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枚可
“你这般头脑清醒聪明的妇人,到长岭一见林夫子也算恰到正好。”
清冷女子眼眸微瞥,别有深意道:“虽带着孩童,但至少尽心表现一番,应该能‘有所收获’。”
祝疏桐温婉一笑,垂首应声:“多谢女侠祝福,妾身会尽力而为的。”
只要自家的女儿能在林夫子门下学得一招半式,她此行之辛苦,也算是值得。
“——唔?”
但祝疏桐突然间神色恍惚一瞬,身子微晃,连忙扶住额头,面露苦闷之色。
清冷女子眼神渐凝,当即伸手搭住其皓腕。
把脉片刻,很快低声道:“气血亏损、心力交瘁,这段时日以来祝姑娘应该不曾有好好休息过。”
“……是啊。”
祝疏桐轻喘两声,勉强笑道:“当初虽有林夫子出手相救,但事后终究是心有余悸,辗转反侧。”
“……瞧你神色疲惫,还是先回屋陪女儿躺下歇歇吧。”
清冷女子并未再劝留夜谈,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精巧瓷瓶,倒出两粒玉丸。
“此药名为‘清露丹’,可助你凝心清神,安稳入睡,待服下之后便能放松休息一晚。你那稚龄女儿若夜不能寐,便让她也服下半粒。”
“多谢女侠赐药。”
少妇俏脸微肃,伸手正色接过。
“无需再心生担忧,我会在此地守着。”清冷女子淡然道:“待明日一早,我们便一同启程前往长岭,也算顺路护你周全无忧。”
少妇顿时露出欣喜笑意,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礼,这才踩着轻快步伐离开了房间。
“……”
随着房门被顺手关上,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直至片刻后,一抹纤细身影悄然自阴影中走出。
“兰儿,可有此女之记录?”
“回禀主子。”
兰儿眼帘低垂,执手欠身道:“这祝疏桐乃是伯阳县人士、出身豪商之家,祖上三代皆是阔绰,甚至与各地的官员都有几分不浅交情,可谓官商两道畅通无阻。
其自幼便含着金汤匙出身,家境优渥、念过诗书、学过理财商道、亦在母亲手中学得些女红手艺,算得上远近闻名的贤女贵妇。其往日性情也甚是小鸟依人、内敛温雅,受父母媒妁之言早早成亲,便待在家中相夫教女,鲜少再有在外界活动。”
“她的丈夫,何人?”
“伯阳县林家,林桓,已过而立之年。”
兰儿面无波澜,事无巨细地缓缓说道:“其爷爷与祝疏桐的爷爷乃是共事伙伴,同样是一方富商,父辈虽浑成了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但他还算扛起了祖上家业,生意打点的还算兴隆。
至于为人虽算得上正派、但终究在私下做了不少劳民伤财之事,更有些行贿腐败、黑白两道通吃之举,亦与不少豪商官员联合布局,做了些不法买卖,在当地民间的风评只算平平,比起前段时日受小主铲除的黄秋立尚好三分,仅此而已。”
清冷女子……谈子笙摩挲着指尖瓷杯,轻哼一声:“这可算不上正派。”
“相比起黄秋立与当地的其他豪商乡绅,他已算得不错,至少还未直接出手害过人性命。”
“祝疏桐可知此事?”
“此女并未掺和家业生意,想来并不知晓。”兰儿淡然道:“至于那林桓每日早出晚归,常常离县在外,此女即便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门心思基本都在教育膝下女儿上。”
“倒是个端庄贤惠的好女子,或许正因如此,天禄才对其有几分在意,特意让她携女来长岭一趟。”
谈子笙娥眉微皱,沉吟道:“只不过,此女身上、连同她的女儿……都有些古怪,不知是受何人所为。”
兰儿脸上浮现一丝波澜,意外道:“殿下之意,是那对母女身上留有伤势?”
“并非皮外伤,更似神魂之变。”谈子笙揉了揉太阳穴,低吟道:“不过我如今刚刚研究阴术法诀入门,见识有限,还说不准她们身上究竟是何异状。”
“可要传信让那位赤大人——”
“不必。”
谈子笙悄然扬起一丝笑意:“赤姑娘她难得有如此雅兴欣赏沿途景色,便由着她去吧,我们不必多做打扰。
若那对母女当真身怀古怪,等到了长岭遇见天禄孩儿,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可要将芬儿她们召回?”
“那些小丫头,能跟着赤姑娘游山玩水一番,也算是一场机缘恩惠,就看她们有没有这份机灵蒙泽受恩。”
谈子笙轻抚衣袖道:“先下去吧,守好客栈外楼便可,这对母女接下来由我看守。”
“是!”
兰儿欠身应声,化作黑影退去。
直至屋内再度归于平静,谈子笙斜首托腮,目光渐渐失神,恍惚之间似能瞧见熟悉的模糊身影近在眼前。
“许久不见,不知天禄可好……”
她似有所思般捏紧裙角,脸色渐沉:“亦不知,是否还能否碰见若雨的那位娘亲,亲自一探其虚实本领。”
第四百二十五章 结伴共行,山野生变
翌日晨间。
待匆匆用过早膳,祝疏桐很快带着绫儿来到了客栈门外。
与此同时,四周熙熙攘攘的旅客商户虽忙碌依旧,但仍不时看向客栈外的两辆马车,不禁面露惊艳。
只因,这荒郊野林内竟出现了一位曼妙女侠。
这位身穿劲装武袍的丰盈女子着实太过英气逼人、气质超凡,仅俏立门庭前一言不发,便展现着足以令人倾倒的出尘风情,好似天山雪莲般可望而不可即,不禁暗奇这等美艳绝伦的女侠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原以为你们还会再睡会儿。”
谈子笙顾盼回首,神色清冷道:“既是填饱了肚子,不妨上车启程吧。”
“让女侠久等了。”祝疏桐连忙欠身致歉。
“我也是刚到不久。”
谈子笙随手拍了拍马车车厢:“可要我与你们共驾一车?”
祝疏桐眼睛一亮,欣喜颔首道:“当然可以!
她又连忙来到马车前头,伸手介绍道:“李叔,这位女侠……是我昨晚在客栈内结识的一位朋友,此行会随我们一同前往长岭,正好作伴。”
“哦?”
老者惊讶打量两眼,很快面色一肃,连连抚须点头:“甚好!甚好!有这位大师相随,咱们这一路上定能安然无忧。”
祝疏桐美眸一转,好奇道:“不过,女侠身后这辆马车是……”
“是随行的侍女。”
谈子笙轻声道:“既然如今与姑娘共坐,这辆马车就由我的侍女独坐驾车,一路在后头跟着便是。”
兰儿也朝这边遥遥颔首示意。
祝疏桐连忙欠身回礼,面露温婉笑意道:“既然如此,女侠快请上车吧。”
……
马车渐行,在林间小径中缓缓行驶,车厢内唯有一片寂静。
谈子笙只是将佩剑平放于膝间,闭眸凝心精神,似在安静打坐。
祝疏桐迟疑半晌,还是小声道:“女侠,不知昨晚发生之事——”
“我知晓你心中忧虑。”
谈子笙微睁双眸,轻吟道:“唯有阴气浓郁之地才更易诞生邪物。你所住的那间客房,或许在多年前曾有命案发生,才会暗藏祸患。”
祝疏桐脸色微白:“只是因为一起命案便有妖鬼诞生,岂不是说……”
“若是过去,妖鬼确实并非随处可见,他们鲜少会直接掺和进凡人的生活之中。”
谈子笙面容平静无波,淡然道:“但近些时日天地生变,阴气满溢,妖鬼们的行动也愈发肆无忌惮,要想在这世道中安稳活下去,凡人确实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或者说,对凡人们而言,这些妖鬼也算是一场难以规避的‘天灾’,是福是祸,着实难料。”
祝疏桐轻咬下唇,心中暗暗叹息。
这世道,不知不觉间已变得如此陌生残酷。
恰至此时,林绫轻眨着灵动双眸,蓦然低吟道:“女侠姐姐知道的好多。”
“与你们其实并无多少区别,不过前段时日刚刚知晓不久。”
“那姐姐您为何会如此厉害呀?”
她面露好奇,兴奋比划起双手:“昨晚就瞧见女侠姐姐随手一剑,就将那个可怕的妖怪击败啦!”
“我自幼习武。”
谈子笙瞧了她一眼,轻声道:“时至今日,已练了四十年有余的内功。前段时日又有高人相助,赠我修行之法,这才有了与这些妖鬼抗衡交锋的手段。”
“原来是习武……咦?!”
绫儿很快瞪大水灵灵的眼睛,惊讶道:“女侠姐姐练了四十年的内功?!”
此话一出,就连祝疏桐都面露震惊之色,诧异万分。
四十年的功力,岂不是说眼前这位女侠……少说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
“算算年纪,我确实能算得上你的祖母。”谈子笙嘴角微扬一丝弧度,“小丫头,听说是你想要随林夫子学习妙法?”
“是、是的!”
绫儿连忙正襟端坐:“小女想习得仙人手段,能够保护好娘亲。不想再让妖鬼伤我家人!”
谈子笙心下生趣,只觉这丫头有几分意思。
虽是稚龄年纪,但谈吐之际当真有几分大人模样,而且还颇有些志气。
“既要学习妙法,索性就拜入我门下如何?”谈子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不定,比起林夫子的妙法,我这身专为女子量身打造的修行法门对你而言更为合适些。”
但,林绫却相当干脆地摇了摇头:“绫儿已认定了林夫子当师傅,不会再另拜他人,谢谢女侠姐姐的好意。”
“哦?”
谈子笙颇有兴致地环臂抱胸,随意道:“你不想拜师也无妨,我随口教你几句、传授你一招半式,总归不会耽误你向林夫子拜师之事,你觉得如何?”
林绫闻言小脸微绷,眼中似有几分异动。
但随着她渐渐揪紧膝间裙摆,反倒像是生起闷气似的猛然摇头:“不要!不要!绫儿不想学!”
“绫儿……”祝疏桐脸色微变,连忙将其揽入怀中:“不许这般无礼,要对女侠更恭敬些。”
“无妨。”
谈子笙并未因此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拂了拂衣袖:“我倒是好奇,我给你机缘,你这丫头怎得反而生起了气?”
林绫缩着脑袋,垂眸怯生生道:“小女并非气女侠姐姐,而是恼自己。”
“为何?”
“小女只是想拜师林夫子,不想学其他的。但刚才女侠姐姐一番话,却让小女很是好奇。”林绫搅动着柔嫩纤指,喏喏道:“小女气恼自己怎如此三心二意,对林夫子一点都不忠贞如一。”
谈子笙顿时暗自失笑一声。
这小丫头,确实有趣。
虽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但瞧见性子,果然有几分奇妙灵性。
“你现在还是孩子,心有好奇本就是正常,不必自怨自艾的。”谈子笙噙着浅笑,随意道:“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说一不二的想法,倒更值得称赞。待之后到了长岭遇见林夫子,拜入其门下好好学习,应该能有所成就。”
“……嗯!”
林绫很快展颜甜甜一笑:“谢谢女侠姐姐!”
谈子笙莞尔纠正道:“女侠无妨,但这‘姐姐’一称还是免了吧。”
“在小女看来,女侠就像是姐姐一样漂亮~”林绫乖巧甜美的笑道:“叫您一声姐姐实在再恰当不过啦~”
谈子笙揉了揉她的脑袋,朝祝疏桐笑了笑:“你这女儿实在讨人喜欢,无怪乎林夫子会将她收入门下。”
“绫儿她确实懂事聪慧。”
祝疏桐轻抚着怀中女儿的脸蛋,温柔道:“能得林夫子之赏识,倒是我们家白白得了一场恩赐。妾身也无所求,只希望绫儿能习得护身之法,将来能平平安安的,不受那些魑魅魍魉的迫害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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