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这番话一出来，最外层的信仰者们倒是还好，中间层的主教们却有好些个变了脸色。
比起普通信众，主教们更能理解今天这个仪式的重要性。教皇陛下的缺席，足够说明许多问题。
而且，为什么代为主持的人是伊洛斯？伍德尔大主教不说话吗？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外围的信众们依旧心怀期待，中层的圣职者们却各怀心思，就差左看右瞄，观察同僚们的状态了。
哈伦萨看着这一幕，闷哼一声，既不屑又恼怒。
身为教会的中坚力量，这些人却各怀鬼胎，不想着传播圣光信仰，天天搞一些没用的权利斗争，可笑可悲，愚钝至极。
今日过后，这些人有一批清算一批，没必要留下他们！
宣言之后，伊洛斯率先迈上白玉高台，占据主位，开始念诵祷告词。
说是祷告词，其实大概讲述了圣光教会的发展史。
从圣者西莫接到圣光冕下的启示，到他带领着信仰者向西出走，再到圣城建立，信仰传播，教国出现，神圣联盟成立……
这期间，教会总计出现了一百多位圣者，他们每一人都是崇高的信仰者，对教会的发展和信仰的传播作出过巨大贡献，其中不少人的故事被改编成了英雄史诗、歌剧节目、传奇小说，在全大陆广为流传。
这是一段辉煌的历史，能引发绝大部分圣光信徒的共鸣，它总计时长接近两个小时，只有在极为重要的场合，才会完整地念诵这段祷告词。
今日受礼的圣者，也会在下一任圣者受礼仪式上被加入祷告词，这段祷告词会越来越长，囊括更多的历史。
哈伦萨心中的情绪也在激荡，他不是圣者，但他也是蒙受神眷之人，他也想把自己的名字加入这段祷告词中。
祷告词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回响，神像手中的太阳随之亮起光芒，这代表圣光冕下已经听到了祷告声，认可了这次受礼仪式。
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站在神之爱女身前的大主教伍德尔忽然反身出手，光芒汇聚成枷锁，对准伊洛斯缠绕而去！
与伍德尔一同动手的，还有八九位主教以及十几位在外围负责维持秩序的圣职者，他们各自选定好了目标，基本都是同级别的主教或是圣职者，一动手便是最强招式，致命而危险！ 这些动手的主教和圣职者，有些是南方教会的成员，有些是北方教会的成员，他们的攻击都很突然，事先完全没有征兆。
哈伦萨也被身边不远处的一个主教袭击了，但他反应迅速，呼唤出圣物铠甲后抵挡住攻击，轻松将那位主教击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年迈主教，哈伦萨眉头紧皱，觉得不太对劲。
昨天被伪装成圣骑士的人袭击，他就察觉到圣城内有一股不属于南北教会的独立势力，试图挑拨两边的矛盾，引发乱斗。
但他没有想到，这股势力竟然如此恐怖，两边教会的高层都被渗透了！
然而，更让哈伦萨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那些被选定为袭击目标的人，包括伊洛斯在内，都以极快反应做出了应对。
伊洛斯祷告词念诵到一半，身边升起了光与火纠缠而成的屏障，挡住了锁链，露西侧过身体，将神之爱女挡在身后。
圣骑士和主教们也各自出手应对，这忽然而来的袭击，竟然一点伤亡都没造成！
这是怎么回事？危机演练吗？
不，两边的动作都是认真的！
哈伦萨很快就判断出来，这并不是一场闹剧，而是有预演的袭击，以及有防备的应对。
紧接着，他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想法。
袭击者没有找他密谋，应对者也没有通知他——我这是被两边都孤立了？！
你们看不起人？！
哈伦萨脑子里涌出一股怒气，荣耀铠甲上的光芒越发明亮，像是一轮小太阳，他直接跃向白玉高台，怒吼一声：“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一些没有被袭击影响到的圣骑士正在安排外围的信仰者有序撤离，这些撤离者也没有吃瓜群众应有的慌乱，离场时相当有秩序，看起来也早就知道了今天会出事。
隶属于教皇宫管辖的辉煌骑士悄悄包围了现场，那些贸然发动袭击的骑士和主教都在包围圈内。
一开始负责引路的那两名五阶辉煌骑士，也强势加入伊洛斯和伍德尔的战斗，看这个架势，很快就能将伍德尔制服。
哈伦萨看向露西，他觉得这件事一定和露西有关系！
但是露西也不理会他，正低头和神之爱女小声说些什么。
哈伦萨伸手拽住身旁一位主教，恶狠狠地说道：“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有什么安排？”
被哈伦萨抓住衣袖的这名主教大概五十来岁，他手臂微微震颤，挣脱哈伦萨的束缚，双眼平静地看了哈伦萨一眼，扭头走向高台方向，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哈伦萨的怒气却在主教那一瞥中快速消退，那是一双泛着些许淡金色光泽的瞳孔，他在主教的身上窥见了天使之力！
这些人动用了天使降临？这么大规模的天使降临？
何等的癫狂，何等的——虔诚？
哈伦萨心中震颤，万般念头上涌，脑子里的情绪非常复杂。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场超乎他理解的战斗正在此间发生，自诩为神眷者的他却什么也没察觉到。
什么教会数百年来的最年轻的主教，什么天才神术师，什么教义典籍专家，都是假的！
哈伦萨握紧拳头，目光四下扫视。
这场袭击爆发的很突然，根据他的目测，使用天使降临的圣职者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他们在仪式开始前就做好了降临神术的准备，在袭击发生的瞬间，天使的意志就取代了他们本来的意志，掌控这些主教的身体，与那些袭击者交战。
一上来就动用天使的力量，这次事件肯定不简单。
哈伦萨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事态就再次升级了。
最先产生变化的正是之前被他击倒的那位主教，他瘫软在地上的身躯就像是化开的污雪一样，变成了一滩混杂着血肉与不明黑泥的东西，这些散碎的淤泥在一两个呼吸间完成重组，构建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黑色人形怪物！
怪物口腔位置的孔洞里发出一声刺激耳膜的嘶嚎，哈伦萨只觉得脑袋一晕，眼前的事物出现重影，头重脚轻，差点原地栽倒。
他尚且如此，那些实力稍差一些的圣职者和骑士就更糟糕了，在这一声嘶吼过后，场中还站着的人只剩下十几个，基本都是被天使附身的人。
哈伦萨算是个意外，他身上的荣耀铠甲传承自圣者阿琉斯，自身实力也很强，才勉强抵御嘶嚎声中的精神冲击。
那位年幼的神之爱女在露西的保护下，也成功避让到边缘区域，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黑色无面怪物嘶嚎一声之后，朝着哈伦萨合身扑来。
这一连番的冲击让哈伦萨有些懵圈，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从他的视角来看，冲击者这一方是肯定有问题的，都变成这种怪物了，还要对天使动手，绝对tm的不是好东西！
他放弃思考，手臂抡动如摆锤，砸在怪物身上。
预想中的怪物倒飞出去的画面并未发生，他这一拳就像是砸进了淤泥里，手臂的力道被卸掉大半部分，反而被怪物用黑色淤泥裹住。
紧接着，手臂处的铠甲上就传来沉重的压力，有什么东西试图破开他的甲胄，伤害他的肉体。
“滚开！”
哈伦萨怒喝一声，圆形日轮在他头顶上方浮现，沛然莫测的冲击力将淤泥掀飞出去，摔成一滩烂泥巴。
他抽回手臂一看，甲胄上已经被腐蚀出了几个浅浅的坑洞，再多几秒钟，说不定这件圣物铠甲就被破防了。
他扭头看向露西的方向，喝问道：“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一定知道缘由，告诉我，露西·埃尔德蒙！”
露西冷笑一声，“说话客气一点，哈伦萨主教，回不回答你的问题全看我心情。”
希雅扯了扯露西的袖子。
露西无奈，“对那家伙没必要客气，他未必站在我们这边。”
虽然她不明白哈伦萨监视教皇宫有何意图，但肯定有他自己的图谋。
希雅低声道：“情况有些不太对劲。那些无面者动手的时间太早了，仪式才刚刚开始，它们就暴露了真身，这很不合理。”
“而且——”
希雅环顾四周，“出现在这里的无面者大多是临时转化者和劣化体，数量也只有四五十人，它们的主力还没开始行动！”
其实不用希雅提醒，露西也知道无面者动手的时机很不对劲。
它们的袭击来得太早，仪式才刚刚开始，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这不合常理。
但既然袭击已经发生，便要做出应对，圣光教会动用了比袭击者稍强一些的力量，轻松镇压了这一批无面者。
就连拟态成伍德尔的那个劣化体，也在伊洛斯和两名五阶辉煌骑士的围攻下被打回原型，然后被一发强效治愈蒸发大半身躯，只留下一小滩淤泥在原地挣扎蠕动。
因为事先得知了无面者的弱点，再加上天使降临后的力量，混乱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就被雷霆手段平定。
伊洛斯呼唤出圣焰，将剩余的蠕动淤泥焚毁，走到露西身旁，皱着眉头道：“这些无面者似乎还有别的计划，它们的目标不是圣者受礼仪式。”
“我也在想它们还会出现在哪里。”露西轻声道，“临时转化者只能维持七十二个小时，它们今天必然还有别的动作。”
希雅一边闭目思考，一边控制着梅亚的行动。
梅亚在索萨赶往教皇宫的路上蹲点，但并没有碰到那个秃头的商会头领，反而看到了克洛斯他们。
三人面有疲色，看起来是连夜赶路，才在今早勉强赶回圣城。
梅亚没打算在三人面前暴露身份，她避开三人，从别的路线赶往教皇宫广场。
两名巡逻的圣骑士从梅亚面前经过，她忽然嗅到了浓郁的令人不快的味道。
这两个圣骑士都是无面者，而且不是临时转化者那种级别，是劣化体。
他们没有去教皇宫广场，反而待在恒光街。
梅亚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在这时，两名圣骑士毫无征兆地调动身上的圣光能量，朝街道上人群最拥挤的地方挥动武器！
骑士们最基础也是最实用的战技“圣光斩”在普通人之中爆发，瞬间便夺走了十几人的生命，活着的人也受到了极大惊吓，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是负责维持圣城秩序、保护居民们生命安全的巡逻骑士，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恐怖的事情？！
他们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两个披着圣骑士外壳的无面者又发动了下一次斩击！
短暂的惊愕期过去，人群里爆发出慌乱的叫声，夹杂着怒骂声、嘶吼声、斥责声、痛哭声……拥挤的人群很快就变得混乱起来，有人冲上来质疑圣骑士，但更多人在慌不择路地逃跑。
当街屠杀普通人，动手的还是教会的骑士，这种事情从未在圣城路德维希发生过！让人心中大叫荒谬的同时，又有种不敢细想的恐怖感。
梅亚的听觉相当敏锐，在这两个无面者动手之后，附近的街区很快也爆发出慌乱的叫声，同样的骚乱在以极快速度，蔓延到整个圣城。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也瞒不住教皇宫广场上的诸位主教。
伊洛斯很快就接到了通报，他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寒意。
“失算了，我们都以为无面者是冲着今天的圣者受礼仪式来的。但它们真正想做的，是趁着教会高层在这里集合时，袭击别的地方，毁掉圣城的秩序！”
东西南北四个城区，恒光街曙光街瑕光街映光街……
几十起袭击同时发生在圣城各处，混乱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成了路德维希的主基调。
露西眉头紧皱，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保有神志的主教们开始扎堆讨论，那些被天使附身的人则静静等待指令。
不多时，众人讨论出了结果。
“目前这种情况，必须知会教皇陛下，启动神术法阵，分配人手，快速绞杀那些制造混乱的无面者！”伊洛斯身旁的辉煌骑士沉声道，“再让这些怪物闹下去，就算城墙还在，圣城也与被毁灭无异！”
作为圣光教会的大本营，圣城内外有许多特殊的布置，就是为了应对如今这种混乱局面。
露西曾听老教皇说过，路德维希这座城市，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神术法阵，城墙为法阵边界，街道为构建符文的线条，各街区的教堂则是神术能量的供应点，而操控神术法阵的核心，就在教皇宫内！
麻烦的是，只有教皇本人知道该如何开启神术法阵，也只有教皇本人能操控这个巨大的法阵。
伊洛斯看向露西，在这种关头唤醒沉睡的康纳德，让老教皇去主持神术法阵，无异于让老教皇去死。
但是不开启的话，全城的普通信众就会受难，圣城和教会都将遭受巨大冲击。
如果不动用神术结界，硬分配人手去处理那几十处骚乱，在场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够用！
更别说这些无面者伪装能力极强，没有天使降临的载体在场，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混入人群，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下一场骚乱。
“露西……”伊洛斯咬牙，道：“我们必须叫醒康纳德陛下了！”
露西摸了摸下巴，忽然很没头脑地来了句，“你说，让老爷子光速传位行不行？”
“嗯？”伊洛斯不太理解露西的意思。
露西道：“让老爷子把教皇冠冕暂时让出来，在我们当中挑一个继任者，继任者去开启神术法阵，这样不算违反规定吧？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再把教皇冠冕还回去，反正教典内曾说过，教皇之位贤能居之，也支持禅让。”
伊洛斯稍稍一愣，露西的说法听起来很儿戏，但似乎可行。
难点只在于说服老教皇，控制神术法阵的运行应该不会太难。
“特殊时期，可特殊应对。”辉煌骑士沉声道，“我赞同露西的做法！”
“我也赞同！”另一名辉煌骑士也道。
“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露西反手背起希雅，朝教皇宫内跑去。
伊洛斯连忙跟上，一名辉煌骑士跟了过来，另一名则转身奔向骚乱区域，去负责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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