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可是眼前这座城市的生活状态，似乎和王国内的普通城市也没什么不同。没有饿殍遍野，白骨成堆，也没有光天化日之下血腥斗殴，掌权者没有肆意屠杀，甚至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在维持秩序。
“因为这是在城内。”朵丽丝道，“帝国官方不会管荒野上的厮杀，但城市里是安全区域，一旦有人胡作非为，就会遭到守备军的严厉打击。”
克洛斯顺口说道：“即便是在魔王统治的地域内，也会有这样的安全区，毕竟绝大部分智慧生物并不喜欢独自生活。再退一步来说，统治者也需要有被统治的人来衬托他们的威严，存在固然压迫，但也会保留基本的生存环境。”
“真正绝对混乱的区域，恐怕只有深渊界。那里的蛮荒恶魔都是些没有脑子的肌肉蠢货，完全被杀戮和破坏的本能所支配，每时每刻都在血战，没有一处安宁之地。”
听到这话，可萝尔提起兴致，好奇地问道：“克洛斯先生，你去过深渊界？”
克洛斯露出有些后怕的表情，“去过一次，有生之年不想去第二次了。”
那是他经历的第一个世界，他的伙伴是蜥蜴人公主和变色龙法师，战斗力十分有限，为了获取强化勇者之剑的材料，他用特殊方法进入了深渊界，只待了一天不到就被踹回来了。
在那个混乱之地，无穷无尽的血战能拖垮绝大部分生灵的理智，让进入深渊的外来种族很快就变得和蛮荒恶魔没什么区别。
若是没有勇者之力护身，克洛斯也会沦陷其中。
说来也奇怪，这种经历本应该一生难忘，但克洛斯还是近期才回想起这件事。
可萝尔从克洛斯的表情看出他不想多谈，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帝国军会保证城市内的基础秩序，但也仅仅如此。”朵丽丝咬了一口白面包，接着说道：“离开城区，在庇护圈之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畸形的制度。”可萝尔淡淡点评了一句。
露西也觉得荒谬，摇摇头，喝了一大口苹果酒。
朵丽丝单手拄着下巴，道：“现任摄政王柏德文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收拢各地区城市的权力。他将帝国军队租赁出去，为城主和领主们维持地盘内的基础秩序，替土地主们省下一笔不菲的开销……”
“等等，真的会有领主接受这个租赁服务吗？”露西很惊讶，“把领地内的防卫大权交给别人，不就等于把脖子送进绳套，等着别人勒紧吗？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会选择这么做吧？”
“哼哼，那你就错了。”朵丽丝冷笑道，“这就是柏德文高明之处，城外的混乱就像一把悬空之剑，始终威胁着城市里的权贵们，叫他们不敢放松。”
“一些商人出身的城主和小领主率先接受了柏德文的租赁协议，帝国士兵比他们供养的私兵强太多了，省心省事，每年的租赁费用也不贵。至于风险问题，帝国军只是扼住他们的把柄，不太可能要他们的命，私兵却有极大概率谋反叛变，将他们送上绞刑架，霸占他们的财产和女人。”
“这么一对比下来，你怎么选？”
“地方城主和小领主们租赁了士兵后，帝国军的军营就铺散到了各个地区，逐渐压制住了那些大领主。棋下到这一步，就只差收官而已，就算是大领主们，也不敢直接对抗帝国军队。”
露西叹了口气，“这是阳谋啊。”
“没错。”朵丽丝道，“领主们都知道柏德文的意图，但又很难对抗他。摄政王掌控着帝都骑士团，总辖四方军部，兵精将猛，地方领主们不联合起来，根本动摇不了他的统治地位。但是让这群人联合，啧啧，那就完全是个笑话。”
据朵丽丝所知，那群领主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联合，但每次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盟约溃散，a伯爵和b领主的妻子偷情，又或者是c城主收了黑钱，出卖盟友d勋爵……
朵丽丝挑了几件事讲出来，惹得另外几人一阵扶额惊叹。
朵丽丝所在的组织，就是负责干那些黑活儿的，个中门道，她一清二楚。
吃过早餐，队伍在朵丽丝的带领下出城。
这支负责营救希雅的精锐小队，目前只有四个人，可萝尔、露西、克洛斯和朵丽丝。
朵丽丝的主要职责就是活地图，负责给众人带路，其余几人都是打手。
希芙利特曾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当带路党，但是露西担心她耍阴谋，就没带上她，把她关在了精灵族的族地内。
出城没走太远，可萝尔就察觉到了跟踪者。
根据自然之灵的反馈，跟踪他们的人有两队。一队是佣兵打扮，匪里匪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另一队则是一个贵族少爷带着几个手下，也是就差把“流氓”写在脸上的坏东西。
两拨人的跟踪技术都很烂，小队里的其他人也很快就察觉到了。
队伍走进城外的小树林时，那贵族少爷先跳了出来，面色倨傲，指着克洛斯嚷嚷道：“贱民，开个价钱，把你这几个女伴卖给我吧！”
两边的狗腿子帮着喊话，“美女们这么漂亮，跟着这个穷小子当佣兵没前途的，还不如从了我家少爷，从此吃香喝辣……”
露西听的眉毛直抽抽，很想一巴掌把这群人全部糊在地上。
贵族少爷那边话还没喊完，那队佣兵也直接冲了上来，叫嚣道：“这几个女人是我们先看上的，凭什么要跟你走？”
贵族少爷鼻孔朝天，眼睛都不瞧人，“就你们这群贱民，也敢跟本勋爵抢女人？！”
“装尼玛呢？这可是在城外！”
两拨人话不投机，拔出武器就砍，战成一团，砍杀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分都分不开。
克洛斯看着这魔幻的一幕，心中很想吐槽，但又不知从何吐起。
城市内的光景和西大陆确实没啥区别，但出城之后，这走向也太胡来了吧？
纨绔少爷和流氓佣兵，这种组合在西大陆那边也能见到，但给人的感觉真没这么蠢。
几人懒得理会打在一起的两拨人，继续向北行去。
朵丽丝润了润嘴唇，道：“露西小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安全区之外的乱象，明着抢人还算小事，埋伏截杀，投毒，诅咒，这群混蛋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
露西也觉得很无语，道：“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人智商似乎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啊。”可萝尔道，“大概是受到了魔王之血的影响。”
“生活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他们更容易滋生邪恶欲望，更容易被激怒，也更容易丧失理智。”
“综合表现下来，可不就是暴躁易怒还智商低吗？”
“……” 经过这段时间，希雅逐渐习惯了在奥玛城的生活。
早上醒来，虽然没有女仆们的服侍，但有艾琳帮忙洗漱，体验也差不太多。
吃过早餐后，如果今天不忙，艾琳就会带着她到处闲逛，有时候会出城去看雪原上的奇观风景，有时候则是单纯地散心。
当然，艾琳也会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在她不愿意外出时，陪着她在房间里待着，聊天解闷。
魔王传承让艾琳有着远超博物学者的见识，总能讲出一些希雅没听过的趣事。
如果事务繁忙，艾琳就会让阿娜来陪着她，那样希雅就有毛茸茸的猫咪和同样毛茸茸的雪狐可以撸，也可以安心宅在院子里，相当舒适。
要说有哪里不如意的话，那就是厨子的手艺着实不咋地，而且奥玛城处地偏僻，食材有限，食物上能玩出的花样不多，不能满足希雅被瑞拉养刁的胃口。
第二重不如意则是，她最近又遇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
腹部时不时传来坠痛感，身体又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哪哪儿都不自在。
吃过早餐后，希雅摸回自己的房间，抱着枕头，懒洋洋地躺在绒毛地毯上，完全不想动弹。
艾琳陪在希雅身边，抱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揉按着她的额头。
美少女的膝枕服务确实让希雅放松不少，昏昏沉沉间，她的困意又涌了上来，连身旁的艾琳在跟她聊什么，都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嗯嗯哦哦”的敷衍着。
恍惚之间，希雅猛然被惊醒。
她的內识感应到，一股深邃的力量朝着她所在的方位快速逼近。
她睁开眼睛，打算提醒艾琳时，却见艾琳已经开启冰结眼，双眼中有雪花在缓缓旋转，附近的空间更是浮现出淡淡的冰层，将两人包裹了起来。
看到希雅脸上的疑惑表情，艾琳对她伸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没过多久，黑色的人形影子落在了冰层外围。
它弯腰拱手，发出声音：“魔王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艾琳皱眉，“我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
黑影发出笑声，“瞧您说的，我们早就见过面了，您难道已经忘了吗？”
艾琳沉默了一小会儿，道：“血刺冰窟里的怪物，还有冰原之民召唤的那个假先祖始灵，都是你搞的鬼？”
“它们是我的先遣部队，也可以看做我的一部分。”黑影承认了艾琳的猜测。
艾琳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手底下不顶用，所以你亲自来访？”
“魔王阁下，您的态度何必如此尖锐？我们并非敌人，理应是同伴才对。”黑影道。
艾琳冷笑，“我已经拒绝过你两次，我不喜欢跟死缠烂打的人纠缠，对你所提到的合作也不感兴趣。你从哪儿来，就回哪里去吧！”
“唉……”黑影发出叹气的声音，“魔王阁下，你的抗拒真让我伤心，如果是以前的魔王阁下，一定能认识到我的重要性。”
“我并非以前的魔王。”艾琳道，“站在你面前的是魔王艾琳，不是什么亚拓瑟斯，也不是深渊君主，我希望你能弄清楚我的身份，再跟我说话！”
这还是希雅第一次听艾琳说起前任魔王的名字，而且从她的态度来看，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个给予她传承的前任魔王。
“抱歉，是我失礼了，艾琳阁下。”黑影立马改口，“但是这一次，还请您听我说完的话。”
艾琳面色冰寒，冰结眼转动，冰棱环绕而生，试图驱逐黑色人影。
黑影微微闪烁，颜色逐渐变淡，却并未直接消失。
它继续发出声音：“艾琳阁下，盯上这个世界的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神魔战场刚刚结束，很多魔神有了空闲，祂们非常乐意给圣光之主找点乐子，而这个世界，无疑就是找乐子的最佳场所。”
艾琳默不作声，继续催动冰棱，消磨着黑影的力量。
希雅意识到，这次和艾琳对话的家伙很强，即便是在自己的主场，艾琳也没办法压制住黑影。
超凡桎梏解除后，这个世界所能容纳的力量上限也随之变高。
艾琳是在规则内成长，逐渐抵达上限标准，可黑影却是外来之物，直接就是上限等级。
她不免生出些许担忧——倒不是担忧艾琳的安全，而是艾琳倒下之后，她该怎么办？
“相比起那些魔神大佬，我们在力量强度上并不占优。”黑影继续道，“所以我们才更需要合作。亚拓瑟斯用祂的血脉污染了这个世界的土地，为我们侵蚀规则创造了机会，艾琳阁下拥有比亚拓瑟斯更出色的才能，你难道不想更进一步，彻底占有这个世界吗？”
艾琳咬着牙，希雅能感觉到她在逐步加大冰结眼的出力，可黑影依旧没有被驱逐，表现的相当坚韧。
黑影此举，是在故意展示祂的力量，也是在给艾琳一个下马威。
话语虽然恭敬，行事态度却很强硬，祂不是来请求艾琳与祂合作，而是逼迫艾琳答应合作。
“就算是要彻底占有这个世界，我也要用我的行动方式，不需要你这个外来者指手画脚！”艾琳很罕见地动了怒，语气里充斥着呵斥的意味。
“我是在很认真的奉劝艾琳阁下，您为什么不肯听呢？这让我——很头疼啊！”
艾琳的抗拒态度，还有她的连番驱逐，终于让黑影也失去了耐心。
祂的声音转向幽森，本已虚化许多的身影再度凝实，“既然如此，还请艾琳阁下交出你的血脉力量，把魔王这个位置让给我吧！”
黑影散化弥漫，似乎是要遮蔽天空。
艾琳面色阴寒，看向希雅时，咬了咬嘴唇，给希雅传音。
“待会儿我给你开个传送门，你先走，我处理完这个敌人再去找你。”
希雅心中微微一暖，艾琳对她确实不错，这么危险的场合还在为她的安全着想。但旋即又绷紧心弦，这般处理，只能说明艾琳没把握打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敌人。
要帮忙吗？希雅默默握住了天使羽翼，有天使的助力，艾琳说不定能赢。
如果这黑影怪物夺走艾琳的力量，成为魔王的话，她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没想太久，希雅就找到了帮助艾琳的理由。
她抿着嘴唇，回应艾琳：“我不走，我们合作应敌。”
艾琳冷意十足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松了松手指，轻哼一声，道：“也好，有希雅在我身边，感觉变得更有力量了……”
冰结眼全力全开，艾琳的眼角处落下一丝血痕，弥漫的黑影短暂凝滞。
“何必挣扎？现在的艾琳阁下还没有成长起来，你我之间的差距，犹如你和凡人的差距！”
黑影的声音如震雷般响起，威势骇人。
希雅摁住天使羽翼，正打算变身，一道耀眼的光芒突兀地划破苍穹，刺入黑暗。
光芒笼罩之下，黑暗无所遁藏，阴影快速退散。
黑影怪物的声音变得扭曲而尖利，“该死的圣光——”
它狠话没放完，便浓缩成一个极其微小的黑核，空气微微扭曲，黑核骤然消失不见。
划破云层的光芒也跟着消失，然后希雅的脑子里冒出一段画面。
在送走艺术之神后，圣光之主对她说过，神魔战场结束，异世界的怪物和魔神们会更频繁地袭扰这个世界，但相应的，本土世界的神明也得以摆脱血战纠缠，有了空闲来处理这些规格外的入侵者。
刚才的黑影，就是规格外的入侵者。
希雅揉了揉脸颊，心底默默吐槽圣光之主的行为，您老人家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带出去呢？让我继续留在魔王的地盘真的好吗？
“呼……”
艾琳长舒一口气，无论是黑影还是圣光，都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但圣光刚才的表现，也很值得玩味。
她牵起希雅的手，柔声道：“希雅，谢谢你愿意陪我并肩作战。”
希雅扭过头，鼓着脸颊，“只是理性选择而已，逃跑也是无用的，还不如试着战斗。”
艾琳轻笑，“希雅是神之爱女，所以刚才圣光之主的意思，是已经承认我们的关系了吧？”
“啊？”希雅一脸懵逼，这女人的脑回路好像有点怪。
“祂承认了你和我的关系，才没有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就是这样的吧？既然连家长都同意了，不如现在就开始考虑订婚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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