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游记 第140章

作者:军神骑士

  “因为这里只有他能够给你们拖延足够的时间。”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一些复杂,“如果你们将年兽视为神灵的话,或许他也是神灵的一类,虽然我是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位失散在外的亲兄弟?”

  “神灵?”

  .

  .

  .

  “恶魔!”

  撕心裂肺的呼喊此起彼伏。

  乌萨斯第三集团军侧翼,集团军下属步兵师展开的营地一角,混乱犹如泛开的涟漪,从那一个角轻易地扩散到向整个步兵师。

  混乱的中心,那投入水泊中的一粒石头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虬结的角,漆黑的身躯,每一处伤痕犹如古老的勋章安静地挂在那副老朽的盔甲,看似摇摇欲坠,可是无论是何种样的术式,又或者是何种样的武器,都无法在这朽烂的盔甲上留下崭新的伤痕。

  “那是温迪戈?”

  混乱中心的景象通过无人机的传送将现场的画面传递到步兵师的指挥中心,指挥这个步兵师的少将看见那个迟缓却无敌的身影,有些错愕地吐出一个名字。

  “温迪戈?”一旁的作战参谋有些疑惑地开口,“我们蓄养的那些战争兵器?可是与那个恶魔比起来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那是纯血的温迪戈。”

  步兵师的将军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身影,他对这个身影有印象,在两鬓斑白的少将还是一个新兵的时候,他就听见过关于这个恶魔的传说。

  从卡兹戴尔来到乌萨斯的自我放逐之人,秉持古老血脉的一位恶魔,名叫“博卓卡斯提”的伟大战士。

  两百年前,这个名字响彻西乌萨斯,是第三集团军最骄傲的士兵;

  两百年后,这个名字响彻东乌萨斯,是第四集团军最害怕的梦魇;

  身边的参谋察觉到主官脸上的复杂,下意识地问道:“将军,你认识他?”

  认识吗?

  将军微微闭起眼睛,想起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遥遥看见的那个跟随在赫拉格将军身后的沉默身影,那曾经是第三集团军最伟大的将军与最伟大的士兵,是每一个士兵憧憬的对象。

  他也曾是那些士兵中的一员,而现在——

  “嗯,认识。”

  将军睁开眼,一双眸子里满是冰霜。

  “那是背叛了乌萨斯的背叛者,最后的纯血温迪戈,通知装甲团上前,旧时代的东西就该埋葬在旧时代。”

第一百五十一章:风暴聚集(八)

  漫长的生命,有时候并非是一种幸福。

  如果说人生是选择的积累,那么漫长的生命就意味着无数次的选择,而样本数据越大,往往概率就会趋于平稳,若是将人生的选择简单地定义为“是与否”的选择,那么对与错的概率也就是一半与一半,所以说一个人的生命越是漫长,他的生命就越是会清晰地被喜剧与悲剧交替穿插。

  但悲剧总是会比喜剧来得记忆深刻。

  博卓卡斯提已经不太记得与妻子成立一个家庭时的幸福,但他还记得妻子被温迪戈的血脉诅咒而死的伤痛;

  爱国者已经不太记得被乌萨斯士兵当成勇士憧憬的荣光,但他还记得与乌萨斯的理念相悖选择离开的迷茫;

  最后的温迪戈已经不太记得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时的温馨,但他还记得亲生的血脉用死亡来拷问自己的绝望;

  雪怪们的大爹已经不太记自己被小女孩叫作爸爸的感动,但他还记得雪怪的公主执意参与整合运动的无奈;

  ……

  ……

  ……

  博卓卡斯提的一生,幸福是悲剧的铺垫。

  这个伟大的战士从来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如同天灾信使追寻天灾,他的一生似乎永远地在追寻悲剧,并且总比悲剧慢上一步。

  当他意识到整合运动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时,霜星已经从自己双手可以保护的范围内走了出去。

  他收到来自雪怪的来信;

  他知晓霜星的选择;

  他梦见一次死亡会在龙门绽放,而自己又将失去自己所有的孩子。

  收到那封信之后,他并没有任何表示,人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这样的事情他从第一次失去自己的妻子时就已经明白了,他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悲恸,因为伤害女儿的凶手还活着,龙门杀死了霜星,塔露拉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们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留下一部分游击队掩护整合运动的感染者,自己则带着更多的人返回混乱的龙门。

  然后一直打开的,通向雪怪小队的,迷茫而不知疲倦进行呼叫的无线电,接到来自于应该已经逝去的雪怪们的回应。

  霜星,没有死。

  自己的女儿,活了下来。

  失去了深爱的妻子,失去了珍重的孩子,失去了信赖的部下,失去了尊敬的上官……现在他终于没有再失去另外一个至亲之人。

  “大爹,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大姐头的矿石病可能正在好转,我没办法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大姐头大概能活下去,能够永远地活下去!”

  “有个男人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了大姐头!”

  “大姐头,大姐头竟然觉得自己的那些糖果有些辣!她终于觉得那些糖果味道不对了!”

  “那个男人带来一个奇迹!”

  博卓卡斯提还记得雪怪们在无线电中哽咽的震惊,正是这个消息让温迪戈的步伐停了下来。

  爱国者不相信理想,也不相信追逐理想的人。

  乌萨斯能够容纳萨卡兹人,容纳卡特斯族,容纳黎博利人……作为陆地面积最大的国家,乌萨斯一度是一个包容的国度,所有人团结在“生存”这唯一的理念,统称为乌萨斯人,而现在的乌萨斯背叛了过去的乌萨斯,就好像现在的整合运动背叛了过去的整合运动。

  任何以理想为旗帜的国家与组织,最后都被证明不过是阴谋家手中的工具。

  但那个男人也许不一样,那个与霜星交换命运的男人。

  “大尉,敌人的动向发生了变化。”

  微微走神的思绪被靠近身边的声音拉回来之后,博卓卡斯提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战场上微微走神。

  乌萨斯的右翼进攻营地中,受到突袭的乌萨斯士兵在一瞬间的混乱后便开始组织进攻,而现在进攻的矛头被折断之后,留下一地的尸体,他们却正在开始撤退。

  博卓卡斯提立刻心生警觉。

  乌萨斯士兵撤退得太过迅速,他们并没有被击溃。

  第三集团军的精锐与雪原上常年被游击队戏耍地第四集团军完全不一样,实际上游击队虽然占据突然袭击的优势,再加上自己身上源自于萨卡兹古老仪式——“食人”术式的影响,也不过只是取得一时的优势,遭遇袭击的乌萨斯军队并没有崩溃四散,他们很快就依托着战地进行反击,甚至有部队绕过战场想要从更后方的位置将他们包围起来,只是这一战术布置被博卓卡斯提提前布置的部队阻拦。

  军队的士气还没有到达溃散的程度,他们选择撤退只能是拉开战场,让混乱的局势重新变得明朗,使敌人是敌人,友军是友军。

  接下来会是什么?

  远程炮击?

  爱国者猩红的眼睛微微一定,随即否定这个猜测,第三集团军的炮兵十分优秀,可是这个环境下他们却不能展开炮击留下把柄,那么还有什么?

  博卓卡斯提一时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他离开第三集团军已经有一些年月,而乌萨斯在这段时间内却变得太快——无论是这个国家的理念,还是这个国家的力量。

  稍微沉吟一下,博卓卡斯提下达继续进攻的命令。

  不管对方有什么布置,只要让敌人拉开战场的行动无法如愿就行了。

  游击队不能在这个时候撤离,爱国者十分清楚乌萨斯人心中那一股无法解释的倔强,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核心城的呼叫就停下脚步,当然,他们自然能够想到这一次呼叫之后,若是行动失败会使得乌萨斯在外交上落入被动局面,可是只要胜利不就行了吗?

  只要游击队一撤离,乌萨斯军队就会立刻发动针对龙门的攻击。

  于是游荡在夜空中的无人机清晰地收入这个画面:第三集团军某步兵师的右翼营地之中,乌萨斯军队抛弃自己的进攻营地开始向内收缩,而那分开的浪潮之中,漆黑的楔子如同一个锋利的箭头深深地凿开乌萨斯军队的进攻营地。

  然而突袭产生的混乱却早已消失无踪。

  镜头的注视下,撤退的乌萨斯军队十分冷静地完成重组,他们有意识地引导着游击队向内深入,而原本分成数个箭头刺穿乌萨斯军队右翼的游击队则在乌萨斯军队的引导向逐渐汇合在一起,犬牙交错的接战线两边,逐渐变得泾渭分明。

  无人机收录的画面传递到乌萨斯军队的营地后方,奔跑的地勤人员穿梭在一个个巨大的虚影之间,带来“准备出击”的命令。

  那些虚影平均有七米左右,即使一台台半跪在地,也足足有四米那么高,它们有着人形的外观,若是爱国者能看见这些钢铁堆砌的躯体,会十分惊讶地发现它们与自己竟然十分相似,事实上这些被称呼为“温迪戈”的巨大机械正是以博卓卡斯提为蓝本进行设计的机械外装。

  作为萨卡兹人,博卓卡斯提的血脉十分古老,而这份古老带来的一种无法系统解释的源石技艺,纯血的温迪戈体内自然循环着一种“食人”的特殊源石技艺,这种技艺能够大幅度增强固定对象的身体能力,同时又会抽取作用范围内几乎所有生命的生命力,“食人”的名字由此而来。

  古代萨卡兹人通过对于温迪戈的研究,将“食人”的源石技艺变成一种由萨卡兹巫师掌握的源石技艺。

  巫师们将“食人”的源石技艺绘在祭坛起到相同的效果,现在乌萨斯人则在之上更进一步,他们将平面展开的祭坛重新变得立体,封装在钢铁的身躯之内,制作出一具具钢铁的身躯,然后特别甄选的人员会与这些钢铁的身躯融为一体,他们将成为这钢铁身躯的灵魂,于是便有了乌萨斯第三集团军装甲部队的制式装甲——

  “温迪戈”。

  驾驶舱门的依次封闭,舱内亮起的纹路与驾驶员身上的纹路融为一体,一台台钢铁的“温迪戈”亮起猩红的眼睛,一道道红色的涟漪从每一台“温迪戈”身上亮起,涟漪彼此交错,每一台“温迪戈”在这些猩红的涟漪下缓缓站起,它们伸出手,能量在手中汇聚成猩红的长矛,随后齐齐掷入空中。

  博卓卡斯提看见了那行于天空的死亡。

  从乌萨斯军营后方的升起的猩红长矛让这位第三集团军曾经最伟大的战士瞳孔一缩,他能从血脉中感到一种共鸣,可是温迪戈的族群,不是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吗?

  “敌袭!”

  手里的武器在盾牌上猛地一敲,如同最古老的钟声惊醒的沉迷于战斗之中的游击队员,躲在最后方的弩手部队反应最快,他们立刻抬起头,于是便抬起头被红矛贯穿胸膛。

  十三枚长矛,十三具尸体。

  侥幸没死的弩手看向身边被红矛贯穿的战友,下意识地伸出手时,却看见那能量汇聚的红矛不正常地闪烁光芒。

  轰!

  十三次爆炸汇聚成一声巨响,爱国者回过头看见生命被抛飞空中,四散如雨。

  另一种形式的炮击。

  猩红的光在爱国者眼睛里闪烁,这样的攻击他从未在冰原上的第四集团军看见过,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让游击队继续暴露在这样的攻击之下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当即举起大戟,如同挥舞的帅旗那样,游击队立刻遵循命令四散开去,部队的厚度摊薄,增加接战面积,迫使对方无法在混战中使用这种特殊的炮击。

  正确的命令不一定会有期待的结果。

  战线拉长的瞬间,接战的乌萨斯士兵立刻展现出藏起来的尖牙,乌萨斯士兵中裂开一条条冲锋的通道,骑乘在冰原狼身上的乌萨斯鲁珀族人抚摸着战友的脖颈,狼群如潮涌来,轻易将摊薄的部队撕裂,拉长成一条线的部队被撕成数段,冲锋而过的狼骑兵更是调转狼头,开始将游击队分割包围。

  游击的本质是避开对方主力,袭击对方薄弱的地带,当游击队失去撤退的选择,被迫冲进乌萨斯进攻营地中时,这样的展开已经注定。

  这是一个完整的乌萨斯步兵师。

  两个主力步兵团,一个装甲团,一个师属骑兵营,总计超过九千人的精锐部队怎么可能因为一次突袭就被游击队给整个击溃?

  步兵师甚至没有将目光完全落向这边,游击队的形式已经岌岌可危。

  然而既然能够预见这样的展开,却依旧选择这样的战斗,爱国者怎么会没有相应的准备?

  夜色中有些如血的光芒蔓延,来自温迪戈的“食人”术式开始以那古老的身躯为中心向外扩展,这一次爱国者没有在压抑自己的血脉,被那光波及到的乌萨斯士兵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以一个自己可以清晰意识到的速度失去生命,从被光芒照耀到失去意识,其中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

  乌萨斯士兵的战线轻易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那个庞大的身躯所到之处,乌萨斯的防线如同阳光下的白雪一般迅速消融。

  什么是无法抵御的力量?

  看看那爱国者!

  什么是最为古老的血脉?

  看那博卓卡斯提!

  什么是行走世间的死亡?

  看那乌萨斯最伟大的战士!

  挡在面前的生命豁然一空时,爱国者停下脚步,他举目四望,一种熟悉的孤寂感缓缓在心中升起,战场上似乎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战场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他回过头想要看看游击队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刚刚回过头的时候,心脏却蓦然一跳。

  那来源于血脉的熟悉共鸣。

  大盾被爱国者毫无预兆地举起来,可是却又猩红的光刺穿盾牌,露出一个小小的矛尖。

  爱国者认识这样的能量长矛——温迪戈的长矛。

  轰!

  能量在盾牌上炸开,烟尘的背后,爱国者移开盾牌,看向乌萨斯军队瓦解的战线背后走出的那些高大身影。

  ——

  五组盾卫可以屠戮一队骑士;

  四个内卫可以席卷一座聚落;

  三头温迪戈可以征服一驾小城;

  两支集团军可以摧毁一方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