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琥珀色的星星
“卫兄，我就好奇，你既然是秀才，又看重功名，那为何不继续科举，而要投在主公帐下，还愿意跟巡夜司的官兵们一起出来抓逃犯呢？”
“因为，主公于我，有救命救妻之恩。”
“咦？你结婚了？”
“我女儿都五岁大了。”
卫通翻了个白眼，在李诚的循循善诱下，略讲了自己的故事。
他原本是陈谯县教书先生的儿子，太爷爷那辈做过官，家境也算殷实，考上秀才功名后，便与本地另一位书香门第的嫡女成亲，日子美满。
直到有个路过的大世家子弟看上了他老婆。
那世家子弟非同小可，动用权势，将卫通诬陷入狱，然后还要霸占他妻子——这一段，想必水浒传的林教头看了会很有感悟。
幸好，那陈谯县本接近曹家封地，当时曹家为了让曹月莹练手，就让她过来担任县令一职。
曹月莹了解事情经过后，立即想办法要救出卫通，还趁那世家子弟大意之际，带人直接冲进对方家里，劫走了他两房小妾。
人质换人质，曹月莹将卫通的妻子救了出来，好生供养。
这招就很荒唐，但很管用。
那时曹月莹还很年轻，实力也没到中三品，和那世家子弟明争暗斗了大半年，才终于让卫通走出牢狱，和妻子团聚。
“自那以后，我便认她做了主公。”
卫通感慨道：“只要有一天我能偿还这救命救妻之恩，虽死无憾！与之相比，跟着兵士跑来跑去，学些画人像的刑名手段，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最后，卫通又朝李诚拱手道：“李兄，我向你道歉，是愧疚之前看轻了你。但若你真仗着有张好脸便诱惑主公，令主公失了进取之心，我亲自提剑，也要杀你！”
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吧，我三个月后就溜了。
李诚微微一笑，对卫通的印象略有改观。
此人虽然倨傲，却并不是没优点。
同时，他对曹月莹也有了另一番认识。
这位主公大人，很有意思啊……
张四被擒住后，众兵丁立马将其押解回衙门。
李诚卫通则转头回曹府复命，酒槽鼻也带了个手下跟上他俩。
快到城西时，街巷两边明显富贵起来。
行至一处街口，忽听得有人哭喊，却是对十二三岁的姐妹，正跪地哭求说要卖身葬父。
李诚和卫通对视一眼，都没忍住好奇，去看看情况。
巡街嘛，也算是巡夜司的本职工作之一。
只听那对姐妹诉说，前日天气寒冷，她们家烧光了柴，又没余钱去添置柴火，老爹便伙同邻居去城外的郎芳山上砍柴。
谁知下山途中，几人被恶徒用刀砍死，尸体也扔到了城墙根，今天刚被两姐妹们找了回来。
家里失了顶梁柱后，两姐妹无钱给父亲下葬，这才来到街口，跪求卖身。
李诚听完，眉头紧皱道：“那郎芳山离京城很近吧？竟有如此恶徒行凶……”
“李兄。”卫通忽然打断道：“那些，恐怕不是普通的恶徒……”
“什么？”
面对李诚的疑问，卫通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解释道：“那郎芳山，之前被圣上赏给了浑河王做封地，换句话说，整座山都是王爷的……”
“……浑河王？”
“是。”卫通没注意到李诚刹那间脸色有异，继续道：“别说是平民百姓，年前有西域番邦的使者们来京，不知此山有主，在山上猎了两只兔子，就被浑河王世子追杀五人，也没处说理。”
卫通叹了声气，略带同情的看着那对姐妹道：“她们的老爹死了就是死了，报官也没用。”
为了几担柴火，两只兔子，浑河王的手下便敢杀人……
李诚轻抿嘴唇，掏出一锭银子来。
反正住在曹月莹家里，他有吃有喝，又不那么缺钱了，不如做点善事罢了。
可还没等他走上前，几个家丁打扮的大汉就冲开人群，领头的直接两步迈到那对姐妹跟前，揪起姐姐的头发，啪的扇了个巴掌过去。
“啊！”
在女人的痛呼中，家丁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好啊，我就说这尸体看着熟悉，原来是那几个贼人的种，在这里败坏我们家老爷的名声！”
“饶、饶命……”
“饶了你？”那家丁冷笑一声，环视众人道：“今天爷爷我便拿你当个例子，好叫大家伙记住，郎芳山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
旁边，李诚眉头微挑，问卫通道：
“山上的事我们管不了，这城里的事，巡夜司总还能说上话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小姐威严满满
实际上，就算李诚什么也不说，卫通也会出手的。
当街打人打到这种程度，不拦着是说不过去的。就算浑河王府记仇，那也要先把人救下来，事后再送出城。
然而酒槽鼻却拦上来道：“两位大人哟，您们别为难小的啊……”
“巡查街道，制止斗殴，不正是我们巡夜司该管的事吗？”
“这个，是归是，但浑河王府的人，他，他和小老百姓能一样吗？”
显然，酒糟鼻和手下并不想蹚浑水。
而李诚和卫通严格意义上，也还真不是这些兵的上级，没办法强行下命令。
眼看那家丁已经把女孩揍得鼻青脸肿，再闹下去要出人命了，李诚眉头微挑，准备换个方法——用变化术变出两个人来，将家丁赶走。
这里只是普通的街口，只要动作隐蔽，应该没人会来怀疑他这曹府门客……
便在此时，几人的耳边都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不用怕，上去拦着便是。”
李诚扫视四周，在人群里看见了某两位曹姓男富商。
他与卫通对视一眼，瞬间有了底气。
“住手！”
两人不再犹豫，大喊一声冲到那伙家丁近前。
“唉，这可怎么收场啊……”
酒糟鼻见状，也不敢真让上级的门客挨别人的打，只能硬头皮凑上去，刀不出鞘，就用拳头罢了。
面对这么一伙人来插手，领头家丁刚开始是有些愣的。
他之前就有注意到巡夜司的制服，不过按他这转正十年资深狗腿子的经验，巡夜司是不会来妨碍自己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帮着自己抓住那些想要见义勇为的愣头青。
怎么今天他们先冲出来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但这家丁在外面横行惯了，哪怕知道事情好像不对头，为了面子，也还大喊道：“哪来的狗东西，就敢拦着爷爷？给我打！”
打字刚出口，李诚的拳头就也跟着到了。
这一拳，二十小时的功力……其实就是当初在飞云庄学的两招高祖长拳而已。
但配合上他刻意维持的两百斤大力士级的力道，打普通人还是够的。
“哎呦！”
只一拳，家丁头领就体验了一把鸟儿的日常。
其他家丁想要帮忙，却被卫通和酒糟鼻拦下来。
别看卫通是读书人，也是曾在监牢里扛了一年多还活下来的主，三拳两脚下，一点也没落下风。
倒是酒糟鼻自己，因为不太敢还手，被打得连连痛呼。
但无所谓，李诚专门揪着领头的打，很快就把对方打求饶了。
只不过李诚稍松手后，他立马逃开喊道：“你们巡夜司的人欺人太甚！王爷不会……”
“王爷会怎样？”
这句话，却不是李诚等人说的，而是曹月莹亲自开口了。
她不知何时撕下了面具，站到几人跟前，眉毛一横，对那家丁冷冷道：“你刚刚管我的手下叫什么来着？”
“……曹，曹大人！”
领头家丁说不出话了。
作为王府的仆人，他之前在宴席上，远远见过曹月莹这张脸，也很清楚，这位美人能轻易地碾死自己。
不由自主地，他直接跪下来磕头。
其余家丁，有样学样。
见家丁们咚咚咚拿脑袋当鼓槌用，曹月莹不再理睬。
她走到那两个捂着脸的女孩面前，低声问：“可愿去我府上，做个洒扫丫鬟？”
“愿、愿意！”
“谢姐姐活命之恩！”
问题解决，曹月莹使了个眼色，卫通便立即扶起两个女孩，酒糟鼻也驱散围观众人，不一会儿，现场清理干净，一行人起步返回衙门。
原来这巡夜司于京城内共五个衙门，正好有个分衙门在城西南这片，所以曹月莹今天才会凑巧路过。
众人刚返回，曹月莹就转过头，对那酒糟鼻说：“巡视街道，维护安宁，本就是我司职责，你今天身为带队主官，为何犹犹豫豫？”
酒糟鼻立马低头认错道：“大人，我……”
他断断续续，却不敢把真正的理由说出口。
曹月莹接过话来：“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也能理解你。”
“……多谢大人。”
“但你为何只怕那浑河王，却不怕我呢？”
她的声音骤然有了一丝寒意：“我上任那天便曾说过，要让这巡夜司换一番面貌，凡我麾下，人人皆需尽忠职守，令行禁止，我自会给你们撑腰！你心自问，可曾做到？”
酒糟鼻的身子微微颤抖，低声道：“小的对不起大人……”
“去里面领上十板子，日后再犯，你就不用来衙门报到了。”
“……是。”
看着酒糟鼻领罚，曹月莹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对于巡夜司的底层兵丁来说，绕着豪门走，是一种聪明的策略，也是一种长久的习惯。
但她不需要这么“聪明”的兵。
揉揉太阳穴，她的视线跨过院墙，远望皇宫的方向，想起几日前上朝时，大将军飞扬跋扈，世家出身的大臣们怒而不发的模样。
时不我待啊……
必须要尽早把巡夜司变成一只能拉出去的队伍才行……
“主公。”
一直旁观的李卫二人拱手道：“我等愿为主公分忧。”
曹月莹笑了笑，对卫通道：“你去找个郎中，将那两个女孩安排好。”
“是。”
她又转头对李诚说：“李先生，我有些累了，不知可否再说一段书？”
“当然。”
巡夜司衙门内是有供官员休息的小院的，采荷在外面把住门，李诚和曹月莹进去，坐在桌子两边。
“咳咳，上回书说道……”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李诚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讲不下去了，而是刚刚还号令八方的曹大小姐，此刻已然趴在了桌上，安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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