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剩下几个面容枯槁的年轻人,低下头颅,一脸悲苦。
“那你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天底下的贵族老爷还不都一样,他们把我们用铁链锁着,用鞭子打着,逼着赶着要我们做工,饭也不给吃饱。我们一起卖过来的,有三十几个同伴,叫他们打死了十几个,饿死了十来个,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
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眸中燃烧着尚未熄灭的怨愤,既是对台上的观众,也是对不公的命运。
“怎么?想可怜我们吗?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别废话了,想杀就杀吧!”
少年的语气谈不上客气,因为眼前杀人如麻的角斗士,就是这份凄苦命运的行刑人。
“噗!”
冷光掠过,伴随着沉闷的利刃入肉声,少年僵硬转头,愕然看向甬道中,吐着血沫栽倒的武官。
“你……”
“你们可以选择跟着我,一起逃出罗马,就算逃不出去,拼死也要捞几个贵族垫背!也可以选择杀了我,向台上的这些贵人乞活,大概,他们能让你们多活几天。”
扔出短剑后,赤手空拳站在奴隶们面前的角斗士,毫无防备地摊开双手,大步迎向奴隶们的枪尖。
然而,眼见斯巴达克斯走来,奴隶们瞬间缩手,举目望向四面八方围堵而来的罗马士兵,眸中泛起丝丝疯狂。
“妈的,拼了!反正我们命贱,跟他们干!”
血腥的少年率先发声,坚定地站在角斗士身旁,成年人们仅仅稍作犹豫,便整齐地倒戈,长者则娴熟地捡起盾牌,顺势补了一枪,将还没断气的武官杀死,抢占通道,转头灼灼看向那位角斗士王,咧嘴朗笑。
“现在,我们是一伙的了。”
第四十八章 对于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赶尽杀绝! 4k
“拦住这群牲口!”
正当奴隶们占领甬道,准备锁死绞盘,有序撤离斗兽场之际,几名奴隶主率领着一支装备精良的卫队,从甬道冲进场内,意图弹压这群“两脚兽们”掀起的叛乱。
“青年在前,老年和少年人在后!跟紧我!”
斯巴达克斯一边暴喝提醒,示意身后的伙伴保持稳定的阵型。
一边挥舞着短剑,宛如一头出笼的蛮兽,以自己为矛头,在狭窄的通道中,劈开盾牌、铠甲和人体,掀起满目的断臂残肢,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有了主心骨的奴隶们,纷纷上前举起发配的武器,凭借着心中的愤怒和一腔血勇,对着倒在地上哀嚎的罗马士兵补刀补枪。
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让斗兽场观众席上养尊处优的贵族男女们,不由发出一声声尖叫,争向逃离这血腥的屠宰场,场面一时间更加混乱。
终于,在付出了数人的伤亡后,奴隶小队在斯巴达克斯的率领下,成功杀穿了数倍于己方的罗马士兵阵列,落下了闸门,获得一时的喘息机会。
“斯巴达克斯!盖伊,盖伊快不行了……”
听到背后焦急的稚嫩呼唤,斯巴达克斯转头后望。
数名罗马士兵的尸体旁,一位腹部和心脏被捅了数枪,鲜血和脏器止不住外流的中年男人,靠坐在甬道墙壁一侧,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惨笑。
这是那位最先跳出来支持他的迦太基的老兵。
在刚才的冲阵中,他作为巩固阵型的前排,在面对罗马士兵的围攻下,不可避免地身重数创,逐步走向死亡。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着斯巴达克斯这种以一当百的战斗天赋。
垂死的迦太基人,颤巍巍地抬起了满是血污的手,唇齿翕动。
但由于过重的伤势,老兵的手臂刚伸到半空,就无力地向下垂落。
不过,没等这位迦太基人,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便自下而上地用力握紧了他的指掌。
“你想说什么,我在……”
斯巴达克斯蹲下身子,侧耳凑近。
老兵翕动着唇齿,眸中溢满殷切的期盼,那握着对方手臂的指掌,抓的很紧很紧。
“请带我们……回家……”
“嗯!”
沉默的斯巴达克斯,重重点头,然而等他再度抬头之际,却发现眼前老兵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光泽,那沧桑的脸上,还残存着未竟的遗憾。
迦太基人的指掌无力松落,一枚染血的铜牌,静静置于斯巴达克斯的掌心。
铜牌背面歪歪斜斜地铭刻着几行字母,像是人名。
斯巴达克斯一手攥紧铜牌,一手抚过男人的面颊,合上那对向远处遥望的眼瞳。
随即浑身浴血的角斗士王,踏过满地的尸骸,提着腿部中枪,蜷缩在角落的肥胖男人,冷冷凝视着这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这是买下了他、训练了他、鞭挞了他、也成就了他的奴隶主。
“斯巴达克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临近死亡的恐惧,始终压不下奴隶主满眼的不解和愤怒。
男人龇牙狂吠,如同一头满腹冤屈的猎犬。
“你可以享用最美的女奴,可以得到最精致的食物,可以站在广场中央享受所有人的注目和欢呼,很快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奴隶和庄园,赚到旁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都是罗马给你的!”
实际上,训练角斗士是一项相当耗费精力和时间的工作,并且投入极高。
尤其是能够在角斗中,脱颖而出的角斗士王。
他们自身附带的价值,足可以让每场比赛座无虚席,主办方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他们并非一次性消耗品,而是一棵不断创收和培养的摇钱树。
因此,角斗士王的生活,相当不错,很多需求都会得到满足。
明明已经站在顶点,得到如此多的优待,连凶猛的魔兽,都能轻易杀掉,他为什么偏偏要拒绝处置一群牲口,甚至甘愿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带他们反抗?
无法认同,无法理解!
于是,奴隶主再一次问出了心中的迷惑和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一群牲畜为伍,抛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
斯巴达克斯看了看掌心的铜牌,以及身后同样一颗头颅,两条手臂、两条大腿的生命们,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嗤笑,淡淡开口。
“因为我们…是人,不是牲口!”
说着,一把残破的罗马短剑,缓慢划过奴隶主堆积着脂肪的肥厚脖颈,猩红的鲜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
砰!
奴隶主捂着被割断的喉管,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嗬嗬抽气,钝刀切割的强烈痛苦和失血的难受滋味,让他几乎晕厥。
但即便如此,身为生物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拼命做着徒劳的挣扎,满是惊恐地抓住斯巴达克斯的脚踝,希望这个一手栽培的奴隶,能挽救他的生命、
然而,起身的【奴隶】,却连低头看上【主人】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斯巴达克斯将手中的铜牌放入怀中,捡起一面圆盾,越过奴隶主逐渐失温和停止抽搐的躯体,遥望甬道尽头的光亮,震动胸腔,发出肃穆的沉吟。
“走,我带你们回家!”
此刻,正站在命运十字路口,满目迷茫的奴隶们闻言,眸中顿时爆发出炽热的光彩。
是啊,该回家了。
甬道中,生者放下死者,却又背负着彼此的重量,默不作声地拿起武器,依靠在一起,跟随着那位角斗士王的身影,朝着甬道尽头出发。
与此同时,千界树城堡外围密林中。
望着下方被万千铁桩牢牢钉死在囚笼中的怪物,为刚才失态大感丢脸的戈尔德,一时气愤之下,抬腿踢向铁桩,恼怒咒骂。
“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有什么可神气的?!”
“我们,是人!”
然而,戈尔德发声抬腿的瞬间,低沉而认真的申辩,在这位微胖的魔术师的耳畔回荡。
“砰!”
紧接着,那在荆棘丛林中垂下的头颅,高高昂起,咧嘴狞笑,一条粗壮狰狞的手臂,竟硬生生从密集的铁桩中抽拔而出,拍向地面,掀起满目的烟尘。
正在施展压制咒的众人,脸色骤变,慌忙抽身急退。
呼,好险!
数十米之外,死里逃生的戈尔德,望着那畸形手臂下七八米长,数米深的巨坑,不免冷汗直冒,心有余悸。
“御主,退后!”
齐格飞挡在自家御主身前,肃然提醒。
而戈尔德满是庆幸的目光,瞥向刚才在险境中拉他一把的屠龙者,强烈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压制者!压制者哦!反叛即为吾之人生!这世上的任何枷锁,都无法捆缚住自由的灵魂!”
但没等劫后余生的魔术师稳定好心神,被数千铁桩贯穿的斯巴达克斯,就如同苏醒的蛮兽,嘶吼着、高歌着从这片狰狞的荆棘丛林中横冲直撞而来。
居然挣脱了吾之【极刑王】的束缚,不可思议!
此刻,正欲转身返回古堡的弗拉德三世,听到身后伤兽的咆哮,不由错愕回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在钢铁丛林中大步迈进的剑斗士。
撕裂也好、痛苦也好、筋裂也好、骨折也好……哪怕血肉尽毁,生命残败,任何的折磨,都无法阻挡那个男人向前的脚步。
这并非力量的突破,而是意志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更超越了地祇的神威!
他这副残躯之中为反抗压迫而诞生的耀燎光辉,将直至燃光最后一缕余烬,方能止熄。
无论是神灵,还是君主,只要压迫存在,反抗就永远不会停止!
“绝不认同强者蹂躏弱者,以区区人心的意志,就突破了神灵的威能吗?真是了不起。汝的叛逆展现了出了高尚的灵魂,但很可惜,对于敌人,本王向来缺少宽容。”
高处的弗拉德三世望着那直奔他而来的剑斗士,抿唇赞叹,随即缓缓举起,平伸的右手,五指猛然紧缩,幽冷暴喝。
“既然不可控,那么,就只有请你去死了,红方的Berserker!”
瞬间,伴随着飙飞的血光,数以千计的棘刺接连刺穿斯巴达克斯的筋肉关节,再次将这位剑斗士,控制在原地。
林中的弗兰克斯坦、高处的齐格飞、树梢的喀戎,听到那回荡在耳畔的心音,相继满怀敬意地举起武器,准备联手送这位可敬的叛逆者,最后一程。
因为,对于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赶尽杀绝!
“嗖!嗖!嗖!”
千钧一发之际,三道破空声连成一线,从密林中传来。
“当!”
眼疾手快的喀戎,瞳孔一缩,当即上扬角度,改换目标,将射向自己的一支利箭隔空拦截。
“噗!噗!”
但正在聚集魔力的齐格飞和弗兰肯斯坦就没那么好运了,猝不及防下,肩头各自被一杆利箭贯穿,踉跄后退。
“世之坚厚者,听吾诉求……”
眼见陡生变故,黑之Caster阿维斯布隆,下意识抬手吟唱,意图进行魔
术支援。
“砰!”
然而,一柄从密林中飞出的巨剑,斩切开数十棵巨木后,一路去势不减地撞向路径上的魔术师,顿时逼的阿维斯布隆不得不停下吟唱,抽身闪开。
但没等黑之Caster稳定身形,那从密林中窜出的身影,便顺手拔出那插在地上的巨剑,朝向这位魔术师挥砍。
仓促之下,弗兰肯斯坦手中巨锤击地,闪烁的雷弧,顿时掀起一片土尘,遮蔽主敌方Archer视线。
得到掩护的齐格飞,当即抽身上前,迎上了突进到高地的敌方Saber,双方刚对拼一记,便齐齐退后,目光瞬间变得凛然,将各自全部的注意力,凝聚于彼此。
毫无疑问,双方都是高手!
“上面!”
此刻,眼观六路的半人马贤者,躲过一劫后,寻找到更具威胁的目标,高声示警,同时飞快地弯弓搭箭,借着敌方Archer连射三箭的短暂空档,锁定那团半空中飞驰俯冲的青绿色光影,果断松弦发难。
箭矢迅疾如风,势若奔雷。
当!
然而对面的反应,丝毫不逊色于这位古希腊的大贤者,只见光影散处,一面海波流动,铭刻着繁复神纹的青铜盾牌挡在胸前,轻松弹开箭矢。
同时,在尖锐的呼哨声中,三匹神骏的战马,拉动着一辆锥头状的金属战车,裹挟着蔚蓝的海浪,从夜空中俯冲而下,以其神速蹂躏战场,仿佛是疾走的巨大绞肉机。
沿途被召唤出来的魔像纷纷化为齑粉,密林中阻拦的人工生命也相继变成横飞的碎肉。
包围苍天的小世界!疾风怒涛的不死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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