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德亚里米
无法看到事物的莎恩，先是迟疑的重复了一下之后，立刻展现出了激动的神情，
“莉洁特！你...你终于回来了。”
身着着一身漆黑的晚礼服般的装束，自出现在两人面前之后，便一直低头不语的莉洁特，像是对莎恩的声音产生了反应。
“姐姐...”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怎么又会是现在的这副样子？还有，你想做什么！”
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费格因，又是下意识的站到了莎恩的前方。
莉洁特的样子很古怪，但是只是古怪，绝对无法让费格因感到深入骨髓般的毛骨悚然。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他之前第一眼看到莉洁特时，他脑中浮现起的并不是莉洁特的名字，而是「阿尔卡娜」。
“姐姐...我...”
莉洁特无视着费格因，双眼的视界全部被莎恩填满。
而在看到莎恩隆起腹部的瞬间，莉洁特就像是陡然崩溃了一般用双手用力的抱住了头，
“我...我...我失败了？”
“怎么会...明明...明明我已经破坏掉了的...”
莉洁特尖锐的指甲，顺着脸颊下滑，留下深深的伤痕。而断续的说着难以理解的言语的她，只有右半侧的面孔正在不断的痛哭着。
“没事...既然还没有诞生，那还来得及...”
“姐姐，你所怀着的...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只是，怪物...怪物！”
“所以...”
莉洁特前踏一步，将沾满了自己血迹的手伸向了莎恩的腹部。
而即便对于自己的「孩子」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也不可能容忍莉洁特这名突然跑出来的外人，伤害其以及妻子的费格因，自然是打算出手阻止。
只是，莉洁特嘴中念出了一个「滚」字，甚至连相应的动作都没有。
刹那间，就只见费格因旋转着躯体远远的被吹飞了出去，仿佛遭到了无形之力的剧烈强打。
莉洁特的手，继续向前伸着，直到「啪」的一声，被莎恩用力拍掉。
“莉洁特，你到底是想...”
莎恩只是带着万分的不解与焦急，质问着莉洁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径。莎恩在人生之中，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法视物。
而被莎恩「拒绝」的莉洁特，则是直接瘫倒在了地面上。
依旧只有半边脸在痛哭的莉洁特，用手不断的抓挠着自己。
由于精神方面进入了更加不稳定的状况，莉洁特的魔女之力都开始了暴走。
剧烈扭曲的空间里，不断有通向各处的间界裂痕，在她的周身闪烁。甚至有些空间裂痕之中飞出了锐利斩击般的事物，在切割着莉洁特的身体。
“我...我已经不行了。”
“所以...”
“所以只有...”
陡然间，莉洁特发出了一声奋力的咆哮。
一道外观如黑洞般的巨大空间裂痕，出现在了莉洁特与莎恩之间，发出巨大的吸力将两人吸入其中。
另一边，艰难从地面爬起的费格因，看着莎恩的消失也奋不顾身的冲刺之后，一头撞入到了那道空间裂痕之中。
——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一度昏厥的费格因，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陌生的场所。
从头顶以及四面能看到的不平整的石壁，费格因判断他应该是在一个山洞之类的地方。
山洞本身，极为的宽敞，并且山洞内也有许多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的，奇特且显眼的事物。
高空的位置，有着一团黑色。
仔细看去，它是一个正方体的盒子般的事物。而以这个盒子为中心，有无数条半透明的管子般的事物，向着下方蔓延而去，犹如一张巨大的网。
而这些管子里流淌的，是一种一眼看上去就令费格因格外反感的浓绿色液体。
“莎恩...莎恩！”
费格因的身体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处都伴随着剧痛且提不上多少气力。但他还是用为数不多的力量，呼唤自己妻子的名字。
随着费格因的声音，整个山洞突然幽幽的亮起了一些。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是山洞内地面上摆放着的其他事物，像是在回应什么一般的发起了光。
那是先前费格因看到的黑盒子用半透明管道连接起的，在山洞内有序的立起的数十上百个封闭的圆柱形水槽般的事物。
这些水槽里，同样是令费格因很不快的浓绿色液体。
随着这些水槽发光，费格因突然看到，水槽之中居然是有「人」在的。
而看到那些人，看到他们的面孔的瞬间，费格因只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气力也被彻底的抽走。
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他，双腿瘫软跪在了地面上。
他难以置信。
他无法理解。
他无比绝望。
他至今以来所认知的一切都在崩毁。
他觉得自己身处于一场噩梦之中，又或者说他之前经历的一切才是一场充满着恶意的梦境。
因为，这大量水槽之中紧闭着眼，「站立」着的人，无一例外。
全部都是他，费格因·坎普雷特。
第四百九十章 坎普雷特的过往 八
虽然不至于像记忆场景中的费格因一般，直接跪在地上无法站起。
但是，在看到那一排排水槽中的费格因时，里贝尔也同样有种脚下在漂浮的感觉。
大量同样相貌的人立在面前，本来就是一种颇为恐怖的光景。更不要提，这些人的相貌还与自己颇为相似。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坎普雷特」的真实。”
抛下还无法再起的过去的自己不管，作为旁观者的费格因在前方领路，带着里贝尔逛起了有无数个「费格因」在沉睡的巨大空洞。
“这里的准确地点，是影坎普雷特领地的地下。不过当然，普通的方式是无法来到这里的。”
绕过几个水槽，在大空洞的某处，看到了莉洁特与莎恩的身影之后，费格因便停了下来开始了说明。
“坎普雷特制造人造魔女的方式，可以简单的分为几个步骤。”
“第一步，是确定「火种」，也便是找到身为魔女的才能绽放，但是却还没有成为魔女的，可以称之为「半魔女」的个体。”
“第二步，则是将「火种」，装进那样的黑盒子，「海茵茨魔术箱」里。”
“最后，便是通过连接在那些黑盒子上的装置，生成人造魔女...”
费格因平静的望着水槽中大量的「自己」。
“这些生成人体的装置，其实坎普雷特家族也并没有掌握其原理。你或许听过一个家族的名字，「克罗辛格」。这个和坎普雷特一样古老的，隶属于天谴教会的家族，一直进行的便是有关于人体的研究。而这些装置也是他们提供的。”
此时的里贝尔，根本无暇去回想，自己到底从哪里听到过「克罗辛格」家族的名字。
他只是觉得无比的头痛，内心之中也被不安所占据着。
眼下的光景，虽然展现的都是费格因的复制体一般的存在，但他却说是「坎普雷特」的真实。
那岂不是意味着...
“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跪在那里的我，大概都不是「费格因·坎普雷特」的本体。因为，真正的费格因，在那边的黑盒子里。”
费格因用下巴挑了挑空中的方向。
漆黑的盒子...
里贝尔联想起的，却是之前的记忆画面中，莎恩讲述过去时的那些话语。
那名曾经在「育成所」绽放了才能的少女，或许真的如莎恩预见到的一般，被塞进了黑盒子之中。成为了无数量产型人造魔女的源头。
而莎恩也确实依靠着自己的才智，成功的躲过了那一劫。
不...
不对。
她真的躲过了吗？
“嗯...不太准确，应该说是真正的费格因，曾经在那个黑盒子里。现在这个时间的话，莉洁特已经将不断生产坎普雷特伯爵的「火种」，彻底消灭掉了。”
“莉洁特！”
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的里贝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顺势的想要从「坎普雷特」的真实上逃离，
“现在的莉洁特又是什么情况？”
听着里贝尔急迫的提问，费格因像是审视一般的注视了里贝尔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究竟是阿尔卡娜那边出现了问题，还是莉洁特的强大已然超出了常识的范畴，又或者两者皆有。总之，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莉洁特的意识战胜了阿尔卡娜，战胜了一名千年魔女。”
费格因将目光转移到莉洁特的身上。
虽然看起来现在的莉洁特极为的不堪，崩溃、疯狂等诸多的失态聚合在一处，全无丝毫的从容优雅可言。
但费格因却知道，莉洁特真的很了不起。
“没有什么事物是长盛不衰的，身为原初魔女的阿尔卡娜也同样如此。她不愿意死去，以特殊的方式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但这样做的结果，只是让她自身不断的腐朽着...”
“有些事物看起来是偶然，却是背后诸多的因素所带来的必然。”
“阿尔卡娜想要寻求变化，寻求重新焕发活力，便只能寻找更加强大的身体。所以，她将目光投在了，即使以她千年的阅历来看，也同样是才华横溢的莉洁特的身上。但是，莉洁特如果是真正的，举世罕见的天才，又怎么可能轻易的便屈服于已经腐朽到了极致的，尸骸般的「夫人」面前？”
“所以，一切都是必然。想要重获新生的阿尔卡娜，只能选择莉洁特。而选择了莉洁特，她就无法如以往轻易的抹去其他平庸的意志一般，抹去或者彻底压制住莉洁特的意志。于是，这样的一天也必然会到来...”
费格因说完，转移目光凝视了里贝尔片刻，然后毫不留情的接着说道，
“事到如今逃避也是没有用的。你差不多也该正视一下真正的自己了。”
费格因抬起手指向里贝尔，
“「坎普雷特」一直都在研究着人造魔女与灵魂方面的事物。那我们到底又是什么时候产生了，那些研究并不会用在我们自己身上的错觉？”
“不只是我，也不只是你...整个「坎普雷特」，都是阿尔卡娜为了替天谴教会之中的，她真正的主人制造出的，收集那些超凡力量的工具！”
——
与仿佛凝固了一般的记忆光景同样，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观念，又一次遭到了冲击与颠覆的里贝尔，久久的伫立不动。
直到良久之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是...没有办法啊...”
“你这就已经整理好了心绪？”
看着里贝尔面上出现的释然般的神情，费格因有些讶异的说道。
“差不多吧。毕竟，多少也有些习惯了...”
里贝尔带着苦涩的口吻说着，
“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你似乎知道我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而重新开始具有记忆之后，我最初认为自己是一名「主人公」，后来发觉自己或许是一名「配角」，再后来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戏剧之中连正式名称都没有的「村民」或者「路人」。而现在，我也不外乎就是从背景板，降格为了背景板里的一件道具而已。”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里贝尔很想这么说，但发觉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间如果真的有掌管一切的「命运」存在，那命运一定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偏见。
“不如说，我早就觉得哪里奇怪了。虽然一开始下意识的，将脑中浮现出来的那些记忆，当成了是自己的。但是后来，越去了解越发觉那些记忆有问题。”
里贝尔的那些「前世」的记忆，模糊且不具备连贯性，并且无法深究考证不出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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