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我成全你。”
露西递出手里的细剑，刺向阿尔顿的心脏。
“露西阁下不可——”
“阿尔顿虽然违反了比赛规则，但应该交由协会和城卫队来处置！”
两名剑术协会的人试图出言阻止露西，但露西置若罔闻，细剑坚定地刺破了阿尔顿的心脏，终结了他的生命。
“唉，露西阁下，您太冲动了啊！”裁判有些懊恼的叫道。
场下的观众倒是不在意，本就是阿尔顿犯规在前，要不是露西够厉害，就已经被火烧死了，她出手结束阿尔顿的生命，不是很正常嘛？
抽出细剑，露西抬眼扫视四周，她的视线在希雅所在的方位额外停留了一段时间，最终回到擂台，回到裁判身上，淡淡道：“该宣布比赛结果了。”
裁判高声宣布比赛结果，又引起了一阵欢呼。
也有少部分观众不忍阿尔顿就此而死，但毕竟是少数，声音太弱，掀不起波浪。
露西转身走下擂台，在希雅的眼中，她的背影竟有几分萧瑟。
“露西姐姐也藏着很多秘密啊……”希雅轻声呢喃。
阿尔顿应该是露西某些秘密的知情者，他想揭开露西的秘密，所以露西一反常态，直接在擂台上杀死了他，哪怕随后会面临剑术协会和城卫队的杀人指控。
露西战胜对手，离开了擂台，但比赛并未就此结束，裁判整理好情绪，叫人把尸体抬走之后，继续招呼下一场比赛的选手登场。
观众们的热情稍稍减损，但欢呼声依旧。
似乎在他们眼中，当场死了个剑士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事实上，对于有着完整比赛规则和复杂赛前检查的剑术大赛来说，已经有很久没有参赛者在擂台上被直接杀死。
希雅不知道这一点，但她有情绪感知的能力，她能察觉到，一个巨大的、模糊的意识体，正依托于场下观众们的统一反应，在逐渐生成发育。
希雅忽然反应过来，这才是肯恩，或者说异界怪物的目标。
赛场附近的普通人和低级职业者太多了，他们是极易被引导情绪的人，肯恩在利用这一点，人为制造出一个统合的意识体。这个意识体诞生于观众们的群体意识反应，但反过来又极易操控人群的情绪走向。
赛场观众们以为自己身边的人有了更强的共情能力，更能理解彼此的想法，但事实上，他们都被头顶那个大家伙影响了。
希雅只能用内识模糊感应到这个意识体的存在，但对于该如何摧毁这种东西，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瑞拉看到小公主又一次陷入沉思状态，心中有些担忧。
殿下又在勉强自己了，她今天所做的事情都很消耗心神。
但瑞拉又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劝希雅休息，怕打扰到希雅的思路。只好静静守在一旁，等希雅自行结束思考。
没过多久，包间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希雅的思考。
瑞拉连忙去开门，克洛斯、索尔和伍德尔一起回来了。
克洛斯很正常，两个老人家都有些狼狈。索尔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伍德尔手掌上缠绕的白色布条有破损痕迹，嘴角也依旧带着极淡的血痕。
“索尔老师，伍德尔大主教，你们没事吧？”希雅关切地问道。
“无妨。”
“没有大碍。”索尔道，“肯恩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其余方面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希雅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已经没办法追踪肯恩哥哥的位置了，他察觉到了我留下的魔力信标。朵丽丝她们暂时没有消息，露西姐姐去了擂台那边，争取到了剑术协会的帮助。刚才还打完了一场比赛。”
她简单说了下露西和阿尔顿的比赛，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希雅又顺着说出了意识体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这玩意儿该如何称呼，也不知道它的具体形状，只能描述说“一个巨大的，不明形状的东西出现在了赛场上空，还能影响赛场观众们的心智与意识。”
索尔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东西，但是克洛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理解了希雅的说法。
简单来说，场下那些观众暂时性地变成了休基人，赛场上空那个意识体则是休基人的意识海，只不过这个意识海自带污染同化属性。
短时间内，观众们还不会出现异常反应，但一旦有人借机输入过强的负面情绪，受意识海影响的所有人都会很快就被负面情绪感染同化，变得易怒易躁，甚至是嗜血弑杀。
听完克洛斯和希雅的双重解释，索尔这才回过味来，明白这玩意儿十分危险。
“那这个意识海，有没有办法被破坏？”索尔问道，“异界怪物搞出这个东西，肯定是有用处的，我们不能让它的计划顺利进行。”
“方法的话……”
克洛斯沉吟，休基人与意识海的连接，可以用物理手段切断，但这些人与意识海的关联，是通过同种情绪进行共鸣连接的。
最直观的方法，当然是疏散人群，远离赛场。这个意识体依托于情绪共鸣，吸收普通人的力量壮大自身，一旦人群远离，它就会自动萎缩。
但今天是剑术大会的决赛，观众数量实在太多，哪怕是有国王的命令，组织撤离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若是在这途中，异界怪物突然展开攻击，躁乱的人群会将恐慌情绪放大传播，场面会更为不妙。
异界怪物恐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利用露西登台的这段时间，悄无声息地发动了那个他们都不了解的魔法阵，创造出了这个意识体。
毕竟，决赛现场的选手，只有露西的能让绝大部分观众集中注意力，而那个突发事件则挑动了观众们的情绪，这两项应该是魔法阵生效的前置条件。
阿尔顿是怪物的一枚棋子，瑟蒙迪剑术协会内部恐怕也有不少内鬼，才能安排阿尔顿和露西的对决。
“除了紧急疏散人群，还有一个办法。”克洛斯道，“那就是群体催眠。”
意识体的活跃程度，和与它有情绪共鸣的人的意识活跃度有关。
如果能让大部分人群陷入静默，意识体少了支撑，也会逐渐消散。
在场的人里，有能力施展大规模催眠法术的，就只有索尔了。
索尔也明白这一点，他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类似的法术，集体沉眠没找到，毕竟单纯的昏睡法术效果太差，算不上合格的控制。但是他找到了集体入梦的法术，五阶复合法术“美梦之渊”。
它是更高阶的魔法“梦幻世界”的退化版本，除了美梦之渊，还有一个极为邪典的异变版本“死梦之渊”，那是极为罕见的死灵系，幻术系，巫毒系，召唤系复合法术，能让受术者体验到极致的痛苦而死亡，可谓臭名昭著。
“这个法术我只是初步掌握，构建法术模型没什么问题，但具体的影响范围和效果，我也不敢保证。”老法师有些无奈，他确实会很多魔法，但五阶高级复合法术没那么容易精通，有些法术他也只是入门级，浅尝辄止，并未深入钻研。
人的精力和学习能力都是有限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露西那么变态。
“有超过三成把握便值得一试。”伍德尔忽然开口，“这种时候，宁愿犯错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伍德尔这句话其实和他的性格不太相符，他是那种很在意规矩的人，说出这种话，内心里多半也很纠结。
索尔低叹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总该做点什么。”
希雅想了想，从梦境花园里唤出芙洛拉，道：“如果有迷梦妖精帮忙，法术效果会不会更好？”
接着她又想到了朵丽丝，梦魇小姐也有操控睡梦的能力，还有爱丽丝，她存活的岁月那么长，说不定也会“美梦之渊”，三人一妖精如果能联合施法，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伍德尔看着希雅召唤出来的蝶翼妖精，心中很是惊讶，只能在心底暗暗感叹，不愧是神之爱女，居然能和梦境妖精这么稀有的物种签订契约。
老法师稍加思索，同意了希雅的提议。
于是，希雅摸出传音石，和朵丽丝通信，让她不用再找魔力供应点，先回包间这边。
没过多久，两只女仆和圣子圣女回归，开始和索尔商量联合施法的事项。
索尔是毫无疑问的c位，毕竟只有他是实打实的五阶实力，爱丽丝的力量还未恢复，朵丽丝的魔力操控虽然精巧，但施展这种级别的法术，还是要有五阶职业者带着才行。不过她的主要职责也并非供给魔力施法，而是和芙洛拉一起，为受术者们编织梦境。
几人还在商讨细节时，擂台上的比赛出现了克洛斯猜测过的状况。
正在交战的两名剑士，不知为何发了疯，竟然无视对手的攻击，开始了剑剑到肉的死战！
一时间鲜血飞舞，碎肉四溅，痛苦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原始而血腥。
尽管剑术协会的人察觉情况不妙，直接上台阻止，但恐慌的情绪已经借此机会，开始在人群里蔓延。
紧接着，观众席位里也爆发出类似的战斗，莫名其妙的厮杀同时在十几处地方展开，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流言也随之而起，嘈杂纷乱的声音四下而起。
“那两个剑士是被黑魔法诅咒了，这种诅咒会通过受术者的血液扩散！”
“观赛区里有好多邪教徒，这段时间城卫队到处抓人，就是在找这些邪教徒！”
“邪教徒们会黑魔法，那些人！那些人就是被邪教徒诅咒的！”
“啊！！血，血溅过来了！我也被诅咒了！！”
“快跑啊！不要被他们挠到！不要被碰到！”
…………
怪物出手了，恐惧蔓延的速度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快，一开始只是少部分人恐慌，其余人更多的是震惊，但在恐慌情绪被观赛区头顶的意识体共鸣放大之后，更多人陷入恐惧，爆发性传播的恐慌让赛场附近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城卫队和剑术协会尽力维持秩序，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很快就被慌乱的群众冲散。
希雅莫名想起前前世的一些事情。
恐惧，是最容易在人群里传播的病症。只用几句无厘头的“僵尸来了”，配合上夸张的狂奔和一些血包，就能在几分钟内带着一整条街的人乱跑。有趣的是，有很多后续加入狂奔的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下，索尔决定强行施法，如果能将大部分人群拉入美梦之渊，虽然依旧会有一些踩踏事故，但起码能保住更多人的生命，也能暂时中止怪物的计划。
希雅拿起和露西通话的传音石，打算先叫露西和伊洛斯回来，免得被索尔他们的联合施法波及到。
但是，当声音被传音石送到另一边时，露西却并无回应。
她失联了。 “联系不到露西姐姐。”
希雅又尝试了数次，无奈地放下了传音石。
“我们必须尽快出手。”伍德尔看着场下的骚乱，沉声道：“再这样下去，死伤者会越来越多。”
死亡者越多，血肉祭品就越多，怪物会借此恢复力量，越来越难对付。
一直在沉默状态的迪莉娅开口了，语气坚定：“我和阿薰去把露西找回来！”
“嗯！”阿薰也用力点头。
索尔眉头紧皱，“我们先施法，露西最近在研究魔法，她身上也有魔法抵抗效果的装备，即便是无法完全免疫美梦之渊的效果，也能多撑一会儿。”
老法师的意思很明显，等普通人都睡过去之后，再派人过去找回露西。
迪莉娅坚持道：“露西不回消息，极有可能是遇到了麻烦，她需要我们的帮助！”
“可你们现在进去有什么用？”索尔也有些恼火，瑟蒙迪本是他的主场，今天却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美梦之渊的法术等级很高，你和阿薰根本无法抵抗！而且，那个怪物的魔法阵运行原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贸然下场，你们也会有危险！”
“但是我不能放着露西不管！”迪莉娅咬着嘴唇，“就算有危险，我也要去试试！”
希雅忽然开口：“不要着急，迪莉娅姐姐，那边有动静了！”
她一直在用内眼识监视场下的动静，就在刚才，后台处爆发了一阵剧烈的斗气波动！
一边是夹杂着圣光的斗气，强度是四阶；另一边是水属性的斗气，强度在四阶之上，应该到了五阶。
那个圣光斗气是露西的，她的对手是谁就不太清楚了。
索尔也看到了这些，他观察了几秒钟，道：“露西的对手并非肯恩，很有可能是剑术协会的科弗森。”
瑟蒙迪城内的高级职业者，老法师基本都有了解。
“露西为什么会和科弗森发生战斗？”希雅有些不解，在她的印象中，露西和剑术协会的人关系应该挺不错。
“不太清楚个中缘由。”索尔摇了摇头。
“还是我去找回露西吧。”克洛斯站了出来，“我有一些特殊手段，能让作用在我身上的魔法效果延时生效，我去救人最合适。”
“你能保证自己安全归来吗？”索尔问道。
露西很重要，但在魔王没有被讨伐之前，克洛斯的安危甚至比露西更重要。
“这种交战强度……”克洛斯考虑了一下，“应该没问题。”
“克洛斯先生，注意安全，请务必安全回来！”希雅双手握拳横在身前，做出了加油鼓劲的动作。
克洛斯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脸上露出笑容：“交给我吧。”
“一定要安全地把露西带回来啊……”迪莉娅看着勇者离去的背影，也暗暗捏紧了拳头。
先前在擂台上，露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迪莉娅和露西相处这么久，很少见她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
剑术大赛的后台之内，露西单手握剑，冷冷地看着科弗森，身上斗气汹涌。
站在她对面的剑师轻声咳嗽，以剑拄地才保持站直的姿势。
“为什么？”露西问道，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强行抑制的怒火，“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来自异界的怪物，为什么要跟祂合作？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从擂台上下来之后，露西就知道了肯恩在剑术协会里安插的内鬼是谁，那正是瑟蒙迪剑术协会的“太上皇”科弗森。
以科弗森的年龄和地位，他本不必过问这次剑术比赛，更不用来现场观赛，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有他在，肯恩那些手下才能轻易渗透赛场的观众席，露西的对手才能被精准定位成阿尔顿，后台处的小型魔法阵才能隐蔽运行，不被其他人发现。
剑术协会最大的内鬼，就是这个年龄过百，白发苍苍的老剑师！
面对露西的质问，科弗森喘着气，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那些死伤者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绝大部分是无职业者，和一些成不了气候的低级职业者……”
“他们如果有很强的实力，还会被你们坑杀？”露西怒声道，“谁不是从弱者一步步走过来的？你难道一出生就有这种力量吗？！”
“我确实不行，但你是这样啊。”科弗森声调微变，他颤声道，“露西·埃尔德蒙，你和我们不一样，人人都以为你是在快速变强，但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在逐步取回自己被封印的力量而已，咳咳，你和我，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露西陷入沉默，她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某种超脱的格调，只要与她对视，便知她并非普通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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