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伊利丹被她诙谐的语气逗乐了，扭头看着脚下战场的画面。兽人族年轻的勇士加尔鲁什刚才高高跃起，一斧子劈在了纳因图斯脑门上，又一名忠臣的部下战死在沙场。
然后兽人踩着他的尸体，高举手中的战斧，怒吼着伊利丹听不懂的兽人语。但他不用想就知道，喊的是‘力量与荣耀，为了部落’。
伊利丹无视了战场上的画面，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少女。
轻声问道：“我死在这里，你们就能离开？”
少女还没说话一头红龙便猛然俯冲而至，它张开巨口，炙热的龙息扑面而来。伊利丹轻描淡写的抬头，恶魔之眼射出两道凌厉的邪能眼棱！
如激光般的眼棱笔直的刺破了龙息，将这只绕过防线试图偷袭的巨龙身体贯穿。
“唔……之前是这样，你死了我们就能离开，我来这里也是想和你道别。”
惠撇了一眼被一击秒杀的巨龙，清淡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现在，他们的任务改变了。你死亡的话，白心小姐他们估计也会跟着死，我们的任务变成了与你共进退。”
“而你现在，似乎并不在乎艾泽拉斯的安危了，我们似乎把事情做过了头，你好像看明白了什么东西。”
之前雪乃和伊利丹通过话，可现在伊利丹并没有听从她的嘱咐，他召回的邪能战舰只有一艘。目的就是引起下面联军的警觉，促使他们进攻。
“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很不好，我从来都不喜欢这样。”伊利丹缓缓抬头，注视着天空，“既然他们想杀死我，那就杀吧，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即便是历史没有被改写，他们也不会歌颂我。在你口中正常的历史中，我会杀死泽拉，图拉扬也许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怕死亡，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现在只是为自己感到不值。”
“所以，你妥协了吗？”惠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伊利丹。
“你试图说服我？”
伊利丹突然咧开嘴，他笑道：“我认为，你在最后来找我，并不只是想来与我道别。”
听到这句话，惠突然怔住了。她眼帘低垂，无力的点了点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那是个好女人，如果泰兰德能如此对待曾经的我，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伊利丹想到了新任巫妖王，在之前看来，他只觉得那个女人疯狂！可现在而言，他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想来找自己，也许只是因为心中的共鸣，她似乎有些话想说，那些话也许是废话，但她只能找自己倾诉，因为自己和她，有着相同的经历。
此行为我爱。
爱情？多么幼稚可笑的东西，他们深陷所谓‘神的牢笼’被迫完成一场场神的游戏，却依旧爱的如此轰轰烈烈。
北原空为了她甘心赴死，而她为了北原空也不惜毁灭自己，毁灭世界……多么感人啊。
这是能相互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感情，就是泰兰德与玛法里奥的爱情，也见不得这么纯粹。至少他们不会为了对方，将世间万物当成沙砾。
不，泰兰德和那位年轻的巫妖王完全没可比性！月之女祭司永远是‘正义’的，是心怀苍生的。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也许会为了世界看着玛法里奥去死，事后不计一切的为他报仇。
这是他们之间的故事，而伊利丹就像身旁的这位有趣的小姑娘一样。
两人都是为了对方默默付出，都是选择放下和妥协，也都永远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她似乎比伊利丹好那么一点，至少她喜欢的那位，不像泰兰德那么虚伪和做作。
“是啊，我感觉我就是多余的，其实这次来学姐一个人也可以搞定。那样的话，需要的时间也许会多一点。”
坐在台阶边缘的少女轻轻的晃着腿，语气带着一股无奈与心酸，“其实为了他，我也愿意戴上那顶王冠的。我问过自己，我是否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然后，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其实我的眼睛可以看穿任何人，我可以读懂她的计划，但我没她那么聪明，很多事情我想不到。想不到，所以我没机会为他做些什么。每次当我看穿她计划的时候，很多时候她都已经实施到一半了。”
“或者，你可以像我一样，学着放下？”
这句话出自伊利丹之口，少女惊愕的抬起头来。她被劝慰了？不可一世的伊利丹竟然安慰她！
但注视着伊利丹被邪能灼瞎的眸子，惠轻声问道：“可是你真的彻底放下了吗？你的脑海里终究是有一个影子的，那个幼稚的想法支撑你到了现在。”
看着对方略微惊讶的表情，惠再次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过往的细节，但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感情……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呢？”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应该不知道一个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东西，我大概就是这个症状吧，他的确救过我，但也差点毁灭我……”
“当初的我疯了很多次，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终于结束噩梦的我，差点就把匕首刺入了他的颈动脉。”
“但我能看出来，你对他的爱并没有参杂了别的东西。”伊利丹抬起头，再次看向战场。
魔法与爆炸的闪烁中，他最得意的生化战士‘血沸’也躺下了，莎赫拉丝主母身陷重围，魅魔们的法术被牧师清除，锋利的刀刃将她们美丽的身体撕碎。
活了一万年，见证了无数悲惨与绝望的恶魔猎手，居然完全不顾部下的死活，在和一个16岁的小姑娘谈论爱情。
或许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主动出击结束所谓的远征。他的部下都会战死沙场，最后轮到自己。
不会再有恶魔猎手了，艾泽拉斯或许需要英雄，但这个英雄不是自己，也不是他忠诚的部下。就算之后他们记得自己，但谁又能记得在下面死亡的恶魔？
他们都不是疯子，都有自己的思想。他们为此付出了一切，却只能被遗忘！世界上本没有公平和绝对的正义可言。
伊利丹已经知晓了未来，他甚至觉得萨格拉斯都是正义的，如果艾泽拉斯并没有被古神污染，堕落泰坦不会这么执着那颗星球！
萨格拉斯是为了消灭古神，为了全宇宙的安危才一定要毁灭艾泽拉斯，不能说他一定就是错的。
等待死亡的过程其实也很无聊，在这么无聊的时刻，聊会儿已经遗忘的东西似乎也不错。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幼稚过了。
所以背叛者才会认真的对待这位讨得他欢心的小家伙，才会很幼稚的说，她的感情里没有杂质。
“嗯。”惠缓缓点头，“之所以我能认清自己，是在后续的接触中，他的确让我真正喜欢上了。他对我从来都是非常温柔，他也的确不像泰兰德那样，义正词严的把我的心情撕裂。”
“他希望用不伤害到我的办法结束，但又不知道怎么做，他甚至害怕自己对我产生感情。如此笨拙的行动着，又和我小心翼翼的相处着。可是我们在一个队伍中，除非死亡，不然无法真正分开。”
“也许，他已经喜欢上我了，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惠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想起了上一场游戏的回忆。
“上一次任务，我们被漫山遍野的虫子包围。他可以逃，但我可能会死。然后，他选择留下来。”
“他和我说，他们的信仰是活着，他们那边的文学作品表达的也是活着。可他嘴上说着‘活着’，却为了我可以选择留下。”
伊利丹目不转睛的盯着惠，突然说道：“我们似乎聊错了方向，你不是要说服我吗？”
“背叛者会被我说服吗？”惠笑道：“圣光之母泽拉将你复活，她对你有再造之恩。她也试图说服你，失败后又强行将圣光注入你的体内，试图替换邪能，但结果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哦。”
这句话让伊利丹一愣，随后他仰面大笑，他笑的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粗声说道：“的确，我反感被人强迫，即使是救命恩人也不能奴役我，也许我真的会杀了她。”
“所以我只想像朋友一样，和你聊会儿天。能获得你的认可，也许我喜欢的那位也会非常吃惊。他可是非常喜欢你的，他说……”
惠非常可爱的歪了歪脑袋，学着北原空中二年少时期的语气说道：“蛋总贼帅！太帅了！可他太蠢了，很多东西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使命在某些时候也只是徒有虚名的浮云，主要看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泰兰德呢？她并不是精灵族最美的姑娘，只是伊利丹将目光只放在她身上，忽略了更多的美丽……”
听到这句话，伊利丹身体突然一颤……
而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微微撇了撇头，像说悄悄话那样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们那个世界啊……很多人都在意淫你和玛维的感情，我知道那都是他们的胡言乱语……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取下面罩的玛维才是精灵族最美丽的女人？至少我也觉得她长得比泰兰德好看。”
这个玩笑终于让伊利丹脸色沉了下来，身旁的这个小家伙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刚想说话，却听她继续说道：“我能看穿人心，我知道你和她之间以前也只是纯粹的熟人，而现在是仇人。但我能看穿你心里在渴望什么。”
“你看着我们世界的景象发呆，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一片繁华的和平。在永恒的监牢中看守萨格拉斯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你却一直对自己说，那是你的使命。”
“够了！”
伊利丹展开双翅，愤怒的咆哮从他嘴里低吼而出，冰冷的杀意将少女笼罩。
但她丝毫不惧，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劝我放下，但你自己又放不下。或许你放下了泰兰德，但你从未放下心中的一丝丝渴求，也许在某个时间，你有想过除了泰兰德外，也许会遇见另一个对的人……你只是用‘恶魔猎手’这个头衔麻痹了自己。”
“闭嘴！！！”
伊利丹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少女似乎触碰到他最难以启齿的东西，她真的能洞悉人心。她将自己都不愿细想的羞耻念想提起，又直白的揭开，坦诚的放在台面上。
“你连死亡都不怕，甚至开始妥协，开始放弃，你看懂了一切，你知道你坚持的不过是一场笑话。所以放任自己的部下去送死，等待迎接自己的终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去想那个幼稚的愿……咳……”
一股邪能能量凝聚的爪子猛然探出，捏住了惠的脖子将她悬提在空中。
邪能束缚了她的身体，一切能力都被禁锢，她无法使用暗影步，也无法使用领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的脸涨的通红，呼吸变得艰难，而伊利丹只要稍稍一用力，邪能之爪便会扭断她的脖子！
身后的恶魔猎手想要冲过来，他们不理解伊利丹大人为什么突然会对那位少女出手，他们刚才聊的是那么融洽，甚至伊利丹大人都开怀大笑！他多少年没笑过了？
其实除了阴森的冷笑，恶魔猎手们从未见过他真正的笑容！
下面的战场恶魔已经节节败退，祖母已经无力的躺倒在地，伊利达雷会议指挥战场的四位大人，已经亲自下场战斗。
但伊利丹大人依旧在这里，他不知道在干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变得喜怒无常，他在这里欺负一个弱小的……人类？
“我……明知道……咳咳……没有机会……和你，一样。但我只想要……呆在他身边……就好，这是我想要……的，但你不敢去追寻自己，咳咳……想要的。”
她的语气变得艰难，表情变得狰狞，脖子上被邪能烧焦，一股股青烟冒了出来，可她还在说。
“我知道，你们为此……付出了一切，但希望……咳咳……一直都在，对自己……好一点，对你的部下……好一点，你是……他们的信仰。”
她艰难的将最后的话说了出来，表情因难受与痛苦而狰狞，语句断断续续，但透露出无以伦比的真诚！
她知道，自己不会杀她，但自己真的不会杀她吗？伊利丹一直反感被人掌控的感觉，被洞悉内心似乎更加让他不适应！
背叛者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但下一秒……他败了。
伊利丹狰狞的表情终究还是放松下来，他复杂的看着被邪能之爪握住，濒临窒息的少女。
她说的……很有道理。在这一刻，伊利丹沉寂的内心终于被小小的撩拨了一下。
即使全世界都对你冷眼相待，但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要对你的部下好一点……除了智商底下的劣等恶魔和邪兽人，没有人是傻子。
伊利达雷知道你在让他们送死，但他们依旧没有怨言！他们效忠于你，你是他们的全部。
莎赫拉丝主母卑鄙诡诈，因为她的背叛，你才能这么轻松击败马瑟里顿，即便是她那么阴险冷血的恶魔，到现在都没有背叛你。
她为你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圣光加持的利刃削去了她的五条手臂，而她依旧咬牙爬起，继续战斗！
瓦斯琪忠心耿耿，你命她去建立毒蛇神殿抽取盘牙水库的能量。即便是大军压境，她也丝毫没有退缩，她知道自己会死，但她认为死得其所！
她可以坚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只要多活一秒，她就能多抽一秒的能量。
所有人的初衷都改变了，他们之前效忠基尔加丹，但现在效忠伊利丹，他们不再是棋子，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们是恶魔，但恶魔的由来是什么！恶魔并不代表毁灭，因为他们有理智。就算将一切都毁灭，到最后恶魔还能做什么？留给他们的只能是自我毁灭！
终于，束缚少女的邪能之爪猛然散去……她无力的躺倒在地。
伊利丹缓缓低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悲怆。
“我一直以来……似乎都弄错了什么……”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哦。”少女露出艰难的笑容，她的半张脸都被腐蚀灼烧，看起来狰狞可怖……
忽然，剧烈的炸响传来，头顶的巨舰终于被一炮轰实，从中间断成两截后缓缓坠落。
密集的尸体从巨舰裂口出跌落，像雨点般砸了下来。而活着的猎手张开双翼，朝着下边的联军滑翔而去。
伊利丹看了一眼身后的恶魔猎手与玛维，再次扭头，将目光锁定在躺倒在地，手中却死死捏着那把翠绿色匕首的少女。
之前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这把匕首是她爱的人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恶魔猎手弯下腰，用力的将匕首从她手中撤出。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变得惊恐，无力的摇头，恳求道：“不……咳，不要，求求……您。”
但伊利丹无视了她的恳求，在她惊恐交加的目光中指尖微微用力，只听‘啪’的一声，翡翠龙牙如玻璃一样被拧断……
惠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匕首残片，目光几乎失去了光泽。
她颤抖的张开嘴，喃喃道：“我不喜欢你了……伊利丹。”
“我不需要任何人喜欢，小家伙。”恶魔猎手咧开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随后，他目光一凛，瞳孔中邪能烈焰猛然绽放，两道粗壮的眼棱射向了地上脸色惨白的惠。
“啊！！！”
剧烈的痛苦让原本无力的少女爆发出凄厉的惨叫，炽热的邪焰包括了她娇柔的身躯。她被眼棱烈焰缓缓提起，在半空中挣扎，颤抖，扭曲……
刺眼的绿光从她张开的嘴里冒了出来，她的瞳孔也被邪能烈焰取代……刺客服被邪火侵染但丝毫没看有融化，而是由白色转变成暗绿色。
她感觉整个就像被放上了烧烤架，在烈焰之中煎熬着，忍受着灵魂被炙烤的痛苦。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的惨叫开始变得无力，变得沙哑，变得无声。
邪能纹身刻进了她的身体，从暗绿色的衣领探出，由着白皙的脖颈一路攀升直抵双目。
她的额头上突然微微隆起，两根细长的犄角穿透皮肤……
“啊！！！”
少女瞳孔猛然一睁，再次爆发出尖锐的惨叫，一对狰狞的恶魔之翼从她脊背猛然弹出，‘哗’地一声伸展开来！
下一秒，邪能火焰在她身上爆炸，炙热的眼棱终于停息……待火焰褪去，全新生的少女半跪在地。
她瞳孔中燃气了两团幽绿色的火焰，脸颊上布满了细密而狰狞的绿色暗纹……
但下一秒火苗熄灭，她的瞳孔回归了平日里清澈的黝黑，面纹融入白皙的皮肤消失不见，那两根细长的犄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额头。
她的翅膀也收拢，消散于空气中，只是衣服的脊背处被破开了两个小小的破洞。
“小盗贼，我看到了你的体质，你身体里蕴藏着连我都感觉颤栗的东西，那是比虚空还要混乱的能量，我应该称它为混沌。”
伊利丹看着已经被邪能灌注的少女，沉声说道：“你的身体能完全无视邪能的反噬，能更得心应手的使用这股能量……这让我都有些妒忌。”
惠缓缓站起身，直视着伊利丹，平静的目光中似乎压抑着滔天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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