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604章

霍德曾经与他面对面的谈过，并且着重强调过这样一个问题。

但对辛菲奥特利而言，他即便明白这样的事情，而事后回想起来也会为此懊悔。

但是，当真正面临时，他的理智就像是被卷入狂怒海啸之中的可怜人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他只能任由怒火在自己的体内肆虐。

那种冷静、理智的态度对他而言仿佛成了一种奢求，齐格蒙德难得的暴走状态对他来讲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而最终，他越陷越深，最终成了见血就会微笑的战斗狂。

因为杀戮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精神，他只能时刻与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

“对齐格蒙德来讲，所谓的暴走只要让他浪费掉自己的体力，击落他手中的圣剑即可，反正他自己睡一觉就能完全复原，但像是辛菲奥特利这样的人就截然不同，他在精神最为紧张的时刻，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都会突然暴起。”

霍德并没有拿自己举什么例子，而是主要提到了一个理论上来讲比他更合适的人。

“当初，所有人都崇拜着辛菲奥特利，认为他不愧是齐格蒙德的孩子，但却没有人愿意近距离与他相处，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辛菲奥特利……”

“很难想象么？”

虽然黛德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什么，但她却点了点头。

“诗歌上描述的故事……与你说的并不相同。”

“毕竟诗人们对待英雄总会宽容的，他们会赞扬他的热情、称颂他的张狂，但却不会提到他日常之中面临的困境……事实上，一般人要是遇到他这样的状况，估计早就疯了也说不定。”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霍德并不擅长去讲述什么故事，但是，他诉说的那些人物的事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与黛德丽有着共通之处。

所以自然而然便勾起了她的兴趣。

那样的一个人物……

无论是辛菲奥特利还是面前这个叫做霍德的男人。

“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她低声问着。

因为正如同他说的那样，一般人在面临这种状况的时候，不是彻底放手理智，让自己堕入疯狂之中，就是与世隔绝。

但他们却没有这样。

不说霍德，单单就是身为狂战士的辛菲奥特利都没有那么做，他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也许，寻常人很难想象黛德丽现在的心情吧。

即便辛菲奥特利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了，而在黛德丽出生的时候，他早已在无意之间被一杯毒酒毒死。

但是，她依旧羡慕着那个在诗歌之中被描述为无忧无虑的男人。

明明，作为长子的他被剥夺了太多的东西。

特别还是王国的继承权……

一想到这里，她心底先是浮现出一抹不忿，紧接着又感觉到了那挥之不去的无奈感。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明明她已经暂且放手了权力，但一旦想到曾经的宫廷政变，再加上想要剥夺自己继承权的那些家伙，她心底就会浮现出挥之不去的怒火。

所以，她又开始焦躁。

而在这种焦躁之下，她直接将那个问题脱口而出：

“我听说，尼德兰未来的国王本应该是……”

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某些名讳本应该是绝对的禁忌，至少对面前的男人来讲是这样。

她清晰的看到，那个男人朴实的面容在这一刻有了一瞬间的阴沉。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却又舒展开来，那种阴沉与挣扎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赫尔吉，的确是这样的。”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他却没有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而是自顾自的说出了她想要问的事情。

“你是想问……为什么辛菲奥特利没有对此发怒，甚至愿意继续努力……是吧？”

“是的……”

明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辛菲奥特利也算是那个时代的尼德兰的开国功臣，更是齐格蒙德的长子。

就这份功绩上来讲，这王位都应该是他的。

就这么被夺走了，那个男人不甘心吗？

“不甘心是肯定的，即便知道自己并不合适，但当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时候，任谁都会不开心。”

“那么他……”

“因为他后来自己放弃了啊。”

说起这些的时候，霍德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在此刻，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一幕。

“他看着出生了的兄弟，喝了三大瓶酒，接着高喊着自己当哥哥了……就是这样，很有趣吧？本来纠结的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第四十一章:相互舔舐伤口

一开始，霍德的确是想要开解她那纠结的心情。

但说着说着，他发觉自己也陷进去了。

虽然在他如今那不能完全相信的、被他亲自修改的记忆之中，其中大部分场面都与‘游戏’的概念分不开。

但是，所谓的记忆并不能代表全部。

它只不过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的引子而已。

所以，即便记忆之中的画面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但只要那些人物的面目浮现在他的心头，那么他的情绪就会自然而然的被调动起来。

仔细想想，当初在他‘一无所知’，仅仅是在纯粹的玩游戏的时候也是这样。

明明站在玩家的角度上来考虑，他应该还有更多选择。

但是，他却偏偏选择了最高调的方式。

他心底明明知道诸神不会坐视莱格尼就此倒下，他们不会让尼德兰就此四分五裂。

但他还是选择了一路杀进宫殿之中，用最为残暴的方法吸引了诸神的注意力。

甚至，在面对斯露德的时候，他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怒火。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在玩游戏么？

还是说，所谓的‘虚拟现实’已经完全遮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完全沉浸在了这所谓的剧情之中？

不，并不是这样。

事实上，正因为对他而言，伏尔松格一族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虚假的存在。

即便他在无可奈何之下主动修改了自己的记忆，但那种心情却深刻烙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所以，他才会那样表现。

而现在也是一样的。

“说起来，我其实挺尴尬的，因为齐格蒙德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辛菲奥特利，但作为国王的他不可能将手中的权力交给一个冲动易怒、还没有前瞻性眼光的人。”

现实就是这样，即便他战功赫赫，即便如此强大，但作为国王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力量。

别看齐格蒙德这人看上去也是个莽夫，但他至少具备作为国王的基本素质。

而且，作为曾经隐忍了十多年才成功策划了复仇的人物，他有着充分的耐心，也能以理智的态度去对待所谓的宫廷斗争。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作为国王应当具备的素质。

事实上，作为国王甚至可以不需要有多么强大的前瞻性眼光，但作为继承王国的守成之君，辛菲奥特利的脾气绝对是一个大问题。

出于现实的考虑，齐格蒙德也不得不暂且剥夺辛菲奥特利的继承权，从而在其他方面想办法。

但是，这些都只是‘尼德兰之主’的想法。

齐格蒙德毕竟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辛菲奥特利的父亲。

虽然这只不过是齐格妮最后才曝光的秘密，但齐格蒙德一直对他抱有歉疚。

毫无疑问，他爱着自己的妹妹，而且是那种超越了兄妹之情的爱意，也正因为如此，作为父亲的他实在是不忍心再剥夺辛菲奥特利的什么东西。

两者冲突之下，他甚至没有办法直接对辛菲奥特利开口。

所以这个‘大聪明’干脆想了个法子，他将这口黑锅甩给了霍德。

“当时，我绞尽脑汁的与辛菲奥特利谈心，从各种角度去分析尼德兰王国的利与弊，最后得出了‘他不适合当国王’的这个结论，不过当时，我知道他有一大半都没听进去，毕竟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会感觉接受不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但是，正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继承权，我那结合了利与弊的分析对他而言不过如此……我甚至怀疑他都没听懂，但是，在见到自己出生的双胞胎兄弟的时候，他心底的那些愤慨都消散了，这种心情你或多或少能体会到一些吧？”

“……”

黛德丽依旧没有说话，但实际上，她的确不能反驳什么。

虽然狄特海尔并不是她的亲弟弟，虽然她后来对那个孩子抱有强烈的恶意。

但是，当得知了自己有一个兄弟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感。

甚至，在宫廷政变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要将自己的母后还有自己的兄弟一起救出来。

最终，在黛德丽想到这里的时候，她面前的那个男人深深吸了口气：

“辛菲奥特利……这个男人不能说有自知之明，毕竟只要是战斗与挑战，他基本来者不拒，但他依然心甘情愿的交出继承权，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兄弟、家人更加重要。”

“……”

“他找到了为之努力的理由……即便体内流淌着让他疯癫的战神之血，后来的他也能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他开口说道。

紧接着，霍德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其实在犹豫，但最后，他还是伸手搭在了公主殿下的肩膀上。

“对他而言，他的家人就是他的一切，与王位什么的无关，他仅仅是在为了身边人在拼命罢了……那么你呢？”

他问着：

“我很好奇，黛德丽，你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份力量的，是诅咒么？还是支撑你走到这一步的资本？决定这一切的就是你自己。”

“……”

“你并不特殊，这个世界上，忍受着那种内心煎熬与苦痛的人并不少，有些人需要压抑内心的狂躁、有些人饱受道德感的拷问与煎熬，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笑话，仅仅是一个棋子罢了。”

然后，她低头不语。

她能理解霍德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就现在的状况而言。

如果正面承认些什么，感觉就会很尴尬。

“重要的人啊……”最终，她低语着。

而在这一刻，霍德可能是没听清楚，所以他略微挑眉。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的是……”

“嗯？”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最终，她转身离去。

她终究没有给出什么正面的回答。

而就在她踏出脚步的时刻，霍德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上去。

他只是注视着她的背影。

“你现在有什么样的目标吗？”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