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叫我克洛斯就好，这位是奥尔瑟雅。”克洛斯道。
他的视线一一掠过六人，在看向梅亚时比其他人多停顿了一会儿。
梅亚注意到了这一点，稍稍皱眉。
“克洛斯大人，请问你刚才所说的不能登上留声台，是什么意思？”尤里芬问道。
克洛斯是男性，维莉安已经瑟缩着身体躲到玛蒂娜身后去了，交流的重任落在尤里芬身上。
“留声台上有危险，一旦登上去就会被乐曲的力量俘获，无法离开高台。”克洛斯道，“我的同伴就失陷在上面了，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救她。”
梅亚心中微惊，克洛斯所说的同伴应该就是爱丽丝了。
她的女仆被困在上面了？这还得了？
克洛斯像是注意到了梅亚的神色，侧过身，单独给她递了个眼神，大概是稍安勿躁的意思，还轻轻碰了碰肩上的黑猫。
梅亚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莫不是暴露了？
听到克洛斯的话，尤里芬低声和维莉安交流几句，再度开口：“克洛斯大人，那你找到解救同伴的办法了吗？”
“已经有头绪了。”克洛斯指了指遗迹内的另外几个高台，“根据我的观察，那几个高台的方位，是将留声台包围起来，形成了某种法阵。”
他掏出一个看起来就很古老的卷轴，“我在对应的遗迹主区域里发现了一个隐藏机关，破解机关之后得到了这个。”
梅亚嘴角微抽，镜湖遗迹都被人反复探索了这么多遍，有价值的宝贝早就被人搬空了，克洛斯居然还能发现隐藏机关？
只能说不愧是勇者，真是把寻宝和解密刻进基因里了。
克洛斯当着几人的面打开卷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卷轴中响起，用着几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开始了长篇大段的诉说。
维莉安忽然小声道：“这是古代安雅语。”
“不愧是博物学者！”克洛斯称赞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古代安雅语！”
众人看向维莉安，等着她的解说。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地域，在一千三百年前左右曾被称之为安雅。本地居民所使用的语言，就是古代安雅语。”维莉安小声道，“这片地域的魔法师很擅长声音类法术，他们对音乐推崇备至，留下过许多歌剧名篇。我叔叔曾收藏过安雅时期的古物，我小时候听过这种语言。”
“那维莉安小姐能听懂卷轴里具体说了什么吗？”克洛斯问道。
维莉安咬着嘴唇，脸色有些为难，“只能听懂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克洛斯看向奥尔瑟雅，道：“我的同伴恰好也懂一些古代安雅语，两位如果合作，能解析出卷轴里的语言吗？”
奥尔瑟雅上前一步，嘴里吐出几个怪异的音节，和卷轴里传出的讲述声颇为相似。
奥尔瑟雅是精灵，对于人类来说，一千三百年是一段很长的历史，但对于精灵来说，也就几代人的记忆而已，她或许也是从哪里听说过古代安雅语，这并不稀奇。
维莉安愣了愣，从玛蒂娜的身后走出来，用另外几个音节予以回应。
两人像是对上了暗号，还伸出手握了握。
“不愧是教皇宫里的高阶圣职者，学识真是渊博！”怜低声感叹，“古代安雅语这种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呢。”
格瑞塔也小声道：“还和维莉安一样年轻。这么年轻的博物学者，一下子就碰到两个，让人感觉到了身为人类的差距啊。”
奥尔瑟雅摇头：“我不是博物学者，只是我的某位老师曾研究过安雅人的歌剧，我恰好学习过一些内容。”
梅亚知道奥尔瑟雅说的是谁，当过她的老师，研究过歌剧，年长到足以接触安雅人留下的文明，就只能是那位被称之为灵魂歌姬的蜜利安了。听说她比可萝尔还要年长，已经是一位暮年精灵了。
卷轴的讲述声仍在继续，奥尔瑟雅和维莉安各自掏出纸笔，借着台阶地势，坐下来写写画画。
花了两个小时左右，听了五遍卷轴讲述声，奥尔瑟雅和维莉安又小声讨论了好一会儿，才得出结果。
两人互相看了看，维莉安比了个手势，决定让奥尔瑟雅来说，精灵也没有推让，站起身来，拿着草稿开口了。
“在卷轴的讲述声中，我们得到了一些信息，可能并不完整，也可能存在错误解读，请各位留意，自作判断。”
“这座地下遗迹在安雅时代被称之为艺术的城市，汇集了安雅地区绝大部分艺术大师，他们合力谱写了一部歌剧，作为集大成者之作品，意图使其永世传颂。”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对自己的作品并不满意，还缺少扣动心弦的最终幕的乐章。于是他们决定沟通掌管世间一切艺术的神明，祈求神明赐予他们最终的华丽乐章。”
奥尔瑟雅停顿了数秒，道：“安雅人所说的那位艺术之神，我们并不了解，但从他们的沟通结果来说，他们得到了神明的赐予。”
“不过那位神明有个要求，祂要艺术大师们在祂面前完整地演出一遍歌剧，若是演出效果能让祂满意，祂便会降下福祉，若最终的演出结果不能取悦祂，那此地将与最终乐章同葬地下。”
“包括留声台在内的这几个高台，都是歌剧的演出舞台，先前在留声台循环播放的乐曲，就是歌剧前几幕的音乐，我们现在听到的这首曲子，则是所谓的最终乐章。”
只用看镜湖遗迹如今的状态，便能知道当年那场演出的最终结果了。
“赐下之物，非汝等应得，将与汝等同葬地下。”维莉安小声道，“那位神明是这么说的。”
克洛斯皱着眉头问道：“那镜湖区如今的异常事态是怎么回事？那个所谓的神明醒过来了？”
“神赐乐章应被同葬地下，如若现世，考验重临。”奥尔瑟雅说道，“先前探索遗迹的人并没有发现最终乐章，但是……”
话说到这里时，奥尔瑟雅停了下来，看了看克洛斯。
克洛斯和梅亚都明白她的意思，在迪莉娅来到镜湖遗迹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发现并取出了最终乐章。
留声台上的乐曲因此出现变化，开始演奏最终乐章，那位艺术之神也被惊动。
而仅仅是那位神明现身时所泄露的混沌之力，就让镜湖区的大部分人类被污染。
呜呜呜——
留声台的上方忽然传来长笛的声响，众人连忙抬头，瞥见一团亮金色的光影。
这光影宛如一个臃肿的人类胖子，肚腹肥大，四肢分外纤瘦，脑袋则是锥形，祂手持长笛，吹出嘹亮的音符。
在眼睛看到那团光亮时，众人都能感受到巨大的精神压力。
尤里芬闷哼一声，直接半蹲下来，拄着盾牌才稳住身体。格瑞塔也双剑插地，身体踉跄了一下。
维莉安眼瞳放大，嘴唇动了几下，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被长笛声掩盖，梅亚并没有听清楚。
学者小姐的身体是众人中最娇弱的，她反而很稳当地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受到金色光影的影响。
在众人都看到祂之后，金色光影毫无征兆地散开，变成了飘扬的散碎光点。
长笛声戛然而止，一个古怪的、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的声音，留下了短促的话语，但也很快就消散了。
“舞台铺设完毕。”
“演出行将开始！”
维莉安和奥尔瑟雅衔接着翻译了那段声音的意义。
“刚才那家伙就是艺术之神？”克洛斯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古怪。
倒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神很强，而是祂似乎并没有克洛斯预料的那么强，并没有达到暗神的高度。
虽然实力受到了限制，但克洛斯的见识摆在那里，他见过真正的暗神，知道在直面那种灭世恶兽的时候是多么绝望。
这个怪模怪样的艺术之神虽然也很强，但还没到暗神那种高度。
难道真的只是个恶趣味的古代神明？
梅亚观望了许久，此时终于开口，“也就是说，要解决这次事件，我们得重演那个安雅人的歌剧，并且要让这个艺术之神满意才行？”
“恐怕是的。”克洛斯道，“最终乐章的乐谱被带到镜湖城里去了，如果我们的演绎不能让艺术之神满意，这次要沉入地底的恐怕就是整个镜湖城了。”
届时受难的将不只是镜湖城，地下水脉受到挤压后，会导致镜湖水位高涨，星落河也会随之泛滥。
沿河一带的低洼地区将会遭受巨大冲击，就连圣城都会受灾。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歌剧的完整剧本吧？”幽怜道，“别说剧本，配套的乐曲和舞蹈也没有。”
要在这种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重现安雅时代的辉煌歌剧，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幽怜是夜雀歌舞团的副团长，她很清楚这一点。
梅亚揉了揉额头，内心里暗自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剧本，希雅今年生日时，尤尔送的那个微型歌剧院，里面上演的剧目多半就是安雅歌剧。
迪莉娅就是被那幕歌剧吸引，才下定决心来探索镜湖遗迹。
可问题是，在得到那个微型歌剧院后，希雅也就打开过一次，而且那时候她的内眼识还很粗糙，没时间浪费在玩玩具上面。
所以，她只记得自己有这件东西，却根本没看过那一幕歌剧。
就算看过也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她也做不到完美复刻，不出一丝差错。
“梅亚小姐，你是教会认可的英雄，我想请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克洛斯忽然开口了，话题却不是如何解决问题，而是邀请梅亚单独对话。
他把肩上的黑猫交给奥尔瑟雅照顾，走向一旁的角落。
梅亚跟着走过去，确定两人的距离不会被其他人偷听后，克洛斯呼出一口气，直接道：“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梅亚小姐，其实你就是希雅殿下吧？”
“嗯？克洛斯先生，你在说什么？”梅亚一脸不解。
“不用装了，希雅。”克洛斯举起左手，道：“我和你之间有命运相连的灵魂契约，能向彼此分享冒险经验。无面者之乱那天，你从恒光街经过时顺手解救了我们，杀掉了两只无面者，我当场就分到冒险经验了。”
梅亚垮起脸，她真没想到会因为这种事情暴露身份。
“放心吧，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克洛斯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梅亚双手抱胸，嘟着嘴，“你把我叫过来，应该不止是说这种事情吧？”
尤尔笑了笑，道：“看来殿下没有否认身份。”
“就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继续纠缠了，说正事！”梅亚很小孩子气地跺了跺脚。
“是这样的，我听露西提过，尤尔爵士曾经送了你一件生日礼物……”克洛斯很谨慎地提到了那个微型歌剧院，“你有没有办法，把那个微型歌剧院从希雅身边送到这里来？”
“很遗憾，并没有。”梅亚耸了耸肩。
“这样啊。”克洛斯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想怎么做？”梅亚问。
“找到迪莉娅，让她恢复清醒。”克洛斯道，“迪莉娅完整地看过那部歌剧，不止一次！而且最终乐章的乐谱也在她手里！”
在见过艺术之神后，克洛斯的应对策略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梅亚和克洛斯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时，教皇宫的某间房子里，希雅正在女仆的服侍下沐浴。
她把脚掌和小腿并在大腿外侧，用俗称鸭子坐的姿势坐在浴缸之中，温暖的水流刚刚漫过她小巧的前胸。
水面上撒着花朵，空气里能闻到精油的香味。
瑞拉弯着腰，正在帮希雅清洗头发。
小公主长而直的白发看起来很养眼，撸起来也手感上佳，其中有不少功劳来源于女仆们的精心护理。不然以她的身体状态，这一头白发很可能就是杂草状态。
这几天教皇宫一片祥和，希雅相当放松，生活节奏跟在别院时差不多。
但明天就不一样了，教会为无面者之乱准备的祭典，明天就会开始。
露西说要带她出门，好好逛一逛圣城的祭典，让她进一步了解这座千年古城。
“瑞拉，尤尔哥哥今年送我的那份生日礼物你放在哪里？有没有带在身上？”泡的晕乎乎的希雅忽然问道。
瑞拉稍稍回忆，点头道：“在我这里，殿下要拿出来看看吗？”
希雅有自己的储物装备，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东西，她更习惯交给瑞拉来保管。
“拿出来吧。”希雅道。
虽说她没法把微型歌剧院送到梅亚那边，但两具身体的感官是相通的。
凡事要有两手准备，镜湖城内的情况还不明晰，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迪莉娅那边。
瑞拉帮希雅擦干身体和头发，换上睡裙，才从储物装备里取出那个装在盒子里的微型歌剧院，放在了希雅面前的桌子上。
机关启动，微型歌剧院缓缓升起，灯光闪烁，音乐奏响，舞台上的拇指小人开始舞蹈，唱词也伴随着音乐而起。
然后希雅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这些拇指小人的唱词可能也是古代安雅语，她听不懂。
第一次开启微型歌剧院时，她以为这是歌剧的独特唱腔，没做多想，现在才发现，拇指小人们所用的语言和现行的大陆通用语完全不同。
“殿下，有什么问题吗？”瑞拉看出了小公主脸上的疑惑，轻声问道。
希雅指着盒子，“这里面的唱词，你能听懂吗？”
瑞拉屏气凝神听了几句，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它们所用的语言似乎不是通用语。”
“朵丽丝在哪儿？让她请露西姐姐过来一趟吧。”希雅想了想，说道。
朵丽丝也有些怪怪的，平时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寻找着刷好感的机会，最近这两天却像是在躲着她，她用内眼识观察的时候，朵丽丝也像是受到刺激一般，躲闪她的眼神。
希雅怀疑这白毛女仆是不是又偷偷干了什么坏事，怕被她发现。
瑞拉迟疑了一下，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殿下要不先休息，明天再去找露西小姐？”
希雅面色严肃地说道：“不能等到明天，克洛斯那边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个盒子里的歌剧或许能帮到他。”
“殿下能远程联系到克洛斯先生？”瑞拉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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