还能高傲的起来呢? “那不是你们能处理的敌人,你们做的很好了。” 林露随意摆手,再次肯定之后略过了这个话题:“计划跟原本的设想有些出入,我也没想到乌萨斯的小皇帝会这么做,接下来,在和哥伦比亚开战之前,得先和乌萨斯的军队打上一场。” “我问过特蕾西娅了,她已经催促全军加速,此刻正带着一支精锐脱离大部队赶赴这里,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黄金树修养,也可以选择加入接下来的战争,我不会阻拦。” “如果贡献卓著的话,有的事……” 目光从歌蕾蒂娅身上移开,落到了被塞雷娅藏在身后的克里斯滕身上,林露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笑着闭起一只眼睛。 “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塞雷娅明显还是放不下这个老友,那么,他也不介意网开一面,毕竟赎罪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范围和时间的,持续多久完全在他一念之间。 第二十七章 迎战,迎战! 人才,什么时候都是不嫌多的。 无论国家、企业、组织亦或者是小团体,都是如此。 顶尖强者和中坚力量的存在固然重要,但想要维持一个势力长盛不衰,最核心的还是人才,具有卓越创造力的人才。 时间的车轮永远在向前滚动,时代永远在拓展变化,技术的进步日新月异,任何失去创新、故步自封的势力都会逐渐被时间抛弃,化为尘土。 黄金树也不例外。 永生、永恒并不代表能够永远存续,这个世界从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不可磨灭的。 所谓的无敌,只是取代它的事物还未出现。 或许,对于如今的黄金树而言,那个未来还非常遥远,几率也渺茫到几乎可以说不存在。 但再怎么微小的概率,将其拉长到更为漫长的时间中,都会成为必然。 所以,不停的吸纳人才,不停的容纳其他事物、向前进步,是最重要的基石,一直以来,林露也却是是那么做的。 他让黄金树融合了萨卡兹人的魔王之力,容纳克罗诺斯的时间之力,容纳了大大小小神祇的权柄,也在尝试包容这个世界原有的物种和力量体系,由此创造出新的法术。 他接纳这个世界的本土强者,收拢潜力卓越的年轻人,给予她们成长的资源,等待她们变成成长为黄金树的中坚力量,乃至顶尖强者。 最近,他还刚刚打下了拉特兰,准备将她们的铳械技术也纳入黄金树中。 这些,都算是获取人才的行动。 以此为标准的话,克里斯滕也算是黄金树需要的技术型人才,还是其中比较出色的那一类。 与中途从科研人员专职成战士的闺蜜好友塞雷娅不同,克里斯滕一直都在追逐着自己的目标,从未停止研究和技术迭代,毫无疑问,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学者和科学家之一。 她不能像塞雷娅给黄金树带来强悍的单体武力支撑,但她的学识和技术能够在黄金树这个无比宽阔的平台上尽情施展,创造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将目光放在未来,技术进步带来的实力提升远比一个强大的战士要有用的多,那代表着整体实力和底蕴的增强。 对于具备这样才能的人,林露也不想浪费,将其打入无间地狱经历无数次生死是让她为曾经犯下的罪恶赎罪,把她解放出来创造更多的价值,也可以算作赎罪的一种。 听起来有些牵强,但是在这方面,林露向来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拯救者、大善人。 他可以在拉特兰玩一场游戏,将一场战争以梦幻的方式划上结尾,同样也可以在乌萨斯随手碾碎数千上万人的军队,只因为这么做更方便。 旁观者的正义与邪恶,不过是他随心所欲的表现,实际上,他并不怎么在乎。 眼下,塞雷娅明显是放不下这位好友,为此不惜把克里斯滕带在身边,还打算用自己的功勋为其赎罪。 那么,林露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塞雷娅的潜力很大,即便克里斯滕能力平平,若是塞雷娅执意如此,大概也是会给她这个面子的,更何况克里斯滕的能力同样出众,送个人情,顺便还能收货一个顶尖学者,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林露是感觉很划算的。 “……感谢您的仁慈,我们会拿出令您满意的结果。” 当林露的目光落在自己和克里斯滕身上,塞雷娅就意识到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划过一丝细微的喜悦。 生而为人,谁又能真的彻底摆脱情感带来的影响呢? 最初得知莱茵生命和克里斯滕所做过的事情之后,塞雷娅曾经愤怒过,但在之后看到好友沉沦在生死之间,她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心痛和不忍。 比起那些从纸面上看到的、没有什么实感的东西,当然还是亲近的闺蜜好友更让她在意。 更何况,克里斯滕并没有真的亲手做过什么残忍的人体实验,她只是放纵、漠视。 罪恶是有的,但……多年的情谊使然,塞雷娅觉得,如果那些事之后不会再发生的话,或许可以…… 她毕竟不是那种存在于神话典籍的圣人,没有那么伟光正。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比常人强一点点的、普普通通的瓦伊凡罢了。 “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 克里斯滕同样面露喜色,恭恭敬敬的低下脑袋,表示臣服。 有些东西,没经历过惨痛的毒打是不会懂的,被囚禁在名为生死的牢笼中,才能更深刻的领会到自由的可贵。 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谁又愿意被当做最底层的炮灰使用呢? 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一份刻骨铭心的记忆,虽然说着会一直坚持下去,但若是长久在生死之间沉沦,她也不敢说自己真的能够等到黎明的曙光。 如今有了机会,当然要死死的把握住! 而且,黄金树…… 黄金光芒的笼罩下,并不禁止信息的流通,赐福会带来力量,同样也是最牢固的约束,比任何协议都要有效。 尽管是囚徒的身份,这段时间里,克里斯滕也了解到了诸多有价值的情报,理解她所在的黄金树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组织。 那是跨越世界,颠覆现有规则的伟力,她所有的梦想和抱负,都能够在此实现,甚至,站到曾经连概念都没有的高度上! 未知的学识,未知的领域,无限的未来,没有学者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她也不能。 她坚信,只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便能握住未来! “言语是最无力的东西,证明给我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林露看了她一眼,目光转移到歌蕾蒂娅身上。 “你们呢?” “当然是,参战!” 歌蕾蒂娅的回答毫不犹豫,简历功勋,获取黄金树内的地位,本就是她的目标,如今大战在即,怎能放弃? “我,我也一样!” 麟清砚略微犹豫,重重点头。 她在之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不会在此刻退缩。 “很好,那么,原地休整吧。” 林露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泥土与血腥味混杂的空气流入鼻腔,眼中似有血色飘动。 “战争,我喜欢这个味道。” ---------------------------------------- “太慢了,太慢了,还有多远?” 狂奔的越野车行驶在雪原上,拖拽着延绵百米的冰雾烟痕,一路向前。 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身戎装的特蕾西娅抱着手臂,不停催促,表情略显急躁。 “不知道,雪原上没办法分辨准确位置,我们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不过,算算时间大概就快要到了。” 负责开车的是特雷西斯,大名鼎鼎、声威显赫的摄政王殿下对于自己沦为司机这件事颇为不满,但考虑到乘客是自己的亲妹妹,并没有表现出来,无奈的安抚道:“不要着急,着急也没有用,我们又不能直接飞过去,你就不能多一点耐心吗?” 他觉得这次战争本身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合理的地方,其中最不合理的就是坐在旁边的妹妹兼魔王陛下。 自从那一天空降偏殿之后,特蕾西娅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手段强硬的可怕,任何敢违逆她的人都吃足了苦头。 对于战争,她不但不再抵触反对,反而表现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迫不及待的要找哥伦比亚干上一场。 这一点都不特蕾西娅! 尤其是,前不久接到黄金树的传讯之后,在明知对方派出了四万大军支援的情况下,她竟然做出了带领仅有千人的精锐部队脱离大部队先一步抵达战场的决定。 如果不是打不过,特雷西斯甚至想拍拍自家妹妹的脸,问问她是否清醒。 可惜,他不敢也不能那么干。 这个状态下的特蕾西娅可是真的会打人的,而且下手特别重,日常作死的血魔大军已经不止一次被糊到墙上了,那种感觉,他可不想体验一次。 “不着急怎么行?你知道的吧,黄金树的征服已经开始,我们是目前唯一一支直接参与正面战场的成建制军队,必须要抓住机会!” 特蕾西娅搓着手指,恨不得现在就从车窗里窜出去飞到战场上。 她不喜欢战争,但这个不喜欢,也得建立在结果上面。 黄金树有能力实现她的理想,卡兹戴尔也能在这次战争中重新复兴,这样的结果,值得她倾尽全力。 当黄金笼罩大地,矿石病的苦痛就会消失,腐朽的旧秩序将在黄金律法的约束下重构,那是她梦想中的愿景,这是她参战的理由。 除此之外,她还是卡兹戴尔的魔王,有义务让萨卡兹族群重建昔日的辉煌。 这是她突然变得热衷战争的原因。 萨卡兹和卡兹戴尔能够获取到多大的回报,是取决于她们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的,征服战争,就像是一块蛋糕,谁的功劳足够大,足够多,就能在这块蛋糕上分到更多。 作为第一支,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参战的成建制军队,卡兹戴尔魔王军已经占据了极大优势,他们是在蛋糕上切下第一刀的人,相较于黄金树麾下的其他势力多出了许多时间,要是不能借此建立足够的功勋,岂不是白白浪费机会? 对她们来说,战争越早开始,就越是有利,浪费的时间越少,之后分到的蛋糕就越大。 原本还需要好多天才能抵达哥伦比亚,在那之前的时间都是无意义的消耗,现在,乌萨斯主动蹦出来挑起战火,将战争开始的时间提前数天,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战绩,怎么能放过?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能不着急?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敌人,不会落到别人手里的,你冷静一下。” 特雷西斯非常无奈,他感觉他们兄妹的身份已经对换过来了,他成了那个耐心劝诫的保守派,一向保守的特蕾西娅却成了狂热的战争派和激进派,这算怎么回事? “平时的话我当然不急,但是现在不同。” 特蕾西娅板起脸,严肃道:“现在堵在那里的可是林露!他那个人,出手可是连理由都不需要的!” “要是他突然一时兴起,觉得乌萨斯的军队碍眼,说不定直接就能把他们全给屠了,那样的话,还有我们什么事?” “他一出手,战功就飞走了,知不知道?” “这……” 特雷西斯顿时哑然,无言以对。 他想了一下,觉得自家妹妹的担忧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那位的行事风格,的确是不拘一格、随心所欲,因为看不顺眼直接把乌萨斯的军队拍死在雪原上,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或者说,这个可能性相当相当大,一听就是林露会干出来的事情。 至于能不能做得到…… 没人会怀疑这个,就像没人会怀疑人能不能弄死一窝蚂蚁一样。 “就算是这样,该耐心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越野车的速度忽然变慢,特雷西斯的表情凝重起来。 “在前面,那是……乌萨斯的近地飞行器!” 事实上,不用他说,一直关注前方的特蕾西娅也看到了远方凹凸不平、仿佛还有硝烟残留的轰炸战场,以及更远处在天际缓缓移动的数架飞行器,机什上巨大的乌萨斯旗帜喷涂,即使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也能分辨出来。 不过,他们也只看到了漂浮在极远天空上的飞行器和一片狼藉的战场,没有看到情报里的数万人大部队。 是还没到,还是…… “近地飞行器,这东西可不多见,能用这种特殊载具运送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我大概能猜到了。” 特蕾西娅眯着眼睛,忽的挺直身体,手掌重重落在车载通讯器上。 “听我命令,加速前进,全军出击,迎战!” 第二十八章 特蕾西娅:这剧本不对! 战争术师,乌萨斯最顶尖的军事力量之一,他们的神秘,甚至还在内卫之上,存在的时间几乎贯穿整个乌萨斯的历史。 从帝国建立开始,这些掌握着强大力量的术师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大型重要战役,无论是对外的国家级征伐还是与北境邪魔的鏖战,都有他们的身影。 甚至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北境军团还未完善建立的时候,就是他们顶住了邪魔的一次次攻击。 在之后,落日峡谷之战爆发,也是他们与重甲温迪戈、北境军团、内卫一同终结了邪魔的大规模入侵。 不过,细究起来,真正的战争术师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乌萨斯对外的正面战场上了,因为从很多年前开始,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乌萨斯都没有再进行过灭国级别的战争,大多以小打小闹为主——比起曾经吞并小国领土、覆灭高卢帝国的战争规模,之后的一场场战役真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即便是集团军规模的兵力也是如此。 那样的战争烈度,不值得动用那等与底牌无异的力量。 若是按照比较宽泛的说法,其实炮兵阵列中负责操控无人机的术师、集团军中术师团,其实都可以叫做战争术师,因为他们都是为战争这一目的而服务的。 但是,正如北境军团在历史演变中分化出了如今的内卫团体,两者实力有着明显差距,服务于战争的术师和‘战争术师’也存在本质的不同——后者,是能够用法术的力量扭转甚至支配一场战役的恐怖施法者。 他们强大,神秘,是乌萨斯手中最危险的一股力量,更在依靠邪魔碎片进行战斗的北境军团和内卫之上。 真正的战争术师,其力量来自于源石,不是通过法杖的间接利用,也不是如感染者那样从矿石病中获取增幅,而是完完全全的与源石结合、共生。 某种意义,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是和源石融为一体的特殊生命,必须依靠特殊的手段辅助才能存活,且每一次行动,都会消耗剩余寿命。 这样的特殊存在形式与炎国老天师的状态很是相似,但要更低劣一些,毕竟同样是和源石共生的老天师不仅能够发挥出远超常人的威能,还能借此突破寿命极限,一口气活个几百年仍然武德充沛。 乌萨斯的战争术师呢? 他们的每次出手都等于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提升法术威力,强大的同时也在走向毁灭,使用法术的代价极为沉重。 唯一占据优势的就是,老天师那样的人物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生命的奇迹。 而战争术师的诞生,通过特殊的仪式转化就可以做到,虽然条件仍然苛刻,但在强盛国力的支撑下还是能培养出不少的。 大概就是,非常珍贵的大威力消耗品。 当全身都包裹在特制斗篷和臃肿甲胄内的神秘人从近地飞行器上落下的时候,特蕾西娅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们。 想看不到都不行,在她的感知里,这些黑乎乎的铁罐头比黑夜里的灯光还要显眼,强悍暴躁的法术能量肆意奔腾,根本不存在任何隐蔽性。 随着铁罐头们跳下来的,是更大号的罐头,从头顶的角和巨大的体型就能看得出是什么兵种——重甲温迪戈。 本该是属于卡兹戴尔、属于萨卡兹的强悍战士,在乌萨斯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如今,他们甚至将手中的兵刃对准了自己的王。 即便是混血,也是温迪戈,这么说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个结果让特蕾西娅恍惚了一瞬,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是什么之后,她果断下达了攻击命令,且一马当先,玩起了带头冲锋。 她并不缺乏这样的勇气,也不缺乏实力。 魔王的号召力在萨卡兹族群里是相当好用的,既然王都已经身先士卒,冲到了最前面,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立刻跟上。 尤其是,最近魔王陛下的脾气莫名暴躁。 于是,上千名萨卡兹精锐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从尚未停住的运兵车上冲了下来,正明迎上了混血温迪戈和战争术师的组合。 由于对手全都放在一起也只有区区百人不到,大规模的法术意义不大,面对温迪戈这样的重甲单位,分散开的法术威力也很难击破防御,所以在特蕾西娅的带领下,这支临时抽调军中精锐组成的前锋队果断采用分割战场、近程作战的战斗方式。 谁都知道,这个级别的精英单位不会孤零零的投放下来,他们的出现,就意味着乌萨斯的大部队快要到了,或者,已经到了。 一千对四万,人数完全劣势,没人敢说能打赢的大话,那根本不现实。 面对这种局面,最好的做法就是趁着大部队没有包围过来之前先吃掉这些被投放到前线的敌方精英,在大规模战斗爆发之前废掉敌人的高端武力,才有可能周旋支撑,等到后方部队的支援。 特蕾西娅也是这么想的,跑在最前面的她出手比所有人都要快,漆黑的魔王佩剑同时缠绕起金红二色的光芒,如热刀切油,直接将一名混血温迪戈身上的重甲斩断,带起大片血雾。 然而,这一剑取得的战果也仅限于次,并没有达到能够威胁生命的地步,尤其是对于温迪戈这种非常规生物而言,更是如此。 巨大的塔盾被当做武器拍击下来,打断了特蕾西娅的进攻节奏,将她从近身的位置逼退,停留在混血温迪戈身边的战争术师甲胄缝隙中亮起血色,飞速流入地面。 猩红的色彩开始沿着大地蔓延,彼此勾连,将这一片区域化为血的颜色。 一瞬间,特蕾西娅竟然感觉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准确来说,是她与外界大环境中的能量的沟通被阻隔开了,整个地域,仿佛顷刻间变成了法术的荒漠,让诸多法术类型的手段都无法动用。 秘法-战争领域! 与寻常术师不同,战争术师从诞生之处就是为大规模战争而服务,他们所掌握的,都是能够左右战役的大型法术,不单单是破坏性术式,还有能够帮助己方军队建立优势的辅助型术师。 他们可以在不失去施法能力的同时禁止一片区域内的敌人使用法术,在大型战役中,这是相当可怕的能力,仓促中暴露出来的破绽甚至可能影响结果的走向。 或许最开始特蕾西娅是抱着展示萨卡兹精锐的想法,又或者她是想要避免大范围攻击波及友方,打乱其他人的进攻节奏,所以并没有使用她最擅长的法术碾压。 现在,在战争领域展开之后,她想用也很困难了。 相较之下,完全依靠强悍体能进行近战的重甲温迪戈几乎没有受到法术影响,趁此机会顶着萨卡兹们的进攻强行发动反击,将战斗维持在近身战的状态,给战争术师们争取时间。 不受赤色领域影响的术师们避开第一次攻击,抽身后退,铠甲的缝隙中再度亮起代表着法术的光,这一次,空气变得粘稠不堪,让近战攻击也受到了限制。 对于温迪戈而言影响不大的限制放在其他种族身上起到了非常好的干扰作用,直接打乱了部分人的攻击节奏。 趁着攻击中断的空隙,顶在最前面的重甲温迪戈在术式的辅助下短暂脱离战斗,调整自身站位,保持压制的同时重新将散乱的队伍集结在一起,自己充当最外层的防护,把术师们围拢在内。 好在天生卓越的身体素质让萨卡兹们很快稳住局面,虽然无法使用法术、拼近战又被恶心人的法师效果限制,导致他们一时间难以突破混血温迪戈组成的防线,却也不至于因此暴露出致命破绽,只是陷入僵持。 队伍里的血魔和食腐者无法使用法术,战斗力下跌一大截,拿皮糙肉厚防御惊人的温迪戈完全没有办法,但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们有能力从容躲避近距离下混血温迪戈们并不迅捷的攻击。 渐渐的,缠斗之下,千人队伍的攻击,在战争术师的辅助下竟是真的被聚集起来的温迪戈们顶住了压力,打出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这场景,看的全程旁观的林露有些想笑。 怎么说呢……特蕾西娅的战术是没错的,只是用在了错误的对象身上,情报的缺失让她并不了解战争术师的作战手法,以至于仓促间被拉入到了被动的境地,被混血温迪戈和战争术师之间的配合打了个措手不及,很显然,对方的配合是要比她临时拼凑出来的散装队伍强的多的。 和温迪戈与战争术师之间的默契相比,她的萨卡兹精锐基本上在近战环节是各自为战的状态,别说相互配合,不给彼此添乱都算是好的。 若是她从最开始就不采用近战的方式,而是组织人手配合她使用远程法术覆盖,肯定不会出现这种尴尬局面。 远远的扔法术嘛,谁都会,不需要多好的配合。 魔王的力量配合血魔和食腐者的法术,必然能获得不错的战果,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强行拉平,陷入僵持。 不过,虽然萨卡兹这边吃了个闷亏,林露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因为他的主要目标还没到。 而且,虽然看上去有点尴尬,但实际上,萨卡兹的千人前锋队还是占据优势的,因为他们人数够多,整体素质不差,用数量堆也不至于真的被打到劣势。 轰隆!轰隆! 忽然,远方响起沉重的轰鸣,如同雷霆奔腾,闷声滚动,那是大军行进的声音。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区别于皑皑白雪的黑铁坚壁,向着这边推进过来。 远远看去,纯白色雪原尽头被画了上一道浓墨重彩的黑线,扬起的尘雾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模糊迷蒙。 乌萨斯的大部队,接近了战场。 毫无疑问,他们的行军速度远超过卡兹戴尔一方的魔王军主体,且整体素质相当高,从林露和塞雷娅小队汇合之后,他们只用了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正式抵达战场,来势汹汹,刚好能和特蕾西娅率领的先锋队正面撞到。 “后撤!离开法术领域。” 特蕾西娅面沉似水,声音在每个萨卡兹耳边响起,命令他们暂时撤退。 她的本意是准备向黄金树展示一下萨卡兹精锐的战斗力,结果还没出手就直接被一个战争领域搞得灰头土脸,丢了面子,战斗力没见多少,反倒是缺点暴露一大堆。 眼看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吃掉这批乌萨斯的精英兵种,敌方的大部队又近在咫尺,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本不想用的战斗方式——依靠个人武力破局。 好好的展示军队素质硬生生被弄回到了个人武力上,她心里郁闷,又不得不这么做。 不然,别说展示军队了,这一千人在大部队碾压下能活下来多少都是个未知数。 她当然知道林露就在附近,不可能放手不管。 可那样一来,不是更丢人了吗? 还不如直接出手,虽说难看,好歹还有几分体面在。 呜! 风声呼啸! 阴影自脚下蔓延,瞬息间笼罩方圆上千米大地,顶着战争领域的法术压制效果构建出漆黑的魔王领域。 结晶片片浮现,扭曲拼凑,构筑成足够百米之高的黑甲战士,气势磅礴,将天空与大地都拖入到暗影之中。 战争领域的确可以压制法术,让身处其中的术师没办法沟通大环境中的能量,使用法术变得非常困难。 但是,困难不代表就不能用。 那些被压制的人中,绝对不包括特蕾西娅! 或者说,区区一个压制法术释放的领域,根本不足以完全限制住她。 因为,就算不依靠大环境中的能量,她自身也是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源,无需沟通外界,仅凭自身,她就能释放出规模宏大的法术! 这样做有些蛮横胡来的嫌疑,可为了暴力破局,特蕾西娅也懒得去思考那些了,反正她觉得自己撑得住。 战场之中,漆黑的巨人拔地而起,长达数十米的巨型剑刃一次斩击,无与伦比的狂暴力量便将两个重甲温迪戈和一个战争术师直接湮灭在原地! 即便是坚固的甲胄、血脉巫术都无法抵抗远超承受极限的威能,瞬间破灭。 本就在轰炸中变得残破不堪的战场一击之下裂开百米断口,剧烈的冲击使得大地都为之震颤,轰鸣不止。 第二十九章 猪突猛进 “早这么干不就行了?” 旁观的林露看的连连摇头,有些搞不懂特蕾西娅在想什么。 这是对自己队伍的战斗能力和合作水平一点数都没有? 就算不使用法术轰击,一开始就暴力破局,强行分割战场,再让那些萨卡兹战士自由挑选敌人进行攻击,效果无疑都要比现在好上太多。 结果特蕾西娅偏偏在众多战术里面选了个一个最烂的,主动放弃了用法术轰炸打开局面,带头发起冲锋进行接近作战,用的却是常规状态。 若是普通的敌人倒也无妨,可她遇见的是普通敌人吗? 混血的温迪戈,也是温迪戈,或许他们没办法使用源于血脉的种种巫术,体质与博卓卡斯替那样的纯血温迪戈相比也稍显逊色,但其体魄仍然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 在没有展开魔王之力的情况下,仅仅依靠身体的基础力量进行攻击,根本就是用自己的短板去碰敌人的长处。 以至于,特蕾西娅一剑砍下去,竟然没能砍死一个重甲温迪戈。 她那一剑的破坏力不能说弱,落在寻常人甚至是坚固的石头上都能将其斩断,但放到皮糙肉厚的混血温迪戈身上,还不足以致命。 然后,她就坐蜡了。 战争术师展开的双重法术领域直接把萨卡兹们的法术能力给禁了,动作也受到极大限制,硬是把萨卡兹们五花八门的手段都给憋了回去,只能顶着法术的削弱跟最擅长近战的温迪戈打贴身战。 幸好这些萨卡兹战士虽然没什么合作默契,但自身的实力和经验确实是比较过硬,在这种非常不利的恶劣条件下仍然能和敌人暂时周旋。 作为领头人的特蕾西娅本身实力强悍,即便是顶着法术封锁也能用的出足够暴力破局的毁灭性攻击。 要是换一批人,这么一通乱搞现在怕是都躺了一地了,连挣扎的必要都没有,直接就可以就地掩埋。 不过,即便是采用强硬破局的手段,特蕾西娅的面临的窘境仍然没有结束,因为,乌萨斯的大部队来了。 体型膨胀到百米之巨的黑甲战士明晃晃的站在战场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刚刚抵达的乌萨斯大军。 那些人可不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一直崇尚军事化征服的乌萨斯也没有不会把那种不堪大用的新兵放到重要战场上。 面对这么大的目标,他们可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一股脑的冲上来乱打一起,虽然炮兵阵列已经被陨石干掉,但那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去了远程火力。 数万人的军队,会在统一的战术规划下进行调动,完成合围,很快,成建制军团在正面战场上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就会得到体现。 特蕾西娅绝对讨不到好。 更别说,她现在还被拖在这里,没办法跑路。 魔王之力固然强大,可集体行动的战争术士也不是弱者,或许仓促应对下会被打掉几个,但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灭,他们的大规模法术完全能做到拖住这支萨卡兹先锋队的脚步,让他们无法轻易脱身。 等到大部队的接近,发起进攻,那就彻底无法离开了。 特蕾西娅最开始的想法应该是指挥麾下的先锋队吃掉这些提前被投放到战场的精锐,然后依靠法术掩护和灵活的机动性与乌萨斯的大军进行周旋纠缠,等待后方支援抵达,再展开正面大战。 想法很好,可惜第一步就没能实现。 她们不但没有完成目标,反而被困在了这里。 接下来…… 林露觉得,如果他不插手的话,正常发展应该有两个方向。 要么这支千人的萨卡兹先锋队被乌萨斯的大军碾碎,暴怒的特蕾西娅凭借自己的力量与数万人对抗,造成巨大伤亡之后被拖死在战场上。 要么,特蕾西娅庇护麾下的萨卡兹直接撤离,带着所剩不多的部下逃离这片战场,以她的战斗力,一心想走的话乌萨斯的军队是没办法留住她的。 能确定的是,无论她怎么做,除她和特雷西斯之外的其余萨卡兹们是没多少能脱身的,毕竟,被数以万计的军队盯着,还被战争术士这种特殊精英兵种纠缠,即便有魔王的庇护也不是谁都能跑走的。 眼下,比较好的做法就是用魔王之力强行压制住战争术士的法术封锁,所有人掉头跑路,能跑多少算多少,再拖延下去,大部队距离越近,留给他们的机会就越少。 那么,魔王陛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林露有点好奇,也就不急着出手。 他不是特蕾西娅,这样的场面还是能罩得住的,有自信无论形势如何发展都能随时控制住,力挽狂澜,所以多看一会也无伤大雅。 轰! 数十米长的巨剑砸入大地,崩开幽邃裂缝的同时带走了几个躲闪不急的混血温迪戈但没能抓住战争术士。 这些与源石共生的法术大师全都把自己包裹在特殊的铠甲里,但动作一点都不慢,甚至可以说极为敏捷。 大概是把某种法术应用到了自己身上,在剑刃砸落的时候他们就在重甲温迪戈的掩护下退到了黑甲战士的攻击范围之外,又一重法术领域展开,动作相对迟缓的温迪戈们竟是在法术的作用下直接消失在原地,被传送到了安全距离。 而后,凝滞空气的法术效果暴涨,让不能使用法术加持自己的萨卡兹们压力大增,颇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 “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魔王之力构筑成的巨人肩膀上,特雷西斯收回剑刃,沉声看向身边。 他原本是不介意在自家妹妹多胡闹一会的,但那是建立在敌人不会马上压过来的前提上,如今敌人的大部队近在咫尺,形势急转直下,她自然也没有精力说笑。 “我看的很清楚。” 特蕾西娅声音低沉,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居然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决策——她没有按照任何一条轨迹去走,而是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操控巨大的黑甲战士扑向远方。 这个结果是出人意料的。 无论是死战不退还是施展某种秘术都在接受范围内,林露唯独没想过特蕾西娅居然会直接向乌萨斯的大部队发起进攻,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 这太不可思议,太荒谬了,令人难以置信,甚至一时间找不到这么做背后的隐藏逻辑。 事实上,不仅是暗中窥探的林露呆住了,被拉到巨人肩膀上的特雷西斯也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要制止。 “停下,特蕾西娅,你要做什么?!” 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自家妹妹是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没有理智的事情来? 和之前的乱搞一气不同,这一次,在数万人的军队面前,他们可是没有依靠自身实力从容翻盘的机会了。 那是乌萨斯的精锐,不是不长脑子的乌合之众! 如此大张旗鼓的冲进去,必然会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法术轰炸和攻击,即便是魔王,在团结一致的集体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别说达成什么目标,连自保都非常困难。 “不要急……距离差不多了,你带领大家撤退,我来断后!” 一心想走的黑甲战士在战争术士们有意的放纵下很快从法术领域的笼罩范围内脱离,巨大的身体猛然塌陷,化为无数道漆黑裂片,如同暴雨一般覆盖了上千米地域。 魔王的力量侵蚀法术领域,狂暴的结晶暴雨突兀间从天而降,在接触实体物质的瞬间爆炸,沉闷的滚雷声一刹那席卷战场,迫使维持法术的战争术士们不得不进行防御和躲避。 超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甚至将许多萨卡兹战士都卷入其中,如果不做出应对,爆炸的威力足够撕碎他们的身体。 随着他们的位置变动,一直维持着压制的法术领域出现了短暂的衰弱和停摆。 时间不长,空隙很小,仅有几秒钟。 但是对于本就擅长法术的法术大师来说,几秒钟的时间完全足够了。 血魔的鲜血法术和食腐者的腐蚀法术趁着空隙被释放出来,毁灭性的法术能量肆意奔腾,无差别摧毁视线范围内的一切,甚至包括法术的使用者都被覆盖在内。 疯狂的行径直接将一大片区域内的能量搅乱,使其狂暴化,无法支撑任何法术的成型,即便是防御惊人的混血温迪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他们又不傻,没必要为了这些困兽搭上自己的命。 这些疯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打,除了暂时躲避还能怎么办? 于是,特蕾西娅的计划成功了,她营造出冲击大部队的假象,在黑甲战士脱离法术领域的瞬间将自己的法术造物崩解分裂,用堪称毁灭性的暴力拆解拆分了黑甲战士的一大半身体,将其变成狂暴且无法控制的法术爆弹。 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连环大爆炸打乱了战争术士的法术,为被困住的萨卡兹队伍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被巨人载着脱离出法术领域的特雷西斯也在最后被扔回到地面,承担带领队伍的职责。 做完这一切,残存的法术造物彻底崩塌,化作一片流动的结晶洪流朝着四面八方溃散,浓重的黑雾在大地上流动奔腾,如爆发的海啸一般将大片战场吞没其中。 混乱、无序。 彻底失控的法术能量狂暴席卷,用最蛮横的方式摧毁一切,将所有的事物吞噬,远远看去,整个残破战场就像是被一团急速膨胀的黑云笼罩。 主动放弃掉魔王之力所凝聚的巨人之后,特蕾西娅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速度——她真的全力以赴,一头冲向了乌萨斯的大部队。 这番操作,把旁观看戏的林露都给看懵了,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蛮横的做法,也无从判断特蕾西娅到底是佯攻还是真的进攻。 不确定的猜测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特蕾西娅就用行动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她根本不是营造冲击大部队的假象,为萨卡兹前锋队的撤离拖延时间,而是真的非常头铁的莽了上去,说打就打,毫不含糊。 仍旧保持着行军阵型、人手还未分散开的乌萨斯军队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敢逆流而上,顶着大军的兵锋硬冲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就算他们有所准备,大概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一心蛮干的特蕾西娅莽的超乎寻常,下手毫不留情,丝毫不顾自己深陷敌营的危险状况。 以她为中心,黑灰色的领域铺展开来,狂暴的精神力量没有携带任何复杂指令,单纯的震慑和威压将精神方面并不强大的普通士兵笼罩在内,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失去了行动能力。 紧接着,足有百米长的巨大剑刃被凝聚出来,横扫了最前方的军阵。 在这些普通人面前,魔王的力量堪称降维打击,纯粹的碾压级别,如同虎入羊群,纵横来去,只是短短十几秒,就造成了成百上千人的死伤,直接把乌萨斯军阵的最前方打出一个缺口来。 这种行为,把林露都给看呆了,一时无言。 他想了半天,只能用猪突猛进来形容魔王陛下的行为,这根本就是没带脑子,打上头了吧? 打仗是这么打的吗? 现在看起来是杀的很爽,但之后呢? 这种看起来震撼的杀戮能坚持多久?依靠突袭打了乌萨斯这边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马上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看上去在魔王之力的剑刃下被肆意屠戮的军阵就会变成一个牢笼,将突入其中的特蕾西娅围困在内。 被数万人的军队围住,那绝对不会是一个美好的体验,现在杀的有多顺畅,等下被困住的时候就会有多难受。 林露严重怀疑,特蕾西娅是不是知道他就在旁边看戏所以才有恃无恐,直接用出了这种不带脑子的打法,就等着打爽了支撑不住之后让他出去负责收拾烂摊子。 第三十章 突袭与深陷重围 锵! 长剑刺入地面,在泥浆与碎土中趟过,拉开上百米剑痕,最终卡在嵌入地下的石块上。 借助武器稳住从高空坠下的冲击,特雷西斯抬起脑袋,入目所及,尽是滚滚黑雾。 那是爆发的魔王之力,汹涌澎湃,又因为无人操控而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在这片战场上肆意流淌,将敌我双方都笼罩其中。 好在特蕾西娅并不是真的失了智,这些原本归属于她的力量不会直接对流淌着萨卡兹血脉的族人造成伤害,他们所要抵御的,只是在魔王之力爆发的法术余波,尚且在应对范围内。 并且,虽然流动的黑雾搅乱了能量感知,使得许多法术都无法正常释放,同时遮蔽了感官,但萨卡兹之间的血脉感应反而得到了增强,使得他们可以在黑雾中相互定位,不至于像敌人一样被打乱分散,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粗中有细? 看似莽撞暴躁的毁灭性攻击,真正的作用是想要创造出能够让这支萨卡兹先锋队趁机脱离战场的环境,然后由特蕾西娅自己去冲击乌萨斯大部队,牵扯住大军的注意力,辅助萨卡兹们的撤退。 特雷西斯觉得,自家妹妹应当就是这么想的。 把他扔下来,也是为了让他带领军队撤离,退出到安全距离之后再做打算。 至于具体情况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他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只能按照这套路线去做。 不这么做的话,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数万大军的合围之中突围出去,若是这支先锋部队是如卡西米尔骑士团那种擅长合击的精锐团队,倒是还有希望。 可惜,他们并不是。 临时从各处抽调过来的萨卡兹们个体实力和经验都相当不错,唯独没有相互配合的能力,合在一起不但没办法提升战斗力,反而会给彼此找麻烦。 真是,糟糕透了。 这次的突击战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先撤退吧。” 深吸一口气,特雷西斯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看向某个传来强烈能量波动的方向,无奈摇头。 事已至此,根本没得选,连续的错误决策放在普通军队里已经称得上是灭顶之灾,相较之下,他们还算幸运,至少领头的魔王陛下具备能够在光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个人实力,给他们创造出了撤离战场的机会。 当然,要是没有这份实力,他也不会允许妹妹这么莽撞胡来。 摄政陛下无声叹息,剑气斩断开浓郁雾气,澎湃的气势在黑雾弥漫的战场上升腾而起。 这样做可以让周围的萨卡兹明确感应到他的存在,向着这里聚集。 敌人可能也会注意到这边,但特雷西斯并不担心。 他没有像魔王那样可以硬闯数万大军封锁的强悍实力,却也不弱,几个内卫级别的敌人,还不够被他放在眼里。 …… “那个,我们要去支援一下吗?” 战场边缘,藏身在积雪之中,被林露构建出的群体隐身法术遮盖身形的塞雷娅小队悄悄窥视着闯入乌萨斯军阵的特蕾西娅,麟青砚忍不住小声询问。 她们所在的位置距离乌萨斯的大部队并不是很远,只要动起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万人规模的军队带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使得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的麒麟少女有些紧张。 “支援?你打算跟他们正面碰一碰?” 歌蕾蒂娅闻言翻了个白眼,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麒麟少女身上,连一连憨憨表情的斯卡蒂眼神都流露出些许怪异。 塞雷娅嘴角微微抽动,转过去的异样眼神已经表达了她的全部想法。 支援?你怎么敢的啊…… 那可是数以万计的乌萨斯士兵组成的军阵,除了像特蕾西娅和林露那种个人武力强到爆表、堪称行走的天灾级别的强者,谁敢往上凑? 能生出这种想法,已经不能说是膨胀,简直是脑子烧坏了。 真要冲进去,那么多人一人一脚都能把她们活活踩死。 “不,不是,我是说,那个……” 瞧见队友们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麟青砚登时小脸张红,急声解释:“我们总不能在这干看着对不对?大家都是来混战功的,总得干点什么。” “王到现在都没出手,肯定是在看戏,特蕾西娅把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这是个机会,我就想,能不能从薄弱点突破进去,瘫痪掉乌萨斯军队的指挥系统,那样的话……” 说着说着,麒麟少女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这可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功!反正死了又不会真的死。” 干掉指挥系统? 歌蕾蒂娅眼睛一亮,略微低头,有些意动。 的确,乌萨斯军队的注意力现在差不多都集中在特蕾西娅身上,要是能找到负责指挥的高层军官,以她们的实力趁机突破进去的概率还是蛮高的,不求全部干掉,只需要弄死一些比较关键的军官,就能引发不小的混乱,缓解特蕾西娅面临的压力,拖住时间。 万一……万一能拖到卡兹戴尔的支援抵达,说不定就能将这支支援部队埋葬在这里,打出一场大胜! 到时候,即便是正面作战的特蕾西娅功劳最大,落在她们头上的战功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风险很大,但收益同样巨大。 关键是,即便失败了,最多也就是灵魂回到黄金书等读条复活,不会真的彻底死掉。 这样想的话,成功的回报要比失败需要付出的代价高多了。 “你们怎么说?” 心中有些意动,歌蕾蒂娅抬头看向其他人。 作为提议者,麟青砚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习惯了歌蕾蒂娅这个外置大脑的斯卡蒂也没有反对。 劳伦缇娜犹豫了一下,也点头同意下来。 她倒是不怎么在乎战功什么的,单纯就是觉得这件事非常刺激。 “操作难度很大,不过,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若是之前,塞雷娅肯定是不会同意这种风险巨大的行动的,但林露几个小时之前才说过克里斯腾的事情,让她对于战功也有着不小的渴望,就有点动摇,扭头看了一眼克里斯腾,犹豫不决。 “别看我啊,你们都觉得可以的话就没问题,反正我是死习惯了,多个一次两次也无所谓。” 克里斯腾两手一摊,非常淡定。 跟这些一次都没死过的家伙不同,她这段时间死来死去的,现在是一点都不害怕了,别说是突袭指挥体系,就算正面莽上去她都不带眨眼的。 “我也没问题,不过,我要是挂掉的话,铳可就丢在这里了,有点难办。” 菲亚梅塔考虑的是自己的铳会不会出问题,人死了可以复活,身上的装备丢了那就是真的丢了,拉特兰可没有第二把相同的铳械可以供她替换使用。 而且,她对于战功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迫切需求,为此付出丢失铳械的代价,多少有点不值得。 “那个……” 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不熟,存在感一直很低的蕾缪安举起手,弱弱的开口道:“你们就不考虑一下这里还有个不能跟你们一样随便复活的吗?” 什么时候,死而复生这种以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能力这么不值钱了? 听着这些人不把死亡当回事的言论,蕾缪安感觉很是尴尬,拉特兰的确是并入黄金树了没错,可由于时间关系,拉特兰的小黄金树还没有种下,资料里提过一个名字的黄金树赐福好像也没有赐下。 仔细想想,她只接受了一次治疗,似乎并没有得到赐福? “你在说什么傻话?” 菲亚梅塔疑惑的看过来,不解道:“你不是有赐福的吗?怎么不能复活?你就没感觉身体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这样吗?身体机能确实是变强了没错,这就是黄金树赐福?不需要什么仪式之类的东西吗?” 蕾缪安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 拉特兰是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度,所以听到赐福这种极具仪式感的词,她下意识的就往那个方向去想了,觉得应该跟神话传说里一样,要接受某些神秘仪式之类的。 结果,并不需要?她现在就有? “那我没问题了。” 明白自己也是有赐福、能复活之后,蕾缪安舒了口气,放松了不少。 既然失败了也不会死,那冒险一次也无妨。 “黄金树赐福的确可以让你们的灵魂死后回归黄金树,从生命熔炉中重新复苏,不过短时间内的多次复活会对灵魂造成损伤,严重的话会直接让你们变成白痴,疯子,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不要以为可以死而复生就不把生死当回事。” 林露忽然闪现在塞雷娅身边,解释了一句。 他一直都没离开太远,就在附近观察特蕾西娅的大聪明式作战计划,看着她胡搞八搞,一通蛮干。 本来他都打算随时出手给特蕾西娅收尾了,没想到麟青砚居然一反常态提出了一个非常激进的突袭计划,而且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反对,很有兴趣的样子。 那么,让她们试试也行。 总要给下属表现成长和表现的机会嘛。 他要是把什么事都给解决了,没准塞雷娅她们还会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处,影响以后的心态,不如让她们努力努力。 反正有他托底,怎么都不会出乱子。 至于她们担心的武器遗失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啪! 一个响指,金光凭空浮现。 悬浮在半空的光团分裂成数个小球融入到菲亚梅塔几人的武器里面。 “你们的武器都被我打上了印记,可以在你们死掉之后和灵魂一起回归大黄金树,不用担心丢失的问题,可以放心去打。” 随手解决掉菲亚梅塔的顾虑之后,林露后退两步,坐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笑着鼓励她们:“接下来,在你们彻底失败之前我都不会出手,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些不一样的惊喜。” …… “要顶不住了……” 巨大的漆黑锋刃扫过散开的军阵,这一次却没能造成多少伤亡,刚刚移动了百米左右就被手持坚盾的盾卫挡住,再难寸进。 悬浮在周身的菱形结晶群变换飞舞,阻挡住飞来的弩箭和法术飞弹,特蕾西娅神色凝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正如林露所猜测的那样,她的突袭在最开始打了乌萨斯方面一个措手不及,占到了不少便宜,但之后聚拢行军的军阵很快就在高层军官的指挥下有序散开,由盾卫顶在最前面将她围拢在内。 从萨卡兹先锋队那边脱离出来的战争术士和重甲温迪戈也陆续赶到,战争术士和大部队的术师们一起使用的辅助法术大大加强了乌萨斯士兵的实力,依靠特制重甲盾牌本就坚硬无比的盾卫在法术的加持下防御力更进一步,即便是魔王之力构成的巨刃也难以突破他们的防线。 密集如雨的箭矢一刻未曾停下,与无人机阵列一同封锁了天空,使得特蕾西娅无法从天上转移位置,她一旦飞起来,所要面对的就是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法术和弩箭,还有无人机的轰炸,那样的数量和规模,足以击破她的防御,把她从天上打下来。 毕竟,她也是有极限的,个人的力量在数以万计的敌人面前终究还是弱了些,尤其是,这些敌人所装备的还是最先进的武器。 如果不是有黄金树的力量作为支撑,她根本不可能在被大军包围的情况下支撑到现在。 不过,这么下去也撑不住多久了。 现在的情况是,乌萨斯部队的指挥官并不急于马上拿下她,而是采用了拖延战术,打算尽量用最小的伤亡将她困在这里用远程火力慢慢消耗。 无论她向哪个方向突围,只要有突围的意图,敌方的攻击节奏便会瞬间猛烈起来,把她逼回原地。 放眼望去,哪个方向都是全副武装的敌人,盾卫已经环绕这片战场铸造起钢铁防线,想要越过定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魔王的力量 “长官,以我们的现有火力,很难对那个女人造成有效伤害,我们需要更强的武器,是否需要……” 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清晰的展现在指挥车的屏幕上,副官清楚的看到,那个被大军团团围住的女人手持足有百米长的巨大法术剑刃,将盾卫的盾牌连同重甲一同斩断。 他从未见过有哪个术师能够凭借自身力量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法术,并且运用自如,这样的法术规模,已经超出术师所能掌控的法术极限了,若是以军队中的术师作为对比,恐怕只有数十甚至上百个术师联合起来才能做得到。 并且,这还是在被减益法术限制的情况下做到的。 环绕在女人身边的菱形晶体将飞射进去的箭矢和法术全部拦截,漆黑的利刃每一次斩击都能带走几个乃至十几个盾卫的生命,即便有战争术士的法术加持,那道利刃的破坏力还是超出了盾卫的防御极限。 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用连续不断的火力压制迫使那个女人无法脱离包围,没办法对齐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指挥官的策略是拖延压制,减少己方伤亡,可在副官看来,这样一直拖延下去,他们的损失还是会很大,因为普通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扛得住那种匪夷所思的法术,只能让盾卫顶在最前面。 而盾卫……即使是在乌萨斯的军队中,那些身披重甲、手持坚盾的士兵也属于高级兵种,每一个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去培养,就这么大量折损在这里,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是以,他觉得与其继续拖延,不如直接启动大威力远程武器进行攻击,那些武器每一次攻击固然需要消耗大量资源,但在战争中,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其实都不算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提前赶到的炮兵阵列音讯全无,大概率是全军覆没了,那个挥舞巨大法术的女人虽然强大,但也还没有达到能够轻松干掉数千人的炮兵,让他们连向外传递消息都做不到的程度。 也就是说,周围必然还有其他的敌人隐藏! 一直拖下去,对他们来说或许并不是好事。 “你的担忧确实有道理,但是,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副官的忧虑,指挥官怎么会不清楚? 一只眼睛被疤痕覆盖的指挥官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眉头紧皱,一时间有些犹豫,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可是,萨卡兹人的魔王,如果不能一次击杀,我担心……算了,传令下去,启动攻城炮!” 一直完整的军队,当然不会只有这些手段,要知道,在战争中,攻陷地方的城市也是赢得胜利的必要条件之一。 现代化的移动城市,其防御性能本身就要远远强于旧时代的地面城市,必须要瘫痪其动力结构和城防炮才能派遣军队进行接近作战。 总不能让士兵顶着城防跑的轰炸强行工程吧? 真要那样做,要填进去多少人才能成功? 如果是大型城市,在数百上千门主炮副炮的火力压制下,就算把一支集团军全压上去都不一定够用。 现代战争,不是那么打的! 虽然战争仍然是以地面部队近战为主,但在这个战争从未停止的世界,各国也绝不缺乏能够在大规模战争中打开局面的超远距离大威力武器。 整个国家的历史基本上都是战争史的乌萨斯帝国就更不缺了,而且,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 大就是好,多就是强! 什么外形美观,什么造价昂贵,什么精密设计,他们通通都不在乎。 准确度不够?那就加大攻击范围! 威力不足?那就加大功率! 只要还没炸,就往死里加! 攻城炮,就是这种理念下的产物,是与安装在移动城市上的城防炮相对应的战争兵器。 在指挥官下令之后,军阵开始变动,腾出偌大的空旷地带,数辆结构紧凑的黑红色涂装装甲车开到空地上,以三辆车为一组,隐藏在装甲下的机械装置在车内人员的操作下开始展开、拼接,最终构建出直径足有两米粗的巨大炮管。 三辆链接在一起的装甲车几乎八成结构都变成了炮管的一部分,只余下底盘作为底座支撑,履带缓慢移动,将炮口指向了特蕾西娅所在的方向,总共六门巨炮,齐齐瞄准了同一个方向,路径上的士兵分散阵型,留出了足够发射的空间。 然后,深蓝色的光芒开始凝聚。 挥剑斩断数个盾卫的特蕾西娅猛然转身,危机感油然而生。 但是当她转身的瞬间,六门攻城炮已经完成了充能蓄力。 咚!! 远方空气荡开层层波纹,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在耳边,被加速到肉眼无法辨别的合金弹丸拉开笔直的虹光,如瞬间移动移动一般出现在近前。 环绕周围的漆黑晶体直接被炮弹的冲击力撕碎湮灭,特蕾西娅的转身,仅仅是让她看到了攻击到来的前一刻,将手中魔王之力凝聚的大剑稍稍偏移了一点。 下一秒,六颗弹丸近乎同时轰击在她的身上,彼此之间相互碰撞,金属炸裂,碎片如风暴爆发,将上百米空间笼罩其中,大地崩碎塌陷,杂乱的气旋使得这一片区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像是被砸入大石的湖水一样混乱无比。 “乌萨斯的礼物,我收到了。” 幽幽的呢喃陡然盖过风声呼啸,身处最前方的盾卫们将盾卫移开稍许,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指挥车中,无人机的画面从模糊抖动中恢复清晰,一直紧盯着屏幕的副官惊骇的发现,那个女人,在六门攻城炮的齐射下竟然还没有死! 不但没死,甚至看上去都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仅仅是身上那一层漆黑的甲胄出现了大面积的破损,连隐藏在铠甲下的衣裙都没有损坏! 一双猩红的眸子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好似在透过无人机看向这里,极端的暴虐与杀意仿佛从屏幕中溢出,骇的副官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这,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攻城炮! 足以与城防炮媲美的大型战争兵器,虽然有着耐用度不足、能源供应短缺无法连发等种种缺陷,但它的威力可是丝毫的不差的! 就算是移动城市的外层装甲都可以直接打穿,如今六炮齐发,竟然被一个女人正面挡住了? 那就是魔王?! “那就是魔王,萨卡兹的人的魔王,曾经为这片大地带来恐惧的魔鬼。” 相对于失态的副官,指挥官的表情要镇定的多,他看着屏幕上的人影,看到特殊合制成的弹丸被一只不成比例的纤细手掌按在正面、悬在半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独眼中猩红之色一闪而没。 “连续开火,让攻城炮进入过载状态,把所有的攻城炮都启动起来,给我打到彻底损坏为止!” “传令战争术士,告诉他们,该拼命了。” 卡兹戴尔的统治者,曾经意图席卷大地的魔王,为世界带来恐惧之人,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想用攻城炮的一轮齐射就打死? 那就是在做梦,指挥官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能成功。 只是,一轮齐射杀不死,多来几轮就未必了,他们这里还有其他手段可以用。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要是能将魔王拖死在这里,哪怕这支军团折算大半,甚至全军覆没,都未必是亏的。 没了魔王,萨卡兹人就是一群断脊之犬,再也不够资格成为帝国的敌人。 …… 咚! 布满裂纹的合金弹丸坠在地上,碎成细密的残片,漆黑阴影从残骸上抽离,融入特蕾西娅的手掌。 从一开始就在犯错误的魔王陛下也不得不感叹,时代变了。 要是曾经的魔王,正面吃上这一炮或许不会当场去世,但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如今的她早已今非昔比,力量远胜先辈,六门攻城炮,还打不死她。 呜呜呜! 呜咽声连成一片,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必抬头,特蕾西娅也知道那是什么,无非就是抛射过来的箭矢和法术,用来压制她的行动。 包围圈的一侧已经空了出来,被让出的道路尽头,是六门蓝光流动的巨炮,还有更多的巨炮刚刚展露雏形,显然是还没完成组装。 若是那些攻城炮全都装好、瞄准,她大概是撑不住的。 但是,她也没打算站在这里挨打。 的确,她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做不到如林露那般肆意挥洒,可短时间的爆发还是没问题。 轰! 远方轰鸣炸响,遮天蔽日的箭雨与法术如大雨滂沱,挥洒而下。 沙……沙…… 破碎成沙砾的地面印下两个浅浅的脚印,特蕾西娅后退两步,双瞳被纯粹的金色填满,无数扭曲的阴影从虚空中浮现,飞速延伸,眨眼间便延伸到数百米外。 “死物,也应臣服与我,不纯的混血,也需奉我为王。” 无形的波动扫过天空与大地,漆黑的阴影将世界拖入深渊,难以计数的箭矢停滞在半空,再难寸进,飞射而来的法术也在空中凝滞。 碎屑,悄然飘零。 阴影下布满箭矢与法术的天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橡皮擦擦过,只余下些许尘埃飘下。 快到超过肉眼辩识极限的炮弹被从虚空中延伸出的暗影拽住,停留在特蕾西娅的面前。 黑暗,在蔓延。 身处幽暗深渊的乌萨斯士兵齐齐停止动作,扭曲的黑爬上他们的身躯,在眼瞳中点亮两点猩红。 于是,混乱开始了。 被暗影吞噬的士兵开始倒戈,将武器指向自己的同袍,就连意志坚定的盾卫也无法反抗魔王的意志。 更可怕的是,吞噬大地的暗影还在蔓延,仿佛要将整个军团都拉入疯狂的地狱。 忠诚的士兵相互残杀,疯狂的意志席卷大地。 魔王举起她的王剑,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更远的方向,混血的温迪戈们将武器对准了战争术士,打断了法术的释放。 一眨眼的时间,冰原上弥漫的硝烟就被混乱取代。 轰! 攻城炮仍在开火,且数量多了许多,弹丸拉起的虹光如同一支支利箭刺入魔王的领域,使得特蕾西娅脸色一白,手指微微颤抖。 强行操控成千上万人的意志,即使是魔王,也力有不逮,要不是有体内流淌的黄金之力支撑,她根本做不到,攻城炮的轰击,对她而言无疑是严重负担,如今只是在咬牙支撑,不将其打掉的话,恐怕撑不住多久。 但她也没有好的办法能办到这件事,那些攻城炮距离太远了。 要是有其他人在…… 砰! 忽然,不同于攻城炮开火的轰鸣从远方炸响,特蕾西娅惊讶的发现,一门蓄势待发的巨炮被从天而降的法术之箭贯入能量汇聚的炮管,直接失控爆炸开来,余波将周围的攻城炮也打乱了角度。 橙红的领域毫无征兆的在乌萨斯军阵的尾端张开,灰白色的物质从地面涌起,填充到一门门攻城炮的炮管里,将没有发射的炮弹堵塞在里面。 …… “歌蕾蒂娅,劳伦缇娜,你们掩护克里斯腾去找他们的指挥车,菲亚梅塔和蕾缪安会为你们提供路线和远程支援。” 展开钙质化领域的塞雷娅藏身在城防炮的基座下面,操控凝固的珐琅质堵塞炮管的同时给歌蕾蒂娅等人身上也附加了一层防御。 从缝隙中窥见围拢过来的士兵,她瞪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拽住身边斯卡蒂的胳膊。 “麟青砚,罗蕾塔,拖住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斯卡蒂,砸了这些东西!” “我尽量。” 看到周围数不清的敌人,麟青砚感觉手心都黏糊糊的,紧张的点点头,金色雷霆从手指灌入大地,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罗蕾塔一言不发,将麟青砚挡在身后,一把把细小法术剑刃从她身边浮现,不断飞射出去。 斯卡蒂更为干脆,直接扬起手里的大剑,朝着粗大的炮管斩下,怪物般的巨力加持在剑刃上,直接将金属切断,使得面前这一门攻城炮的主体结构全部损坏。 第三十二章 你被强化了 金色雷霆淌过地面,在融化的雪水泥浆中蔓延,纵横交错,大幅拖延了乌萨斯士兵围拢过来的速度,一把把淡蓝色法术剑刃紧贴地面,从雷霆的空隙中划过,从护甲的薄弱处刺入,将被雷电麻痹的士兵重伤或是当场杀死。 笼罩周边的钙质化领域也在持续发挥作用,阻碍飞射过来的远程攻击,一时间,缩在攻城炮基座下的几人竟是真的暂时顶住了攻击。 不过,向着指挥车突进的歌蕾蒂娅等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攻城炮蓄力时的剧烈能量波动导致周围根本没有士兵可以在那里停留,从外围围拢过来的士兵人数实际上极为有限,因为空间就那么多,只能容纳那些人,其余的都会被挡住,无法发挥作用,可以使用的仅有弓弩法术一类的攻击,且在狭小范围内作用也很有限,这使得塞雷娅她们在转移目标到下一座攻城炮之前面对的实际压力没有那么大。 但歌蕾蒂娅这支小队不同,她们的任务是突袭指挥车,难度无异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想要完成,就必须要实打实的从乌萨斯的军阵中穿过,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远远不是原地防守所能相提并论的。 而且,克里斯腾还是个累赘,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要让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分心保护她,若不是有蕾缪安和菲亚梅塔持续进行远程支援,她们很快就会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绕是如此,她们的行进也异常艰难,不足千米的直线距离,举步维艰,劳伦缇娜整个人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色,轰鸣的圆锯上飘荡起升腾的热气,宛如恶鬼。 歌蕾蒂娅也不好过,两条手臂满布伤口,纵横交错,血水顺着脸颊滴落,又被身体散发的热气蒸发。 人类军队的包围,可要比海嗣的围攻要凶险太多。 要知道,海嗣的进攻,说穿了就只有那么几种,大多数时候依靠数量堆积强行获取优势,谈不上什么战术,没有理智的野兽,只会胡乱挥舞自己的触手和利爪,最多加上些精神上的侵蚀。 与野兽相比,人类是有着自己的思考的,特别是有指挥的军团,他们会抓住每一个弱点进行攻击,见缝插针,明刀暗箭层出不穷,再怎么强悍的战士,再如何丰富的经验,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在军队的包围下时刻看顾住自身的每一个弱点,难免会有疏漏。 或许黄金树的首领,那个堪称非人的恐怖存在能做得到? 但歌蕾蒂娅做不到,尽管她的速度很快,可她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速度快是没什么用的,她们就像是被抛进汪洋大海的一片树叶,被无穷无尽的海水牢牢裹住,攻击会从任意角度出现,无论她是否看得见。 视觉、听觉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不再好用,她能依赖的,唯有千锤百炼出的战斗直觉,劳伦缇娜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一些…… ‘再这么下去,支撑不住了……’ 身经百战的深海猎人暗自叹气,在身后未能察觉的攻击又一次被子弹打掉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体能和身体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们继续走下去了。 想要在数以万计的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取敌方指挥部,难度比她预计的还要大的多。 甚至,直到现在她们都没有走完一半的路程,继续往前,只会越来越艰难。 想要靠几个人完成这种任务,果然是太过想当然了。 那么,就这么结束了吗? 长槊撕裂一个乌萨斯士兵的身体,感受着体力的流逝,眼前的景色已然有些模糊,歌蕾蒂娅心中哀叹,知道这一次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当她继续向前,却惊讶的发现,根植在身体内的黄金树赐福忽然涌现出不可思议的澎湃力量,浓郁的生命力流入四肢百骸,疲乏的精神和消耗的体能在呼吸之间重回巅峰,身体上的伤口飞速愈合,短短几秒钟就已经完全消失,溢出的黄金之里,甚至在她的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辉光,伴随光芒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相较于之前有了数倍的提升。 挡开攻击的空隙,她看向身侧,看到了身上同样披上一层辉光的劳伦缇娜,心下了然。 果然,那位大人一直都在注视着这片战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出手,而是用这样的方式给予了她们力量。 “你被强化了,快送!” 带着些许调侃的轻语响在耳畔,完全恢复到全盛状态的歌蕾蒂娅嘴角略微抽动,鲜红的双眸染上淡淡的金芒。 还真是……一位任性的王。 不过,既然有了这样的力量加持,那么,能做到! 现在的她们,在黄金树赐福的辅助下,只要不被直接砍掉脑袋,就几乎不可能死亡,说是不死之身也不为过,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甚至,歌蕾蒂娅暗自怀疑,以黄金树在灵魂和生命力方面的造诣,没准脑袋掉了都不一定会死。 只是,那种事情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可以放肆,但不要过于放肆。 她们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尽情作死的,不必要的行为还是尽量收敛一点比较好。 砰! 思考之余,被施加巨力的长槊向着前方横扫,竟是直接将挡在前面的三个士兵连同他们身后的数人一同扫到,装备护甲的胸口明显凹陷下去。 这样的伤势,在惨烈战场上显然是活不下去的。 察觉到自己的力量真的比之前提升了数倍,歌蕾蒂娅抿起嘴唇,任由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扩散,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狂躁悄然扩散。 ……能从一个科研官这样的文职人员变成身处最前线的战士,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极端情绪呢? 说到底,战斗这种事也是需要一点点天赋的,被困重围,被压着打了这么久,她早就憋的不耐烦了。 眼下,正是反击的绝好机会。 于是…… “大洋断峡!” 强横的力量喷薄而出,瞬间将血肉与甲胄切断,狂暴的气旋随着槊刃的挥动穿破数十米空气,在密集的军阵中撕开断裂的缺口。 阿戈尔人,或者说深海猎人不会使用源石法术,有身体原因,也有历史原因,但这不代表她们就没有与法术相对应的手段。 实际上,有时候技巧的上限要比普通人理解中的要高上许多。 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源石法术一种力量。 缺少了海水的辅助,残缺的技巧无法掀起浩瀚波涛,也仍然可以挥洒出超乎想象的破坏力。 不必担忧体力的消耗,黄金树赐福带来的、能够肆意挥霍的力量使得平日里过于奢侈的战术得以实现,仅仅一击,便带走了几十个士兵的生命。 这还只是开始。 喷洒的鲜血在狂暴气流的搅动下卷起狂风,数米粗的血色龙卷拔地而起,在战阵中掀起了更大的混乱,将没有准备的士兵扯入其中,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被阻断的路径,在这一刻重新打开。 …… “干的不错,看的我都有点手痒。” 刚刚客串了一波卖挂老头的林露站在陨石残害堆积出的矮丘上俯瞰战场,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活动一下。 诚然,跟普通的士兵打没什么意思,但如果人数够多,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特蕾西娅在塞雷娅她们干掉了几门巨炮之后勉强还能抗压一会,等到她撑不住的时候,估计最后一次爆发就能带走一大堆人,少说也得有几千个。 他本来是打算等特蕾西娅撑不住了在下去收尾,但看情况,魔王大人的实力比之前精进不少,还是很能干的,估计还能坚持挺长时间。 要是给她也开个赐福外挂,没准她自己就能把这支军团整个带走。 不过,那样的话就没有歌蕾蒂娅她们什么事了,还是让多点表现的机会比较好。 反正特蕾西娅也不需要战功啊、压力成长之类的玩意,表现的机会还是多留给需要的人。 正好,在这段时间里,他林某人也能下场热热手,活动下身体。 …… “该死,这就是魔王吗?还有那几个女人,哪里来的?!” 指挥车内,无人机的拍摄画面在大屏幕上一览无余,能清晰的看到那一片铺展开的漆黑地狱,宛如墨水倒在了雪地上,将一切杂色遮蔽。 他们的士兵,在自相残杀,十几门攻城炮的齐射,全都被扭曲的影子拽住,无法产生应有的破坏力。 这份实力,未免强的过分了。 一个人,匹敌一支军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副官很难接受这个荒诞的结果,内心的躁动迫使他咒骂出声。 尤其是看到监控画面上那几个突入军阵的女人之后,副官心里的狂躁越发强烈。 魔王强也就罢了,人家毕竟是古老流传下里的恐怖存在,强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可那几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人围杀,竟然到现在都没能干掉一个? 他们的军队,他们的士兵,居然有被直接杀穿的危险,这合理吗? 哪怕是皇帝身边的内卫都做不到! 这些怪物一样的强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要被情绪影响了理智,优势仍然把握在我们的手里。” 指挥官仍然镇定,紧盯着屏幕上大发神威的特蕾西娅,冷笑道:“敌人越是狂暴,就越能说明,她们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临死前的反扑总是最猛烈的,继续拖住,胜利终究还是我们的。” “你见到魔王的暗影笼罩大地,因此心生恐惧,却未看到,那些自相残杀的士兵如今倒下了多少?” “这……” 或许是被自家长官的镇定所感染,副官重新将注意力聚集到魔王肆虐的战场上,果然发现了在恐慌中被遗漏的细节——那些乱战在一起的士兵,仅仅是看起来混乱无比,但实际上的损伤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恐怖。 “长官……?” “发现了吧。” 指挥官微微摇头,语气里夹杂着细微的不屑。 “旧时代的老古董,最终都会被时代抛弃。” “魔王的力量的确恐怖,曾经让大半个世界都陷于阴影之中,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有了新的护甲,有了的新的技术,她却还拘泥于那些老掉牙的东西。” “所谓的强大,不过是虚张声势,大规模心灵操控让士兵陷入狂乱,但那种与野兽无异的暴躁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具备思考能力的清醒者造成多大的伤害,失去判断的利爪连击穿护甲都做不到。” “我不否认她的可怕,只是,在新时代的战争里,人们不再披着简陋的布帛相互厮杀,完善的护甲足以对抗被迷惑神志的行尸走肉。”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拖延下去,且付出的待在完全可以接受,她能拖到什么时候?” “她的力量终会耗尽,尤其如此大规模的法术应用,一时的混乱与疯狂,不过是无能狂怒的挥霍,没有任何意义。” “至于那几个女人……呵,陷入泥潭的困兽,逃脱不掉溺毙的结局。” 视线扫过另一块屏幕上的画面,包裹在金光内的影子在战阵中不断突进,狂暴的力量轻易撕碎一个个士兵,指挥官的表情没有任何动摇,仅仅是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她们的目标是我,有位置不明的拉特兰人为她们提供协助,路线很明确。” “不过,不必理会,把警卫连的人分出一半派过去,让术师们集中施法,以限制法术为主。” “昙花一现的焰火固然能够绽放光芒,但那种转瞬即逝的火花,掀不起多大风浪。” “她们甚至不如隐藏起来的拉特兰狙击手威胁大,不必在意。” “我们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藏在暗处、覆灭了数千炮兵的敌人,魔王和那几个女人做不到那种程度,那才是足以威胁整个军团的东西。” “传令下去,让前面的人划分战场,把那块地方留给我们的魔王陛下表演木偶戏,术师们分出一部分,干掉后面的几只小老鼠。” 长官胸有成竹的命令使得副官躁动的内心重新平稳下来,恭敬低头,眼中难掩崇敬。 “是,长官高见!” 第三十三章 你也想起舞吗? 指挥官的冷静应对的确有效,大量术师和精锐士兵的拦截让获得赐福加持的歌蕾蒂娅小队一时间也很难继续突进,敌人的数量毕竟远胜于她们,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她们会被规模庞大的军队死死困住,最终被人潮淹没。 不过,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副官惊愕的发现,从不同角度显示着战场画面的窗口忽然黑了一个,赤手空拳、穿着一身普通衣物、连护甲都没有佩戴的男人突兀出现在了其他正常运转的监控的里,具备高速摄录功能的摄像头都没能监测到他的移动轨迹。 屏幕里的画面仿佛被剪掉了几帧,一瞬间的卡顿之后,那个男人的位置已经发生变化,手掌扣住某个士兵的脖颈,用士兵的身体当做武器将周围数人都砸倒在地。 从多个角度落下的刀刃好似被提前预知,一次都没能命中,敌人像是水中浮动的游鱼,以几乎无法分辨的精细距离和角度错开落下的锋刃,手臂每一次移动,都有一个士兵被击飞到数米之外,个别的刀锋挥动砍甚至被加以利用,砍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从双眼无法目视的角度射去的弩箭也被摄像机都无法清晰捕捉的手掌抓住,被原路投掷回去,杀死了它们的原主人。 就连术师的法术飞弹也被男人用随手夺来的制式军刀直接斩断。 强悍到堪称诡异的战斗技巧,近乎无懈可击! 短短数十秒的时间,就有上百名士兵被击倒在地,再起不能,在军阵中央腾出圆形的空缺。 那个男人,无论是体能、速度还是反应都远在那些披着金光的女人之上! 副官很快得出结论,难以抑制的怒火在胸腹中升腾。 什么时候,帝国的军队变得如此孱弱,随便几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无名之辈就能随意碾压,甚至冲入大军内部,肆意妄为? 见鬼! 如果可以,他真想马上就对这些人实施饱和式轰炸,将她们撕成碎片! 可惜,他不能,敌人身处军阵之中,周围全都是帝国的士兵,根本没办法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即便从理性上说,直接进行无差别打击造成的伤亡可能还要比放任这些家伙继续杀戮要小上不少,他也不能那么做。 乌萨斯的军队虽然军令严苛,却也没到把士兵当做单纯的数字和牺牲品的程度——就算是这样,也绝对不能摆到明面上。 “传令下去,使用爆裂箭!周围已经被他自己清空,不必担心误伤。” 指挥官的声音幽幽响起,命令很快通过通讯器传达到基层军官中。 战争之中,林露瞬间转身,手臂如闪电般探出,竟是一把将十几根缠绕红光的箭矢握在手中,将其倒掷回去,速度比射来的时候更加迅捷。 轰! 火光爆闪,被原路掷回的爆裂箭在人群中爆开,林露不慌不忙,带起残影的拳脚变换之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大半倒飞回去,余下的全都被拳影之间挥洒的金光湮灭掉缠绕在上面的法术能量,变成最普通的箭矢掉落在地。 “不讲武德啊,这可是你们先做的。” 看上去境况与不久之前的特蕾西娅有些相似,但林露并不慌张,身形一闪掠过数十米距离,越过聚拢的士兵,随手拾起两把掉落的制式军刀,刹那间,刀锋如影,卷起一片锋刃大幕! 残肢断臂混着喷洒的血水在刀光中卷动,还未来得及重新上弦的弓弩手如同田野中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一个照面的功夫,倒在刀锋下的士兵数量就超过了歌蕾蒂娅到现在为止的全部战果,甚至在杀戮的同时,闪烁到只剩下茫茫银光的刀锋仍有余力斩断飞来的弩箭和法术。 咚! 全副武装、手持剑枪的士兵冲杀过来,坚固的护甲和合金铸造的武器被扫过的制式军刀轻松斩断,没能起到哪怕一点点防护作用,如幻影般一闪而灭的腿影将胸甲踢出深深地凹陷,巨大的力量带着他们的身体倒飞出去,将身后人砸倒一片。 嗤! 混乱中的破空声在身后突兀闪现,泛着猩红之色的长刀落下,却被一只快到不可思议的手臂从刀刃一侧擦过,萦绕着淡淡金辉的手掌精准掐住了袭击者的脖颈。 “你也想起舞吗?” 林露似笑非笑,手臂发力,捏碎咽喉,将装备和攻击方式明显不同于其他士兵的袭击者按进血水流淌的地面。 轰! 金光如网,蔓延铺展! 细密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法延伸,狂暴的能量喷薄而出,方圆百米的大地瞬间爆裂,向下塌陷,气浪爆开,狂风漫卷,将勉强维持秩序的军阵搅的一片混乱。 烟尘与血雾升腾滚动,迷蒙之中,林露站直身体,朝着指挥车的方位勾了勾手指。 …… “他真能做得到啊……” 距离比较接近的歌蕾蒂娅也在大地爆裂的范围内,狂涌的风浪扑在身上,使得她恍惚了一瞬,嘴角抽动,面露苦笑。 果然,就算不使用那些足以改变地形的天灾级法术,这个男人的强大也远非她们所能相提并论。 即便只依靠单纯的身体力量,他仍然可以在密集的军阵中纵横来去,将乌萨斯引以为傲的军团肆意蹂躏。 差距,太大了。 大的令人绝望。 力量和技巧全都无懈可击,如果这样的人以敌人的身份出现,歌蕾蒂娅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应对。 那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战士,找不出任何瑕疵。 这样的怪物……就离谱! 好在,她们并不是敌人。 “趁现在,冲过去!” 晃晃脑袋,抛开不断涌现的纷杂思绪,歌蕾蒂娅带着劳伦缇娜和克里斯腾继续向前突进,撞上了装备明显迥异与其他士兵的警卫连,爆发的浓郁金辉层层叠加,在装备经精良的大军中碾过。 大范围的法术爆发使得大片区域内的军阵陷入混乱,一时间无暇他顾,正是她们继续向前的好机会! …… 呼……呼…… 深邃幽暗在战场上流淌,魔王的力量纵横碾压,将大片士兵吞没其中。 特蕾西娅喘着粗气,明确感知到许多人被她的力量囊括其中,失去理智。 那些在魔王之力的影响下失去判断能力的士兵被夺走了思考的能力,她却已经无力掌控,只能放任那些失去理智的野兽在混乱中对周围的一切无差别出手。 想要影响那些普通士兵的意识非常容易,但精确的操控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不要说,她还要分心去应对始终未曾中断过的远程攻击和炮火轰炸,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对魔王之力覆盖下的军队进行更细致的控制。 别说控制,哪怕是维持现在的法术规模,都已经为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如今只是勉强支撑罢了。 以个人的力量去和一支军队对抗,果然还是太艰难了些。 黄金树的力量在体内流淌,也难以抵消大规模法术带来的巨量消耗,感受着体内的能量被源源不断的抽离出去,特蕾西娅心中不由得苦笑连连。 她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林露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支撑住那种天灾级法术的消耗的? 那种匪夷所思的法术,所需要的能量比起她现在的情况只多不少,想要凭借个人的力量支撑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那个男人就是做到了,而且每一次都表现的游刃有余。 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事实上,要不是心中的执念和不服输的念头支撑,她都想要就此放弃了。 反正,就算现在倒下也有人托底,情况不会更坏。 从一开始,特蕾西娅就知道林露隐藏在战场上,之前还用规模宏大的陨石法术一举覆灭了数千人的炮兵部队。 如果她们失败的话,他肯定会现身收拾残局。 到时候,这支乌萨斯派来支援的军团,必然不可能从他的手上逃离,下场只会和被陨石埋葬的炮兵一样。 甚至,说不定还要更惨一些。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咬牙支撑呢? 左右都是同样的结果,早点放弃还能更轻松一些。 只是…… “我可不想被人看扁了啊!” 不甘的情绪在心中发酵,原本濒临枯竭的力量再次涌现出来,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魔王领域,特蕾西娅整个人都被浓重的阴影包裹在内,发出无声的怒吼,已经扩展到的极限的漆黑领域竟然又扩大了几分,将深陷其中的士兵拉如更狂暴的疯狂之中。 指挥官的猜测没错,她确实无力对被暗影吞噬的士兵进行精确控制,只能让他们遵循本能攻击,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 但是,如果到了最后关头,她仍然有能够一次性带走许多人的绝杀一招——精神爆发。 从灵魂领域直接摧毁被操控者的精神,把他们当场震死或者变成白痴! 并且,拖延的越久,被魔王之力侵蚀的越深,在最后的精神爆发中所受到的影响也越大。 接下来…… “再努力点吧,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塞雷娅等人破坏攻城炮的行为和歌蕾蒂娅小队在战阵中的强行突进全都被特蕾西娅看在眼里,魔王陛下强打起精神,心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小小的希冀。 没准,那些家伙真的创造一个奇迹呢? 只要她再拖延一些时间…… --------------- “混账!这个家伙从哪里来的!” 眼看监控画面上的士兵如同杂草一样被突然出现的男人成片收割,一直表现的非常镇定的指挥官也没办法继续保持淡定了。 和那几个能够被拖延住脚步的女人不同,这个男人造成的破坏力实在太强,强到他都感觉无法忍受了。 人数在他面前好似已经失去了意义,全副武装的士兵成了被肆意收割的麦子,最关键的是,他距离指挥车所在的位置只剩下区区数百米! 这个距离太近了…… 从画面上那个男人表现出的速度看,他甚至只需要几个冲刺,便能轻松突破人群的阻隔,对指挥车进行攻击。 一次能够斩断十几个士兵的强悍攻击,指挥官不觉得这辆车的装甲能拦得住这种人。 若是让他冲过来,结果大概率会是车毁人亡,军队的指挥体系直接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到那时候,这支军团基本上就可以说是完蛋了…… 全军覆没? 只是想想,指挥官都觉得无法接受,强烈的耻辱感吞噬他的内心,撕咬他的理智,让他怒火中烧。 偏偏,对于这种敌人他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军队的优势在于人数碾压,而非个体实力,他手底下可没有能和这种敌人匹敌的强者…… 混血温迪戈或许可以,但是现在调动过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该死的畜牲! “马上转移!” 意识到自己无力阻止敌人的突袭,形势已经陷入异常恶劣的局面,在短暂的思考之中,指挥官当机立断,直接准备转移。 放弃指挥车固然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但军队失去指挥的后果无疑要更严重。 然而—— 轰! 剧烈的轰鸣在头顶炸响,指挥车忽然猛烈摇晃起来,装甲覆盖下的厚重金属壁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凹陷和扭曲,在副官惊骇的眼神中,一截锋利的黑刃穿过外壳防护的阻隔,刺入到车内。 咯吱……咯吱…… 金属之间的摩擦异常刺耳,刺入车内的锋刃在蛮力的作用下让周围的车体一同扭曲,撕开一条不规则裂缝。 浓重的血腥味透过裂缝涌入,缝隙背后,是一双猩红的眼瞳! 着宛如恶鬼窥视的一幕实在骇人,冰冷的杀气灌入到指挥车内,让除了指挥官之外的所有军官身体陷入本能的僵硬。 短暂的迟滞,让他们彻底丧失了逃离的机会。 裂缝在扩大,从狭小到只能容纳刀刃的程度扩张到足以供人钻入的程度。 人影一闪,体态高大修长的女人出现在了车内,鲜血从她的衣衫上淌下,骇人的气势将车内的空间完全填满。 第三十四章 战争术师们的狠活 没有任何悬念,乌萨斯支援部队的中央指挥车沦陷在了歌蕾蒂娅的槊刃下。 造成这一结果的,是诸多拼凑在一起的巧合。 特蕾西娅的爆发牵扯住整个军团的大部分火力、林露的中途插手清理掉了指挥车附近的大多数精锐守卫,两个实力远超常人的强者如同虎入羊群,直接对这支乌萨斯支援军行程了降维打击,让这个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真的变成了现实。 失去最高指挥官之后,由中底层军官构成的基础指挥体系仍在运行,但克里斯腾的存在,使得这个失去领导者指挥体系变成了整个军队崩溃的开始。 在战斗方面,克里斯腾是真的没有什么用,是实实在在的弱鸡,她甚至不如一个普通士兵能打。 但是在有了可操作设备的情况下,她的价值就得以展现——乌萨斯军队依托于现代化设备的指挥系统对她而言几乎不存在秘密,绝大部分加密都被轻松破解,依托于军团内部电子网络进行调动的种种高端设备和武器,连同无人机的监控体系都成了克里斯腾的掌中玩物。 携带武器的无人机将炮口指向了军团的士兵,众多设备被强制启动自爆程序,术师们手中的制式施法单元被直接锁死,瞄准特蕾西娅的攻城炮瞬间瘫痪,成了一堆大号废铁,临时伪造的指挥命令使得原本有序变化的军阵成了一盘无序的散沙,且相互猜疑。 这个结果,比已经死掉的指挥官所想的指挥体系完全崩溃还要严重的多。 至少,直接崩溃的话最多就是短暂失去最高指挥,剩余的中高层军官完全可以临时拼凑出效率低下但能用的指挥系统重新掌控军队。 但在克里斯腾的操作下,无数条虚假指令被传递出去,变化不定的命令让基层的军官和士兵根本无从分辨真假,完整的军团被分割成相互猜疑的小团体,互相警惕,再也不能合力对敌。 启动自爆程序之后分批次爆炸的武器设备进一步加重了混乱的爆发,失去指挥且被虚假指令欺骗的士兵近乎失控,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也不知道该向谁攻击,只能停留在原地。 整个军团,唯一还能保有战斗力的就是独立于指挥体系之外的混血温迪戈和战争术师们,以及本身实力不俗的中高层军官。 温迪戈和战争术师不是常规兵种,严格来说并不需要遵循军团指挥官的调动,只是在配合行动,他们可以脱离军团进行独立决策。 中高层军官则是因为本身就是军队高层的一部分,拥有相当程度的决策权,自然不会被虚假混乱的指挥命令影响,必要的话,他们是可以接过指挥权的。 眼下,就是必要情况了。 只是,在整个指挥体系都落入敌人之手的情况下,他们除了保全自身、控制自己的少部分嫡系精锐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支支援军团,完蛋了。 被打碎的砖石已经溃散成粗劣的沙砾,再难重聚,且还有敌人混在内部,操控着军队的内部网络,就像在碎裂的泥沙里又注了水,散碎沙砾随波逐流,彻底失去了重聚的可能。 而且,卡兹戴尔的魔王还活着,这更是一个噩梦般的现实。 没有了军队的钳制,特蕾西娅从艰难的支撑中被解放出来,迅速脱离了虚弱状态。 当距离最近的、从魔王领域的控制中恢复清醒的温迪戈判断出形势,如渊如狱的恐怖气势已然再度升腾,席卷大地。 如此非人的恢复速度,简直令人绝望。 即使是思维僵化、大部分情况下都没有灵活判断力的战争术师都知道继续与这样的怪物为敌有多么不明智。 没有军队的钳制,腾出手来且状态恢复的魔王完全就是战场上的怪物,依靠他们仅存的那点力量根本没办法对付,根本不存在任何获胜的可能性。 甚至,连逃离很难实现。 小部分带着麾下一小撮精锐嫡系从混乱中勉强挣脱、与混血温迪戈和战争术师们聚到一起的军官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盯着那把直插天际的百米大剑,眼睛发直。 谁都知道,那位魔王陛下这是完全不打算让他们离开了。 很多人都开始后悔,早知道魔王有这么离谱,他们还不如和那些没有脱离军团的同僚一样尽可能稳住阵中的混乱,毕竟敌人就那么几个,整个军团数万人,就算依靠人数硬拖也能坚持许久。 现在跑出来,直接跟魔王撞了个正面,想跑都难。 “哼哼。” 黑甲战士的一条手臂手持巨剑漂浮在头顶虚空,特蕾西娅眯起眼睛,紧盯着独立到整个军团之外的小团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得罪了魔王还想跑? 刚才打她打的那么卖力,现在也该轮到她的回合了! 同归于尽式的精神爆发没有使用,在黄金之力的支撑下,她很快就从近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下恢复过来,虽然和全盛状态还是有些差距,但收拾这些家伙的话,足够用了! 现在的局面,无疑要比她之前预计中的好上太多,至少,她们没有完全依靠林露的力量,就拿到了放在久远历史中也看堪称显赫的战果。 虽然乌萨斯的军队仍有数万人,但一个成了一盘散沙的军团,也就只剩下了人数优势。 她固然是没能力干掉这些人,直接将这支军团覆灭,却能把他们拖在这里! 攻守之势易也! 只要拖到后续卡兹戴尔大部队赶到,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就先提前收取些利息…… 特蕾西娅心中快意,双臂抱胸,头顶只显化出一条胳膊的黑甲战士手握巨剑,巨大的剑刃如同拍蚊子一样朝着温迪戈和战争术师们拍过去。 这样的攻击大概是奈何不得体魄强大的混血温迪戈的,但很暴力,很解气,也足够有压迫力。 面对宛如高楼倾倒碾压而来的漆黑巨剑,刚刚从混乱军阵中抽身出来寻求庇护的军官们个个面如土色,险些直接逃走。 但是,他们也只能想想,没办法做到,因为类似的想法刚刚浮现,犹如实质的磅礴能量就将周围大片区域牢牢锁住,这种情况下,任何异动都可能打破极度脆弱的平衡,引发能量暴走,把他们全都埋葬在这里。 “——目标判定,卡兹戴尔魔王,极度危险。” 面对直拍过来的巨剑,全身包裹在铠甲里始终一言不发的战争术士们齐齐上前一步,异口同声的说出了相同的话。 充斥着强烈机械感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无比怪异,甚至盖过了巨剑来袭的压迫感。 “条件符合,最终协议解锁。” “启动毁灭程序。” “为了伟大的乌萨斯帝国!” 嗡! 肉眼可见的黑红色波纹从他们身上荡漾开来,包裹身体的铠甲如同高温下的糖果一样缓慢融化,缓慢流淌,显露出铠甲之下的真容。 战争术师的真实样貌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连注意到异常看过来的特蕾西娅都为之一愣,抱着游戏心态一点点砸下的大剑停止了一瞬。 在那包裹严密的铠甲下面,是由颗颗橙黑色晶体构成的躯壳,一粒粒细碎晶体凝结在一起,拼凑出人形的形象,除此之外,再没有与‘人’相同的地方。 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所谓的战争术师就是一群源石构筑成的人形傀儡。 在完全有源石颗粒拼接成的身体上,本该是心脏的位置镶嵌着颜色与其他部位不同的赤色晶体,透过半透明的晶体身躯可以看到细密红纹从赤色晶体蔓延到整个身体,微弱的光芒在其中有节奏的律动,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们没有眼睛,但是仍能视物。 他们没有发声结果,但是仍能发声。 明明应当是僵硬死板的晶体关节,却与常人无异。 ‘或许,这些东西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概念,可以称之为源石生命?’ 特蕾西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名感觉很是怪异。 论在源石领域的造诣,卡兹戴尔应当是领先诸国的,即便她们因内战而衰落也是如此,可乌萨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也有了这样高超的技术? 要知道,战争术师可是很早以前就有了啊…… 只是,这种专用于大型战争和极端情况下特殊战斗的神秘兵种在此之前一直没有相关情报流传出来,导致大家对他们的认知还停留在‘依靠秘法燃烧生命获取强悍法术的术师’这样的概念上。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东西? 乌萨斯在许多年前,就掌握了将人与源石合而为一的技术? 还是说,和那些内卫一样,是由于老一辈的真正传承无法接续才采用的替代手段,是近些年的新兴技术? 特蕾西娅无从判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化身源石的玩意,很强,并且,他们还启动了一个听上去就很不妙的东西。 毁灭程序? 听名字就能大概想象一下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她也不怎么慌张,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自信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即便她因为某些原因翻车了,也有有能力托底的大佬在,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退一步说,即便那个毁灭模式确实很强力,超出她的应对范畴,她也完全可以不正面硬拼,直接跑路。 这边根本没有她的下属和军队在,全都是乌萨斯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强悍的毁灭,她跑路之后也只会毁灭他们自己。 已经暴露出真容的战争术师们显然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或许这个状态的他们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思维和情感,只会遵循僵化死板的固定模式行动。 融化的铠甲将他们的双腿与大地连接在一起,固化成形似基座的结构,更为明亮的波纹一圈圈扩散,相互碰撞融合,突兀之间,空气好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影响,变得异常粘稠。 特蕾西娅再次砸下的大剑如同拍进半固化的糖浆之中,缓慢移动了一段距离彻底停住。 身处战争术师身边的混血温迪戈和军官们的动作也像是开了慢放一样,变得迟缓无比,可以清晰的看到军官们的表情从茫然向着恐惧转变。 毁灭,真的是纯粹的毁灭,连作为战友的温迪戈和军团军官也被无差别纳入到摧毁范围之中。 下一秒,黑红波纹飞速扩散,眨眼之间就将周围半径数百米的区域笼罩其中,沉重的粘稠感使得被波及的所有事物都变成了慢放状态,即使是催动了魔王之力的特蕾西娅也不例外。 魔王的力量,并不能对抗这种原理未知的诡异法术,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只能依靠身体蛮力,她能比那些普通士兵的行动更灵活一些,也仅止于此,在这片半固化的领域之中,法术根本无法动用,宛如一个超大范围的禁法领域,先前有过的跑路想法也只能停留在想象之中,没办法付诸实践。 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睛,悲哀的发现,她似乎又双叒叕中招了! 为什么今天被迫害的总是她? 这是件让人非常难受的事情。 然而,更难受的才刚刚开始。 如同血管一样纤细、密集的脉络从那些战争术师身上延伸出来,在凝滞的领域中飞速拓展,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橙黑色的光晕,从脉络上扩散开来,流入凝固的空气中。 仿佛,要将这直径千米的偌大区域化为一块巨大的源石! 这已经不是法术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将一整片空间内所有事物固化成源石结晶,这种手段简直难以想象,最可怕的是,那或许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转化完成之后呢?会发生什么? 转化完成结晶是否稳定? 无人限制的源石结晶野蛮扩散,与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没有任何区别。 如此巨大的结晶一旦爆开,没准能把大半个城市都给炸飞! 扩散的污染不知道会蔓延到多大的范围,产生的后果,比一场天灾的余波还要可怕。 那才是真正的毁灭?! 第三十五章 源石构形之躯 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忽然就开始从混乱走向毁灭。 这一结果,本是理所当然的。 整个指挥体系都被搅乱的军团已经乱成一锅粥,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毁灭将是最终的结果。 遗憾的是,能带来奇迹的存在站在了这支军团的对立面,即便是奇迹,也不会属于他们。 但是,战争术师们的暴走仍然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他们本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卡兹戴尔的军队不会很快赶来,特蕾西娅等人也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将数万人规模的军队全部摧毁的力量。 在林露不主动出手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在压抑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这期间或许还会发生一些事情,将最终的结果推向一场军团级大战。 然而,现在暴走的法术力量笼罩了方圆上千米的地域,战争术师的法术无差别覆盖,部分敌我,将他们自己的军队咬掉了一大块。 无论这种将大片空间凝固成源石结晶的力量来源于何处,都不是普通的军队所能抵抗的,在可以预计的未来,凝固之后失控爆发的超大源石结晶会将这一片战场卷入规模巨大的地上天灾之中,恐怖的能量风暴足以摧毁一切,无人能够幸免。 即便是特蕾西娅,大概也是无法在那等规模的天灾爆炸中幸存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说。 并且,这一毁灭性未来发生的时间并不遥远,甚至可能就在几分钟之后。 届时,这片残破冰原上的一切都会在湮灭在能量洪流中。 乌萨斯的军队,会死在他们自己的法术里,全军覆没,极端而狂野的法术从展开的那一刻起就剥夺了他们所有生存的可能性。 这无疑是个极具戏剧性的结果。 数万人的军队,全都是这场戏剧中的演员,他们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但剧本上已经有了他们的位置。 作为观众,林露觉得这很有趣,这场本不该在现在进行的战争总算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东西。 所以他打算看完整场戏剧,看看这个腐朽的军事帝国还隐藏着什么。 当然,既然是在乌萨斯的舞台上上演的剧本,黄金树的演员们就不便参与。 于是,被法术禁锢的特蕾西娅、歌蕾蒂娅和塞雷娅等人惊愕的发现,上一秒她们还被惊讶于未知法术的效果,下一秒就脱离了原本的位置,被强制传送到远离法术和军队所在范围的位置。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眼下更是不需要思考就能确定。 特蕾西娅转动脑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注视着乌萨斯军阵的男人。 更远的位置,模糊透明的橙黑色坐落在大地上,好似一个被扔进泥泞中的晶块,形似血管的脉络在其中延伸,使得整个呈现出固化趋势的空间辉光浮动,如同跳动的心脏一样有节奏的明灭。 那就是法术的全貌了。 身处其中的时候只能窥见有限距离内的东西,脱离开来,站到能够俯视全貌的位置上,才更能体会到,那是多么骇人的东西。 是的,骇人。 就算站在魔王的高度上,那个法术由战争术师集体发动的法术也足以担得起‘恐怖’二字。 萨卡兹人与源石的接触历史悠久,即便卡兹戴尔在内战中衰落,他们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源石、对于源石法术理解最深刻的种族,正因为如此,特蕾西娅更能理解那个法术的危险性。 ——将一片空间内的一切物质转化为源石,本身就是极不可思议的,那几乎等同于人造源石,或许远离与源石的同化性相关,但这么快的速度,连她这个法术大师都不能理解,到底该怎么办到这种事。 从某种程度上说,释放了这个法术的战争术师们等同于依靠人力制造出了一场源石天灾,一场位于地面的大型天灾。 它具备天灾的一切性质和破坏力,爆发出的威能大约能将一座小城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禁忌之力,无论从哪一方面理解都是如此。 而且,这种法术背后代表的意义和影响,甚至要远远超过它即将展现出来的破坏力。 源石天灾的威能固然令人惊叹恐惧,但搭配现代化武器的成建制大型军团若是集中火力,未必不能与之媲美,在不考虑某些代价的情况下,想要实现大规模毁灭并不是无法做到。 这门法术的真正意义在于源石——乌萨斯的术师用人力凭空制造出了源石! 原理未知,但成果切实摆在眼前。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源石是现代工业和法术体系的基石,这种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方便能源来自于天灾之后的残余与深埋地下的源石矿脉,合成玉、至纯源石等产物都是由开采出的源石碎片或者矿物提取精炼而来。 这是一种天然产物,无法人为获取。 硬要说的,感染矿石病后死亡的感染者身体有可能被源石侵蚀,变成类似天灾参与的源石碎片,可以进行工业化提取,勉强可以算是人工制造。 但这个过程是不确定的,并不是每一个感染者都会变成大块源石结晶,也不是所有的感染者遗体都能保持一定时间的稳定,很多遗体通常会直接爆开,分散成无法收集的细微粉尘,想要依靠这种方式获得源石,且不说伦理方面的问题,需要的工序就非常复杂。 战争术师的法术则不同,它越过了所有的繁杂步骤,直接将一块空间转变成了源石,就像天然形成的天灾一样。 那么,掌握这种技术的乌萨斯,是否可以用类似的方式直接获取源石,获得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无限能源? 一时间,特蕾西娅想了很多,她敢肯定,如果这个消息大规模传播出去,乌萨斯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诸国觊觎,甚至,整个世界的现有格局都会因此发生变化。 毕竟,大家都在靠采矿生活,苦巴巴的过日子,突然有一个人能够直接手搓矿石,实现能源自由了,怎么可能不被针对? 尤其是……掌握这种力量的还是世界知名的战争疯子。 就算是一直奉行国泰民安,从不主动对外征战的炎国都没办法视若无睹。 “天灾的力量啊,他们制造出了一场天灾。” 短暂的时间里,特蕾西娅想了很多,最终低声感叹。 “不过是这种程度罢了,你真正想说的,是他们制造出了源石吧?” 林露瞥了一眼因为空间突然转换而茫然了一瞬的克里斯腾,果然看到那女人死死地盯着法术覆盖的区域,两只眼睛好似要冒出火来。 大概这就是科研人员的求知欲? 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种程度?你还真敢说啊,或许,也只有你才有资格这么说了。” 特蕾西娅愣了一下,摇头苦笑。 她下意识的想反驳一下,但是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所拥有的力量,又把话憋回来肚子里。 的确,对于他来说,这种规模的法术大概真的是‘不过如此’的程度,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谁让这个人挥手间就能做到差不多的事情呢? 别的不说,先前那一片毁灭炮兵部队的陨石雨就和远处由战争术师集体释放出的法术不相上下,要是他认真起来,这种法术规模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那种力量就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了,追逐一生也难以窥探。 算了算了…… 人和怪物比什么嘛,没得比的。 被打击的次数太多,魔王陛下差不多习惯了,熟练的安慰了自己一下,正色道:“要不是亲眼看到,谁能想到乌萨斯已经掌握了这种技术?” “战争术师,还真是名副其实,传扬出去,恐怕这个世界又要乱起来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确配得上他们的名字了,不过,世界乱了什么的,你想的太多了。” 林露摇了摇头,随意回答,将视线投向远方。 被法术笼罩空间逐渐凝固,呈现出晶体的色泽,其中的人和物像是被琥珀包裹的虫子,还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不过,与凝固在琥珀里的虫子不同的是,那些东西在慢慢融化,虽然很慢,但确实是在与周围的‘类源石物质’融为一体,无论是混血的温迪戈还是普通士兵都没有办法挣脱融合,甚至无法做出挣扎的动作。 这个过程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血管状的线条在晶体中纵横交错,如心脏跳动的明灭还在继续。 这个法术,显然还未彻底结束。 目前来看,法术凝结出的超大块晶体还算稳定,大概不会在法术结束后直接爆炸,这片战场夷为平地。 他感兴趣的也正是这一点。 法术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这块晶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用途? “各国不会放任这种技术被乌萨斯掌握的。” “他们可能不会,但那又怎么样?” 林露往旁边挪了挪,和特蕾西娅站到一起,熟练又自然的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嗤笑道:“他们有什么想法重要吗?黄金的征服将会席卷这片大地,再将大海也纳入统治,那些旧时代的残党自身难保,还有功夫想那么多?” “世界乱不乱,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有道理。” 特蕾西娅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反驳。 确实啊,黄金树都开始征服世界了,还用得着管那些国家怎么想? 以黄金树的实力,再好的技术,跟那些家伙也没什么关系了,与其窥视别人的技术,不如想想怎么苟命更要紧。 “你要是出手,他们根本挡不住你吧。” 想到林露那种堪称无解的力量,特蕾西娅眼角抽动,表情怪异。 “我有时候在想,这场战争根本没有动员我们的必要吧?你直接把那些法术拍过去,谁能挡得住……” “就像这次,你出手的话,现在早就解决完了吧?” “当然,我当然可以那么做,一个国家的城市就那么多,可用的军队也就些,我挨个点名,他们也就直接完蛋了。” “但是,之后呢?” 林露把胳膊稍微收紧了些,另一只手无奈的点了一下魔王大人的鼻子。 “我打完了,之后怎么办?” “那些法术盖过去,打是打下来了,也全都死光了,城市和那些技术资料全都毁了,那我发动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就为了把他们全干掉?” “最后留下一片战争过后光秃秃的大地,有什么用?我难道是缺地盘吗?” “人口和文明,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啊。” “如果我出手,那可是很难保留多少东西的。” “而且,黄金树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强,无法笼罩这片大地,需要再进行一次蜕变才可以,虽然目前是差不多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总之,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很多事可以做但是不能做,得让你们来才行,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来着,你全都给忘了?” “我当然记得,手拿开点,很痒的啊……” 特蕾西娅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忽的提高:“快看,有变化了!” “嗯?” 林露循声看去,远处法术凝结出的巨大晶体果然有了新的变化——它开始扩大了! 猩红的脉络从晶体中钻出,朝着因为法术效果而溃散奔逃的剩余军队方向飞速眼神,同时扩散的,还有浓郁的橙黑色雾气。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便延伸出数千米距离,将所有士兵连同车辆一起包裹在内,紧接着剧烈收缩。 霎时间,嘈杂的声音乱成一片,又很快平静下来,军团所在的所有人和物都被裹挟着收拢到巨大的晶体之中,占地千余米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其中的所有东西都在快速融化,成了模糊的轮廓。 缩小的晶体似乎遵循着某种未知规律,在收缩的过程中逐渐变化成异形的轮廓。 看上去,像是一具庞大的兽类躯体? 第三十六章 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看起来有点眼熟,你等等啊……” 毫无疑问,乌萨斯的军队已经是彻底完蛋了,没人动手,全是死在他们自己的法术手里,从全民皆兵、穷兵黩武到贵族内乱再到移植邪魔碎片……不得不说,在作死这一方面乌萨斯确实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仅次于大搞疯狂科研的哥伦比亚。 现在,他们又整了个新活,大概率是从来没在各国眼前出现过的新玩意。 战争术师……这一批应该也是和新内卫一起出现的新品种,不然按照这一兵种的存在历史,不可能没人知道他们的这种法术。 或许也不是什么很新的东西? 反正林露看着下面那东西觉得很熟悉,不是形体上眼熟,而是更深层次的本质,就像是…… 林露想了想,空出来的一只手在下巴上蹭了两下,伸手一拽,柔和金光层层荡漾,只穿着热裤抹胸的少女被凭空抓了出来,后颈被手掌抓着,燃烧着小火苗的尾巴耷拉着,紫红色的大眼睛满是茫然。 大约是被抓出来的时候处在某种极度休闲的状态,年的姿态可以说非常不雅,穿着异常暴露——虽然她平时也就是稍好一些,现在不过是连鞋都没穿而已。 好在在场的异性只有一个,其余的都是年龄上差不多的女性……至少看上去差的不多,倒也不至于有多窘迫。 不过尴尬还是有的。 泛着紫色的眼眸转动,飞快扫过在场的众人,进而将周围的环境收入眼底,年咧了咧嘴,露出尖锐的小虎牙,眼睛眯起,眼神陡然危险起来。 “如果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后果你自己想。” 愤怒不一定要通过大吵大闹的方式表现出来,有时候越是沉默冷静,反而越可怕。 年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连个招呼都不打,突然就把她从家里抓出来,还是用拎在手里的方式,她堂堂锻造之神,不要面子的吗?! “后果,什么后果?” 林露把瞪着眼睛的少女放在地上,对于年的威胁完全不放在心上,不但不怕,还撩拨了一句,脸上就差写着‘不服你咬我啊?’ “哼!” 年哼了一声,抱起双臂,冷笑道:“我会跟菈妮和夕说这件事的,这些天你就在冰原上喝西北风吧,家里没有你的位置了!” “特蕾西娅,你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吧?”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放心,我肯定和你们狼狈为奸!” 特蕾西娅笑眯眯的点头,但说出来的话让年的翻了个白眼,表情差点破功,白皙的手指直接戳到了林露的鼻子上:“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啊!哼,反正你这家伙,睡地板去吧!” “你就拿这个威胁我?” 林露伸手一拽,直接把少女娇小的身子揽进了怀里,笑摸狗头。 “夕性子软,肯定不会陪你胡闹,再说,你让她那么做,她肯定很愿意和你对着干。” “……” 年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尾巴摇来晃去,臭着脸无言以对。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恶的家伙说的很对,夕绝对不会按照她的想法做,肯定会和她对着来。 啊!真是太讨厌了! “就这还想拿捏我?” 林露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拍了拍年的脑袋,手动帮她转了个角度。 “拉你过来当然是有正事,这边搞出来个挺有意思的玩意,不介意的话,变个本体出来让来对比一下?” “本体?我现在就是本体好吗!” 年的嗓门瞬间抬高,瞪着眼睛怒目而视。 通常来说,巨兽神祇是要在显出本相兽形的状态下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人的形体只是她们方便行走世界的伪装。 但已经完全融入黄金树的年、夕不是那样。 她们和黄金树的联系非常紧密,其本身具备的权柄已经融入黄金树的体系,不必再依靠巨兽的躯体,在关于岁的计划敲定之后,她们提前完成了与前身的切割,直到近期彻底与岁分割开来,成为完全独立的生命体。 现在的她们,所使用的力量来源于黄金树,虽然还保留着以前的权柄,但严格来说已经不再是巨兽神祇,而是真正的人。 曾经的本体,如今不过是一具无意识的躯壳,被扔进仓库里等着发挥用处,哪里还有什么显出本相的说法? 当然,有需要的话她们仍然可以显化出巨兽的姿态,但那种做法类似于熔炉百相的祷告,就像斯卡蒂的熔炉百相·虎鲸一样,不存在本体的说法。 习惯了人的形体之后,年也不想变成那种样子。 以前是没办法,实际上,她并不觉得那种模样有多好看。 “呃,好像是这样。” 她这么一说,林露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不由得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不变就不变,你看那边,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你这家伙……你又整出什么新玩意了?” 年下意识的望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匍匐在冰原上的巨型源石块仍在收缩,但完整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形似巨熊,却有着三颗头颅,蛇的尾巴,鹰的翅膀,像是某种记载在怪异传说里的魔怪。 金属碎片、森白骨骸构成骨架,赤色脉络遍布巨大的身躯,隐隐能够看到微弱的光芒在其中流动,最终汇聚到心脏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狰狞人面拼凑成球形,如心脏般一张一缩。 它仍是死物,可在年的眼中,那巨大的源石躯体中,已然具备了特质——神的特质。 或者说,巨兽。 一头被冠以神祇之名的巨兽,正在她面前塑造成型,她毫不怀疑,这玩意随时有可能真正活过来。 造神。 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露。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除了黄金树之外,没人能做到这种事。 不过,林露马上否定了她的猜想,摇了摇头。 “不是我干的,是乌萨斯的战争术师,他们发动了一个最终什么什么的法术,干掉了自己的军队,弄出了这一大块源石。” “我们本来以为他们是掌握了人造源石或是人为制造天灾的技术,现在看来,他们玩的还要更大一些。” 林露是真的惊讶,他确实没想到乌萨斯能做到这种事,用法术手段制造一头巨兽神祇,这可玩的太大了,连在科研领域最为疯狂的哥伦比亚都没敢这么干——也可能是想过,没有成功。 但乌萨斯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半,不管这玩意到底能不能活过来,他们都切实的弄出来一具带有巨兽特质的躯壳,而且,还没有用到多么复杂的手段,仅仅是一个法术,外加献祭了一个军团。 与获得的东西相比,这样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实话实说,这样的技术,他都有些心动,完全看不懂那些乌萨斯术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掌握人造源石和人工天灾技术足以让大陆各国盯住乌萨斯,那人造神祇的出现就能让那些国家直接发动战争不惜一切代价来夺取,即便做不到,也会把掌握这种力量的乌萨斯灭掉,当年的高卢帝国,就是乌萨斯的下场。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战争术师应该是和内卫一样直属于皇帝的特殊部队,有这份能力在,那位皇帝还至于小心翼翼的跟国内的贵族们兜圈子? 就算没法当成可用战力,那也是有同归于尽的手段,这就足够了,根本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摔的粉身碎骨。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越是思考,林露就越感觉乌萨斯这个国家实在让人搞不懂,和哥伦比亚的战争还没开始,这边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确实是巨兽,有些差异,但本质是一样的,我不会看错。” 在这方面,年有着充足的自信,她当了上千年的神,怎么可能认错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只是,这玩意…… “不过,这东西应该是没有意识的,或者说,没有灵魂,这是很重要的一点,缺了这个,祂应该没办法真正活过来,最后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半成品?技术不成熟的产物?能做到这一步,他们足够自傲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 林露揉着年的头发,若有所思。 “那个……我们是不是要想想怎么干掉这个东西?我觉得有点不妙……” 蕾缪安弱弱的说了一句,摸了摸头顶的粉色光环,感觉浑身难受,特别不自在。 这左拥右抱的……她们这些人站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多余?她还能客串一下电灯泡,这种就更让人尴尬了。 她们几个大活人就站在边上,都不收敛一下,这么不知……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微妙的气氛中,蕾缪安稍加思索,往旁边挪了挪,凑到了菲亚梅塔旁边,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 嗯,对劲了,就是个这个感觉。 “你干什么?” 菲亚梅塔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下面逐渐成型的庞大躯体上,察觉到好友的动作偏了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这样好像更能融入气氛!” 天使小姐义正言辞的解释,然后被菲亚梅塔毫不留情的拍掉了挂在腰上的手。 “别闹!” “以我们的能力,应付不了这个东西。” 歌蕾蒂娅被两人闹出的动静从沉思中惊醒,很有自知之明的开口。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似乎只有自己比较正常,劳伦缇娜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斯卡蒂则是昂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林露的方向,眼神空洞呆滞,那神态,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盯—— 气氛好像更不对劲了? “咳,确实要想个办法,不过不是直接摧毁,这可是很珍贵的样本。” 林露也感觉到了背后直愣愣刺过来的视线,轻咳一声,松开了抱着特蕾西娅和年的手臂。 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跟自己老婆亲热一下有什么错? 不过考虑到气氛似乎在向着某个微妙的方向转变,他还是暂且终止了这一行为,试图把话题引导正轨上去。 不然,这样下去接下来的发展可能就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那,我们要把它带回去吗?那可能需要您亲自出手,正如歌蕾蒂娅所说,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应对。” 塞雷娅看了一眼目露狂热的克里斯腾,又看看周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这种全场只有她和歌蕾蒂娅两个正常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就算这次任务还有后续,她也不怎么想要继续参与了,和这些人一起组队固然办了很多事,过程也很惊险刺激,但太累人了。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在队伍里格格不入,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 连一向饱受的麟青砚都开始向着危险的方向发展了,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现在想休息一下,肉体上的疲惫还在其次,主要是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我肯定知道你们办不到啊。” 林露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决定了,哥伦比亚那里我想办法拖延一下,发消息给塔露拉,让她和她的军队全都动起来,卡兹戴尔的军队也做好直奔乌萨斯腹地的准备。” “来都来了,又发现了这种事,那就调整一下顺序,打谁都是打,先把乌萨斯干掉,看看他们到底藏了多少令人惊喜的秘密。” “嗯,就这样,我们的计划也要根据现实情况灵活变动才行。” ‘你那根本就是没有计划想到就做吧!’ 特蕾西娅很想吐槽所谓的‘灵活变动’,但到底还是忍住,没说出来。 打乌萨斯,那就打乌萨斯吧。 对她们来说,的确是打谁都是打,敌人是谁都是一样的,没多少差别。 计划什么的,听一听就可以了,没必要当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玩意根本不靠谱。 征服世界这么大的事情,还不是一拍脑袋就决定了? 相比之下,临时更改计划已经算是比较正常了,至少没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 第三十七章 重回卡西米尔 “两杯果汁,谢谢。” 束成马尾的金发搭在肩膀上,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的库兰塔少女坐到了吧台前的凳子上。 她的声音很轻,宽大的灰白色连帽卫衣遮盖住窈窕身姿,代表着库兰塔特征的耳朵从卫衣帽子上特意开出的孔洞里钻出,微微晃动。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戴着大大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土气的少女,竟然会是拿下来上一届骑士竞技大赛冠军的耀骑士。 这也也正符合玛嘉烈的心意,她之所以穿成这样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毕竟,现在的她不是那个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骑士,而是‘被通缉者’,在卡西米尔官方是挂了号的,暴露身份的话肯定会惹来许多麻烦。 不过……现在恐怕也没人在意那件事了吧? 闪耀的霓虹透过酒吧的玻璃门映到地板上,五光十色,纷杂变换。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或是形色匆匆,或是穿着浮夸,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披着铠甲的骑士走过,引起阵阵惊呼。 ……如果那些东西真的还能算是骑士的话。 比起那个名字,玛嘉烈更愿意用‘演员’、‘小丑’之类的词汇来形容那些除了哗众取宠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他们是被商业联合会推出来的人形宣传牌,那种华而不实的盔甲,在真正的利刃面前不堪一击,其存在价值,就是为了哄骗民众手中的钱财。 令人作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卡瓦莱利亚基城就变了模样,或者说,整个国家都变了。 古老的骑士精神被抛在脑后,守卫疆土的战士成了舞台上的傀儡,人们开始追逐享乐、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浮夸之物,沉浸在商业联合会为他们编制出的虚假梦境里而不自知。 何其悲哀。 她曾经想改变这一切,但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太过天真,一厢情愿的以为赢得骑士竞赛的冠军就能做到一些事情。 然而事实证明,她什么都做不到。 个人的力量在那些编织规则的大人物面前无比渺小,赢得冠军之后,她第一次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认识到了自己是多么弱小。 代价是,她被打上感染者的标签,驱除出境。 不过,玛嘉烈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正因为被迫离开卡西米尔,她才能够加入黄金树,在今天再次踏上这座城市。 这一次,她并非孤立无援。 “您的果汁,在酒吧里点这个,还真是少见。” 大约是店里没什么客人的缘故,棕发的中年库兰塔老板递上果汁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坐了下来,看着门外的街道和人群,把装着橙汁的酒杯往前推了一点。 “我……不喜欢喝酒。” 玛嘉烈端起果子抿了一口,微微皱眉,眼镜下的双眼闪过一丝怀念。 “不喝酒,哈,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怎么,不喜欢?” 注意到少女略微皱起的眉头,老板本能的就觉得是自己的果汁出了问题,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歉意:“抱歉,这种饮品很长时间没做过了……” “不,不是果汁的问题,很好喝,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不是自己的果汁出现问题,老板松了口气,笑道:“年轻人不要想太多,可别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唉,这该死的世道。” “……” 是啊,该死的世道,这个国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心中暗叹,玛嘉烈忽然注意到街上似乎有一些人手里拿着横幅和荧光棒之类的东西走过,不解的看向老板:“城里最近有什么活动吗?今年应该不是举办骑士竞技的时间?” “嗨,能有什么活动?骑士竞技是三年一次没错,不过那些吸血鬼可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大赛是没有了,小型的比赛还是有的。” 老板晃着脑袋,愤恨之色一闪而没。 “这还是上一届骑士竞技大赛之后的事,那场比赛……可能是某些人觉得没捞到足够的好处吧,总之,从那之后这种小型竞赛就越来越多了,没有大赛那么热闹,但收视率什么的也不差。” “耀骑士,还是太年轻了,玩不过那些人的,那次比赛最后我也去看了,可惜了,说起来,那位长的好像和你差不多……” 望着门外的街道,老板喃喃自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的顿住,视线落到端着果汁沉默不语的少女身上,略显混浊的眼睛微微眯起。 “金色的头发,还有这种感觉……临光家族?” “嗯。” 玛嘉烈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她本就没有指望自己的简单伪装能骗过所有人,被认出来的话也无所谓。 不想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不等于她真的怕麻烦。 而且,她还是很在乎家族荣耀的,不可能否定自己的身份。 “耀骑士?” “不再是了。” 被驱逐出卡西米尔,就等于被剥夺了骑士的封号,玛嘉烈表情复杂,最终摇了摇头。 “嘿!你就是耀骑士!那些混蛋以为自己是谁?他们有什么资格否定你的名号?” 听到少女的亲口承认,老板嘴角咧开,似乎有些激动,不屑道:“一群蛀虫!吸血鬼!他们玷污了骑士!还有那些愚蠢的家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不让你留在卡西米尔,就说明他们怕了!” “不过,你现在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么短的时间,商业联合会不会放过你的。” “临光之名让他们恐惧,如果不能掌控,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他们绝对做得出来那种事。” 激动之后,老板很快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离开吧,趁他们还没有发现你,你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嘎吱…… 老旧的玻璃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打开,金发的库兰塔男人走进酒吧,坐到了玛嘉烈身边,端起另一杯果汁,向着酒吧老板举杯。 “他说的对,许久不见,沃恩先生。” “……许久不见,马恩纳。” 沃恩老板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 “时间的力量啊,游侠也成了这副样子。” 他的感叹发自内心,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吧…… 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衬衫和领带,套着一件棕色风衣,眼窝略微凹陷,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游侠,如今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被繁杂事务压抑到疲惫不堪的中年人。 或许事实也是这样。 时过境迁,卡西米尔不再是以前的卡西米尔,临光家族的荣耀,也逐渐褪色,仅剩下一人艰难维持,沉重的压力,足以把人压垮。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 “没有人是不会变的,沃恩先生,我也一样,我并不觉得劳累,因为那是我应当背负的。” 马恩纳打断了沃恩的感叹,一口将杯中果汁饮尽,一直紧绷的脸色稍显松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便是难得的松懈了。 随手将酒杯放在吧台上,背负临光之名的男人偏头看向摘下眼镜的临光,语气像石头一样坚硬。 “玛嘉烈,你知道自己的回归意味着什么吗?” “还是说,你的梦还没有醒过来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马恩纳叔叔。” 玛嘉烈面色肃然,与马恩纳视线相对,丝毫不显慌乱。 “如果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将会面临无胄盟无休止的暗杀,商业联合会不容许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他们会视我为眼中钉。” “国民院不会站在我这边,他们与商业联合会密不可分,并且有足够的正当理由对我出手,因为我违反了他们的判决。” “甚至监证会也不希望看到我,他们不想在这个时间与那些人发生剧烈冲突,激化矛盾。” “最坏的情况,我的敌人将会遍布卡西米尔,没有人会为我说话。” “你长大了,玛嘉烈,或许我早该让你出去走一走,这段时间,你学会了很多。” 马恩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是很快又严肃起来,厉声呵斥:“只是明白,有什么用?你无法做到任何事情,还会将家族拖入深渊!”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坚信自己有能力应对一切,我也不会听你的长篇大论,那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现在,拿起你的武器,证明给我看。” “我也觉得是这样,叔叔。” 玛嘉烈从凳子上站起来,摘下了罩在头上的帽子,目光灼灼。 “言语总是苍白无力,它该用在结束之后,而不是行动之前。” “这段时间,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如果打算做些什么,那么,至少要确保自己有能力解决掉带来问题的人,足够强大的武力,是让传播思想的必要之物。” “呵,看来你的确学会了不少东西。” 马恩纳微微一怔,也站了起来,但没有去看玛嘉烈,而是将视线投向酒吧门外。 “希望你的剑和你的嘴一样硬,不过,在此之前,先解决掉一点小麻烦。” “不必,有人会帮我解决,我会让你看到的,我的信念,从未动摇。” “你们打算在我店里开打?” 沃恩伸手拦在针锋相对的两人之间,沧桑的面孔上满是无奈。 “我这小地方,哪里够你们打的?要动手的话,怎么也要选个合适的地方吧?” “您放心,我们会去其他地方,不会损坏您的店。” 玛嘉烈略微低头,很有礼貌的回答。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门外忽然安静下来,川流不息的人群好似突然被某种力量强行截断,腾开宽阔的街道。 “拜托你了,闪灵。” 她如此说着,马恩纳若有所思的看向店外的某个方向,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自己的这个侄女的变化有些大的过分,连他都看不懂了。 外面那个人…… 自家侄女从哪里找来这种程度的强者帮忙? 一闪而逝的气息,连他都觉得不妙,难道,那就是她的倚仗吗? …… 哒—— 细微的金属合拢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异常清晰。 街道上的霓虹仍在闪烁,被施加了精神影响力的人群避开了这里,留出大面积的空白。 披着黑斗篷的白角身影站在灯光滚动的灯牌上,怀中抱着一柄纤细长剑,好似从未拔出。 但是街道上嵌入坚固混凝土的剑痕和躺倒在地人影无一不在证明她已经出过手了。 只是出手的速度很快,快到没有人看得清,反应更是无从谈起。 好强…… 几十米外,一身白衣的少女紧握着手中的复合弓,搭在弓弦上箭矢微微抖动,心中大呼不妙。 今天是她正式上任的第二天,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敌人,未免太过倒霉了。 事实上,作为行走在黑暗中的猎杀者,她们从被发现的时候,任务基本上就已经等同于宣告失败了。 敌人似乎有某种办法可以精确感应到她们的位置所在,整个小队全都明晃晃的摆在敌人面前,刺杀根本无从谈起,除非正面强攻。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貌似被困这里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马上离开这里,但做不到,也不敢做。 那个女人,委实太过恐怖,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那不是她们能对付的敌人。 她想离开,却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大概整个小队都是如此。 若是有人敢随便乱动,恐怕下一秒就会被砍到在地,和之前倒下的人一样。 在那种堪称恐怖的压迫下,即使是白金大位,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她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做出逃跑的举动,下一秒就会被那道快的看不清的刀光斩断。 真的是,太难了,这都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怪物? 关键是,对方并没有杀人,只是拦住她们不让动,究竟想要干什么? 年轻的白金大位心中哀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是要栽在这里了。 第三十八章 可怜又弱小又无助的白金大位 无胄盟,最初由饱受贵族阶层压迫的反抗者们所建立的组织,独立于卡西米尔的骑士体系之外,宗旨是对抗包括骑士在内一切敢于压迫人民的特权阶级。 从建立之初,无胄盟的假想敌就是统治着卡西米尔的骑士贵族,因此所使用的种种手段也全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他们放弃了沉重不便的甲胄,以高度灵活的暗杀作战方式为主,通常使用弓弩一类的远程武器,以此对抗强大的骑士们。 他们是行走在阴影中的守护者,不被认同的反抗者。 ——最开始是这样的。 时间的力量足以改变一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唾手可得的利益面前保持初心。 在最初的那批人死去之后,无胄盟就已经变了,如同这个国家一样,变得面目全非。 商业联合会取代了曾经的骑士成为国家的实质掌控者,以反抗压迫为宗旨的无胄盟也落入商业联合会的控制,成了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 他们仍然行走在阴影中,但目的不再是反抗和守护,而是为商业联合会清楚敌对者。 当然,年轻的白金大位并不在意那些过去的陈年旧事,就像她背弃了曾经的憧憬一样。 她现在所在意的,仅仅是如何安安稳稳的活过每一天,直到……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国家。 然而,就算是这样渺小的愿望,对于一个躲藏在黑暗里的杀手而言也是遥不可及的。 杀手的宿命,可能就是死在某一次任务中,死的毫无价值。 没有人会记得她的名字,如同路边最不起眼的石子。 像她的老师,前任白金。 欣特莱雅很清楚,那大概也会是她的未来——不是指过程,而是结果。 无胄盟的大多数杀手都是如此,除了神秘的玄铁大位,没有人能摆脱,就算是在她之上的青金也是一样。 可是,她从没想过那份未来会来的如此之快,快到她毫无准备。 接任白金的位置仅仅几天,刚刚从最底层的小兵爬到勉强算是有点身份的位置,就在任务里遭遇了根本不可能对抗的敌人,随时有可能被杀死,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吗? 对面的那个萨卡兹女人……可能是萨卡兹? 欣特莱雅没见过那样的角,只能凭经验猜测。 不过,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种族,显然都不是她们这些臭鱼烂虾能对付的敌人,哪怕当上了所谓的白金大位,她也不认为身份上的转变能让自己脱离这个层次,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们真的就只能算是臭鱼烂虾。 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欣特莱雅就感觉自己仿佛被利刃架住了脖颈,死亡的威胁时刻萦绕在心头。 这是什么实力? 之前那一剑,根本没人看清,如果不是横在地上的剑痕,她们甚至可能都不会知道那个女人曾经拔过剑。 或许,真的没拔过也说不定? 直面死亡的恐惧让年轻的白金大位试了方寸,再无法保持镇定,心里填满了胡思乱想。 她很想做些什么,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至少抢救一下自己的小命,但流淌在夜色里的冰冷杀意实在骇人,让她根本张不开着,只能战战兢兢保持僵硬的姿势,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放下蹲起,原地蹲下,什么都不要看。” 踩在霓虹灯牌上的闪灵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相比平时,甚至能听出细微的不耐。 先前丽兹的事情并没有得到一个完美的结果,即便她提剑在家门前堵了好多天,也没能抓到那个恶心的家伙,最后在得知对方随军出征跑路的消息之后只能无奈离开,留待日后再解决。 这让她有些烦躁,她终归不是圣人一类的人物,没办法面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平静,所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将大部分负面情绪压进心底,暂时不去深究。 这样做的后续影响就是,暴躁的情绪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点,让她没有留在医疗部,而是跟着在丽兹事件中有了密切交往的玛嘉烈来到了卡西米尔,打算借此转移一下精力,彻底平复浮躁的内心。 带着情绪为病人进行治疗,可不是医生该做的事情,压抑在心底的烦躁可能让她在工作中做出某些可能威胁病人生命的失误操作。 事实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 要是平时,她可不会用直接砍倒一个的暴力方式解决问题,哪怕这些人大概率是敌人。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手指搭在冰冷的剑柄上,闪灵将呼吸放缓了些,压住内心的躁动,视线扫过下面的敌人,眼神异常冷漠。 她现在心情不好,希望这些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否则…… 死可能不会死,别的就不好说了。 不过,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面对什么的无胄盟刺客们显然没有做出明智的选择。 数根箭矢划破空气,他们不打算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敌人的仁慈身上,展开攻击的同时试图分散开来,躲藏进有利地形之中。 正面作战从来不是杀手的首选,借助地形和偷袭杀死目标,最大化减小自身损失才是惯用套路。 只是…… 锵! 一瞬间的金属摩擦声之后,所有试图逃走的无胄盟刺客甚至没来得及离开原来的位置,就全都被一闪而逝的白芒精准切断了手部和腿部的肌肉,摔落在地上,殷红血色缓缓化开。 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在第一时间扔掉弓箭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白金大位,欣特莱雅小姐。 看得出来,她的动作相当娴熟。 看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躺下的诸多同僚,欣特莱雅心里满是鄙夷和庆幸。 幸好她动作够快,不让现在躺在地上的人里就有她一个了。 这些没脑子的蠢货,难道看不出敌我差距吗? 月月就那点微薄工资,连假期都没有,玩什么命啊…… “嗯。” 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闪灵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刺客们,最终落到抱头蹲防的白衣少女身上,双目微微眯起,略微点头,不再理会。 特蕾西娅制作的小道具还能持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不会有普通人靠近这段街道,在此期间,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让人打扰到玛嘉烈,其余的,她不想理会。 …… ‘又一次……是个相当棘手的家伙啊。’ 从酒吧里走出的马恩纳豁然抬头,看到了站在灯牌上的女人,手掌下意识的放到腰侧,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里没有挂着惯用的武器。 公司是不允许携带管制武器的,下班之后便匆匆赶来的他自然是没有时间回家去拿,两手空空便跑了过来。 那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武器固然重要,却也不是没有就不行。 关键要看什么场景,要应付的人是谁。 玛嘉烈的话……对于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侄女,他非常了解,自觉即便没有武器也能轻松应对。 倒不如说,没有的话反而更好控制一点,不用担心剑刃伤人而刻意避让,能用轻松许多。 而且,也不一定就会动手。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过松懈了。 这次回来,玛嘉烈的变化很大,和离开之前判若两人,不仅是思想,实力方面也有了不小的长进。 当然,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超出他的应对范围,他仍然有自信空手就能解决战斗,这不是问题。 问题是,上面那个女人。 那家伙,很强。 强到就算他拿上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过,这就很难办了。 最重要的是,玛嘉烈身边忽然有了这个层次的强者,让他感觉局势可能会脱离掌控,她们这次回来闹出来的事情,或许要比他预计的要大的多,那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麻烦你了,闪灵,我尽量快一些解决。” 跟着出来的玛嘉烈向灯牌的方向点了点头,走到了街道中央,抬手接住酒吧老板沃德扔过来的两把剑,样式有些老旧,剑刃没有开锋,比起战斗所用的武器更像是训练用品。 ‘第二次提到这个名字,是叫闪灵吗?看上去像是个萨卡兹,如果是那个族群的话,更危险了。’ 马恩纳根本没去看玛嘉烈的动作,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闪灵身上,暗自思考对策。 自始至终,他都没把自家侄女的邀战当回事。 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罢了,还不至于让他多么重视。 年幼的小马驹总是很活泼,喜欢到处乱跑,蹦来跳去,想法很多,但是那些都没有意义,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去积累和沉淀的,在他眼里,现在的玛嘉烈还不够格。 比起一场玩闹兴致的比斗,他更在意的事怎么解决闪灵带来的种种问题,把这件事压下去,消除掉后续的影响,让一切回到原本的轨迹上。 临光家族需要的是安稳,哪怕是暂时的。 “叔叔,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抛出一把剑,玛嘉烈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询问。 事实上,马恩纳猜的没错,她的内心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平静,单单是维持这副从容的姿态就已经花费了很大力气。 或许力量可以实现跳跃性的增长,可力量是不能增加阅历的,在黄金树的这段时间,不足以让她得到彻底的思想蜕变,变得如长辈们一样成熟。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必须站在这里。 这一次,她有不得不胜利的理由。 如果她失败了,那么,下一次来到这里就将会是黄金树的其他人,甚至可能是那位王者亲至。 届时会发生什么,卡西米尔的未来要何去何从,谁都无法预料。 “开始吧,让我看看你有了多少长进。” 马恩纳收回视线,随意的把剑提在手上,脸色漠然。 他就站在原地,没有主动出手,给足侄女准备时间的同时,大部分精力还是用在防备那个完全未知的闪灵。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火焰,在燃烧。 不是烧灼物体的炽烈之火,而是某种陌生能量爆发形成的光焰,蕴含着强大生命力的辉光从玛嘉烈身上迸发,与临光家血脉相传的光混在一起,构成了熊熊燃烧的纯金之焰,包裹住少女的身姿。 那是什么? 马恩纳还在观察,下一秒便发现,玛嘉烈从眼前消失了,散碎残影残留在眼角,风声从身侧响起,余光之中,一抹灿金已然接近。 铛! 剑与剑交错,擦出明亮火花,巨大的力量透过剑身传递到手臂,亮起的光芒将老旧的训练剑包裹在内,硬接下了这一击。 那是临光家世代相传、流淌与血脉中的光。 这种程度,已经不是玩闹了。 如果不认真一些,马恩纳毫不怀疑,他的剑会在下一次碰撞中被直接斩断。 侄女爆发出来的实力,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计。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边。 一击不中,玛嘉烈没有恋战,也没有比拼力气的意思,马上变换位置,从其他方向展开进攻,燃烧着光焰的训练剑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中留下模糊残影,像是展开了一片幕布。 叮叮当当! 火花迸溅,金辉四溢,交错的剑影飞速碰撞,荡开大片光芒,马恩纳惊愕的发现,自家侄女的剑相较于她离开的时候强了太多太多。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更精练了。 去掉了华而不实的招式套路,只保留的最最核心的技巧,每一次挥剑都指向薄弱之处,速度与力量都相当出色。 这不是竞技场里的表演性质的玩意,而是实实在在战场之剑,以快速击败甚至杀死敌人为最终目的,迅捷而高效。 这孩子从哪里学来了这样的战斗方式? 没有经历过大量的实战,可驾驭不了这样的剑术,这段时间,她莫不是一直停留在某个战场上,磨练自己? 就算是那样,区区几个月的时间…… 马恩纳对侄女这段时间的经历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但眼下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思考。 因为他发现,要是不认真一些,拿出点真本事,还真的有翻车的可能性。 那可就不妙了…… 第三十九章 烂怂无胄盟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身为长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被后辈击败呢? 马恩纳握紧剑柄,老旧的训练用剑并不怎么合手,不过,用来应付玛嘉烈的话,应当是足够了。 自家侄女的成长远超预料,他是很欣慰的,这代表着临光家族后继有人,天马的荣光,终有一天会再次闪耀卡西米尔。 只是,不是现在。 还太早了啊…… 如今的卡西米尔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想要改变局势,仅仅是这种程度,还差的远。 但是,马恩纳很清楚,玛嘉烈已经有了坚定的信念,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哪怕她还很年轻,也不再会因为他人的言语而动摇。 若是能够说服,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对于信念坚定的骑士而言,剑与剑的对碰才是传递意志的最好方式。 那么,就让他这个长辈再为尚且稚嫩的孩子上一课吧。 过于炽热的信念,不但能焚烧敌人,也会点燃自己。 铛! 剑刃对撞,金色的光芒悄然流淌,马恩纳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速度拔高到不可思议的境界,因为过于迅捷,反而显得缓慢。 金色的雨,随着剑光洒落,连绵成片。 春雨如酥,润物无声。 漫天洒落的雨滴在霓虹灯光的映衬下反射着斑斓色泽,唯美如画。 但是在玛嘉烈眼中,这梦幻般的雨幕远比冬日冰雨还要森寒。 锋锐的意伴着雨丝卷来,每一粒雨滴,都是凝炼到极致的光,她毫不怀疑,那些东西连钢铁都能洞穿撕裂。 在这样的招式面前,方才的战斗大约只能算是玩闹。 若是任由那种东西落在身上,恐怕所有的血肉都会被飘荡的细雨吹尽,只余下一具骸骨。 她不觉得自家叔叔会真的想要杀了她,那么,斩出漫天光雨的理由就很明确了——马恩纳对于自己的实力和控制力有绝对自信,自信无论她如何应付,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让她受伤。 意识到这一点,巨大的挫败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玛嘉烈第一次明确认识到了自己和叔叔差距究竟有多大。 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即便是借助黄金树的力量增幅,她也只能在叔叔没有认真起来之前勉强过上几招,一旦认真,那么她的落败只在转瞬之间。 那铺洒下来的光雨,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怎么可能! 她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有着不得不取得胜利的理由! 怎么能……就此放弃! 纯金的火焰在眼瞳中灼灼燃烧,炽烈的光收缩凝实,仿佛为身体披上了一层光铸的甲胄。 在马恩纳惊愕的眼神中,背生双翼的天马从虚空中浮现,羽翼张开,奋力嘶鸣。 光,更为纯粹的光。 闪耀到极致的洪流如大河奔涌,狂暴的浪涛碾碎地面,撕裂钢铁,冲垮了整个战场。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口像是被无形的利刃硬生生刮去一层,所有的装饰灯牌全都消失不见,飘荡下的细密光雨也被纯金的巨浪生生碾碎,磅礴压力倾泻而下,连马恩纳都不得不迫于压力抽身后退。 他眯起眼睛,视线穿透迷蒙金雾,看到那光芒涌动的中心处,天马嘶鸣,少女身姿傲然挺立,璀璨的辉光铸成样式古朴的甲胄,凝炼到极致的光以剑枪的形式在少女的掌中延伸。 迎面而来的强悍能量波动,已经到了令他不得不重视的程度。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除了荒谬,马恩纳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玛嘉烈才多大?她如何能驾驭如此恢宏磅礴的力量? 就连他们的祖先,那位在卡西米尔历史上的英雄在这个年纪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难道说,仅仅是因为他那一剑的压迫,就爆发了潜能? 那怎么可能? 现实可不是吟游诗人写出来的故事,一切力量都有其源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意志的升华固然能够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力量,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硬是把一个实力马马虎虎的菜鸟提升到如此地步。 那样的事情,只存在虚无缥缈的故事里,真正的现实远比故事残酷的多,根本某人突然爆种反杀实力远超自己的敌人那种事,那就是扯淡。 若是那样就能获得力量,还需要艰苦训练做什么? 只是…… 看着沐浴在浓郁金光中、背靠展翅天马的侄女,马恩纳忽然就有点不自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吧,叔叔,现在才是真正的战斗!” 在他思索之际,手握纯金剑枪的玛嘉烈抬起脑袋,燃烧着金焰的双瞳目光灼灼。 ‘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上来了!’ 爆种那种漫画小说里的情节,当然是不存在的。 不过,黄金树的力量却能实现类似的事情。 足够坚定的意志得到黄金的青睐,生命熔炉的火焰在躯体中燃烧,让沉寂的血脉得以觉醒,再加上赐福带来的精纯生命力,让她具备了远超以往的力量。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在远离大黄金树的卡西米尔,赐福中所蕴藏的力量需要缓慢积累,现在爆发出来的,已经是她所拥有的全部,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做不到像现在这样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了。 现在的她,无比强大! “所以说啊,你还太年轻啊。” 马恩纳叹了口气,板着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明显的表情变化,惊讶、欣慰、怀念……种种情绪混在在一起,最终恢复平静。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是要闹大了,和预期并不相符。 不过,无所谓了。 “如此庞大的力量,若是能完全展现,即使是我也要慎重以对,只是,你真的能驾驭它吗?” “骄傲自满可不是骑士应有的品德,不要被虚假的力量遮蔽双眼。” “保持谦卑,玛嘉烈,你须知道——” 噼啪! 天马展翼! 街道两旁,门窗玻璃瞬间破碎,光的瀑布自天际坠落,地面墙壁寸寸龟裂,掀起浓重雾霭。 尘烟之中,剑光乍现! 玛嘉烈挥动剑枪,勉力调动起所有力量,让那光之洪流冲刷向前,却被那一抹璀璨的金从中分开,狂暴的力量分向两边,炸开大片砖石。 马恩纳持剑走过,如同劈开海潮的利刃,所有的光芒都在他的身侧掠过。 “无法驾驭的力量,如泡沫般脆弱,你还差的远。” 老旧的训练剑,停在了脖颈前方。 光如暴雨倾泻,与地上升腾的洪流对撞,湮灭崩散,狂涌的飓风肆意舞动,将整齐的街道搅成粉碎。 她还有力量,她还能战斗。 只是,她已经输了。 剑刃横在眼前,苦涩在口舌间散开,玛嘉烈攥着光芒凝聚的剑枪,眼中燃烧的火焰逐渐消退。 哪怕还能爆发,又有什么用呢? 她真的已经输了,一败涂地。 这不是生死之战,只是叔侄间的比斗,继续拼下去,同归于尽? 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做得到,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确实没办法完全掌握这份凭空得来的强悍能量,但马恩纳却能完美掌控自身的每一分的力量,将其凝炼到极致,凝成斩断一切的锋刃。 相较之下,她的确差了太多。 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在于力量的强弱,而在于对于自身的掌控。 终究,她还是没办法对抗真正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强者。 她也从来不知道,那个整日埋身于繁重工作的叔叔,居然如此强大。 可是,他这么强,为什么…… “不必妄自菲薄,玛嘉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远超我的想想。” 碰撞停息,烟尘四散,老旧的训练剑随之崩散,化为尘埃,马恩纳的手掌重重落在玛嘉烈的肩膀上,总是僵硬死板的脸上扯出了温和的微笑。 “你的意志,我认可了,现在的你虽然稚嫩,但已有资格背负临光之名。” “走吧,我们回家,然后,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街道几乎被狂暴的力量摧毁殆尽,远方传来嘈杂惊呼,大概用不了多久,这里发生的事情就会扩散出去,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真正的麻烦很快就会出现,本就复杂的局势或许会因此走向未知。 但,已经不重要了。 临光家有了如此出色的继承人,谁还会在乎那些人怎么想呢?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用剑来说话,那正是马恩纳最擅长的事情。 他可以数年如一日的隐忍,也可以选择不再忍耐。 真正能锁住他的,不是所谓的商业联合会或者是其他什么,而是他自己。 而且,商业联合会的手段也就只有那些而已。 无胄盟? 一群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只要他想,就算是所谓的玄铁,也会在光雨下化为骸骨,何必在意? …… “噗!咳咳……” 翻涌的尘埃随着飓风卷过,把整洁的白衣变得灰扑扑的,欣特莱雅被呛的连连咳嗽,暗自咒骂,但还是保持着抱头蹲防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至于那些被暴风吹走的负伤同僚,她更没有心思去管。 问就是不熟,真的不熟。 她只是个混饭吃的打工仔罢了,可不想因为那点微薄工资拼命。 虽然这么干可能是有点丢人,但是在无胄盟混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看明白了。 面子?面子值几个钱! 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命来的重要,不管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现在她都是不会挑衅那个恐怖的女人的。 无胄盟的惩罚再怎么样也不会要命,可现在要是被那个女人砍上一剑,她可能就没有以后了,连受罚的机会都不会有,鬼都知道该怎么选。 她,白金大位,聪明着呢! 啪嗒! 黑色长靴落到眼前,吓得欣特莱雅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闪灵朝着烟尘弥漫的街道看了一看,低头看向旁边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白衣少女,略微沉吟。 这家伙,倒是挺胆小的,和那些刺客并不一样。 而且,看上去似乎是个领头的,应该有点地位? 这样的话,与其一剑砍了,不如带回去交给玛嘉烈处理,没准能够发挥一点剩余价值。 这么想着,她转身踏步,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在尚未平息的风中飘散。 “跟上。” “……哦。” 欣特莱雅弱弱的应了一声,根本不敢反驳,连衣服上的灰尘都不敢拍,麻利的站起来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要是在这个时候多话,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不配合,绝对会被这个白角恶魔一剑砍了! 即便是背对着她,她都能感觉到锋锐的气息始终锁定在身上。 这种情况,她哪敢说个不字…… 跟上就跟上吧,其他的都不重要的,屈辱什么的,哪有小命要紧? 往好的地方想,现在没有被砍,就说明她在对方眼里还有价值,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说不定过段时间,无胄盟就会派人把她赎回去呢? 再怎么说,她也顶着白金大位的名头,总不能说放弃就被放弃了吧…… 退一步说,万一真的被放弃了,也不是没有机会。 只要没死,或许她能当个污点证人什么的,直接从无胄盟跳槽? 那样反而更好! 这家伙这么强,出手毫不犹豫,显然并不怎么忌惮无胄盟,她要是跳槽过去,那也算是提前脱离苦海,她想这一天想了好久了! 那几个可恶的家伙! 玄铁根本没见过,两个人影都不见,那两个万恶的青金把所有工作都推到她身上,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去干。 薪水少就不说了,还没有休假! 那群人,都该被挂在路灯上! 想起平日里受到的压迫,欣特莱雅心中愤恨不已,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要是真的有机会抱住眼前这根看起来就很粗的大腿,从无止境加班的泥潭里挣脱出去,她绝对毫不犹豫! 万恶的剥削者……不是他们,她会这么惨吗? 这种日子,她早就受够了! 什么破烂杀手组织,根本就是阴沟里的耗子,谁都能踩上两脚,最多就是欺负一下没实力没背景的杂鱼,她在这边蹲了这么久,一个援军都没看到! 这烂怂无胄盟,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第四十章 马恩纳:无胄盟也堕落了吗? “这位女士,要来一杯吗?” “清水就可以,谢谢。” “好吧,许多女士都不愿意享受这种东西,她们觉得喝酒对皮肤不好,或许你也一样?” 沃恩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毫不在意闪灵的冷淡,取来一杯清水,接着给围坐在桌边的每个人都倒上了一小杯酒,连战战兢兢、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的白金都分得了一杯。 外面的酒吧靠近街道的门窗和墙壁全都战斗的余波里毁去,涌进的狂风将店里的陈设连同酒柜上价值不菲的酒瓶都搞成了一团糟,但是作为酒吧老板的沃德显然并不在意那些经济上的损失,甚至都没多看上一眼,就带着所有人走进了后面供人居住的地方。 或许是战斗的余波干掉了某些线路,使得客厅里能正常使用的灯只剩下了一个小的,光线因此有些黑暗。 不过,没人在意这些。 虽然说着是要回家,回到临光家的庄园,但在战斗中败下阵来的玛嘉烈目前状况并不是很少,黄金的力量让她激活了古老的血脉,实现了实力的飞跃,着足以帮她少走十几年弯路,提前获得本该在未来才能掌握的力量。 代价是结束之后的虚弱。 赐福沉寂,借由赐福带来的黄金之力让她短暂获得了可以在数量上能够和马恩纳抗衡的力量,可那终究只是无根之水,用尽了,散尽了,也就没有了。 失去黄金力量的补充,强行激活古老血脉的所带来的消耗全都反馈到她的身上,预计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内,她都没法灵活行动,就算是正常活动也要短暂的休息一下才行。 所以,马恩纳没有拒绝沃德的邀请。 虽然这样做可能给老熟人添上不少麻烦,但是就现在而言,待在这里远比他们叔侄两个在外面靠两条腿跑路强的多。 至少那些被战斗吸引过来的人,无论是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都不敢轻易踏足这间店铺。 骑士阶级看似失去了昔日荣光,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在这方面,表面上只是经营着一间老酒吧的沃德有足够的威慑力。 这与实力无关,即便是如日中天的商业联合会,也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和与一个大骑士长关系匪浅的人发生冲突,那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抱歉,沃恩,这次……” 马恩纳端起酒杯,略微低头,又放了回去。 他在其他人的印象里向来是个刻板严肃的人,少有道歉的时候,不过,这一次的麻烦确实不小,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马恩纳,现在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沃恩叹了口气,犹豫道:“要不要我给罗素打个电话?” “谢谢,不需要,这次是我的错,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再把你牵扯进来了,我能解决。” 马恩纳摇头拒绝,视线落到沉默不语的侄女身上,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些许复杂。 “玛嘉烈,说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现在就要拯救卡西米尔之类的蠢话,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 玛嘉烈张了张嘴,回以苦笑。 叔叔太了解她了,她确实是想要这么说,这次回归的目的,就是想要改变卡西米尔的现状。 叔叔觉得她做到,并没有错,在整个国家的力量面前,个人是很渺小的,一两个强者改变解决不了问题,更别说,她还没有那么强。 只是,她也真的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黄金树已经开启了战争,他们的军队不会停息,能够拿到这次任务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做到才行。 而且,也只能是她。 如果她做不到或者失败了,不会再有另外一个卡西米尔人来做这件事,下一次,卡西米尔将要面对的,就会是黄金树里那些堪称恐怖的强者。 那些人,会因为顾虑伤亡而采用柔和的手段吗? 不会的,到那时,战火必然会在这片土地上燃烧。 战争会让一切支离玻碎,甚至,卡西米尔会就此毁灭也说不定。 “……抱歉,马恩纳叔叔,我必须这么做,不能继续等待下去了。” “愚蠢!” 马恩纳有些头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本以为侄女这次回来成熟了许多,现在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一根筋。 他当然知道年轻人的想法总是更激烈一些,可是,仅凭一腔热血有什么用? 有些东西,不是单纯依靠刀剑或者骑枪就能改变的,要是可以,他早在几年前就能提剑杀到商业联合会总部,杀上国民院,把那些该死的吸仸血鬼和官僚埋进坟墓里。 问题是,杀死那些人根本没什么用处,死掉一个,很快就会有另外的人站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不仅没办法改变现状,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商业联合会和国民院已经掌握了卡西米尔的绝大多数资源和权力,在他们的影响和宣传下,连底层的民众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任何企图用武力改变规则的人,都不可能再成为英雄,只会成为舆论宣传下的恶人。 骑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昔日的荣光被掩埋在尘埃之中,没有人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变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很可能需要数代人的努力。 不是说不能做,而是现在不行。 可惜,玛嘉烈看起来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还想着靠着所谓的热血就能改变卡西米尔,认为自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做成那件事。 马恩纳很想拽着她的手臂说教,可他向来不善言辞,很难清晰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而且,即便是说出来,玛嘉烈可能也不会认同。 “我明白你的想法,玛嘉烈,但是你还年轻,没必要急于一时,属于你的时代在未来,到那时,很多人都会成为你的助力。” 头疼之后,马恩纳稍微放缓了语气,试图用更温和的方式把自己想法表述出来,他极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那么做,只是,需要时间,不能急于一时。” “你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展现出了足够的潜力,这很好,我并不是想要阻止你。” “但是,你太急躁了” “你应该试着把脚步放缓,学会从另外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 “现在,跟我回家,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很想你。” 温和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让沃恩略微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愕,不过马恩纳已经没功夫在意那些细节了。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热血上头的侄女带回家里,让父亲来承担说教的角色,效果应该要好得多。 比起他,玛嘉烈还是很听她祖父的话的。 “你们可以从其他出口离开,避开那些家伙,只要不让我们的耀骑士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面引起太多关注,这件事不难压下去。” 沃恩接上了马恩纳的话,瞥了一眼通往外面酒吧的门,冷笑道:“早就看那些家伙不爽了,偶尔强硬一次,他们不敢说什么。” --------------- “祖父……” 望着眼前稍显萧瑟的院落,玛嘉烈心情复杂,有激动,也有愧疚。 这座小院,便是临光家族最后的体面了,曾经显赫一时的临光如今沦落至此,她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在商业联合会的逼迫下,为了让她活着离开卡西米尔,家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如果没有黄金树的存在,她大概要在很多年后才能再次回到这里。 现在,这一天提前到来了。 再度踏上这片土地,她要面对的麻烦很多很多,但是,至少她能再见到祖父一面。 与个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走吧。” 马恩纳走在前面,推开了院子的门。 院内,橘黄色的灯光下,手持木剑的小女孩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看到马恩纳之后眼睛都都明亮了许多。 “叔叔!” 女孩喊了一声,紧接着就看到了走在后面的玛嘉烈,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姐,姐姐?” “是我,玛莉娅,你——嘶,轻点,别这么莽撞。” 带着柔和的微笑,玛嘉烈张开手臂接住了飞奔过来的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巨力冲击让正处在虚弱状态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肠胃都翻滚起来,差一点就没能维持住表情,在妹妹面前丢人。 玛莉娅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而且她不是不喜欢剑术训练的? 大概,又是我的错吧…… 感受着衣服上绽开的湿润,玛嘉烈抱紧了妹妹娇小的身子,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抱歉,让你担心了,玛莉娅。” “呜呜呜,我好想你……” 回应她的,是女孩的抽泣。 “怎么了,玛莉娅?” 忽然,屋门打开,更为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昏暗的院子,穿着一身松垮居家服的库兰塔少女出现在门后,看到院门口相拥在一起的两姐妹和马恩纳,顿时愣住。 “玛嘉烈?你回来了?!” “是的,佐菲娅姑姑,我回来了。” “这到底——” “先进去吧,佐菲娅,发生了一些事情。” 马恩纳摆手打断了佐菲娅的话,拍了拍侄女的肩膀。 “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一些事,不然玛嘉烈怎么会回来?” 佐菲娅嘴里嘟囔着,又看到了抱着剑立在后面的闪灵和畏畏缩缩的欣特莱雅,有些疑惑。 “这两位是……玛嘉烈新交的朋友吗?” “没错,佐菲娅姑姑,这是我的朋友,闪灵,至于这位……” 玛嘉烈松开小声抽泣的妹妹,点了点头,视线落到欣特莱雅身上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困惑。 “呃,这是谁?” 她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印象,这人是怎么跟着她们过来的? “之前想要袭击你的人之一,感觉或许有用,就抓过来了。” 闪灵解释了一句,犹豫了一下,朝着佐菲娅的方向略微欠身:“您好,佐菲娅女士。” “是,是这样吗?” 玛嘉烈眨了眨眼睛,看着藏在闪灵背后可怜兮兮的少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算袭击她的人,应该是无胄盟? 没想到闪灵居然还抓了一个俘虏,之前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没注意,居然把人带到家里来了,这就很难办了。 这下该怎么处理才好? 叔叔应该有办法吧……她没注意到是个意外,叔叔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失误,既然人都已经跟到这里,大概是他默认允许的,可能有什么安排? “……” 被侄女用询问的眼神盯着,马恩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心里尴尬极了。 原来这个家伙是被抓起来的俘虏吗? 完全没有人告诉他啊! 那个白角的萨卡兹女人话少得可怜,根本没有说过这件事,他还以为这人跟她们是一起的,这才全都带了过来。 结果是个俘虏? 考虑到把人带到这里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后果,马恩纳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 要不,宰了吧…… 一个小刺客而已,只要处理的干净一些…… “不要,不要干掉我!” 存在感一下子从极低拉到极高的欣特莱雅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爬上脊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非常熟练的原地蹲下,双手抱头,连声求饶。 “我是无胄盟的白金!我知道很多有用的消息!很有价值的!” “……” 看到少女熟练的抱头蹲防,大声讨饶,马恩纳再次沉默了。 他实在很难想象这家伙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这种素质也学人家出来当杀手吗? 白金,白金大位? 在无胄盟里应该是算是高层人员了,的确很有价值,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个级别的杀手被俘虏的记录,他们通常会在落入敌人手中的第一时间用自己的方式自尽,不会泄露任何情报。 那么,这个丢人的家伙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白金? 在骑士没落之后,那群躲躲藏藏的老鼠也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第四十一章 耀骑士负债累累 事实上,在卡西米尔的地下世界,无胄盟白金大位已经是一个含金量相当高的名号。 在过去的时间里,骑士阶级走向没落,甚至被剥夺了贵族的地位,曾经依附骑士生存的骑士扈从们翻身做主,成了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 他们建立了商业联合会,把控着卡西米尔的大部分权力,曾经为反抗压迫而存在的无胄盟也成了他们手里清除反抗者的利刃,专门处理一些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基于这一点,无胄盟其实可以算是半官方的杀手组织,单单是地位,就要比那些独行客和赏金猎人们高的多。 他们的踪迹遍布整个卡西米尔,下属的执行小队令许多人闻风丧胆。 但是,虽然体量比最初要大了许多,无胄盟的上层架构是始终没有变化过的。 三名玄铁大位总揽一切,基本不会出手,玄铁之下是两名青金,负责处理无胄盟的大部分事务,然后就是白金,担任执行者的位置。 也就是说,白金大位在无胄盟,是类似‘将军’的位置,她能够调动绝大多数的杀手,安排任务,也负责执行高难度的委托。 对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杀手们来说,那已经是需要仰望的位置,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可是…… “什么狗屁白金大位!就是他们退出来干活顶锅的奴工!” “工资少的可怜,天天加班,又没有休假,捞不到半点好处,什么脏活累活都要我来干,出了失误就要我背锅!我早就不想干了!” 某白金大位像个受气包一样蹲在地上,身上的怨气几乎要满溢出来。 “没时间逛街,没时间买衣服,没时间吃饭,连公司里的职员都能在休息日放松一下,我是没日没夜的干活,别人享受美食的时候,我就只能找个没人的角落吃廉价盒饭!” “完成委托的钱一分落不到我手里,没有保险,没有补贴,执行任务还要倒贴钱自负开销,那两个抠门的家伙,连装备都只肯提供最普通的廉价货色。” “之前在街道上被她打掉的那把弓,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了几个月的时间才买下来的!而且还是用的分期付款,我才刚还完就没有了!” “他们真该死啊!” 欣特莱雅越说越激动,说的眼圈都红了,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要将某个不存在的人生吞活剥。 ‘无胄盟的工作环境这么恶劣的吗?’ 板着一张脸、保持高冷站姿的马恩纳险些没绷住,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哪是声名在外的白金大位,分明是个被黑心企业压榨惨了的小姑娘。 说起来,无胄盟好歹也是个体量不小的地下组织,这员工待遇连最差的公司都不如,未免也太过分了。 怪不得这位白金满肚子苦水,被俘虏了都不想着反抗,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这待遇,还不如去工地上搬砖……社畜已经不足以形容,就连旧时代贵族家里的农奴都要比他们强不少,换作是谁被这么压榨也不可能做得到尽职尽责,没当场跳反都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种说法只适用于普通的企业公司,不能套在无胄盟上面。 一个专门干脏活的杀手组织,怎么会容许成员轻易背叛?他们必然有着更严格的手段用来约束下属的杀手们,即便无法杜绝,也不可能出现在白金大位这个级别的杀手身上。 这家伙为什么会这样……马恩纳暂且蒙在鼓里,他有些猜测,但暂时无法验证。 “确实,分期贷款买装备的确是一件让人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贷款还没还完装备就出现了损毁。” 让玛恩纳没想到的是,自家侄女在听完这个各方面都很异常的白金大位对无胄盟的控诉之后,居然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而且关注点非常微妙。 贷款买装备什么的…… 她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些什么啊…… “佐菲娅,找绳子来把她捆好,关进地下室,无胄盟的白金,多少也是有些价值的。” 没有理会侄女和某个奇奇怪怪的白金之间的共鸣,玛恩纳很快做出了决策。 被俘虏的杀手是没有价值的,但白金大位这个级别的不在此列,她对于无胄盟和临光家都不重要,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不过直接杀掉的话还是有和无胄盟发生冲突的可能性。 虽然有些丢脸,但以临光家族目前的孱弱现状,实在不适合招惹更多麻烦。 自从家族乃至整个骑士阶层都走向没落之后,他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妥协,也不差这一次了。 总之,先关起来,之后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这么想着,玛恩纳就看见某个红着眼圈的白金大位主动把身上剩余的暗器一类的小道具放到了地上,很是乖巧的伸出双手递到佐菲娅面前方便她用绳子捆绑,嘴里还小声保证:“我不会逃跑的,我哪都不去!” “……” 感觉更头疼了是怎么回事? “赶紧把她带下去。” 出于各种方面的原因,玛恩纳表示现在不想再看到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他揪着下巴上的胡茬,把注意力集中到抱着妹妹的玛嘉烈身上,表情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说说吧,玛嘉烈,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然后,我带你去见父亲,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不等佐菲娅姑姑回来吗?” 玛嘉烈把怀里的妹妹放到沙发上,正色道:“我的经历有很多时间可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爷爷的身体,先带我去看看他吧,叔叔。” “也好。” 玛恩纳没有拒绝,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边走边说。 在家里,他表现的要更为温和一些,不似在外面那般刻板严肃,不苟言笑。 “父亲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他的年龄很大了,以前积累下的损伤让他的身体衰老的很快,越来越嗜睡,尤其是你离开之后,连自己行动都变得艰难。” “医生也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静养,二楼的房间采光和通风最好,如果是上午的话,即便在床上不动,也能在房间里晒晒太阳,除此之外,我们做不到更多了。” 言外之意,就是老人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玛嘉烈当然理解叔叔话里的含义,手掌捏成拳头,眼眸低垂,默不作声的上了楼。 虚掩着的房门轻轻打开,布置简洁的房间里,金发的老人靠坐在床头,注意到门的动静之后扭头看了过来。 他已经很老了,老到皱纹爬满脸颊,连头发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满是伤疤的手臂如同干枯的树枝,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岁月不会偏袒任何人,即便是卡西米尔的传奇英雄,也难以抵抗时间的侵蚀。 西里尔·临光,临光家族的长骑,曾经创造传说之人,如今已经衰老到连行动都异常困难。 但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在看到玛嘉烈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玛嘉烈,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爷爷。” 玛嘉烈略微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她知道自己的当初的行为给家族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老人如今的状态,也有她的一份责任。 “回来就好,咳咳,回来就好。” 西里尔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虚弱,或是过于激动,说到一半就咳嗽起来,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自己的孙女身上,不曾离开一秒。 玛恩纳上前搀扶,却被他拨开。 “不用,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 “爷爷,您的身体……” “咳咳,不必忧虑,玛嘉烈,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老人笑着握住了玛嘉烈伸出的手掌,叹息道:“如果我还能拿得起枪,如果我还能夸上战马,你就不必经历那些了……” “很抱歉,玛嘉烈,我们没有能力替你挡住那些风雨。” “那不是你们的错,爷爷!” 玛嘉烈抽出手掌,在老人和玛恩纳疑惑的眼神中摸索衣兜,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拔开塞子,递了过去。 “喝下它吧,它能让您的身体状态变得更好。” “好,好,玛嘉烈也长大了啊。” 西里尔颤巍巍的接过瓷瓶,笑着将其倾倒。仵 拇指大的瓶子容量非常有限,浓稠的金色液体顺着瓶口流下,浓郁到不特意感知也无比清晰的生命力陡然爆发出来。 金液只有一滴,但效果非常明显,在入口的瞬间,老人身体浮起朦胧辉光,手臂重新充盈血肉,松垮的皮肤变得紧绷,虚弱枯瘦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硕起来,遍布脸颊的皱纹一道道消失。 几个呼吸的时间,西里尔·临光就从垂垂老矣的老人变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连那一头金发都随之闪亮起来。 “这,这是?” 目睹一切的玛恩纳目瞪口呆,表情管理完全失效,他甚至抬头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一场奇迹,就在他的眼前诞生了。 童话里的故事成为现实,失去的时间,再次回到了他父亲的身上。 他的视线集中在那只带有炎国特色的小小瓷瓶上,思绪乱成一团。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在顷刻间让一个老的动弹不得老人恢复到体魄强健的中年状态? 这样的宝物,即便是放到整个卡西米尔上层,也会引来无数权贵争抢,玛嘉烈是怎么得来的? “玛嘉烈!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然而,没等他开口询问,恢复到壮年状态的西里尔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按住了玛嘉烈的肩膀。 摆脱了衰老的身体,老爷子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意,反而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忧虑。 他能感觉到澎湃的生命力在身躯中流淌,那一滴金液所携带的生机直接让他重回昔日巅峰状态,余下的部分还在不断融入血肉,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健,虽然外表是四五十岁的模样,但以身体状态论,说是二十多岁也不为过。 这样的宝物,珍贵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在他几十年的人生里,从未听闻世上有这种东西存在,为了它,自家的小孙女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件事,他必须搞清楚! “买,买的……” 玛嘉烈被叔叔和爷爷的反应下了一跳,整个人都瑟缩起来,用很小的声音回答。 “胡说!这是你能买到的?!” 重返壮年的老爷子声如洪钟,大声呵斥,根本不信。 “老实告诉爷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真的是买的啊,要说代价的话……” 玛嘉烈想了想,不太确定的开口:“我从可露希尔那里借了一笔钱,要还两年的。” 想到那个笑眯眯的奸商,年轻的骑士不禁有些颓丧。 先前被忽悠着贷款买了一身铠甲还没有还完,这次买黄金树露滴本来想着从煌和闪灵那里借一些,可惜煌也很穷,没有什么钱,闪灵倒是有一点点积蓄,但不多,没办法,考虑到爷爷的身体情况,她只能咬牙从那个奸商那里借了一笔贷款,哪怕明知利息高昂也没有办法。 “你认真的?” 玛恩纳懵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听笑话,这种东西是能用钱买到的吗?还是贷款? 胡编乱造也得有个限度,他跟老爷子难道长的很像傻子? “我骗你们干什么?” 玛嘉烈从固定在腰后皮带上的小包里拿出手指大小的玻璃试管,拔开瓶塞,晶莹的金色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浓郁的生命力从中迸发,比刚才的效果要差上不少。 “露滴正式干员都有资格购买,我是外勤干员,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配给,不过分配下来的露滴效果没办法满足爷爷的需要,想要更好的,只能自己去买。” 少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个长辈的表情,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有很贵,但是我没有钱。” “……” “……” 意识到玛嘉烈说的似乎都是真的,而且还有证据摆在眼前,西里尔和玛恩纳对视一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四十二章 骑士之国,从未存在过 “好吧,你知道的,这有点难以接受,但你做的确实很好。” 沉默良久,玛恩纳揉着眉心,暂且压下凌乱纷杂的思绪,他清楚自己的侄女从来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就证明那些都是真的。 ……虽然还是感觉像在听故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爷子的身体恢复已经是事实,那么,他就不必再担忧今天的事情该怎么解决了。 有西里尔存在的临光家族和没有西里尔的临光家族完全是两回事,也只有在老爷子的身体日渐衰落,状况恶化到连行动都困难的时候,那些家伙才敢做的稍微过分一些。 即使是那样,他们也没有真的针对当初的玛嘉烈采用严酷手段,只是把她驱逐出了卡西米尔。 如今老爷子重返壮年,他甚至不需要做多么复杂的事情,只要光明正大的路面,让那些暗中窥视的家伙看到他仍然强健,绝大多数暗中酝酿的阴谋诡计就会自己消失。 不畏苦暗。 临光家族的家训,自黄金平原的黎明之后被铭刻在征战骑士的武器上,传承至今。 不可否认,如今的骑士群体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但那些征战骑士所拥有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名声。 即便他们被拿走了贵族的头衔,失去了权力顶端的位置,也仍然拥有举足轻重的武力,没人能忽视他们的存在,如日中天的商业联合会也不行,因为那些戍守边疆的战士发起疯来,真的能掀翻他们的棋盘。 而西里尔·临光,正是被所有征战骑士承认的战争英雄,就连现任的监证会主席兼征战骑士团大骑士长也是他的亲密战友,得罪他,基本上就等于得罪了所有的征战骑士,没人愿意承受那样的代价。 老爷子的恢复,使得临光家族的处境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对于玛恩纳来说,这个状态的父亲能够让他久违的松懈一段时间,至少,不必再为保证家族的存续默默隐忍。 这就足够了。 “有父亲在,接下来你可以安心留在家里,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另外,你想要做的事情,可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要冲动。”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玛嘉烈,该有更成熟的思考才行。” “另外——” 玛恩纳边说边整理着思路,以异常郑重的表情面向玛嘉烈:“我不清楚你现在为谁效力,但是,能够令人重返青春的宝物必然价值不菲,不管你为此借贷了多少钱财,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哈哈哈哈,说的什么屁话,我这老家伙还没死呢,哪用得着你们这些孩子顶在前面。” 明白孙女真的没有因为要治疗他的身体而付出严重代价之后,西里尔心情大好,强健的体魄让他感觉仿佛回到了那段驰聘战场的青年岁月,言语间尽显豪迈。 “临光家族虽然没落,但我还在,曾经属于我们的东西都能找回来,全都加在一起,也算颇有家资,只是钱财,没必要为此担忧。” “要是让那些苟且偷生的老东西知道用钱就能买到这样的神物,他们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会放过,比起他们,我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 “呃,爷爷,事实上,我说的买,不是用那些常规的货币,而是我们内部使用的贡献点,需要通过执行任务的方式获取……这不重要,只要完成这次的任务,那些贷款不算什么的。” 玛嘉烈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正色道:“爷爷,卡西米尔需要变革,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西里尔不太能理解这句话,但也没有细想,直接将其视作年轻人的急切和冲动。 他这个孙女啊,什么都好,天赋心性都无可挑剔,就是太过理想化了。 当然,这其实不是多大的问题,天赋出色的年轻人,总是有些傲气的,他们还未真正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只要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义无反顾的去做。 很多人都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他当年也是一样,他也曾怀揣一腔热血,想要扭转卡西米尔的腐朽。 可是,那实在太难了,就算是站在他这个位置也无能为力,连儿子和儿媳都因此被卷入纷争,至今杳无音讯。 正因为亲身经历过,他才不想让如此年轻的孙女早早走上那条路。 “玛嘉烈,你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你想要改变卡西米尔的决心,我也在看到了,作为长辈,我不会阻止你的选择。” “父亲——” “安静,玛恩纳。” 西里尔挥手打断玛恩纳,灿金色的双瞳紧盯着玛嘉烈的眼睛,语气逐渐严厉:“但是,你真的想好该怎么做了吗?你有能力将想法带到现实吗?” “我想过了,爷爷,只要让商业联合会解体,我们就可以——” “你想过了?哼,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洪亮的声音在室内空间震荡,恢复壮年的西里尔宛如一尊铁塔耸立,骇人的气势铺展开来,甚至凭空掀起实质化的风浪。 “让商业联合会解体,这不难做到,甚至,掌控那些大企业,大公司,对我们来说也并非办不到,因为我们掌握着卡西米尔最强的武力。” “但是,之后呢?” “已经适应了现有规则的民众要怎么办?依靠那些公司企业生活的民众要靠什么生存?” “现实是很残酷的,玛嘉烈。” “你要知道,那些普通的民众真正关注的,不是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他们在意的是,是能不能填饱肚子,能不能安稳生活。” “可是,我们能做到啊,只要商业联合会消失,骑士将会解放被压迫的人民,卡西米尔会取回应有的荣耀!” 玛嘉烈握掌成拳,目光灼灼。 年轻的骑士缺乏阅历,没有丰富的人生经验,空有力量的她还未能具备更深层次思考的能力,无法理解长辈话里所暗藏的意思。 玛恩纳看出了这一点,不再保持沉默。 “玛嘉烈,你理想中的骑士是什么样的?” “不必回答我,我知晓你的答案。” “忠诚、公正、勇武、慈爱、宽容、礼节、勇气、奉献、高洁……这些都是骑士应有的美德,骑士必须用高尚的品格获取人们的爱戴和敬畏,以博爱建立秩序,以敬畏恢复正义与真实。” “我不否认确实有这样的崇高者存在,但现实是,那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抵达的境界。” “你认为是商人和商业联合会在压迫卡西米尔的人民,让这个国家变成了如今的面貌。” “可你有没有想过,在那些依靠骑士扈从的身份生存的商人崛起之前,在商业联合会还没有把控权力的时候,是谁在剥削穷人,欺压民众?是谁站在权力高塔的最顶端,奴役人民?” “当然是——” 玛嘉烈下意识的想要回答,又在话音即将出口的那一刻顿住,愣在原地。 叔叔的声音仿佛从幽邃黑暗中响起,直达内心深处,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是啊,在商人之前,是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 但是,过于明确的答案,让她心生恐惧,难以言喻的战栗爬上身躯,长久以来对于骑士的美好认知,仿佛出现了一条难以弥补的裂纹。 在商人之前,是骑士。 过去,天马的国度被梦魇带来的动荡推翻,而后骑士团终结了混乱,建立了新的骑士之国,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历史里,都是骑士在统治着这个国家。 压迫,是自上而下的,只能来来源于统治者。 恍惚间,玛嘉烈想到了无胄盟,她依稀记得在家族收藏的历史上,无胄盟最初是一个由被欺压者组成的法抗组织,他们最开始的暗杀对象,就是骑士。 也就是说…… “就像你想的那样。” 西里尔叹了口气,表情复杂。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年轻的骑士们更晚一些明白这件事,不过事与愿违,性子耿直的孙女,是时候明白这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真相了,尽管这对她来说可能太过残酷。 但是,有些事情,他来说总比从敌人那里知道要强的多。 “所谓的骑士之国,在商业联合会出现之前,有多少骑士?” “那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权力和财富的诱惑下保持自我,能够做到的人,很少很少。” “大多数的骑士,只是更强一些的普通人罢了,他们和其他国家的贵族并没有区别。” “在你出生的时候,商业联合会已经逐渐掌控了卡西米尔,很多事情你都没有亲眼见到过。” “在那个时代,骑士贵族把持着卡西米尔的上层权力,普通人只能通过成为骑士扈从或者奴仫工来勉强维持生计,他们拿着微薄的收入,毫无尊严的生存,在那些骑士贵族的压迫下,一部分骑士扈从们联合起来,盗取了贵族的财富。” “那就是商业联合会的萌芽。” “最开始,他们也只是一群想要摆脱压迫的可怜人而已。” “你认为商业联合会是骑在民众头顶的剥削者,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他们的存在确实让普通的底层民众们生活好过了许多。” “至少,人们可以在他们开设的工厂里找到一份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你以为我们无力阻止商业联合会的发展吗?” “不,我们有机会的,在开始的时候,一群身体孱弱的普通人,哪怕他们能用手中的钱财雇佣一些身手不错的家伙,也不可能是征战骑士团的对手,我们可以轻松击败他们,即便是现在,我们也可以拖着他们同归于尽。” “可那没有意义,站在整个国家的角度上,虽然很可笑,但这就是事实——即使是在你看来烂透了的商业联合会,他们管理下的,也比贵族统治时代的卡西米尔生活的更好。” “所以我们没有阻止他们,甚至帮助他们拦下了一部分麻烦,主动促成了现在的局势。” “这就是真相,卡西米尔的真相,骑士的真相。” “你所向往的骑士之国,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没有那种东西,从来没有。” “怎,怎么会这样……” 玛嘉烈踉跄后退,被早有准备的玛恩纳从背后扶住,年轻的骑士抓住叔叔的胳膊,眼睛里满是祈求和希冀。 她希望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玛恩纳只能默默点头。 微小的动作,霎时间抽去了年轻骑士的所有力气,让她险些跌倒在地。 精神上的打击,梦想的破碎,远比肉体上的苦痛更让人崩溃。 所谓卡西米尔的真相,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实在太难以接受,所有的美好想象都烟消云消,对骑士之国的憧憬支离破碎,只余下一片残垣断壁。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啊……” 少女的呻吟如同幼兽的哀鸣,玛恩纳强行拖着她,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让侄女过早的接触到这些东西,奈何,老爷子的做法比他预想的还要激进,该说,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血脉吗? 现在,他只希望玛嘉烈能更坚定一些,从那些美好幻想的废墟中走出来,重新找到自我,成为一个真正意志坚定的骑士。 “骑士之国,是不存在的……” 玛嘉烈轻声呢喃着,身子微微颤抖,但很快平静下来,握紧了全都,肌肉紧绷,空洞迷茫的眼神逐渐坚定,在眼眸的深处,仿佛有一抹璀璨的金色绽放。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我们能做到,我能做到……” “既然不存在,那就创造一个,创造一个真正的骑士之国!” “无论是旧时代的骑士贵族,还是现在的商业联合会,把他们全都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黄金将会铺满大地,真正的骑士国度,将会从黄金中诞生!” 第四十三章 玄铁,卒 完了,刺激太大把孩子整疯了…… 玛恩纳大惊失色,连忙按住突然激动起来的玛嘉烈。 好家伙,原来还只是想打倒商业联合会,现在直接要自己建国了是吧? 你怎么敢想的啊? “冷静些,玛嘉烈,我知道这一切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很难接受,你们正处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有了可以称得上珍贵的东西,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但是,世界从来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西里尔拍拍玛恩纳的肩膀,看着坐在床边失魂落魄的孙女,叹了口气。 “玛恩纳,楼下还有另外的客人吧?你下去吧,万不可在客人面前失礼,玛嘉烈就先留下,我会开导她的。” “是。” 老爷子的命令让玛恩纳恍惚了一瞬,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数年之前。 那时候的临光家族远没有如今这般落魄,他们也无需顾虑那些纷杂之事,真怀念啊…… …… “大姐姐,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大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客厅里,个子小小的玛莉娅咬着手指,明亮的大眼睛紧盯着闪灵垂落下来的莹白发丝,满脸跃跃欲试。 很显然,这个小家伙对闪灵的头发非常感兴趣。 “……可以。” 闪灵抱着自己的剑,习惯了保持无表情状态的脸颊帮助她很好的掩盖住了内心的小小慌乱和无措。 她并不擅长应付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接触,在过去的时间里,她与人面对面交流的次数都很少,哪里有机会去学习如何和与小孩子相处? 遵循着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她干脆保持着雕塑似的姿态,一动不动,像个大号玩偶,任由小玛莉娅趴到身边,小手抓住她的一缕头发。 好在小玛莉娅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抓着头发轻轻揉搓,小巧的鼻子嗅来嗅去。 ‘我的头发,应该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吧?’ 软乎乎的身子趴到腿上,闪灵的身体愈发僵硬,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把剑抱的更紧了,避免让坚硬的剑鞘碰到半个身子都趴过来的小女孩。 “玛莉娅!你怎么蹭到客人身上去了!太不礼貌了!” 匆匆跑来的佐菲娅看到这一幕,连忙加快脚步,试图把快要缩进闪灵怀里拉开。 “没事,就让她待在这里吧。” 闪灵板着脸挤出几个字,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掌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金发。 “大姐姐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像阳光一样,很舒服……” 玛莉娅用脑袋蹭了蹭落在头顶的手掌,小声嘟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闪灵的身上。 “真是,让您见笑了。” 佐菲娅有些手足无措,满脸尬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她的印象里,玛莉娅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更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客人做出如此失礼的行径。 但,客人似乎并不排斥,这让她十分为难,不知道是否该把这个黏人的小家伙拉开。 “怎么称呼?” 及时从楼上走下来的玛恩纳给佐菲娅解了围,用眼神示意佐菲娅去拿点点心饮品水果之类的东西过来,算是让她暂时脱离了这里有些尴尬的氛围。 他自己则是坐在了茶几侧面的沙发上,刻板的脸上强挤出一丝微笑,看起来就很不熟练。 “闪灵。” 闪灵扯了扯嘴角,同样以微笑回应,两个人的目光相对,看到对方脸上的僵硬表情之后竟是有种照镜子的既视感。 “您好,闪灵小姐,我是玛嘉烈的叔叔,玛恩纳·临光,她可能和你提起过我,恕我冒昧,您和玛嘉烈的关系是?” “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这一次的任务,前期由我和她还有另外一位前辈共同执行。” “任务?” 玛恩纳略微沉吟,对于闪灵的回答并不意外,相较于侄女和这位闪灵小姐的关系,他对‘任务’和两人所属的组织更感兴趣。 “玛嘉烈并没有提起她现在在为谁效力,您能否告知?” “黄金树,我和她都是从属于黄金树的干员,只是所属部门不同。” “这样啊,那么,您是她的上级吗?像您这样的人,想必职位是要比玛嘉烈更高的。” 黄金树,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当然,也可能是是在其他国家有着显赫声名的组织,只是他不知道。 毕竟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也遭到了许多限制,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消息闭塞在所难免。 不过,拥有那等能让人重返青春的宝物,还有闪灵这样的高手,怎么想实力都不会太弱。 “不是,您误会了。” 玛恩纳直来直去的交流风格和自身相同的僵硬社交姿态让闪灵颇有好感,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言谈之间放松了许多。 “我和玛嘉烈是平级的关系,只不过,她是外勤部的干员,我是医疗部的医生。” “医生?” 声音抬高了几分,玛恩纳的视线在那把漆黑的长剑上停留了一瞬,意识到这样有些不礼貌之后又马上移开,但脸上仍然浮现出细微的困惑。 毫无疑问,闪灵的实力很强,上限未知,至少也不会比他弱。 这个级别的强者,竟然只是和自家侄女一样的普通干员?而且还是医疗部的医生? 黄金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么魔幻的吗? “是的,我确实是一名医疗干员,剑只是防身之物,我……不喜与人争斗。”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玛恩纳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反正外勤还是医生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那,这次你们的任务是?” “关于任务的具体内容,要有玛嘉烈决定是否告诉你们,我不能替她回答。” 闪灵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次派遣她们两个过来只是黄金树的一次小小尝试,具体要怎么做还要看玛嘉烈自己的选择,即便她选择放弃,任务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在不知道玛嘉烈打算怎么做、是否准备将具体情况告诉家人的情况下,她不会越俎代庖。 “我会问她的。” 玛恩纳点点头,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最后还玛恩纳重新挑起了话题。 “我听说,玛嘉烈欠了一笔贷款,数额很大。” “的确如此。” 提起这件事,闪灵一直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些许尴尬。 “事实上,她总共欠下了两次贷款,第一次是在刚加入黄金树的时候,被黑心商人哄骗花大价钱定制了一套全身铠甲,第二次是在出发之前,她购买了一份浓缩版的黄金树露滴,原本她是想要从我这里借一些的,但……” “当时我身上剩余的存款并不多,所以只能帮她凑出首付款。” “不过,您不需要担忧这个问题,那些欠款的金额并不多,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只需要两到三次任务就能全部还清,作为朋友,我会帮她的。” “这么容易吗?” 玛恩纳有些惊讶:“玛嘉烈说,她要偿还两年,我以为数额会很大。” “对她来说,的确不算是轻松,但我不一样。” 闪灵没有解释哪里不一样,也不需要解释,玛恩纳很快就明白了内在的含义。 玛嘉烈目前的实力还算看的过眼,可是,要和眼前这位比还是差了许多的,以这位的实力层次,所能执行的任务难度和报酬必然要远超过自家侄女,两个人的能力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评判标准自然也有所不同。 “感谢您对她的帮助,临光——!!” 话说到一半,玛恩纳忽然抬头,看向窗外,迷蒙夜色之中,远处的高楼霓虹闪耀。 “看起来,有麻烦的家伙找上门了。” “……” 闪灵将趴在腿上的玛莉娅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 她也感觉到了如芒在背的危机感,距离很远,也很熟悉。 当初在卡兹戴尔的战场上,她曾无数次被人瞄准过,只是,那些人的实力远没有外面的那个强。 卡西米尔,也如此混乱吗? “不必担心,闪灵小姐,他不会出手。” 玛恩纳的眼睛泛起淡金色,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那栋大楼上人视线相撞,脸色凝重。 他知道那是谁。 无胄盟比他预计的还要敏感,但是,他仍然笃定,对方不敢真的对他出手。 警告?亦或是试探? 可能都有,但只要那根箭没有射出来,就无需在意。 叮铃~ 手腕上坠着几片小巧金叶的手链随着手掌的移动带起轻微的碰撞声,闪灵放开了剑柄。 “他没有机会出手了。” 话音落下,远方传来的威胁感,骤然消失。 …… 大厦顶端,全身包裹在陈旧铠甲中的人影手持一人高的巨大弓箭,遥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庄园。 那张弓上,搭着一根手臂粗的黑灰色大箭。 “为什么不射出去呢?” 慵懒的低语,在他身侧响起,一只漆黑如墨的手臂,正搭在那根箭上。 “让我想想,黑如暗夜,隐有红芒,又如此沉重,一支玄铁打造成的重箭?能使的动它的人可不多。” “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个刺客组织,叫做无胄盟,里面权力最大的是叫……玄铁大位?不会就是你吧?” “阁下想要插手?” 玄铁的手缓缓松开弓弦,铠甲包裹下的身躯肌肉紧绷,这不是他有意操控,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如同人类面对体型远超自身的凶猛巨兽,强烈的危机感流遍全身,让他根本无法放松。 危险,实在太危险了…… 在他几十年的人生里,能够让他感受到威胁的敌人屈指可数,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比那些人要危险的多。 没有动手,仅仅是自然外散的气势,就让他如坠冰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乱动,会死。 他毫不怀疑对方能不能做到。 “不是插手,就是过来看看,看看你想做什么。” 依靠在边缘栏杆上,淡蓝的发丝在夜色中随风飘动,令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把所谓的玄铁大位放在眼里。 “小家伙,你挺不错,不过你太危险了,我可不能放任你继续搞事。” “我这次出来,可是跟人打了包票的,要是让你伤到那个小女孩,那我多没面子?” 我太危险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在这里搞一下威慑,根本没打算真的做什么,结果你突然出现,仅凭气势就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还说我太危险? 这不是欺负人吗?! 玄铁心里异常憋闷,他不知道这样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卡西米尔,又为什么和临光家扯上了关系。 但他知道,这次算是栽了。 以他的实力,没有从这个女人手里逃脱的可能性,那根本就不是人! 此刻出现在面前的躯壳,不过是某种庞然之物所显化的影子,那是远超人类的古老存在,是记载于神话传说中的、不该出现在人间的大恐怖! 祂来卡西米尔,究竟打算做什么? 看上了临光家的那个小辈,亲自保护? 别开玩笑了,那种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在那等存在眼中,人类如同虫子一样渺小,只是祂们漫长生命里用以取乐的玩具,根本不值得在意,又怎么会花费心思,亲自出手? “阁下,我不会再对临光家族出手,能否——” “不能。” 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打断了玄铁的话,蓝紫色的眸子带着些许似醉非醉的迷离。 “在我这里,你已经算是出手过了哦,所以,我得把你关上一段时间,直到事情结束再考虑放出来。” “当然,你可放心,我没打算杀了你,否则,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阁下,这里是卡西米尔,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了。” 玄铁扔下手中大弓,从腰侧拔出一柄短剑,言语间隐隐有威胁之意。 “如此逼迫,就不怕——呃!” 如墨的云雾悄然腾起,攀上老旧的铠甲,连同未说完的话一同包裹在内。 卡西米尔的传说,无胄盟无人知晓的玄铁,在能与天灾抗衡的神祇面前还是太渺小了些,他自身所拥有的力量,不足以反抗令的压制,除了被束缚封印,没有第二种结果,就算此刻再有其他人来,也不太可能救的了他。 如今的卡西米尔,已经没有多少高手了。 没落的骑士阶级,就像坠入黄昏的太阳,曾经的辉煌,也只剩下那一抹余晖。 令的出现,对于卡西米尔来说就是降维打击,这里并不存在能够击败她的人。 如果说有,那就是集结起来的大型仢军团,而不是某个人。 “勇气可嘉,可惜没什么用。” 令翻了个身,一只手拄在栏杆上拖住下巴,望着下方灯红酒绿的喧闹街区,摸了摸挂在腰上的酒葫芦。 “还真是不怎么习惯,这种氛围,沉浸在欲望中的城市,真是悲哀。” “说什么只有我闲着没事干,与其整天醉生梦死,不如出来带孩子……” “啧,我这两个好妹妹,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还是,去尝尝卡西米尔的特色美酒吧。” …… 啪嗒~ 浅浅的金辉在空气中一闪而逝,临光家的客厅里,凭空落下一把巨弓以及一根手臂粗的玄铁重箭,沉重的重量直接在地板上砸出一片裂纹。 “这是……” 玄铁箭! 玛恩纳眨了眨眼睛,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太多,劳累过度导致出现了幻觉。 通体由玄铁打造成的箭矢,是武器,也是标志,无胄盟的标志。 整个卡西米尔,只有一个人能够驾驭这种规格的重箭,方才那远在高楼之上、特意暴露出来的气息,也确实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正因为知道是谁,他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胄盟的玄铁大位,就这么没了? 没得这么草率的吗? 那个人的实力,他是非常清楚的,就算是他,也只有在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才有必胜的把握,可就是这么一个全卡西米尔有数的高手,说没就没了? 距离气息出现才多久,有一分钟的时间吗? 这么短的时间,要准确定位玄铁的位置,然后再赶过去,那需要什么实力,什么速度? 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出手的人实力很强,非常强,强到了能够碾压玄铁的程度,才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结束战斗。 办这件事的,难道是那位还未出现的黄金树干员? “那位前辈出手了,她应该就在附近。” 闪灵的话证实了玛恩纳的猜测,玄铁箭的突然出现,大约也是那位‘前辈’的手笔。 什么人能做到这种事?黄金树里,居然有实力远胜无胄盟玄铁大位的强者? 想到闪灵不愿意详细解释的任务,玛恩纳忽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这群人,到底想要在卡西米尔做什么? 所谓的任务,不会是…… “我动不了的这段时间,他们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什么时候,无胄盟的刺客敢把武器指向临光?” 西里尔迈步从楼梯上走下,玛嘉烈乖巧的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平静了许多。 老爷子在一人高的巨弓面前止住脚步,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玛恩纳,去告诉罗素,有些人的爪子伸的太长了,该收敛一下。” “可是,父亲,如果罗素前辈知晓这件事,监证会或许会和商业联合会爆发直接冲突。” 玛恩纳面色凝重,沉声反问:“父亲,您确定要这么做?”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没到时候,去做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的。” 西里尔瞥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孙女,目光深邃。 他刚才从玛嘉烈那里得知了黄金树的存在,明白孙女这次回来究竟要做些什么。 可那件事牵扯实在太大,卡西米尔将要面临一场战争,不是监证会和商业联合会之间那种小打小闹,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甚至规模还要超过当初与乌萨斯的大战。 他必须要慎重考虑,才能决定最终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行动,这不单单是他个人的选择,还关系到整个国家和所有民众的未来。 今夜,就是他考虑的时间。 玛嘉烈说,黄金树会给他,给卡西米尔的所有高层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就在今晚。 那么,他就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他们无法拒绝。 比起这件事,卡西米尔的内部冲突也不算什么了。 第四十四章 神躯化星 “西里尔,你怎么做到的?” 临光家,客厅,一袭黑裙的库兰塔老人坐在沙发上,象征身份的骑士剑就放在身侧,她的左臂佩戴着肩甲和手甲,虽然稍显老迈,但那双蔚蓝的眼睛里,仍然包含凌厉之色,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谁都没有想到,在玛恩纳的通讯发往监证会之后,监证会现任主席、征战骑士团大骑士长伊奥莱塔·罗素会乘坐飞行器亲自前来,只用了两个小时。 “哈哈,谁让我有个好孙女呢?” 西里尔豪迈大笑,松垮的家居服也无法遮掩他身上鼓胀的肌肉。 “我的好孙女给我找来了很有用的东西,结果正如你所见,我又能拿起枪,跨上战马了。” “呵,你的运气一如既往,我都以为你老的快要死了。” 罗素眯起眼睛,视线在西里尔身上转动,言语间稍显刻薄,但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都掩盖不住。 “既然你回来了,这大骑士长的位置不如让给你来做?” “别开这种玩笑,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西里尔不耐烦的摆手,叹息道:“我做过的事情够多了,倒是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我这里,难道不担心?” “说实话,是有一些,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对于老朋友话里的调侃,罗素毫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 “你让玛恩纳联系我,是看不惯临光家近些年的遭遇?有没有偷偷摸摸的埋怨我?” “埋怨你有用吗?” 西里尔晒然一笑,一巴掌落在茶几上,震的木制茶几为之一抖。 “我知道你约束不了那些人,要是能,局面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尝试过权力的滋味的之后,有多少人能把持住自己呢?很少,少到几乎不存在。” “这些年我躺在床上,也不是一无所知,商业联合会已经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而且还想要索取更多。” “用不了多久,曾经的历史就会在这片大地上再次重演,我们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现在监证会和骑士团还有你在撑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尚且能约束自己不会做的太过分,可你还能活多少年?” “你死之后,谁还能撑起这个位置?” “没有,一个都没有。” “商人会彻底取代骑士,黑暗将再次笼罩卡西米尔的民众,我们,必须阻止那个未来成为现实。” “所有的事情,就在我们这一代彻底结束。”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罗素叹了口气,没有去看慷慨激昂的老朋友,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杯子,好似一瞬间老了许多,挺直的脊背略微弯曲。 作为监证会主席,大骑士长,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在曾经并肩作战的老朋友这里,她可以没有那些顾虑。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部为了卡西米尔的稳定而存在机器,不能有丝毫的软弱和错漏。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背着我搞什么把戏?”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把征战骑士团派遣到边境,让他们长期驻扎,不返回城内,保留住卡西米尔最后的荣耀,我把不愿同流合污的家族迁移到乡下的城镇,让他们免遭迫害。” “我维持着卡西米尔与莱塔尼亚的争端,让那些商人不会放弃发展军备,我把控着骑士竞技的部分权力,使得一些出色的孩子能有一条路可走。” “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个人的力量,怎么与整个国家的意志对抗?” “当初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更加做不到,仅仅是维持平衡,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 “我老了,西里尔。” “……” 看着罗素满是疲惫的脸,西里尔嘴唇颤动,平静下来。 是啊,他们都老了,老的不成样子的,曾经那些老朋友,现在还剩下几个? 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旧时代的老家伙,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啊。 “那就给孩子们让开路吧。” 沉默许久,西里尔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耀,五彩斑斓,正如这个浮躁的时代。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不确定那是否是对的,但马上就能印证一部分。” “如果成功了,贵族和商人都会被碾碎,曾经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卡西米尔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饱受压迫,不在需要拼尽全力去生存。” “代价是,卡西米尔的荣光将不复存在,现有的秩序会分崩离析,落入他人手中,它会变得,面目全非。” “你在犹豫什么?西里尔?” 罗素愣了一下,摇头失笑。 “你真的老了啊,西里尔,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瞻前顾后的。” “卡西米尔的荣光?秩序分崩离析?国家落入他人之手?” “我从不担心这些,就算把它们全加到一切,也不如让民众填饱肚子。” “如果谁能做得更好,做到你所说的那些事,我不介意他站到最高的位置上。” “我们要面对现实,西里尔,所有浮于表面之物,都没有卡西米尔的生命重要。” 这番话很直白,堪称离经叛道,无论是骑士贵族还是商人都不会承认,因为他们就是曾经和现有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他们需要那些东西来妆点自己。 但西里尔可以理解,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荣誉、财富、权势,有什么是他没有获得过的呢? 他的名号在卡西米尔流传至今,临光的家训铭刻在每一位征战骑士的武器上,整个国家都将他视为英雄。 他也曾沉浸其中,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改变一切。 可是,在身体衰弱,连活动都变得艰难之后,他才终于想明白,无论骑士还是商人,都不是卡西米尔人的必需品。 他们的需求很简单,仅仅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谁能做的更好,那就让谁来做。 所以,在听到玛嘉烈的任务内容之后,他并没有多么抵触。 若是黄金树真的能做到,那将卡西米尔拱手相送又何妨? 作为骑士、英雄、卡西米尔人眼中的崇高者,他该做的是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沉浸与财富权势之中。 前提是,黄金树做得到。 如果不能,他也不会坐视卡西米尔陷入战火。 “那么,让我们去看看吧,去城市的边缘,这些年,你有没有忙于政务而疏于锻炼?可不要掉队了。” 西里尔站起身来,笑着调侃,当先一步往门口走去。 “该担心的是你,老家伙,在床上躺着这么多年,待会可不要从高处掉下去。” -------------- “玛嘉烈那边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冰原上的寒风裹挟着飞雪拂过大地,残破战场,结晶构成的巨兽匍匐在随风飘来的雪地上。 林露坐在巨兽的脊背上,伸手接住从虚空浮现的叶片,挑了挑眉毛。 “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孩子去处理。” 特蕾西娅平躺在旁边的位置上,看了一眼金辉浮动的叶片,忍不住出声。 在远方的夜色里,明亮的光点聚成一片,规律排列。 那是卡兹戴尔的魔王军,原本他们的目的地是哥伦比亚,但是因为临时调整的战略,敌人变成了乌萨斯,所以军队暂时在这里修整,准备配合整合运动的大军一同发起进攻。 “那不是还有闪灵嘛。” “这种事情闪灵能帮上什么忙?她最多只能拔剑砍人。” 特蕾西娅嘴角抽动,对于闪灵能不能在谋划一个国家的行动内提供帮助表示怀疑。 “令姐也在那里,不过以她的性子,没法指望她主动做点什么,不喝的伶仃大醉就谢天谢地了。” 林露随口说着,捏碎了手里的叶片。 “主要干活的的确是玛嘉烈,谁让她血统纯正呢?她出面的话,靠着临光家族的影响力,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另外,这片大地上值得我费心的国家就只有那么几个,其中并不包括卡西米尔。” “好歹是辉煌过的骑士之国,你就这么看不上眼?” 特蕾西娅想了想,感觉卡西米尔似乎也没有特别弱的样子,国土面积不小,经济也很发达,哪怕没落许多,也不至于沦落到不被重视的程度吧? “我实在不觉得一个国内四分五裂,连权力都没有集中在一起,而且把自己国家的武力支撑边缘化、娱乐化的国家有什么值得重视地方,连拉特兰都比他们好一些。” “骑士之国,说的厉害,除了边境上的征战骑士团,他们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军队吗?还是说,让城防军上?” “要让人看得起,也得拿出点真材实料来啊。” 林露毫不掩饰自己的对卡西米尔的不屑。 诚然,理想中的骑士精神值得敬佩,但现在的卡西米尔确实不值得被他放在眼里。 他甚至不知道一个大力发展娱乐业,将一直以来作为武力依靠的骑士都给变成舞台小丑的,娱乐至死的国家,是怎么在诸国争端中存活下来的,或许他们的商业其实是把控在其他国家手中,觊觎者已经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足够利益,觉得没有将钱财浪费在战争中的必要,才让他们得以享受和平? “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 对于卡西米尔的具体情况,特蕾西娅其实没有太多,她连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好,哪有闲工夫去观察别的国家怎么样? 只是听林露这么说觉得,她也觉得挺有道理。 现在的卡西米尔,和内战时期的卡兹戴尔挺像的,不被重视也很正常。 “那接下来你就打算放手不管了?让那个小姑娘自己去折腾?” “不,我得动起来了。” 林露咧嘴一笑,摊开了双手:“没办法,在大事上还是得我操心,别看玛嘉烈年轻,有事她是真办啊。” “这不,今天刚到卡西米尔就给了我一个惊喜,她已经说服了她爷爷,只要我们展现一下实力,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团基本就算是落到我们手里了,同时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站在我们这边,要是他们拿不出像样的军队抵抗,后果你知道的。” “当然,我倒是更希望他们能站出来抵抗一下,起码证明自己的骨头还是硬的。” “分裂,内战?这可真熟悉。” 稍微想想,特蕾西娅就觉得脑子里有画面了,这一套她可太熟了,过去的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卡西米尔毕竟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就算近年衰落了许多,也不能在外人插手国内事务的情况下直接放弃抵抗,那不现实。 反抗是必然存在,要是黄金树这边不调遣军队过去,那么卡西米尔必然走上内战的道路,或许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就像……卡兹戴尔一样。 “那你想怎么展现实力?来一场人工天灾?还是直接暴力解决掉一些人?”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 “那不然呢?” “好吧,你看人真准!” 林露比了个大拇指,跺了跺脚,一抬下巴:“咱们脚底下不就有个现成的玩意?我本来寻思这东西是个挺珍贵的样本,然而事实证明,这就是摆着好看的废物,派不上用处,那不如拿来废物利用,正好用在卡西米尔。” “用它?这有什么用……唯一的用处就是喂给黄金树当成肥料吧?” 瞧着脚下的被战争术师们用法术创造出来的巨型源石躯壳,特蕾西娅实在想不到这东西除了当肥料之外有什么用,或许,还能当成一个超大号源石炸弹,把它扔到卡西米尔境内引爆? 这种魔鬼行为其他人肯定干不出来,但林露绝对可以,因为他已经在乌萨斯做过一次了,覆盖整片冰原的源石雨将乌萨斯的两支集团军都变成了感染者。 数遍整个泰拉的历史,都很难找到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这家伙,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跟大众理解里的好人更是一点都不沾边。 他可以因为喜好以零伤亡的结果结束对拉特兰的战争,也可以因为一时兴起唤来陨石砸掉乌萨斯数千人的炮兵阵列,坐视数万人的死亡,甚至,如果不是战争术师们突然发疯,他可能会亲自出手干掉这几万人。 有了种种‘前科’,特蕾西娅觉得,就算林露现在说要直接毁灭卡西米尔的一座城市用来彰显力量,她也不会惊讶,更别说区区源石炸弹了。 “当然有用,至少这玩意够大,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终归是普通人占据了大多数,他们不理解什么精巧的技巧,也看不到种类繁多的法术效果,只有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才能带给他们最大的震撼。仸” “一句话,加特效就完了。” “大就是强,大就是美,这玩意够大,直接把它扔过去,省时省力,效果拔群,落地之后还能直接变成养料,在卡西米尔催生出一棵黄金树来,省的我再特意跑去种树。” “……虽然你这么说挺有道理的,但是你打算怎么把它弄过去?这东西的能量反应太强了,单靠夕的画可装不下,除非让她本人过来跑一趟。” 吞噬数万人诞生的躯壳,已然具备了神祇的部分特制,只是没有清醒的意识而已,这么一个大家伙,要是用一副画卷来状,大概率会直接损坏画卷,只有夕本人掌控的画中世界才能做到将一具神祇躯壳装入其中。 不过,基于对林露的了解,特蕾西娅觉得他不会让夕运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都说了要搞大场面,用画运过去算是怎么回事?” 林露晃着脑袋,近乎实质化的光晕扩散开来,如水流一般融入脚下的躯壳里面,纯金之色在巨兽体内的脉络中延伸流淌,使得整个庞大的躯体都亮起梦幻般的的色彩。 密密麻麻的紫色光点一个接一个点亮,遍布躯体,像是一条璀璨星河在源石构成的庞然大物中缓缓转动,死寂的躯壳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展现出属于神祇的威能。 重力在魔法的作用下被抵消,匍匐在地上的神祇之身逐渐悬起,一点点升高,金紫色的光芒环绕周边,汇聚成璀璨光环,照亮了寒风呼啸的黑暗冰原。 “你要从这里带着它飞到卡西米尔去?!” 看到这一幕,特蕾西娅有了一个异常荒谬的猜测。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多么荒谬的事情,放在这个男人身上都会变得合理起来。 林露根本不觉得这么干有什么不妥,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是啊,金色的陨石划破天空,坠向大地,天崩地裂间,整座城市为之震撼,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气势吗?” “不,我觉得你应该去医疗部精神科挂个号,另外,这么大一块砸到城市边上,会不会震撼我不知道,震死人是很有可能的。” 特蕾西娅冷着脸吐槽,完全不认为这种疑似精神病发作的行为有什么气势。 正常人谁会想到这么离谱的方法啊! 而且,从乌萨斯飞到卡西米尔,那是多远的距离?就不怕累死在半路上吗? “无妨,震动和震撼从结果上说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接下来我可能要在卡西米尔停留一两天时间,或许更短,和塔露拉配合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记得重点关注黑蛇的意见,塔露拉不怎么聪明,她想出来的决策不一定靠谱,你……我觉得你对自己的指挥和决策能力应该是有自知之明的。” 源石躯壳还在持续升高,林露操控着重力法术,随口叮嘱,感觉自己受到嘲讽的特蕾西娅柳眉倒竖,眼睛都瞪了起来。 “我的指挥能力怎么了!有问题吗!” “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吧,你开心就好。” 林露满脸无辜,叹息道:“你都这样了,我当然会顺从你的。” “林!露!” “听到了听到了,叫这么大声干嘛,我都要出发了,你也该下车了哦。” 面对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魔王陛下,林露不慌不忙,一个侧身抓住衣领,随手一抛,脚下悬浮的源石躯体瞬间加速,在天空中化作闪耀的黄金流星,将魔王大人抛在了后面。 “过几天再见!” 在重力魔法的加持下,流星的速度接连暴涨,向着卡西米尔的方向飞掠,周围的夜空都在高速移动下被拉扯成模糊的图景。 遮住天幕的厚重乌云被闪耀的黄金穿破,华丽的灿金之刃斩开苍穹,撕裂黑暗,涌动暴风让大片云层翻滚起来,细碎电光随之闪耀,轰鸣之音响彻云霄。 第四十五章 星坠,树起 “很多年没看到过了。” 卡瓦莱利亚基城的边缘城墙比城内大多数的建筑物都要高,站在钢铁拼接成的平台上,西里尔可以从这里俯瞰下方的大片城区,眼中倒映着斑斓色彩。 少顷,他微微转头,将平台周边的设施收入眼底,轻声叹息:“我们的城市,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金属拼接的平面大片铺展,镶嵌在内部的照明设备驱除黑夜,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偶尔能看到耸立起来的同样由金属构成的臃肿设备。 那是城防炮,西里尔知道那些东西。 即使是建立在巨型移动平台的上的城市,也无法彻底摆脱一些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设计,比如城墙,又比如安装在城墙上的火炮。 只是,在现代科技的不断发展下,它们的功用和材料发生了一些变化。 城墙不再是用来阻挡敌人侵入的必要之物,而是移动城市自动化防御体系的一部分,很多设备都要部署在这里,才能最大化发挥用处。 火炮变成了电磁驱动的重型武器,不仅仅是应对外来敌人的重要火力,还是应对天灾的手段之一,它们的全功率齐射,能将一些小型天灾直接轰散。 这些都很好,但是,太少了。 天马的视力在众多种族之中都是能排的上号的,站在高处,西里尔可以眺望到更远的距离。 如此高耸的城墙,就只有外表还算光鲜,根本没有几座城防炮,甚至,连巡逻人员都不存在,这哪里像是一座大型都市应有的样子? 与城墙上的萧瑟相反的,是内部极尽喧闹的城区,楼宇临立,霓虹闪烁,诸多杂音胡乱交织在一起,混乱无序。 人们选择在夜晚尽情释放自己,放浪形骸,整个城市,简直像是一座巨大的销金窟。 一切的一切,都与老骑士记忆中的卡西米尔大相径庭。 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出来走动过了。 “商业联合会觉得每年投入大量资金到城防建设上是不必要的,理由是没有敌人能够打到这里,乁与其将钱财消耗在无意义的军备部署里,不如用来建造更多城际通讯信号塔,那能让他们的电视信号覆盖到更广阔的范围,增加广告收入,所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座徒有其表的城墙,除了能当成景点参观,几乎不存在实际意义。” 罗素同样在观察远方的城区,与西里尔不同的是,她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到冷漠,连声音都听不出多少起伏。 “连我这个躺在床上的老头子都知道,乌萨斯对我们的窥伺从未消失,莱塔尼亚与卡西米尔的争端持续至今,他们是怎么觉得自己非常安全的?” “他们当然安全。” 这一次,罗素笑了,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乌萨斯来了,就把他们想要的地盘割让过去,反正以前已经被占去过,卡西米尔这么大,就算边境再缩小一些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享受。” “莱塔尼亚经常挑衅,那就拿钱财过去议和,只要好处足够,战争就不会真的爆发,反正他们已经掌握了整个卡西米尔的经济命脉,拿出一些钱财不算什么。” “然后,乌萨斯再次拿到了边境上大片肥沃土地,暂时停止了扩张的脚步,莱塔尼亚获得了足够的好处,也无意爆发大战,商业联合会的目的实现了,他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和平。” “狗屁!(卡西米尔粗口)!(卡西米尔粗口)!” 西里尔怒目圆瞪,脸色涨红,气的连骂了一大段脏话,单薄衣物下的胸膛剧烈欺负。 “他们连拿起武器作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这TM的算什么和平!这么干,只会让卡西米尔变成敌人眼中的肥肉,任由他们予取予求!杂碎!” “但是,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和平。” 罗素拍了拍老骑士的肩膀,漠然道:“只要不影响他们赚钱,那就是和平,甚至,对他们来说,卡西米尔能不能继续存在都不重要,无论是谁来统治这里,他们都能依靠手里的财富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 “或许,等到我们都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卡西米尔了。” “呵,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了,一个靠割地和赔款换取和平的国家。” 西里尔闭上眼睛,平复因为愤怒而沸腾的情绪,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悲哀:“这样的和平,不如去死。” “我们,一直都做错了吗?” “对与错有什么意义呢?” 罗素摇头,转身看向城外飘荡着些许云雾的星空,冰冷的好似一台机器。 “从未正确过,自然也谈不上错误。” “与其花费心思去思考那些事情,不如期待一下,那个所谓的黄金树,会给带来什么样的理由。” “无法拒绝,我很感兴趣。” “当然,我也很感兴趣。” 西里尔睁开眼睛,捏紧了拳头。 “现在更感兴趣了。” 一个连曾经的英雄都被污名化、娱乐至死的国家,只靠割地赔款卑微生存,昔日的血性和荣耀被忘的一干二净,他想不到有什么继续存在的理由。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早早毁灭。 秩序会破灭,混乱会到来,但那些不愿沉沦的人也能因此汇聚起来,在废墟上重铸家园。 总比溺死在虚假的泡沫里要来的体面。 “别总是一副要挥拳打人的样子,西里尔,这里没有你的敌人,愤怒没有任何意义。” 罗素看着他,微微摇头:“你已经拯救过他们一次了,没必要再为此感到愤怒。” “久违的出来透透气,不如看看远处的风景,放松一下,看,那里有一颗流星,很漂亮,不是吗?” “流星?” 西里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极远处的云朵被金色的流光贯穿,闪耀的星穿行在星空之下,唯美如画。 “我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冷静,罗素,我——等等,那玩意是不是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 老骑士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划破夜空的流星忽然偏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用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转变了方向,朝着卡瓦莱利亚基飞了过来。 作为一名拥有几十年作战经验、面对过无数次炮火轰炸的战士,他非常确信,那东西的落点绝对是这座城市! 可是,这完全不合理啊! 哪有流星会自己改变轨迹的?还是近乎九十度转向这么离谱的变化? 那根本不不现实! “我看到了,一颗会拐弯的流星,没准是什么新型天灾?但是最近没有有关天灾的预测报告。” 罗素略微沉吟,拿出随身携带的通讯准备通知城防部队,然而她刚刚抬起手臂,就被西里尔抓住了手腕。 老骑士的声音陡然提高,宛如一台大号音箱在耳边轰鸣。 “它加速了!速度很快!越来越大了!” “什么?!” 被打断了动作的罗素下意识抬头,瞳孔瞬间收缩。 漆黑天幕被灿金的流光切开狭长轨迹,一团闪耀的金辉照亮周边,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掠过相当遥远的距离,在视野中飞速扩大,宛如一颗太阳坠落下来。 太快了! 这个速度—— 短暂的震撼之后,罗素和西里尔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灿金色的光芒便已经投射到钢铁构建的城墙上,那被光芒包裹的未知之物以俯冲的姿态从天穹坠向城外平原,呼啸的飓风从天而降! 轰! 巨大的撞击声猛然爆发,高昂的音波改过一切喧闹杂音,即使身处城墙顶端,都能感知到脚下地面的猛烈摇晃。 移动平台的减震装置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也可能是抵不过撞击带来的震动,已经陷入停机状态。 视野内一切都在晃动,西里尔抓着罗素的手腕,如同钉子一样牢牢固定在颤动的金属平台上,看向城外,入目所见,是宛如海浪般翻滚的大地。 平原破碎崩解,狂暴的飓风卷起无数土石烟尘,升起数上百米高,刺目的光芒冲破烟雾,将大片空间照的明如白昼。 裹挟着碎屑的风浪似山岳倾倒,向着城市碾压而来,遮住了月与群星。 霎时间,天昏地暗,大半个城市上空都被烟尘风暴覆盖,凄厉的警报响彻夜幕。 咚!咚!咚! 撞击声压过了呼啸的风声,城墙好似被某种巨物碰撞,大幅晃动起来,金属被挤压的扭曲之音在脚下大片涌动,密集的爆破声随之炸响。 佝偻着身子勉力将自己固定在平台上的西里尔抬起手臂阻挡扑面而来的碎屑狂风,艰难的睁开眼睛,惊骇的发现一根根粗大到不可思议的金色枝干从城墙边缘攀爬而上,相互交错缠绕,将坚固的钢铁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摇晃,在一瞬间停止。 那些延伸的枝干仿佛起到了稳定制成的作用,止住了颤动的城墙平台。 璀璨的金,如耀阳升起,驱散烟尘,平息风暴,照亮夜空。 纠缠在一起的巨大枝干向上生长,融合成数十上百米粗的金色主干。 然后,枝叶开始生长。 无数分支从主干向外延展,宛如一条条手臂探向虚空。 灿金色的叶片被催生出来,交叠浮动,庞大的树冠遮住夜空,像是一片由枝叶组成的纯金天幕。 站在下面,根本无法用眼睛去测定树冠的具体面积。 耀眼的金辉充斥着全部的视野,粗壮到不可思议的树干如山岳一样耸立在眼前,厚重的压迫感自上而下滚滚而来,西里尔艰难的挺直身躯,一个名字从心底浮现。 黄金树。 金色的树干,金色的枝叶,这都是再显眼不过的特征。 所谓的黄金树,还真的是一棵树? “这就是,无法拒绝的理由?” 罗素眯着眼睛,试图越过周围洋溢的金辉看的更远一些,看到这棵巨木的全貌,但根本做不到。 她抬头望着那遮蔽天穹,让黑夜成为白昼的树干,扯了扯嘴角,苍老的脸上尽是苦涩。 无法拒绝,还真的是无法拒绝。 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巨木从天而降,遮天蔽日,包裹城市,远古流传的神话也不过如此。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谁能拒绝,谁敢拒绝? 绝对的力量足以碾碎所有阴谋阳谋,再多的想法都变得毫无意义,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根本不是现在的卡西米尔能够对抗的。 咚! 一声轻响,罗素和西里尔下意识的看过去,正看到沐浴着金光的男人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在直视一颗太阳,又或者某种理解之外的庞然大物,古老浩瀚的气息宛如天空倾倒,奔涌而来。 “两位,晚上好。” 林露抱起双臂,声音在流动的金辉中铺开,似雷霆滚动。 “听说这里有人找我要一个理由。” “我这个人一向很好说话,所以,我带着理由来了,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大?” “黄金树?” 西里尔没有回答,直视着那双纯金的眼瞳,健硕的身躯上浮现出浅薄的淡金色辉光,凶悍的气势逐渐凝聚、升腾。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我就是黄金树。” 林露打量着蓄势待发的老骑士,有些费解:“我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了黄金树的气息,你是玛嘉烈的爷爷?她应该和你说过我们的事情,你不需要如此警惕。” “毕竟——” 啪! 一只手掌落在了老骑士的肩膀上,沐浴在辉光中的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沉重到难以抵抗的力量直接将他按在原地,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我想要做什么,你们拦不住。” “阁下,我们可否谈一谈?” 罗素此刻已经能想到城里乱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哪里还有功夫去顾及那些小事? 她只想尽可能的稳住这个降临卡西米尔的恐怖存在,哪怕是暂时的。 眼下的情况,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不得不承认,玛嘉烈那孩子,招来了一个她们认知之外的恐怖存在。 现在,除了寻求对话的机会,卡西米尔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