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南贵糖水
那就是目标?这样的人会成为贩奴案的受害者?
这时,卡洛森嗅到极为浓郁的血腥味,他看见一个坐在高处的英俊青年,他眼神迷离得像是经历宿醉,大庭广众下控制着畏惧到不敢动弹的少男和少女,旁若无人。
那些孩子们的肌肤伤痕累累,满是舐痕与啮痕,破败得像是被遗弃的玩偶。
感受到下方的视线,青年迷迷蒙蒙地瞅下去,带着恶毒残忍的笑容,滴淌鲜血的齿缝还掺杂着人的皮肤:“你看什么?”
“走吧阁下,那位是感官深域的董事,爱德华·皮德弗利亚先生!”引荐人连忙将卡洛森拉走,然而男人纹丝不动。
“那些孩子不是自愿的,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卡洛森看向身边的引荐人,“你不是说侍者们都安全无虞吗?他们明显是人,不是怪物,我要报警。”
“哈哈哈哈哈哈哈——”爱德华·皮德弗利亚对卡洛森的荒唐发言感到可笑,他蓦地咬在一个少女的喉咙上,后者来不及挣扎便失掉所有血色,他抬起头来,指着卡洛森,面目狰狞地对座下的侍卫们命令道,“逮过来,今晚我就用他!”
544.你也叫苍生!
克洛丽丝压低帽檐穿过水仙街的莺莺燕燕,她收了报童装束,干练的紧身长裙像寻常女客。
曼珠沙华、百合区和水仙街这三个地方加起来只占欢愉之乡面积不到二十分之一的角落,和其它普遍晦暗迷乱的区域不同,这里环境清雅、街妓素丽,很少存在榕河社区附近那样堆积如山的垃圾、流浪汉和呕吐物,即便有什么狂野的风格,通常也只能进入夜店内部才能见识。
这种感受并非克洛丽丝喜欢女人的偏爱,而是在绝大部分地方,能消费情色的女人都出现在经济相对优渥的阶层,对环境的要求亦要严格。这里并不完全是买卖,和鹰之庭相仿,一座座交友的俱乐部蔚然成风,为共同趣味的人提供娱乐场所。
克洛丽丝对消费黄莺全无兴趣。论姿色,绝大部分女人都不及维罗妮卡和薇曼十分之一,论才能,需要在欲望泥沼中捞钱的人更难比拟莎莎这样的魔导士,至若驯从,恐怕很难再有一个女人比帕亚更爱虐罚,而真心和温柔这种廉价的附加产物,身处其中不自知的克洛丽丝更不缺乏。
尽管同情沉沦的娼妓,但她仍旧觉得堕落,一如凤尾蝶的那些女奴。
“您好,客人,请问您要什么饮品,清茶、还是浓糖?”
少女在俱乐部的包厢坐下后,制服含羞半掩、欲拒还迎的稚嫩女仆恭谨询问。
“两本名册都拿过来,”克洛丽丝靠在沙发上,说道,“我要自己来选。”
接过女仆的名册,少女迅速翻看起来。标注清茶的名册意味着上面的陪侍只饮酒谈心、排忧解闷,后者代表一切。
每一个陪侍的花名下面都写着入职时间。
“你还在上学?”克洛丽丝头也不抬的问,“多大年纪?”
“呃?回客人,我是十五岁,在古灵都的女子学校念书,晚上会来‘银镜瑰语’兼职服务生……”女仆困惑而老实地坐了回答。
“她、她、还有她,”克洛丽丝貌似随意地点了点,同时朝女仆曲直一勾,“你也过来。”
“客人,我不是陪侍的……”话虽如此,她仍旧对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表示顺从。
克洛丽丝夹着一张十星元送入女仆伏下的襟壑间,用吻面礼暧昧地蹭了蹭:“你的小费,出去后将她们叫过来,正在上工也必须过来,无论你用什么方式。”
接触的瞬间,少女通过梦境植入了强烈的心理暗示。
女仆脸颊红了红,不知是对襟间的钞票激动,还是为客人的举止害羞,她唯唯诺诺地点头,快步逃了出去。
片刻后,三个陪侍立刻出现在少女眼前,窈窕淑雅、狂野火辣、娇小柔媚,各有千秋。
克洛丽丝勾起唇角。
「看出来了吗,薇薇安?」
「幕后者?」策划费解道,「主人已经知道是谁了?」
“塔利雅·奥博斯特留下,其她人出去。”克洛丽丝抿了一口清茶,淡淡说道。
三个陪侍面面相觑,不知客人在说谁。
谁是塔利雅·奥博斯特?
“你为什么要将阿万卡的宝石交给尤瑟琳?”克洛丽丝五指微曲,白色的线立刻朝着墙壁蔓延,要将大门封死,“塔利雅·奥博斯特将红宝石送给尤瑟琳没错,但你真的是她吗?”
“客客客、客人!”
陪侍们不知道为什么客人突然要使用可怕的超凡力量。
就在门即将被封印的最后一刹,一个犬耳陪侍立刻夺门而出!
“想走?”
克洛丽丝的线即刻刺去,她几乎要削断对方的后颈,但因其反应迅捷,只带下一块鲜红的皮肉。
少女刚往前一步,之前陪侍停留的位置陡然钻出一只恶灵,少女的脚刚踏了过去,整条腿顿然被抽空力气。
克洛丽丝半跪着跌落,梦境力量的干涉让少女能直接接触灵体,她一膝碾在恶灵的碎颅上,随着左腿力量的恢复,再迅速于一阵阵恐惧的尖叫中钻入白色的阴影之毯。
她追出去,长廊已乱作一团。银镜瑰语这家夜店何曾经历这般乱象?两名魁梧的义体化女卫来不及控制住飞奔的犬耳陪侍,她们的双眼便立刻失去神彩,带着猩红失控着朝克洛丽丝扑去。
“砰砰。”两枪打碎侍卫缺少润滑剂的生锈关节,克洛丽丝冷笑着朝逃离者步步紧逼。
「主人,她可能就是塔利雅·奥博斯特没错,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刺激她?先用陷阱将其控制住不好么?」
虽然不解,但策划仍旧通过【命运齿轮】崩塌犬耳陪侍逃路的横梁,同时有目的地控制路人们的闪躲路线,明明一片混乱,所有人却下意识规避了绝大部分危险,无人受伤。
其实在做完占卜的一刻,策划就猜出塔利雅·奥博斯特仍旧存活。焦尸与奥博斯特夫人的关联很浅,这已经说明死者不是塔利雅·奥博斯特了。
可策划不明白克洛丽丝为什么如此草率就将罪犯和塔利雅·奥博斯特划等号。若二者是一个人,妄图清除所有痕迹的罪犯怎么会单单放过尤瑟琳呢?
因为尤瑟琳被罗德安·坎普斯带去培养?
克洛丽丝为【玩具枪】上膛,慌不择路的犬耳女仆陡然停下脚步,朝克洛丽丝凝神望去——
无形的风暴跨越灵界,物质世界的空间距离变得咫尺之遥,如空气凝缩的重锤轰进少女的灵魂中,连额头的肌肤都在冲击下细微震荡。
那场风暴像撞上钢铁打造的庇护所,克洛丽丝退了一步便迅速站稳。
「咦……」
策划注意到囚牢中通往幻梦境涡流的裂隙撕开了些,涌入更多梦境碎片。
草草做了掩饰,策划高声提醒:「主人,她前面的大门要塌方了!」
克洛丽丝立刻变换策略,从侧面包抄,堵截犬耳陪侍的去路。
退无可退的犬耳陪侍被逼到墙角:“他知道我还活着,要兔死狗烹么?”
“跟我走,你还可以多活几天。”
“好,”犬耳陪侍点头道,她举起双手,缓缓蹲下,“我听你的,请不要杀我……”
突然间,木质地板口袋般打开,数十只呼啸的怨灵朝克洛丽丝扑去。
“砰。”
烈阳的光辉席卷过境。
克洛丽丝轻声自语:“【画皮】的特性,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和塔利雅·奥博斯特的模样相去甚远了。”
「为什么不是灵魂占据?」
「可以是灵魂占据,真正的塔利雅·奥博斯特已经死了。」
「她是奥博斯特夫人?夺取了自己女儿的身体!?」策划惊诧道,「等等,母体繁衍出来的子体在灵魂上的确有着更高的契合度,这能避免占据之后的大部分排异反应和衰弱期……可她们是母女!」
「同时,她也是一个奴隶贩子。」克洛丽丝说,「没人性的邪教徒的狗。」
「奥博斯特夫人是罗德安·坎普斯的手套……这就说得通了。」策划思忖道,「执法局破获贩奴的空盗团后,她转而回到古灵庭工作,培养的孩子若不是出于好心……」
那么那些孩子成年后的去向恐怕得打个问号了。
地下,犬耳陪侍刚进入下水道,立马感觉有危险的瘴气正在逼近,隐约间,她仿佛看到红黑的色彩中有人影晃荡。
她立刻通过下水井爬上地面,一个流淌着金色血液的布偶坐在上面,布偶掂了掂手中的钉头锤,揪起她的头发,对陡然疲惫不堪的她命令道:“爬起来,或者我将这个锤子塞进你的脑子。”
“我见过那些阴冷的杀手,”犬耳陪侍惊慌地看着徐徐走来的克洛丽丝,“他们不可能拥有这些傀儡、免疫这些伤害,我早料到会被找上门,我排演了无数次——”
“我该叫你奥博斯特夫人,还是奥博斯特女士?”
“都无所谓!我埋藏了你们贩奴的线索和那些做盗匪的白手套!”奥博斯特夫人阴沉地说,“如果我死掉,封印就会立刻解除,通过灵魂让所有经过的路人知晓!”
克洛丽丝微笑着说:“原来这么方便吗,那我可不用费力拷问了,一位灵魂术师的大脑总是很难撬动的。”
“你不是他的人!”
“什么让你觉得我是?”白色鸟嘴面具织在脸上,克洛丽丝回头对围观的巡逻者说,“疫医执法,不想被恶咒传染就退到五百米外!”
疫医有没有执法权不知道,但听到少女的话,巡逻立马露出惊慌的神色,她迅速吹响口哨疏散路人——
今天有一大群疫医进入欢愉之乡,被他们盯上的事故绝非小打小闹!
“你是疫医?”奥博斯特夫人虚弱地抬着眼皮问。
“不完全是,”克洛丽丝说,“指证罗德安·坎普斯,你可以留下一命。”
“我做的那些事还能够留下一命?”奥博斯特夫人荒唐笑道,“不会是被判无期,关进万秘囚笼吧?”
“我们不是星辰教会的下级部门,”克洛丽丝郑重地说,“我以疫医的荣誉起誓,如果你愿意做污点证人,你以前的罪行可以被当作罗德安·坎普斯胁迫,从轻发落!”
犬耳陪侍犹豫了。
理论上,无论个人有怎样的解剖怪癖,疫医的对外形象皆可称君子。
“好……”奥博斯特夫人点头,“我答应你。”
“我会将你羁押至守望之湖的秘密地点。”克洛丽丝承诺道,“给你最安全的庇护,一百个罗德安·坎普斯都休想潜入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的封锁。”
这同时意味着奥博斯特夫人在里面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少女暗暗决定,等将奥博斯特夫人封印在囚室焊死铁门后,就叫探险家公会来接人。
克洛丽丝将奥博斯特夫人拉出井盖,小小公爵骑在犬耳陪侍的脖子上,让她的所有神秘特性都陷入休眠。
人群正在疏散,乱象依旧继续,克洛丽丝用幻象掩盖痕迹,押着奥博斯特夫人离开了街区。
深蓝的夜空开始落雨,遥远的天外传来警哨。
克洛丽丝好奇地问:「警察这么快就赶来了?」
策划回答道:「以我对古灵都出警效率的了解恐怕不是……也许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阴云遮住星幕,诡异的不详低沉压抑,克洛丽丝押着奥博斯特夫人来到车站,然而这里竟已被警员封锁。
一个面孔轮廓方正的警长走过来,他的视线扫过熄灭的路灯——那是克洛丽丝用幻影隐匿奥博斯特夫人的地方——而后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看向克洛丽丝,说话一板一眼:
“女士,车站有乘客发生神秘事故,现在停止运营,周边路段已全面封锁,还请见谅。”
「不大对劲。」
「什么不对劲?」
「我算一算……」
策划开始用星云进行占卜推演,突然间,她的星云刷得变得苍白无光,像一阵阵令人恶心的噪点频频闪烁。
「离开这个地方!」策划陡然吼道,「这里有问题!」
克洛丽丝不敢逗留,她叫上奥博斯特夫人,转身正要离开车站广场,没走几步,中央三米多高的雕塑忽然转了转脑袋。
面具即刻织在脸上,在庞大到令人颤栗的惊悚中,克洛丽丝原本的衣装褪为蠕动的白裙,无数菌毯蔓延出来,她意念凝聚,通往彼端的虚空之门已经吞没周围的光彩。
下一瞬,那雕塑已经消失在台座上,它化为一尊苍白如石膏的高大躯壳,尖耸枝冠筐蛇尾般扭曲盛开,头冠下空空荡荡的面孔蠕动着,只有一条没有嘴唇的缝隙咧开笑容。一张张人的非人的空白面孔从白色的神官衣袍下浮现出来,苍生的头颅上睁开一只鲜红的眼。
虚空之门开启的速度瞬间停滞了。
周遭一切仿佛静止,封锁车站的警察们对这尊高大到不像话的躯壳全无察觉。
苍生往克洛丽丝手上看了一眼,最后端详少女的面孔,那只眼睛仿佛能窥破一切虚妄:“两百多年,祂已经将‘眼’插到星辰教会和疫医协会了么。”
「他的幻梦干涉了这片区域!」策划惊恐地尖叫道,「快叫你的姘头来,让她用火烧了这个妖怪!!!」
维罗妮卡是克洛丽丝最不想使用的手段,和沃伊蒂留下的虚空之门相比,魅魔才是面对半神都可以一争的底牌,但争完以后少女就只能做刀俎上的鱼肉了。或许是梦境行者的副作用,当初的晋升使两人灵魂产生了跨越空间的微妙联系,也让克洛丽丝能使用地狱之火。
猩红的颜色燃烧起来,克洛丽丝凝固的身体终于退了一步,然而这时,苍生已经朝她走来,那神白袍下伸出一根细长而尖锐的手指,指向克洛丽丝。
“他在给你做标记!”
策划钻出来,银河侵蚀着苍生的手指,白色的肉体迅速在星辉下崩解消散,仿佛经历万万年星辰的撕扯和撞击。
“两个门徒,使用银河的门徒……”苍生扫了一眼策划,看向克洛丽丝,“观星台又听从议会的使唤了?嘶嘶嘶……”
策划噤若寒蝉,她比克洛丽丝还要害怕。
见自己的举动受挫,苍生停下动作,问道:“你的面具叫什么名字?”
“……”
克洛丽丝的额头渗着汗,然而苍生的幻梦笼罩此地,加速的只是她的意识,细密汗珠依然停滞在她的肌肤表面、缓缓汇聚。
“苍生,”克洛丽丝眼中闪过不可磨灭的惧意,“听我说,我对您的鼎鼎大名仰慕已久,早就……”
擦肩而过。
苍生不再搭理少女,他走向奥博斯特夫人,徒手朝小小公爵捏去。
“撕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