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俊采星驰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抓那个犯人，那天是80年十二月十二号，我跟一个师兄在河内道巡逻，收到通知说新世界有案件发生，我们立刻赶过去。”
黄志诚手里夹着一根烟，一边抽一边回忆。
“到了现场，见到几十人挥舞刀棍在械斗，有十几个已经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我看到一只握着刀的断手，当场就吓傻了。”
“师兄叫我开枪，当时我是个新丁，师兄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枪套，师兄已经扑通倒在我面前，我见到一个小子拿根铁管插进师兄肚子里，那血就不停地从铁管里流出来，当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把枪里六颗子弹一下子全都打在那小子身上。”
韩琛停下筷子，抬起头看了黄志诚一眼。
“那是你第一次杀人？”
黄志诚笑着耸耸肩，手拿烟说道：“当然不是。”
韩琛哦了一声，又继续埋下头吃饭。
“后来那小子判了多少年我不记得了，但13是两年前，我又遇上那小子，穿得衣着光鲜，跟一帮人在喝酒，跟着他那一伙人就是倪坤的手下。”
黄志诚把烟放到烟灰缸上弹了弹，叹了口气。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那个师兄长什么样子我已经很模糊了，我很后悔，那六枪没有打在那小子的头上，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说呢，阿琛。”
韩琛往嘴里扒了两口饭，抽空抬头看了黄志诚一眼。
“我可没工夫管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只想自己过得好。而且你现在也不用担心了，自从港岛出了个辣手警探，现在我们这些人在你们警察面前已经变成弱势群体了。”
韩琛边说边停下筷子。
“我听前辈说，以前他们一千多号人在警局门前晒马，吓得警察一天不敢出门，多少人进出警局就跟玩儿似的，现在你看谁还敢这样，只有那些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还敢嚣张一下，聪明一点的见到阿Sir马上就乖乖把手举起来，就怕你们警察一言不合就拔枪，当场把人打死。”
黄志诚嘴里碰出一口烟，斜眼看着韩琛。
“有那么夸张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有！”
韩琛把手里筷子一饭，身子往前倾了倾。
“你刚才说的那个师兄的事情，要是放到现在，就应该是你枪套还没打开，你那个师兄就已经砰砰砰开枪，当场把那个想袭击他的小子打死，然后那小子死前瞪得眼睛，像条要渴死的鱼一样望着你。”
黄志诚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你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遇到过啊，3年前一次买卖走漏风声，警察当时把整个工厂都包围了，我的一个兄弟为了掩护我，身上中了两枪，要是送医院及时可能还救得回来，可是我哪敢把他送去医院，送去肯定就要被抓，最后他就这样死死抓着我的手，血留了一车，最后咽气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他的样子，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没有抓你？”
“我长得帅啊。”
韩琛开了个玩笑，黄志诚笑着抬手指了指他。
“因为我觉得你还像个人，如果现在坐在倪坤位置上的人是你，我就清闲多了。”
这次换成韩琛笑了起来。
“算了吧，六颗子弹都没打死那个小子，你在警察里也算是个好人了。”
“别笑话我了，这个好人我宁愿不做，我那个师兄现在坟头草都六尺高了。”
韩琛叹了口气，抬起头认真看着黄志诚。
“我这条命是坤哥给的，我要是帮你对付他，那我还是个人吗？你刚刚说我还像个人，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变成那种六亲不认的家伙是吧？我真变成那样，你就该来抓我了。”
黄志诚一愣，本来想策反韩琛的，没想到反而作茧自缚。
抽了一口烟，他笑着摇摇头。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本来就是嘛。”
“但是我说句心里话，为倪家做事，不能只讲义气。”
韩琛听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我信佛，师傅常常告诫我，因果报应总有时，我也害怕最后几年不能和你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但是没办法，既然走了这条路，那就没法回头了。”
韩琛把吃的饭盒、菜盒都收拾了一下。
“不说了，开工了！”
黄志诚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这不还早着的吗？这么拼命干什么？”
“我不吃，我的手下还要吃，不像你，吃公家饭的。”
韩琛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走了！”
看着韩琛径直朝门口走去，黄志诚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韩琛刚伸手抓住门把，忽然身后响起黄志诚的声音。
“你昨天看报纸了没有？”
韩琛回过头，一脸茫然。
“没有啊，100怎么了？”
“你都当大哥的人，一点都不关心时事吗？”
“港岛九七年回归，这个我知道啊，其他关我什么事？对了，我还关心港岛小姐，可惜这两年质量不太行了，说实话还没有我在夜总会里认识的那几个北姑漂亮。”
“marry也是北姑，小心被她知道。”
韩琛一下子捂住嘴，满脸懊恼。
“多谢你提醒，下次我再不说北姑这个词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黄志诚从桌上的烟盒里重新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边点烟一边问韩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考虑什么？”
“刚才你说因果报应，倪家也风光了这么多年了，它的报应什么时候来？”
“这个我哪儿知道？”
“我知道！”黄志诚把一份报纸丢到桌上，“警务处已经下发擢升令，升倪小贤为高级警司，两天后他就将正式出任O记长官。”
“那不成你顶头上司了？想开一点，现在年轻人上位势头都很猛，过不了几年，说不定我也被年轻人淘汰了。”
“你说巧不巧，两边都姓倪，这位当上O记长官，你觉得倪家还会有几年吗？”."
第435章 对手更了解对手（2/5）
韩琛手扶着门把手，却没有立刻拉开门。
他在想黄志诚刚才说的那个问题。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没有倪小贤担任O记长官这事，倪家也没有几年了。
一方面是掌舵人倪坤岁数也大了，另外一番还有三年不到就是九七了。
九七之后港岛会变成什么样，现在所有的港岛人都很迷茫，但是唯独有一种人不用迷茫，那就是像自己这样混社团的。
社团是没有明天的，这是所有道上混的人心里都清楚的事情。
有人想趁着回归前捞一票就走，有人忙着洗白。
就连倪坤两个儿子，大儿子做了医生，小儿子当了会计师，都走了正道。
要是倪坤死了，未来倪家的生意都不知道会落在谁手上。
“你说那位倪警官上任后，不会真对我这种人赶尽杀绝吧？”
“你觉得呢？”黄志诚抽了一口烟，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抱手看着韩琛，“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讲不讲义气的问题，而是你想死还是要活的问题。”
韩琛微微一笑，耸耸肩说道：“没那么夸张吧？就算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鱼死网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个道理就算你的那位顶头上司倪Sir不懂，你也应该明白是吧？”
黄志诚从嘴里吐出一口烟，慢吞吞地说道：“鱼死是肯定的，但网未必会破。”
韩琛一笑，“那就走着瞧了。”
刚把门拉开，黄志诚再度叫住了他。
“要不要带你走后门？”
韩琛转过头来，笑着问道：
“怎么，你那位新上司还没上任，你就急着要避嫌了？你们警察条例应该没有规定说不可以跟社团人士做朋友吧｀ ˇ？”
“我是为你考虑好不好？你从这里出去，不怕你手下看到告诉倪坤吗？”
“怕啊，所以我才要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坤哥问起来，我就说被警察请来喝茶，这样不就没事了吗？走了，下次请你在茶楼喝茶。”
看着韩琛推门离开，黄志诚手夹着烟，抱手陷入了沉思。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自从接到倪小贤即将担任O记长官的消息后，黄志诚就一直在思考倪小贤这第一把火会从什么地方烧起来。
按照倪小贤在西区重案组的作风，上任之后肯定会对社团进行严厉打压。
洪兴、东星、联和都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节，如果自己是倪小贤，想要立威绝对不会选这三家社团。
而那些小的社团，扫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大不小的倪家无疑是最合适的目标。
倪家地盘在尖沙咀，同时控制着港岛超过四成的毒品交易。
无论是杀鸡儆猴还是敲山震虎，倪家都是最合适的对象。
当然了，这只是自己的猜测，那位倪警官究竟会怎么做，还得等后天见到人才知道。
湾仔警署门口，韩琛一路跟认识的警察打着招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警察，光看样子，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矮胖子是倪坤最忠心也最得力的手下。
一辆平治停在路边，韩琛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开车是一个眉眼都颇具风情的漂亮女人，年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一般这样的女人都很难让人猜到她的真实年纪。
一身黑色OL装打扮，胸前的紧身内衬领口开得很低，却不显得艳俗，反而给人一种十分大气的感觉。
尤其是一双手非常的漂亮，两根嫩白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女士香烟，送到红唇边，轻轻抽了一口，红唇亲启。
“黄志诚没有为难你吧？”
“怎么可能，就是两个老朋友见面吃个饭，我们聊得挺开心的。”韩琛耸耸肩，一边说一边系好了安全带。
Marry手夹着烟，发动汽车，扶着方向盘轻笑道：“在警署审讯室请客吃饭，也就只有你能吃得下去。”
韩琛了耸耸肩。
“宴无好宴，我知道的。”
Marry一边开车，一边问韩琛都跟黄志诚聊了些什么。
“还不是老一套，他劝我反水，搞掉坤哥，还说可以让我来当尖沙咀的老大。”
“这不很好吗？你为倪家忠心耿耿服务了那么多年，你得到了什么？倪坤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不肯把位子让出来。”
“．々让出来也未必轮得到我，再说坤哥两个儿子，肯定有一个会出来接掌生意的。”
“黄志诚没提倪小贤吗？我收到消息，好像他后天就正是上任了……26岁的高级警司，O记长官，好威风啊！”
“提了啊，能让我佩服的警察不多，这位倪警官就算一个，关键他比黄志诚更适合当警察，机会也更好了，他一直这样下去，搞不好35岁就能当上警务处处长……感觉我们这帮人都老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言，倪小贤上任后第一个要搞的就是倪家，你不担心吗？”
“这个是坤哥需要考虑的事情，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喽。”
“他让你去杀了倪小贤，你也去吗？”
“坤哥又没疯，怎么可能下这种命令。我想最多也(好诺好)就是收缩一下生意，不让警察抓到什么把柄。”
“你们以为老老实实那位倪警官就会满足了吗？你刚才也说了，这是未来可以当上警务处长的人，他的抱负肯定是把你们统统都抓起来。”
韩琛转过头来，神秘一笑则。
“你错了，正因为这位倪警官有好深的抱负，他才会一上任就急着立威。眼下港岛的局势，就算搞掉倪家又有什么用？倪家空出来的地盘和生意，马上又会有新一批的人补上，谁能保证这些人会比倪家更容易控制？我要是那位倪警官，只会留着倪家，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耗死。”
韩琛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