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你的依靠，你的信仰，已然崩塌。
这个世界，对你太不公平。
一想到你现在正为辛酸地狱之苦所折磨，我羸弱的理性都快要破碎了！
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而你犯下的罪行，就是我犯下的罪行！
爱着人们，却憎恨他们。憎恨着人们，却想要考验他们。我无比重视这种矛盾、这种灵魂的恸哭，并想要拯救他们。
同时，非常遗憾，没有方法能够逃离这种背德。因为这需要克服，而不能治疗。
如果你有这种意志的话，请来造访我的工房。进一步的钻研、进一步的探求定能帮上你的忙。
过去的你曾经这样问我吧？
问我为何要救你。我会在此为亲爱的你献上答案。
我们虽拥有共通的过去，但你与我不是同类。即便你遭到神明残酷的对待，即便你亵渎着神明，你也不会否定神明。
亵渎也好，礼赞也罢，这对神明来说，别无二致。
既然，你的苦求，换不来神的垂怜和聆听，那么就让黑暗玷污光明，将一切此世的美好揉碎给神灵观看。
我认为这是真正的信仰。
收下吧，作为渎神的伊始，我的礼物。
或许，你追寻的答案，就在其中。
向沉入恶之海却不会为恶沉沦的你献上敬意。我乃是为你声援，直到你生命最后一刻的人，
——欢迎来到噩梦与恐怖的食堂。』
第十七章 不可名状之物
蒂福日，老宅地下。
贞德贴靠墙壁一侧，矮身在通往未知区域的甬道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
周围一片黑暗，但似乎这里出奇的大，贞德走了约莫百十步，好像都还在原地打转。
而且，石砖缝隙间长满湿滑的青苔，流动的空气，弥漫着些许腥咸。
是海的味道……
奇怪，这附近怎么会有海风？
奥尔良圣女黛眉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更诡异的是，隐隐约约的潮声，正从脚下和远方传来。
那仿佛与礁石碰撞交击，忽高忽低，时起时伏的轰鸣，形成喃语般的音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刷向脑海，令人不禁心烦意乱。恨不得捂住耳朵，掉头逃跑。
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连的异变，让贞德面色凝重，暗自心惊，不由加快了脚步，追寻着黑暗中洞口的微光，走出了那漫长的曲折的甬道。
然而，随着眼前豁然开朗，周遭的景象，让这位奥尔良圣女瞳孔凝滞，身躯一阵摇晃。
贞德连忙收束纷涌的心绪，稳住身形。
因为放眼望去，映入贞德眸中的，是石钟乳林立的溶洞穹顶。
她的身边，一侧是凸凹不平的石壁，上面镂刻着各种扭曲的形象；另一侧是云缠雾绕的渊层，弥漫的水汽之下，隐约传来阵阵海浪起伏的声响。
而在她的脚下，有些坑洼且狭窄的道路，也不过仅够两三人通行。
吉尔的老宅下面，怎么会是这种地方？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贞德茫然了，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在这片区域，时间和空间的感知，是完全错乱的。
人类几千年建立的逻辑和经验，仿佛一瞬间被击穿，变得荒诞不经，而支离破碎。
咚咚咚咚！
正当这位奥尔良圣女心中惊疑之际，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伴随着雾气的涌动，一个跌跌撞撞的矮小身影，惊恐地向前奔跑，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般。
而当他的眼眸倒映出贞德的身影，那蕴含着哭腔的稚嫩悲鸣，彻底从压抑中释放。
“救命！救命！”
贞德见状，下意识张开手臂。
人！真的是人！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救救我！有……”
对面那脸色苍白的幼童，如同从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之光一般，目露狂喜，当即抛下所有的迟疑，奋力跑向前方。
嗖！
然而，在男孩即将幸运踏入光明的瞬间，骤然僵在原地，那稚嫩的呼救，戛然而止。
幼童僵硬低头，目光所及之下，赫然发现，一根布满狰狞肉刺的紫红色须子，不知从哪里飞出，径直贯穿了他的胸口。
“救……”
男孩张了张嘴，眸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噗噗噗噗！
但在男孩开口瞬间，那小小的身躯被蜂拥而至的数百条紫红色须子，硬生生撕碎，只留下一地斑驳狰狞的血泥。
贞德下意识抬手触碰那溅落在脸颊上的温热，目之所及，一片刺眼的猩红。
“邪魔！不可饶恕！”
眼见无辜的生命，纯洁的孩童，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如此亵渎虐杀，奥尔良的圣女双目泛红，声音冷肃锋利。
轰！
同时，贞德周身魔力疯狂涌动，腰间的银白色十字剑铮鸣出鞘，形成宛如流星的的辉光，粗暴地犁开周围弥漫的水汽，瞬间将缠绕的数百根肉须，硬生生撕碎。
然而，那四处散落的紫红色肉须，却宛如满地的毛虫般，四处蠕动。
转眼间，蠕动的肉块粘连成一个个宛如海葵般的怪物，并不断发出“嗬嗬”的嘶鸣，从地面一跃而起，张开长满利齿的口器，扑咬向步入猎场的少女。
其源为光，其威为炎，主啊，赐予我力量！
Sainte Catherine of Alexandria！
此刻，贞德面对密密麻麻飞扑而来的海葵状怪物，岿然不动，两手抓握剑柄，锋刃上竖，俏脸之上煞气凛然，唇齿翕动，猛地甩臂向前斩出。
刹那，空气中的以太疯狂汇聚于其上，剑身处的五枚十字圣印，燃起熊熊光焰。
噗噗噗噗！
光明所及之下，数百只大大小小的海葵状肉块怪物，瞬间在发出鼠类的惨叫中，扭曲着化为灰烬。
圣凯瑟琳之剑，即是刚才所唤圣剑真名。
实际上，贞德冥冥中和很多圣人都有过交集，有众所周知的，比如圣米迦勒、圣玛桂莱德与圣凯瑟琳，是众所周知的三个。
圣凯瑟琳是公元三世纪的的圣人，传说她是最早的学者，为了阻止罗马皇帝的暴行保护基督教徒而死，有着亚历山大的圣加大肋纳车轮圣加大肋纳及大殉道者圣加大肋纳之名，乃是基督教最有名的殉道者圣人。
而这把圣剑，则是贞德获得启示，从圣凯瑟琳教堂中所得。
其所持之理，是圣凯瑟琳守护圣道的意志，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邪恶从世界驱逐出去。
所以贞德习惯于用自己的另一件武器，圣旗来进行战斗，很少在战场上使用圣凯瑟琳之剑的力量，屠戮普通的士兵。
因此这把剑的威名，声望不显，但其却具备着净化邪恶的显著效果。
轰！
此刻，闪耀的十字光痕，照亮了整个溶洞，熔岩般的威光一路令周围的弥漫的雾气，扭曲溃散，直至轰穿前方的石壁。
剧烈的轰鸣和晃动之下，石壁之后那高亢的感叹，带着惊喜的颤音。
“贞德，噢噢噢噢，贞德，我的圣女，果然连您也听到了这太古的低语了吗？欢迎来到我这渎神之宴！”
一道微躬的影子，以谦卑的姿态，缓缓从坍塌的洞口中走出，狂热而崇拜地看向眼前圣洁的灵魂。
眼前身着红黑色怪异魔术师袍服，手握泛黄古籍的身影，面部肌肉抽搐扭曲，形成怪异而夸张的表情，突出的眼球，尽显惊悚感。
而在他的身后，崩塌的石块压砸着一具具森白细嫩的骨骼，地上满是乌黑的痕迹，斑驳的墙壁之上更挂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
一切如此熟悉，一切却又如此陌生。
贞德望着这极度癫狂的身影，满是难以置信。
“吉尔，为什么？”
第十八章 精神病人精神好
是啊，为什么？
贞德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
曾经，在闲暇之时，她问过这位好友放弃优渥生活，拿剑踏上战场的理由。
“当然是因为孩子了，这些是此世未被污染的灵魂，他们值得被温柔以待，而非像我们一样，一眼望见的是战争、扭曲、悲惨和死亡。他们的笑容才是我们的支柱。”
那时，男人如此回答，长年阴郁的脸上，居然泛起难得的笑容。
“我的童年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我希望他们可以拥有，弥补我曾经的缺憾。”
即便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贞德依旧不敢相信一个喜爱孩子，怀揣着美好憧憬的灵魂，居然会扭曲成残害幼童的野兽。
“吉尔，你到底怎么了？”
贞德贝齿紧咬樱唇，愤然质问。
“我？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吉尔·德·雷似乎没有看到好友的愤怒一般，扬起手臂，愉悦欢笑，那带着怪异颤音的喃语，满是陶醉和幸福。
“听，主就在我的耳畔低语，信仰距离从未如此接近过，祂正在回应我……”
“凌虐生命，残害无辜，你已经堕入邪道，醒醒吧，吉尔！”
奥尔良的圣女望着眼前残留的种种惨状和黑暗，又将目光落到好友那张癫狂扭曲的脸上，眸中的侥幸一点点熄灭，逐渐煅烧为黯淡的悲哀和焰色的愤怒。
“不不不，贞德，我的圣女啊，亵渎也好，礼赞也好，对神而言，同是信仰，皆为取悦！”
吉尔·德·雷摇了摇头，激动地宣告着自己的发现。
“你看，我ri夜的祈祷，毫无回应，而我将此世最纯洁的灵魂，奉献给祂，祂就将你送了回来，这不恰恰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男人越说越兴奋，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的圣女，展臂发出邀请。
“来吧，贞德，让我们一起彻底亵渎、嘲弄吧！神正等待着我们的演出！”
疯了，他疯了……
他视为信仰的圣女，被诬蔑为魔女烧死，他效忠的君主，态度暧昧，心怀戒备。
悲惨的童年，祖父的控制，人生的困苦，婚姻的不幸，国家的背叛……命运从未停止过对这个男人的凿刻和摧折。
或许，从自己被送上火刑架的那一刻起，吉尔就已经疯了。
意识到根源所在，贞德心中阵痛，满目悲哀，双手缓缓举起圣凯瑟琳之剑，锋刃直指眼前的故友。
“吉尔·德·雷，吾友，如果，我是一切的因由，那么我必拼尽全力，阻止你的疯狂！以主之名！”
“噢噢噢噢！这是何等神圣之美的表现！”
面对这几乎将自己灼伤的光明，吉尔·德·雷如同磕了药一般，更加亢奋和癫狂，左右凸转的眼球，毫无焦距，甚至有种随时从眼眶中掉落的诡异感。
“亵渎即信仰！”
“玷污即礼赞！”
“噢噢噢噢！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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