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蜻蜓队长
“放轻松，我只是在履行一个医生的职责。你的眼球受过高温烟气的灼烧，伤害到了海绵窦外侧壁的泪腺神经，所以你经常迎风流泪，而且很难控制。”
脖子后面那块皮都快被扯成三角形了，布罗利依然没有懊恼，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对周卓说：“不要紧张，我与病人的关系简单而纯粹，我只负责治病，不关心任何其他事。”
对方形容的太过贴切，林慢慢眼神中满是惊讶，周卓也同样感到意外。
游戏NPC居然能够判断出玩家现实中身体的疾病，这是否意味着逆流科技对用户的信息获取已经超越了原则线？还是说布罗利这个角色已经强大到能够凭借纯粹的生物信息来判断出一个人的病情？
“应该如何治疗呢？”周卓问。
“简单，更换一副合适的眼球即可。眼部手术在我这里的成功率很高，大概有50%……稍等。”
布罗利快步走向药柜的位置，打开下方的柜门，从中捧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泡着数十颗瞳孔各异的眼球。
“从这里面挑选两颗你喜欢的颜色。”他的笑容里写满了狂热，“手术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不。”周卓伸手盖在玻璃罐上，“她不需要在这里做手术，我会全权负责她的病情。”
“你也是医生啊……”
布罗利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凑到周卓面前，来回摇晃着脑袋打量。
“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医者不能自医。”
“不能自医？哈哈哈哈哈哈哈！”
布罗利突然爆发出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毫无征兆地抓住自己脸皮向外一撕——
并没有鲜血淋漓的场面出现，那张面具般的肉质层下是充满改造痕迹的骨骼，上面满是手术刀刮擦的痕迹，中间由大量支架支撑，连接处相当简陋，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崩塌。
布罗利将脸重新合上，抚平边缘的创伤，被粗暴撕开的肌肉组织在小幅度的蠕动之后重新拼合，连一点伤口都没能留下。
“你看，医生为什么不能自我医治呢？你做不到，说明你的医术还不够精湛，仍需要继续精进——有想过留在这里担任我的助手吗？我可以将我的技术交给你，不过前提是你得得到我的信任。”
周卓一口拒绝：“不了，我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从不向别人学习。”
布罗利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片刻之后收了回来，恢复到先前的职业化微笑。
“嗯……好吧，你说的对，我们都是自以为是的人，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建议。那么回到正体，这里谁需要治疗？”
“谁都不需要治疗，我来这里是买药的。”周卓说。
对方的治疗思路似乎就是把病变器官替换了，至于换上谁的，怎么换，那都是医生说了算，这样的治疗，就算活下来了也完全不是自己了，难怪这家诊所会如此有名，上门的病人却寥寥无几，周卓自然不会拿自己去给对方当实验道具。
“买药吗？”布罗利的表情有些失望，“你要什么药？”
“强化人体机能，促进自愈，你这里应该有不少。”
“确实有不少，但我凭什么要给你呢？这可是一间诊所赖以生存的根本，并不是拿钱就可以换的。”
对方终于露出了獠牙，只要周卓顺水推舟，接下来应该会有相关的支线任务可以触发，但这人不是艾琳娜，这间诊所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血肉魔窟，交往过深很容易万劫不复，所以周卓选择观望。
“我有积分。”周卓说，“我猜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东西。”
尽管前面的证件店老板和武器店老板都没有详细说明，但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些人更期望顾客以积分支付，而非金币。
黑街是依附着中央都市建立的下城，由此衍生出大量的行业，两者息息相关，而积分是两个世界通用的道具，其价值要比等价的金钱更高。
“积分……”
布罗利陷入了短暂的犹豫，但很快还是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可以出售一部分药物给你，你需要的只是刚才说的那些？数量呢？”
事实证明，以顾客的身份交流沟通，黑心诊所的隐藏剧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触发，周卓稍微放心了一些。
“每种三支针剂，另外我需要一些具有攻击性的药物，你这里有什么？”
“狂化药水，瘟疫药剂，腐化药剂，巨人药剂，我能为你提供的就是这些。”
“每种两瓶。”周卓毫不犹豫。
“不问定价？”布罗利有些惊讶。
“不问。”周卓摇头，“你不是会在钱这件事上耍心眼的人。”
“很好……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你打算进入中央都市对吗？不用隐瞒，我对这条街道了若指掌。这些药水我可以全部送你，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杀死一位执行队队长，对于拥有这些药剂的你来说应该不难。”
“或许吧。”周卓不置可否，既然答应也没拒绝，“我需要把对方的头颅带到这里，成为你的藏品之一吗？”
“不，不需要，从那里得到的东西全都让我恶心。只要你愿意去做这件事就足够了，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可以免费承担你的所有治疗费用。”
“这个就免了，如果没有别的要求，那么交易成立。”
“很好，与老鼠待久了总会让我怀念人类。”
布罗利想要上前与周卓拥抱，却被后者退了一步躲开。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疯了，我会来找你。”周卓笑着说，“记得替我准备一颗优质的大脑。”
“我很期待那一天。”
说完，布罗利转身离去，打开了诊疗室的大门，通过走廊去了其他房间，把周卓一行人和大量变异扭曲的病人撂在这里。
出于好奇，周卓掀开一些床铺的被子，下方看似没有呼吸的病人会突然惊醒，然后开始努力挣扎，失去了语言能力的他们只能哇哇乱叫，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应该是声带的一部分被摘除了。
一个病人的挣扎惊醒了其他病人，随后诊疗室像是清晨的菜市场，突然充满了奇怪的嘈杂声。
有些病人似乎是感染了某种瘟疫，身体溃烂情况严重，但也没有做任何的隔离处理，和旁边那位被截肢的病人放在半米的距离内，代表布罗利的医术其实并没有自夸的那么强大，说白了他只是一个善于置换肢体的熟练工……
说起来，义体工厂的业务也是这个吧？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仗着自己有暗影类的技能，周卓还想去其他房间看看，谁知刚刚踏出一步，年迈的管家便如同鬼魂一般突然弓着身子突然出现，叫住了周卓。
“先生想去参观什么地方？并不是所有房间都安全的，没有人陪同，最好不要到处乱走。”
“我以为有传染病人存在的病房已经够危险了。”周卓微笑着说。
“不，不是这样的。染病是一种风险，因病死亡又是一种风险，然而对于黑街来说，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它甚至无法终结一场恩怨。”
“比如？”
周卓并没有因为管家的威胁而感到害怕，他神色自若，好奇心反而更强了。
“比如刚才布罗利先生取出的罐子，你知道那些肢体是从哪里收集到的吗？”
“不知道。”周卓摇头。
“有些病人会在治疗之后无法承担医疗费用，我们会选择收取部分肢体和器官抵债。失去部分器官的人依然可以存活，但会因此变得越来越脆弱、贫穷，在一次又一次的治疗中，他会逐渐变成许多可以致幻的零件，最后出现在他人的身体里，这就是黑街，这就是布罗利诊所。”
管家凝视着周卓，眯起眼睛：“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去其他房间看看？”
“是的，将一个人拆分成无数零件，最后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重新聚集……听起来真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一幕发生了。”
说完，周卓脸上还流露出陶醉的微笑，把管家都看愣了，只可惜布罗利回来的太快，在周卓发作之前就带着一整盒药物回来了。
-------------------------------------
这章加更不算还悬赏，悬赏下个月再算！
第295章 被监视的老鼠
“如果你有这种想法，你真应该留在这里成为我的助手。”布罗利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意。
“是成为助手，还是成为收藏？”
“如果助手的工作做得太过糟糕，或许会走向后者吧，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发生。”
布罗利上前一步，想要拍周卓的肩膀，他的指缝里似乎闪烁着寒光，却被周卓闪身避开，还顺走了他手中的盒子。
“多谢。”
“不用客气。”
布罗利借助收手的动作将针头藏回袖子，耸了耸肩，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遗憾。
盒子里有规则地摆放好了周卓所需要的所有药剂，上面并未贴上标签，但周卓有物品鉴定能力，只要伸手触摸就能确认这东西的名声与效果，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明明看破了对方的意图，周卓反而不急着离开了。
“你说。”
“你听起来似乎和中央都市有什么恩怨，介意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吗？”
“介意。”
从刚才就表现得无拘无束的布罗利医生忽然小心了起来，他下意识看向窗外，似乎在检查是否有人监视着这边。
“他们不允许逃脱者泄露任何的秘密，你看外面那些蝼蚁敬我畏我，然而我只不过是从上城里逃出来的一只老鼠。愤怒的老鼠就算跳起来也只能咬到那些活人的脚踝，能怎么样呢？”
仅仅片刻，布罗利严肃的表情转为笑容：“一些牢骚话，不要在意，这次没能将你留下真是可惜，可别死在那里了。”
“我会小心的，另外——”周卓半点没客气，“你知道义体工厂要怎么走吗？”
“不用去了。”
“嗯？”
“并非拒绝，是因为义体工厂不会在今天开业，他们的老板死了，死在一位刺客的狙击枪下，颅骨爆裂，现在正躺在我的地下病房内，完成交接以前都没法再为客户提供服务，实在遗憾。”
“一位刺客的狙击枪……”周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由大量义体拼接而成的形象，“杰克？”
“没错，或许我该感谢他，为我送上这么大一桩生意，就像你说的那样，从今天过后，他可能不再是他自己了。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没有其他问题你就可以离开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法招待病人以外的客人。”
“那我就走了。”
背对布罗利的时候，周卓全程都将手放在内衬一侧，握住了血刃的刀柄，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就会立刻抽刀开战，但布罗利只是与他的年迈管家站在原地，在诊疗室病人的哀嚎中目送周卓一行人离去，没有任何动作。
走到一半，其中一张病床上的病人突然挣脱了束缚，抓向屠夫的手臂，周卓闪电般拔刀刺去，但一个黑影却以更快的速度闪现到跟前，抓住那个病人的手腕向后掰去，像是折断一根筷子那样，直接将那人的整个肩关节都斜了下来。
做出动作的人是那位看起来走一步都吃力的管家，他随手将力量足以挣脱金属束缚装置的疯狂病人按在了病床上，对周卓报以微笑。
“实在抱歉，总有一些病人会失去控制，诊所里又只有两个人，所以我们一天到晚都停不下来。”
“辛苦了。”周卓面色不改地点头。
“那里，应该的。”
说话间，脸上长满奇怪角质层的病人还在挣扎，管家有些不耐烦了，在他的颈椎上轻轻一按，按压的部位瞬间凹陷下一个指节，病人立刻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是徒劳地扭动着头颅，像是脱离了水的鱼。
周卓再没说什么，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诊所。
当重新闻到黑街那股特有的腐臭下水道味时，他竟然破天荒地觉得好闻。
或许是过于压抑的环境直接影响了感官系统，但从其他几个人的表情来看，他们的心情也是相同的，屠夫出汗量大到裤子都快湿了，沿着裤裆缝线一直往下滴水……
“那医生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林慢慢难得主动讲了一次自己的游戏感受，看来是真的很不舒服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们在观察大体老师时的表情。”
周卓一直在与对方斡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甚至更强烈……”林慢慢冷不丁提了一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你看的照片吗？”
周卓当然没有忘记，老王可真够坑人的，拍了一张他解剖实验课的照片，上面的周卓双手全是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时候的你，跟这个人的眼神很像。”林慢慢说。
“执着与专注？还是变态？”
“不清楚，但确实很像。”
难怪刚才布罗利医生一直在诊所里说他们很像，看来并不是错觉或是胡说，人总是对自己缺乏足够的认知。
如果布罗利真的能够透过游戏数据看穿现实的人心，那么说明周卓内心也有和这个人一样的想法，抛开得到观念的约束，以绝对纯粹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不得不否认，有时候周卓内心确实冒出过类似的想法，和许多人一样，有一念之善也有一念之恶，但受到社会观念的制约，仅仅冒了个头就被压下去了，也很难再浮上来。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对于人的约束完全消失，人性之恶是否会如同挣脱牢笼的恶兽般肆虐，那么人性之善又会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靠想是想不明白的，唯有实践才能得出真知。
随着游戏进程的逐渐深入，周卓发现自己与这个幻想世界的共鸣越来越强，本来只是想做一个用于直播的人设，吸引观众的追捧。
但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伪装出这个样子，而是在一个没有拘束的环境了表现出了一部分真实的自我，疯狂、狡诈、阴险，骨子里带着摧毁一切的欲望。
结合前面在教堂街的发现，逆流科技会不会是想要做出一个能够收集普罗大众内在人格的沙盒实验场呢？
“一定要拿下前十，到逆流科技的总公司看看，不然绝对会后悔的。”
周卓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
上一篇：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空间
下一篇：次元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