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手弩会在这里的?
简单的五个字,却给赵夜袂带来了数不清的疑问。
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离去,赵夜袂只能保持着卧睡的姿势进行思考。
直至黎明。
第九章 苏明远
“腊月十四日,今日镇山武馆前来踢馆,正好我也打算卖掉武馆了,就借这次机会了结这些琐事吧,这之后就不用再管这些无关的事情了。”
赵夜袂模仿着苏明远的笔迹,补写着昨天的日记,但心里所想的则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那个侵入者先是将苏明远的房间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之后似乎是因为没有看到那副黄铜手弩,所以就开始寻找那副手弩,最后在被子里发现了手弩,于是离开。”
“问题有三。其一是侵入者的身份,其二则是她的目的,其三则是她为什么会知道手弩不见了?”
“前两个问题暂时不用考虑,因为基本得不到结果,但第三个问题我隐隐有了猜想。”
“也许,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搜寻过承平武馆,而且大概率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所以哪怕只是少了一件东西她都能有所察觉。”
虽然这个答案很离谱,但赵夜袂直觉般地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
“而她之所以敢这么做,应该是因为确认‘苏明远’醒不过来,那些白雾应该是类似麻醉药一类的存在,无味且极易消散,只要掌握好剂量就能够让一个成年人昏睡到天亮”
想到这里时,赵夜袂忽然怔住了,仿佛有一道灵感一闪而逝,让他有一种捕捉到真相的战栗感。
“稍等,我现在使用的是苏明远的躯体,除了黑雾之外,各种身体机能都与苏明远一致,那若是昨天晚上我醒着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在过去她来的时候,苏明远也一样醒着?”
这个猜想让赵夜袂隐隐抓到了什么,但仅凭目前为止的情报他还远不能确认这个猜想,于是他果断地穿上了下肢外骨骼,直奔地下工坊。
苏明远经常在这里进行杂七杂八的实验,所以赵夜袂很快便调制出了一剂麻醉剂,为了确保效果还在苏明远养的一只兔子身上试了效果,确认有效后才开始对自己进行静脉注射。
无色的药液逐渐注入身体之中,赵夜袂默默等待着药效发作,但直到五分钟后他的意识也依旧清明,四肢虽然一如既往的无力但也还听使唤。
赵夜袂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轻声说道:“苏明远”
他起身将残余的药液和实验痕迹一并销毁,提起兔笼,回到了地上。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么今天晚上,那个侵入者还会来。
腊月十五日晚,赵夜袂写完日记,和衣而睡。
不知不觉之间,有白雾弥漫整间屋子,又逐渐消散。
与昨天晚上一样,如同幻影般的存在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承平武馆,将承平武馆的每一寸都仔细查看了一遍,而后离去。
与昨晚不同的是,赵夜袂没有等到天亮,而是在她离开房间的一个时辰后便挪动身子到了床边,将插在下肢外骨骼上的原素蒸汽瓶拔下,松动旋钮,便有炽热的蒸汽喷洒而出,一道纯白的气柱直直射在了兔笼中的兔子身上,原本雪白的皮毛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得焦黑。
即使如此,这只兔子也依旧恍然未觉地沉睡着。
“果然如此。”
将原素蒸汽瓶插了回去,赵夜袂重新躺回了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之中。
“苏明远也就是说,你一直都知道吗?”
“有人在窥视着你,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将你当做小白鼠,高高在上地审视着你的一切”
“这些,你全部都知道吗?”
如果将苏明远知道一切为前提,重新审视目前的处境的话,那么原本固有的印象都将推翻重来。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所以说,你的日记,是写给‘他们’看的吗?包括你所有的行为,都是特意展现给他们看的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苏明远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耐人寻思了。
平常的举动往往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那么,苏明远的异常又在何处?
苏明远十七年的人生单调的像一条平行线,学习蒸汽技艺,成为蒸汽工程师,若是说这些都是为了掩盖些什么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日记的内容,苏明远迄今为止给人的印象以及一身所学
如果将这些全部反转过来的话,难不成是
“剑技?”
当这个词从脑海中浮现的时候,赵夜袂自己都为自己的奇思妙想给惊到了。
一个四肢无力,不借助外骨骼装置就无法握剑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够练就一身剑技?更别说他还处于监视之下,如果做出了任何与外在表现不符的行为估计都会被发现。
但越是细想,赵夜袂就越觉得这个荒谬的猜想似乎真的有几分可能。
“假设苏明远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全部都只是一种伪装,那么他想要掩饰的自然便是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内在,而承平武馆之所以被盯上的原因,也许便是因为某种家传绝学什么的,这也很符合武侠小说的逻辑,孤儿主角,身负血海深仇与家传绝学,因此被仇敌谋害。”
那么,剑呢?
或者说,苏明远练就的剑技呢?
就算忽略掉他的身体情况,在被监视的情况下,他要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练剑?
稍等
赵夜袂微微一怔,他想到了某件事情。
在刚刚进入这个场景的时候,赵夜袂就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咳嗽,那时他判定其为肺部病灶引起的咳嗽,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赵夜袂并没有怎么受到它的困扰,以至于他都有些忘记了有这回事了。
总不会跟他想象的一样吧?
应该不会吧?
第十章 肺腑之剑
三日时间眨眼便过去了,镇山武馆的人如约而至,赵夜袂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他们鱼贯而入,等到最后一人进入道场后,便将道场的大门关上并用门闩抵住,整个道场便莫名多了一种肃冷之意。
既然是由行会颁下的踢馆令,那自然有行会的人前来监督。
此刻,一名老者便在询问赵夜袂与白开山:“苏馆主和白馆主,其余事项之前已经说明过了,这里就不多赘述。那么,你们确认要选择无限制武决吗?”
“我这边没有意见。”白开山淡淡地说道:“不过苏馆主那边可就不一样了,难不成,苏馆主打算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擂台上进行决斗吗?”
无限制武决,也就是不限制决斗的具体赛制,除了蒸汽装备和手铳等违禁品不能带上擂台外,可以采取任何方式进行决斗。
轮椅也被破例算进了武器之中,不然四肢无力的赵夜袂就真的只能像白开山说的那样,整个人瘫倒在擂台上了。
“我没意见。”赵夜袂微微颔首,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刀剑无眼,若是在擂台上出现了死伤,那又该如何处理?”
“哈,还没上台,这就开始怕了?”白开山嘲笑了一声,说道:“这又不是生死擂,自然是分出个高下就停手,不过苏馆主你大概是没有赢的机会了。”
分出高下就停手吗?
赵夜袂深深看了白开山和他身边的老者一眼,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明远啊,你可千万别逞强,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看着镇山武馆那十几条杀气腾腾的精壮汉子,黄吉明不住地擦汗,颤声对赵夜袂说道:“你可是玄级蒸汽工程师,前途无量,没必要和这些人死磕。”
赵夜袂没有回答他,等到老者搜身完毕后,便转动轮椅上了前方临时搭建起来的擂台。
他的对手,镇山武馆的陈武,早就已经站在擂台上等待多时了。
这是赵夜袂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精瘦的躯体,比起武夫更像是一名侍奉土地的农民。
而就在老者宣读赛前宣言时,赵夜袂听到了有些沉闷的声音。
“小馆主,认输吧,趁现在还有机会,等下真的打起来了的话,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
赵夜袂面色不改,虽然改变了音调,但这个声音赵夜袂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他微微张开了嘴巴,用腹语询问道:“陈武?是你吗?”
陈武没有回答赵夜袂的问题,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而只有坐在他面前的赵夜袂能够听到他细微的声音:“他们买了命,因为他们付了钱,所以今天一定会有一条命留在这个擂台上。不管是你的命还是我的命,都能够让他们达到目的。”
“这里的球证,主办,裁判,协办都是他们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认输吧,小馆主。”
果然。
赵夜袂本来就不觉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注销承平武馆的名号,而陈武所说的本就是赵夜袂预料到的一个可能。
刀剑无眼,一位热血上头却认不清自身实力的小馆主为了保护自家武馆的名头,盲目与他人进行决斗,最后死在了擂台上,这不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什么?这不合理?喏,裁判和我们的人可都看到了,是他自己撞到剑锋上,背后中了八枪自杀的,这可怪不了我们啊。
赵夜袂沉吟了一瞬,平静地说道:“抱歉,我有一定要站在这里的理由。”
“不,该抱歉的人是我才对。”陈武黝黑的脸庞上显露出了一道愧疚的苦笑:“我的妻子很需要这笔钱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我能听的出来你的坚定。你有你要坚持的东西,我也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虽然这样说也许很无耻,但还请您尽全力来攻,若是我死在了这里,我的妻子一样能拿到这笔钱,这样我还能好受点。”
这时,老者也已经读完了那些冗长的文书,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擂台之上。
陈武深吸了口气,摆开架势,向赵夜袂一字一顿地说道:“镇山武馆,陈武,请赐教。”
赵夜袂却没有立刻回应他。
他能够感觉到那些意味各异的目光。
也许是知道“苏明远”即将殒命于此的原因,他们的目光也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弟子们已经开了赌局,猜赵夜袂能够活到第几秒,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赵夜袂。白开山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那飘飘然的眼神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裁判则是在跟黄吉明说些什么,黄吉明的目光从错愕到不忍再到冷漠,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五秒。
众生百态。
唯一对一条生命即将在这里被剥夺而感到愧疚与惋惜的,居然是即将成为凶手的人,不得不说,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这便是你一直以来所面对的吗,苏明远?
举世皆敌,举目无亲,仿佛整个世界都对自己抱持着恶意
——难怪你能够忍受这般痛楚,一路前行到如今啊。
赵夜袂回头看了擂台下的众人一眼,忽然嗤笑了一声,呵斥道:“闭嘴!”
“?”
原本喧闹的道场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众人怔怔地看着赵夜袂,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夜袂没有再去看他们,而是看向了陈武,平静地说道:“承平武馆,苏明远,请赐教。”
老者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立刻宣布武决正式开始。
陈武神情肃然,即使面对的是一位残疾人,他依旧保持着架势,谨慎地靠近着。
赵夜袂则微微闭上了双眼,等到他再看向陈武时,已经下了决心。
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在肺部穿行的痛苦传来,赵夜袂神情不变,凝视着陈武,张开了嘴。
张开了嘴?
陈武微微一愣,而后,全身如坠冰窟,来自生物的本能在催促着他立刻远离眼前之人,武者的直觉则让他向着赵夜袂猛地扑了过来。
但为时已晚。
宛若白虹贯日,一道纯白的剑气直直贯穿了他的头颅,去势不减,继续向后飞射而去。
赵夜袂没有再去看他,只是转动轮椅回过了身,下了擂台,陈武的身躯则随之倒下。
只有那道剑气经久不散,在大气中散发着惊人的锋芒。
第十一章 御剑之术
短暂的死寂后,道场变得喧闹了起来。
“他耍诈!”
“裁判,我要求立刻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
“”
比起他们,老者和白开山则震撼地看着擂台上那道残留着的剑气,似乎认出了这是什么,又是错愕,又是惊喜。
而面对弟子们或愤怒或怀疑的质问,赵夜袂只是淡淡地说道:“乡巴佬,没见过剑丸,还没听说过御剑之术吗?”
御剑?
弟子们一下子愣住了,老者和白开山的神情则是骤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老者神情凝重地向白开山摇了摇头,指了指天花板,白开山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竖起手掌,便让弟子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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