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一个幽深见不到底部的深坑,它可以永远是黑暗的,但只要有一束光意外打了进去,那黑暗便悄然褪色,好似从未存在。
连绵的汪洋隔绝孤岛,无垠的沙漠侵蚀绿洲,但只要有人穿过去,找到藏在海洋中的孤岛与沙漠中的绿洲,那永不熄灭的火炬将在孤岛与绿洲中燃起,一切都将翻过书页,开启新的篇章。
一个人可能一生都是孤独的,但只要感受过一次,只要被简简单单地爱过一次,那种感觉就将再也忘不掉。
孤独不是她的宿命。
[你为什么会没有朋友……啊,莫非是性格太糟糕了的说?]
[我性格还糟糕?想跟我做朋友的女孩子能从班级排到校门口去。]
[那为什么说自己没有朋友?]
[是没什么朋友,不是没有朋友。]
他似乎是想起了令他苦恼的事情,这时候轻轻挠头,接着嘿嘿地笑了笑。
上野北当然知道这男孩想到了什么——这时候的他还没认识麻美,身旁的友人也就小圆,以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沙耶香。
[我说的是真正的朋友。]
就像是收拾好了心情,男孩笑道:
[就像……小渚你,我看见小渚的时候就知道我们该做朋友了,好不好嘛?以后我每天都带糖果给你。]
每天……每天。
但其实不是每天。
就像是月亮绕着地球转,但地球却绕着更加遥远的太阳转。
名为“上野北”的男孩,他有着更加完美的社交条件,他渐渐地认识了更多更多的朋友。
他当然会照顾到她这个朋友了,但他的生活并不绕着她转。
她并不觉得男孩违约了,“每天”实在是太沉重了,只要能做到“每次”,她也能一边吐槽抱怨一边静静享受了。
[……]
[……]
[……]
答案是骗人的说。
除了下雨的时候会自觉躲雨,她每天都会去那个公园,哪怕是要去看望妈妈之前,也会去那个公园里静静坐上一会。
他并不是每一次都在那里,但她每一次无事的时候都会在那里等待,仿佛那里就是她的归宿。
明明就是重要的朋友,为什么要抛下她呢?
为什么……要自己去享受幸福呢?
这边的小渚很不幸呢。
除了你以外没有更好的朋友了。
除了这里以外没有更多想要去的地方了。
你不是也很喜欢来这里玩吗?
那为什么现在就不来了呢?
那些朋友……比小渚重要,对吗?
小渚不开心的说。
要是真的开心,也不会在他想要向小渚介绍朋友的时候果断拒绝的说。
[朋友与朋友之间不一定会想要相互认识,尤其是靠着某个朋友维持起来的友谊……要是你不在的时候,那不是会特别尴尬吗?反正小渚不要的说。]
还有还有,有一个金色头发的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子……她好像一直在偷偷看着小渚跟阿北?
她渐渐地习惯了那个女孩子的存在。
然后也明白了……这个叫“巴麻美”的女孩子,是要跟小渚抢阿北的说!
为什么呢?
明明大家都有那么珍贵的东西了,却偏偏要跟小渚抢……小渚好不容丒易才喜欢上的东西呢?
如果那些人不存在该有多好啊?
但小渚是坏孩子,却不是坏人的说。
就算不开心,也不会跟阿北表达出来。
任性是不好的,小渚没有任性的资格。
任性和撒娇……那是属于幸福的孩子们的,幸福的孩子们呢,哪怕是任性撒娇,也会有人默默爱着他们。
小渚是不幸的,因此是不行的说。
要是被他讨厌的话,那以后又该怎么找到他呢?
[该怎么样才能让小渚笑得更开心一点呢?]
[阿北又在想什么坏主意的说……]
她也知道,有时候该笑得开心一点。
狭小阴暗的房子、不知去向的父亲、重病住院的母亲、沉重苦闷的生活、无人理解的处境、不堪重负的经济、与日俱增的压力……
她笑不出来。
哪怕是偶然间的微笑,也是在她真的被触动才会有的反应。
[小渚很爱自己的妈妈呀。]
[当然了,小渚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的说。]
[啊?这我就有意见了,询子阿姨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男孩理所当然地吹了一波自家长辈,抬头挺胸甚是骄傲。
[呀,为什么是阿姨而不是自己的妈妈的说?]
[这个嘛……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大概正在享福吧?]
她是头一次见到,他沉静下来,目光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思念。
她忽地明白了。
这又是一个悲剧的故事。
但她却没能从中收获满足感,有的只是一份小小的不敢透露的悲伤。
[那我想去小渚家里玩一玩,顺道见见小渚的妈妈,可以吗?]
[不、不可以的说!]
下意识就拒绝了。
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不想让他见到乱七八糟的房间,更不想让他见到妈妈骂她的场面。
这孩子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她几乎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母亲身上,不知不觉间母亲似乎也不仅仅是母亲,而是某种象征,好似混杂了一个孩童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在那个未来中,病情痊愈的母亲会牵着女儿的小手,再跟她讲述“渚”这一名字的由来,并带她前往海岸,去见那小时候幻想过却未曾真正去过的海边。
女孩的记忆多是不堪回首的忧郁,连带着上野北这个看客的心情也被染上了些许压抑。
但他最终仍然是舒展眉头,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如果你有实现愿望的能力,那就杀掉好了!把那些人统统杀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那些伤害我的人,杀掉!让他们全部消失!]
年幼的孩童愿意为母亲的病痛献出自己的愿望,但她所得到的却并非母亲慈爱的目光。
而是一声声癫狂的叫喊。
她的妈妈呀……并不在意她辛辛苦苦攒钱买来的蛋糕,也不在意她愿意为了妈妈而去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也毫不在乎她那想要治好妈妈的心意以及那份对妈妈的深沉的爱。
妈妈想要杀死那些伤害她的人吗?
她孤零零地走到了天台上,这里的风很大很大,她瘦弱的身子在天台的大风中就好似一片单薄的树叶,风一吹便能将她卷下去。
[小渚不是还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
[从表现来看,小渚应该是喜欢阿北的吧?什么样的愿望都行,这勉强也算一个方向呢。]
[……不要。]
她摇了摇头,奶白色的大波浪卷长发如华美的绸缎。
[在故事里,许下那种愿望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说。]
这应该也算是在童话故事里见过的故事吧?
就像是贪恋财富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一样,蛊惑他人心智的人,也不会有下场的说。
况且,她又怎么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玷污自己的归宿呢?
哼,真是个连小孩子都不会去许的愿望。
会中陷阱的人都是笨蛋的说。
[小渚想要一个奶酪蛋糕的说。]
[不想帮妈妈恢复健康了吗?]
[小渚想要一个最美味的奶酪蛋糕的说。]
她重复确认这个愿望,哪怕她并不喜欢奶酪蛋糕。
是的,她对奶酪蛋糕并没有特别的喜爱……之所以会经常去买,只是因为妈妈喜欢。
每次给妈妈买来奶酪蛋糕,妈妈就开心,而她也能跟着开心,然后吃剩下的奶酪蛋糕。
[最美味的奶酪蛋糕……这个标准有点难以定义呢。]
[那就按妈妈的标准吧,小渚想要一个让妈妈觉得最最美味的……奶酪蛋糕。]
所以,这个奶酪蛋糕不是给她自己的,而是给妈妈的。
于上午成为魔法少女,又于下午化身魔女。
小渚的魔法少女生涯之短在魔法少女历史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命运的悲剧性在她身上可见一斑。
真正令女孩绝望的,是她终于清醒了——哪怕是在母亲身旁,她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爱。
在这最后,女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病房,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染着血的双足在医院的走廊上留下一道血色的印痕。
她离开了医院,去守候约定。
而后,她孤零零死在了秋千旁边。
在世界某个微小的角落,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孤零零地陷入了绝望的泥沼之中。
那一天,她要等的男孩并没有去赴约。
他不是每一天都过来的。
*
尸体也消失了。
展开的魔女结界将尸体吞了进去,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女孩存在过的痕迹。
她并不憎恶他,那双空洞的眼睛容不下憎恶的存在。
哪怕是临死前的那一刻,她也只是在思念着能否再见他一面。
那个在公园沙地前推动秋千清秀男孩,是留存在她记忆中的仅有的温暖。
上野北弯下腰,手掌轻轻触碰那奶白色的长发,大幅度卷曲的长发漂不漂亮因人而异,但在她身上肯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他触及了温度,心想这或许便是梦境所能给他的安慰——这为数不多的安慰十分可贵。
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但梦境里的一切能让他回温旧日的温暖……
[……嗯?]
上野北顿了顿,又想到了之前的梦境。
那是他认知错乱时的迷梦,梦里的白发女孩替他指出了那粉发少女,这个回忆里的细节令他思绪一顿,连带着被女孩染上的悲伤顿时也淡了许多。
当然,那也可能只是他潜意识那么想,于是梦境就那么编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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