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虚伪的假面？”
比起谷八幡也收起了其他的心思，开始认真审视这位少女，她貌似……很奇怪啊。
“是的，这并不是出于自我保护，因为我过的很快乐，但我内心深处，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雪之下看着二位，轻声说道：“我感觉我的人生就像一场编织的很美的梦，虽然很美好，但这一切都是伪物。”
“你所说的伪物……是什么意思？”
平冢静眉头深深的皱起，直觉告诉她，今天也许是解开这位少女心结最关键的时刻？
深入思考中，负责任的老师下意识伸手摸进了白大褂的口袋，可刚摸到里面的东西，便猛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办公室。
“可以抽哦。”
少女笑着说道：“现在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我也不讨厌烟味。”
“不讨厌也不能在这里吧！”
平冢静有些恼怒的瞪了少女一眼，“继续说吧，我感觉你有些东西想告诉我。”
“并不是想告诉平冢老师，而是想撑着这个机会为自己解压。对象只要是可以回应就好，即便是陌生人都没关系。因为有种感觉，如果再压在心底，我的心理问题真的会越来越严重。”
“哦……”比企谷的呆毛晃了晃，棒读道：“我们是树洞。”
“你离开也可以的比企谷同学，我只需要一个可以回答的人就行了。”
面对这温和且毫不留情的回应，少年撇了撇嘴，但屁股并未抬起半分。
开玩笑，只要自己率先站起来，平冢老师会放过自己吗？
“平冢老师，大家所知的雪之下雪乃，是一位很好相处却没有朋友的奇怪少女。可他们不会想，为什么我这么好相处却没有朋友？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你自己不想交朋友，一直在拒绝向你搭讪的女孩子吧！”平冢静没好气的说道。
“是这个原因，我处理的面面俱到。她们即便是被拒绝，也认为是自己的错，因此我并没有被冠以冰山，或者其他什么古怪的外号，也没有被孤立霸凌。”
“我性格很好的原因，是我有温暖的家庭，从小在被爱包围的环境中长大，至于为什么不接纳任何人，是因为我其实是我认为一切都是虚假的。”
看着两人疑惑的神色，她继续说道：“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认为自己应该性格别扭，心口不一，让人讨厌的古怪少女，大家应该讨厌我才对。我认为我的人生，好像是虚假的。”
“这就是困扰你的事？”
平冢静沉声道：“臆想，还是……”
“臆想？”
少女注视着两人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
但是心底又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排斥感，好像突然不想和他们说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
是一种为了保护自己的别扭的优越感？这些不相干的人，貌似不配知晓自己心底的秘密？
可是为什么是不配？排除比企谷同学，认真负责的平冢老师不是一直是被自己尊敬的存在吗？
很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臆想啊……真的是臆想吗？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网上流传的伤感话题，那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暑假，陪伴在懦弱少年身旁的蓝色机器猫，神奇的百宝袋……那部少年漫已经结局了吧。
真实的结局是什么呢？
当十岁的主人翁某一天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而是冰冷的病房。现实中没有哆啦A梦充满元气的早安或者抱怨，没有漂亮的静香，也没有经常欺负他的胖虎。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位叫野比大雄的自闭症少年的臆想。
这是在哪里看到的悲痛文学呢？网上，哪个网上？貌似这个世界并没有一部叫《哆啦A梦》的少年漫。
短暂的思考后，雪之下雪乃回过神来。
面对等待着自己继续说话的两位听众，她并未说出自己的秘密，而是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转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大概属于科幻范畴，又和哲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顿了顿，补充道：“平冢老师，比企谷同学，你们说……人的记忆，是存放在大脑哪个部位呢？如果你们灵魂穿越，你，还是你吗？”
“记忆？穿越？”
平冢静愣愣的重复着这两个词，无论是科学还是哲学，对于她而言都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比起谷八幡，只是那求助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威胁。
感受到胁迫的少年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一个‘咕’的声音。
那为难的神色好像在说，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话说，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有着这种深奥的烦恼吗？他只想毕业后做个专职家庭妇男，因为这个理由就被老师打上性格扭曲的标签，还被拉到这种场合，简直倒霉透顶好吧。
可少年终究是个善良的软心肠，在注意到眼前这位美丽少女眉宇间的一抹忧虑后，感觉整颗心都颤了颤。
她需要帮助，自己想要帮助她。
就当少年下定决心，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哲学问题时雪之下又开口了。
她轻声说道：“人的大脑中并不存在记忆中枢，更不存在有存放记忆的地方。记忆根本就不是某种特定的物质，而是整个大脑皮层神经节的链接模式。”
“如果把别人的记忆全部拷贝到自己的大脑以后，后果很可能就是，你从此也就变成了那个人。”
少女收了声，只是还有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有十七岁，但感觉自己经历了两场人生。这一场人生是幸福的，但上一世却很可悲，记忆也非常模糊，朦胧。
“……”
“……”
平冢静和比企谷下意识对视一眼，急性子的老师终于有些感觉烦躁了，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究竟有什么困扰着你，你给我的感觉都快有自杀倾向了，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好吗？还是说需要通知你家长？”
“自杀倾向？”
少女被老师担忧的目光逗乐了，好看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憋笑的神色，“是我经常一个人发.呆让平冢老师担忧了吗？”
“请放心，我很幸福，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事，只是……”
她似乎并不想继续交谈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师和同学，语气也冷了几分。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和我有共同的话题，其实比企谷同学只要回答一个词，我就会和你多聊几句。”
“一个词？”
“是的，一个词。”
雪之下点点头，“缸中之脑假说，这就是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没听过这个词吗？因为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些科学问题，除非真正热爱。”
平冢静也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真正有共同话题的人，至少知识储备需要在同一水平线上，至少我想要说什么对方能回答上来，虽然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闻言比企谷刚刚张嘴，却被少女摇头打断了，“其实这只是我拒绝的借口，如果是从心底排斥，就算有共同话题，也会有另外的借口拒绝。我并不需要你的可怜，比企谷同学，因为我并不可怜。”
雪之下看出了对方想要帮助自己的心情，但那份心情仅仅只是出于内心的善良，他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可不知为何，她很反感‘善良’这个词，而且不知为何，也反感眼前这个男生。
雪之下雪乃过的很幸福，从衣食无忧，也不需要为未来考虑。
生活在大家族里，但不会被家族利益捆绑。姐姐接下了家族未来的重担，自己可以完全享受与生俱来的幸福。
母亲很明确的告诉自己，自己不会成为利益的牺牲品，有选择一切的权力，这是作为她女儿的权力。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雪之下雪乃都太幸福了，可这幸福的让她感觉有一丝不安。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就像刚才夕阳照射在书页上，她只记得被阳光照射的部分，而阴影中的部分却忘记了。
雪之下提起脚边的书包，对平冢静和比企谷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轻声说道：“抱歉，这个委托恕我无能为力，从现在开始，侍奉部废部了。”
〇节 第十四章 天黑了，我带你回家
伴着迷人的夕阳，少女提着书包走在归家的路上。
她离开了安静的校园区，路过纷闹的商店街，跨过天桥来到行人穿梭的步行街。虽然已经过了六点，但街边依旧有三三两两的高中生与她交错而过。
女生刚刚唱完卡拉OK，男生们则从游戏厅或者漫画店走出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满足或是意犹未尽。
突然一阵娇柔的低吟让雪乃停下了脚步，她扭头看向了大楼与大楼之间的狭小间隙，疑惑片刻后，走进了阴暗的胡同中。
不一会儿，雪乃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脚下纸箱里的五只小可爱正伸长着脖子，发出‘喵喵喵’的可爱声音。
“被人遗弃在这里么？”
少女目光闪动，她犹豫几秒后缓缓蹲下。朝这窝小奶猫伸出手的同时，嘴里还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喵~’的声音。
只是，少女的手还未触碰，那几只小可爱便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颤抖着缩成了一团。而这本能反应，也让少女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闪烁的目光回归清澈，冷静的语气也夹杂着一丝无奈。
“看来你们并不喜欢我呢……”
雪乃收回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如果是遗弃，不应该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如果是野猫的话，母猫应该是去觅食了，且离开不久。
雪乃想了想，丝毫没有留念的站起身，扭头就走。因为是流浪猫生下的孩子，所以这窝奶猫不可能全部活下来，但她并没有收养的打算，也没兴趣为它们寻找可靠的主人。
从小角落走出后，少女下意识抬起头，目光又被对面街道吸引。
那是一家甜品店，自己以前经常光顾的地方。记得小学的时候自己零花钱并不多，但每周都会省下五佰円，等休息日偷偷跑到那里点一份甜品。
虽然已经重新装修，店面招牌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依旧是甜品店。
雪乃略微思考片刻，便掏出手机给家里发了条信息。
来到甜品店门口的少女刚想推门，却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目光左右扫视后，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幅度，往自动售卖机走去。
这是一台售卖廉价饮料的机器，里面最贵的也不过300日元。雪乃由上往下细细的扫过琳琅满目的饮料，但期待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失望。
虽然里面品种很全，无论是二氧化碳类还是茶饮应有尽有，但始终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记得小时候常喝一种进口品牌，好像叫什么茉莉花茶……
那是谁给自己的呢？是姐姐吧？要不要问问她是在哪里买的？
可当这个想法在心底升起，她又自顾自的摇头，转身走进了那家甜品店。
服务员充满元气的甜美问候传进耳朵，雪乃颔首回应后，走向了靠窗的位置轻轻坐下。
虽然还是小女生的时候喜欢甜品，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女也逐渐对高甜度食物失去兴趣，所以今天点了一份甜度并不高的抹茶蛋糕。
将餐牌还给服务员后，她便扭头看着窗外的行人开始发呆。
“到底哪里不对呢？自己不是很幸福吗？”
喃喃自语中，雪乃注意到对面马路有一对情侣牵着手慢悠悠的走过。他们穿着总武高的校服，从女生领结的颜色可以推断出，他们应该是一年级学生。
女生是很可爱的娃娃脸，只是在大庭广众下牵着男友的手回家让她有些害羞，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男生也很帅气，从面相上来看，他应该是那种很温柔的性格。
雪乃怔怔的盯着那对情侣若有所思，似乎……那奇怪的既视感又来了，貌似自己也有过和男朋友逛街的经历？
只是下一秒，她瞳孔中流露出一丝苦涩。自己哪来的男朋友？从小到大连男生的手都没摸过好吧？
不对，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朋友。在学校的时候，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就安静的读书。放学后回家要么和姐姐一起玩耍，要么就和家里养的大黑猫一起玩耍。
大笨猫……
少女目光流露出回忆的光彩，然后又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想起小时候笨蛋姐姐从自己怀里把黑猫抢过去的经历，姐姐想要强行给它洗澡，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浴室就传来了那个笨蛋的哭声。
记得那是第一次见到姐姐哭，自那以后她就经常被黑猫揍哭，情况居然持续到了她上初中。
关于家里那只猫啊……
少女目光愈发的柔和起来，那是自己唯一的玩伴，也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小时候如果不是有它的话，自己一定是很孤独的，真患上抑郁症也说不定。
记得小时候的，还经常幻想自己可以听懂猫的话，于是，家里那只猫就成了被迫害的对象。
那时的自己很中二，每天幻想有一天会成为魔法少女，因此还经常问大黑猫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变身。
它是怎么回答的呢？
“喵~”
少女不禁轻声学了一声猫叫，可叫完就后悔了，她目光有些慌乱的看向四周。
前面是空位，店门口的方向坐着两位女生，左边的脚落有四位顾客，中间卡座的男生们说话声音很大，大概没有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稍稍松了口气的少女又被自己逗乐了，脸色微红，薄唇紧抿。
服务员将抹茶蛋糕端了上来，礼貌的道谢后，少女拿起勺子轻轻的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顿时软糯可口的香味在口腔蔓延，略微咀嚼后吞咽，抹茶苦涩的口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悠长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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