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三十三章：女仆长与自动手记人偶 : 残酷的历史
“南丁格尔也像你们那里的艾蒂尔一样，是一个好女孩，她美丽爱笑，不嫌弃士兵们数十天不洗澡的肮脏，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她是我们军中的精神支柱，甚至一些怯战的士兵在于她交谈之后，也获得了前往战场的勇气。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会把你们都带回家。”
莱卡中将说到这，眼中闪烁出了淡淡的泪花，回忆沉重，每每想起，心底都会有止不住的悲伤。
“我至今为止还记得她的笑脸，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看着莱卡将军悲伤的样子，薇尔莉特的表情也变得难过起来。她很想问一问南丁格尔小姐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她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所以她只是选择默默的倾听着这位年迈的将军所说的每一句话，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女儿看待，让她把我的住所当成医疗站，让她随时住在将军的营帐里。”
“但.....那天真的太突然了.....”
.......
“在那一天，南丁格尔一如既往的前往前线解救伤员，但是她中了敌人的埋伏，进入了包围圈当中。那些加达里克的人用重伤的士兵作为诱饵诱导南丁格尔，那是一次有计划的暗杀行动。”
“在撤离的途中，她的腿部中弹，但依旧坚持让那些人带着伤员离开，而自己.....却再也没有回来。”
莱卡将军说到这，双拳紧握，指甲都陷到了皮肉之中，渗出丝丝鲜血。
“虽然我很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她从事的是那么危险的任务，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会那么难过。”
“他们把南丁格尔的头割了下来，拿回营帐当中领赏，同时这位医生的死，也被加达里克军队大肆的宣传，作为功绩刊登在报纸上，而我们只剩下了一条染血的军服，以及她平日里经常穿的那条洁白的连衣裙。”
.......
“后来，我率领部队做了疯狂的反扑，甚至那些被南丁格尔医治过的伤兵也冲上了前线，大家都杀红了眼，甚至将胸前的光荣弹都塞进了对方士兵的嘴里。那场仗所有人都疯了，所有人都想着报仇。我们打败敌军，俘虏无数，但我却决定把他们通通活埋。”
“那些活着的恶魔，就是应该去死！！！被我俘虏之后，倒开始跪地祈求宽恕，祈求怜悯，就让上帝去宽恕他们吧，我要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仇恨，这就是这位慈祥的老将军所犯下战争罪的原因。薇尔莉特听了这个故事，两个相同的医生，却有着不一样的结局。此时的莱卡将军语气越发的激动，他对着薇尔莉特大声说道。
“敌人对我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那我以其人之道还之，又会有什么不对！”
薇尔莉特听着老将军愤怒的声音，她依旧沉默的听着。而莱卡将军也注意到自己失态，叹息一声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抱歉啊，吓到你了吧。对于我犯下的事情，我不认为自己有罪，我只是做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我能为女儿报仇，我此生已经没有遗憾。”
“薇尔莉特，你是怎么想的呢？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听了老将军的问题，薇尔莉特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如果南丁格尔小姐在天上的灵魂依然注视着您，她真的希望您展开这场屠杀么？”
薇尔莉特的这一句话，犹如郎朗晴空中的一声惊雷，五雷轰顶一般炸在莱卡将军的耳畔。被薇尔莉特这样一说，莱卡将军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只是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来。此时的薇尔莉特已经起身告辞，既然这次的委托不是撰写信件，那么她身为自动手记人偶，也该离开这里，回到莱顿去。
“实在抱歉，因为任务内容与之前所说不同，所以我公司可以单方面的撤销这份委托，请恕我不能多陪，薇尔莉特告退。”
薇尔莉特说到这，便缓步向着监狱外走去。忽然，身后的声音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你还想有更多的人死么？”
“伊芙蕾雅曾经是最高级的特种兵，她如果劫法场的话，很多人都会死。”
薇尔莉特转过头，依旧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
“老爷，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战争机器了，我现在是自动手记人偶，薇尔莉特。我有爱着的人，我得为她负责，我得用健康的身体陪伴她走完完整的一生，我不会涉险，这也是对我的爱人负责。”
莱卡将军听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请帮我瞒过狱警，将伊芙蕾雅停在监狱外房车里地毯底下的暗格里，帮我把里面的那颗糖果拿过来。”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临死之前，想吃一块自己曾经最爱吃的糖果。”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薇尔莉特点头答应了下来。但莱卡将军所说，伊芙蕾雅要劫法场的事情，她也十分的在意。毕竟那种军人一但展开杀戮，恐怕会造成大规模的死亡，甚至会误杀
很多无辜的人。
“如果艾蒂尔长官在的话，一定会留下来的吧.....她从来都是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的薇尔莉特来到伊芙蕾雅的房车前，趁她去镇上购买食物的时候，从那个隐蔽的暗格里拿出了那颗淡蓝色的糖果。
“闻起来就是蓝莓的味道，为什么要藏得这么隐秘。”
悄悄的拿回监狱将糖果秘密递给了莱卡将军，薇尔莉特再次起身告退，但她却没有立刻坐车回去莱顿，而是选择在镇上暂时休息，等待七日之后的审判日。
“薇尔莉特....你或许是对的。”
坐在监狱中的莱卡中将叹息一声，看着手里那淡蓝色的糖果，莱卡中将觉得自己死后，一定没有脸面去天堂见那个曾经最美的姑娘。
“如果是你，也一定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吧....”
三十三章：女仆长与自动手记人偶 : 医生的墓地
“薇尔莉特小姐，您的行礼已经准备好了。”
手中攥着回去莱顿的车票，薇尔莉特望着远方的监狱，心中颇有些犹豫不决。她太想要回去那个人的身边了，但是现在却还有着无数未知的变数。薇尔莉特的责任还没有履行完毕，她现在还不能这样离开。
一小时后，薇尔莉特还是来到了那青砖石的监狱之中，伊芙蕾雅依旧照顾着将军的饮食起居，随着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莱卡中将看着薇尔莉特，眼中有着不解，也有着庆幸。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我想.....”
薇尔莉特回答道。
“我想.....去南丁格尔小姐的坟墓前祭拜。”
莱卡中将听后，缓缓的点了点头，示意薇尔莉特稍微走近些。花甲之年，再加上监狱里恶劣的环境，让这位老将军患上了一些疾病，虽然看上去还很是硬朗，但其实已经虚弱不堪了。薇尔莉特走到近前，莱卡将军握住牢房的铁栅栏，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薇尔莉特的机械手，语气中带着悲伤与对故人无尽的思念。
“她就在郊外的烈士陵园当中。”
“替我去看看她吧....薇尔莉特。”
在伊芙蕾雅的护送下，薇尔莉特缓步向着监狱外走去，在离开的路上，薇尔莉特转过头，对着伊芙蕾雅说道。
“下周就是开庭的日子了。”
“是啊.....反正也只是走个流程，以莱卡老爷的实力，到时候一定可以无罪释放，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是么......”
薇尔莉特没有说出莱卡老将军真实的内心，但看着伊芙蕾雅自信的模样，看来她真的相信，相信自己老爷的实力，这也正面印证了莱卡将军的担忧。薇尔莉特低头不语，她知道面前的这位女性有着与自己一样的过去，也与自己一样，有着最为在意的人。
薇尔莉特没有任何资格劝阻她，亦或者告诉她所谓的真相，那对她真的太残忍了。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有着幸运儿，也有着厄运缠身的苦命人。与艾蒂尔一样的南丁格尔小姐如此，她和伊芙蕾雅亦是如此。薇尔莉特是幸运的，她最爱的人还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她也知道伊芙蕾雅在面对审判结果时一定会选择忤逆整个法庭甚至国家来守护自己珍视的人，因为如果艾蒂尔遭遇一样的境地，自己也一定会这样做。
........
在离开监狱后，薇尔莉特来到了郊外的烈士陵园，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白色的墓碑整齐的排列在一起，蜿蜒向前，像是没有穷尽。每一个墓碑下，都是一个国家的英雄。这里的景色很好，绿荫葱葱，每个墓碑都是用白色大理石打造，给每一个英雄最体面的待遇。薇尔莉特一个一个的墓碑找来，从白天一直找到了黄昏时分，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那个伟大的名字。
“南丁格尔......”
令人唏嘘的是，南丁格尔的墓前没有鲜花，没有祭奠的物品。只是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以及简短的墓志铭。记录她年轻而又奉献的一生。
将新长出来的杂草清理干净，薇尔莉特将一只百合花放在了她的目前，双手合十，为她默默的祈愿着。
“南丁格尔小姐，愿您在天堂可以安息......愿您在新生之地，可以再不受战争之苦，无忧无虑，幸福的活下去.......”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薇尔莉特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坟墓前了。作为自动手记人偶，她学会了站在他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她的心中也想起了伊芙蕾雅，也明白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
“莱卡中将，您收养伊芙蕾雅，是为了对您屠杀敌人的救赎，还是....为了抵消您对南丁格尔小姐的思念呢.......”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天空阴沉下来，隆隆的闷雷声在天际炸裂，薇尔莉特矗立在那墓碑之前，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天人永隔的感觉.......
“世人会铭记着您.....”
“只要铭记着您的名字，您就不会真正的死去.....”
........
七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今天是开庭日，也是对莱卡中将的审判日。在最高军事法庭上，白发苍苍的莱卡中将站在那些即将审判他的人群当中，形单影只。知道未来的薇尔莉特心中很是凄凉，她也来到了这里，并且坐下的位置距离莱卡中将并不远。
看见来到这里的薇尔莉特，中将对着她报以微笑，微微低下头表示了自己内心的谢意。随着双手的镣铐被打开，审判也正式开始。
“巴巴托斯·莱卡中将......”
在法官在庭上宣读罪证的时候，薇尔莉特注视着坐在旁听席的伊芙蕾雅，此时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自信，不明真相的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少年，看来那正是莱卡中将的后人，家族的少爷了。
“你将面临战争罪的审判。”
所谓战争罪，交战方如果违反了武装冲突的规范，而对敌人造成过度伤害和不必要的痛苦时，就会触犯战争罪。这是一个非常广义的概念，用以审判在战争中犯下的罪行。莱卡将军触犯了联合国宪章，即使战功赫赫，功勋卓绩，有着对战争中的主导和决定作用，但法不容情，也从不讲究功过相抵，所以法官即使面对这位年迈的英雄，也必须要做出公平公正的判决。
“被告，你还有什么想要陈述的么？”
莱卡中将转过头看了看坐在远处的伊芙蕾雅，以及自己的孙子，那是他的希望，他的牵挂。而伊芙蕾雅的眼神也已经变了，她不解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就好像，这不是她心中认识的那个运筹帷幄的老将军了。
三十三章：女仆长与自动手记人偶 : 审判日
“尊敬的法官，以及前来听证的人们。我环顾四周，在这庄严的审判日，我非常高兴可以看到我在乎的家人，以及我心中珍视的，我视为珍宝的孩子。”
“同时也感谢您，给我这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莱卡中将继续说道。
“毫无疑问，我有罪。”
听罢莱卡将军的说辞之后，周围一片哗然，法官用木槌敲击之后，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而严肃。而薇尔莉特极度灵敏的耳朵，也听见了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那是在法官敲击锤子的瞬间，木槌与手枪的声音重合，旁人根本无法察觉。薇尔莉特的眼睛就如同苍狼一般盯着伊芙蕾雅，而对方早已经瞪大了双眼，她不明白为何莱卡将军要轻易的认罪。
没人知道伊芙蕾雅是怎么把手枪带进法庭中的，即使这里是检查最严密的地方。薇尔莉特也时刻做好了应对枪机的准备，随时准备上前夺枪。
“五年前的冬天，你引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灭绝式清洗。”
法官对着巴巴托斯·莱卡中将继续陈述着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他引领的战争狂热分子的血腥屠杀。
“你枪杀已经投降的士兵，俘虏，甚至是加达里克的平民。”
“你坑杀了数万加达里克士兵，你甚至犯下了反人类罪。”
对于法官所说的，这位曾经伟大的传奇将领巴巴托斯·莱卡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倾听着法官罗列着自己犯过的种种罪行。当这些全都陈述完毕之时，周围一片哗然，只有同期经历过战争的薇尔莉特明白，那些手无寸铁的加达里克百姓，很有可能就是人体炸弹的携带者，对精锐部队展开自杀式的攻击，他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曾经身在特种部队的自己也接到过这样的秘密命令，那就是见到敌军平民出现在交战区，可以对其进行射杀，甚至是优先射杀。
战争的残酷是无法想象的，并不是光靠着枪炮坦克，冲锋和火力压制来进行决胜，而是有着无数出其不意，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其中卑劣程度，残忍程度，绝对是常人无法接受的。薇尔莉特她们接到的命令也不会外传，更不会和艾蒂尔一样写在报纸上面。没人知道她们经历了多少残忍的事......所以当法官陈述这些的时候，薇尔莉特并没有多大反应，而莱卡将军所犯下的那些所谓暴行，在她的眼中也是完全正常的，保护士兵的措施。
但其他人并不这样认为，他们都对眼前的这个出生入死的将军嗤之以鼻，认为他是一个犯有战争罪的屠戮者，周围一片哗然，老将军就这样站在众人冷漠的视线之下，孤独的身影充满了落寞。
“我有罪，我心中明白。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有罪犯闯进了你的家里，还杀死了你的孩子，你要还击，你要让他付出相同的代价，那么你，又算不算那个罪犯。”
当莱卡将军说完，法官再次敲锤，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莱卡将军那富含着底气和傲骨的声音。
“九年前，加达里克帝国对我们发起了战争，在那场血腥革命之中，我们猝不及防，被他们打的溃不成军，我们之中有着叛徒，这些人生成要解放我们，要创造一个没有神明和王座的世界。这些加达里克的敌人，竟然声称是我们的领袖。”
“你知道他们在莱顿造成了多少杀戮么？三十万人.....三十万人！！！他们又有谁不是无辜的！”
“而我，只是想要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名正言顺！！！！”
莱卡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犹如惊雷一样回响在法庭之中，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骄傲的宣扬着自己做过的事，以及自己军人的身份和意志。此时的将军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中拿出了自己曾经获得过的荣誉勋章，一枚，两枚，三枚......将军一枚一枚的将徽章别在胸前，直到已经完全没有地方放下这沉重的功绩，这些徽章谱写了将军辉煌的一生。
“如果我真的有罪！”
莱卡将军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伊芙蕾雅，又看了看薇尔莉特，笑着说道。
“那么我的罪过就在于，守护我国应有的权利，保护国家，不受外敌屈辱！”
“而我的罪过！！！！”
莱卡将军说完，抬手直指坐在他对面的法官，昂首挺胸的说道。
“你们的正义，也审判不了我。”
说完，莱卡将军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薇尔莉特递给他的那颗糖，毫不犹豫的送入口中！随着咀嚼糖块的咔嚓声响起，莱卡将军的身躯犹如被吹灭的蜡烛一般慢慢瘫倒下去。在临死之前，他依旧保持着那个高傲的姿态。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薇尔莉特抬手翻过围栏来到莱卡将军面前，掰开他的嘴，薇尔莉特闻到了非常明显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
你的正义审判不了我，这个犹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回响着，传奇名将巴巴托斯·莱卡，在这审判日选择以死明志。看着怀抱中生命体征逐渐消失的将军。薇尔莉特慢慢抬起手，将将军的双眼轻柔的闭合。
“路上行慢一些.....希望您多看一看，您所带来的繁华盛世。”
此时的伊芙蕾雅也已经冲过人群，无力的来到莱卡中将的面前，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已经几乎疯狂了，只见她猛的举起手枪对准了远处的法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薇尔莉特一拳重击在伊芙蕾雅的脸上，将她打倒在地。
“已经结束了，伊芙蕾雅小姐。”
“不要再生杀戮了。”
决堤的泪水打湿了那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行动的判断也非常容易了。薇尔莉特一脚踢开了她的手枪，抓住她的腰带将她反绑在了旁听的椅子上，而伊芙蕾雅的双眼依然直视着老将军的遗体，不解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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