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地上随便捡的。”露西道，“老师您要是感兴趣，可以拿去慢慢研究，多少能打发一些时间。”
“你这丫头，嘴里没一句真话！”
特里德作势欲揉露西的脑袋，被露西轻松躲开，还回了一个鬼脸。
康纳德端着茶杯，看着师徒俩闹腾，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奈莎走到他身后，替他按摩侧额，同时轻声道：“他们的声音会不会太吵闹了？”
康纳德轻轻摇头，道：“没关系，偶尔热闹一些也是好事。”
格雷趁着那两人闹腾，向康纳德介绍了阿芙，在看到阿芙的特殊肤色时，康纳德也只是稍微吃了一惊，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而且和特里德一样，他也给阿芙送了一份见面礼，让精灵小姐有种轮番见家长的错觉。
师徒俩的打闹最终以特里德胜出而告终，他还是逮住了露西，狠狠地搓乱了露西的头发，这才满意地对康纳德道：“我们几个今天过来，除了看望你，还打算跟你借个开阔一点的空房间用用。”
“有什么特殊用处吗？”康纳德问。
虽然他们的关系很亲密，但康纳德没有直接同意，教皇宫并非他的私人财富，他也只是暂时的住户而已，而且过不了多久便会换人。
“炼制魔药。”特里德直接说出了目的，“露西得到了一份很稀有的魔药配方，对你或许有用。那份魔药炼制成功时，会引发不小的动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才来找你借地方。”
康纳德点了点头，道：“地方可以借给你们用，楼下的炼金室空置很久了。但你们不用再为我的状态操心，我都半只脚跨进墓地了，哪还在乎那么多？那魔药你们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话刚说完，侧额头上正在按摩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奈莎低叹一声，道：“教皇陛下，您昨晚说过，在死亡真正到来之前，都不可以放弃希望。”
“这句话是希雅殿下说的。”康纳德笑道，“我见过那孩子了，她很不错，如果她愿意执掌教皇宫，再加上小露西的辅佐，圣光教会应该能重返巅峰。”
说这话时，康纳德看向了露西。
露西正在整理头发，见状道：“希雅那丫头可不适合当什么教皇。再说了，她是加纳王国唯一的公主，以后还有可能继任王位，成为女王，怎么可能留在路德维希当教皇？”
“她是神之爱女，身上有着圣光冕下的赐福，成为教皇也是合乎规矩的事情。”康纳德道。
露西摇头，“希雅有成为教皇的资格，但她不能做这个教皇，神圣联盟内部的其他势力，不会想看到王国公主成为教皇，您明白吗？”
在面对帝国的威胁时，南北教会可以抛弃前嫌暂时合作，神圣联盟和加纳王国也能结成战时同盟，但让王国未来之主提前掌控教会，圣城里的贵族富商、诸城邦的城主绝不会同意。
路德维希的有钱人从骨子里是瞧不上加纳王国的，他们觉得那里是穷乡僻壤，是贫瘠的乡村。他们花了几十年来渗透教会，哪可能把成果拱手相让，让那些乡村土逼站到他们头顶去？
“而且再退一步来说，希雅身体不好，她习惯了瑟蒙迪的风土气候，未必会喜欢路德维希这座城市，不太可能久居于此。”
康纳德低下头叹了口气，露西说的很有道理，他其实也明白，但在看到希雅时，仍然会忍不住心存幻想。
原因无他，那孩子身上的光芒太明亮了，已经超过了普通圣者的范畴，来到了更高级的层次。
听说她还能化身为天使，这让康纳德想到一种可能。
希雅不单单是神之爱女，更是上位天使转生于人间，如初代圣者西莫那样，要为地上之国重燃光明。
“再过两天，希雅会跟着两位大主教来教皇宫看望您。”露西道，“这孩子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希望您到时候不要说这些会让她困扰的话。”
康纳德无奈一笑，“我会注意的，不会让那孩子为难的。”
确定好炼制魔药的地方后，药剂师们并未立刻开工。
他们还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有些素材也要做特殊处理，比如那根风息木法杖，总不能直接折断法杖丢进坩埚吧？
露西还要掐着时间去和迪莉娅道别，然后告诉希雅她的安排，免得小公主担心，格雷和阿芙也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于是，坐下来聊天喝茶，休息一番后，露西就表示要先走一步了。
不过在离开教皇宫之前，她叫上奈莎去了隔壁的空房间，说是要来一次二人商谈。
特里德疾呼：“奈莎是个乖孩子，露西你可别把她教坏喽！”
惹得露西翻了个白眼，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进到隔壁的空房间，小心翼翼地布置好结界，露西这才转头看向奈莎，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长裙少女身上。
和露西相比，奈莎的长相没有那么惊艳，她是那种看上去比较舒心的类型。
露西双手抱胸，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记得，天空龙岛的大结界一百五十年前就封锁了。近些年来，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龙裔血脉在外活动。”
说这句话时，她眼中的金色光芒愈加明显，身后甚至出现了龙形虚影的幻象。
虽然常以人类自居，也习惯了人类社会的生活，思考方式也更贴近人类，但露西·埃尔德蒙并非纯血人类。
纯血人类不可能做到“百艺精通”，再怎么有天赋的人类，也突破不了人类这个物种的局限性。
在圣城生活时，露西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与众不同，但她真正觉醒血脉深处的传承，还是在其后的冒险生涯。
在某个地下遗迹里，露西接触了早就被龙族安排好的真龙石像，觉醒了属于她的血脉之力。
在那之后，她自己，以及本世界的某些强者们知道了一件事。
露西·埃尔德蒙要以“百艺精通”为手段，晋升超凡，打破世界对于超凡力量的束缚。
这是她的命运！
露西并没有说出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狠话，她也并不讨厌自己承担的命运职责，更不会觉得自己身负龙血，就超出常人一等。
她还没有长生种那种轻视生命的心态，她的情感依旧浓郁且热烈。
露西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但另一个不遵循天空龙岛命令在外活动的龙裔血脉，会不会做出什么危害这个世界的事情，她就不敢保证了。
所以，露西对奈莎的态度并不是同族重逢的喜悦，而是带着些许质问，甚至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奈莎并未装傻，在之前的接触中，她已经暴露出了与露西相似的血脉之力。
她的眼眸里也出现金色光晕，身后出现龙翼的虚影，显化程度没有露西那么明显，看起来她的血脉力量似乎没有露西那么纯正。
面对露西的质问，奈莎依旧保持平静，开口说话时，用上了另一种语言。
“圣龙血裔，在天空龙岛封闭之前，我便以这幅形态行走于世间，并得到了龙皇的认可，所以大结界封锁时，我并没有被召回。”
简单来说，奈莎的年龄远不止一百五十岁。
“那你为什么会待在教皇身边？到底有何企图？”露西不客气地追问。
“因为一个约定。”奈莎答道，“他年轻时与我有过约定，愿在死后将灵魂交给我。”
露西握拳，冷声道：“所以，你所谓的照顾他，是在等他死？他身上的诅咒进一步恶化，也是你搞的鬼？！”
“诅咒的事与我无关。”奈莎道，“他是因为祈求神眷降临损耗了元气，才会让诅咒加速侵蚀他的身体。”
“祈求神眷？”露西眉头紧皱。
“圣光教会分裂为南北教会，康纳德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所以希望圣光之主能定下一位神眷之人，接替他的位置，结束教会的乱象。”奈莎道，“这种祈求早在十余年前便开始了，但在三个多月前才得到回应，也是在那时候，他的身体陡然虚弱了许多。”
露西心中一动，原来希雅成为神之爱女，是三个多月之前才决定的事情？
奈莎的话不像是在撒谎，她的血脉纯度低于露西，不能在露西面前撒谎。
“你到圣城来照顾康纳德教皇，只是为了完成曾经的约定，没有其他目的？”露西继续问道。
奈莎很干脆地摇头，“没有了，这是我唯一的目的。”
露西忽然想到特里德说过的事情，问道：“你们定下约定的时候，康纳德教皇还是个佣兵？你是他恋慕的那个人？！”
奈莎嘴巴微张，平静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她低垂脸颊，轻声道：“是我。”
“他没有认出你？”露西有些诧异，“教皇陛下的记忆应该没有这么差，而且特里德老师应该也认识你。”
奈莎道：“那时的我并不是这副模样。”
“你，”露西本想问，奈莎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教皇，才会在数十年后来陪伴已成为垂暮老者的康纳德，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但这种问题就算知道答案又如何呢？
“唉……算了，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露西眼中的金黄色逐渐褪去，背后的虚影也缓缓消失，“这次我们要炼制的魔药，或许能解除教皇陛下身上的诅咒，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魔药有用，可能也只是延寿数年。”
“剩下的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好好陪伴他，对你来说，这个约定，应该值得你再多等几年吧？”
奈莎轻轻点头，也收起了身上的异象，她向露西微鞠一躬，道：“圣龙血裔，感谢你的理解。我能看到你背负着沉重的命运，所以，我有一个忠告。”
露西道：“请说。”
“不要轻易动用龙的力量。”奈莎道，“天空龙岛之所以会封锁出入口，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被神魔战场泄露的气息所污染。如果污染者察觉到了你身上的龙血传承，他会找到你，然后通过你确定天空龙岛的位置。”
天空龙岛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并非是从属，它是一处独立的、自成规则体系的小世界，与天空龙岛关联的地界有很多，远不止这一个世界。
在异界的魔王引发骚乱之前，龙岛就已经封锁了对这个世界的出入口，露西也不是通过正常办法来到这个世界的。
“若是被那群污染者找到天空龙岛，族群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从教皇宫离开时，露西的精神仍有几分恍惚。
以龙族血脉的压制能力，她可以确定，奈莎没有说谎。
某种意义上来说，前段时间脱出封印的邪神瓦哈尔就是神魔战场的余孽，那个战场实在太过恐怖，即便只是在边缘窥视战场的幻象，露西都感觉自己无法承受那种压力。
银月遗迹的佣兵先遣队，也是被带入和神魔战场有关的梦境，才会长睡不醒。
如果真的有被神魔战场污染的人潜伏于这个世界，那便是比魔王更恐怖的灾难。
但是，这种灾难并不是能拿出来进行公共说明的类型，普通人和一般的职业者根本无法理解神魔战场的恐怖之处，就连四阶五阶的高级职业者，在碰到这种敌人时，恐怕也只是稍微强一点的炮灰。
那些古代魔神，是能让天空龙岛都为之自行封闭的强敌，不愿与之扯上关系。
看来，她的进度也必须加快了，要早日打破超凡的枷锁，尽快提升这个世界的整体力量才行！
正巧最近阿娅要突破五阶，她就借助这次魔药炼制的行动，提前迈入五阶，帮阿娅熟悉一下新境界的力量吧。
在心中暗自做下决定，露西和特里德他们分开，去寻找迪莉娅了。
现在是下午四时左右，迪莉娅要出城，应该已经到城门口附近了，但是露西通过感应留在阿娅身上的标记，却发现阿娅仍然留在恒光街的路德维希广场上。
路德维希广场上有初代圣者西莫的雕像，也算是圣城的观光必经之地，露西从教皇宫离开后，抄近路独自赶往广场。
在路上的时候，她隐约感应到有人在跟踪监视她，但很快就被她以更高超的反跟踪术找了出来。
露西并没有直接对跟踪者下手，而是用新学会的魔法手段，在跟踪者身上留了个标记，便借助一家商铺，更换行头，伪装一番后摆脱了跟踪者。
要不是急着去见阿娅，她或许有兴趣现在就揪出幕后主使者，来一番诚挚的人生商谈，告诉那些家伙，尾行美少女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
只过了半个小时不到，露西就抵达了圣城广场，然后在熙攘的人群中精准找到了迪莉娅。
迪莉娅和伊洛斯还有阿薰他们在一起，旁边不远处是夜雀歌舞团驻场表演的临时舞台，却没瞧见别院主仆组，奥尔瑟雅和克洛斯也不在。
迪莉娅没有看舞台上的表演，而是一直盯着夜雀后台的某个临时木板房，阿薰跟伊洛斯也大抵如此，似乎那里有什么让他们在意的东西，连露西靠近过来，他们都没什么反应。
“阿娅，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看表演吗？”露西拍了拍迪莉娅的肩膀，歌姬小姐下意识回身肘击时，她已经小跳着避开，并未中招。
“是你啊，吓我一跳！”迪莉娅看清来人相貌，没好气地嗔了一句。
“希雅在夜雀的后台看到了一位半精灵，有些在意，就带着奥尔瑟雅过去查看情况了。”伊洛斯主教道，“但他们进去有一段时间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具体有多久了？”露西也瞄了一眼那个用薄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房间。
“快四个小时了。”迪莉娅道，“希雅午饭都没吃，也不知要聊多久才会结束。”
“这也太久了吧？你们没去看看什么情况？”露西有些惊讶。
“我们凑过去看了，确实是在聊天，不过事情似乎涉及到精灵族和夜雀歌舞团，布置了隔音结界。”迪莉娅道，“希雅没事，你来之前，克洛斯先生刚进去查看情况，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吧。”
“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露西行动力十足，才懒得继续等下去，拉着迪莉娅的手走到了临时房间附近。
木板房间里确实有隐约而模糊的交谈声，从音色来分辨，有希雅软软糯糯的声线，也有一个有些陌生的少女声线，奥尔瑟雅似乎也有开口，但听不真切。
“你们也过来了？”房间门附近，克洛斯正靠着门板等待，见到几人过来，挥手打了声招呼。
露西凑到门口看过去，三只女仆都好好地站在希雅身后，小公主坐在椅子上，和一位长相十分漂亮的舞娘少女正在交谈，旁边坐着奥尔瑟雅，精灵正手捧茶杯，静静聆听。
“什么事情要聊这么久？”露西伸手拍了拍瑞拉的肩膀，低声问道。
瑞拉同样低声回应，“我也不清楚，但看殿下的表情，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露西又往前靠了几步，离希雅只有不到两米远的距离，即便如此，那三人的交谈声在她耳中仍是模糊状态，听不真切。
好厉害的隔音结界！
露西有着超出普通人的视听能力，还用魔药强化过感官，靠的这么近都被扰乱了听力，足见这结界的厉害之处。
“这个隔音结界是谁设下的？那个人？”露西看向少女。
她很快就注意到，少女的耳朵比普通人要长一点，尖一点，似乎有一些异种族的血脉，但是外在特征太浅，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种族。
“是奥尔瑟雅布置的。”朵丽丝轻声道，“效果挺好的，可能是精灵的秘术吧。”
精灵族传承良久，有露西不了解的秘术也很正常。
露西扭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迪莉娅，退了两步，小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城？”
“今天是肯定要走的。”迪莉娅道，“但是还没和希雅这孩子道别，等她聊完，我跟她道别之后再走。”
露西摸出几瓶药剂，分给迪莉娅和阿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舍：“这是专门给你们俩调配的魔药，功效都写在瓶身的纸条上了，珍惜着用，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的事情都没你们自己重要。”
“另外，去镜湖区的话，从西城门出城，沿着星落河往上游走，比南城门的官道要近半天左右的路程。镜湖区是南方教会的地盘，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情况，可以找教会帮忙，你身上有希雅赐予的祝福，只要不是很麻烦的事情，他们会愿意帮你的，那群苦修士教徒比北方教会的人实诚多了。”露西指了指迪莉娅手背上的祝福痕迹，不放心地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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