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南贵糖水
虔诚地吃下一片饼干,阿尔珀斯转动转移,尖细的嗓音悠悠问道:“怎么个砸法?”
“一个戴鸟嘴面具的女人在赌场,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用二十星元赢了两万,我想让保安将她请出去,但她的实力似乎……”属下谨小慎微地说道,“不一般。”
阿尔珀斯正带着仪式感品尝着下一片饼干,带随着属下的禀报,他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味觉,咀嚼不出任何甜来。
“蛋糕来罗!”壮妇适时短处新的甜点,用叉子夹起一块缀有樱桃和奶油的千层蛋糕,亲手给阿尔珀斯喂下。
这让阿尔珀斯的哀与怒瞬间被甜味盖住了。
“噢,我的小可爱,你整天为了这些麻烦事操心,你看你都瘦了!”壮妇温柔地抚摸着阿尔珀斯的毛发,又拍了拍他把燕尾服撑得圆滚滚的肚皮。
黑衣人属下早已习以为常,在整个柏叶城,恐怕也只有眼前的甜点师,才能安抚住座椅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虫”。
从大众的、非人的审美来看,阿尔珀斯依旧是美丽的小可爱,只是他曾经要比现在瘦削得多。
乐园活得久一些的大佬应该会有依稀印象,这只叱咤风云的地精,曾经仅仅是连奴隶都算不上的、美妇人的宠物。
年幼的阿尔珀斯早早绝育,彼时他仅仅是已故大佬的情妇的几十只宠物之一,饱受其他“宠物”的刁难和欺凌,是法萝尔大厨母亲般的关爱和无微不至的教导,才让阿尔珀斯赢得宠幸,没有过早地夭折。
“没错,法萝尔妈妈,”阿尔珀斯紧了紧裤腰带,“我还能吃更多。”但是,等他的椅子缓缓转过去,面对属下时,地精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可爱来,眼神像一把冰刀割在对方的脸上,令其坐立不安,“发现她出千了?”
“没有,老板,要不要我们……”属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阿尔珀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控制着座椅缓缓移至属下面前,随即拽住对方的领结,拉到自己面前来。地精的力气不大,但没人敢反抗他的举动。
阿尔珀斯冷冷地说:“我养你们到今天,就是为了供你们吃白饭?瓦巴哈呢?”
“瓦巴哈、瓦巴哈经理他……”属下擦了擦汗,为难地说,“那两万有一半是瓦巴哈经理输出去的……”
“嚓!”
地精一巴掌扇在属下脸上,但他用上了爪子,因而属下脸上留下四道深深的血痕。
“很好,”阿尔珀斯冷冷地说,“那个女人还做了什么?”
“没有……只是赢钱。”
“闭上你的嘴!”
和其他乐园大佬不同,阿尔珀斯可能是唯一不沾女色或男色的一位,他这辈子最大的娱乐只有两样——
法萝尔妈妈的甜点,以及账本上增加的流水。
“你说她戴了鸟嘴面具?”
属下连连点头。
“是维璐梅卡那头牛要来找茬?不、不、不,疫医不会为了她做这么掉份的事情。”阿尔珀斯边思索边摇头。
“老板,她继续赢钱的话,我们是不是先把她赶出去?”
“嚓!”又是一巴掌。
“我让你说话了么!!”阿尔珀斯的极怒宛若熔浆,与他白色的毛发格格不入。
“哎呀呀,我的宝宝可爱小乖乖,你怎么又生气了,少操一些心呀!”法萝尔大厨走过来,温声安慰。
阿尔珀斯的气立刻顺了不少:“都怪这些该死的家伙,好了,法萝尔妈妈,我不生气了。”
“叮铃!”门铃再响。
又一个黑衣属下走进来,火急火燎地说:“老板,瓦巴哈经理刚刚和那个鸟人梭哈又输了两万,而且出千换牌的事不小心被其他客人看到了……”
这一次,阿尔珀斯甚至没叫属下过来,他拔出座位上的枪支,指向刚进来的那人,后者吓得立马跪倒:“老板——”
“嘭!”
失禁的骚味和硝烟弥漫,阿尔珀斯开枪打碎了头上的吊灯,一颗颗地精的头骨坠了下来,四分五裂。
“让瓦巴哈那个女人上来见我!”
属下腿脚发软地出去,爬得比跑得还快,五分钟后,他膝盖软到了地上,几乎是跪着进来:“老板,那个女人请你下去,瓦巴哈、瓦巴哈经理他……”
“说!”
“瓦巴哈经理他又梭哈了,他加起来一共输了七万,已经吞枪自尽了!!!”
“!”地精的眼睛通红,他骂道,“没用的东西,扶我起来,我去会会那个女人!”
赌桌上,那袭白裙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瞩目程度甚至更要胜过地上那具缺了头盖骨的死尸。
作为全场焦点的克洛丽丝同样有些愣怔,她没和这经理赌命,谁知道这输不起的家伙连最后的筹码都没给,直接给自己开了瓢!
“他刚刚只说了跟,但是连筹码都没摆上来,我说,他的话真的代表你们赌场吗?”克洛丽丝满腔狐疑地把现有四万星元的筹码保护在怀里。
在金钱面前,她也不在乎这些保安对自己有多么敌视。
“这、这个……”身材矮小的老管事擦着汗,“瓦巴哈这混账从出千开始就已经自绝于赌场,他……他出千的局,自然是不能算的……”
“什么出千?我怎么不知道?”克洛丽丝严厉质问,“你们这赌场到底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管事瞅了牌桌一眼:“这手皇家同花顺不就是他出老千的……证据?之前客人也看到了……哎,那位客人去哪儿了?”
“哈?”克洛丽丝气得摔牌道,“这是我的牌!”
这是你的牌没错。管事在心里嘀咕。但是,刚刚服务生端水跌跤的空档,不止一位客人看到瓦巴哈出千切牌,只是他被摔倒的服务生恍惚了一下,把牌发错对象而已。
尽管想搪塞过去,但管事也知道,他给出的理由是多么荒唐。今天开始,他们赌场的声誉要就此败坏了。
而且,管事百分之百确定,出千只是瓦巴哈自作主张——并非赌场不会出千,而是掌控规矩的阿尔珀斯,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赚钱!
出千的往往是客人,而这样的人,十个人中有十一个被揪出来砍断双手,多出的那个是帮凶。
就在场面愈来愈僵的时候,一只模样俊俏、身材圆滚的燕尾服地精被属下抬着落座,他屁股下的尖锐凳脚直接扎透了经理的尸体,地精宽厚地笑起来,他伸出一双爪子,可爱得像一只粘人的猫:“哎呀呀,是疫医女士,稀客稀客!”
克洛丽丝没有理睬地精的示好,她冷冷地说:“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在下阿尔珀斯,地方选举时有幸被大伙拥戴,忝列柏叶城大镇长。”地精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依旧满脸含笑。
策划的声音在少女脑海中响起来:“曲奇人阿尔珀斯,早年给黑帮头子的情妇当宠物,后来那黑帮头子死于火并,情妇也被赤身灌进了水泥柱子,这家伙倒是因为一手赌牌的技术被新老大提拔重用。”
“那他怎么成了老大?”
“这小老鼠从荷官做起,被提拔为经理,因为人畜无害的模样深得信任,最后掌管帮会的大部分财政,通过挑拨离间和收买人心上位,”策划淡然道,“偷鸡摸狗的小伎俩,不值一提。”
“比你如何?”
“我说了,不值一提!”
“可是,你现在成了我的狗狗,他却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乐园小地震的大佬。”
“哼!”
策划想骂小贱人,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想想又作罢了,只能用冷哼来表达不悦。
她本来打算提醒少女这只地精笑里藏刀,在他得势后,甚至把以前一起做宠物的同胞剥皮剔骨,脑袋拿来装饰吊灯。但既然克洛丽丝不仁不义,策划打定主意,永不做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来。
若非魔契使策划的灵魂与克洛丽丝生死攸关,否则这小贱人砍了头做酒器才能消策划的心头之恨!
可惜没有如果,现在她必须不情不愿地帮助自己的仇人。
克洛丽丝盯着阿尔珀斯,尽管戴着面具,但后者依旧感到如芒在背,少女温柔的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轻蔑:“你就是这里的头?怎么是只地精?”
“嗨,高贵如您当然不会来乐园这种乌烟瘴气之地,不过,在下多多少少还算有些名气,”阿尔珀斯微笑着问,“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
“你的工作人员,”克洛丽丝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他输了四万星元,但是不给筹码,我想知道你们赌场还会不会兑现?”
“工作人员?”阿尔珀斯诧异道,“天呐,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他!艾博,这个人是谁?”
“他、他……”属下战战兢兢地说,“我听别人叫他瓦巴哈……”
“你一定是听错了!”阿尔珀斯斩钉截铁,“瓦巴哈他正在度假,怎么可能是这人?要不就是有人冒充伪装!把人事给我叫过来!”
“在呢,老板……”管事颤巍巍走过来。
阿尔珀斯一巴掌呼在脸上:“让陌生人来咱们赌场坐庄,哪怕他扮演成瓦巴哈也不是你看走眼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他是假扮的?”克洛丽丝皱眉问。
“您……有证明他是瓦巴哈的证据吗?”阿尔珀斯笑着,声音渐冷,“但我这人向来讲究一个公平,已经是阁下到手的筹码,我就当吃个亏,悉数兑现,你看如何?”
他拍了拍手,属下拿来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绿油油的现金。
“不错,”克洛丽丝噙着按捺不住的微笑,她接过钱箱,手指抚在上面,用虚空之触确认没有什么诅咒和剧毒后,坦然手下,但是,她又从里面取出一沓钱来点了点,扔到桌上,“这是一千星元,刚刚我二十星元赢了四万,比三千五百万还差一些,这回怎么也得赢够本才行。”
阿尔珀斯的脸彻底阴沉了。
他问:“你究竟想要什么?疫医?我没见你佩戴勋章。”
“我只是来消费,找点儿乐子,”克洛丽丝看了一眼表,说道,“能不能快点安排庄家,我也吃个亏,就当是输了四万,但我这人的性格恰巧就是不服输,怎么着都得赢回来。”
“你想赢回来?”地精冷笑,“好,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伸了伸手,属下立刻送来一副厚厚的牌。
克洛丽丝道:“你不会也出千吧?”
“呵呵,到底是谁出在出千,自己心里有数。”地精一双小小的手挽出无数个花,纸牌在他手中整齐划一的起舞落座。
“砰!”他将牌拍在桌上,“就赌你手中的四万,一方先输完四万为止,你,要赌么?”
策划欲言又止。
克洛丽丝拍板道:“为什么不呢?”
牌桌忽然升起银白色的亮光,随着言语生效,一个契约正在缓缓成型。
“矮子,这是什么?”克洛丽丝在意识里警惕地问。
策划气哼哼地回答道:“阿尔珀斯的灵脉象征,【公平之秤】的变种,【公平牌桌】,契约生效的一刻,你不能再寻求任何外力的帮助,且要严格遵守里面的条约。”
“你之前怎么不早说!”克洛丽丝大惊。
“你又没问!哼,总之,这契约的约束力不算太强,你违规了他不一定能把你怎么样,”策划满腔愤懑,感受到克洛丽丝吃惊的心绪,她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慰来,“但你此刻再让我操纵命运轨迹,一定会被他的力量给屏蔽,同时,你也休想用梦境力量看牌,强行违规的人,将被牌桌汲取生命!”
464.顶尖占卜师
大部分“契约”是通过各类神秘途径缔造规则,从而对结约对象形成束缚。束缚并不意味着绝对控制,否则策划早已对克洛丽丝摇着尾巴俯首帖耳。
同时,“契约”的条约、规则往往是既定的,在效果形成后,即便能再做补充,一般也只是按照既定框架下的些微调整,某种意义上,对神灵的信仰也能视作契约的一类。
策划的魔契相对例外。魔契的力量据传来自虚空中遨游的神灵,本质上是通过仪式来限定灵性,沟通其它世界,召唤自己需要的使魔,继而与异世的存在搭建起最基本的灵魂联系。
这门契约的特点便是将动态博弈贯彻到一方彻底臣服为止,作为主人也仅仅是占据先期的优势。策划奴役的所有魔怪都曾不止一次被她折磨,逼迫其签署更沉沦的不平等条约。
这也是克洛丽丝每次对策划做出承诺时都有契约生效的原因。因为它需要一方进行要求的同时,另一方完全心悦诚服。本质上,是少女用让步换来了策划“一些”真心实意的妥协。
策划当然不会将事实告诉少女——若非她被魅魔重创、地狱之火又时刻禁锢着自己的力量,没弄懂魔契本质的克洛丽丝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对她刻下不可挽回的烙印!真正限制住策划的,还是由地狱之火带来的持续性虚弱,以及囚牢中无法得到力量上的补充。
阿尔珀斯则不然,【公平牌桌】的力量来自于他再塑象征时写下的规则,无可更改,只需递上既定的合同诱骗对手签署即可。
当地精源力耗尽、牌桌消散,他的契约自然会立刻失效,这也是策划不屑一顾的原因。
大多数契约都有时效性,否则奴隶主早已一劳永逸地用控制住所有奴隶。
牌桌上剑拔弩张,克洛丽丝没有再向策划请求帮助,她神情凝重,在不知道对手规则的情况下,冒然行事的确会带来一些危险。
少女问道:“让我来选择赌法如何?”
“牌桌有牌桌的规矩,”阿尔珀斯冷笑道,“就玩二十一点。”
地精的灵脉象征将心血都倾注在扑克和骰子上,这是他的局限性,但正是局限性带来的牺牲,使其能用有限的力量在局部做出更多约束。即便是比他还强大的人,牌桌也能产生一定的影响力。
克洛丽丝说:“喔,比大小对吗,这可是十分公平的运气游戏了。”
阿尔珀斯将一摞牌按在手下,说道:“这副牌由业内顶尖的占卜师制作,能屏蔽命运的追索,无论你是有最出众的直觉,还是真有幸运女神眷顾,在我的牌桌上,都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人!”
克洛丽丝的确感觉到有什么力量锁定了她,此外,那副牌看上去普普通通,但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地精所言不虚。
策划像死了一样,半句话都不说。
阿尔珀斯将牌放进发牌机,继续说:“每一局牌会自动发到我们的手里,咱们轮流坐庄,谁也不亏待谁!”
“这玩法倒是新奇,但这牌桌是你的主场,你确定自己不会作弊?”克洛丽丝依旧狐疑。
“我阿尔珀斯十六年间使用过一百七十八次【公平牌桌】,有三十六人死在牌桌上,七十二人因违反规则被剥夺寿命,他们中不乏远胜于我的超凡者,”地精沉声道,“但是,他们依然死了,正因为我的牌桌绝对公平,才能形成强大的约束!”
克洛丽丝皱起眉头,她虽然已经是疫医,但连对方规则的原理、诅咒具体如何生效都没弄懂,更不用说寻找破解的办法了。
现在看来,她只能老老实实进行对赌,赢满或输满四万星元为止。
克洛丽丝急着赢钱,但她也没忘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如果拖上太久,失踪的星辰修女将面临更大的危险。可若为了赶速度梭哈出去,输钱事小,丢面子事大,她先前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打算也将泡汤。
「薇薇安?」克洛丽丝试探性地在脑海中交流。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