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将猎下这人间 第244章

作者:白明弦

被削去了四肢濒临死亡的般若难以置信地看到,那个将他这高贵的空间系君位屠戮凌虐如猪狗的杀神,竟被孱弱的少女拉住,而后居然就这么停下了动作。

乱了,全乱了。

般若看不懂,他已经完全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你是...谁?”

少女咬着唇陡然发问,略沙哑的清冷嗓音回荡在夜风里。

沉默。

无人回答。

——————

晚点还有。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谁?”

明空的声音略沙哑的清冷。

少女目睹了这场残忍的虐杀全程,从最初的恐惧、惊怖到迟疑、犹豫,某一刻,她终于坚定了一个想法,决然地一头扎进那愈发冰冷悚然的杀气漩涡中。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凌虐般若的神秘人实在太危险了,他周身漆黑的杀意漩涡越来越深重,仿佛仅凭杀意就能形成实质化的领域,以她这点实力、体质,稍有不慎就可能触之则死。

但她的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她挣扎着拼尽全身的力量,穿透层层冰冷如实质的杀意,紧紧攥住了始终背对着她,全身被黑雾笼罩的神秘来客。

——李瞬。

“你对付般若,是...为了保护我吗?”少女再问。

李瞬僵硬地停滞在原地。

面对问题,他沉默不答。

明空,不,李映的问题,他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日夜牵念的小妹就在眼前身后,李瞬却迟迟没有处理,没有掩护,没有接近,甚至连话都不准备说一句。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接触她的打算。

不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沉入阎摩之心的李瞬,处于绝对理性的状态,一切情绪已经被彻底抹消,除了越发旺盛恣肆的杀意,他的一切思考都如同冰冷的计算机般有条不紊地指向利益最大化。

“想”或“敢”这样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已经不存在,唯一的思考仅有“能或不能”。

若非因为真相过于残忍而激起的强烈情感与阎摩心中的杀意混合,导致他的意志决绝,今夜必须一开杀戒以抚慰内心的空洞、空虚,他甚至不会选择对般若设局。

事实上在这一时点,掩藏己身的存在才是最优的选择。

经由他的推动,长安的局势已经足够糜烂了,此时如果再对长安矛盾的核心之一“明空”伸手,无疑是在长安实控者的雷点上跳舞,目前还未积蓄集结起来的反理事会力量很可能会被逐个察觉,各个击破,再也无法形成合力。

要知道,直到目前为止,理事会整体而言还是压制着官房的。

正治上,存在利益整体对四合一利益合体的压制,主动对被动的压制,大义名分上的压制,军事上,能够调动长安终极战争兵器和垣宿九君整体的,也是理事会而不是官房。

官房唯一占有的一点便宜,就是在各宿区的根基较深,经济上比较充裕,不受钳制甚至可以反钳制,不过理事会也有鬼市以对抗。

大局之外,还有一点也同样关键。

阎摩心是玄冥本相的高级形态,换言之,李瞬现在已经在扮演【日冕】。

在局面没有清晰之前,日冕的秘密不能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所以,在李瞬选择堕入玄冥后的第一秒,答案便早已经明确而清晰地摆在他眼前。

——至少今晚,他不可以跟李映相认。

兄妹相认无非是一时的情感满足,但对长远而言,不仅毫无收益,反受其害。

今夜事毕之后,势必在长安全境掀起前所未有的动荡,一名君位的死亡,尤其是大贤者直属君位的死亡,已然动摇了长安【垣宿九君】的势力格局,这比长安银行遭劫的后果更严重。

后续将会掀起如何的风波,是好是坏,即便是现在已经将长安全局都通盘看透的李瞬也无法预料,哪怕出现什么不利的后果,他也只能去承担。

因为对李瞬而言,控制李映是理事会的原罪,无论处于理性还是非理性的状态,李瞬都将视理事会、大贤者之流如仇雠。

今夜杀死般若以报复理事会,是不论处于理性与否、何种状态的李瞬都一定会去做的选择。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李照赢麻了。

在她的一手操纵下,最终的结果如她所想,李瞬将会按照她规划的路线,整合所有反理事会势力,朝向长安的正统举起反旗。

如果不是处于阎摩心状态,李瞬大概会感到狠狠的讽刺和愤怒,讽刺对无法堪破也无法打破阳谋的自己,愤怒对将家人的情感利用如棋子的李照。

可惜,也可以说,所幸,他沉入了阎摩心。

他体会不到这些情绪,他只会去理性地思考这些情况将会带来的后果,和事态的发展。

对了,还有杀戮。

般若这个虫子一样的东西,既然已经榨不出价值了,那就该死了。

但是单纯杀了他一点没有意思...哦不,是他或许有复活权能,万一杀了他还能复活呢?

所以不如再施虐...哦,再尝试刑讯他一会儿。

周边的空间已被玄冥境界禁绝,全长安不会有任何一只虫子能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大可以尽情地施为。

开膛破腹已经玩过了,那就砍掉四肢做成人彘,等会再剥皮好了。

...

漆黑的杀意与恶意悄然侵蚀着李瞬的内心,飞速地影响、引导着他愈发深入所谓的“理性”。

他没有也根本不会注意到,现在的他,甚至比他所愤怒痛恨的李照还要更为残忍、更为冷漠。

李照是高踞九重俯瞰众生的帝王,他现在却简直是审判众生的神魔,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和无限的所谓理性,一切众生平等如虫豸,在他眼里卑微不足道,以至于他可以对任何生命做出生杀予夺的裁决。

他很清楚,深渊就在眼前,就在脚下,但那就是力量,就是理性,就是至高无上的一切,为什么要拒绝?

堕入玄冥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凭借着自己的“理性”,主动拥抱深渊的,没有任何人引诱、强迫。

一步,一步,走得越发顺畅,无比顺畅,虫子的哀嚎像是这条康庄大道上奏起的交响乐,不断膨胀的杀意混杂着愈发推高的灵能强度,让他愈发不能自持。

明明如神般无比理性,却又如魔般癫狂爽快,一浪高过一浪,根本无法停下。

直到...此刻。

“你为什么要遮掩自己的面容,是怕被人...被我认出来吗?”

明空死死地攥着那片漆黑的衣角。

她已经被那实质化的杀意慑得浑身如筛糠般颤抖。

但她不怕。

她不怕死,很久以前,她就萌生过弃世之念,她对自己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大贤者对她的心理控制,也非对她本人的生命威胁,而是侧重于株连。

所以她决绝地继续发问:

“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可以否定我,你可以杀死我!!”

李瞬沉默着。

她竭力地深深吸了口气,星眸垂雨露,凄声如泣诉:

“你,是...白焰,对么?”

李瞬仍旧沉默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不值得的,我什么也没有给过你,我也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说过了,我说过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这样出生入死地保护我啊!?”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笨蛋...”

轰!

李瞬周身那漆黑乌麻的浓密黑云,此刻轰然动摇颤抖,而后竟如飘雪般纷散。

般若简直看得世界观都要崩坏掉。

以超出想象的残忍行径,如行刑般从头到尾凌虐了他的神秘人,却只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而无法动弹,乃至灵能失衡逸散。

不过他也已经没闲暇再考量这些了,因为不止世界观,他整个人都已经崩坏扭曲得破破烂烂,他的生命力已经彻底被放干,走到了尽头。

曾几何时他无数的敌人也是如此,他毫无容赦甚至带着愉快喜悦地将他们玩弄致死,天道轮回,今天好像轮到他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不甘心,但他的死已经是必然了,可他还是不甘心。

于是他歇斯底里、声嘶力竭地发出最后的控诉:

“你!是!谁!白焰!你他妈是谁!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这将死之际震耳欲聋的咆哮质问,仿佛洪钟大吕,将猎人从沉默中唤醒。

“...我是她哥。”

黑云散尽。

猎人似自嘲地低笑了声,眼底再不见如神魔般的冷漠。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让般若解脱,他缓缓转身,褪去一切伪装,顺着衣角反握住目瞪口呆犹自未回过神来的少女,神情歉然。

“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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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也了却一桩心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属于李瞬与李映的物语

渡尽劫波,猎人归来。

在即将堕入深渊的最后关头,他被小妹竭尽全力地拉住,最终,她亲手将他从那无间的地狱中挽救。

小小的手虽小虽弱,可正是这只小手的主人,决然冒着完全未知的危险,义无反顾地冲向他,试图解救他,而那时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她的兄长,只是猜测他或许是白焰,是曾帮助她、保护她的人。

这是一种朴素的、纯粹的善良,一种...高贵的善良。

一个自幼少时起就被生活无情摧残、被世界恶意以待的小姑娘,遍历世情后仍能保持这样质朴的善意,她无疑是高贵的,远比这卑劣的世界更高贵。

面对这样的小妹,李瞬终于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长远利益也好,身份秘密也罢,在这一刻都退居后列。

源于血脉的远古愤怒也好,藏于渊底的深沉杀意也罢,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这里没有日冕,没有苍星,没有阎摩,没有苍龙,只有一个一直在寻找自家妹妹的兄长,一个笨拙的青年,一个...不合格的哥哥。

若再不能坦诚与她相见相认,还在为什么情感、利益、身份、心魔所困,那就不是李瞬,不是他信守的道了。

一时的情感满足?

阎摩,别说笑了。

她是我活着的意义。

有什么后果,我一肩来扛。

长年积累的心魔一触即碎,对家人的思念与爱跨越了一切,让漂泊的孤鹰找到了落点,收敛起伤痕累累的翅膀。

他轻轻牵住了少女的手,似自嘲地低笑了声,而后脱下一切伪装,毫无保留地对她露出真容。

或许是因为阎摩心状态的余威犹未散去,已经从那种危险的“理性”状态下脱出的李瞬,此时其实并没有过于激烈的心绪。

但整整十年份的思念和牵挂如抹不去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的心头,那些激越与感动转化为细水长流的无微不至,反而令这份久违的情感变得愈发馥郁悠长。

与猎人夹杂着复杂的歉意与温柔,隐约还能捕捉到一抹忐忑的目光相对,看着那张似陌生似熟悉的冷锐面庞,明空,或者说李映有一时间的茫然。

不过她强大堪比超级计算机的记忆力和分析力,令她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在脑海中交叉比对推演了所有的排列组合。

少年的容貌没有大改,只是变得更加深邃、冷峻,更加锐利,棱角分明。

她一下子就得到了笃定到不能再笃定的答案。

而且,其实不需要这样的。

她分明知道的,除了真正爱她的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