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最大的体面
“牺牲了不也挺好。”
普鲁克斯冷漠的喝着自己手中的咖啡，优雅的举止下，口中所说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这样，坎贝尔家族就少了一个继承者，同时，也少了一份竞争。”
罗切斯特的拳头隐藏在桌布之下，此时已经攥的铁紧，但是所说出的话，依旧没有带着一点情绪，语气也很是缓慢，毫无波澜之下，隐藏着的事愤怒，悲伤，等等诸多的负面情绪。
“呵.....其实我并不为此高兴，但是我却由衷的为他开心。”
“至少，他算是解脱了......”
将咖啡缓缓送到嘴边，罗切斯特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又将手中的被子默默的放了下来。口中说出的话，是一个沉重的事实。
“我也快了。”
罗切斯特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便起身离席了，薇尔莉特沉默着吃着自己手中的黄油曲奇，这种饼干本没什么味道，但不知是不是这里故意这样做的，甜得发腻，搭配苦涩的咖啡，倒是中和了其中难以下咽的味道。
薇尔莉特知道自己的立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不会干涉委托人的家事，对于发生的一切，她也只能安静的看着。
保持沉默，有时就是能做的，最体面的事。
“我也吃好了。”
叶塞尼娅见罗切斯特离席，也立刻跑了出去，她并不喜欢自己的二哥普鲁克斯，见到哥哥离席，也立刻随他去了。
“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普鲁克斯看着依旧安静吃饭的薇尔莉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他不喜欢薇尔莉特的态度，至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偶，为什么面对自己，却依旧保持着那种从容淡定的模样。最起码，应该尊敬自己一下才对。
“因为我还没吃完。”
薇尔莉特的心里对普鲁克斯的印象并不好，她也不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是一个态度的，至少在拥有感情只会，薇尔莉特也学会了区别对待，令她讨厌的人，薇尔莉特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尊重可言。
“坎贝尔家族的人，用餐时间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我并不隶属你们坎贝尔家族。”
普鲁克斯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似乎很反感薇尔莉特的这种态度，那种从容的态度，似乎不害怕他，就等于不拿他当回事一样。
“你对你的委托人难道都是这种态度吗？”
“恕我直言，这次我的委托人是欧若拉公主，您并不是我的委托人，甚至坎贝尔家族都不是我的委托人。”
“那我现在就要委托你。”
“任务途中，不接受其他委托。”
薇尔莉特的伶牙俐齿直接把普鲁克斯弄得完全无法反驳，毕竟是自动手记人偶，除了写信之外，话术方面也是一流的。
“哼。”
“你和我见到的所有人偶都不一样。”
普鲁克斯对薇尔莉特说道。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这次代笔完，不如就留在坎贝尔家族，我可以给予你最好的生活，以及最体面的身份。”
“不如嫁到这里来。”
普鲁克斯傲慢的说道。
“你们自动手记人偶，打扮的花枝招展，行走在世界各地，目的不都是一样的么，想要找一个好的归宿。要么是名门望族，或者成功的商人富豪。坎贝尔家族不会亏待你。”
其实在薇尔莉特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普鲁克斯见到她就觉得，这个女人和他所见过的所有人偶都不一样，她们大部分见到自己，都变成了应声虫。但是薇尔莉特不同，她的身上没有所谓的虚伪。
即使每天都身处在无尽的虚伪和面具之下，但是普鲁克斯喜欢的，却是那种真诚的，干净的人。或许这也是因为自己一直处在一个这样的环境里，所产生的厌恶之情吧，所以他见到薇尔莉特的那个刹那，心底就产生了一种悸动。
如此美丽，甚至比这北国的雪景还要美，完美这个词仿佛就是对她的诠释，那蔚蓝色的双眸中，仿佛映照着星辰大海。普鲁克斯虽然嘴硬的表示，这个人偶跟自己找到的有什么特别，但是内心早已经被挫败感打击的体无完肤。
这种打击感，也让他产生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这个人偶搞到手的想法。
“我吃好了，失陪。”
就在薇尔莉特起身的时候，普鲁克斯注意到了她的左手，那无名指上的戒指是那样的显眼，白色的鲜花，在这冰雪纷飞的严冬，依然盛放着......
在薇尔莉特的背影逐渐走远的时候，普鲁克斯终于一拳打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竟然已经结婚了么，戒指还是戴在无名指上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坎贝尔家族给不了你的？”
“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薇尔莉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注意到了房间里其他人的气息，当她回过神，罗切斯特早就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椅子上。
“你难道对我今天在餐桌上的话没有什么好奇心么？”
薇尔莉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罗切斯特，得到这样无情的答复多少让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尴尬的咳嗽几声。
“也对，你只是一个遥远国度的人偶而已。”
听到这的薇尔莉特，终于微微的开口，对着罗切斯特说道。
“我以前，也是在乎的。在乎自己周围的一切，希望任何事情，都能得偿所愿，都能成为最完美的模样。”
“遇见疾病，我希望痊愈。遇见离别，我希望重逢。遇见悲伤，我希望他们能得到欢乐。”
“但是这些都属于奇迹的范畴。”
薇尔莉特的双眼有些微微泛红，她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仿佛想起了什么沉痛的记忆吧。
“但是......”
“奇迹不是免费的，从来不是。”
薇尔莉特的话让罗切斯特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这个人偶经历过什么事情。
“所以现在的你，对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安静的看着对么？”
薇尔莉特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关切，但是更多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在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给予别人奇迹的情况下。”
“静静的注视着，不干涉，不讨论，就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体面。”
庇护所
疾病，是每个人的一生中，多多少少都会面临的东西。它多少会令人痛恨，令人悲伤，和绝望。
而治好它们，无论是小到根本不会被在意的感冒，亦或者大到可以威胁生命的恶疾。它们，全都属于奇迹的范畴。
“我其实只有不到两年的生命了，我的医生告诉我，我所生的病，目前还没有医治的方法。”
“我这一生，本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但是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妹妹。”
“我害怕，如果我死了，她的命运将会......被这个残酷的世界吞噬。”
这是罗切斯特对薇尔莉特最后说的话。
“真是抱歉，要你倾听这种事情，我并没有向你倾诉负面情绪的意思，我只是.....太久没和别人 真心交谈过了。”
罗切斯特走后，薇尔莉特终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昨天睡在椅子上一整晚，让她的腰直不起来，有些微微的酸痛。外面简直太冷了，薇尔莉特不想出去，她想利用今天白天的时间，好好的睡一会儿。
尽管自己过去，即使五天只睡四个小时，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像一个机器一样。但是因为自己在邮局里养成的早睡的习惯，薇尔莉特，已经没法回到过去的日子。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悄悄的推开，薇尔莉特的手早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手枪上，但是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以及预感，所以薇尔莉特也暂时放下了戒备。
“自动手记人偶......”
“薇尔莉特.....姐姐......”
稚嫩的声音，这次叶塞尼娅没有再穿那些成熟的晚礼服，而是换上了自己的卡通睡衣，上面印满了猫猫狗狗的形象，这才看上去有了一个十几岁少女的样子。
“我可以和你待一会儿吗？”
薇尔莉特并不想继续睡在椅子上，但依旧坐起身，对着叶塞尼娅点了点头。她并不是那些薇尔莉特不喜欢的人，薇尔莉特反而与叶塞尼娅有些共情，因为她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可以，叶塞尼娅小姐。”
北国的冬天，天空似乎一直都是雾蒙蒙的，昏暗的天空之中，鹅毛大雪一刻不停的下着。薇尔莉特是南方过来的自动手记人偶，对于北方如此壮观的大雪，震撼之余，也有着满满的不适。
庄园寂静，但是可以看到远方城镇中的万家灯火，因为天气原因，即使是白天，店铺和人家也会点起油灯，点燃壁炉。这安静的庄园，与外面那热闹的街道，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叶塞尼娅好像太久都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了，她对薇尔莉特讲述了她们这个国家在冬天都会发生的新鲜事，薇尔莉特也因此了解了好多。
人们开始清扫房屋的积雪了，这种足矣蔓延到膝盖的雪，已经不允许任何交通工具出行，各家互帮互助，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清扫积雪的时间中度过，不过好在政府规定，冬季因为自然天气的假期是可以带薪休假的，想必这也是北国的冬季人们都不用工作的原因吧。
“薇尔莉特，你的家乡会有如此深厚的积雪吗？”
“不会，叶塞尼娅小姐。莱顿是一个偏向南方的城市，虽然会有雪，但是绝不会像是这里一样，盛况空前。”
这里人们的冬天，是那白雪皑皑与热红酒相伴的冬天，人们在扫完大雪之后会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庆祝一天的劳动成果，尽管第二天积雪就会重新堆积起来，但人们依旧乐此不疲。而滚烫的红酒和滋滋冒油的烤肉，就是这一天严寒最大的犒赏。
“原来是这样的。”
薇尔莉特坐起身，叶塞尼娅的视线一直在薇尔莉特的身上，就好像移不开一样。薇尔莉特穿着一身睡袍，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自己的身侧，暗淡灰色的天空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那蔚蓝色的双眼，注视着，就好像会被吸进去，沉沦其中。十八岁的薇尔莉特，可以说是青春最好的年纪，最美的年纪，她的容貌一如她本身一样出色，优秀。叶塞尼娅也注意到了人偶左手上的无名指，她很好奇，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让如此美丽的人偶倾心呢......
“谢谢你让我待在这里。”
再一直看下去就不礼貌了，叶塞尼娅及时的移开视线并爬上床，长出了一口气后，无比放松的躺在了床铺上，这张大床很大，足矣让两个人躺在床上，但薇尔莉特出于礼貌，还是想要立刻站起身来。
“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叶塞尼娅抬起手，抓着薇尔莉特的衣角阻止她起来，薇尔莉特很好奇，她转过头对叶塞尼娅询问道。
“为什么大小姐，您要特地来和我待在一起呢？”
“因为......”
少女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坎贝尔家族，是不会干涉客人的生活的。所以只有在这里吗，才能暂时避开女佣，和哥哥的监视。我也可以难得的放松下来。”
“当我在自己的房间时，那里会有三名女佣密切的观察我，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极尽风度优雅。我没有时间玩任何游戏，阅读任何我想要的书籍，我必须阅读那些特定的枯燥乏味的名著，弹奏根本不会有人去听的钢琴。”
“而且，无论我多么努力的把事情做好，我的哥哥们也都不会在乎，因为在他们眼中，无论做什么都远远不够。”
“求你让我暂时躲在这里，享受片刻的自由，好么？”
叶塞尼娅说到这，双眼微微的眯成一条缝，短短的一分钟内，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或许是一直保持紧张的情绪令她身心俱疲吧，刚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见到睡得如此香甜的少女，薇尔莉特的眼睛也略微发沉，困意涌上，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起来。
“就好像庇护所一样......”
“真令人为难......”
薇尔莉特慢慢躺在了叶塞尼娅的身边，在窗外那纷飞大雪的相伴中，缓缓进入梦乡。
短暂的快乐
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就连薇尔莉特也记不清了，她们无视了午餐，无视了晚餐，这种虚伪的宴席，真是让人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即使端上来的都是经过精心烹调的美味珍馐。
薇尔莉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沉寂，黑夜降临，只有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映照着的，飞舞的雪。正如叶塞尼娅所说，仅仅一晚上时间，这样的雪就可以再一次堆积起来。
坎贝尔家族果然没有进入薇尔莉特的房间，即使他们知道大小姐就在这里。薇尔莉特很警惕，她在睡前在门口的夹缝处放上了一片树叶，这是她从南方的莱顿带过来的，这里根本不可能有。而此时这片树叶依然好好的夹在门缝上，这证明在她们睡觉期间是没有人进来过的。
“唔......”
身边传来一阵哼唧声，叶塞尼娅此时已经躺在了薇尔莉特的肩膀上，嘴角的银丝也滴落在她的睡衣之上，睡得十分香甜。薇尔莉特望着天花板，这一整天的睡眠让她前所未有的精神，而在清醒之后，饥饿感也随之袭来。但是为了不打扰叶塞尼娅的美梦，薇尔莉特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叶塞尼娅才慢慢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大梦初醒的她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这种久违的感觉实在美妙极了，她早已经忘记上次睡得这么舒服是什么时候了。
抛下所有包袱的睡眠，是最为美妙的存在。
“你醒了，叶塞尼娅小姐。”
薇尔莉特投来关切的目光，但就在此时，就好像提前说好了一般，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叶塞尼娅抚摸着肚子尴尬一笑，而薇尔莉特波澜不惊的表情上，也慢慢展露出了一丝笑意。
“诶？原来你是会笑的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但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薇尔莉特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失落，但是没有办法，她天生就属于面无表情的那类人。
“你不怕你的哥哥们担心么？”
“不怕，毕竟他们只在乎家里的财富，又有谁真正的关心我呢。”
听到这话的薇尔莉特心中有些感叹，毕竟罗切斯特之前才对她说过自己的牵挂就是叶塞尼娅，想必罗切斯特，一定对自己的妹妹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吧，眼前的少女并不知道，其实最在乎她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而且对方的时间并不多了。
这一点，和自己真的很像。
“薇尔莉特，给我讲故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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