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希雅捂嘴轻笑，身体微微后仰。
几分钟后，露西处理好了忒莉莎腰腹处的伤口，收起药剂瓶，起身活动了一下腰杆：“好了，大功告成！这些伤口不是很严重，三天之内就能完全恢复，还不会留疤哦。”
忒莉莎道了声谢，转过身拉起衣裙，穿回身上。
希雅视线余光能看到忒莉莎遮掩的风光，轻轻咋舌，这位身材火辣的影魔大姐姐居然是真空派，不会觉得皮衣硌得慌吗？
露西走过去拉开房门，克洛斯走了进来。
“克洛斯哥哥，你们辛苦了。”希雅柔声道。
克洛斯摆了摆手，语气别有所指，“主力是梅亚，她可太能打了！咱们差点干掉了柏德文！”
说罢他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忒莉莎，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不严重吧？”
忒莉莎道：“露西小姐帮忙处理过了，不碍事。”
露西噘嘴：“要相信我的技术啊，治疗师可是我的主职业！”
克洛斯耸肩，“那就直接说正事吧，柏德文这次受伤不轻，肯定要修养一段时间，咱们要抓住这段时间做些事情。”
“有什么安排吗？”露西道。
克洛斯道：“我想请你和迪莉娅、伊桑盯住王宫的出入口，拦截柏德文派出去的传讯者，切断他和帝国军团的联系。”
露西道，“我尽量做到不漏一人出去，但是埃洛瓦大结界的问题要如何解决？柏德文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位置，可以用城市大结界来限制我们的行动吧？”
“这个艾琳会去处理，她有帝国皇室血统，知晓大结界的运行方式，会带人逐个拔除大结界的魔力供应点，让大结界停止运行。”克洛斯道，“我和爱西丝女王分别带人，去拿下南城门和西城门，切断城外驻军和城内的联通渠道，断掉他们的后勤线。”
“瑞拉去东城区，破开城墙缺口，放出东城区的难民，以免东城区成为恶魔们的补给点。梅亚留下来保护希雅和秘密通道，确保后续兵力的输送。”
希雅点头，克洛斯的安排都挺合理的，但她有些自己的想法。
“克洛斯哥哥，我想去东城区看看。”
克洛斯皱眉，“那边的环境很糟糕，而且并不安全。”
“恶魔们自顾不暇，瑞拉也可以保护我，必要时刻我还能天使化，不要紧的。”希雅看向忒莉莎，“而且我希望忒莉莎姐姐能跟我一起过去。”
“我？”影魔小姐有些疑惑。
希雅拽着她的手指，眨巴着眼睛：“朋友就是要一起行动，陪陪我呗。”
希雅前面所展现出来的尖锐言语令忒莉莎不喜，她下意识想拒绝，但在对上小公主那双泛着淡黄色微光的眼瞳时，她心中又莫名一软。
再加上手掌里传来的温和触感，还有希雅有关“朋友”的说法，拒绝的话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忒莉莎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但不严重，她吸了口气，决定再试一次。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克洛斯看着这一幕，小希雅脸上的笑容很有“阴谋得逞”的意味，但因为她足够可爱，并不会惹人讨厌。
他领悟了希雅的意思，这又是一次事关“救赎”的行动。 城外战事焦灼，城内的气氛也很紧张，中城区通往东城区的大门依旧有士兵看守，严令禁止通行。
在埃洛瓦，贫民窟不再是单纯的贫民窟，而是一个变相的囚笼，困住了成千上万个囚徒，任由他们自我毁灭。
希雅和瑞拉同行，还有忒莉莎跟随，轻松突破了士兵的防守线，来到了东城区。
梅亚曾来过这里，她知道东城区的贫民窟环境有多糟糕，所以在迈过大门的界限后，她直接动用魔力凌空漂浮，脚步并不接触对面，还封锁了自己的内鼻识，暂时失去了对味道的感知。
那扇隔绝两个城区的魔法大门，则在希雅的授意下，被瑞拉砍成了碎块。
三人进入贫民窟之后，很快就引起了此间居民的注意。
希雅的衣服用料高贵，相貌精致可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普通，这样的人忽然进入贫民窟，毫无疑问地被视作了肥羊。
躲藏在暗处的人并没有直接动手，他们或是悄然跟随，或是绕行街道，希雅顺着东城区残破的主街道继续深入时，总能用视线的余光扫到那些跟踪者。
他们不敢直接动手，希雅的两个保镖看上去都是高级职业者。
一路未经阻拦，希雅顺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东城区的高墙下方。
城墙上的裂纹依旧存在，缝隙里似乎还透着光，但因为大结界的阻拦，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出。
“鬣狗”们一直在等希雅露出破绽，也在等有人上去试水，可惜两者都没有。
瑞拉走到城墙附近，伸手摁在墙壁上用力一推。
手掌形的印记在墙壁上出现，深入数寸之多，瑞拉表情不变，低声问道：“殿下，直接动手吗？”
希雅没说话，扫了扫周围的环境。
经典的贫民窟景象，建筑散乱老旧，街道残破不堪，脏污的垃圾堵塞了下水道，泡到发胀的尸体隐约可见……
在房屋废墟的阴影里，隐藏着等待捕食机会的鬣狗。
希雅摆了摆手，道：“不着急，先前让你准备的甜品和小食都带着吧？”
瑞拉点头。
“拿出一些，放在这边。”希雅指了指一旁的石柱。
看形状，这柱子应该是断裂的房屋承重柱，顶端有一块地方被磨平了。
瑞拉很少质疑希雅的命令，她端出用餐盘盛装的甜点，里面放着十几块切好的松糕，上边还点缀着蜂蜜，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忒莉莎看着希雅的操作，眉头轻蹙，“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给这些人送食物吗？这些甜品还不够五人吃，可喂不饱这群饥饿的鬣狗。”
希雅没有向忒莉莎解释自己这番操作的用意，她缓缓飘起，低空悬浮，后背处显露神圣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落入凡尘的天使。
她柔和的声音借由扩音魔法的效果，传递到周围的房屋废墟里。
“东城区的各位居民，我想请你们出来谈一谈。”
希雅没有用贫民窟这个词，她把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称为“居民”。
该藏的人依旧在藏，没人理会希雅的喊话，但外围远处慢慢有更多人凑过来围观。
希雅身上的光芒越加明亮，她再次喊话：“东城区的各位居民，我想告诉你们一件好事，希望大家能靠过来一些。”
这番喊话依旧是无用功，但前来围观的人变得更多了，他们瑟缩在远处，想看看这个发光的女孩能说出什么话来。
希雅对瑞拉眨了眨眼，轻声道：“肉食之类的小吃也拿出来一些，摆在甜品附近。”
瑞拉又端出一个大餐盘，上面的小食一应俱全，腌制好的猪肉切成薄片，散发出肉食的香味。
希雅道：“在前面清出一块空地，稍微展露一下力量。”
瑞拉点头，她跃向空地，身上斗气爆发，下落之时犹如炼金火弹爆炸，在废墟里清理出一片空地来。
希雅的内眼识看的很清楚，在瑞拉展露实力后，有几个躲在暗处的贫民放弃了围攻她，退到了较远的地方。
“大家都看到了，这里有一些食物，如果大家愿意听我说话，可以来这边坐下，每人能领一定份额的食物。”希雅一边驱使着圣光散发光亮，一边以天使的口吻严肃地说道。
这一招比之前单纯的温和邀约有效，只过了三分钟左右，就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仰头看着希雅，磕磕绊绊地说道：“真的，能领，食物吗？”
“对。”希雅道，“你甚至可以带走一些，但必须坐在那边，听我说一些话。”
俩孩子走到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很自然地盘腿坐了下来，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两个餐盘。
他们饿急了，已经不在乎眼前这个少女想做什么，只想吃些东西填塞肚子。
饥饿是种很可怕的感觉，当它累积到深处，比刀劈火燎还令人难受，能逼疯绝大多数自诩理智的人。
瑞拉取了两块松糕，配上两小块肉脯，搭了几个蜜果，送到两人手边。
“谢谢，好心的，女士！！”
其中一个孩子接过食物便开始狼吞虎咽，另一个男孩磕绊着道了声谢，也埋头进食。
他们很快就吃完了分发的食物，脸色好了许多，但也遵守和希雅的约定，依旧乖乖坐在空地上，等待希雅讲话。
围观者们发现食物没问题，又有一批人走了出来，自觉地在空地上坐下。
瑞拉挨个配给食物，每人拿到的分量基本相同。
也有偷奸耍滑的人，想向身边的人下手抢夺食物，但瑞拉的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们的念头。
深红色的眼眸一旦盯着某人，血海狂啸般的杀气就会溢出来，锁定对方，如此强大的杀气压迫，即便是高级职业者都扛不住，更别谈这些无职业者。
有了前两批人做“榜样”，后面的人无需希雅再劝，自觉地往空地处靠拢。
不一会儿，空地上就坐满了人，粗略数来不下两百。
瑞拉带来的食物差不多分完，其实每人分到的东西并不足以果腹，但也比饿着肚子好很多。
希雅稍稍计算了一下人数，清了清嗓子，她要开始“人前显圣”了！
“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拆除这面城墙，打破结界，给大家一个离开埃洛瓦的机会！”
希雅开门见山，说出了这次行动的目标。
人群中有些人脸上闪过欣喜，但更多人却是无动于衷，要么木讷呆坐，要么目光灼灼地盯着石柱上的餐盘，期待着希雅下一次放餐。
希雅叹了口气，场下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被压迫多年，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反抗意志，而且东城区上一次的大规模出逃，最终引来帝都骑士团的绝命追杀，那些风干的逃难者头颅有些还挂在街道的灯柱上呢。
在这样的震慑下，这些人丧失了反抗和逃走的勇气，与行尸走肉无异。
困住他们的已经不是结界和城墙，而是他们内心里的高墙。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希雅继续说道，“你们在担心帝国军的追杀，害怕离开这里之后连命都保不住，害怕这次的希望仍然是泡影。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你们的苦难，所以我无法说出我理解你们这样的空话，但是——”
希雅鼓舞着魔力，背后展开两道光翼。
在汲取了足够多的信仰之力后，她已经能显现出天使的部分威能，不过这对光翼其实对战斗力没啥加持，纯粹是拿来唬人的。
“你们之中应该有人听说过，在一百多年前的帝国，有一个信仰圣光的宗教！他们信奉光明，笃行善良之事，立志于解救同胞的苦难！”
“被魔王之力诱惑的皇帝放弃了圣光信仰，驱逐了圣职者和修士，但百年之后，天堑屏障消失，我们这些圣光的信仰者又回来了！来解救受苦受难的诸位，来为你们讨还公道！”
希雅伸手指向城外，“在埃洛瓦城外，上百万自西陆而来的军队包围了这座城市，帝国的光辉即将落幕，善与美的圣光将会重新照亮这片大地！你们所惧怕的残暴统治者，正在接受正义的审判！”
“不要让恐惧成为你们的枷锁，迈出这一步，去看看城外的战场！这是你们赢得自由的机会，也是你们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散发着光芒的少女，说出的话语像是有魔力一般牵扯着众人的心神，让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她身上，就连她身侧的忒莉莎也陷入失神状态。
忒莉莎在心中感叹，自己与这些被困在贫民窟的人类何其之相似！
从人类堕落为深渊恶魔，虽然费力地爬上高层，君主却不会予以她更多的信任，她始终身处囚笼，始终被高墙禁锢着内心，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
这些贫民因为食物而聚集，她因为梅亚允诺的藏身处和魔神宝物而投靠，可在最重要的节点上，他们却都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就连对君主的反叛，也显得犹犹豫豫，拖沓不决。
半空中的少女再次抬手，这一次她指向了城墙。
星光闪耀，占星法师最常用的魔炮轰击奔涌而出，纯粹的星光魔力砸在带有裂缝的墙面上，使得裂纹愈加扩散。
临时填补城墙的碎石一块块坠落，土石间的元素力被瓦解，大片墙体也跟着剥落。
最终，墙面上裂开一道尺余宽的裂隙时，希雅停下了施法。
艾琳此时正在拔除大结界的魔力供应点，东城区附近的魔力供应最是薄弱，结界已经开始破溃。
忒莉莎看着希雅，她知道希雅有能力打开更大的缺口，甚至是彻底轰塌这一段城墙，但希雅只是开了个小口就没再继续下去。
“自由并非依靠他人赐予，而是要由你们自己争取！”希雅指着破开裂隙的城墙，“不必期待他人解救，自己来成为自己的救世主！打破这面满是裂纹的墙壁，自由就在墙后！”
如果说，希雅前面那番话扰动了这些贫民如死水般沉寂的内心，使其溅起波纹，那裂开的城墙缝隙，还有墙壁上斑驳的裂纹，便重新点燃了他们的心火。
没人愿意永远做困兽囚徒，生灵的天性里充斥着对自由的向往，碎裂的枷锁无法再捆缚人心。
空地的前列，几个吃了半饱的人站起身来，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伸出双手，冲上去掰弄城墙上的石块。
哗啦！碎裂的石块从墙面上剥离，他们很快就发现，坚实的外皮裂开后，这面城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脆弱，只用手掰就能拆解墙壁，将裂隙扩大。
就像是先前被食物吸引过来一样，几个人的尝试便足以带动人群的行动，上前去破坏墙壁的人越来越多，裂口在快速扩大，厚实墙壁的另一面，已经能看到城外的天光。自由流动的风灌进了“死水区”，让“破壁者”们愈发激动。
风中传来自由的香气，是他们触手可及的味道。
人群后方传来另一种声音：“不要再想着逃跑了！帝国没这么容易覆灭，再熬几年，我们就能去中城区了！”
贫民窟里也存在着畸形的秩序，摆脱现有的生活，去中城区成为普通的市民，就是许多东城区人一辈子的念想，变革与混乱到来之际，他们还想着维持旧有的秩序，既是害怕帝国的屠刀，也是在惧怕心中的信念崩塌。
无需希雅的指示，瑞拉已经行动起来，守旧的发言者还没说出下一句话便已身首分离。
他们的性命无人关注，更多人的目光集中在破口越来越大的城墙上。
先前的讲演声，还有魔法散发出来的光辉，吸引了更多人到来，用不着细致的解释，他们很快就理解了眼前的局面，一同前去推砸城墙。
垂垂待死的人看到了新的希望，尽管街道依旧脏污腐臭，人们的情绪却空前高涨。
“忒莉莎姐姐，你看到了吗？”
希雅转向影魔，笑容里带着宽慰，“他们没有选择从缝隙里钻出去，而是亲手砸碎了困住自己的高墙，也打破了心中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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