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蜻蜓队长
“那大妈看不起哥几个白嫖的，没办法啊。”管苟摊手说，还悄无声息地通过称呼分清远近亲疏，可以说是把技巧刻入DNA了，但遗憾的是，只有小女孩才吃这一套，老女人早麻木了。
被称为“阿姨”的大妈也对这几个白嫖的臭哥们没啥好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大妈不聊了？没关系，这边还有其他旅客呢。
周卓往后挪了一个位置，主动靠到一个中年上班族大叔的旁边，招了招手。
“你好。”
那人笑了笑，也招手回应，格外的温和，一看是那种很好说话的老好人性格。
对方给了杆子，那就不能怪周卓往上蹿了，他干脆又移了个位置，坐在大叔身旁，随口问：“叔，你也是奔着那传说去的？”
“是的。”他点头，没打算隐瞒的意思，看来确实如大妈所说那样，并不是道听途说。
“你好你好，我叫‘希望人没事’，大叔你叫什么？”周卓主动伸出手。
“万三。”
大叔还是笑呵呵的样子，也没拒绝周卓套近乎的行为，真与他握了握手。
手掌是一个人的门面，什么身份，何种工作，过着怎样的生活，都能看得出。
虽然这大叔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休闲套装，但与同年龄的人相比格外的清爽，干干净净的。
他的手也是同样的道理，尽管没有保养的白白嫩嫩那么夸张，但一点灰泥也没有，指甲剪得很短，也很整齐，表面有过打磨，应该是在专门的洗浴店里做的，无名指上戴着金戒指，应该是有家室的人。
除此以外，他衣袖里的手臂上有几道明显的旧疤痕，看起来应该是刀伤，长约1厘米，宽0.2，而且明显伤到肌腱了，因此他明明正值壮年，握手的力气却很轻。
一个养尊处优的人，手腕上却有刀伤，这令周卓好奇起他过去的经历。
周卓并没有开口，谁知这时，名为万三的大叔忽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以食指与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移到周卓身上，意为“我正在盯着你”。
“观察人的动作，太明显了。”万三笑着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子，并活动手腕，“下次别这样了，很没礼貌的。”
周卓总觉得他的动作会给人带来一些强烈的既视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里看到的，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大叔你是做什么的？”
反正都被拆穿了，对方似乎也没有翻脸的意思，好说话那就多说点。
“你想知道？”万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想。”周卓点头，一脸诚恳的样子，“特别想。”
“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我以前是混黑帮的，年轻时一时冲动，砍死过人，也坐了很久的牢，现在都过去了。”
万三还是一脸和煦微笑，却说出了令人惊讶的内容，“我在想如果我在那个小镇的雾里行走，会不会遇到他？如果有机会，得想想办法再砍死他一次。”
哪来的现在都过去了，真能过去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既然对方不介意全盘托出，那么周卓也就继续追问下去：“什么仇这么深刻？要追到传说里再杀一次？”
“不是什么大事，我叫他大哥，他上了我老婆，仅此而已。如果他早点跟我说，其实没什么的，女人让给他就是了，但是女儿都五岁了，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件事呢？”
万三眯着眼，脸上的微笑片刻都不曾停过。
“爽也爽过了，还白捡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儿，所以他死得不冤啊。”
这种情感纠纷，那外人确实不好评判什么，周卓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够狠。”
“这种话我听多了，少说两句。”万三摆摆手，顺势跟周卓聊了起来，“那你呢？做的什么职业，有没有想见的人？”
“我是医生，想见的人……”
换成以前，周卓肯定说没有，毕竟是实话，但现在嘛。
“我想的人，随时都可以见到。”
“听起来不错啊。”万三点了点头，“但你现在能见到她吗？”
换成其他人，周卓这会儿大概会反手来一句“你怎么能假定对方的性别呢”，但是遇到黑道大哥还是算了，这种狠人通常都不一般，连鬼都敢再杀一次，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见不到也没事，思念如果太容易实现，可能就变得廉价了吧？”周卓说。
“嗯，说的挺好，以前我就喜欢你这种拍马屁的小弟，现在还是免了。不知道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万三咧开嘴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关于迷雾小镇的事，万叔你再给说两句呗，不然一头雾水到那边，还要揪着镇民问东问西，不太好。”
“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迷雾小镇以前其实是一个村子，名字不太清楚，从第一个人发现能在雾中看到奇怪的景象后，陆陆续续有不少游客来这里。当地的市政府认为可以拿这个当特色来宣传，还投入了不少的资金与资源，旅游业就慢慢发展起来了，成了现在的小镇规模。”
“小镇的秋天时常起雾，但并不是每次大雾都能浓到那种程度，所以有些人在旅游期间无法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花钱留了下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小镇上的旅馆也逐渐多了起来。但人总不能一直住在旅店里，后面当地居委会就推出了新的规矩，用特长来换户口与住所，吸引不同行业的人才定居在这里。”
万三的介绍已经足够详细，说清了小镇的现状与一切的来龙去脉，可见他应该在来之前就做足了基础调查，这让周卓格外好奇，如果真让他遇到了那个曾经的“大哥”，会发生怎样的冲突……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不是什么秘密，其实你只要会上网，一搜就知道了。迷雾小镇旅游产业发展了差不多十年，从一个小村庄变成小镇，肯定不存在你说的什么人贩子事件。”
“我也只是觉得人活了这么久，一次奇迹都没见过，太无趣了，不如去那里试试，反正也不需要付出什么。”
说完后，万三的视线越过大巴椅背的缝隙，精准捕捉到来自前方的一道视线。
“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不如试试去问问其他人，去那种地方，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知道的东西大概也会有所区别吧。”
周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那人慌慌张张转过头的场景。
车上除他们以外共有四名乘客，前面那个转头偷听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文文静静的，应该没有社会经历，也不擅长交际，最后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坐在角落。
既然万三主动把火引过去了，那周卓当然不介意当一回坏人，结果还没来得及走过去，那人就主动开口了：“别问我，我是一个小说作者，专门写那些志怪灵异的内容，是想过去取材的。”
看他那着急的样子不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明显是害怕周卓硬黏上来问点奇怪的东西，这时售票员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朝着后面骂了一句：“吵吵吵，吵什么吵，不能让其他旅客安静一点吗？”
与此同时，老头捂着嘴咳了几声，这种就很不适合交谈，先不说有没有传染病，万一聊到一半人突然嘎了怎么办，旅行社管埋吗？
那个大妈多半就是旅行社的导游了，态度恶劣至极，一般来说这种人都会与副本任务的主线直接挂钩，为了避免引起意外，周卓决定暂时还是安分一下，反正剧情背景故事基本上了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待到达目的地。
旅游巴士依然在公路上行驶，很快就离开了城市，与室友聊了几句后，周卓突然感觉到一阵困倦袭来，问了之后发现其他三人也是如此，应该是副本的时间跳过机制在起作用。
所以他没有抗拒，闭上眼睛，浓烈的睡意滚滚袭来，令他暂时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车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第136章 起雾了
旅游大巴停在迷雾小镇的路牌前，再往前就有石球台拦路，开不进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停车瞬间，四人眼前同时跳出了提示框。
【已开启直播推流，请注意您的个人行为。】
直播提醒消失后，又浮现出了新的任务目标。
【主线任务：寻找出雾气的源头。】
毕竟是特殊副本，一如既往的简洁，并不告知任务背景，只给一个目标，让玩家自行探索。
不过周卓再次触碰到那张免费的三日旅游票，发现背面多了一行小字：凌晨1点，我在镇南边的槐树下等你。
在检票员兼导游的催促下，一行人从后门下车，看到了前方破落的牌楼，上面板板正正地写着“迷雾镇”三个大字。
利用当地特色旅游业带动农村经济属于很常见的做法，一旦成功进入轨道就是低投入高回报，变成一路通天的顺风车，但里面有个问题就是，旅游业是有淡季旺季以及风向标的。
某个热点事件会导致景点在短时内被蜂拥而至的游客挤爆，收入曲线大幅度增长，财报一片偏红，然而热度过去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投资回报比是好是坏对于文旅部门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做出可以整理成报告的政绩就足够了，资金缺口和飘绿的自然有其他地方可以补，左手倒右手，不行就右手倒左手，想要的总能变出来。
可对于转型投靠旅游业的当地居民来说就比较难受了，一个旺季的收入如果无法填平三个淡季的窟窿，那么关门是迟早的事，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个景象——
看起来颇有气势，却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如此壮观的牌楼，背后却是稀稀拉拉的街道，路面甚至都没能修缮完毕，一半石板路，一半还是泥地，看起来昨天刚下过雨，地上黏糊糊的。
与管苟交谈过的大妈第一个下了车，大概是对心心念念的地方十分在意，结果看到那一片城乡结合部风格的建筑就傻眼了，年轻的小说作者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脸嫌弃，不知道是心疼自己的时间还是购买旅行票的钱。
行将就木的老爷子一副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样子，来这里多半是想怀念一下故人，对这些都无所谓了，万三反倒是格外习惯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乐呵呵的，还主动站在前面招了招手，等周卓他们过来。
曾经火爆的小镇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只能看到几个人来玩，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游客的样子，他们脸上都是木然的表情，见到游客到来才有所恢复，主动迎了上来。
然而那位刻薄的导游又怎么会给没有关系的店主随意靠近，一脸厌恶地驱赶走了那些店主。
她加快脚步，带着周卓一行人去了进入破破烂烂的旅馆，叫麦田旅店，特色大概是住在高层房间里可以看到小镇外面那些废弃了的农田，里面长满了杂草，肯定不是什么麦子，但勉强也不算广告欺诈了……
尽管是一个旅团，但不同价位的票，待遇也截然不同，白嫖进团的周卓四人被分配到了一楼的房间，是那种青年旅社类型的四人间。
两张上下铺的铁床，所有设施都比较简陋，好在有空间还行的独立浴室，住几天是没问题的。
资金充裕的万三则住在了四楼的单间，按照导游的说法，那里可以享受远处的“纯真”风景，每天早餐也不是大锅饭，是阿姨自己烧的私家菜，住在二楼的大妈和老爷子就享受不到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黑帮大叔万三对周卓很感兴趣，回房间前还特意打了个招呼，说如果想出去逛逛，可以打内线电话叫上他一起。
办理好入住手续后，那刻薄导游表情终于好了一点，毕竟蚊子再少也是肉，有回扣进账，心情都舒畅了，所以特别叮嘱了旅行团的客人一句。
“在起雾之前你们可以随便乱逛，镇子不大，别往森林那边跑就行了，如果遇到起雾的时候不要乱走，我会找导游来带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去镇上请熟门熟路的人，有事打我房间的电话。”
门一关上，寝室四人开始合计，由最擅长布置计划的周卓开始讲解
“这种场景，一般来说要等到起雾了才会进入剧情点。秋季是最容易起雾的季节，而且从地面的泥泞程度判断，昨天已经下过雨了，空气湿度足够。”
“只要一阵冷空气将灰尘从大陆深处带到这边就会迅速形成大雾天，时间会是后半夜到清晨，2点到6点这样。”周卓指着墙上的时钟说。
“为了不错过起雾后的初阶段变化，我建议夜晚不要全部人一起睡，我们轮流值班，每个人睡一到两小时，至少保证有一个人在观察窗外，四人间反而方便多了。”
“行，顺序你来排就好。”
游戏里只要体力条保持健康，睡不睡都不会感觉到困倦，除非有需要跳过的无剧情内容才会强制玩家进入昏睡，所以轮岗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困难。
“除此以外，我需要你们出去打探消息，这种由外来游客与本地居民混住的特色小镇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靠一个人打听太麻烦了，而且未必全面，我们白天出门分头游玩，夜晚及时集合，商量接下来的计划，避免出现意外。”
“这个倒是简单，到时候合计一下每个人要去的店，别重复了。”
管苟同意了周卓的计划，虽说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进来当混子，但打探消息这方面还是完全没问题的，“那现在呢？现在七点半了，需要出去吗？”
“要，不过暂时先不去那些购买旅游特产的店，我们去找餐馆。”
说到这里，周卓压低声音：“跟你们说，游戏币不只是用于交易，只要你们在这个世界消费，得到的东西都会对你们产生帮助。”
“你是说……”孙查往下接话，“如果我们去那些店里购物，说不定能买到道具？”
“对，别说出去，这是我一不小心发现的秘密，”周卓点头。
“吃饭也是一样的道理，很多玩家觉得游戏里没必要吃饭，但是饮食是可以恢复体力的，只要发现有效果，就 可以打包点饮料什么的，当场使用，绝对比交易行扫货省钱，要是钱不够了可以跟我说，我现在身上不少。”
“靠谱。”管苟竖起大拇指。
简单的交流过后，四人像是寻常旅客那样结伴出门，还顺便把楼上的万三叫上了，在旅店老板的“善意推荐”下去了隔壁一家土菜馆，吃了一顿味道非常地道、但价格相当不地道的农家菜。
别说是其他三人，就连周卓也是第一次在游戏里吃饭，这游戏的虚拟体验做的真是没话说，和现实根本没有区别，所有菜的口感都很还原，期间马楼吃鱼时不小心被刺卡到喉咙，取出来后居然还掉了1%的血，很快就恢复了。
饱饱的吃完一餐，结束后每个人属性栏里都得到了一个“饱食”的buff，生命、体力、理智三项属性恢复速度均有小幅度提升，而且还没花钱，万三请客的。
再回到旅店，时间差不多是十点了。
卫生间里有热水器，不过在直播，大家还没变态到光屁溜出镜也无所谓的地步，所以就没洗澡。
周卓没对室友隐瞒自己零点后的行动，在这种游戏里，深夜行动是非常危险的，这段时间遇到NPC很可能会发生意外的情况，需要其他人来打配合。
为了避免第一次下副本时那种开局boss拉满的窘境，周卓让其他三人提前熄灯，表现出一副早睡的样子，而他则从窗外翻出，借着旅店后面的野草遮掩，去见发布这个任务的NPC。
周卓不是那种等待剧情线推过来的人，在进入旅店前他就一直在观察小镇里的各种情况。
邮件里说“最近有一只旅行团在雾中失踪了”，从对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种事应该是第一次发生，又或者说是这人第一次得知，然而整个旅行团失踪这么大的事件居然没有传出去，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而且老丈人镇长的反应很奇怪——【他很生气】
生气？周卓不理解，作为一个镇里地位最高的公职人员，出现了人员失踪的大事，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慌，反而是生气，他在气什么？
先前说过，愤怒有三大根源，恐惧、挫折和痛苦，第三点在没有证据支持前还不好说，恐惧与挫折就比较符合剧本的环境了。
因为旅游业日薄西山，当地文旅单位不作为，失去生机的村民日渐浮躁，开始打起了其他的主意，这其中或许有村长的支持，形成了一条庞大的地下产业链。
然而有一天，其中的某个人失控了，导致意外的发生，作为领头人或是参与者，镇长自然会感到恐惧，而突如其来的挫折又让他陷入了愤怒，他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却无法改变局面，只能通过生气来发泄情绪，导致身边的人心生不满，就有了求助的一幕。
这一点也解释了为什么对方要求半夜会面，涉及到人命的产业就没有简单的，一旦事发，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死，告密者被杀的概率很高。
熄灯的时候，周卓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些线索，不过下车后那段时间的观察并没有让他发现什么，小镇的生态状况是糟糕了点，生计受到影响的镇民多少会有点沮丧，可以理解，但是目前看来至少状况都是正常的。
周卓有想过问题会不会出在乘客这里，依然没有找到足够多的信息，相比起奇奇怪怪的另外三人，万三的疑点反而是最多的。
因为他太开朗了，亲近的不像是从牢里出来的杀人犯，是什么将他感化成现在这样？又是什么理由让他主动混进周卓这批人里？
迷雾小镇摆明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副本，三天……时间还有很多。
默默等待的时间特别快，周卓很快就等到了夜晚零点，一个人去小镇南边二十分钟差不多够了，算上意外最多也只需要半小时，对方说会在1点等他，那么大概率是会提前到的。
一个人的行动与来时的方向往往会暴露很多东西，尤其是在泥泞地里，如果那人想要隐瞒身份，恐怕逃不过周卓的痕迹检验技术。
当指针到达零点，房间里四个人都是心头一跳，有经验的玩家都知道尖叫盛宴的0点是一个分界线，午夜过后整个世界都会发生变化。
先前借助窜门的机会，周卓几人打探过，算上他们新一批的游客，麦田旅店入住率大概只有50%，对淡季来说不算多也不算少，11点事还能听到楼上住户上厕所时地板发出的吱呀声，然而到0点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环境安静的可怕。
“卓，卓哥……”马楼的声音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又不是你出去，你怕什么？不用担心我，深夜跟我碰个照面，谁倒霉还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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