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面加蛋
“四哥，死亡只是一瞬间，不会疼的。”
“我知道。”
罗杰伸出手，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
两只手互相支撑，一起握住那柄匕首，终于不再颤抖。
奥克塔薇尔轻声呢喃：“这就是我们不可避免、终要面对的真实吗？”
罗杰坚定地道：“这也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救赎。”
她睁开眼，两人一同用力，匕首刺破胸膛，没入心脏。
介于真实与虚幻的心魔领域，永恒的痛苦之歌，乱掉了它该有的节奏，出现了一条不断扩大的裂痕。
第86章 想体会无敌的感觉吗
雅曼第一行省，阿西福特城以西，五十公里处。
冥鹿上的夏蒂·维罗妮卡突然娇躯轻颤，两行鼻血流下。
“该死的野蛮公主，竟然能打破我给你心魔，我修改了那么多次的剧情，你都能看破吗？我不能接受啊啊啊啊！”
她顾不得治疗自己受到的反噬，只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寻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永夜女皇那土鳖、那蛮子、那暴发户，竟然能脱出自己精心设计的心魔领域？
厄里斯魔虫已经是这世界最难缠的魔物了，在她强化又写下脚本后，可以说是完全针对永夜女皇心底最脆弱过往而制造的“女皇克星”！
夏蒂觉得，即便永夜女皇最终没有沉沦于那痛苦变成迷失灵魂，也得花几天时间，才有可能破掉心魔领域。
毕竟那个女人现在只会用蛮力，已经忘掉如何思考了呀！
可最终结果是，从永夜女皇中招，到自己遭到反噬，才过去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解决一条厄里斯魔虫，这合理吗？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兽人精锐联军，杀光隆美尔军团！
所以反过来，现在必然是塔西卡要面对永夜女皇和隆美尔军团的两面包夹芝士！
但现在夏蒂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买家差评的问题了。
她只是心疼自己。
在雅曼帝国败亡后，她在万维之隙研究最多的就是永夜女皇了。
作为知识之神的圣女，从无数信息中窥探真实，是她的天赋能力。
夏蒂自信自己了解那个野蛮公主的实力、性格、过往甚至XP，没有错过任何一丝细节，比女皇自己还要清楚她的弱点。
她觉得就是又勤奋又努力又有天赋的那类敌人哒，制裁区区一个丧失大脑的女皇不是轻而易举？
厄里斯魔虫是备用计划没错，可即便备用计划，也是她从几十个备选项里，优中选优对比出来做好的一个。
但现在她确确实实失败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失败。
永夜女皇不仅是完美破开了心魔领域，还反过来控制住了那只厄里斯魔虫，才会连带着几万公里之外的夏蒂也被牵连反噬。
永夜女皇本来就是夏蒂复国路上最麻烦的敌人，武力上罕逢敌手，最好安排的弱点就是过于莽撞。
结果她看穿了自己在阿西福特城的埋伏不说，连备用计划也这么轻松破去，我堂堂天明导师不要面子的吗？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已经那般强大了，竟然还能继续成长吗？造物主到底是有多偏爱这野蛮公主啊？”
夏蒂心态近乎崩溃，仰天发出了饱含嫉妒的质疑。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会看到自己国破家亡、辛苦维持，不会想到别人经历那些痛苦获得的蜕变有多艰难。
自己的成就是努力得来，别人的成就是运气好？
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
不过夏蒂终究不负导师之名，很快对自己进行了心理建设，接受了失败的事实。
幸好，咱准备充足，还有备用计划的备用计划。
不过永夜女皇打破心魔，实力恐怕会再次突破，这些计划都要做出调整……
一千多条呢，挨个修改起来真是麻烦死了啊！
而夏蒂这时也终于从永夜女皇在心魔领域的经历里，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有一个人也进入了心魔领域，假扮成迷失灵魂，改写了她的剧本走向……
“罗杰·查尔斯？难怪纳莉奈儿大人会关注这个小家伙，确实不简单！”
夏蒂第一眼认出了那个年轻人，露出深思之色。
不久，她便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现在抓住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纳莉奈儿的命令是灵魂保持活跃性的观察对象，那么肉体上的折磨……
完全被允许的吧？
……
……
永夜女皇做了一个足有三生三世那么长的梦。
在厄里斯魔虫的空间里，她一共经历了三重心魔领域。
第一重，她看到了帝国的毁灭，自己迎来了七神的审判。
但是因为罗杰告诉过她，自己不欠帝国的，所以她坦然面对七神居高临下的质问，完全当他们在放屁！
眼看就要度过这心魔，奈何厄里斯魔虫有夏蒂当军师，看穿了永夜女皇是在自我催眠。
于是启用备用计划，安排她逃过审判，回到主位面面对青藤帝国被教会变本加厉压榨的悲惨现状。
最底层的人民，不断质问永夜女皇不是洒脱而是任性，是叛逆期、中二病、自私鬼、德不配位，一把年纪了越活越回去。
是她硬要对抗七神，把帝国拖入了毁灭的深渊……
面对诸神，永夜女皇傲然无惧，大谈老娘是个坏女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战斗，别逼逼快给朕来个痛快；
可面对斗升小民失去最后家园的悲伤，永夜女皇破防了，没有止住愧疚和自责。
人就是这么一种复杂的生物，可以自我麻痹，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的弱点被找到，一戳就炸。
而厄里斯魔虫天生就是这方面的行家。
于是，被负面情绪包裹的永夜女皇落入了第二重心魔领域，厄里斯魔虫已经找到了她真正在乎的弱点，重拳出击。
那就是她对这片土地和人民，以及死去亲人的愧疚。
这最终导演出了城墙上，罗杰看到的绝望少女。
女皇也没想到厄里斯魔虫那么强，能让她的思维真变成了一个幼童、一个少女。
这导致她虽然把罗杰拉了进来，却直接失联，没法告诉他该怎么帮助自己。
幸好，罗杰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已经变了一个成熟的辅助，学会自己开团。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用笨比的方法了解这空间的规则，没有机会便创造机会。
在解封的回忆里，永夜女皇看到那个少年不断在自己魔法下感受死亡和毁灭，参悟这个世界的规则，心里涌现很久没有的暖流。
原来通往地狱的杀戮之路，自己不是孤独的走来。
随后便是他们一起经历的厄里斯魔虫构造的第三重领域。
这一次厄里斯魔虫想放大永夜女皇心里对亲人的愧疚，尤其是弑兄之罪。
如果成功，永夜女皇只怕心底的罪孽，又要加深一层。
要知道这在她感知中无比漫长的三重梦境，现实只流过了十五分钟。
曾经的她可是被困在心魔领域五天五夜。
无法想象她在里面经历了多少次国破家亡、失去亲人的痛苦，最终成为了比心魔还黑化的存在。
但这一次，罗杰成功抓住漏洞，顶替迷失灵魂拥有了四皇子的身份。
他主动要求少女奥克塔薇尔杀死自己，并且让她带着祝福犯下弑兄之罪。
于是厄里斯魔虫的阴谋变成一次深情道别，心魔变成了洗涤她心中罪恶感的解药。
带着“四哥”对自己说的话，永夜女皇再经历国破家亡、痛失亲人的悲剧，心态已完全不一样了。
她造成的错误轨迹还存在，但她已明白，毁灭那幸福生活的根源并非自己。
王国的弱小，邻国的野心，诸神的贪婪，编制成了不可逆转的命运，而自己只是这时代洪流下的受害者。
她承认自己在青春年少时浪费了绝世天赋。
但一个凡人想过平凡的小生活，这也算有罪吗？
亲人的理解，迟来了八年的道别，填补了永夜女皇心防上的最后缺口，把她从自己一直在钻的那个牛角尖给拽了回来。
她终于彻底接受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她是小公主奥克塔薇尔·雪莱，她是青藤帝国的永夜女皇，她是睿智的魔法师，她是贪吃的少女，她也可以是肆意妄为、不在乎他人眼光的坏女人。
这些都是自己。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多面的，在不同环境下会展露出不同的面貌和性格。
环境的剧变、天生的聪明和敏锐，导致永夜女皇不同时期性格差异过大，从而产生她内心的割裂。
放在现代，这叫精神分裂前兆，放在仙侠世界，这是心魔暗生。
这个弱点被夏蒂洞悉，安排了厄里斯魔虫针对。
原本的命运轨迹，永夜女皇会放任心魔滋长，走向彻底无情无我的境界，化作杀戮机器。
机器，是没有感情的，也就不会有心魔了，这才生生把厄里斯魔虫累死。
这一次，在罗杰的帮助下，永夜女皇跟自我和解。
她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个行动，都是自我意志的延伸。
包括这帝国也应该是王的意志具现化，在现实的载体。
在此刻永夜女皇心中，不是为了赎罪必须肩负起而王的责任，而是因为她天生不喜欢有什么东西凌驾于自己头顶，所以选择向诸神亮剑。
青藤帝国，便是这柄剑。
杀死四皇子，便是铸剑的第一步。
即便有一天人亡剑断，那也是双方自愿，愿赌服输，而不是女皇单方面为结果无限负责。
在罗杰的帮助下领悟到这一步，永夜女皇的行为，表面上看是中二叛逆的任性，更深层却是一种“极我之道”。
中二叛逆，为了跟世人不一样而不一样。
极我之道，我就是我，一样或不一样都是巧合，对与错又与我何干？
当永夜女皇刺出手中匕首之后，厄里斯魔虫再试图找到永夜女皇心底的破绽，已成妄想。
它编织的心魔领域纵有无数重，面对自在极我、心若琉璃的永夜女皇，再无力阻止，永夜女皇拿回自己的全部境界、全部实力。
……
……
匕首刺出之后。
在魔法的作用下，罗杰这次死亡没有感觉到半点痛苦，便被吞噬了所有的生命力，退化回迷失灵魂的状态。
但他看到，奥克塔薇尔眼中青涩褪去，只剩下对强敌对命运的不屈和战意。
无数时光积累下的觉悟重新回到她的眼中，如海的魔力升起，金红皇袍加身。
奥克塔薇尔的身体漂浮向半空，傲然看向褪去鲜艳和美好，照见真实后，只剩下痛苦永恒的苍白空间。
她微一顿足，魔力荡漾成涟漪。
领域破碎，魔虫哀嚎。
无数迷失灵魂获得解脱，看不清面目的诸界旅者她行礼致谢，感谢她结束自己的痛苦。
但这画面却把罗杰吓一跳，亡命奔逃躲避，生怕女皇一时兴起把自己也给解脱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涟漪碰到他的灵魂是无比温暖，如微风拂过，似在抚平他刚刚遭受的那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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