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德亚里米
看到患者质问之后,又开始重咳了起来,里贝尔和克里斯都将目光投到了怪盗的身上。
怪盗依旧是慢了一拍之后,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走入房间之中用指尖捏了捏嗓子。
随即,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这名中老年绅士装扮的怪盗身上传了出来。
“是我。”
“啊...果然是医生...”
在怪盗神乎其技的技能之下,病床上的病人又进入到了安稳的状态。
“医生,我...终于要死了吧?”
重新变得平稳之后,病床上的患者用很是空洞的声音,出声提问着。
而站在病床旁的怪盗,用眼神求助了一番其他两位“同伴”无果之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布莱娜”医生。
“没有那回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继续用着依文娜的声音,怪盗出声劝解道。
“真是奇怪...医生今天居然没有在骂我...看来,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
面对患者的话语,根本不是“布莱娜医生”的怪盗,只是一脸茫然。
“说起来,医生,就是肢解者...对吧?”
“!”
患者轻飘飘的一句话语,让场间的温度仿佛都瞬间下降了许多。
而显然被惊到怪盗,更是只有嘴上下的张合着,却没有任何辩解的语句从里面传出。
“我应该...不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看过,第二起案件现场的人有说过...那个死者是玛丽。上个月,我还在这里见过她...”
怪盗开始了沉默,因为并非本人的她实在无言以对。
“难怪,当初医生会和我们,做那么奇怪的约定。作为免费为我们治疗的代价,我们死后,尸体要任由你处置...我们私下还聊过,医生会不会是死灵魔法师,或者器官商人什么的。不过想想...我们这烂透的身体和器官,也不会有人想要的...”
“现在,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废除这个约定!”
怪盗突然打破缄默,大声的说道。
而克里斯似乎是想上前阻止怪盗自作主张,以求从患者的口中获取更多的情报。但里贝尔,则是及时的拦住了这名性格有些扭曲的侦探。
“废除...吗?都已经受了医生这么久的照顾了,怎么可以现在才后悔?没有医生你,我大概一年前就已经死在路边了...而且,我生前都不是什么光鲜的人,怎么会在意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不如说,能被医生像打扮玛丽一般好好打扮,登上报纸的话...那就是我人生之中,唯一的成就了。”
“不要说这种话...”
怪盗以无力的口吻说道。
“医生总是在责备我们,说我们不自爱、不检点、不珍惜自己什么的...每次听到这些话语,玛丽她们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我,其实是很生气的。很想大声的问一问你,‘你懂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难道就不想当医生吗?出生在这种地方,很多事都是没有办法的。医生有自己的知识和技巧作为武器,但是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获取那些武器的机会。就像是...空着手被丢进了到处都是野兽的树林里。”
病房之中,充斥着女患者的叹息,
“没有武器,但是我却不得不战斗。因为...饥饿是比疼痛、比任何事情都痛苦的事情。然后,我不战斗的话,什么都得不到。在这种情况之下,虽然内里什么都没有,是空荡荡的一片,但只有身体却在擅自的成长着...然后,我就发现了,或许我的身体本身,就是我的武器...”
女患者的声音之中,满是自嘲的语气,
“我早就听说了,有很可怕的疾病,在到处传播...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因为我的内在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啊...我还是只能用同样的办法,同样的用所得磨炼唯一的武器,直到这个武器也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垂死之人如同控诉一般的话语,让在场的里贝尔等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或许,这片南城区并没有这名女患者说得这般黑暗。直至将自己逼至如此境地为止,这名女性的人生也并非全无转机。
但终究,都出身优渥的三人,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绝望。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所以,医生,就让我死了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更多了。将我拿去切开也好,陈列也好...只是,不要让我再活着了。我真的很痛苦,全身都像是在被灼烧...我一直在说着这些话语,也是期盼...通过这种方式耗尽力气,让自己的心脏彻底的停下。让这样的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活着本身,就具备足够的意义。”
等到里贝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克里斯和怪盗都将意外的目光,转向了这位沉默寡言的伯爵。
“既然在你的眼中,这个世界那么残酷,满是绝望。那你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每活一天,都是一种抗争的证明,是属于你的勋章也是属于你的成就。你活着,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里贝尔的声音落下,场中陷入了寂静。
直到,女患者的声音再度打破沉寂,
“这...好像不是医生的声音呢。那如果是天使的声音...好像又太低沉了一点。”
“所以...再努力一下,试着再了不起一天吧。”
夹杂着些许的叹息,里贝尔再度出声如此的说道。
虽然与面前之人素不相识,但是里贝尔却想为她做些什么。这是他的一种本能,是遵从于本心之后的行径。
只是,并非医生的他,没办法为患者做任何事情。能做的,就只有拖延一下时间,尽可能激发患者的求生意志,直到“布莱娜医生”归来。
“既然之前的声音不像,那现在的声音,像天使吗?”
凑到病床周侧的克里斯,也出声与女患者交谈道。
里贝尔一时也猜不出克里斯这般做的目的。
是觉得让这名患者坚持到依文娜归来,能得到更多信息?还是觉得,只要是伯爵的行径就有深意,所以加以模仿?又或者,是难得的善意。
“像多了...”
也并非女患者在奉承,而是与外观一样极具迷惑性的克里斯的中性嗓音,确实有些贴近传闻之中没有性别的“天使”。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非常感谢。只是一天的话,我会试着再‘了不起’一天。”
仿佛重新被激起了一些正面情绪的女患者,没有被白布遮盖的嘴角露出了微弱的笑意。
病房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
而现实总是没有期盼之中的那般美好。
连呼吸声音都能听到的寂静的房间之中,只有病床上的女患者的气息在逐渐的微弱,快速的消逝。
虽然里贝尔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但肯定没有到达深夜0点。
思绪片刻之后,里贝尔对着怪盗用手简单的比划了起来。而怪盗,很快便从里贝尔的手势之中,大致了解到了对方的意图。同样面带着些许的意外,然后张口再度施展神技。
“当—当—当——”
就如同,真的将一座钟楼搬来了病房之中一般。
庄严的钟声,从怪盗的口中传出。
而就在这安详的钟声之中,病床上的女患者静静的离开了人世。
...
...
从依文娜的地下室离开,重新回到门厅之后,三人组之间充斥着一股无比凝重的氛围。
等女患者逝世之后,稍微掀开她脸上白布的三人,才发觉对方其实是一名颇为年轻的女性。
刻意来到这片南城区,在抓住“肢解者”之前,却先目睹了一名年轻女性的逝世,让他们都莫名的有种颓丧到不想再继续等候依文娜的心情。
里贝尔内心也很感慨。
人是会死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句废话。
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目睹过人在逝去时的瞬间。包括两世为人,甚至亲身经历过死亡的里贝尔。
与荧幕上,与作品上,看着他人逝去,与亲眼看到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觉得,在女患者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内心之中真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就仿佛,自己的身体之中,也有什么重要的事物,被一同的抽走了部分一般。
里贝尔现在算是理解,为什么一些作品之中,会有亲眼目睹过他人死亡,才能看到的奇特的幻想物种。
并且,同一时刻越加的不理解,既然常人只是看到他人的逝世都难以承受。那世间为什么还会存在着,会主动杀死他人的,悲哀的存在。
“如果换成是其他的医生,她...能被治好吗?”
走在队列最后方的怪盗,带着忐忑的口吻与略微的颤声,出声提问道。
“大概是不能的。斯坦格毒症,是死亡率超过九成的可怕病症。并且,由于其主要是通过‘消音’行为来传播,而即便没有进行‘消音’行为时,也有微弱的传染性。所以,大部分的医院与诊疗所,会拒绝接受斯坦格毒症的患者。能让本就濒死的毒症患者,延续近一年的生命,依文娜小姐已经尽力了。”
克里斯回答道。
或许也是被凝重气氛沾染的缘故,克里斯难得在提及依文娜的时候,没有进一步的试探怪盗。
“是、是这样啊...”
怪盗看起来松了口气,
“说起来,我们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
看到本来就凝重的气氛,又被自己加剧了许多,怪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对、对了,接下来我们要用什么办法,确保依文娜回到这里时,见到我们不逃走?”
“这件事...”
里贝尔稍微低下头,思考了片刻,
“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她在我面前,绝对无法逃离。”
回想着对于“肢解者”的种种追查,以及与依文娜短暂的接触。
一个颇为具体的形象,已经浮现在了里贝尔的脑中。
所以,他有信心。
只不过...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依文娜最好可以乖巧一些,不要让他用上最终手段。
...
...
是夜。
焦急的跑出自宅,在跑了小半南城区之后,才终于买到了一些稀缺药剂的依文娜,喘着粗气迈着几乎瘫软的步伐,回到了家中。
而她的家已经洞开的房门,以及门厅之中昏暗的灯光...
种种迹象都代表着,这间房子已经有了先客。
以依文娜的谨慎,她自然是不想踏入这显然有危机在等候着她的小屋的。但是,她又不得不走进去。
因为,在小屋的地下,还有她的患者在。
依文娜,小心翼翼的踏入小屋之中,以随时可以逃离的姿态,缓慢的通过门厅前的长廊。
而也正是在此时,随着“啪”的响声,屋中的所有魔导灯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最大限度的亮光。
在被突然的强光影响到了些许的视野之中,依文娜看到了。
就在门厅的沙发上,以冷酷的面容端坐着的英俊的青年,以及端正的立在他身侧的“管家”以及“女仆”。
拥有着如夜般漆黑之发的大贵族,用透出冰冷目光的紫色眼眸,径直的注视着她。
“又见面了,肢解者。”
第八十七章,罪之夜(一)
看着端坐在自家小屋之中的里贝尔,依文娜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
与对方的目光对上,依文娜甚至泛不起反抗的想法,只想转过身快速的逃离。
不仅仅是出于对方展现出的“气魄”,也因为依文娜对于这名大贵族的“了解”。
当日,从地下水路逃离之后,依文娜从报纸上才得知,她曾经劫持的竟然是王国之中最神秘的大贵族家系,坎普雷特的当代家主。
而且,他显然与那些只是徒有虚表的大贵族老爷,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特别,是在知道就连“怪盗”都被他当场揪出之后,身为与怪盗渊源颇深的人,依文娜从那天起就被惶惶之感所包围着。
犯罪者,听起来威风无比,散播着畏惧。
但实际上,心怀着最多恐惧之人,往往是犯罪者本身。
此时的依文娜,就再次的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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