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578章

第一章:真正的理由

此刻，对黛德丽来说，那个面貌与自己相似、但却更加成熟的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一样敲击着她的心脏。

隐约之间，她甚至能察觉到其中的某种共鸣。

与魔法或者什么超自然力量都没有任何关系，她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动用什么额外的能力。

说到底，她只是在那里说话罢了。

但是，她的话语却刺激了一直存于她心底的厌烦感与疲倦。

所以在这个时候，黛德丽的心头甚至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烦躁。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冲突……

因为她的脑海之中一直盘桓着从童年开始便养成了的习惯性的认知。

对她来讲，王族的身份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所以她已经习惯用这样的身份去生活、努力。

即便是现在也一样，那种疲倦的心态会让她烦躁、无所适从，但却没有办法阻止她继续前进——直到默赫梅特的出现。

面前的这个与她相像的女人口中所说的那番话本身就带着一股诱导性。

而这种诱导的力量不自觉的让她心底的那种疲倦的想法开始膨胀，最终与她的认知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对其他人来说，他们所失去的东西其实微不足道，因为对身为王族的他们来说，这个世界上甚至不存在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抚摸着那孩子的战盔、默赫梅特开口说道。

“但你不同……为了这个位置，你改变了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兴趣爱好、甚至遮掩起了自己的性别，你不能靠近任何人，也不能如同其他人那样随心所欲的拥有真挚的友谊。”

“我有……”

不过默赫梅特的某句话终于激起了她的反应。

所以，黛德丽不由低声反驳着。

虽然因为隔着战盔的原因，这让女孩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一般人心悸的深沉。

但对默赫梅特来讲，黛德丽这样的话语本身就是底气不足的表现。

“我说的是你的身边人，孩子……”默赫梅特低声说道，“你在约顿海姆那里有朋友，但他们有办法帮到你吗？”

虽然这个问题看起来无比残酷，但实际上却很好回答。

没有办法……

即便巨人看起来神通广大、甚至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但因为局限性，他们并没有将手伸出自己的国度的实力。

因为他们并不能在这方面做得太过火。

只要稍稍将视线从人类世界挪开、放弃继续崇拜神明并放眼整个九界，就会发现神明与巨人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只要巨人不做的太过火，神明对此就会睁只眼闭只眼。

甚至，他们自己在约顿海姆里搞事也是自己的事情，阿萨神族对此根本不管不问——开玩笑，以铁森林为主的结界就摆在那里，别说强行入侵了，神族就连窥探巨人的世界都做不到。

而因为这种平衡，黛德丽打从一开始还是孤军奋战，即便是她的好闺蜜泽布尔公主也没有办法给她过多的帮助。

不过，她们之间实际上有一个约定就是了。

虽然黛德丽也没有想过会有用上当初的那个约定的时候，但现在，那约定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至少在面对那堪称另一位母亲的人物时，它就是救命稻草！

“泽布尔可以帮我……”她开口说道，“她会为我解决很多麻烦。”

“到时候她也会成为你唯一的闺中密友……你想这么说是么？”

默赫梅特如今持有狄特玛尔王的全部记忆，而且别说现在，单单就以前而言，她也几乎与狄特玛尔形影不离。

所以，她自然知道黛德丽曾经向自己的父王叙述过的那些事情。

而其中就包括了她在巨人国度的旅途还有结交的那位闺中密友。

“我不想对你们那短暂的友谊做出什么评价，但是……孩子，你真的对此感到甘心么？不能亲自用自己的双眼注视着这个世界，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一旦暴露，那就意味着毁灭性的打击，时刻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你真的甘心么？”

最终，默赫梅特的这番话完全刺激到了黛德丽，这让她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战盔之下，女孩那苍白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她的情绪有了极大的起伏，而因为这一点，她周身燃烧着的火焰直接反馈到了她身躯之上的熔铁甲胄上。

‘滋滋滋滋’

此刻，就连黛德丽的战靴都开始流转起了高温的铁水，而作为代价地面甚至出现了塌陷。

但很快，这种熔解与塌陷消失了，因为她的战靴在这一刻已经被寒冰冻结。

这当然是霍德的手笔，但他只不过是为了阻止黛德丽造成更大的动荡罢了。

他并没有介入这种可能会摧毁这办公室……甚至是宫殿的母女争辩之中。

此刻，这个男人只是抬头注视着四周。

他已经意识到了周边已经被人设下了魔法，看上去隔绝了这片空间。

但是，出于心底的那种警惕心，他还是自行设立了另一套符文结界。

不过，他的这种动作并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包括一向警惕的黛德丽。

因为她只是死死盯着默赫梅特、注视着那与她近似的面容。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她说道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默赫梅特自然能听到黛德丽那狂躁的言语。

而且，她还听得出来，这种狂躁背后透出了一股颤抖。

“我遵循着你们布置出的道路小心翼翼的走到现在，将这些赋予我的……就是你。”

这并没有说错什么，因为赋予了黛德丽那份力量的正是她没错。

甚至可以说，因为那种力量与血统的存在，黛德丽的欲望才会空前的旺盛。

她的那种恶意可以说是发自内心，所以她也不得不为了压制这种欲望而努力。

“但是，如果这些令你不适，放弃就好了。”

就在黛德丽低头的那一刻，默赫梅特缓缓开口。

“你现在让我放弃……”

“为什么不能放弃？哥特王国对你而言是一种痛苦。”

此刻，黛德丽则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

她挣扎、犹豫。

但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也许，对现在的她来讲，王族的身份真的只能让她感到疲惫。

她根本看不到尽头，自然没有什么期待。

但在以前却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以前有家人的存在……

“从前，你是为了回报狄特玛尔的期待才站在这里，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个理由了，黛德丽。”

第二章:恶魔的故乡

或许，对大部分享受着权力所带来的利益与地位的人来讲，作为王国继承人的黛德丽的这种想法会让他们震惊。

在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他们可能也会感觉到难以接受。

因为黛德丽的目的太纯粹了。

她从来不享受什么权力，身边甚至都不留下几个可靠的侍女，而对外甚至可以说是一视同仁的强硬。

而她之所以如此努力的原因从来都不是那个位置。

对黛德丽来说，哥特的王位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争取的东西，因为那本来就属于她。

更何况，黛德丽也不是普通人。

首先是因为源自默赫梅特的恶魔血统，她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

再加上本身天赋出众，在魔法上也有着不俗的造诣。

也许，对一般的王族来讲，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己的那个身份了。

如果撇开那层身份，他们或许会泯然众人，甚至有些嚣张跋扈的家伙可能会被人打死在街头。

但像是黛德丽这样会魔法的人就不一样了。

因为魔法是神奇的。

运用得当、而且本身造诣高的话，它本身就不亚于数十人、甚至是数百人的劳动力。

一名技艺高超的巫师一个人就能在深山老林里过的非常舒适。

他们能栽种自己喜欢的花朵、饲养服从自己的魔兽。

而更重要的是，除去不要引人注意之外，他们在生活上可以说是相当的自由。

天生神力、武艺高强、魔法出众……

对这样的黛德丽来讲，王族的身份无非是给了她一个更好的发挥的平台，而这种‘发挥’无一例外都指向了在大部分米德加尔特的人类眼里至关重要的东西：

荣耀。

但是，黛德丽自己偏偏对这些不感兴趣。

如果她感兴趣的话，当初就不会与女武神对着干。

事实上，在当时，她眼里只有整个哥特王国，她一直都是为了王国的利益在行动。

但归根究底，正如同默赫梅特自己说的那样，她一直都是为了自己的父王、为了能让自己配得上他寄予的那份厚望才不断努力。

就像是在孩子潜移默化之间会不自觉的转变观点那样，他们努力读书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反而是为了自己身边人。

而且只是一个无比纯粹的目的：希望得到父母的夸奖、不希望看到父母失望的神情。

如果狄特玛尔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死于背叛、而是寿终正寝的话，也许她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心安理得的放弃自己曾经的爱好，接着以继任的国王的身份度过一生。

但现实偏偏不是这样……

因为那丝毫不加遮掩的背叛行径就在眼前，甚至父王都因此而死，甚至到了最后，摆在台面上的完全是某些人的个人利益，而不是纯粹的仇恨。

也正因为如此，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亲情’的脆弱，本来她还以为父母与她无论如何都会团结在一起。

任谁想到其中居然会出现了一个内鬼……

家庭崩毁、王国分裂。

如今，她曾经希冀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而剩下的反而是让她疲惫的各种利益纠葛。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或许还能义正言辞的去反驳些什么。

但现在，那些话语就堵在她的喉咙里，让她难以发声。

而她的这种挣扎的状态自然也被霍德看在眼里。

但是，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以他现在的身份，他想要出声诱导都得好好掂量一番。

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静静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而且，他还有那么一种预感。

默赫梅特到这里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专门‘提点’两句，她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毕竟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说两句话，那么理论上她应该在一个多月之前就该来了。

而她却选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恐怕是在之前已经花费时间好好观察了一下整个哥特王国？

甚至，她还在其他地方潜伏着也说不定。

“所以……放弃吧，孩子。”她低声说道，“如果觉得痛苦、难受的话，那就放弃吧。”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