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枚可
“前辈……”
“傻书生!你以为有何妙法能与我抗衡?我刚才仔细瞧过了,你确实有出人意料的好身手,但这又能如何?”程芯音哈哈大笑:“此地便是我的巢穴,每一根发丝、每一条绸缎都是我的身体,你们休想找到我的真身!”
“我现在只倍感困惑,你们这程家生活无忧、在长岭县内更是颇具名声地位,为何要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林天禄面色平静地询问出声:“而你,又为何会成一凶恶厉鬼,为祸人间。”
“你问我为何——”
程芯音的嘲笑声悠然飘过:“当然是天经地义之理!”
“……”
林天禄沉默片刻,轻叹道:“看来没有再交流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他不再理会那女鬼的嬉笑嘲弄之言,而是沉下心神,冷眼扫过四周。
无数发丝与绸缎逐一映入眼帘,构筑成一片灰蒙迷雾。但在这迷雾之中却有一团浓郁雾气尤为显眼,正慢悠悠地飘荡在外。
不过是场无聊的躲猫猫游戏。
“伏诛吧。”
林天禄神色淡漠,抬手隔空一握。
下一刻,脚下大地蓦然喷涌出磅礴灵气,汇集成无数利剑光影,刹那间就将四周盘踞的所有绸缎头发斩断粉碎!
凛然之风刮起,骤然拂过程芯音僵直住的身躯。
“呃——”
无数绸缎碎片炸成漫天碎片,幽幽飘落。
程芯音真身显形,脸上仍带着几分茫然错愕,仿佛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至她微微低头望去,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然四分五裂!
“不、不可能——!”
她顿时惊骇万分。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吞噬全身,令她再无丝毫嬉笑之意,当即扭身欲逃。
此等书生……比想象中要更加恐怖!
但在这时,一抹倩影却在深幽走廊中缓缓现身。
程芯音遥遥见状顿时面色一喜:“姐姐!”
在隧洞中缓缓走出的人影,正是因崴脚而无法动弹的程忆诗。
但她此时却提着一把厚重铁斧,似有些艰难地在地上踉跄拖动。
“姐姐!救我一命!那疯书生竟要杀我,快点帮我求求情!”
程芯音急忙冲上前
噗嗤!
随寒芒斩落,这女鬼被一斧当场斩作两半。
她被劈碎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似乎未曾料到自己竟会如此死去。
原本正想全速追击的华舒雅当即停下脚步,神色惊愕万分。
姐姐对妹妹出了手?
而且此女如今身上阴气缠绕……难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连林天禄此时也面露惊色,只觉得程忆诗身上原本稀薄的阴气,如今竟在急剧膨胀,这份森然气息几乎与厉鬼无异!
一步、两步
程忆诗默不作声地走到两人身前,看了一眼不远处已失血而死的程阳华。
林天禄眼神凝起,面色肃然:“程姑娘,你是准备为父报仇?”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为之一怔。
铛——!
她随手将厚重巨斧扔在了地上,目光平静。
“——林先生。”
程忆诗轻启朱唇蓦然跪下,低眉淡声道:
“还请赐我一死。”
“……”
第二十七章 了却因果,至死后生
这极为平静的惊人发言,令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
“程姑娘,你这是何意。”
“先生可知,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做?”
程忆诗执手合于腹前,低眉垂发。
林天禄心思转动,之前种种困惑接连浮现。
“难道流传于市井之中的传闻,所谓诡笑剁肉之声——”
“是我私下故意派人散播。”
“程阳华说他们未曾发出丝毫声响——”
“程芯音与我音色相似,我便暗使阴气,有意模仿发声。”
“为何他们会躲藏于地窖之中,而你又恰巧踩中机关坠入隧道。”
“是我在事前特意叮嘱,命他们在地窖藏身,静待度过此次风波。至于那机关本就是我差人制作,自然知晓机关位于何处。”
接二连三的淡然回复,听得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
原来这诸多事端,竟都是眼前女子所为。
“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我,只想杀了那两人。”
程忆诗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林天禄神情微怔。
沉默良久后,他轻叹一声:“其中隐情,程姑娘应该不介意与在下述说吧?”
若当真只造杀孽,如今又何必上前求死。
“先生若想知晓,妾身定知无不言。只是其中纠葛,却得追溯于过去。”
程忆诗依旧跪伏在地,很快娓娓道来:
“程阳华……他生于贫苦世家,至弱冠之年都未有丝毫成就。唯有我那痴情母亲多年钟情不改,依旧委身下嫁与他。得我母亲资助指点,才渐渐打开生意,数年后便成了长岭县家喻户晓的‘程员外’。”
“但母亲她或许不曾知晓,程阳华本性桀骜刻薄,有所成就后性情愈发暴躁,屡屡打骂他人。自妾身幼时,便多次瞧见母亲身上伤痕遍体。一切只因她诞下的是我,而并非男丁。”
我那可怜母亲一心牵挂,忧郁难安,只想生下男丁助程家传香火。但程阳华却狠心背叛。
他不久后大大方方地连取三房小妾,常年流连于青楼之所,每天只懂享乐快活,奢靡淫乐,将我那可怜母亲抛在阴冷柴房,每日愈发消瘦、直至诞下程芯音后便彻底病死。”
程忆诗不禁捏紧双手,呼吸急促。
“生母惨死之恨,妾身难以忘怀!”
林天禄闻言暗叹。
虽然是古时常有的人伦悲剧,以现代人角度来看,更是司空见惯。
但此人,确实是一无可救药的渣滓,竟狠心毒辣至此。
身旁的华舒雅仿佛心有共鸣般眉头紧锁,眼中似有同情之色。
“至于我那妹妹程芯音——”
程忆诗深吸一口气,再度说道:“自幼时起,我这妹妹便孤僻无比,异于常人。未曾与我有过多少交流。但直至一年前,妾身阴气入体,已显露些许异能,便被他们私下告知了真相。
我那妹妹,并非活人。
甚至从诞生之时就已早早死去,只是借助人血来逐渐长大。
一开始还只是饮人鲜血,但如今已在暗中狩猎害人。尤其今年更是食量大增,借着家中钱财权势、肆无忌惮地去害死那些镇县内的无辜乞丐,抓来当做食物。
而这一切,全由程阳华从中帮助,只求借阴气来长命百岁、精力无穷。
自瞧见程阳华在后院残忍杀死一名年幼乞丐,妾身便知晓……这两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如此罪孽深重,他们已再无活在此世的意义。”
程忆诗语气淡漠,但言至此,眉宇间却浮现几分惆怅:“只可惜,此事根本无法报给官府衙门,衙役捕快无力与程芯音抗衡。那宛若鬼魅般的森然手段,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匹敌。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拧断筋骨,死于非命。
即便能营造一时风波,但程阳华并非蠢货,自会想办法强压舆论。更何况他在长岭县内更是颇有权势人脉,连同另几位员外乃至官府也有打点。
所以妾身只能隐忍,暗中派人在城镇中收集网罗能人志士的消息,希望有人能来到府上,结束一切。
只是妾身等了一年,却始终未曾等到。但——”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林天禄的眼神中泛起几分明亮希冀:“布庄之火,让妾身知晓了林先生身份。哪怕只是尝试,妾身便着手行动。”
这几日散播开来的谣言消息令家中生意受损,成功引起了程阳华的烦躁。她再以女儿身份提供‘计策’,一个能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主动去邀请名声正燥的林天禄踏入府上,对大宅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一遍,看能否找寻到家中冤魂厉鬼的存在。
至于程芯音就尽量躲藏至隐蔽之处,收敛声息,一切只等林天禄检查完毕。
只要让林天禄此行毫无收获,那程家便能将谣言污名彻底洗净,怕是又能有几年乃至十年的清静,不必再浪费心神去操弄舆论。
程芯音和程阳华,也确实相信了她。
最终结果就是
如程忆诗所料那般,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斧斩落,断了这十几年来的因果仇恨。
……
林天禄听完了她的解释,神色略显沉重。
“先生既已听完原委,想来也知晓妾身这一生罪孽。”
程忆诗仿佛自嘲般笑了笑:
“故意隐瞒两位府上危险,招致祸患,其罪之一。
暗中谋划害死亲妹、害死亲父,无情不孝之人,无颜活于此世。
多年来见证累累血案,却始终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更是罪孽深重。”
“而且——”
程忆诗幽幽叹息一声:“妾身已阴气入体多年,堕作如家妹那般的妖鬼邪物。”
话音刚落,其体内阴冷之风仿佛满溢而出,冷风呼啸,令一旁的华舒雅连退数步,却是面露几分不忍。
林天禄此时的神情渐渐平静。
“——你,后悔吗?”
“不曾……后悔。”
程忆诗略作犹豫,很快应道:“自幼时起,妾身便随仇恨长大,一生夙愿便是为母报仇。”
“至于我那妹妹——”
她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狰狞笑意,眼中杀意仿佛凝作血光:“都是她害死了母亲!母亲若非生了她这鬼物,也绝不会虚弱而死!”
林天禄沉默无言。
“……”
程忆诗恍惚了一瞬,似从迷茫中转醒。
但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后,很快凄凉悲哀一笑:“果然心生恶念……林先生,动手吧。”
似放下一切压制,她整个人开始急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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