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指挥官的奇妙冒险 第8章

　　“军团里的战士都是高尚的斗士，他们虽然手段残忍，却是秉持着正义之心的好人。”

　　这是谎言。

　　“他们对自己的父亲忠诚，对帝皇忠诚，为了人类的未来和福祉而流血牺牲，从过去，到现在。”

　　又一个谎言。

　　“你的父亲？”千户眨了眨眼睛，她和尤莉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随后，少女给自己那没心没肺的同伴盖好了毯子，继续问道：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父亲……我的父亲……”赛维塔的脑海里浮现出康拉德·科兹的背影，随后，他摇摇头，将这个影子抛诸脑后，继续说道：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善良，正义，尽管第一眼看起来会很吓人，但是他很温柔，愿意倾听每一个人的话语，愿意照顾每一个受伤的孩子。”

　　哈，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大更愚蠢的谎言了。

　　“真好啊，有这样的父亲，我和尤莉是爷爷养大的。”

　　“是啊，确实很好。”

　　但是我是在城市边缘的污水沟里长大的，那里全是恶臭和剧毒的污水，赛维塔在心里想到。

　　“好吧，我还想问……”

　　“不，你不想，睡觉，”赛维塔感觉自己今天心灵上受到伤已经够多了，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落难的群鸦王子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后，直接躺在了地上准备睡觉。

　　千户看了看赛维塔，又看了看开始打呼噜的尤莉，随后，她也扯过一条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也睡去了。

　　等少女们都睡熟之后，赛维塔睁开了眼睛，他悄悄地起身，离开了这个小小的驻营地。

　　“……”

　　千户做了一个噩梦，她感觉到一群有着红色眼眸的生物在盯着她，她很害怕，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害怕，她只是感到了……

　　寒冷。

　　黑发的女孩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云层，一点点的雪花飘到了她的脸上，这是她寒冷的主要原因，而她没有被冻死在前一个夜晚的原因则是少女们面前的这团篝火。

　　篝火仍然在燃烧，没有熄灭，而那个巨人仍然与昨天一样坐在火堆前，看着那跃动着的火焰。

　　“赛维塔先生？”

　　“一次睡眠并不会让人失去记忆，千户小姐，没错，是我，赛维塔。”

　　群鸦王子仍是和昨天一样保持着冰冷而虚假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昨夜，他翻找了附近几乎全部的垃圾堆和各种残骸，找到了一些食物和可以用来燃烧的东西。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赛维塔问道。

　　“不知道，但是往上走总归是正确的选择，”千户呆呆地说道，她和尤莉不一样，想得事情会多一点。这个时候，尤莉也行了过来，她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燃烧着的柴火，于是，她缩了缩身体，又闭上了眼睛。

　　千户拿起钢盔敲了下去。

　　“啊！好痛！”

　　“起床，”千户说道，金发的女孩发出一声绝望的嘟囔声，就像是一只躺在暖炉前被惊醒的猫。于是，两个女孩起床，穿好衣服，她们一个人去检查那辆半履带车，另一个人开始架锅，准备做饭。

　　赛维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做着这些事，随后，他拿出一些找到的食物递给了正在做饭……不，正在用雪水煮压缩饼干的千户，后者怯生生地接过这个东西，往汤里放了一些，又把剩下的放进半履带车的后斗里。

　　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喝上了热汤。

　　尤莉注意到赛维塔的手甲是红色的，这与他整个装甲的颜色格格不入，于是，她问道：

　　“大叔，你的手为什么是红色的？”

　　“啊……一个象征，犯错的象征而已，”赛维塔毫不在意地说道，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还比不上眼前的这碗热汤来得有趣。

　　“犯错？”

　　“是的，我是个罪人，这是我们军团中耻辱的标记，犯错的战士要带着这个标记战斗，直到他战死。”

　　“听起来很沉重的样子。”

　　“对于我来说，算不上沉重，”赛维塔用一个对他来说小得很的汤匙，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汁，随后，他继续说道：

　　“你们知道上面有什么吗？”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摇摇头。

　　“上面……”赛维塔看向上方，那里是一片即使是以星际战士的视力也无法望尽的钢制结构和高楼，“上面有个宇宙港也说不定……去那个上面，我或许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

　　“我要回到我的军团里去……好吧，不用问我，我会继续说下去的，”赛维塔摆摆手示意千户和尤莉闭嘴，他现在很有找个人倾诉这一切的欲望。

　　“我是在乘坐战舰的时候跟敌人发生了战斗，在战斗中我不小心触发了一个传送信标，啊，那个片翼天使的传送信标……说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能把我传送到哪里去，另一个宇宙的东西一向很……”

　　赛维塔咀嚼了一下自己想要说出来的词，随后，他说道：

　　“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来到这里是个意外就好。”

　　“你为什么会与它们战斗？片翼天使？”千户对这个词感到了陌生，她也只是学着赛维塔的发音说出来这个词语。

　　“哇哦……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赛维塔说道，他指了指半履带车，说道：

　　“但是我们可以在前往上层的路上，边走边说。”

群鸦王子的终末旅行 三

　　少女们乘坐着半履带摩托车（SdKfz2）慢悠悠地向前驶去，而穿着终结者装甲的赛维塔则是迈着小步子走在她们的旁边，终结者装甲虽然动作迟缓，但那也是跟普通型号的动力装甲相比的。

　　得益于远超常人的感官，赛维塔听到了巨大的水声，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前方有水流的声音，看起来最近天气转暖还是有些好处的。”

　　“水……呐，尤莉要去吗？”

　　“去吧，要洗一下衣服，”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饮用水也没剩下多少，如果你上次没有打翻水瓶的话。”

　　“呜诶诶——”

　　金发的女孩发出一声哀鸣后，又把头转向了赛维塔，带着好奇的表情问道：

　　“大叔，你的家乡有很多水吗？”

　　“有很多啊，还会下很大的雨，”赛维塔随口答道，可随即他又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只不过全是剧毒、被工业废气污染过的雨罢了。

　　“下雨……我不喜欢下雨，下雨会淋湿衣服，还会让车子……生……生……”

　　“生锈，”千户轻声补充道，听到同伴的话，千莉恍然大悟般地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笑着说道：

　　“会生锈！”

　　“哈……我本人倒是很喜欢下雨的时候，”赛维塔晃晃脑袋，他的两只手垂下来，现在这种轻松的氛围让群鸦王子感到很舒适，既不需要担忧自己那个发疯的父亲，也不需要束缚手底下那群人渣的行动。

　　当然，刚才说他喜欢下雨也不是谎言，赛维塔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受害者所想象不到的位置出现，带给他们无穷的恐惧……而暴雨时的声音刚好能够掩盖他的脚步。

　　暴雨之夜更是赛维塔最喜欢的时候，从黑暗和暴雨中跃出，用链锯矛撕碎受害者的武装和皮肤，将他们恐惧的脸剥下来，挂在自己身上……

　　“大叔？”

　　“嗯？”赛维塔回过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在这几天里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听到声音后，抬眸望向两只小小的少女，她们看着赛维塔，脸上带着担忧。

　　千户呆呆地指了指前方，说道：

　　“水……我们到了。”

　　赛维塔抬头望去，在这这个小小的队伍前面，巨大的水流带着轰鸣之音从排水管中喷涌而出，澄净的融化雪水中带着大小不一的城市残骸，或是砖石，或是断裂的钢铁。

　　“看起来更远处的雪也融化了，但整个城市的排水系统仍然在运行，”赛维塔站在水边，看着两个孩子用两根绳子拴在一起，小心地向着水池中间的石头平台走去。

　　“小心脚下，”赛维塔提醒道。

　　“不用担心啦，大叔，小千有好好带着头盔啦，”尤莉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伸手敲了敲千户脑袋上的钢盔，发出几声闷响，而被敲到脑袋的千户则有些不满地说道：

　　“头盔才不会保护你的脚啦，自己注意点！”

　　赛维塔看到这一幕，嘴角向上，但这笑意很快就隐去了，他也抬脚走进水里，来到巨大的水流下，借助水流的力量冲洗他身上的装甲。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水流中的某些东西：

　　一条鱼。

　　赛维塔迅速地伸手抓住了它，还不止一条，更多大大小小身形不一的鱼也从那水流中窜出，他在抓住了几只体型大点的鱼之后便放弃了将它们一网打尽的想法。

　　终结者装甲的巨大手掌中夹着四条能有两个女孩小臂那么长的鱼，赛维塔小心地让这送上门来的食物不能逃走，也防止这些东西被终结者装甲的巨力夹碎。

　　“看起来，我们今天的午餐就是它们了，”赛维塔把这几条鱼拍晕，扔给了千户和尤莉，那两个女孩手忙脚乱地接过鱼之后，把它们放在了石头平台上。

　　尤莉伸手戳了一下其中一条鱼的眼睛，那睁得大大的鱼眼看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随后，金发的女孩问道：

　　“这是什么？”

　　“是鱼，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不过，烤一烤应该可以吃，”千户的手指从鱼身上划过，稍显坚硬的鱼鳞上带着尚未干涸的水迹，让少女感受到了一丝湿润。

　　“应该可以吃吧。”

　　“可以吃，”赛维塔走到她们的旁边，指了指天空，说道：

　　“但可惜的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诶——刚才还是晴天啊，衣服也洗了，”金发的少女脸上也不免带上了一丝失望，“我可不想穿湿衣服上路。”

　　“那就找一个避雨的地方生火，”赛维塔说道，“而且，你们最好行动快一点，淋雨生病的话，可不要指望我会照顾你们。”

　　少女们的行动速度很快，两个女孩用一根长长的钢筋把衣物穿在上面，虽然有好好地将衣服里的水挤出来，但浸湿后的衣物还是显得有些沉重，两个孩子扛着钢筋，摇摇晃晃地向岸边走去。

　　赛维塔轻轻靠在一处能够挡雨的建筑残骸的墙壁外，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女孩把衣服搬进来，将钢筋挂在一个通风的地方，又看着她们把半履带车缓缓开进来，取出一点燃料生火。

　　天阴得很快，风也渐渐大了起来，风在城市的建筑和空洞中来回穿梭，这略显怪异的声音回转在这片天空之下，竟然还让人品尝出了些歌谣的感觉。

　　赛维塔摇摇头，把这可笑的想法抛诸脑后，雨点已经打在了他的装甲上，溅起丝丝的水花。群鸦王子曾见过无数星球里的下雨天，也曾在更加天气恶劣的环境中作战，可像今日这般无所事事地站在平淡的雨天里还是第一次。

　　“大叔，来吃鱼了！”

　　千户走到门口，伸手拽了拽赛维塔的手，女孩的手实在是太小了，她必须用两只手一起才能拽动那被装甲覆盖的手掌。

　　“好，”赛维塔回过神来，他微微弯腰走进这个小小的避雨地，里面升起的火焰带给了此处微微的暖意，而坐在火焰的金发女孩却是已经捧起一条去了鳞片、烤制好的烤鱼开始大嚼特嚼。

　　“啊，你这家伙又开始偷吃了！”

　　“呜哇——！”

　　赛维塔看着两人又打闹在一起，叹息一声，拿起一条烤鱼，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看着外面连绵的细雨，缓缓咬着并不好吃的鱼肉，陷入了沉思。

群鸦王子的终末旅行 四

　　吃完了鱼，两个孩子开始收拾残留的东西，她们把吃的干干净净的鱼骨扔掉，又给挂着衣服的钢筋换了个地方，原先的地方已经有漏雨的迹象了。

　　雨滴滴落到头盔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闷响，这吸引了赛维塔的注意力，他找来几个空罐头倒扣到雨水滴落的地方，让雨滴垂落到罐头底部，发出大大小小、或尖锐或低沉的声音。

　　声音回荡在整片空间里，化作了一首怪异的交响乐，不仅如此，赛维塔还找来了更多的空罐头和中空的管道，把它们摆放到正确的位置上。

　　“啊……简直就是声音的洪流啊……”金发的女孩略显兴奋地感叹道，她看着赛维塔来来去去的样子，心里也升起了好奇。

　　“说不定这就是音乐，”千户说道，她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有画着一些线谱，“不同的音高配上旋律后连接起来的东西。”

　　“是的，小女孩，这就是音乐……”

　　赛维塔摆好了最后一个罐子后说道，他扭转了一下脖子，走到两个孩子的身边，搬来一块足够坚固的石头坐下，静静地享受着被音乐环绕的感觉。

　　千户听了一会儿之后，她抬头向赛维塔问道：

　　“大叔，你的家乡也有这样的音乐吗？有很好听的歌谣吗？”

　　“……”

　　赛维塔的心情从一开始的轻松愉悦径直跌入了谷底，群鸦王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每当他想要逃避过去时，这两个孩子的问询就会将他拉回现实……每一次。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必须用谎言来掩盖自己的过去，每一次说谎都让他的内心感到了撕裂般的痛苦，简直就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

　　“有，有很多。”

　　赛维塔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他的谎言——

　　这当然不算是谎言！

　　诺斯特莫人绝非没有艺术细胞，他们描述死亡和鲜血的诗歌美得令人落泪，同样的，歌曲也是……但这些东西可算不上“好”，正常人可不会喜欢整日跟颅骨和人皮呆在一起。

　　想到这里，赛维塔自嘲地笑了笑，他见证过很多诺斯特莫的过往，也见证了军团的堕落，他看着午夜领主军团从只在战斗的时候在身上挂那些“装饰品”到军团战士拿取那些亡者身上的部件装饰自己的房间，用人类的骨头制成日常用品，用人类的鲜血绘画、写作。

　　赛维塔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本人也绝称不上是一种冰清玉洁，而到了这里之后，群鸦王子便一直在冥冥中有种预感，他要到最上层去，他会在那里迎接最终的审判。

　　“大叔，你会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