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懒猫薛定谔
“嗯……不会对外物做出任何反应，没有思维也不会言语，只会浑浑噩噩徘徊在生前呆的地方，记忆、人格之类的大概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已经是只有一点点执念还留存着的空壳了吧，倒不如说……这才是幽灵的正常状态，学姐你这样的才是异常的。”
“那……去请别的做得到的人呢？比如你们的邻居？”
“父亲不让。”小瞳叹息道，“他说让别的神社的神官，甚至是让和尚来帮忙净灵，这简直是耻辱。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根本就不想让……”
“瞳？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三日月道满站在神树下，看着远处站着不动的小瞳，不耐烦地朝她喊道。
待小瞳走近了，三日月道满双臂抱在胸前，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小瞳，然后发问道：“你刚才是在跟谁说话？”
“没有跟谁说话，我是在背地里自言自语，在说你的坏话。”小瞳神色坦然地答道。
“你这张嘴可真是越来越欠打了。”三日月道满冷哼了一声，不过看上去却也没有多生气，他只是仰起头问道，“好久没回来，跟你的母亲问个好吧。她现在……还在这里吗？”
“还在。”小瞳简要地答道，她并没有仰起头，只是朝着那个白色人形的方向嘟囔了一句，“妈妈，我回来了。”
那树上悬挂着的人影轻轻摇晃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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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道满似乎真的只是带小瞳去看了看她的母亲，接着，他就带着小瞳到了里屋的一间和室。
“今天你怎么想着回来了？是终于没钱了吗？我还以为你这个不孝女说不想回来的意志是有多么强烈呢？”
小瞳被她爸一句话就气得手上爆出了青筋，“你开什么玩笑？我就算缺钱也不会找你要的！你之前喝酒的钱难道不是我辛辛苦苦上电视节目还有去帮人唤灵挣来的？？”
“哟，好意思说呢？那可是我帮忙联系的客户，你倒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欺骗了大家很抱歉’，结果神社的名声给毁了，没有人来参拜，也没有人想要拜托神社唤灵或除灵了。你是真的想让这一代代传到你爸爸我手上的神社彻底废弃掉吗？”
“哦？所以你才为了让神社不倒掉，又是搞什么网站，又是搞什么虚拟偶像。说真的，那个说话语气恶心得要死的什么‘月夜见’，不会真的是你这个老变态扮的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虽然因为脸上戴着个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和小瞳都看出来，三日月道满的身体刚刚僵硬了那么一下子。
“不会真的是你吧？！”小瞳神色大变，她突然快步走向旁边那一道纸拉门，在三日月道满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就猛地将那扇门拉开。
“哇哦~~”
我饶有兴趣地飘了进去，仔细地观察着放置在那个房间中央矮桌上的设备。
最新款的高配电脑，一看就非常专业的收音话筒，还有高清摄像头。充满现代气息的设备，看上去跟这间和风的房间有些格格不入呢。
我向小瞳比了个手势，暗示这些东西的价格可不便宜呢。
小瞳怒气冲冲地转身对三日月道满问道：“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些东西？！我记得之前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才对！”
三日月道满避开女儿的目光，视线望向窗外的远方，开口道：“有一位好心的商人对我们的神社的发展十分看好，他说过去的那些古老的神明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新时代的人们需要新时代的神明，建议我说可以使用全新的技术手段来让神社重新焕发生机，我听完之后大受感动，于是我们就缔结了紧密的合作关系，这些设备都是他赞助的，连我们神社那个漂亮的官方网站都是那位友好的朋友帮忙制作的呢~”
“你说的这是真的？”小瞳满脸都是不相信的神色，“这听上去简直不能再可疑了。”
“当然是真话，童叟无欺！”
小瞳对道满的话看上去是完全不相信，她的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扫描着，接着很快她就皱起了眉头，“等等，墙上挂的那两幅挺有历史的字画呢？还有，刀架上的刀呢？！你不是说那刀有几百年历史了，我小时候都不让我乱碰的？！”
“啊——”好像有冷汗从三日月道满的面具下流进了脖子里，“那刀都几百年了，估计都锈得拔不出来了，还有那画也是让人看不懂的画，我只是拿这些没用的东西与那位非常好心的商人结成了十分深厚的友谊而已。”
小瞳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了，她现在的声音如同是从九幽里传来的：“那么，父亲，能否请您告诉我，那个许愿板是什么回事呢？为什么在上面许的愿望，真的会以某种方式实现呢？”
“嗯？愿望会被实现？你在说什么啊？”
三日月道满的语气听上去是真的十分困惑。
第9章 家族史
“你不知道？”三日月道满疑惑的语气不似作伪，这让小瞳一时也犹豫了。
“啧，我该知道什么？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擅自把什么坏事怪到你父亲头上了？”
“神社网站上的那个许愿板，有人在上面许了愿望后，愿望以诡异的方式实现了……”
三日月道满嗤笑了一声，“想什么呢？那个许愿板就是个摆设，为了在网络上扩大名气招揽客人而做的东西。你向真正的神灵许愿愿望都不会实现，更别说在那上面了。连这种东西都会相信，原来我的女儿还是一个可爱的会做梦的孩子啊~”
“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是是真的！我现在就能给你验证，嗯……我有一个朋友，她许了个愿望说要让我戒掉一个游戏，结果我在那个游戏里的运气就变得离奇的糟糕！”
小瞳在三日月道满的面前拿出手机，打开手游，然后用最后的石头按下了十连。
金色的光芒闪过，小瞳瞬间有些目瞪口呆。
“啊……出货了……这……”
一副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该尴尬的样子。
三日月道满扇了扇手中的团扇，奇怪地说道：“所以呢？你想通过这个证明啥？你不是玩游戏玩得脑子坏掉了吧？”
“不对……一定哪出了问题……”
小瞳连忙打开面前的这台电脑，打开浏览器进入了月读神社的那个网站许愿板。
“喂，你来许个愿试试看。”小瞳对着她爸爸说道。
“呵。”三日月道满又是嗤笑了一声，随手打下了【我希望现在天上掉下十万円】的愿望。
半晌，无事发生。
小瞳脸上有些发烧，她又连忙补充道：“不对不对，我记得，好像只有许不好的愿望才灵验。”
三日月道满又想了想，写了个【希望来道雷把药王院给劈了】。
窗外，晴空万里，别说雷电了，连朵云都没有。
“不对……不是这么许愿的……”
“得了吧……”小瞳的话被三日月道满不耐烦地打断了，“这种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中学女生会相信了。假如说任何愿望都能被实现，那世界早就翻天了。即使是真正的神明也不会直接去帮你实现愿望，顶多是增强你做某事的一点信心和运气，给你一点点庇佑而已。”
“啧……说得你好像见过真正的神明一样。”小瞳不以为然地小声嘟囔着。
“我可是神主，当然可以跟神明交流。”
“在网络上假扮美少女神明的那种交流吗？”
三日月道满被噎了一下，不过接着，他就摇摇手指，以一副“你不懂”的语气说道：“小瞳你老是说我守着过去的传统，可没想到你的想法竟然比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古板。你可没有看到虚拟偶像神明到底有多大的市场，无须跨越遥远的距离前来参拜，网络上能够聚集起的人气要比现实中到来的参拜者要多出百倍、千倍不止。仅仅是开播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们神社的周边商品的销量就超过了过去大半年的份，现在都要紧急补货了。这就是时代的潮流啊！只要再对神社做点装饰，增加一些虚拟偶像的文化，再办一些诸如巫女体验、神明演唱会之类的活动，搞不好我们的神社也会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呢！”
小瞳看着如此规划着的三日月道满，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这么搞……是对神明的大不敬吧？”
三日月道满摇了摇头，“不，这就是神明所希望看到的事。”
小瞳深知自己父亲的固执，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三日月道满想了想，突然击打自己的手心，像是灵机一动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再添加两个巫女角色，把外面的吹雪也拉上，组成三人Vtuber偶像团体出道呢~”
小瞳瞬间便露出了好像看到了蟑螂一样的表情，迅速与三日月道满拉开了距离，双臂交叉在胸前摆成一个“X”，用尽全力表示着拒绝。
“啧，不想当就不想当，有必要表现得那么嫌恶吗？爸爸我很伤心哦？”
“外面的那个巫女是叫吹雪是吗？姓什么啊？”
三日月道满挠挠头，“唉呀，忘记了。”
小瞳对自家父亲无力吐槽，继续说道：“那人很可疑吧？能打工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跑到这么远的神社来打工？不是父亲你抓到了人家的什么把柄吧？”
“小瞳你真是只会把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呢，怎么可能会有那种……”
“喂，你刚刚犹豫了一下对吧？！”
“想多了，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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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瞳她怀疑自己父亲的直播有什么问题，于是晚上在三日月道满直播的时候亲自在旁边观摩了一下他是如何扮演“月夜见”的。
结果才看了十分钟，她就异常坚定地离开了那个直播用的房间。
“这个世界没救了，毁灭吧。”她如此定论道。
“现代科技真是厉害啊，变声器技术都已经这么成熟了吗？”我自己也同样感到大开眼界。
不过我也有一个疑问没有弄明白，按理来说，Vtuber应该是用摄像头捕捉面部表情，然后通过动漫形象复刻出一样的表情动作的对吧。
但是，三日月伯父他直播的时候也戴着那个狐狸面具……为什么直播画面中的那个动画小人的表情却还是会动呢？
看小瞳她对此似乎并没有感到什么疑问的样子，那大概……是我对新技术孤陋寡闻了吧？
“小瞳你跟你父亲的互动真有趣呢~”我感叹道。
“啊？”小瞳皱眉，“哪里有趣了？”
“哪里都挺有趣的，毕竟我就很难想象自己跟父亲斗嘴斗一天的样子。”
“…………每家都有每家的情况吧，我家父亲从以前就一直都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很难想象我的母亲为什么会选择了这样一个人。”
“小瞳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关于她的记忆……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啊，抱歉。”
“没什么的。总的来说，感觉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吧。”
“温柔……是吗？”
“嗯，会陪着我一起玩游戏，做做手工什么的，记得说话好像都没有很大声过，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这样啊，真羡慕呢。不过……冒昧问一下，这样的人是怎么死的呢？是……自杀吗？”
“这个……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像学姐你一样，被什么脏东西附体然后死掉的也说不定，三日月家的人大多数的死因都是这样啦。”
“唔……等一下。你爸爸是三日月家的人对吧，你妈妈她……也是？”
小瞳咧嘴笑了起来，“对啊，三日月怜奈。和我父亲……应该算是堂兄妹的关系吧。”
“……堂兄妹啊，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
小瞳的笑容越发变得讽刺，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学姐，你似乎对三日月家，对这座神社还不太了解。过去，在这里居住的人，只有姓三日月的人，没有外人可以进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三日月家不与外姓通婚？？为什么啊？”
“听说，是为了维护血脉的纯净呢。族谱中……貌似还有过亲生兄妹或是姐弟结合的例子呢。”
“血脉的纯净，可怕……都21世纪了，竟然还会有这么封建闭塞的想法吗？”
小瞳摇了摇头，“没办法，就是这样的家族呢。好在，到我这里，这个家族的家族史终于算是要彻底结束了。”
第10章 壁画
夜渐深了。
虽然回来转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搞明白那个许愿板的事情。
明天，小瞳想要去见一见自己父亲口中的那位“非常好心的商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那个家伙跟这个事件一定有什么关系。
今晚，就先休息吧。
小瞳准备返回已经几个月都没回去过的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小瞳的错觉，总觉得晚上的望月学姐比白天要安静好多。
这家伙明明早就嚷嚷着说要去参观自己的房间，还一脸坏笑地说要搜遍她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收藏。结果等真要去了，她却显得意外的……安静和知性？
小瞳拿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己竟然会从望月眠的身上看到知性，一定是今天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知性这个词当然与望月眠不搭，只是现在到了晚上，她内里的人格切换为了宁梦而已。
她们现在走在缘廊上（日式建筑木板窗外、房檐下的窄走廊），宁梦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神社内的构造。
神社的主体建筑是环绕着那个深潭和神木建造的，深潭的一侧是山壁，正对着山壁的是正殿，而两侧是三日月家的生活区以及神社的社务区，从任何一个建筑的缘侧，都可以看到神木和深潭。
宁梦其实从白天就十分好奇了，她满是求知欲地问道：“喂，小瞳，你们神社供奉的是月与夜的神明，但为什么御神体却是水潭和神木？这好像和月亮不太搭吧？”
小瞳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宁梦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好似不沾边的问题：“学姐，有一种酒叫做月见酒，你有听说过吗？”
“好像是听过……唔……你是说，倒影？”
月见酒，本义指的是在户外赏月的时候喝的酒，喝月见酒的时候，往往还有一个讲究，就是要让圆月完整地倒映在杯中，然后一口气饮下。
小瞳点了点头，她指着那个深潭说道：“那个潭就叫月见潭，满月的时候，圆月就会倒映在潭中心，所以说，真正的御神体，实际是水中之月。”
宁梦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她又接着指着那棵树问道：“那么，那棵树呢？”
“那棵树是桂花树，中国那边的神话中不是有说，月宫中有一棵砍之即合的桂树吗？日本这边好像没有这种说法，但在古代，好像也有传说说的是，在月见节那天月亮上将满是桂花。所以桂树很多时候是与月相关的，听说我们神社过去在月见祭上用的月见酒，就是用这棵树的桂花酿的。”
“桂花酒嘛，听起来就很好喝的样子啊，现在还有吗？”
小瞳摇摇头，“这棵树……已经很久都没有开花了，大概是……自从母亲吊死在树上的那一年开始的吧。我有些怀疑是母亲的怨气对这棵树产生了什么影响……”
“唔……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