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森友会 第150章

作者:哲学的世界

漆黑烈焰从扑闪的蝶翼之上蔓延,很快在城墙上燃起了猛烈炽盛的火墙,追着那帮稻草人士兵玩耍,把它们变成了哀嚎的火把子——藏匿在稻草人中的融合怨魂们,纷纷挣扎着冲入天空的魔瘴漩涡中。

这些在飞舞间绽放暗影花火的蝴蝶,不是嗅着花朵芳香而聚集,反而本身散播着硝烟和死亡的气味,如召唤它们的艾尔莎一样华丽而危险。

“差不多了,主人该知道要如何礼遇我们了。”

安迦叶对着天空射出一朵蘑菇人烟花,红色的蘑菇人挥着旗帜表示和平,烟火还另外组合成一行鲜明的法纳语。

“停火谈判!”

来自城墙的迎击逐渐停下。

在凡娜的授意下,大魔鸦轰然降落在城墙上,仿佛风暴凝聚成的巨大化身,猛烈冲撞上墙体,羽翅只是轻松挥动,便扫落了四周的稻草人士兵与弩炮。

眼见这段城墙已然被扫荡干净,安迦叶等人从大魔鸦背上相继着陆,艾尔莎的暗影火墙在她们周围圈出了一块安全的空地。

“我们不是为战争而来。”凡娜以扩音术向着城墙上下宣布道,“飞鸟魔女的盟友啊,请以礼节对待她的传人。”

然而她得到的回应并不友善,天空中漩涡状涌动的魔瘴乌云,似乎铺天盖地压落下来——那全是密密麻麻的地狱鸦群。

它们恶毒阴险的血红眼珠,在漆黑魔瘴中闪烁,呱噪刺耳的音浪,与大魔鸦发出的嘶吼相互混杂,就像大群渴求血肉的怨魂和一头庞大怪物在暴风雨中对峙。

在少女们陷入诡异而险恶的群鸦环伺中时。

一只打扮特殊的稻草人,提着盏黯淡的油灯蹒跚而来。

从它身上破烂发霉的稻草堆中,泄露出一股浓厚阴沉的魔瘴,仿佛灭火器喷射出的泡沫,吹灭了在城墙上蔓延的暗影火墙。

它穿着结满血痂的管家服,缝有破破烂烂的补丁,肢体关节和脸上,都扎着一枚枚锈迹斑斑的诅咒铁钉。

两颗由粗神经黏连的惨白眼球,就垂挂在稻草人脸庞开出来的不规则孔洞上。

安迦叶的魔眼,透过浸染污血的脸部缝隙,发现这只本该空空的稻草脑袋里,竟然跳动着一颗灰白富有活力的大脑。

“鄙人乃魔鸦堡的管家,莱曼·腐心。”

这只以稻草为壳的诡异生物,用破布条般缝合在嘴部的血红舌头,道出欢迎之词,却说话沙哑漏风得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

“主人等候已久,诸位客人,请随我前往断头塔。”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失落的王朝与惧心魔

恶魔的力量特性,导致它们很适合当真菌的宿体,或许能培育出更多新品种的蘑菇。——《安迦叶的闲谈笔记》

古城深处,鸦云环伺,群鸦嘈杂。

小女巫们跟随在稻草人管家身后,漫步在寸草不生的庞然废墟间。

安迦叶越是深入魔窟——越发感受到中央塔楼顶不加掩饰的压迫感,鼓动着越多汹涌蠕动的魔瘴,如山入海堆积在她们前进的道路上,宣示着主人的威能。

稻草人管家头上站着丧钟鸦,手拎油灯,在鸦云遮天的阴暗废墟迷宫中,引导出一条微光依稀的路线。

那展提灯不知烧着哪种油脂,

释放出幽绿瘆人的光芒,在安迦叶眼中,灯芯轻烟上俨然飘忽着腐化的灵魂残片。

一灯如豆,而灯光所过之处,魔瘴气和徘徊其中的游魂、稻草人士兵,却主动避让,似乎在遵循优雅的礼节迎接着贵客。

安迦叶举目四望,破碎崩塌的废墟,即使历经数个世纪的朽化,也难掩其昔日雄伟之态。

遍地尸骸石块,堆积成令人望而却步的惊悚画面——枯死荆棘盘绕于皑皑骨山和城墙上,整座城市就像被抽干生命力而惨烈死亡的文明化石。

安迦叶把心芽之杖刺入土中,感应着废墟石料间簇生的真菌和蘑菇,它们本身也是这片文明化石漫长历史的一部分——哪怕在魔瘴汹涌的不毛之地,也顽强延续着古老的族群。

少女从随身腰包拿出工具和容器,小心采集起真菌组织。

“小安,这又是什么蘑菇?”艾尔莎在她身旁好奇地弯腰打量。

“是一种‘马勃菌’,长久吸收魔瘴,生物特征已经地狱化了——只有高阶恶魔才有如此强大的能量交染力,估计它的功效,和魔鸦堡主人的能力有关,我打算回头做下实验。”

队友们等安迦叶采完蘑菇,继续跟随蹒跚前行的稻草人管家,穿过要塞前庭的坍圮高塔,登上了一座干涸人工湖床上的断桥。

眼见她们过来,巨型的稻草人士兵匍匐在断桥口,把身体搭成一座沉默的桥梁,通往内墙被炸开一道大豁口的中央城堡。

踩在稻草人士兵身上的触感非常奇特,安迦叶强行无视自己脚下,众多面容丑怖的怨魂被钉在稻草中凄惨哀嚎着。

一声声格外凄厉担忧的鸦鸣,穿透了其它地狱鸦的聒噪恐吓,不绝响彻在少女头顶——惊怖魔鸦葛丽莎,始终跟随着小女巫们前进的轨迹,在废墟上空缓缓盘旋。

毕竟它的蛋和子嗣,还在小女巫们手中——特别是刚孵化的那只小魔鸦,在吃饱后便沉沉睡去——安迦叶用藤蔓和真菌组织,给邦蒂编织了一个背篓,把小魔鸦当婴儿固定在这位临时鸦妈妈的后背。

邦蒂一边带着鸦宝宝,还不忘兴致勃勃巡视着史诗般的战场遗迹。

“哇,这两个人好像同归于尽了。”她发现了两具散乱的铠甲,手中武器各自造成对方的致命伤——以他们为中心,周围还倒下了众多士兵和战兽的尸骸,在光阴之河的冲刷中,早被侵蚀为陈腐的灰土,却能想象出当初厮杀之绝望悲壮的场面。

小山猫来到其中一具骑士铠甲旁,行了个礼,而后使劲拔出插破了头盔的长矛,双眼闪亮地打量着矛尖。

“虽然有点腐坏了,这根矛的做工还真精良,他们生前一定都是强大的骑士。”

少女由衷感慨着。

“这座古城堡到底遭遇过多惨烈的战争啊,安学姐,史书上有记载过吗?”

“这样毁灭的城市可太多了,毕竟古代迷雾刚兴起时,要预防攻城的可不止人类,还有飞龙、蝎尾狮、巨人和恶魔,以及种种异空间的怪物。”

安迦叶抬头观察着城墙上一面朽烂得看不清标志的旗帜,不知曾有多少鲜血染红过它。

“石材以成块的黑钢火山岩为主体——用来搭配的混凝土,有点像铁矮人安德学派的炼金工艺,即使遭受破坏,也能想象当初浑融一体的程度——这种等级的炼金学造诣,一定属于某位有名有姓的宫廷大师。”

少女随手拿起炭笔,在笔记本上简单勾画着紧凑洗练的线条,试图还原眼前某座废墟,在全盛时期的宏大建筑面貌。

“建筑外形上也多采用圆柱、棱角、矩形等复合型嵌套的粗犷几何学造型——嗯,看这座要塞的式样,炼金科收藏的有记载,典型的早期玛门人风格,应该属于玛门山地民兴起时,某个失落王朝的国都。”

安迦叶头头是道分析着。

“他们那会还处于列王纷争时期,以偏好奴役异族、召唤界外生物参与战争而闻名,这座要塞会流落混沌夹缝,很可能是在某次天球交汇中,不幸被时空灾变吞没而覆灭。”

“安学姐懂得真多。”邦蒂满口佩服之意。

“是你太不学无术了,对巡礼者来说,考古学也是一门必修课。”安迦叶把视线投向城堡顶端最为壮阔的塔楼群,“史黛拉学派能得到‘加尔兰提亚’当根据地,全靠前辈们的辛勤考古。”

“但考古也容易碰到史前的邪门玩意儿哦。”艾尔莎微笑吐槽道。

“碰到就该法杖派上用场了。”安迦叶收好笔记本,提醒前方开路的金发少女。

“凡娜,主管这场试炼的恶魔,恐怕被囚禁在‘魔鸦堡’多年,甚至是城市覆灭的元凶——硬碰硬没有胜算,我们一定要弄清楚飞鸟魔女留下的试炼规则——别被他欺骗了,恶魔如果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来摆脱封印,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我明白了。”金发少女努力维持着结界道,“安学姐,我们要不先跟上去?那个稻草人管家,都已经等很久了。”

“快点,你们太慢了!要是让主人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可承受不起后果!”

抵达魔鸦堡后,被安迦叶放走的丧钟鸦,这时又再度飞回来,隔得远远催促着。

“如果你主人也像乌鸦一样聒噪。”安迦叶也故意激怒恶魔道,“我很怀疑他会是受魔女欢迎的绅士。”

“胆敢侮辱主人!”丧钟鸦气急败坏地飞走了,“哇~哇,你们想象不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恐惧!”

她们继续路过一座大阶梯时,发现下方崩塌的塔楼旁,半躺着一具大如山丘的骷髅,锈蚀的铁矛和大弩穿插在森森骨骸间,似乎想要阻止它冲向中央城堡。

“把内墙开个大洞的怪物,应该就是这个家伙了。”艾尔莎拿起记忆贝壳,给大骷髅来了个特写拍摄。

“好大的骸骨。”邦蒂夸张地伸手比划着,“是巨人种吗?我感觉二十个我,叠起来都没他高。”

“独眼巨人。”安迦叶看着碎掉小半边的颅骨,一把龙枪插在空洞洞的独眼窟窿上,“现在的食人魔,都是它们的后代。奇怪,怎么肋骨里还塞满了木头?”

在独眼巨人开叉的密集肋骨间,陡然冒出一只漆黑威严的鸟头,转向凝视着止步的少女们——竟然是一头惊怖魔鸦,巨人内部空荡荡的遗骨,正好够当它的鸟巢。

相比凡娜降服的葛丽莎——这只大魔鸦的体型要更为壮硕、羽翼更光亮丰满,显然生活条件比死棘森林的同类要优越。

它扫视着来访者们的凶恶警惕眼神,在注意到领路的稻草人管家后,又变得懒散松懈起来。

谁知天上猛然响起骇人尖叫——伴随撕裂耳膜的恶风刮来,原本盘旋在高空的大魔鸦葛丽莎,气势汹汹地急降冲向了白骨鸟巢,两只大鸟眨眼撞成一团。

“这只惊怖魔鸦,就是葛丽莎夫人的丈夫吧。”眼见两只大魔鸦扑打抓咬得地动山摇,巨人尸骸也在魔瘴旋风中倒塌散架,凡娜脸上不由流下冷汗。

“大魔鸦夫妇太久没见面,有很多热情要宣泄呢。”艾尔莎也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家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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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见过最恐怖的夫妻打架了。”邦蒂回头安抚着背篓里的小魔鸦,生怕它从沉睡醒过来。

“让它们闹吧。”安迦叶回头继续攀爬着一眼看不见尽头的破败阶梯。

烟尘四起中,雄性大魔鸦很快振翅脱离战场,急匆匆向着天空中飞去,魔鸦夫妇开始环绕城堡展开了追逐战。

“可惜阿德莉没来,不然在这座城堡的冒险,她肯定能写出一篇青史留名的游记。”

伴随阶梯爬升的高度,越发高耸入云——邦蒂回头望向身下宏伟的失落王国景象,似乎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或许吧,你也可以选择探索城堡里埋葬着什么恐怖秘密,回头讲给她听。”

就在安迦叶抵达阶梯终点,仰头望向中央城堡为碎石封闭的庄严入口时,脑海中疏忽闪现恶魔女孩的幻象。

“凡人的命运挺可悲不是吗?”

暗金色的娇小剪影,盘踞于宝座上近乎嘲弄地叹息。

“不论他们经历过多可歌可泣的斗争,不论这座高筑山巅的城堡,拥有过何等辉煌的历史,就像一朝被造物主抛弃的玩具——你们反复讴歌与憎恶的人性,招致了如今的结局,只剩下恶魔冠以“魔鸦堡”之名的废墟,成为文兰失落文明的一角。”

“我可不知道,恶魔也会高高在上来怜悯人类。”安迦叶云淡风轻回应,“那你们又何必处心积虑,算计我们这些凡人呢?”

少女进一步教育着自家不成熟的恶魔。

“反而我在你们身上,看到更多人性化的影响——作为地狱本源孕育的高维生物,你们高阶恶魔,受到低维生物的心智渗透太深了。”

“这只是因为恶魔需要灵魂——就像你们人类驯养奴隶,屠宰牲畜为生,不也会偶尔怜悯它们吗?”

娇小恶魔顿时沉不住气了,从悠哉侧躺的姿势变成端坐,试图维护身为恶魔的尊严。

“我会选择契约者,是遵从地狱本源赋予我的崇高使命,你才应该为遇到我这样通情达理的恶魔而庆幸,至少你这辈子的命运,注定走向永恒的辉煌,而不是沦为任人蹂躏的冷血小虫。”

安迦叶不为所动反驳。

“你的使命,需要我来执行,归根结底不还是受到凡人影响吗?——就像这座‘魔鸦堡’的主人,他以威势恐吓我们,好方便接下来的谈判,恶魔常用的伎俩罢了——如果他真能随心所欲支配史黛拉的魔女,也不会被束缚在这道混沌狭缝中。”

为了不助长这个小家伙的天然优越感,安迦叶可不会惯着她。

“诚然凡人有自己要面对的教训和困境——但恶魔不也在遵从着不自由的游戏规则,参与进凡人的命运中?如果你视凡人的命运,为可悲玩具的一生,那你不也同样被地狱的造物主玩弄吗?”

“你们史黛拉的女巫,都这么好强吗?”娇小恶魔在嘴上败下阵来,只能愤愤不平道,“小瞧恶魔会吃亏的哦。”

“我不会小瞧任何对手,所以才会争取更多助力,来扫平阻碍我巡礼的路障——就像你明明是个还没孵化的恶魔幼体,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我也希望平等地和你达成契约。”

安迦叶放缓语气,循循善诱着:“我们是合作关系,你吃了我提供的恶魔之魂,住在我身体里,还想心安理得地看我的乐子?我们该同心协力才对——现在请客观地告诉我,统治鸦哭岭的家伙,它的实力层次和所属种类。”

恶魔女孩似乎陷入沉思,沉默一会,她才冷笑着出声反问。

“契约者啊,你难道在害怕?害怕面对很可能毁灭过一个王国的恶魔?”

“你对我的胆量是否有误解。”安迦叶从容回应,“我是来帮凡娜取得遗产的——如何与盘踞这里的恶魔打交道,需要根据接下来的形势来判断,可如果你对它有所图谋,至少得告诉我情报。”

娇小恶魔似乎厌倦了和安迦叶辩论下去,小孩子的任性劲也耗光了,她无趣答复道。

“万千鸦群之主,会起这种‘名号’的恶魔,实在为数不少,毕竟地狱鸦的种群规模,大得超乎凡人想象,每次地狱君王召集群臣时,总能找到几个擅长玩乌鸦的。”

她话锋一转。

“但‘恐眼伯爵’,在傲慢君王的臣民谱系中,似乎也是一位古老的存在。”

“你不是还没孵化吗?对恶魔社会的了解从何而来。”安迦叶想要借机深挖一些情报。

“起源恶魔得到的信息,可是直接来自地狱本源的灌注。”娇小恶魔为之自豪道,“我虽然年轻,但也知道‘恐眼伯爵’,曾是这一任傲慢君王的拷问官——他很可能是一只惧心魔。”

“惧心魔?”安迦叶迅速回想自己所了解的恶魔退治案例,发现没有任何“惧心魔”相关的记载。

“对,惧心魔是一种概念恶魔,虽然不像起源恶魔那样独一无二,但也是极为罕见的高阶恶魔了——他们源于庞大族群认知中诞生的恐惧形象,任何时候,都不会展现自己的真面目,你所看见的并非实体,而是认知最深处的恐惧。”

“有对付的办法吗?”安迦叶开始头疼了,怎么自己老是碰到麻烦的对手。

“庆幸‘鸦哭岭’仍然属于文兰的地盘吧——你们称为‘混沌狭缝’,对恶魔来说,就是缝隙大一点的牢笼——‘恐眼伯爵’能够显现真身,但力量受限。飞鸟魔女可是找了个好地方来藏宝藏啊,不然要是通往真的地狱,惧心魔有一万种方法,来绕开契约,玩弄你们这群小女巫。”

“请说具体解决的办法。”安迦叶再次强调道。

“凡人真要能解决惧心魔,它就不是高阶恶魔了——我只能告诉你,想不被惧心魔吃掉,就得净化他在你认知中的真身。”

“那你的力量呢?能对抗惧心魔吗?”

“可不要把我当做保险。”娇小恶魔显然被问到痛点,有点不耐烦了,“我还在发育期,不想和高阶恶魔打架。你只要清楚——惧心魔喜欢拷问人心,享受玩弄人性的游戏,虽然会在游戏规则中设下陷阱,但不是那种野蛮到直接杀人的暴徒,你们有和他争取公平博弈的机会。”

玩弄人性的游戏吗?

安迦叶不禁将目光投向前方领路的凡娜。

少女金发飘扬的背影,仍然是那么纤秀单薄,却为万千闪耀的飞鸟印记所笼罩,而变得光芒熠熠。

人心恐惧的实体吗?

恐惧是很抽象的概念,可能是灾祸当头的生理反应,也可能是潜意识中某件微不足道的事物,异化成难以抗拒的童年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