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安迦叶一路注意到——城内的市民们并非都禁足在家,反而不时能看到被征调的民夫、马车,以及获得通行证的商贩与医生,而诸如铁匠铺、木工皮匠铺、医馆、粮店等店铺,都在士兵的护卫下被允许开张。
老狼的军队似乎还在维持着城市基本运转的功能,这对军队令行禁止的要求极为严格。
“旧城区的居民区,由‘庇护所’的民兵维护秩序,而新城区则由老何塞和罗南配合接管。”嘉娜介绍道,“老何塞以‘危害城市安全’、‘勾结恶魔’的罪名,把城防卫队缴械后,占领了他们的堡垒作为指挥部,”
“我们在血蝇深坑被淹,就是城防卫队搞得鬼啊。”艾尔莎露出记仇的不爽表情,“里面估计藏着不少害虫呢。”
“老何塞治军很有一套。”安迦叶捏着蘑菇思索道,“讲究得不像个佣兵头子。”
“据说甘比诺先生的卫队和奴兵,全是老何塞训练的。”嘉娜再次发挥她情报通的优势,“甘比诺先生会放心把军队交给他,一定有着患难与共的交情吧。”
“虽然甘比诺很难信任人。”安迦叶摇摇头感叹道,“但他和老何塞认识的时间确实不知多久了。老狼多年来耗尽资财,在半岛北部的城邦国,维持着规模庞大的军队,连暮影城都有他的据点——现在看来,我们的这趟巡礼,与其说学宫有意对奥加发动清洗,不如说他对奥加怀有某种野心。”
“如果想要巡礼顺利继续下去,是时候摸清老狼他们的底细了。”
安迦叶述说着下一步的计划,跃出窗外的视线,也见到了女巫驿站熟悉的“女巫和马车”招牌。
“终于到了。”早就显得无聊的艾尔莎,大大伸个懒腰,迫不及待打开了车门。
咒具马车停在驿站外墙的大门附近,相比巡礼队伍前阵子刚来时的冷清,此刻的女巫驿站,简直堪称门庭若市。
一支黑衣黑甲、带着狼头披风的灰狼近卫,正把守在驿站外戒严巡逻,把众多华贵马车和看上去就非富即贵的人士,给拦在警戒线外等候。
而蒂妮公主的贴身护卫,拉费尔男爵——这个讲究优雅的萨德老头拿回了他的武器装备,正操着生硬的半岛语,在和背着长弓的邦蒂以及灰狼近卫沟通。
见到咒具马车抵达,邦蒂兴奋地挥手跑过来,让近卫们赶紧放行。
“看来老狼和男爵交流的还挺愉快,连卫队都借给他了。”安迦叶法杖拄地,缓慢地走下车门。
“毕竟都是老男人,挺有共同语言的。”先下车的艾尔莎,挽起安迦叶的胳膊,望着被灰狼近卫拦截的车流,故作惊讶,“好热闹哦,小安,这是赶着来向学宫投诚的吗?”
安迦叶扫了眼那一张张竭力隐藏焦躁恐慌的富贵面孔,撇撇嘴向着大门口走去。
人鱼小姐和她的大群史莱姆,正得意洋洋地守在驿站入口。
还有符文科的坎贝拉,把一张书桌摆到了门外,对来客逐一进行登记。
“都是双城港的权贵名流,坎贝拉在接待吗?”凡娜点头道,“她确实很适合这项工作。”
“毕竟双城港刚刚变天,能拿到通行证,说明老狼从他们手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安迦叶虽然知道这帮人中大多是趋炎附势之徒,但也确实对接下来的计划有用。
阿薇尔亲切地带着漫天蹦跳的史莱姆扑上来。
“小安,你总算回来了!看看外面都多少人,等着向我们献殷勤呢!”
安迦叶撑开一把蘑菇伞,把她和史莱姆雨给推开。
“克拉普茜醒了吗?”
被弹性十足的蘑菇伞给撞到地上的人鱼小姐,顿时委屈巴巴:“在楼上和巴巴罗萨阁下他们待在一块呢。”
“这里就不麻烦你了,赶紧去把记忆贝壳通讯网做出来吧。”安迦叶随手将“橡树”徽章扔回给了人鱼小姐。
“嘉娜,把大家召集起来,今天准备开庆功会。同时,我会宣布本次事件的结果,以及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坎贝拉这时也起身将一叠写满名字和来历的笔记,恭敬地递给安迦叶。
“安学姐,马歇尔小姐,请求拜访的人员,我们都登记好了,你可以决定接见名单。”
“谢谢。”
安迦叶接过了鹅毛笔,稍微浏览了一遍,很快勾选了一个名字。
“我先见这个人,其他人下午统一安排时间。”
她优先接见的代表,是“闪亮潮流”商会的“宝箱金奇”。
然而被灰狼近卫放行到花园里的胖商人,进来第一句话就让少女有点愕然。
“毒鹅膏小姐,你在挑战者之墙上的画像,被人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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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少年顺着弯曲断续的残旧牧道,穿行在湖岸草木逐渐枯黄的丘陵边。
面前咩咩涌来的大股羊群,如同发黄模糊的云朵,掠过了遥远的记忆之海。
他扶着剑鞘,于温和听话的羊群之间逆行,手不时摸过某只绵羊的厚毛——少年英俊挺拔的身姿,让牧羊人年轻的女儿,也忍不住害羞地多看了几眼。
少年忽然在牧道旁散落的砖石间,发现了几朵鲜艳的蘑菇冒出头,连路过的羊群也没去吃。
他脑海忽然掠过一道拄着法杖、柔弱而坚强的身影,于是低头从腰带间翻出一张折起来的画像展开,上面的小女巫挂着冷淡阴沉的表情——
想象着这幅表情,因为得知画像被自己取走时的变化。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苍白脸颊,也不禁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虽然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也希望你明白,如果战场上兵戎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比起自己虚无空荡的内心,那个女孩的神情,是明白何为痛苦根源的智者的表现。
而她的人生经历,也与遭受憎恨苦难折磨,而麻木不仁的许多民众不同。
可能是有点羡慕,自己才会跟着她,想要见证不一样的生存方式吧。
但身份立场截然不同的两人,所要走的道路,终究只有短暂的交汇。
这双手和体内的血脉,为自己夺来太多庸俗的头衔。
狮吼丘陵领主,雷克萨群山的征服者,蜃气半岛第一勇士,阿隆达的金王子,王国最强最年轻的封号骑士。
但再多辉煌壮阔的胜利,也比不上“勇者游戏”随心所欲的快乐。
“趁着养伤期间,懈怠的日子也结束了。”
唯一遗憾的是,终究没能在比武大赛场找到那个人,明明王国的密探,打探到他还活着的消息。
内心久违出现一丝松动的少年,随即扼杀了自己灵魂的叹息。
他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和嘶鸣,随即登上一座丘陵顶端远望。
少年看见一匹神骏的高头白马,正乘着云耀之光奔腾而来。
还有两位纵马驰骋的骑士,紧紧跟随在白马身后。
“阿加斯,你带着他们找来了吗?”神驹冲上丘陵顶端,扬蹄止步,它低下目光温和沉静的美丽马头,任由少年抚摸上那如火花般浓厚飞散的鬃毛。
“殿下!”两位骑士也终于赶过来,隔着数十步翻身下马,牵着马恭敬地上前。
虽然他们穿戴的只是经过伪装的普通铠甲,但这两位骑士却无疑是整个奥加王国也声名显赫的强者,少年引以为豪的部下。
“兰尼,我出来散心时,有什么麻烦事吗?”
被他呼唤姓名的高大男人,摘下一顶猪面盔,露出长满胡渣的帅气光头,声音从容而轻快。
“殿下,星教的枢机主教阁下,派使者请求再次会见,都被副团长搪塞过去了。”
“那位大人的提议,我并不感兴趣,让他去阿隆达和父王谈吧。”少年对另一位摘下猪面盔的棕色短发女骑士点头道。
“阿米莉亚,辛苦你帮我照看阿加斯了。”
“殿下,您知道副团长翻到那张不辞而别的信后,我们有多着急吗?”女骑士被刀疤横贯的英武面庞上,隐隐露出愤怒之色,“王国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您深入敌阵,是要弃吾等于不顾吗?”
“着急的只有你一个人吧,半岛谁能够伤到殿下。”兰尼骑士挤出揶揄的微笑,“殿下,这次散心,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对,我找到敌人了。”白发少年手中腾起了一朵金黄的火花,让那张女巫画像在风中飘散为绚丽的灰烬,“我已经下了挑战书。”
“看来是个不错的家伙。”兰尼骑士摸着胡渣颇感兴趣。
“兰尼!你怎么也在纵容殿下!”
“我是殿下手中的剑,殿下找到了值得挥剑的敌人,当然是可喜之事。”
女骑士恶狠狠盯了同伴一眼,随即单膝跪地,向着主君严肃规劝道。
“微臣必须死谏!殿下,您是王国柱石,未来要统领整座半岛的王者,吾等当时刻随侍王身,恪尽职守,请不要让骑士的荣耀受到轻慢。”
“阿米莉亚,原谅我最后的任性吧。”少年轻抬剑鞘,将女骑士搀扶而起。
他随即翻身上马,在风中飘然蓬松的卷发,原本苍白缥缈的色泽,缠绕上金黄色的火焰,有如威严太阳中一道道闪耀腾燃的日珥。
金黄耀眼的烈火,从全身飞扬蔓延,严丝合缝附着在少年英武的身躯上,甚至向着身下的战马覆盖,形成黄金之光凝聚的纤薄盔甲——
这位跃马扬蹄,有如天神下凡的骑士,向着迷雾笼罩的苍穹高举穿透狮心剑,圣洁的火焰最终漫过脸部,形成了光辉耀眼的狮面盔,遮住了少年嘴角消逝的微笑。
“再愉快的冒险,也只是过去的回光返照。”
那个曾想浪迹天涯的勇者少年,已然与世诀别了。
从此挥舞这把宝剑的,只有奥加的护国英雄——“王炎狮子”波菲里奥。
“传令骑士团,护卫星教使团南下,跟我前往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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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迦叶穿过驿站内遍布史莱姆的花园,来到石堡下方的外梯入口,发现兰斯和比尔正毫无警惕心地打着魔斗牌,连大木槌和法杖都放到一边。
“不要偷懒。”少女举起心芽之杖,在两只菇勇者的菌盖上各自敲打了两下,“下次再犯错,把你们的魔斗牌都没收了。”
两只蘑菇人顿时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颜文字表情。
安迦叶没再搭理两只大蘑菇人,随即带着小猫爬到了石堡的三楼。
她发现一位独臂男人,正倚靠在楼道间沉睡。
安迦叶稍微驻足,打量着表哥科泰罗的模样。
似乎找回了克拉普茜,让他彻底释放了体内的积劳和压力,安下心来酣睡,以至于少女们路过身旁时,都没受到半点惊动。
明明是三十岁的盛年,却被多年历经的动乱和生活重压,给磨成如今未老先衰的落魄相,头发和胡须都花白了。
少女把身上斗篷解下来,怕自己的动作大,打扰到表哥的睡眠,她把斗篷递给艾尔莎,让小猫的影子仆从偷偷给他披上。
“小安真温柔呢。”照做的艾尔莎难得露出了好意的微笑。
安迦叶进入三楼装饰典雅的客厅后,就发现克拉普茜摇晃的双马尾,女孩已经恢复了活泼满满的姿态。
而蒂妮殿下,正带着莉莉安女官,围在木桌前,教克拉普茜打魔斗牌。
“安小姐,这孩子是你的侄女吗?”公主殿下也发现了安迦叶的归来,向少女打招呼,“真是个让人喜爱的姑娘。”
“姑妈。”克拉普茜也轻声欢呼着跑来,扑到安迦叶怀里,随即换上可怜巴巴的神情,“谢谢你救了我。”
安迦叶凝视着她泪水打转的晶莹眼睛。
围绕小侄女引发的风波结束了,能够挽回这只小兔子真是太好了。
少女摸着柔软的发丝,感受着小脑袋上传来的温暖,由衷感到庆幸。
“精神恢复得很好呢。”
趴在克拉普茜头上的小莴苣,也在开心地和女巫打招呼。
“克拉普茜,接下来你就好好待在驿站,剩下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先自己玩吧,我有些事要和谈。”
“嗯,姑妈先忙。我去楼下找爸爸了。”女孩擦擦眼睛,对着安迦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后,懂事地退出房间。
“科泰罗还在休息。”安迦叶向着跟在身边的小猫拜托道,“艾尔莎,帮我照看克拉普茜好吗?”
“既然是小安拜托的,那就没办法咯。”小猫若有深意地看了公主一眼,“不要趁着我不在,就聊得忘记了时间哦。”
“殿下,请移步。”安迦叶向着蒂妮殿下发出邀请。
少女俩来到房间外视野开阔的窗台上,下方双城港因戒严而氛围紧张的景象一览无余。
“我见到王炎狮子了。”安迦叶凭栏望向远方浓雾消散的湖面,冷风吹过少女的发丝,带着硝烟血火的气味。
“他是个怎样的人。”蒂妮殿下平静问。
“强大英勇,有如苍白太阳一样,能劈开迷雾的勇士。”安迦叶也坦然陈述道,“比我认识的任何男人,都要孤傲正直。”
“看来这场风波的解决,也离不开他的助力。”蒂妮殿下面露怅惘道,“那波菲里奥殿下现在在哪儿呢。 。”
“已经回去了,他已经知晓学宫的立场,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战场上拔剑相向了。”
“果然他并不在意我这个联姻的道具。”公主挤出一丝苦涩而凄艳的笑容,若这笑容被烙印在画像之上流传出去,不知会让多少人肝肠寸断,连安迦叶也心怀不忍。
“殿下,波菲里奥没有以奥加王子的身份来和我们交涉,正式的谈判也还没展开。”安迦叶温言劝慰道。“你在巡礼者中,始终会得到礼遇。”
蒂妮公主摇摇头,柔美高贵的眸光中,恍如烧起了愤懑不甘的火焰。
“和你分享一个秘密吧。”
“安小姐,所谓玫瑰娇美,引人攀折。”
“因为我的家室和美貌,从小不知引发了多少饱含欲望与野心的争端,为此我习惯了深居简出。父亲说过,我注定要嫁给一个能保护得了我的英雄。”
“在帝国皇帝视我为囊中之物前,我答应了父亲远嫁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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