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面对上野北这质疑与不解的目光，伊丽莎白败顿时也熄了强词夺理的心思，光速败退下来。
她低下头，沉闷道：“我可能是……太累了。”
她之前就跟上野北发生过矛盾，处理类似的事情也算是有经验——小小的家事，只要有一方肯退让，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伊丽莎白揉了揉额头，再度抬起头时，视线从地板上的诸多荆棘上扫过。
荆棘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如毒蛇般可怖的姿态。
她不由得沉默，随后又是轻轻一挥，那汇聚起来的荆棘顿时如坍塌的沙堡般陷落下去，随后退得远远的，几乎龟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一时之间，整个寝室的地面都变得空旷了起来。
“是我的错，我着急了，我……抱歉，吓到她了。”
伊丽莎白撑起身子，她的歉意并非是给百江渚的，而是给了她唯一在意的上野北。
她这次怎么就这么急躁呢？
伊丽莎白自己都皱了皱眉头，暗道一声“不应该”。
是啊，她刚刚出手力度太重了，那力道连一般的魔法少女都得被她勒得遍体鳞伤，那荆棘堪比锯齿，像那样狠狠一拉就跟那把刀直接给人割喉没什么区别，就算是魔法少女，一个不慎都得直接动脉大喷血。
要是换做一个普通人，那人可能直接就被吊死在半空中了。
如果真的闹出那样残暴的一幕，上野北看了又该作何感想……伊丽莎白清楚她刚刚做的事情有多暴戾，真闹出点意外，她跟上野北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感情就又得经受一次考验。
见鬼……
身为一个冷静而满腹心机的坏女人，伊丽莎白自然能察觉到自身的疏漏。
不可否认，最近她的情绪是容易躁动起来，在涉及到与上野北相关的事情时更是如此……她或许真该找个时间好好冷静冷静，反思一下这段时间时不时太骄横了。
伊丽莎白下了床，从上野北身旁走过。
她知道上野北对零食魔女的爱护，刚刚她差点把零食魔女给勒成吊死鬼，尽管觉得魔女这么简单就被她给弄死，但零食魔女都被吓成这样了，她也就知道今晚该怎么过了。
先把空间留给上野北跟他的魔女吧，这时候强行贴上去属实不理智……
“犯了错就该坦然承认……阿里乌斯，明天我再给这孩子送点赔礼，明天再见。”
临走前，伊丽莎白挥了挥手，给出满是歉意的承诺。
如果不是上野北的存在，她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但她乐意于为上野北做出让步，他在的时候，她时常能表现出更多的友善的一面。
伊丽莎白离开了，但百江渚却没有变回人类的姿态。
她依旧是扒拉着上野北的衣领，偶尔偷偷瞄向房外，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过去了，都过去了，别这么害怕……”上野北轻声安抚着百江渚。
百江渚疯狂摇头，死活不肯从他身上下去。
太、太吓人了的说！
百江渚是头一次领略到，源于人类的如此深沉的恶意。
她丝毫不怀疑，那些荆棘本来就是冲着弄死人的方向去的，那脖子被勒紧到无法呼吸的感觉还滞留在她心中，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伊丽莎白起初如深渊般幽深冰冷的眼睛几乎是烙进了她的脑海。
之前总说佩尔内勒给了她极强的压迫感，让她瑟瑟发抖。
但佩尔内勒也只给压迫感啊，佩尔内勒唯一干的事情就是带她传送来传送去，哪像伊丽莎白这么凶悍？
伊丽莎白固然没有佩尔内勒那般强大，但她的残暴远超佩尔内勒，目前百江渚对她的心理阴影面积大得很，只觉得连佩尔内勒看着都慈祥无害了起来。
真是腿都被她给吓软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魔法少女啊？
这样狠毒的人也能成为魔法少女吗！？
倒是稍微提高一下魔法少女的入行门槛啊！不要到处跟奇怪的人签约的说！
夜色深了，出于照顾百江渚幼小心灵的需要，上野北没再离开寝室，最后是和衣躺倒在床榻上。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百江渚才颤颤巍巍地松开了上野北的衣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她唯唯诺诺地蹲到了床的最里侧，小心翼翼地拉起被褥，就这么维持着魔女姿态，慢慢地躺了下去。
在躺下后，她还得四处观察，视线时常会落到上野北身上，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不敢变成人类的模样……她害怕被伊丽莎白杀个回马枪。
可以预想得到，她恐怕得出了王宫才敢重新变回人类。
上野北也看着她，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
其中之一，就有对百江渚魔女姿态的困惑。
她为什么能变成魔女？
上野北留心到了这一状况，这才更加不理解——身为魔法少女的百江渚，凭什么变成魔女？
还有，她之前说过的，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目的是要把他带回去……
上野北很想深入问一问，但百江渚这担惊受怕的模样实在不是深入了解的时候。
他心底暗暗叹息，这一晚一夜没睡。
而巧合的是，百江渚这一晚也睡不着。
百江渚的到来唤醒了上野北对过往的追忆，她所提及的可能性更是无声地触碰到上野北心底最迟疑的渴望。
上野北一夜没睡，既是为了照顾百江渚，同时也是他心情复杂，躺在那竭尽全力地回想着他与少女们的点点滴滴，意识沉浸在那片柔软的海洋中，久久难以释怀。
而百江渚没睡，除了害怕以外，下半夜更多时候都是在观察着上野北。
害怕也不可能害怕十几个小时。
事实上，但烛光熄灭，时间悄然转过一两个小时，百江渚内心的惊惧就悄然消退了下去，余下的惊恐已经不足为虑，随后她的思绪更多被同一张床上的上野北所占据。
她想着的，是他毫不犹豫斩碎荆棘将她护在怀里的时刻。
机敏的神使迷迷糊糊地想着，想得总是不真切，也总是充满了无意的沉沦与猛然惊醒后的逃离。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向粉毛丘比抱怨过的话——这家伙就是一头对魔法少女特攻的男魅魔，只要是魔法少女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百江渚以此警醒自己——这是版本陷阱！他救她的一幕很帅气不假，但她不能总是想着那一幕！
总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着一个人的高光……这是非常危险的预兆的说！
当晚，百江渚脑海中的想法多得出奇，但林林总总划分出来，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与上野北有关的胡思乱想，一类则是对王后的总结。
可以确定了！
在下半夜，当恐惧消散得差不多了，百江渚对伊丽莎白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畏惧变成了鲜明的不满。
这个王后……她绝对是一个坏女人的说！
凶狠、残暴、邪恶！
出手就要致人于死地……这种家伙，绝对是坏人中的坏人，反派中的反派的说！
百江渚对伊丽莎白的第一印象已经降到了冰点，伊丽莎白那一拽拽没的不止是她跟上野北的春宵一刻，连带着某位白毛神使对她的印象分也直接拽成了负数。
毕竟是第一受害人，差点变成吊死鬼的经历扣分太狠了。
百江渚心底暗暗嘀咕着。
上野……他居然跟这样的坏女人呆在一起！
不对不对，回想一下！刚才！就在刚才！
上野他跟这个坏女人不像是完全没有分歧……啊！小渚懂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上野他其实是被这个坏女人给陷害了！
那个女人，她一定是使用了卑鄙下流的手段，把上野给打趴在地，然后关在王宫里做星奴隶哇！
半夜三更是个发散思绪的好时候，就像一整个白天都无精打采的扑街作者总能在大半夜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怪点子，思绪活跃的时间段总是那么清奇，甚至令人恨不得撬开自己脑袋看看里边都是什么诡异的构造。
百江渚属于是大半夜越想越复杂，最后视线牢牢落到了上野北的侧脸上。
不行，小渚得多了解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说！
如果上野真的被这个坏女人给关住了，那她说什么也得把上野给捞出去！
圆环之理！这也是你派小渚下来的期望，对吧！？
粉毛丘比背后的远程遥控者满脸欣慰，自家神使被伊丽莎白gank一波之后开窍速度惊人，让祂也能小小地放点心了。
已是神明姿态的女神大人没有睡眠的烦恼，时间在女神大人的注视下悄然流逝。
夜晚即将结束，天边正泛起一抹鱼肚白。
上野北没有表露出异常，他一如既往做完晨间必备的事务，不着急离开王宫，节奏如往日般不紧不慢。
他每天每个时间段该做什么，现在基本是固定的，也就是这几天为了找百江渚，外出的次数多了些。
房间内，黑色的荆棘仍然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从昨晚收起来以后，伊丽莎白就再没有将它们重新散开，这倒是让这个满是荆棘的寝宫看上去多了一丝寝室该有的轻松的氛围，而不再是囚笼。
零食魔女不堪寂寞，在上野北的许可下，从魔女结界里跳了出来。
而一跳出来，她就跟几米开外那一模一样的布娃娃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动作。
百江渚一度以魔女的姿态为祸人间，直到某一刻开始圆环之理覆盖无数唱片宇宙，她才从魔女化的悲惨宿命中得以解脱。
现在，她看着眼前的零食魔女，心底不免泛起嘀咕。
这就是绝望魔女的特质么？
确实是很不讲道理的怪物呢，居然能将魔法少女的灵魂强行留住，要知道这跟圆环之理的构成都有点像了——圆环之理现在由无数魔法少女的灵魂共同组成，而零食魔女也很像是完全融入了上野北的存在，成为了“上野北”的一部分。
该说不愧是魔法少女的绝望么？
但话又说回来，绝望魔女吹得很厉害，但跟圆环之理撞在一起就是一碰就碎。
完全看不到对比的希望呢，身为圆环之理的神使，百江渚对圆环之理的伟力是最有领悟且最有发言权的。
会被碾碎的啦，绝望魔女也只是魔女，但圆环之理已经超越了魔法少女的体系，成为了更高维度的概念……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毕竟，绝望魔女象征了魔法少女的绝望，但圆环之理可并非象征魔法少女的希望。
圆环之理不象征什么，祂是魔法少女的救赎。
至于希望与绝望的说法，绝望魔女象征魔法少女的绝望不假，但圆环之理却将“希望”编入了无数宇宙的底层逻辑，层次上的差距比都没得比。
可以说圆环之理是不受任何束缚的，超越一切体系的概念。
如果真想做出具体点的定义，那圆环之理应该是“奇迹”，是凌驾一切之上的奇迹。
有时候真像是叠叠乐呢……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最后都将突出圆环之理那绝对的神性与超然。
“唔……”
两只一模一样的布娃娃直勾勾地凝视着对方，百江渚是最先错开视线的。
这个“自己”已经死了，只余下一个连思考能力都不健全的残骸，她之前也有过死亡的经历，自然是感同身受。
其次，这个小渚才是真正跟上野北创造了羁绊的小渚，她内心本来就暗戳戳地羡慕着这个小渚的经历，现在当着零食魔女的面跟上野北站得那么近，难免有些心虚与底气不足。
但小渚才不是想跟她抢上野的说……
百江渚主动退开，看向零食魔女时情绪又不免满是可惜。
绝望魔女的拯救并不如圆环之理那般完美，被圆环之理救赎的灵魂将从浑浑噩噩的魔女化中解脱，甚至还能反过来操控自身的魔女化，以神使的姿态活跃于世间。
但绝望魔女这边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哪怕被吃进肚子，扭曲的灵魂也依旧会保持扭曲的姿态，最多就是身上的枷锁减轻，在浑浑噩噩中多了一丝清醒，但过往的魔法少女依旧是毁灭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如果被绝望魔女给吃进肚子的魔女也能像神使这般复生，那故事的走向会少许多遗憾吧……白毛神使也只得心底暗暗可惜。
“……＆%＃！”百江渚愿意退，但零食魔女对她的意见依旧巨大。
“小渚不想跟你打架的说！”跟只会口吐魔女文字的零食魔女不一样，百江渚喊话时咬字清晰。
零食魔女见了百江渚少不了一番闹腾，但百江渚有意谦让，躲躲藏藏的，也就没闹到一起。
最后是上野北捞起了零食魔女，将她给带在身旁。
他披上近些日子常挂在身上的御寒披风，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头跟百江渚打了一声招呼。
“我去跟伊丽莎白说一声，要一起跟过来吗？”
百江渚光速摇头，上野北没感到意外，他知道百江渚对伊丽莎白的不喜，这时候也就没强迫她。
“那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带你出去外面，有什么话我们去王宫外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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