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我和北原空长的很像……他几乎就是年少时的我。这事惠知道，因为她看了我的记忆，知道我以前长什么样，又猜出了我为什么从未提起这件事。”
北原空取出两支蜡烛，用火机点然插在墓碑前……
“后来，我就没打算问观察者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祂可以左右我们的生死，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可以复活我们任何人，但祂也被规则束缚着……祂不允许干涉现实中人类的生死，就像不允许我们引起人类文明的动荡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北原空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雪乃，可不待她回答，却率先解释道：
“因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可以为了我选择嫁到这边来。你也知道我心中永远放不下，知道我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所以你才会突然露出那种表情。”
“我不可能想来就来，因为我的结局无非只有两种。要么在任务中死去，侥幸活下来脱离那个世界，也就表明我失去了穿越平行空间的权力……我现在所属的时空，那里的华夏……没有这两座坟。”
雪乃张开嘴，用嘶哑的声音呼唤道：“空……”
“我从不敢去问观察者，到不想去问观察者。因为我猜到了我的特殊性……我可能是个很特别的实验对象……北原空这个孤儿，似乎就是等待着我的灵魂降临而存在的。”
因为纵观前半生……他活的实在是太不像人了，他就像是一个仿造的人类意识体，操控着一具身体。
“其实我早就放下了，如果可以，我其实永远不会妥协……但这是现实，因为观察者无法复活我的父母。”
北原空将那瓶并不昂贵的酒水拧开，用小酒杯斟满了一杯酒放在墓碑前。
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双手托杯对墓碑致敬后，将酒水洒在墓前。
忽然，他的目光变得通红，普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起身，走到旁边的墓碑前再次跪下，又磕了三个头。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颤声道：“爸、妈，儿不孝！”
〇节 第十九章 儿媳
那声包含深情的呼唤，让雪乃的眼眶顿时也有些红润。
她想起了当初他背着自己，在皑皑白雪覆盖的世界艰难前行，低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说着他此生最爱的人。
那时自己还没有觉醒冰元素掌控，还很怕冷。
他找到自己后，第一件事就是帮自己煮了一桶泡面，然后去寻找御寒的衣物。但还是好冷，虽然很冷但他的背很温暖，他揽住自己腿的双手也很有力量。
即便是雪地里会时不时冒出一只丧尸，那种安全感甚至能让自己毫无顾忌的呼呼大睡。
那天自己知道了，他背负的沉重过去。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压抑着不共戴天的怒火。
他说着自己的故事，表达了自己对祖国的爱的同时，又不得不犯下滔天罪行的无奈。声音很平静，也字字泣血。
他是英雄吗？
是的，自那天起，自己就觉得他是英雄了。
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生错了时代。
自那时起，自己就了解到，他是一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
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独自活在自己的深情中，将什么事都默默扛了下来。
雪乃又想起了初次相见的场面，和他邂逅很意外，充满了戏剧性。当时，老师让自己将手工课的工具般回工具室，结果转角就与他撞倒了。
而因为下意识避免女孩子受伤，他双手撑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触摸最私密的地方。
记得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他脸都红了。然后他居然说，如果还不解气，可以再打一巴掌。说完，过真就伸出另一边脸……
正在气头上的自己满足了他，因为那时候只觉得他很气人。明明占了女孩子便宜，却摆着一副无所谓的脸。
那时的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雪之下雪乃，而自己也很片面的认为他真的是个变态。
他发现了自己还没消气，结果捡起手工刀就插在了自己手上，那鲜血淋漓的一幕至现在记忆犹新。那时的他不在乎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前往天台，准备自杀的途中。
后来，与这家伙在侍奉部进行了深入交流。他字里行间都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将自己摆在27岁大哥哥的立场上，而将自己看作17岁的幼稚小妹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看作同龄人了呢？
是喜欢上之后，深爱上之后，潜移默化中把自己放在和他同等的阶层上了。
这家伙很温柔的，交往之后也慢慢变得‘幼稚’了。他故意开着幼稚的玩笑，只为让自己笑出来。他时常会装作害怕的样子，自己瞪他一眼，他都会小心翼翼的讨好。
那是因为，他爱自己。
因为爱，所以怕，这种情感无视了年龄差。回想当初他不爱自己的时候，有给过自己好脸色吗？揶揄打趣，冷嘲热讽想说什么毫不顾忌，比自己还毒舌。
……
看着眼前的两座墓碑，雪乃心中再次沸腾了起来。
的确是遇到一个好的人了呢。
他只对自己主动说起过往，就连铃音都未曾透露，也只带自己来了这里，来见他的父母。
因为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看着两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雪乃突然感觉他们并不陌生，反而有种亲切感……因为陪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身上，都是他们的影子。
突然，雪乃想到了之前刷小视频时，华夏的网友的一条热评留言，或许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那是一段缅怀亲人的视频……
画面中，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但随着视频的播放，照片渐渐的失去了颜色，而随着镜头的拉远，一座墓碑出现在屏幕上。
雪乃打开评论，有段话让她视线停留了整整一分钟。
如果世间真的有鬼的话，或许每个让你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灵魂……
渐渐的，雪乃眼眶也渐渐红了一些，她嘴角却洋溢出一个幸福的微笑，然后，走到两座墓碑中间。
她身体微微下沉，跪了下来，跪在北原空身旁。
然后对着墓碑缓缓俯下身子，将光洁的额头贴于地面，一下，两下，三下。
日本有着很独特，很讽刺的道歉文化，这种文化甚至发展成了所谓的‘土下座’。
但出生高贵，骄傲又自负的大小姐有生以来，从未对谁下跪过，今天是第一次。
抱着父亲墓碑，轻声叨念着什么的北原空愣了愣，随后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说，“爸、妈，今天我带你们未来的媳妇来看你们了。”
雪乃也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伯父，伯母，我叫殷寒酥，是他的未婚妻。遗憾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也很感谢你们生下了他，含辛茹苦的将他养育成人，使得我能够遇见。”
“自交往之后，他便见过我的母亲了。请放心，我母亲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
雪乃看了一眼身旁的爱人，轻声说道：“你们的儿子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我倾佩他的勇气，崇拜他高尚的情操，欣赏他的深情，也深深的感激着他为我做过的一切。”
“没有他，也许我会饿死在昏暗地下室，冻死在覆满尸骸的雪原。没有他，我无法走出满是外星怪物的金字塔，也无法从满是恶魔低语的寂静岭醒来。”
“雪乃……”
北原空怔怔的望着雪乃，而少女一脸恬淡的微笑，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是你们的儿子让我对华夏文化产生了兴趣，理解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意义。他是用最美妙的歌声告诉我，世界本就是这样，走在路上的人们，有时候是无法向谁倾诉的。”
她想起了那次，在满是丧尸的世界还为自己烧了一盆热水洗澡，他为了鼓励自己，在门外弹唱的那首《你的答案》。
“他说，我们只能低着头，等待着白昼。接受所有的嘲讽，去等待拥抱彩虹。他告诉了我答案，告诉我只要迎着黎明的那道光，总是会打破恐惧越过黑暗的。”
“他是我的光，是我的天空，我为赢得了他的爱而感到自豪，我为能成为了他的爱人而感到骄傲。”
雪乃紧紧的捏住北原空的手，用力之大甚至有些发抖了。
“你们的儿子一直光芒万丈，他从未背弃过谁，无论是二位长辈，还是自己深爱的国家。他的脊梁从未弯曲，他的信念从未崩塌。”
“他能面对巨大的怪物压迫，将载满难民的车门关闭。他也能只身一人，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用信仰告诉它，自己不是无信者。”
少女看向左侧墓碑，紧紧的注视着‘殷雄’二字，“伯父，在您看来，您的儿子长成了您期待的人了吗？他成为了您的骄傲了吗？”
殷父的黑白照定格了他严肃的表情，那双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双目中，依旧包含着一丝执着，一丝坚持。
他或许不值得同情，亦或许非常的可悲。他这一生，其实也都是在守护着什么。年少时扛着枪，守护着自己的国家。
老了之后放下了枪，守护着自己的家。
他拿起枪时，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以肉身挡子弹，守护大家。放下枪后，被小人利用，也是为了小家。
因为那时，儿子已经成为他的骄傲了。
“您是军人，正如您的名字，他一直举着您的旗帜从未放下。或许他的所作所为，在您眼中并不是正义之举，但他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雪乃……”北原空的嘴唇有些颤抖，声音有些哽咽，“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雪乃目光柔和，坦诚的望着北原空，“请不要太看轻自己，虽然我也有自卑点……即便如此，我的眼光也是很高的。”
她笑道：“能让我满意的，除了你，这个世界又还有谁呢？”
说完，少女注视右边墓碑上的黑白照，“伯母，他也许不曾愧对任何人，但他愧对了您。因为他没能按照您的意愿好好活下去。”
“我听他说起过您的故事，忠贞，坚持，深情与责任。作为现代女性，您拥有大部分人丢弃的高尚品质，这也是我想要坚持的。”
“我爱他，就如您爱伯父。而他待我，也如至亲至爱。”
雪乃想起了交往时的一幕幕，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他带我攀登高峰，在星辰大海中起誓。他为我献上悦耳的歌声，所谓爱的答卷，承诺用一生来书写。”
“他抛弃了所谓的优越感，为我变得幼稚。他诉说着自己的糗事，只为博我一笑。因为他曾在歌声中诉说过，想和我闹，想看我笑，想要拥有我到老，想要陪我去天涯海角。”
那晚星光灿烂，云海缭绕，如仙境般的景色，让少女如痴如醉……
“虽然他一直在努力的履行自己的诺言，或许我们也没办法一直到老，但能多陪他一天，就是我们的小幸运了……”
“他上一世命运多舛，虽然这一世也面临诸多磨难，但我来到了他身边。我知道，因为我的陪伴，他也一定是幸福的。请将他放心的交给我吧，我是他的家人了。我会一直陪他走下去的，好好照顾他。”
“我已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完整的交给了他。如果我们不能走到最后一刻，那么，我希望有条件的话，能在某处多出两块墓碑。”
说完，雪乃放开了北原空的手，又对着墓碑用力的磕下了三个头……
北原空喉咙蠕动，想要说些什么，确被少女阻止了。现在是她在面对长辈，她的话还没说完。
“今天第一次见面，他没告诉我是来见你们二位长辈。所以没能为二位献上一束花，非常抱歉。第一次见面，便以未婚妻自居我也深感羞愧，即便如此，我都已经成了他的未婚妻……无论你们答应与否。”
雪乃突然从伸出手，拿起那瓶廉价的‘楚江大曲’斟满之后，撒在地上。
少女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她眼帘低垂，无措的双手死死的捏住衣角，略显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一丝恳求，一丝娇羞，还有一丝怯弱与担忧。
“伯父，伯母，请原谅我的恬不知耻……请、请……请允许我称呼二位一声……爸爸，妈妈。”
北原空呆住了，怔怔的注视着雪乃。她的脸蛋微红，虽然带着一丝少女的娇羞，但目光坦诚，毫无畏惧。
她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爸爸的照片，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这一刻，仿佛那严肃的表情中，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然以，她微微转头，看向了妈妈。
妈妈温婉的笑容渲染上了一丝慈爱与关切，她的脸渐渐的多了一丝色彩，这张黑白照被暖色调填满。
少女嘴角勾起一个欣喜而娇羞的笑言，似乎那声甜甜的‘爸爸、妈妈’打动了沉睡中的人，他们同意了。
忽然，北原空感觉眼睛有些涩……不知哪里来的风，将细小的沙粒吹进了眼眶。
带她来见父母，并不是心血来潮。这次的计划本就想来为他们扫墓，只是提前了一天。
做儿子的不孝顺，没能完成父母的嘱咐好好活下去，但上天给了自己又一次机会。所以想要回来，和爸妈再说一次对不起。
对不起，小时候调皮捣蛋，让你们操了这么多心。
对不起，你们在世的时候没能好好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对不起，一年多没来再见你们，是害怕，是胆怯，是怀揣着天真的希望。
对不起，自己虽然获得了一个希望，但依旧无法保证之后能完美的过一生……也许以后，没机会来再看你们了。
自己走了，他们会每年都为你们扫墓吗？
今天买了老妈最爱吃的红富士，买了她最爱吃的橘子，香蕉……只是季节还没到，橘子可能有点酸。
买了老爸最喜欢的酒，想要陪你好好喝一杯，说下这一年来的辛酸，与幸福。
给你们烧了一些纸钱，算是对自己的寄托。
假如真的有那边，请不要再为了钱作践自己了，不值得的。父亲的背影一直是伟岸的，你就像是一堵墙，沉默的墙。
虽然你的感情都藏在心底，虽然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与你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但自己知道，只要是儿子遭遇狂风暴雨，那沉默的墙，破碎的屋檐就是最好的避风港湾。
也顺便想告诉他们，自己这一生虽然充满坎坷，但仅是与她相恋的半年多，获得的幸福也比得上上辈子你们还在的时候……
我在那边有了朋友，那个叫叶山隼人的小子有很多缺点，但他是一个值得倾佩的硬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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