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印象中，这位奥尔良圣女虽然是农家出身，但性子相当好，从来没见过她发什么脾气，这次是怎么了？
然而，等到典狱长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那位奥尔良圣女果真正襟危坐，一如往常般，神色平静而虔诚地祷告。
怪了，难道今天喝太多了？
典狱长挠了挠谢顶的脑袋，不禁摇头嘀咕一阵，而后转身下楼。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哦，是信仰问题。”
此刻，在奥尔良圣女抽搐着嘴角的沉默中，那蹲在黑暗角落里的家伙，又自顾自地唠叨。
“那块挂在十字架上的那块腊肉有什么好的，信我啊！只要你肯信我，向我祈祷，我一向很会体谅信徒的感受，问题这样不就完美解决了吗？”
听到眼前的混蛋，又在诋毁那位救世的弥赛亚，贞德恨得牙根发痒，但却又无可奈何。
几天来，什么银器、圣水、十字架、经文、赞美诗、神言，甚至连蒜头她都试过。
然而，眼前的恶魔，依旧活蹦乱跳，承受了各种所谓的驱魔仪式，屁事都没有。
并且，这家伙居然还赖到了牢房里，没事就信口倒腾有关天堂、天父、天使、圣子、以及圣徒们的各种黑料，让她几乎没办法静下心来祷告。
除此之外，这家伙还每天变着法子诱惑她改信，让她背弃主和弥赛亚，简直让贞德不胜其烦。
面对这个赶又赶不走，动又动不了的特殊恶魔，被折腾到头疼欲裂的奥尔良圣女，忍不住十分不淑女地磨了磨牙，幽幽向某人瞪视。
“你不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很卑鄙吗？”
男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
“啊，你居然会这么夸我，谢谢赞美！”
……
贞德见状，抽了抽嘴角，面色发僵。
她又忘了，对于恶魔来说，“卑鄙”是种赞美。
可恶，为什么会有这么唠叨的物种？
主啊，这吵嚷已经让我听不到您的教诲了，快让这个混蛋闭嘴吧。
还是说地狱里的恶魔，都是这个样子？
被折磨到欲哭无泪圣女殿下，不禁有些抓狂。
恶魔不以为耻，指了指阳光明媚的铁窗之外，以诱惑性十足的语气，做着眼前这位奥尔良圣女的劝降工作。
“怎么样，考虑一下，信我吧。只要愿意投入恶魔的怀抱，我立刻就可以带你离开这座监牢。”
“萨麦尔，你死心吧！我不会为了苟活，背弃我的信仰，更不会与你这种堕落者同流合污！”
贞德压下烦躁，静静看向眼前的恶魔，再一次铿锵重申。
“不过，我听说亨利六世这几天已经组织了临时的教廷，要当众审判你。”
萨麦尔抬手摩挲着下巴，幽幽提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眼前这位圣女殿下的反应。
“友情提示，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主将给予我指引，给予我公正。”
少女双手合十，虔诚应答，蔚蓝的眸子中一片纯净。
萨麦尔笑了笑，淡淡提醒。
“亨利六世贿赂笼络了不少神职人员，包括这次的主审皮埃尔主教，这些，你的主有没有指引你呢？”
“……”
贞德闻言呼吸一滞，樱唇紧抿，眉心聚起。
没想到，连主教也被他们收买了，这场审判的目的和正义性，可想而知。
“看来你的主，也并不是全知全能，所以，信他干嘛？信我，现成的救星。”
“主必是全知全能的至高者，只是我太过愚钝，没能聆听到吾主的指引，才遭此劫难，这也是对我信仰不坚的考验。”
面对恶魔的诱惑，贞德毫不犹豫地出言维护自己的信仰，将锅揽在了自己身上。
“我的命运，自当由主来裁决，所以，你还是不要再纠缠我了，没有任何意义。”
随即，这位奥尔良圣女耐着性子淡淡看向萨麦尔，再次意图驱逐眼前的恶魔。
“好啊，只要你能解答我几个问题，我立刻就走。”
一听可以摆脱眼前的家伙，贞德仅仅犹豫片刻，就点头应允。
我记得，你刚才有说过——全知全能？
啧啧，又到了他喜欢的命题，真是好怀念啊。
萨麦尔眯眼微笑，望向贞德，唇角愉悦翘起，有种说不出的戏谑，仿佛跨越时空般，看到当年躺在自己床上，并且被他坑到自己手中的某位紫发圣女。
“你刚才那么坚信自己的主，是全知全能的存在，那他能不能创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
第三章 和贞德同居的日子
……
面对这种经典流氓问题，太过单纯的奥尔良圣女冥思苦想良久，最终满脸郁闷看向眼前笑眯眯的恶魔，无奈败下阵来。
“看来，你对我住下，是没什么异议了，幸会幸会，圣女阁下，以后大家就是狱友了，要好好相处哦。”
萨麦尔笑了笑，揶揄地伸出指掌。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答应让你住下了？”
贞德不由愣住，对恶魔的示好，自然不会接受。
“你看啊，按照约定，问题你回答了出来，我走；那么以对等的角度来看，问题你答不上来，我就可以留下了。”
萨麦尔神色一肃，摆出义正辞严的姿态，据体力争。
好像，很有道理。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贞德目光一阵恍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随即眸子很快复归清明，不由摇了摇头，意识到陷阱所在，脸上不由一黑。
“你只说我答上来会怎样，从来没说过答不上来的结果！这是欺诈！我凭什么要答应？”
“话不能这么说，交易的理念是公平，要求付出和收获均等，既然在这场游戏中，我承担了一定的风险和后果，那理论上你是不是也该压上等重的筹码？”
萨麦尔笑眯眯地反问，随即故作诧异地看向贞德，竖瞳中表露出一丝怀疑，并摇头感叹。
“难道说，一位信奉上帝的圣徒，脑子里居然会有只收获，不付出的想法？真是怠惰啊。”
面对这种关乎信仰的挤兑，不知不觉中掉进坑里的贞德，樱唇蠕动良久，最终挤出苍白的斥责。
“……无耻！”
“哎呀，你又夸我！”
恶魔眉开眼笑，似乎十分受用。
贞德嘴角狠抽，胸中积聚的郁结，直冲上脑，原本平和的心性，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火气，俏脸之上写满抗拒和不忿。
“算了，这个问题，有点太欺负你了，不如我们换一个？”
萨麦尔眨了眨眼，话锋一转，悠然开口。
“如经所说，上帝创造了世间万有，你是否确信这一点？”
如此简单的前置问题，让奥尔良的圣女不由一阵怀疑，心中顿生警惕，不由选择缄默。
自己已经吃过一次亏，恶魔的话，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怎么？你连这个都不敢承认？难道你对主的信仰，已经动摇到如此地步了吗？”
萨麦尔瞟了贞德一眼，故作姿态地摇头叹息。
面对眼前异端的一再拱火下，信仰不容玷污的圣女，犹豫片刻，只得蹙眉点头。
承认就好。
萨麦尔眯眼微笑，继续追问。
“所以，光是祂所造？”
“是……”
“善是祂所造？”
“是……”
面对答案如此浅显的问题，贞德仅仅迟疑片刻，便随之点头。
然而，角落里的恶魔见状，唇角上扬，在昏暗中勾勒出一丝玩味的弧度。
“那么，此世的黑暗与邪恶，也出自祂吗？”
“……”
“所以，人类的罪与罚，一切的纷争与动乱，是不是也该归咎于祂？”
“…………”
随着恶魔图穷匕见，贞德不由愣住，几次蠕动樱唇，想要反驳，但任凭她绞尽脑汁，却又无言以对。
因为，这实在是个两难的问题。
“怎么，你想承认，你的主不是世间万有的缔造者？又或者说，祂才是一切恶的元凶？”
萨麦尔望向纠结万分的贞德，抬手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阵挤兑之后，惬意地俯下身子整理一旁的草垫。
“圣女阁下，你现在对我留宿，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吧？”
“你耍赖，这两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贞德贝齿紧咬樱唇，心气憋闷到顶点的刹那，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出口反驳。
“既然契约基于公平，那么正确的答案呢？我答不出来只是一面，如果这些问题，只是一种刁难，而没有合理的解答，那这个问题的本身，就是有违公平的，先前的约定，自当作废！”
萨麦尔闻言，抬头饶有兴趣地看向这位发起反击的圣女，眸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欣慰。
“哦？既然学会找漏洞了，看来你比上一个要聪明不少呢。”
上一个？
难道，还有其她被这个恶魔欺诈的受害者？
贞德听出言外之意，看向男人的目光，不由弥漫着丝丝疑惑与警惕。
然而，不等这位奥尔良圣女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古蛇脸上随即浮现出打量笼中小白鼠的戏谑笑容。
“可惜，我的问题，我自然能解答，所以，你想先听哪一个？”
不可能！这种问题怎么会有答案？！
贞德呼吸一滞，满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摇头。
“算了，从第一个说起吧。问题是：上帝既然是全能的，那么他能不能创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
萨麦尔疏懒地靠在墙角，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圣女，悠闲开口。
“大前提：题目中已知上帝全能。
小前提：要求是创造出一块上帝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
推论：其一，能不能这个问题和大前提矛盾，有违逻辑，本身就不构成命题；其二，这块石头不存在。”
跳出问题，证明问题本身的的矛盾？
贞德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基本听出了大概，对于这个答案，一时间没有找出破绽。
“这是利用了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属于从逻辑学角度的辩驳。当然，如果你不满意，除此之外，还有宗教上取巧的解释。”
萨麦尔不等这位圣女殿下反应过来，再度悠然开口。
“上帝自可一分为二，一号上帝创造出自己搬不动的石头，交给能搬得动的二号上帝来举。”
好像，没错……
问题，居然还能这么答！
贞德不由陷入呆滞，顿觉拨云见日，并且苦思片刻，也找不出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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