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绝不死于流浪 第68章

作者:城南贵糖水

“哈哈哈哈哈,小丫头害羞了,来,继续继续!”

克洛丽丝飞也似地逃到楼上,骰子骨碌转的声响重新热闹起来。

克洛丽丝回到卧室,卸下伪装,脸上没有情绪的波动。

塑造一个虔诚的信徒形象需要时间,她不介意让莎琪玛成为一个笑料,换来慈恩院的关注。

慈恩院的步伐扩张得很快,但由于人力不足,每天真正能接纳的皈依者也十分有限。不过,只要那些教士开始在莱宁街布道,他们就会了解到原来还有那样一个默默信仰圣父的小姑娘。

少女用了三天时间稳固晋升技能后的灵脉,期间她带回慈恩院免费发放的圣经,上面写着通俗的故事。

克洛丽丝仔细读完,发现上面看似写着好人有好报的故事,实际上总结起来,却是“只有信仰圣父的,才算是好人”。

只是这总结在独特叙事的伪装下,显得似乎是“劝人向善的”。

她这几天打扮成莎琪玛,上午坚持去有教士讲演的街区和广场听经,回来后帮忙发放小册子,连带老板娘都觉得这小家伙得了失心疯,被慈恩院猪油蒙心。

第四天,克洛丽丝准备出门时,老板娘劝道:“莎琪玛,这种玩意儿随便听听,拿了面包就得了,不要陷进去太深,你吃不起饭,也可以来我这里打杂,同样不会饿着。”

“谢谢你,但是,正因为我虔诚感激着圣父,祂才会让命运指引你来帮助我呀!”

克洛丽丝的话让老板娘几乎气晕,但最终,老板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心中觉得惋惜的同时,又不禁思索:慈恩院真的有那么好?

少女不知道老板娘的想法,她这次出门,是要去靛鸥社的总部确认佩姬的情况,既然答应了琳赛,至少要保证女人的生命安全。

中途发生了一件小插曲,离开莱宁街后,一个打扮干净,戴着头纱的女人找上克洛丽丝,她已近人老珠黄的年纪,风韵十不存一:

“听说你对我们的宗教很感兴趣?正好,我们在椿鱼街有一场布道,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虔诚,我可以恩赐你旁听的机会,若你有幸蒙圣父眷顾,就可以成为慈恩院的一员!”

146.风波

慈恩院这么快就找上自己?

当她克洛丽丝是傻子呢?

戴头纱的女人见克洛丽丝没有丝毫反应,耐心地问:“你难道不想去往奶和蜜的天国吗?”

她的苍老带来一抹和蔼慈祥,从怀中掏出一只装着浑浊乳白液体的瓶子。

是某种动物奶。

对于深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正宗的“奶”和“蜜”这辈子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只是凭想象去在脑海描摹至味,乌布诺尔空域又兴盛矿业和渔业,雾河雾海的腌鱼没少吃,奶和蜜却不多见。

一些荒野的村庄有时会从怀孕的犬科或猫科野兽身上得到奶,但没有加工经验,又腥又膻。不夜城也不是没有进口奶,只是那不属于底层难民的消费范畴。

老女人揭开瓶盖,腥味夹杂着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卖相并不好看,掺杂着灰尘和沙粒,但确实要比慈恩院发放的硬过石头的面包更具诱惑。

克洛丽丝不认为老女人代表着慈恩院,鬼知道那是什么打着慈恩院旗号的人口贩卖奴役组织。

每天都有上百名失去依靠的女性和小孩失踪或死亡,其中九成来自难民,倘若克洛丽丝真是饥不择食的难民,她也许会立刻应承下来。

但少女现在还有事。

“你是慈恩院的修女吗?”克洛丽丝眼睛闪闪的,“我现在要去阿芙拉听经,咱们一起去吧!”

慈恩院的府邸便座落于阿芙拉和自由广场交界。

少女这么一说,老女人立刻进退维谷,嘀咕道:“听经……在哪儿听不都一样?你来我这里,就不用走那么多远路了。”

“走远一些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虔诚呢!作为慈恩院的修女,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老女人愣在原地,看那个越行越远的少女对自己喊:“一起来吧,机会难得呢!”

她没有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克洛丽丝消失在视野中。

靛鸥社本部紧邻西姆居住的庄园,七八米高的哨塔时刻提防着袭击,探照灯来回巡游,若克洛丽丝没有晋升【影偶医生】,可能五十米都难以接近。

嵌合【暗影医生】则很好办,深界绝大多数地区都是永夜,通常情况下,再严密的防守也很难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那对能源消耗是不必要的负担。

藏身阴影的体验很微妙,克洛丽丝感到自己变成了扁平的影子,又感觉是进入到黑暗内部的避风港,她的视野昏暗而扭曲,听见的声音也会根据阴影所在的物质媒介出现差异,感官在整体上是被削弱的,但她可以用线来延伸探知范围。

靛鸥社大楼是数栋六层建筑合并的“堡垒”,每一面都有社员全天警备,一些窗口甚至架着弩炮。

里面常年驻守着三百余名“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和上百位从社员亲属中招聘的仆役。

谁想强攻这座大楼,就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靛鸥社大楼也有针对擅长潜伏的超凡者的侦测设施,主要布置在大门口和可以攀援的管道上,但水平极差、效果平平,一些“隐形人”、“易容术”、“变形者”还可能会被当场抓个现行,但防不了克洛丽丝。

在【影偶医生】和虚空之触的双重隐秘特性下,也只有更昂贵的设施和最具针对性的技能才能让她显形。

佩姬被关在囚室里,但具体在大楼还是庄园,这是一个问题,克洛丽丝只能先从楼内找起,打算先摸到结构图。

大楼内基本是西姆的嫡系,少数社员从其他把舵手下抽调而来,即便靛鸥社看上去比其它帮社更有凝聚力,但内部仍旧派系鲜明。

克洛丽丝与清洁工擦影而过,她将一二楼走了个遍,档案室、武器库、厨房、餐厅……她没再往上走,而是寻找起地下室来。

果不其然,穿过院落后的一座偏厅里,靛鸥社社员把守着向下的阶梯,门敞开着,被悬吊的灯照亮,这里是靛鸥社本部深处,因而他们没多少警戒心。

“呋,飙牛把舵死了的事,你知道吗?”

“给我点个火,呋……虽然压着消息,但谁打听不到呢?死在自家的宅子里,听说被生生剥掉了皮,门外的亲信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听说飙牛还在喘气。”

“迪鲁家族哪找的那么可怕的杀手?你说这里会不会……也不安全?”

“去你妈的,这种话别说!飙牛把舵死的当天,我们不也砸回了场子?克劳格大把舵亲自把迪鲁二当家剁碎了喂贱民!”

“可那是堂堂正正的硬碰硬,而那个杀手,我还是有点怕……”

吊灯忽然晃动起来,铁皮吱吱呀呀地响。

“该死的,我感觉有些冷,这里哪来的风……”

“可能是底下吹来的风,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上个厕所……”

“等、等等我,我也去!”

自己吓自己的两人一溜烟跑掉了。

克洛丽丝避开摇晃的灯光,走入地下室。

深入一段距离后,视野逐渐平坦,过道一字排开。长廊两侧是囚室,有雇佣兵鬣狗和迪鲁家族的干部正在受刑。

“说,老迪鲁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想知道族长的踪迹,做梦!”

“你,说!不说就让你尝尝烙铁的滋味。”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

克洛丽丝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佩姬的踪影。

她看了一会儿靛鸥社的用刑,觉得粗暴简陋,甚至在施刑者的脸上,挂满了焦躁不安。

他们有些心不在焉。

飙牛的死法似乎给他们带去极大的阴影,仿佛再怎么用刑,再怎么想方设法给予敌人痛苦,他们想象力所能抵达的边界都无法超越飙牛的结局。

那未知的,给人极大恐惧。

这些靛鸥社社员只能把恐惧宣泄在俘虏身上。

施刑让靛鸥社的人也有些困乏和作呕,他们回到看守室休息,脸色阴郁:

“都是那个叫佩姬的娘们儿,如果不是她通风报信,我们早就把老迪鲁斩首了!要我看,根本用不着审问,直接拖出去枪毙!不,枪毙都便宜了她,她应该有更惨的死法,至少要比飙牛把舵更惨才行!”

147.风波(二)

比飙牛更惨,这血淋淋的话语除了透出一股残忍外,也有着看守们对痛苦的共情在里边。

遇到可怖的敌人该怎么办?许多人的答案是,比、至少表现得比那些敌人更可怕。

这会让人产生一种我很强势的错觉,带来短暂的心理安慰。

听到看守门谈论佩姬,克洛丽丝在阴影中停下移动,仔细倾听。

一个看守厉声厉色:“如果那娘们儿被关在这儿,我绝对要用针给她全身打上一万个孔!”

“别做白日梦了,她是老约顿的儿媳,怎么可能按照一般的敌人用刑?”

“我呸,躺在功劳簿上的老不死,无非早生几十年,赶上咱靛鸥社上升的风口罢了!我才不信他有别人吹的那么玄乎!要是我来,一只手就能给那种老狗打得满地找牙!要我看,即便那老不死不是内鬼,能教出佩姬那样放荡的婊子,绝对也在做内鬼的路上!呵呵,谁知道他儿子不在家时有没有偷吃……”

那看守撸起棉袄的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健壮胳膊,神色凶悍地挤了挤手臂的硬块。

另一个看守讥笑道:“说了那么多,你不就是想睡那个娘们儿?”

“与其让她那么便宜地死了,还不如在死前发挥余热,哼,反正她怎样都是活该!就是不知道庄园里的兄弟有没有享受的机会,啧,我也想住进社长的庄园,里面的女仆一个比一个水嫩……”

“嘿嘿嘿……”

克洛丽丝得到想要的信息,离开了有说有笑的大楼地牢,那两个守大门的家伙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被迪鲁家族的杀手吓尿了裤子,离开十几分钟还没回来。

少女匆匆去了庄园,在她离开二十分钟后,靛鸥社中庭的垃圾箱响起第一声尖叫,而此刻,鲜血尚未弥漫开来,只有一位纤瘦女仆端着餐点站在后院的囚室前,听深处传来的猥琐浪笑。

娴熟避开探照灯,克洛丽丝轻而易举摸进了灌木丛低矮整洁的庄园。

园丁提着水壶,仔细地给植物园浇洒蓝紫色的营养液,锦簇花卉在圃中招展,被释放着微量辐射的源油灯照得斑斓不凡。

迷雾的活动、天候的变幻、自然界神秘特性互相之间的反应,都会将源力散布到世界各处,源晶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自行形成。譬如风暴层的气象便让飓风岛逐渐凝聚出雷源晶矿脉。在稳定的环境下,形成矿脉的周期理论上至少需要数万年,但天灾和厄难、各种灾害急遽缩减了这一周期,因而,每当大灾席卷过一个地区后,再等上几十数百年,受灾地点又会再次繁荣起来。

下界的植物并不总需要阳光,深界就更不必谈。许多植物不仅能似超凡者一般转化空气中稀薄的源力,也能扎根大地深处,吸取各类养料。

无论是岛屿亦或陆地板块,人类从未忘记过对地底的开发,丰富的虫群疏松土壤,运送腐质分解后的养料和源力,是迷雾生态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虫饼的存在,至少多养活了下界百分之十四的人口。

不过,西姆庄园内的花卉是移栽物种,比本地特产要脆弱得多,很难独立汲取自然界的养分,需要依靠源力辐射维持鲜艳。

维持这样规模的种植园成本不低,这让西姆看上去是一个富有情调,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佩姬无疑是庄园卫士们近几日比较关注的话题,克洛丽丝窃听一番后,很快找到庄园西角落一座四层小楼……的地下室。

和迪鲁家小儿子偷情,没有被当场枪毙就算社长法外开恩。按照佩姬的作为,哪怕她是约顿的儿媳,也不会享受到软禁的待遇,所以没能住进暖烘烘的楼内,只能呆在冷冰冰的地下。

地下室是一座酒窖,和囚室相比,门外的看守竟然尽忠职守、一丝不苟,就连有巡逻的同僚路过时,他们也会警惕地盯着对方,直到巡逻走远。

这些看守的纹章分为两个部分,左边是雾海常见的靛鸥,右边则是缠绕荆棘的利剑——代表着他们隶属于社内的五位大把舵之一,克劳格。

就在少女思索如何潜入之际,住宅的烟囱飘出炊烟来,没过多久,西边的山顶便响起隐约的敲钟声。

克洛丽丝看了一眼查加送给她的怀表:十二点。

虽然深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正午,但也到了吃饭的时间。

厨娘在两个助理女仆的帮衬下熬汤煎鱼,滤掉污染性辐射杂质的浮沫,加入佐料,淡淡的清香飘出来,但远不如约顿的手艺,只能说比贫民教养所的大厨做的更像人吃的东西。

“泰菲、卡丽,把这些餐给下面送去。”厨娘吩咐道。

两个年轻的助理女仆领了旨,端着午餐离开厨房,但她们没有立刻送餐,而是先躲到清洁间里,打开陶盖。

香味四溢。

“好香啊!”卡丽食指蘸进浓稠的油脂里,美美吮了一口。

“让我尝尝!”泰菲捻起一块鱼肉。

“别吃太多了,小心被发现!”

“怕什么,满满一锅呢。”

其实,这鱼汤取材自乌布诺尔空域常见的黑鳍短尾鲨,雾河与雾海中的底层掠食者。短尾鲨只有少女胳膊长短,味道又腥又骚,但两个女仆并不挑剔——和平时吃的虫饼相比,这的确算的上难得的美味。

至于面包——

狗都不吃。

普通人可吃不到那种又香又软的甜品,只能吃冷硬发霉,在开水里泡半个钟头才勉强软化的垃圾品类。

两个女仆是有追求的人,贱民趋之若鹜的面包,她们是不屑一顾的。

“不能再吃了!”又吃一口。

“卡丽,我还想……”

“不准!”卡丽捂住泰菲的嘴,“你可以喝点汤,等等,少喝点,汤要被你喝干啦!”

分神间,汤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两个女仆面面相觑。

“我还不是很有感觉……”泰菲害羞地说。

“我去厕所!”卡丽瞪了她一眼,显然,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她们没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