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南贵糖水
薇曼皱眉问:“克小姐你认识他?”
克洛丽丝当然摇头:“只是在去幕夜高原的航班上见过一面。”
“自说自话的神经病,快点有多远滚多远,我和克小姐不待见你这样的家伙!”薇曼在克洛丽丝身边龇着牙,攥着法杖狠狠挥了一挥,像为主人驱赶危险的狼犬。
待亚当·劳伦斯离开后,布莱恩·罗布森这才啐了一口:“虚伪的寄生虫!”
薇曼却毫不客气,质问道:“罗布森先生,那个家伙说的劳资纠纷和人命官司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些寻常的工伤事故罢了!这些记者就擅长抹黑造谣,没一句实话!”布莱恩·罗布森愤懑道,“薇曼,你该不会相信他吧?我可是你舅舅的好友的姐夫的生意伙伴,我参加过你生日宴会的,那种十篇文章吐不出一句真话的小报记者还能把你诓住不成?!”
布莱恩·罗布森的信誓旦旦让薇曼感到茫然,她求助的目光投向克洛丽丝。
少女依然漠不关心:“别看我,你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要你自己看他们怎么做。”
“嗯……”薇曼用审慎的目光看着布莱恩·罗布森,退到克洛丽丝后边,“我相信克小姐。”
克洛丽丝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魅力竟能被薇曼·利萨拉本这呆瓜无条件信任,她瞥了一眼女人手中的法杖,按捺犯罪的冲动,重新望向前方的高台。
台上的塞可在掌声簇拥下意气风发,他说着令人犯困的陈词滥调,宣传电影的同时偶尔还能蹦出几句打击犯罪的正义之言,然而明眼人都知道,大明星往后的行侠仗义将只存在于银幕,享尽荣华之人哪还有再历风霜的勇气?
宣传会结束后,克洛丽丝并未看到罗德安·坎普斯出现,吹了半天的布莱恩·罗布森有些尴尬,他讪讪笑道:“坎普斯勋爵应该在宴会上,待会儿我为你们引见……”
“我见他做什么?”薇曼柳眉紧锁,她对克洛丽丝说,“克小姐,这里好没意思,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要不我们出去看电影得了!”
她本来就对这宴会不感兴趣。
奢华?庸俗!高雅?无趣!
被一群青年众星拱月?
如果是两天前,好面子的薇曼或许还享受那样受人追捧的状态,但现在她只觉得同龄人幼稚透顶,他们再优秀,难道能像克小姐那样入迷雾潮汐如无人之境吗?
“呃,薇曼,宴会上会有很多青年俊杰,你主动结交结交不是坏事……”
“我用得着主动结交别人!?”
薇曼好恶相当直接,昨天还夸赞布莱恩·罗布森是正直的人,今天态度就因亚当·劳伦斯的一席话急转直下。她本来就已经对布莱恩·罗布森持怀疑态度,现在由于对方不恰当的措辞,更是认为之前那男人的话有几分道理。
除了路博·乔治那些从小到大的朋友外,向来都是别人攀附她,眼高于顶的薇曼·利萨拉本还真没正眼看过谁。薇曼不缺朋友和拥趸,只要她坐在那里,就有源源不断的苍蝇在她跟前嗡嗡夸耀。
在无数赞誉之中,薇曼渐渐形成这样一种认知——她真的真的十足优秀!
“看电影的事先放一放,薇曼,我想参观参观这里的宴会。”
克洛丽丝通过策划掌握着罗德安·坎普斯的动态,老东西正将地精介绍给几个开拓党的商人。少女既然同意沃尔茜的计划,自然有必要帮她查漏补缺,皮德弗利亚家族与腐化修道院存在交易,顶着慈恩院背景的沃尔茜将是进行内部调查的不二人选。
“那好吧……”薇曼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晚宴极尽奢华,除了本地的名流外,远道而来的商旅也会在此相聚,虽然罗德安·坎普斯是举办者,但这里并非开拓党的私人集会,故而受邀者涵盖各界人士。
宴会的焦点也不是罗德安·坎普斯这个糟老头子,而是大明星塞可——
无数目光和灯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快门齐响,哪怕宣传会结束,记者们也每时每刻跟随着他。
“哈,看看是谁来了!布莱恩!”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不远处走来,向布莱恩·罗布森打招呼。
他是开拓党的一名众议员,与布莱恩·罗布森有过交集。
“伯罗斯,我的伙计,最近过的怎么样?”布莱恩·罗布森装作盛情的模样与之交谈。
“还行,你呢,听说你最近麻烦缠身啊,需要帮忙吗?”
“呵呵,小问题罢了,”布莱恩·罗布森云淡风轻,他说道,“对了,你看我这次邀请到了谁,利萨拉本家族的掌上明珠,呃——”
他扭过头去,忽然发现身边只有自己的女伴,原本站着克洛丽丝和薇曼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只有侍应推着餐车走过。
“小意思,我手上有最专业的设计师和建筑团队,从太阳教会买来的核心技术就算是修法师塔也绰绰有余,只要资金到位,奇观我也能给你搭出来一座!”
人头攒动的另一端,拄着文明杖的沃尔茜与拄着拐杖的罗德安·坎普斯并行进入宴厅,地精正在与身旁另一名男子交谈,目光闪烁着锱铢必较的贪婪和马到成功的自信。
然而就在这时,沃尔茜眼中的一切从容突然烟消云散了。她呆呆望着前方,看向那个左手提太阳十字架、右手端红酒杯与人宣道的少女,对方似有所感,回眸看去——
“大院长?”“卡勒女士?”
两人用讶异的神情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514.忠义双全沃尔茜(上)
觥筹交错的宴厅内,舞池中央随琴声韵律同女伴游曳的塞可聚焦了太多目光,以至于蜿蜒厅梯一侧那位坎普斯宫地位最尊贵的主人并未得到沉浸飨宴者们的关注。
罗德安·坎普斯将比沃尔茜还长的拐棍拄在身前,苍颜的硬褶层断鲜明,像石膏上凿出的疤,沿着鼻翼将颊肉赘累,又像一只手托在下边,让凝固的脂肪不至于落下。他将银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辅以蜡油,而老人的脸孔也呈现与之相衬的肃穆和平静,只在微笑牵拉肌肉的一刻,才让干硬的脸颊出现稍纵即逝的流动,像脓液聚成的柔软团块在滚。他僵着微笑,没有半分慈蔼,也看不出任何狠戾,若非还有着为人的生气,否则很适合在广场上扮一尊雕塑。
他扫了一眼身着华袍的薇曼,径直看向克洛丽丝,问合不拢嘴的地精:“这位是?”
恍若冻结沃尔茜神情先是一凛,但她迅速如常,颊上的柔顺毛发宛若冰释,跟着笑脸长成殷切谄媚的形状:“大院长,我不知道你也接受了坎普斯先生的邀请函……”她转过身背对少女,仰起脸阴狠地瞪视老人,声音却在笑,“坎普斯先生,容我像您介绍,这位是太阳教会圣女、福音教养所大院长、不夜城真正的领袖——克洛丽丝女士,正是有克洛丽丝女士的支持,才有我沃尔茜·卡勒的今天!”
被地精没来由的怒视,罗德安·坎普斯心中纳闷,面上则古井无波:“原来是贵客……”
他与沃尔茜认识满打满算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若非地精因奇法留下的线索掌握着皮德弗利亚家族的辛秘,在抛出的种种问题前对答如流,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其慈恩院的背景。
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罗德安·坎普斯深究沃尔茜的虚实,对于克洛丽丝自然一无所知。
不过……
罗德安·坎普斯对太阳教会是有一些了解的,太阳教会圣女是个什么玩意儿?新出现的神职么?
“烈阳教我们保持应有的骄傲而摒弃不当的傲慢,领袖从何谈起?”
克洛丽丝浅笑柔和,但罗德安·坎普斯分明能从那双清澈媚丽的眸子里看到毒蛇一般的阴冷。而且少女戴着报童帽,长发在颈后挽成团髻,她着一身干练的黑白格子衬衣与背带裤,丝毫没有赴宴者的自觉,反倒和那些按响快门的记者有几分臭味相投的意思。
少女接着说:“不过卡勒,你的生意做得着实不错,醉乡和不夜城已经拴不住你的才能,只有古灵庭才配得上了。”
“哪里的事,无论我的生意做到何地,”沃尔茜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立刻殷切笑道,“我永远都是大院长最忠实的合作伙伴!”
罗德安·坎普斯平和地注视着克洛丽丝,眼角的余光却放在薇曼身上。
西恩市、乃至全世界的法师集团能自成一系靠的不仅仅是悠久传承和祖上余荫,他们是研究世界规则的学者,几乎所有领域的发展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但凡从正规大学毕业的学生,都能与某一两个家族扯上一星半点的门生关系。
通常而言,像利萨拉本这样古老的法师家族基本不会介入任何势力的斗争,他们热衷研究、从遗迹挖掘瑰奇的智慧,通过垄断这些知识来与各方势力合作,无论哪个党派上任、无论哪个王朝更迭,这些比土地贵族还尊贵的家族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道理与星辰教会面临的情况类似——教会拔掉财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统治者们消除学阀的影响力则会更甚。
圣历以来一千多年间落成的奇观,每一座都有法师家族的参与。
布莱恩·罗布森邀请薇曼·利萨拉本是向他请示过的,否则前者也不可能拿到额外两张邀请函。平心而论,利萨拉本家族或许尊贵,但罗德安·坎普斯不会因此对一个乳臭未干、恃宠而骄的年轻女人多么重视,更不会对薇曼高看两眼——这些纨绔千金什么德性在圈内是“有口皆碑”的。
因此,与布莱恩·罗布森的热络不同,罗德安·坎普斯的平静中保持着疏离感,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给予问候,真要他平等对话,换古灵庭-利萨拉本家族的继承人来还差不多。
一个外来的太阳教会神棍或者一个利萨拉本嫡女都不值得他重视,可当两个本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人联袂此地时,他难免会思考太阳教会是否已经通过西恩市将势力触手伸进古灵庭。
而且,他明显看出沃尔茜的忌惮和阿谀,那个自称慈恩院教士,连奇法在她口中都不值一提的自大地精竟然对少女那般尊敬,哪怕他看出作秀的痕迹,依旧能说明少女的能量的确不小,竟然能震怖一位心肠比吸血鬼还黑的地精。
“克洛丽丝小姐,利萨拉本小姐,欢迎你们参加我的宴会。”
罗德安·坎普斯平和地说着,心中却升起浓郁的困惑。
大选年和贩奴案撞在一块已经令人焦头烂额,沃尔茜·卡勒的出现更是他们预期之外的变数,若非对“慈恩院奇法”这个角色保有足够的慎重,罗德安·坎普斯或许会选择将这只地精套麻袋扔尽浮星海的旋臂裂隙,让其被涡流绞碎。
而现在,太阳教会和利萨拉本家族又冒出来,一时间罗德安·坎普斯的思绪掠过万千,仔细思考着可能出现的影响。
薇曼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优良美德,作为利萨拉本家族的嫡女,只要祖父祖母老爹老妈哥哥姐姐管家叔叔家仆近臣候在身边,就算是半神站在面前她也敢翘鼻子,何况一个稍微有点儿钱的暴发户?
坎普斯家族传承已有四百余年,但对于利萨拉本这种从神话纪便存在的家族来说,的确和暴发户没什么两样。
因此,一看到罗德安·坎普斯这般不理不睬的态度,薇曼心中的郁郁的火气立刻蓄满了。
看不起我薇曼·利萨拉本情有可原,克小姐也是你这个老东西能怠慢的吗?
噢,现在是克洛丽丝小姐了。
薇曼还是第一次知道克洛丽丝的名字。
她眉梢一挑,瞪着向罗德安·坎普斯介绍:“克小姐……克洛丽丝不仅仅是探险家,她还是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百年难遇的天才疫医,她的魔法造诣更是连我的太爷爷都亲口称赞,别说将那种几十米长的千足魔人轻松拿下,就算是幕夜高原的迷雾潮汐也可以视若无物!”
说罢,薇曼得意且倨傲地勾起唇角,目中的逼视已图穷匕见——
话我已经放在这里了,接下来就等你这个老东西的美言了!
很快,她看到一贯平静的罗德安·坎普斯瞳孔一凝,这使得薇曼的下巴更抬高几分弧度。
旋即,罗德安·坎普斯颊上的肌肉生硬拉扯,他噙笑道:“没想到克洛丽丝小姐还有这等履历,唉,时代已经将我这样的老家伙遗弃,克洛丽丝小姐在如此年纪便拥有我半生都难以企及的成就了。”
“全仰仗烈阳荣光,”克洛丽丝谦虚一笑,她从侍应推来的餐车上端过一杯红酒,敬道,“愿祂用光明拂照晦暗的深界,愿祂以烈火扫掠祸乱人心的邪妄,愿祂将圣辉洗净你我秽浊的灵魂!太阳永存!”
罗德安·坎普斯嘴角抽了抽,举杯道:“那我先在这里祝福你心想事成了……”言罢,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转移话题,“克洛丽丝小姐,你来古灵庭肯定舟船劳顿,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倒不必,”克洛丽丝微笑道,“我们的目的只为普照主的荣光,在主的庇佑下,我们已经与星辰教会签署了初步合作的协议,烈阳感化了那些迷途但善良的星辰信者,在不久的将来,将有更多太阳教堂在古灵庭拔地而起。”
罗德安·坎普斯拄着杖的老手陡然握紧,皮质手套绷起一条条苍劲的褶痕。
太阳教会、星辰教会、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如果再加上薇曼·利萨拉本所说的探险家背景,考虑到探险家公会已经将领主集团踢出权力中枢,罗德安·坎普斯似乎察觉到一张罗网正朝领主们包来。
可是,眼前的少女似乎缺乏对古灵庭政治的敏感性。
罗德安·坎普斯问道:“能诞生克洛丽丝小姐这样虔诚的太阳眷者的土地,想必也是人杰地灵之所。”
“我仅仅是混沌群海一介流民罢了,我的父亲是上界而来的探险家,他被恶匪残害,我从此失去了回家的倚靠,”克洛丽丝微微摇头,道,“一位红勋疫医收养了我,他虽是血裔,却刚正不阿,厌恶污秽黑暗的深界,对光明充满向往,正是在他的教导下,我才辗转醉乡,在太阳教堂接受了洗礼,将毕生献于传播太阳的福音。”
“恕我直言,混沌群海恐怕很难养出克洛丽丝小姐这样的丽人。”
“烈阳的洗礼使我脱胎换骨,”克洛丽丝热忱地说,“祂使我们不再与世界同流合污。”
罗德安·坎普斯点点头不置一词。
他现在初步确认,克洛丽丝应该是不属于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核心的外来疫医,具体情报需要让仆人去核实。无论如何,太阳教会、星辰教会和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这几个词联系起来的意义太过危险,他需要尽快弄清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星辰教会和疫医真的有什么图谋。
如果再加上利萨拉本家族——
失选举事小,甚至贩奴案本身都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唯有皮德弗利亚家族的隐秘事大。
如果因为选举争斗乃至于星辰教会和财阀的争斗导致他们曝光,不仅传承三百余年的皮德弗利亚家族要毁于一旦,他罗德安·坎普斯这样的走卒也得在万秘囚笼羁押生生世世,连灵魂都无法逃脱。
“话说回来,”罗德安·坎普斯思考间,克洛丽丝甜美又肃穆的嗓音传了过来,“坎普斯先生信仰什么神灵呢?”
“我、我嘛……”罗德安·坎普斯一时间反应不及。
“不过无论信仰什么神灵,归根到底都是太阳的附庸——”克洛丽丝浅笑道,“太阳悬而万物生,哪怕邪秽,也是因为太阳尚未普照的阴暗才具有存在意义的,祂让我们看见世间丑恶,从而更能明白福音的真善美。”
沃尔茜在心中狠狠啐了几口唾沫,同时又暗暗幸灾乐祸,她恨不得小神棍和邪教徒打起来,最好打个半身不遂,这样她就好挟莎琪玛以令纯白教派。
克洛丽丝又说:“处在迷途也没关系,我们在乐园建有教堂,如果阁下有需要,我可以亲自为阁下进行洗礼,让你沐浴太阳的光辉。”
严格说来,罗德安·坎普斯不算是大主的信徒,而是因皮德弗利亚而被诅咒的附庸,因此这还是头一次遇见有人把教传到他的头上。
罗德安·坎普斯愣了足足五秒,他连声婉拒:“我对太阳教会经义的理解尚浅,冒昧受洗恐怕是对太阳神的亵渎,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太阳教堂参观的。”
他本人被大主阴性、湿冷的诡异力量标记,如果去太阳教会洗礼,天知道会不会当场失控。
克洛丽丝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出于礼节,并没有多说什么。
“先生,没有许可凭证的话我们这里是禁止拍照的……”
不远处,一名侍应正在劝亚当·劳伦斯收回便携相机,后者一言不发地穿过熙熙攘攘的宴厅,迅速离去了。
克洛丽丝问:“他似乎在拍我们这里?”
罗德安·坎普斯摆了摆手,淡然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罢了,以前是塞可的专栏记者,有些交情,可惜因为利益分道扬镳,他喜欢拍照就随他去吧,呵呵……”
克洛丽丝从罗德安·坎普斯的笑声中听到一丝莫名的冷厉,少女抿着红酒若有所思。
宴会正酣,短暂交流后克洛丽丝便带薇曼去了角落,分别时还重点对沃尔茜进行了一番皮笑肉不笑的“祝福”。
宴会过半后,地精和罗德安·坎普斯从偏门离开宴厅,来到一间隐秘的议室,壁炉幽蓝冷冽,照得两人面容阴沉。
“坐吧。”罗德安·坎普斯示意,待翘着小脚的沃尔茜慵懒地躺上沙发后,他问道,“那个克洛丽丝在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中是个什么身份?”
沃尔茜热情笑道:“老东西,你质问我?”
“当然不是,我对每一位生意伙伴都秉持着合理的坦诚,这是我作为生意人的礼节,但礼节是相互的,”罗德安·坎普斯摘下手套,露出一只苍白僵硬、干枯若骨的手掌,与此同时,壁炉的幽蓝“火”光蠢蠢欲动,发出幽咽的、宛若怨灵的未知低语,他将手套扔在桌上,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任何外来者窃听机密,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大可畅所欲言。”
沃尔茜笑得更欢快,她知道罗德安·坎普斯的言外之意,既然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代表着这老东西针对她下手,定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地精不疾不徐地拉开手提箱拉链,从中取出一个与实际容量并不相称的容器,一罐又一罐,仿佛熔浆,在近乎凝固的流动性中闪烁着霹雳似的湛蓝。
罗德安·坎普斯皱起眉头:“这是……”
“浓缩到不能再缩的雷方石,只需要将1毫升按照1比1000的比例兑进灵性蒸馏水里,就足够在你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写满秘文,如果它爆开——嘣!”沃尔茜的两只小手夸张的打开,笑着说,“别管你的结界有多坚挺,至少这座宫殿要当几年废墟了,当然,你可以雇佣我专业的施工队进行修缮,呵呵呵,这玩意儿可比神术好使多了,乌俄诺斯当初正想通过这玩意儿引发飓风岛的雷暴,你知道如果实现会发生些什么吗?”
罗德安·坎普斯镇定道:“辉光塔将倒塌?”
“倒塌?啧啧啧……”沃尔茜连连摇头,摆手道,“风暴层的落雷将携庞大的能量降临,以不夜城为中心,雷暴会覆盖整座不夜城,冲击波将点燃屏风山脉的背风面,连绵矿区将陷入无尽火海,而西面的飓风会带着火海飘出数十里,无人治理的情况下十年都不会熄灭。”
罗德安·坎普斯盯着那一罐罐极纯粹的爆炸物,材质不明的类玻璃外壳镌刻秘文,形成一个封闭的微小结界,但纵使如此,依旧有隐约的、压抑的辐射从外壳溢出,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湛蓝光泽,令罗德安·坎普斯的右手不断冒出细长如须的肉芽,在噼啪声中爆竹一般裂开又愈合。
这些浓缩雷方石炸掉宫殿是没问题的,但其它的话则是沃尔茜满口胡诌。
罗德安·坎普斯说:“我不记得泰尔恩坦产出的雷方石能达到这个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