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沉默。
伊丽莎白微微抬眸,那双黑色的瞳孔中幽深几乎见不到热切的光。
沉默,却又不仅仅是沉默。
在这庄重神圣的场合中,这位未来的法兰西王后无视了身旁的年轻法王,也无视了站在她身前众多庄严的天主教神父。
那一个个镶嵌红宝石黄金十字架璀璨夺目,高耸的教冠如白玉般温润圣洁。
伊丽莎白站起身来,王妃那精致华丽的王冠落早已戴在她头顶,璀璨夺目的金发映衬着那高贵的王冠。
查理六世呆愣在原地,碧蓝的眼眸眨了眨,不理解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有人能理解。
一众贵族面面相觑,旋即又迅速窃窃私语了起来,站在最前端的法兰西王室亲戚脸色惨白,这无异于丑闻一般的状况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某种难以言喻的不解与愤怒正在心头翻涌。
她怎么敢的?
这是法兰西国王的婚礼!
她仅仅是一介没有封地没有实权的贵族少女 尊贵的血统是她步入法兰西宫廷的敲门砖,却不是她为所欲为的依仗!
但在这人群中,有一个人能理解。
伊丽莎白转过身,如愿在人群中窥见了那一道人影。
那是遵守了约定的少年,他在她的婚礼上出席,见证了她身着王妃婚礼华服时最美的模样,也见证了她这一刻那最为激烈的无声的倾诉。
上野北被挤在人群中,呆呆愣愣毫无反应,唯有瞳孔缓缓睁大。
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施施然答道:
“我不愿意。”
满厅哗然。
犹如一颗水雷在海底发出了沉闷的爆响,嘈杂的话语声瞬间炸起,无数贵族惊骇地望向这位王妃,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大主教下意识后仰后退,这场婚礼进行到现在已经无异于羞辱,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得迅速撇开关系。
查理六世站起身来,这位恼怒的国王朝着王妃伸出手,但伊丽莎白全然不在意他的举动,只是用那春水盈盈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人群中的少年。
她在大厅中央婷婷而立,毫不胆怯,也毫不退缩。
如此尊贵,如此华美。
却也如此脆弱,好似漂浮在空中的泡沫,破灭的瞬间已经临近。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下场,在婚礼上羞辱法兰西的国王,她以最激烈的方式挑衅了王室的尊严,这已无关爱与不爱,唯有凄惨的教训才能彰显王室威严。
她的嘴唇动了动。
就好似在说——该动手了。
无声的涟漪扩散开来,深紫色的辉光自眼眸深处绽放,那激烈的光辉仿佛回应少女的求救,眨眼间覆盖整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声音,被夺走了。
喧哗的厅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思考的权利也随之被剥夺。
无论是大贵族小贵族,还是那人数众多的天主教修道士,甚至是那尊贵的国王——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垂下了臂膀,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
仅仅是一瞬间,连眨眼都来不及的短暂时间。
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化作了呆滞的木偶,任由他人操控。
“你看,苍蓝星。”
伊丽莎白施施然转了个圈,悠哉地打量着那如木偶般空洞的观众。
包括那位尊贵的法兰西国王。
见此场景,伊丽莎白不由得掩嘴一笑。
“你觉得,现在是他像国王,还是你更像国王?”
他从人群中走出,无数贵族为他让道。
他们毕恭毕敬,仿佛他有无边威严,也好似他才是天主所定的理应被所有人拥护爱戴的王。
伊丽莎白自答道。
“看呐,我的爱人……你才是国王。”
第033章 他是无刺的郁金香【沉睡】
丘布站在阴影中。
一众贵族木偶簇拥着大厅,不论神圣不论尊贵,人类的贵族在魔法的伟力前与田野里耕种的农夫没有区别,仅仅是一个瞬间,他们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剥夺。
所以啊,她已经拥有过如此瑰丽的妖精,又怎么看得起其他凡夫俗子?
坠落的少年赤身裸体地躺在花丛中,从那一天起,爱情魔咒已经在她心底深深扎根,无数欲念随之猖狂地席卷。
伊丽莎白恍若眼含星光,望向他的眸子满是闪亮。
她现在无所畏惧,直勾勾地对上少年那复杂的目光,仿佛她才是掌握一切的女王。
是啊,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把后半生的自由与尊严都压在这里,她还能怕什么?
上野北若是不站出来,她的下场绝对惨烈得惊人。
死倒不至于,毕竟她还有巴伐利亚那边的贵族亲戚做后盾,这是一场联姻,除非法兰西王国打算与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的贵族们撕破脸皮,那是才是伊丽莎白的死期。
但死不了不意味着能有好日子过,贵族们总有办法让她比死更难受。
即便如此,伊丽莎白依旧是站出来了。
身材娇小的少女就站在这里,十四岁的王妃仍是青涩的青苹果,还未熟透。
但她的气势强大得惊人,气场这种东西捉摸不透,但这一对比就明显了——上野北手握力量,但他从未有过“上位者”的风采,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王妃却傲气凛然,仿佛她才是在场主掌生杀大权的主宰。
这是她首次在上野北面前展露这样的风采。
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的恋爱少女是她,纵情享乐地拉着他去听曲赏剧的贵族少女是她。
而此刻,立于这神圣的厅堂之中,就在她此生中最至关重要的婚礼上,将丈夫弃之不顾,锋芒毕露的华贵王妃也是她。
夜里丘布的评价并未有错,她是猎人——伪装成猎物的高端猎人。
她只想要得到她想要的,用何种方式得到……她一概不管。
就像金丝雀,只有笼子里的金丝雀才最漂亮。
上野北站在众多贵族身前,表情复杂。
他刚想开口,却被伊丽莎白以清脆的少女嗓音打断。
“你看,你来救我了啊。”
伊丽莎白双手优雅地置于身前,仪态端庄地朝他走来。
高贵华丽的金红色披风随少女的步伐而扬起,她不给上野北质问她的机会,转而是含着那与气场不相符的温和笑容,占到了上野北面前。
距离很近,就像是当初在慕尼黑的时候,她也总是喜欢近距离地欣赏他。
上野北下意识王后退了一点,难得撑起来的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
他扶了下额头,说到底他终究不是盛气凌人的王者,哪怕是偶尔提起架势,那凛然的气势也维持不了多久。
上野北只能说是很有亲和力,很能跟人相处,却绝不是一个统治国家的国王或者皇帝——至少此刻的他远远不是。
能让他面容严肃的,一般只有战斗,而战斗一结束,他立刻又是那个邻家大男孩。
他适合拍拍孩子的头顶,再给他们递几颗糖果。
鹿目知久对他影响颇深啊。
也正因如此,上野北对自我才有更加清醒的认知——他不是国王,也当不成国王。
一个总想着“两全”的人,又怎么能做国王呢?
说到底,政治家得会做“选择题”,但他偏偏做不来选择题。
上野北回眸望向身后,那繁多的贵族仍然像是木偶一般静静伫立在原地,迎着他们的视线,他不免觉得有些疲惫。
他面朝伊丽莎白,困惑于少女的行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伊丽莎白并未退缩,少女望着他坚定道:“当然,这里是我的婚礼,难道我还没有能力决定我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吗?”
在这个时代,一个联姻的贵族少女,她当然没有资格决定她的婚礼是样的了。
但伊丽莎白想有这个权力,而她知道上野北也一定会给她这个权力。
这场合下的争吵显然过于诡异,更别说上野北不善争吵,伊丽莎白牢牢抓住了他性格中最为薄弱的弱点——他的善。
“我不害怕。”
她以她毫不掩饰的信任,堵得上野北无言以对。
“你不是答应过了吗?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来救我……所以,我才能这么自由地表达我的想法。”
会死吗?会生不如死吗?
不会,答案是绝对不会。
因为他一定会出现在婚礼的现场——这不仅是他们来到法兰西前的约定,而且还是她最后拜托他的请求。
从上野北出现在婚礼现场的那一刻,她的计划就实现了。
他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一旦视若无睹,那她所要面临的灾祸……他甚至得比她还着急。
她在婚礼上以安危作为筹码,终于把他拉下水了。
伊丽莎白抬起手,伸向上野北的脸颊时,少年仍然下意识躲避。
“一定得闹成这样吗?”
但她也不介意。
上野北逃不掉了,从他施展魔法将整个大厅都定格住的那一刹那,他就完完全全落在了她的陷阱里。
就像是粘在了蜘蛛网上的猎物,无论如何都飞不出去,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伊丽莎白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跟上野北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那漫长的爱恋几乎望不到头。
上野北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他隐隐有些抗拒,但她仍然不在乎,因为时间会磨去所有的抵触。
在这一刻,两人的身份似乎翻转过来,仿佛她才是拥有魔法的国王,而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则是左右为难的柔弱王妃。
伊丽莎白脸庞上那劝诱的笑容终于有所舒缓,显露出了真正的迷恋之情。
她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不是在闹,而是毫无疑问的卑鄙下流的手段,用这样的手段来算计您,真是有愧于我与您那甜美如蜜的过往。”
“但苍蓝星啊,我想要的是您……这是您的错,有天使坠落到我身旁,我又怎么能看得上其他人?”
看啊,这上天的恩赐。
美丽的天使展翅从她眼前掠过,在云彩的映衬下她眼底留住了一抹极尽绚丽的色彩。
她要把这天使挽留下来,哪怕代价是折断他的双翼。
“我要成为法兰西的王后,但成为王后也是为了想实现我的骄傲……若是为了这骄傲而忍辱负重,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若是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也就算了,但现在……”
伊丽莎白指了指那在阴影中看戏的丘布,后者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阴影走到了台前。
她自如地将尊称转为真情流露的亲昵。
“苍蓝星,不用太愧疚,就算没有你,这场婚礼也不会正常进行下去,我认识丘布的时间跟认识你的时间一样久,之所以没许愿,只是因为你在——仅此而已。”
如果没有上野北,那她在了解了丘布的许愿机制后,她会立即许下愿望。
是上野北的存在让她许愿的心缓和了些许。
她静了下来,想让这个愿望实现得更有价值……就比如,间接地抓住上野北的心。
伊丽莎白不介意为上野北减轻些许负罪感,更何况她说的乃是事实。
她抬起手,又随意地指向了查理六世头顶的王冠,厅堂内的烛火随之整齐一摇,恰到好处的暖风令室内光影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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