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23章

“听好，霍德，你已经隐忍了二十年。”斯露德开口说道

她大概也是察觉到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想和她多废话，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只能尽力压缩自己的言词。

“仔细想想，你为什么会隐忍这么久，你的目的不就是要将齐格飞送上本就属于他的王位么，就这点上来说，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无论是从游戏的剧情还是局外人的想法，作为玩家的霍德的确是那么想的，但即便如此，他看向那些女武神的目光也带着不善。

“不，我和你们不一样。”

在听到霍德那么说的时候，希格露恩低下了头，她现在的大脑其实有些乱，因为二十多年下来，她根本不知道一直以来生活在神域的女武神们的领袖、雷神托尔的女儿斯露德会与中庭的人物认识。

虽然她的态度无比和善，但那终究只是她本人的性格趋向于温和而已。

一直以来接受的王国传统教育让她下意识的就将阿斯加德的神明们摆在了高处，再加上斯露德一直以来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雷厉风行的态度，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人之间会认识。

而斯露德就不一样了，如果面前的人不是霍德，以她那继承自自己父亲的暴脾气，怒火真的涌上来怕不是现在就一锤子抡上去了。

但是，他毕竟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但即便是为了齐格飞，你也不能在这里就杀死他，不是么？现在尼德兰内部矛盾极其严重，如果作为国王的莱格尼死去，四分五裂是必然，到时候齐格飞想要夺回王位与领土便会更加困难，你不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隐忍了二十年么！”

仔细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即便霍德说白了只是一个键盘侠，但作为一个现代背景下生活的人，他能通过网络渠道了解太多的东西，也因此，在斯露德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由开始深呼吸。

“霍德。”眼见对方已经冷静了下来，斯露德也是松了口气，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头，而她也有着太多想要说的话，甚至还想要提醒他很多事。

但是，还没等女武神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直接开口了：

“我有一个问题。”

“嗯？”

“我听说诗寇蒂曾经是你们的领袖。”

一瞬间，斯露德感觉到有些不太妙，虽然这个问题听上去好像无关紧要，但她总觉得这个话题好像很有深意。

“是的，但她已经回到命运之井那里了，与她的姐妹们居住在一起……”

“那么我想问，她的预言可信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斯露德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看起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第五十五章:这两者毫无关联不是么!

未来女神诗寇蒂，诺伦三女神之一，她有两位姐姐，她们分别是代表过去的女神兀尔德、代表现在的女神薇儿丹蒂。

三姐妹来源众说纷纭，她们的身份并不如同阿萨神族、华纳神族那样清晰，甚至有无血缘关系都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比起居住在各自神域的神明，她们应该是距离人类最近的‘神’了，因为传说中的命运之井就在米德加尔特的边上，是可以步行抵达的。

在《九界》的世界观之中，无数人长途跋涉、步行离开中庭、经历重重险阻来到边上的命运之井就是为了询问自己的命运，从兀尔德那里可以得知自己的过去与身份、从薇儿丹蒂那里可以得知自己现在的目标，而从诗寇蒂那里所得知的便是自己的末路。

这一点哪怕连诸神都不可避免，因为奥丁就曾经从诗寇蒂那里得到了有关‘终末’的预言，所以一直以来都在为那一刻的到来做准备。

可以说，诗寇蒂的预言无论是对于人还是神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在提到有关诗寇蒂的预言时，哪怕是斯露德都不由流露出了不怎么好的表情。

特别还是霍德的那句话……

“她的预言可信么？”

这句话真的是有那么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如果说霍德是在60年前问出这样的问题，斯露德并不会意外，但现在，她莫名感觉到有些讽刺。

“她的预言从未有过疏漏……”注视着霍德头盔下的浑浊目光，斯露德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说出了这样的话，“包括很多人都是这样，你知道的。”

虽然她自认为算是照顾了霍德的情绪，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提起有过一段相处时间、甚至可以被称为‘朋友’的齐格蒙德一家的遭遇，但她的那种‘隐晦提醒’无异于掩耳盗铃。

因为霍德在整个游戏中的圈子并不算大，一直都是被动接触NPC，如果不是任务需要的话，路边那些过路人他看都不会看，再加上游戏背景里真正凄惨到无可拯救的就那么几个，所以……

“呼……”霍德开始深呼吸

看着斯露德那张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他笑了，这些NPC的逻辑思路真的是相当的‘北欧’，就连斯露德这个并没有正面参与的人都觉得这其中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也正因为如此，身为玩家、身为外来者的霍德无法接受，不单单是维京、北欧传说中特有的那种命运论调，还有玩家对于游戏的局限性的怒火，当然了，最主要还是霍德自身无法接受他们的这份态度！

“如果……”他开口说着，“如果没有你们在其中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他们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也许，他真的冷静下来了吧，在斯露德眼里，比起他之前表现出的连荣誉、尊严都一同抛弃的歇斯底里，现在的他的确是冷静下来了。

但即便如此，从他那沉闷沙哑中，女武神所察觉到的是挥之不去的冰冷，而这抹冰冷的背后想必是一抹从最初就开始凝结的怒火。

这份不满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累积的呢……

最后，斯露德的记忆定格在了曾经的伏尔松格王城内，是的，就是在如今的恩赫里亚领袖赫尔吉的葬礼之上，他并没有直接出席，而是一个人徘徊在在外侧，而在一切都结束了之后，他才一个人走进墓穴。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墓穴里呆了很久……

但那仅仅是彻底的爆发而已，对女武神这种存在的不满，大概还要更早吧。

而且，正如同他现在质问的那样，霍德从来都是一个不信‘命运’的人，但是……

“会，无论如何，这都是命运，无论是人类，还是我们……”

“那么你告诉我，瓦尔哈拉之中聚集的勇士是为了做什么。”

然后，斯露德呼吸一滞，接着不由苦笑起来。

说白了，霍德还是放不下，而且他说的这句话是斯露德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的，这个男人毕竟学习了卢恩文字，之后更是解读了米德加尔特的黄金宝盾上的预言——那是命运女神留给所有人的预言。

如果真的不在意、或者说认命的话，那么阿斯加德也不用一直处在漫长的备战状态之中了。

她没有办法反驳，也不想在这方面反驳，所以她干脆是闭嘴了。

而眼见对方对此闭口不谈，霍德最终也是摇了摇头。

“说白了，这其中也没有任何必然的关联就是了。”

他的眼睛透着浑浊，那种见不到任何光亮的眼眸有的仅仅只有深邃，斯露德就这样注视着这种深邃，她有好几次都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就此等待着霍德的言语。

“这些都是你们导致的。”

然后，斯露德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等等……”

本来的话，她以为以霍德的阅历与智慧，他应该会说出一些符合他‘贤者’身份的高论，但这最后的结论却直接一巴掌将她打懵。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犯错相互甩锅那样，本来很难讲清楚责任的事情就这样被他一股脑的丢到了神域的神明身上。

但是，霍德真的说错了么？

“如果我记得没错，我曾经好几次提议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减缓战争，我曾经希望通过交涉的方式更快的解决矛盾，但你们是怎么做的。”

不是斯露德，她那时已经回到了神域，霍德指的是代行神明意志的那些女武神们……

“鼓动战争、使得国家根基不稳、横尸遍野，整个米德加尔特之中死的人都可以组成两三个王国了！”

他的话就这样回荡在宫殿之中，而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没闲着，目光一直在这些没有亮血条的NPC身上打量着。

希格露恩紧闭着眼睛、斯露德则低着头，至于其他的那些女武神，面容上的确有深思，但更多人则流露出的是不屑，想必在她们的心底，霍德这个‘懦夫’的标签一直没摘掉过。

“我倒是想问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质问如果放在现实，那当然是很有道理的，但这里是《九界》，这里的游戏世界观传统而粗野，维京时期的价值观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够了，你厌倦战争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知荣耀之辈又有何资格谈论米德加尔特的传统！”

就这样，女武神的人群之中，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但还不等这样的声音落下，霍德直接挥手，几乎绑定在一起的三个技能组合的组合直接脱手，物品栏之中击射出的三把飞刀直接钉穿了开口说话者的脑袋、脖子与胸口，直接钉穿。

完全不同于莱格尼的那种不亮血条的操作，女武神在被攻击之后迅速表露出了自己的血条——但因为这致命的袭击，血条已经空了。

“抱着你们的传统滚回瓦尔哈拉等读条吧，等着爬上‘英雄’的床的婊丶子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女武神的身体就此软绵绵倒了下来，而在这一刻，希格露恩身后的女武神几乎都唤出了自己的武器，无论是谁，她们的面容上都带着怒火，这其中，唯独希格露恩没有，这女人最后低下了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你们不服是么？”

第五十六章:漆黑的反抗者

突然之间，本来已经稍稍缓和的气氛就此急转直下，霍德与女武神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好——特别是驻扎在尼德兰的这批女武神，早在二十年前城门那一战，他们之间就没了什么战友情可言，更别说其实早在这之前，霍德就已经在各种意见上与女武神们愈走愈远。

不过也难怪如此，米德加尔特的所谓传统在接受过现代教育的霍德看来只能用‘畸形’这个词来形容，人类看似风光，却被牢牢的拘束在牢笼之中。

而更可怕的却不在这里，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居然将其视为‘荣誉’，从各国王公贵族的美丽、优雅的公主或者英勇的女性之中选拔出来的‘女武神’更是一种‘象征’。

从她们现在说的那些话、对待神域以及整个米德加尔特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她们没有丝毫的后悔，因为成为女武神、与瓦尔哈拉绑定的那一刻，她们便已经成了神域的一份子——至少表面上是。

当然了，在米德加尔特的传统之中，这是一种荣耀，她们拥有神赐的双翼、能骑着神域的战马、或者干脆依靠双翼飞翔在战场之上。

所以，当有人严重侮辱了这种身份、辱没了这种传统的荣耀时，她们大部分人的面容上几乎都带着怒容。

但是，即便是愤怒又如何？

女武神的身份诚然赋予了她们飞行的能力，她们理论上能去往九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但这种神赐的身份却并不能帮助她们提升多少战斗力。

女武神之中当然不乏战斗力强劲的家伙——斯露德便是其中之一，想当初霍德还被斯露德这个家伙吊打过，一手闪电长柄锤打的他头皮发麻，不过当时他等级也很低，双手剑技能点没加满不说，魔法技能树也就点了个基础。

用斯露德自己的话来说，那毕竟已经是60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霍德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普通战士而已，不过现在……

“怎么，你们不服是么？”扫了一眼那些已经取出了兵刃的女人，霍德开口问着，“也许，你们需要一点时间来回想一下曾经的战斗？”

也许是因为真的想起了曾经的所谓战斗，这些女武神的神色阴晴不定，而最后竟然无人首先发起进攻。

但即便如此，氛围却逐渐变得凝重，霍德稍稍退开了两步，与站在身边的斯露德拉开了距离，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搭在了背后的符文战剑上。

只需要一个信号、甚至风吹草动，这里就会再一次引起腥风血雨——至少在边上的雷霆女武神来看是如此，所以，她不得不叫停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冲突。

“够了，霍德……”她开口说道

高挑的至高女武神缓缓迈着步伐，她没有取出自己的武器，仅仅是走到了霍德与那些女武神之间的位置，张开的宽大双翼瞬间就遮挡住了一大半的人，看上去就好像是保护她们一样。

“够了，收起你们的武器。”

作为领袖、生活在神域的雷神托尔之女都这样开口了，其他人当然没有否决、或者不去遵从的理由，甚至，对这些有些下不来台的女武神来说，领袖的言语反而给了她们一个借口，所以很快的，这些女人便收起了武器。

“真是听话的……”

“霍德。”还没等战士那充斥讽刺的言语脱口而出，斯露德赶忙打断了他。

而她这么一打断，霍德也终于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他注视着她美丽的面容、看着她那一成不变的战甲、战锤与羽翼，甚至，他还看着她头上的橙红色的代表阵营的标记——曾几何时，那是代表善意的绿色。

不过他并不怀念，无论是作为玩家还是忘却玩家的身份、迷失在这个游戏世界的战士，他都不后悔。

“我再说一次，斯露德，这一切都是你们导致的。”

“命运无法违抗，霍德……”

“但你们却连努力的机会都不曾给予。”

他笑了，即便有头盔遮掩，但斯露德依旧能察觉到他的那种讽刺笑意，他的眼神虽然浑浊，但他那种沉闷嘶哑的语气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种作为真的是命运么？恐怕并不是这样吧。”他开口说道，“齐格蒙德没有你们干涉，他此刻应该和自己的兄弟们一起生活在尼德兰，没有圣剑的他说不定根本不会有这些遭遇。”

至于王位、至于国王甚至是英雄的名讳，这些很重要么？

“其实我很想问，你们既然这么重视荣誉……”他的目光扫过了斯露德的脸，一字一顿，那种言语简直是一种禁忌，“那么当初为什么与华纳停战了？”

听到那些对斯露德自己来说都是无比久远的事情，女武神的领袖不由咬着嘴唇。

那个神族交锋的时代，斯露德也没有经历过，当时她的父亲托尔便是阿萨第一战士，但她没有经历过不代表她不知道。

而且这种事情是很容易类比的……

“所以不要拿所谓‘命运’这种词来糊弄我了，反正都是你们这些神明的自说自话的作为而已。”

言尽于此，霍德直接转身离去，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深深看了一眼那至今昏迷的愚蠢国王。

他其实还想再捅一刀，但现在女武神在此地，这种事反而做不了，而且也捅不死——无论如何，女武神都会救他，所以最后，他干脆离开了。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这个台阶，步伐无比沉重，金属的边疆战靴磕在台阶上都会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声响，他背负着符文战剑，身后是燃烧的宫殿，女武神们站立在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动作。

“斯露德大人，就这么放任他离去么？”就在那手握战锤的女武神目送着那个战士逐渐远去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了这样的提问。

问话者是希格露恩，斯露德记得她，她与凡间的英雄、如今的恩赫里亚领袖赫尔吉是夫妻，但她却不是一个花瓶，这一点从她略显敷衍的语气上就看得出来——说白了，她只是想走个过场而已。

无脑者只会跟风并以此为荣，但学会思考的人在这一刻恐怕只会觉得心累吧，特别是斯露德，她既想要珍视那份60年前缔结下的友情，但她的立场与责任却又不自觉的倾向于她所在的神域——阿萨神族。

“嘎！嘎！”

就在那战士逐渐远去的时候，天空之中的渡鸦也在叫喊着，而在听到那渡鸦叫喊的时候，斯露德的面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不由放在了远处，在那里，在宫殿的台阶下方，那个身穿边疆战甲的男人就此站定了，他就像是雕塑一样站立不动，就好像是在缅怀、等待着什么一样。

没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