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越是细想，就越是令陈霜霁感到恐惧。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步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中。
“记忆是会骗人的呀，‘姐姐’。”
陈霜雪好整以暇地从袖中抽出一把折刀，将其展开，向着陈霜霁一步步走来。
折刀的刀锋敲击在后厨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要对一个人的记忆稍作修改，将其中添上模糊不清的暧昧部分，再让这段记忆显得不堪回首，你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你的确有一位名为‘陈霜雪’的妹妹了。”
陈霜雪一步步靠近陈霜霁，一只眼睛缓缓闭上，于是周围的世界便开始变化。
从充满钢铁造物的厨房，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陈霜霁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看着正在靠近的陈霜雪，平静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修改了我的记忆，让我觉得我有一个妹妹？”
“但实际上，这个人并不存在如此大费周章，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是谁？”
对于此刻“陈霜雪”的话语，陈霜霁依旧无法理解。
她还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那些回忆，那些真实不虚的回忆。
在她还没有成为白泽之前，在她的家庭还没有因此而破碎之前，那些温暖的回忆。
也正是这些记忆，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而现在，陈霜雪所说，却是将这些尽数否定，全部打为虚假。
这让陈霜霁如何能够接受？
“我是谁这不重要。”陈霜雪微微一笑，说道：“重要的是，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把你的力量给我吧，‘姐姐’。”
“既然你觉得这份白泽的力量对你来说只是痛苦只是折磨只是灾祸，那么，就让我来帮你结束这一切吧。”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
陈霜霁咬牙看着步步紧逼的陈霜雪，并没有回答。
一了百了，这确实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所抱有的想法。
但是现在，陈霜霁已经不这么想了。
造成一切灾难的根源，现在已经有了被解决的方法。
同样的，她也遇到了能够相信能够托付的人。
所以，不论现在情况如何，不论眼前的“陈霜雪”究竟是谁，她所说的是真是假，陈霜霁都不会束手就擒。
陈霜霁的身侧有一道道阵法随之展开，开始向着外侧不断延伸，有凛然的灵气喷薄而出。
“打算继续顽抗吗？”陈霜雪看着陈霜霁，轻叹了口气后说道：“这可没什么意义啊，‘姐姐’”
话毕，陈霜雪还睁着的那只眼睛中便有煌煌大日烈光迸射而出，投射在手中的折刀上，令其化作了纯粹的光刃。
眼见大战即将一触即发，原本的黑夜却被一把长剑斩断了。
黑夜破碎，现实重现。
陈霜雪闷哼了一声，那只闭着的眼睛中有鲜血流下。
赵夜袂已然来到了此地，持握着天魔缭乱，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陈霜雪。
“最终还是把你给卷进来了啊”陈霜霁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苦笑道：“我本来以为，这次只要见霜雪一面就好了”
“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展开啊。”赵夜袂耸了耸肩后说道：“谁能想到你原来没有‘妹妹’呢？”
他一直在通过西装少女旁听两人的发言，在听到陈霜雪的发言的时候，就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赵夜袂也被惊到了。
陈霜霁此行前往南城市就是为了找妹妹的，结果居然并不存在这所谓的“妹妹”。
眼见一场大战就要展开了，赵夜袂觉得让坐骑小姐这种后勤人员拼刺刀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一点，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听着两人的话语，陈霜雪却不慌也不忙，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神情变得肃穆了起来，沉静地向赵夜袂鞠了一躬：
“您终于来了。”
我终于来了？
当赵夜袂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皱眉，拉上了陈霜霁的手便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但随后他就发现，潜渊缩地已经无法使用了。
可刚刚，他就是通过潜渊缩地在刹那间来到这里的。
当陈霜雪的话语落下的同时，原本平常的后厨便又发生了变化。
仿佛一切都在扭曲，或者说，展现出原本的面容。
恍惚之间，赵夜袂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神殿之中。
原本的墙壁消失不见，一眼望去，仿佛身处云端。
纯白的立柱，恢弘的穹顶，巧夺天工的装饰，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庄严。
而就在赵夜袂的身前，陈霜雪的背后生出纯白的双翼，与她肃穆的面容相互映衬，令其生出了几分神圣之感。
不只是她，自神殿的四面八方，有着一位位天使向着赵夜袂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赵夜袂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而且这一次还是陪陈霜霁来执行任务的，所以在西装少女进门起，赵夜袂就一直在通过她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
所以现在，赵夜袂认出了这些“天使”的身份。
他们都是刚刚艾尔爵士餐厅里的人。
有的是顾客，有的是服务员，而现在，他们都像是无瑕的天使般，向着赵夜袂他们缓缓靠拢。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赵夜袂觉得也就这样，但是从神殿显形起，赵夜袂就开始丧失对躯体的控制权了。
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一点一点地麻木了起来。
相反，他的神智却依旧清醒，能够让他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幕。
“还真是有趣啊”
赵夜袂见状，明白自己大概是遇到状况了，于心中轻叹了口气，而后便等待着幕后黑手的出现。
很快，天使们分成两道，微微低下头，迎接着她们的主人的到来。
于队伍的末尾，有一位赵夜袂认识的人正缓缓而来。
陆清仪。
她依旧穿着赵夜袂上次见她时所见的白衬衫与西裤，只不过头发的颜色已经化作了甜美的酒红色。
背生双翼，有光芒伴随着她的到来而蔓延。
仿佛世间最圣洁之人一般，当她到来时，神殿深处便有威严的圣歌响起，迎接着她。
陆清仪来到了赵夜袂身前，先是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椅子，让好似沉沉睡去的陈霜霁坐在了上面，而后才向赵夜袂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您莅临我的神殿，冕下。”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所有的天使们都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弯下了身子，向赵夜袂送上了最崇高的敬意。
赵夜袂试着以灵魂传出波长，平静地询问道：“真妃真？”
在见到这一副阵仗后，如果再猜不出来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的话，那赵夜袂绝对有什么认知阻碍。
在这之前，赵夜袂也通过真妃真曾经支配过的玩家，得以一窥真妃真的神态。
那种强烈的气质，赵夜袂现在还记忆犹新。
所以，在此刻，见到陆清仪的时候，赵夜袂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她。
“恩。”
陆清仪微笑着点头，而后拉起了赵夜袂的手，带着他一步步深入神殿。
最终，于原本应是神像的位置，陆清仪搀扶着赵夜袂，令他立于其上，而后优雅地向他说道：“抱歉，冕下，只能够以这种方式与您见面。”
“如果直接邀请您的话您大概不会来的吧。”
赵夜袂一路上只是冷眼旁观，这时候，在仔细揣摩了陆清仪对自己的称呼后，他意识到了什么。
陆清仪，或者说真妃真，并不是因为他是路时汐的盟军，出于想要削减敌人实力的想法才对他动手的。
她知道的事情，恐怕比赵夜袂想象的要多上一些。
“你没有邀请我，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来？”
赵夜袂如同神像般站立着，俯瞰着脚下的陆清仪，以灵魂波长发言道：“那么，真妃真小姐，你找我有何贵干？”
“自然是请您像杀了时汐小姐那样，杀了我。”
陆清仪微笑着说道：“不过，应该不需要像时汐小姐那么麻烦。”
“既然她已经通过繁琐的仪式抵达了地狱，那么，我想要升上天堂的条件便已然转变了。”
“只要由您，亲自为时汐小姐设计死亡的人将我杀死，那么，我就将升上天堂。”
“”
当陆清仪说出这番话后，赵夜袂便明白了。
过去经历的一切此刻都串联在了一起。
他与命运游戏，与路时汐的故事的起源，自然是从那一次路时汐登门拜访，请他为其设计一次死亡开始的。
那之后，赵夜袂也在与路时汐的交往中，知道了路时汐这么做的理由。
她需要以那种繁琐的条件来完成一次死亡，如此方能够完成仪式，抵达地狱，重新开始一次人生。
而她之所以不得不面临这种抉择，就是因为与她共享了奈非天传承的竞争者，真妃真，逆转了仪式，让她不得不在一次死亡中重走地狱路。
换句话说，赵夜袂之所以会与路时汐相识，与真妃真还有着决定性的关系。
在那之后，赵夜袂也曾向路时汐问过有关真妃真的事情，不过路时汐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表示不用去管她，真妃真会自己死掉的。
的确，如果没能够完成仪式，升上天堂，那么真妃真就会在不断衰亡中走向命运的终结。
赵夜袂之前见路时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问，不过没想到，路时汐所谓的万无一失，居然真的还有这一失的可能性。
“路小姐怎么没告诉我这劳什子的仪式转换条件啊”
赵夜袂于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提前知道了这一点的话，他或许会更小心一点。
不过，从路时汐的角度出发，她没有说，可能是因为她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个转换条件不可能实现。
杀死她的人，安可街3507号的主人，是她全盛时期都远不及的存在，按照路时汐的猜测，应该是辉耀及之上的人物。
而且，真妃真又要从何得知杀死她的人是谁？
所以，路时汐还是十分放心的。
按道理来说，不可能会有差错。
但现在，就有这亿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让真妃真有了升上天堂的希望。
事到如今，赵夜袂倒是没什么感觉。
虽然他现在全身都不能动，不过这里是现世，在能够动用黑雾的情况下，确实不会让他有生命危险。
于是，赵夜袂看着陆清仪，平静地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这个发现，自然不是发现赵夜袂的时候，而是发现“安夜”的时候。
“在时汐小姐死去的那一天。”陆清仪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礼貌的笑容，说道：“时汐小姐的长相，我姑且还是记得的，而且，那么特殊的死法，想忘记都难。”
“那种冥冥之中仿佛将一切都巧合地安排在一起的力量真是令人激动到战栗，不是吗？”
“虽然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为时汐小姐定制了这一次的死亡，甚至我潜意识中也将其当做了一次意外，不过正因如此，我已经能够确定，有一位伟大的存在替她抚去了死劫。”
死去的那一天？
赵夜袂闻言，下意识地便想要挑眉头，不过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办法做出这个动作，只能够作罢。
在突然发生这种变故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真妃真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计划着这一次他们的“相遇”了。
但没想到，这个很久，居然会是那么久之前。
就在赵夜袂进入命运游戏的那一天，真妃真就已经开始筹划她上天堂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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