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游记 第439章

作者:军神骑士

  林逸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看向沉默的冬灵,问出心中的疑惑:“对了,冬灵,这个小镇真的和巫王的遗产有关系吗?”

  “巫王?”冬灵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小镇与那个叛徒唯一的关系,大概就只有我了。”

  “叛徒?”

  “还记得我说的聪明人吗?那个所谓的巫王就是那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大约也是最蠢的一个。”

第五百七十四章:林间

  追迹部队已经顺着林间的痕迹发现了在森林中生活的人。

  卡涅利安站在树林的阴影之中,并没有立刻命令部队对那个营地展开攻击,因为从先前那一个废弃的营地来看,积极在森林中的并不是卡涅利安一开始以为的研究巫王遗产的团队,而是一群可以说很普通的感染者。

  林德尔的镇民藏在森林中的秘密竟然是一群感染者,这确实是卡涅利安没有想到的事情。

  若不是捕捉到莱塔尼亚特有的法术通讯装置的痕迹,恐怕直到沃伦姆德抵达,自己等人必须离开,找错方向的他们都不会找到这一个远离林德尔的林间小镇,然而藏得这么深的林间小镇看起来十分普通,能够找到的痕迹就是一群普通人应有的痕迹。

  没有法术研究的设施,更没有法术使用的大量痕迹,比起霍恩洛厄伯爵领地的感染者聚落,这里的感染者在源石技艺方面显得还要落后许多。

  这样的地方真的会藏着巫王遗产的研究者?还是说白天一瞬即逝的信号痕迹不过是一次精巧的伪装?

  “我以为你发现藏在林间的感染者之后会立刻冲出去。”

  卡涅利安回过头,看见草丛中有另一队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在夜晚也不用担心睡不踏实的萨科塔人,堕天使污秽的光环几乎与阴影融于一处,阴影中只描绘出一个萨卡兹人的身影。

  莫斯提马是那个维多利亚贵族的眼睛。

  虽然达成契约,对方同意将商队护卫借给自己,但是却没有将指挥权直接交出来,自己需要和面前的天灾信使协商,然后才能指挥这一支平均实力有些超水准的卫队。

  “目前来看那只是一处感染者的难民营地,伯爵大人有过明令不允许迫害感染者,林德尔在法理上也是伯爵大人的领地,我们自然需要遵从。”

  卡涅利安并不喜欢和面前的天灾信使虚与委蛇,她曾以为萨尔贡王酋们那种流于表面的由欲望驱动行动的行为模式就已经令人作呕,但是来到所谓的文明世界后,莱塔尼亚贵族们所谓的贵族话术更令她恶心——谜语人就该千刀万剐。

  “那些萨卡兹人呢?”

  “还没有发现我们的动作,我留了些人看着那边,不过从他们安札营地的方位来看,要是你们在感染者营地内闹出太大的动静,在高处驻扎的他们大约也能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然后在两个小时之内赶过来,如果有某种移动类型的源石技艺帮助会更快。”

  他们是在过来的途中发现那些萨卡兹人的。

  当时还没有搜索到森林中被废弃的营地,而那些萨卡兹人对于贵族卫队的行动模式已经有了相应的经验,于是最后就由莫斯提马带着人去追踪萨卡兹人的动向,最后发现那些萨卡兹人在一个奇怪的位置安置营地,一个比较容易被发现的开阔高地。

  现在看来,这样的安排正是为了远远地注视这边的动静,同时又不至于将那边的人引过来。

  不过说到底这样的安排比起实质上的效果更像是某种自我安慰,就像他们一路摸到这里来也没有惊扰到那些萨卡兹人一样,隔着重重林叶,想要从远方真正掌握这边的动向十分困难,只要不闹出来森林大火那种程度的异象,就算他们真的将整个感染者营地给端了,那些萨卡兹人也来不及反应。

  “他们关注着这边,至少能说明我们找到的感染者群落就是给他们提供帮助的人,而那些萨卡兹人知晓我们在寻找巫王的遗产。”

  莫斯提马看向卡涅利安:“所以你觉得那些感染者果然与巫王的遗产有关?”

  “至少有必要去问一问,哪怕或许要采取稍微强硬的态度,这边也没有什么退步的余地,马利侯爵不会真的等到一个星期后才入场,他随时都可能插手这边的事情。”

  “我听说那位侯爵大人只是一个酒囊饭袋。”

  “哪怕原本是酒囊饭袋,能从巫王的年代活到现在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酒囊饭袋。”卡涅利安微微摇头,“你可以将莱塔尼亚当成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每一个人都在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但是每一个角色下面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恐怕就算高塔中的女皇也说不清楚。”

  莫斯提马微微挑了挑眉头,她曾经在莱塔尼亚有过旅行,拉特兰与莱塔尼亚的威廉大学也有合作,不过她与莱塔尼亚以外的所有人一样,对这个城市的印象意外的单薄。

  “法术之乡”,“艺术之国”,“高塔之林”……

  脑海中浮现的只有这些极为片面的标签,撕开这些标签之后,她发现自己对莱塔尼亚恐怕一无所知。

  演员与表演的角色,卡涅利安嘴里的这个说法,或许就是莱塔尼亚一直没办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所有人都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目睹的一切并非真实,但是又没人能戳穿这些人逼真的表演。

  “大人,我们发现有一支队伍正在向这边靠近。”

  两人的对话中插入第三者的报告,一名卫队侍从停在两人偷听的树梢,枯叶在窃窃私语。

  “武装队伍?”

  “嗯,有齐整的穿着与上好的武器,不像是佣兵与冒险者,更不可能是一个小镇能养得起来的军事力量,大约是某一位贵族的私人卫队。”

  莱塔尼亚的贵族私人卫队大抵指那些陪着贵族老爷欺男霸女的狗腿子,这些人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贵族的亲信,会被派去处理一些并不需要太强的能力,但是需要表明身份与态度的任务,至于卡涅利安领导的伯爵卫队倒是这其中的奇葩。

  霍恩洛厄伯爵养不起一支庞大的军队充门面,但是自身又在挑战莱塔尼亚贵族间默认的规则,所以才未雨绸缪地建立起这样一支精锐的卫队。

  “能知道是哪一位贵族的私人卫队吗?”

  树梢上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女士,我们并没有看见对方身上有明显的标识,不过,不过他们提起了一个名字。”

  “马利侯爵?”

  树梢上安静了下来。

  卡涅利安微微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林德尔这地方会出现的贵族卫队不是费尔哈巴爵士的私人卫队,就只有马利侯爵了,她其实并不准备与马利侯爵的人有直接冲突,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伯爵大人不可能抛弃传承的领地与感染者的领民与自己一起逃亡萨尔贡。

  “没办法了。”

  卡涅利安再次睁开眼,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全部抓起来,抓不了活口的就让他们永远留在森林,总之,我只需要一个马利侯爵的人没有来过这片森林的结果。”

  .

  .

  悄悄离开营地的那一瞬,林逸就感觉到了身后跟过来的那些人。

  毕竟他也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动向,那些侯爵的手下固然费拉不堪,但还不至于直接盯丢一个大活人,不过让林逸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的耐性意外的好,当然,也可能是胆子意外的小,即使营地已经被林木隔绝,这些人竟然也没有急着动手。

  生命感知雷达都已经捕捉到一张更大的网在雷达边缘编织,林间穿梭的身影渐渐封堵住向各个方向逃跑的余地。

  自以为螳螂的侯爵手下们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你们究竟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林逸在一片稍微开阔的枯叶地上停下脚步,主动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身后的安静只持续了一瞬,随后阴影中就走出来一个个人影,跟过来的侯爵手下狞笑着看向林逸,但是眉目间也不乏警惕。

  不管怎么说,林逸主动来到这了无人烟的地方总归让人在意,但是人数的优势下,他们也不认为这个面相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贵族能有什么真本事。

  维多利亚的贵族小白脸,怎么混上去的只能说懂的都懂。

  “我说过,不要来干扰侯爵大人的事儿,维多利亚这四个字可救不了你。”

  说话的那人语气中夹杂着不屑与嫉妒。

  维多利亚作为一个年轻的国家,其建立来自于龙,狮子与独角兽,三兽之冠至今仍旧是维多利亚至高权柄的象征,而其中“龙”的德拉克一族来源于卡西米尔,“狮子”的阿斯兰一族是维多利亚本地种族,而公义与法理象征的“独角兽”则是从莱塔尼亚迁徙出去的一族。

  这份联系既成为两国外交一向友好的原因,同时也是莱塔尼亚人有些看不起维多利亚人的根源。

  在很多莱塔尼亚看来,维多利亚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当然,这样的想法不至于在公众场合说出来,但是一旦与维多利亚人发生争执,很多人就会一时忘记自己扮演的彬彬有礼的角色,露出现在这些人一样的刻薄。

  “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这四个人能保护的了我。”林逸看向说话的人,“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们,你们那位侯爵大人究竟与这里的镇民有怎样的合作?”

  那人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问题?哈哈哈,看见没,这傻叉竟然还敢问问题?你们维多利亚人是不是都这么天真啊,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白痴!”

  “当然知道。”林逸的声音依旧平静。

  那人倒是来了一些兴趣,讥讽地看向林逸:“别指望白天那疯子能救你,我们派人盯着那边呢,现在你倒是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说好了我给你一个痛快的,说不好,兄弟们有的是玩法来玩玩你这一身细皮嫩肉。”

  “这话就过了啊。”林逸叹息一声,“说明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各位真的打算杀我?”

  “嘿嘿,哪儿有这种好事儿,你会知道什么是求死不能。”

  “那就算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吧,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能适应杀害生命的感触,所以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放过你们的理由。”

  “你说什么!”

  领头的那人脸上一怒,他刚想要走上前让这个维多利亚贵族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身边的同伴却突然飞了起来。

  “诶?”

  他转过头,看见空气中有无形的触手束缚住同伴的双腿,然后将其余同伴一齐扬到空中。

  各位见过乡下人怎么对付蛇的吗?

  大多数经验丰富的捕蛇人会抓住蛇尾巴,只要将蛇尾巴一提,蛇不管怎么动都再也咬不到人,若是抓住蛇尾巴这么一甩,“噼啪”一声,那蛇的内脏就会在体内烂成一团,这时候要是顺着蛇尾巴在向前一捋,什么内脏都能给你挤出来。

  噼啪——

  空气中传来的清脆的鞭响,恐怖的力道顺着那些扬起同伴的冰晶长鞭流入脆弱的人体,看似坚硬的人体并没有比蛇更好多少,甚至由于身体结构的不同,他看见五脏六腑透出体表,一坨坨夜色下乌黑粘稠的东西在空中废物,与那些破碎的肢体混在一起,变成遮住视野的暴雨倾盆。

  唯有血肉雨帘背后的扬起的冰晶如同多头的巨蛇,描绘着某种最为原始的神秘与恐惧。

  那一刻他就疯了,但是有东西阻止了癫狂的蔓延。

  冰凉的冰晶如同长蛇一样从双腿卷向他的咽喉,紧贴在肌肤表面的冰凉让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成为一个冒险者,过往的经历让生命那脆弱的灵魂多了那么一星半点,恰好没能让他彻底疯掉的锻炼。

  “……饶,饶了我?”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开阔地,月光下站在那冰晶的多头蛇下的人影。

  无法理解的源石技艺唤起莱塔尼亚人对于巫王的天生恐惧,两份恐惧叠加在一起,倒是真的变成只存在于梦中的恐怖时光,一下子捏碎了他所有的意志。

  “我对于审讯与拷问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所以就让我们略过这个步骤,高效地来进行交谈吧。”林逸没有踏进面前这一片血污的树林,他平静地看向面前唯一的幸存者,“这里的人究竟与侯爵大人有什么样的合作,为什么要你们来负责他们的迁徙,来这里的只有你们?”

  如同被恐惧魅惑,幸存的侯爵手下呆呆地开口:

  “这里的全部人,都是侯爵大人的实验品。”

第五百七十五章:合作

  卡涅利安来到森林中那一片血腥的现场时,先一步抵达的卫队侍从已经在一旁扶着树木吐了起来。

  不得不说,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卡涅利安,猝不及防看见那些散落在树林中的血腥时,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甚至算不上是屠杀的现场,简直就像是一头驮兽冲进一个满是挤压的笼子里,然后数吨重的身子就在鸡鸭铺成的地上滚了一圈。

  那之后的笼子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的这片血腥地就是什么样子。

  “我很好奇,既然先前故意演戏骗过了我,为什么现在你在这里却不做任何掩饰。”

  卡涅利安没有忘记就在一天之前自己试探对方的时候,对方还表现得如同一个维多利亚的年轻贵族该有的模样。

  少年意气带来的别样的勇气与骨气,同时也不乏在危险中寻找机会的好奇与冲动,所以才会在偶然遭遇意外的事件时选择深入其中,想要看看是否有利可图。

  但是现在她看见的只有一个正努力压制愤怒的“天灾”。

  噩梦一样的现场正如天灾过境,而或许面前的年轻人自己还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躯正在些微的颤抖,愤怒犹如一匹即将脱缰的野马在那身躯中游走,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天灾就会失去束缚,将这一小片地方出现的血腥扩散到整个莱塔尼亚。

  她竟然没办法怀疑眼前的年轻人有这个能力。

  “情况稍微出现了一些变化,有些事情不是一个恰好路过的维多利亚贵族能够解决的。”

  卡涅利安顺着林逸的视线看向森林中唯一的活口,树荫下有一个精神完全被击溃的瑟瑟发抖的身影,那应该就是卫队侍从汇报的可能是侯爵手下的人。

  “侯爵大人做了什么?”卡涅利安问道。

  “首先,前面的感染者营地没有你想要找的东西,那里没有巫王遗产研究的人员,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群没有被舍弃的感染者抱团,以森林为天然隔离带过着平静的生活。”

  “嗯,然后呢?”

  “然后你的情报没错,马利侯爵的确正在进行巫王遗产的研究,经手的人正是费尔巴哈爵士,他们默认了林德尔的现状,同时以此与这里的感染者达成一个契约。”

  林逸深深吸了口气,侯爵手下氤氲在树林中的血气稍稍压住祂心中的愤怒,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觉得杀戮是如此香甜。

  “他们需要实验材料,所以让感染者自己选择祭品,让感染者自愿配合他们的实验,配合他们从精神到肉体的凌虐。”

  卡涅利安沉默了一会儿,她与林逸不同,出身自萨尔贡某个古老部族的她十分清楚涉及到源石技艺相关的研究之中,精神上的因素有极大可能影响到实验的结果,简单来说,“自愿”和“被迫”可能成为一个实验是否得以成功的关键变量。

  她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人做了什么。

  莱塔尼亚并不像是乌萨斯那样颁布明面上的法律来迫害感染者,但是却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各级领地的税务,类似于林德尔这种将近乎一半人口藏起来不纳税的情况,若是领主愿意追究,他们完全有权利将林德尔的相关人员全部绞死。

  表面上的林德尔保护着森林中的林德尔,在这个迫害感染者的时代选择容纳自己的同胞;

  森林中的林德尔保护着表面上的林德尔,他们也可以“自愿”地成为贵族们的实验材料;

  通过这样的形式,贵族们可能已经解决相关研究中最棘手的变量,但是那些为了自己的同胞,自愿去面对各种那些非人实验的感染者又为什么必须面对如此残酷的命运?

  卡涅利安在莱塔尼亚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她从未接触到过巫王的遗产,但是伯爵家的藏书库记录过那个年代的事情,巫王沉迷于各种各样源石技艺的开发与研究,其中很多研究已经完全无视世间的道德,可想而知留下来的这些让贵族们痴迷的遗产也大约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卡涅利安安静地问道:“那些祭品从来没有人回来过?”

  “没有人,侯爵大人需要‘自愿’的牺牲品,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宣告了这些祭品的命运,天平的两端摆放着祭品的性命与林德尔所有人的性命,每一个祭品都选择将林德尔人的性命从天平上拿下来,然后跟着这些狗腿子离开。”

  与林逸的视线再度注视的那一刻,林荫下的侯爵手下发出一声惊叫,他像是只猴子一样抱住身边的树木,拼命扒拉着那颗乔木,似乎想要打开一条口子将自己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