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南贵糖水
若换成别的女孩,酒客们准就祖拉的反应加大嘲笑力度,但克洛丽丝算得上有恩于靛鸥社,加之少女杀人比切菜还利索,因此即便是辛科这种大嘴巴也收了声。
“瓦林特家族不是已经倒了?”
克洛丽丝与普莉丝娜一同进入商港,见过女人万众瞩目的风光模样,但按照那夜的窃听,瓦林特家族已经彻底衰落才对。
少女的确让猴子和鸟挖了一飞艇火源晶给她,但克洛丽丝想来,普莉丝娜应该是要用这笔钱做启动资金东山再起,而就算东山再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阔绰到能雇佣一支几十人的卫队。
更不用说,这卫队中还有超凡者。
靛鸥社社长之下的头目,被称为把舵。
其中五个大把舵,麾下最多的有四百多号人,装备精良,成员剽悍;另有十九个小把舵,作用通常是给两三条街的地盘镇场子。
祖拉是普通人,但每一舵哪怕再弱,也会培养出一两个移植灵脉象征的超凡者,他们也必然会随祖拉一同接受雇佣。
克洛丽丝粗略估计,普莉丝娜绝对聘不起这么多号人。
她绝想不到,价值几万神盾的原材料,能被普莉丝娜撬出上百万神盾的生意。
有路恩提亚在背后支持,原本被商会其他家族掠夺的资产重新回归瓦林特家族,同时,路恩提亚敲打了格格尔家族,并对坐实与乌俄诺斯暗通款曲的杜恩家族清洗查抄,大部分资产被路恩提亚据为己有用作奇观修建,属于杜恩家族的抗辐宁生意和货源渠道则划给瓦林特家族。
虽然普莉丝娜占据的抗辐宁市场份额价值百万,但真正落到瓦林特家族口袋里的有多少还很难说,在此期间,普莉丝娜孤注一掷,找多家银行借贷大量神盾。
杜恩家族一事,代表她与乌俄诺斯彻底反目,是给路恩提亚的投名状。
假若三个月后,她没有给不夜城城主想要的火源晶生意,结果可想而知。
“呵呵,瓦林特家族蒙公爵大人看中,已经开始复兴了……”祖拉十分乐观,与克洛丽丝谈论了不少有关瓦林特家族的公开消息。
克洛丽丝不知道普莉丝娜与路恩提亚的具体交易,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做到的这些事情,但少女肯定普莉丝娜绝不如表面上那么风光。
祖拉笑呵呵地说:“瓦林特小姐每天都在宴请宾客,与好多家商行磋谈生意,若真的没落,哪会有那么多资金呢?”
克洛丽丝表面浅笑,内心则嗤之以鼻。
以她对那个女人的了解,不管普莉丝娜想做什么,第一要务肯定是把所有人拖下水。
浑水才能摸鱼。
“请问……”祖拉盯着克洛丽丝,又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我能知道你的名……”
“砰!”酒吧大门又一次被踹开。
这一次靛鸥社的成员们早有警惕和准备,所有人立刻抬起架在腿边的枪,指向来者。
门口是一个粗犷的亚麻色鬈发男子,他城卫军制服上同样绣着靛鸥社的纹章。
“克劳格,你疯了?!”巴布低骂道。
“疯?拿枪指着大把舵是靛鸥社的规矩么?还是这酒吧老板的规矩?”称作克劳格的男子冷哼一声,身后走出十数名属下,“佩姬·戈里普利与迪鲁家族的小儿子私通,涉嫌泄露行动情报导致对老迪鲁的狙杀失利,社长亲自命我将人带走调查,听说她是老约顿的儿媳,莫非……”他阴沉沉地说,“老约顿是叛徒?”
140.曝光
吧台的佩姬惶恐不安地缩着脖子,以往的媚态也变成举足无措的笑,她勾了勾嘴角,脸却僵直着,想要保持自然,却始终做不到。
“克劳格,你他妈不要血口喷人!”巴布将枪口指着对方,局势僵持。
“血口喷人?我有充足的人证、物证表明佩姬·戈里普利做了穆尔·迪鲁的情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我没有……”佩姬骇然,两股颤颤,她勉力扶着吧台才未倒下去。
“这么着急做什么……”约顿用布巾擦着手,从后厨走出来,“有什么事喝上两杯再说。”
见约顿走出,克劳格神色终于凝重,他说道;“喝两杯?约顿,我敬你是靛鸥社老人,没让人立刻把人抓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你难道不该让这私通的贱人立刻束手就擒吗?还是说,你要包庇与迪鲁家族串通的内鬼?”
“父亲,我没有串通迪鲁家族!”佩姬声泪俱下,“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内幕,我不是内鬼!”
“砰!”约顿把佩姬按在吧台上,菜刀卡在木头里,他凝视克劳格,缓缓说,“如果她泄露靛鸥社的行动机密证据确凿,不劳你动手,我亲自清理门户……”
“你想杀人灭口么?!”克劳格佯作惊骇,“约顿,放下你的刀!”
这时,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小琳赛安静地立在楼道口。
克洛丽丝走上前去,牵起小女孩的手:“琳赛,与我回屋去……”
但小家伙只是站着,倔强又坚定。
约顿移开刀,神情冷漠:“克劳格,我们似乎并无仇怨。”
后者微笑道:“所以我是秉公执法。”
“证据呢?”约顿说,“你口口声声污蔑我的女儿,你所说的证据呢?”
克劳格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照片,和一张凭证,缓缓推过吧台:“这是社长批准的逮捕令,你虽老迈,但应该看得清上面的印章,另外,这是你要的证据……”
色调粗劣黯淡的照片上,依稀能看出佩姬的模样,盛装的、裸露的、亲吻的、欢合的……
“不,这不是真的!”女人一把推散照片,把面前的几张撕碎揉皱。
几个靛鸥社社员捡起来看,然后放下枪,默然不语。
今天以后,哪怕佩姬依然活着,她也是死了。
“我的人一直埋伏在迪鲁家族做内线,但现在,因为这个女人,他被小迪鲁砍成碎渣送进了饲料厂!”克劳格正气凛然,嫉恶如仇,面露痛苦和悲愤。
“没有,爸爸!我是不检点,我是和人偷情!”佩姬绝望挣扎,“但他说的事我一概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菜刀举在头上,寒光闪入眼瞳,“不——”
“你要杀人灭口!你是真正的内鬼!”克劳格言之凿凿。
整只刀身几乎是贴着佩姬的鼻尖没入吧台。
活下来了……女人一身冷汗,下身失禁,她长舒一口气,但又涌出更多恐惧。
“我若不清理门户,你是不是还要说我包庇内鬼,暗藏祸心?”约顿木然地问。
“克劳格,你不要太过分了,老约顿做把舵的时候,你还在茅坑里玩屎!之前黑沙佣兵团的事有目共睹,他怎么可能是叛徒?!你狼心狗肺,居然想污蔑靛鸥社元老!?”巴布立刻出声,“你就是看老约顿把位置给了我老大,你他妈假公事报私仇!”
“那么这老东西死了么,伤了么?遭殃的还不是你的人?”克劳格阴恻恻地回应,“谁知道那是不是一出苦肉计呢?”
“我他妈一枪崩了你!”巴布气急败坏,立刻给枪上膛。
“好了,巴布,”约顿冷静地喝止了他,老人紧盯着克劳格,盯得后者掌心攥了一把冷汗,“我带佩姬随你回社,我要亲自和西姆谈谈。”
克劳格松开手掌,有恃无恐地笑道:“理当如此,我克劳格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背信弃义的内奸。我相信老约顿你一定是受了这个女人的蒙骗,毕竟人年纪大了,头脑不清醒,也喜欢倚老卖老,这很正常。只要陈明过失,社长会网开一面的……”
他还真没把握拿下约顿。
且不说约顿本身强悍的武力和广为流传的事迹,巴布的人依然架着枪,克劳格便不敢采取强制手段,只能用佩姬通奸的证据和社长命令来弹压这些人的忠诚。
“抱歉了诸位,今天航海者酒吧提前打烊,这顿酒钱就当我请了,玛蒂,带琳赛上楼去,克洛丽丝,麻烦帮我照看一下……”
交代完毕后,约顿拎着站立不稳的佩姬跟随克劳格离开。
“他妈的,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跟我去见社长!”巴布把帽子一摔,狠声道。
陆陆续续有酒客离开,剩下的则议论纷纷:
“佩姬真是靛鸥社的内鬼?可她一介女人哪知道那么多靛鸥社的行动计划呢?”
“那克劳格就差明说是老约顿在背后指示了!可老约顿是什么人,咱们这些码头扛货的别的不会,谁有义气、谁是真兄弟,那是一目了然的!要我看,那狗屁克劳格才是什么内鬼!”
“也不能这么说,但公报私仇大概是真,听说克劳格和而今藻星街的大把舵都曾在老约顿手下做事,不过后来老约顿把位置给了菲利普……”
“不行!”一个码头工人拍着桌站起来,“我们得向西姆社长给老约顿求情,佩姬这个骚娘们儿的事不能赖在好人头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西姆社长会听你说话?怕是连面都见不着!”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人多,西姆社长肯定会见咱们的!”
“嘿,去了能做什么?你能比西姆社长更聪明?他需要你来指教?要去你去!不要代表别人!只是可惜啊,如果老约顿真是内鬼,以后再也喝不到这么便宜的酒了……”
“你他妈说什么话!”
眼看有打起来的趋势,余下几个镇场的靛鸥社成员站起来,开始把喝完酒的人往外撵,不听他们扯皮。
克洛丽丝打扫着酒馆,祖拉走过来,郑重地说:“你不用担心,老约顿对靛鸥社是有大功的,他是好人,社长绝不会被谗言蒙骗的……如果以后真的有人因此欺负你们,你可以报我祖拉的名字!”
克洛丽丝歪头:“?”
这货莫不是个傻逼?
这种货色都能做把舵,管理几十号打手?
祖拉见克洛丽丝没反应,又小声补充道:“社长是我姐夫的……”
原来如此。
其他几个社员踌躇不前,想着要不要提醒这位天真的把舵,他面前这个少女比他所有手下加起来还能打。
克洛丽丝礼貌地说:“我们打烊了,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祖拉连连点头,觉得自己又涨了几分面子,做了好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克洛丽丝把碎掉的木门用超凡力量重新修缮,坐在吧台边喝了一杯甜梅酒,然后往楼上走去……
141.地精(二)
克洛丽丝走上阁楼,玛蒂小声提醒:“嘘,琳赛已经睡着了。”
少女点点头,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
阁楼比较宽敞,只属于琳赛,有一摞摞厚厚的书籍,也有八音盒、布偶、拼图、积木等玩具,一张大大的衣柜靠着墙,里面挤满保暖而不失美观的衣裙。
玛蒂说道:“克洛丽丝,我就先出去了……”
她离开后,克洛丽丝顺着床头的小窗往外边望,靠窗的一侧并不朝街,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公共院落,这里的店铺一般一楼二楼营业,三楼便住人。有妇人在井边打水洗衣,在昏暗的灯光下唠嗑家长里短。
“克洛丽丝,我没睡的……”琳赛的声音在幽暗的阁楼响起,嗓子干涸发颤。
“嗯。”
“你说,妈妈会被他们杀掉吗?”
“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也许她第二天就回来了。”
克洛丽丝推断佩姬不会死,按照约顿的地位和功劳,加上老人隐退,没有实权威胁,靛鸥社社长没道理不卖约顿这个面子。
约顿或许不在意佩姬死活,小琳赛的感受还是要考虑。
除非西姆真的脑瘫到要对约顿出手,可这绝对不符合他这位社长的利益。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非常时期,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她这半个局外人也不大好说。
“我知道妈妈的风评很不好,她做的事也对不起爸爸,我知道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八岁的琳赛如是说,“妈妈其实也不喜欢琳赛,只是有琳赛在,爷爷会对她纵容一些……”
克洛丽丝默然。
琳赛又怯怯地说:“但她毕竟是琳赛的妈妈,琳赛爱她……克洛丽丝,你能帮帮她吗……?”
见克洛丽丝不回答,她又紧张地说:“琳赛知道这样是在扮可怜的,让克洛丽丝冒险是不对的,但是……”小家伙眼泪浸湿枕头,“我不想妈妈被杀掉……”
“你很聪明,只是,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克洛丽丝叹了口气,眼前的琳赛与幼年的她有几分相似,且因为没有太过曲折的经历,显得天真坦诚,比她少了些狡诈,少女无奈地说,“我尽量吧……”
琳赛揪着枕头,心中是内疚的。
如果可能,她也不想通过这样的恳求让克洛丽丝迫于无奈而应承。
但小家伙已经找不到其他求助对象。
琳赛聪慧机敏,能看出爷爷对克洛丽丝不仅仅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关照,那关照中还带着平等的尊重。
她不知道克洛丽丝是否比靛鸥社的其他人厉害,如此哭泣、用眼泪恳求下去是目前唯一能努力的事。
“对不起,克洛丽丝……”琳赛把半张脸遮在枕头里。
“没关系,你先睡吧。”
“嗯……克洛丽丝可不可以多坐一会儿?”
“我就在这,哪儿都不去。”
克洛丽丝轻声安慰小家伙,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已经驾轻就熟了。
少女很看重对小家伙们的承诺,她对夏夏食言过一次,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次日约顿黑着脸回来,克洛丽丝一打听,原来是佩姬被收押在囚室中了。
少女与约顿辞别,她接下来将消失几天。
离开航海者酒吧后,克洛丽丝便易换成黑黑的难民莎琪玛,辗转至蕨巢镇。她来到金丝雀商行,前台侍女认出了她,殷切地说:“您来啦,您需要的材料一周前便送至不夜城,经理一直在等着您呢……”
克洛丽丝不明白侍女前后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难不成超凡者的身份就那么吃香?不至于啊。
她随侍女来到经理室,地精西奥帕维尔·卡勒正在逗猫,见克洛丽丝到来,急忙正襟危坐,端起架子:“玛姬,麻烦把小金币带出去透透风,嗯,莎琪玛小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