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子衿
奇异的是，这具战神之躯不再像以往那样强壮，而是消瘦到了极点，仿佛燃尽了全身的体脂，如皮包骨一般瘦削。
但，这具瘦削身体流露出的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仍旧那般强大，甚至显得愈发强大。
相应于亚历山大的瘦削身躯，那连炙光都切不破的脸颊也是格外瘦削，眼窝深陷，冷厉的脸颊仿佛只蒙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下面的骨髅清淅可见，在电闪雷鸣的照耀下，显得如神如魔，格外可怖。
更引人瞩目的是，那两鬓间的斑白...
他一头金红耀眼的发色，已然有一半，变得干枯而苍白。
669
卑鄙无耻这种白发是苍白，并非雪白、更并非银白。
与伊芙的美丽银发不同，与泽维尔润泽白发也不同，亚历山大的白发，是真真正正苍老的白发，干枯而夹杂着些许暗沉的灰色，是失去生命力的表现。
这幅样子的他，就好像丢失了多年寿命，陡然间苍老许多，不再鲜活而具有生命力。
只是，登临四阶之后，生命本质已然临神，哪怕普通人族都由逾越千年的悠久寿命，亚历山大作为战神后裔，寿命比普通人只多不少，五十余岁的他非常年轻，而且理应继续年轻数百上千年...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一夜之间半头白发，连战神之躯都如此佝偻？
“泽维尔，本王以为对你已经足够重视，没想到仍旧小觑了你，也低估了米歇尔。”
亚历山大眼中怒意翻涌，沉声道：“没想到象征着自然生命的精灵女皇，心灵法则竟然是如此邪恶卑劣，甚至歹毒。”
泽维尔摇头：“力量没有善恶之分，只看使用者的内心，女皇陛下的心灵法则可以重创你，亦可以拯救无数生命，有何邪恶可言？”
“汲取生命，传播死亡，如果这都不算邪恶，那天启公约为何要禁止死灵法师？”
亚历山大神色冷厉道：“无非是米歇尔作为精灵女皇，你管不到她而已。”
泽维尔平静道：“人族没有资格管束精灵女皇陛下，况且，米歇尔也不需要管束，即便她拥有逆转生死的力量，一样于世界有益。”
亚历山大怒极反笑，呵呵冷笑两声：“原来如此，这种冠冕堂皇的发言，本王早该明白，所谓的屠夫、命运之轮、天启四骑士，使用的力量何尝不是凶煞邪恶之辈？”
“放任他们掌控四件末日神器，散布瘟疫、饥荒、杀戮、死亡，并以此作为学院根基，你们天启才是大陆真正的毒瘤，也难怪不介意精灵族有如此恶毒的力量掌权。”
泽维尔说道：“大帝是想将我天启学院也一并铲平吗？”
亚历山大说道：“不，学院本身无错，错的是天启自古以来的高层力量，只要你收回末日神器，交予本王保管，本王不会动天启一分一毫，依旧让你执掌天启，帝国绝不插手学院事务。”
泽维尔略微沉吟，仿佛真在考虑亚历山大的建议，微笑道：“那屠夫院士和卡门院士呢？”
命运之轮·卡门还好，但泽维尔知道，屠夫十一年前毒杀了十余万亚历山大军队，还下毒重创了大帝本人，是亚历山大帝国北征战败的关键点之一，大帝必然恨其入骨。
谁料，亚历山大似乎早已释怀，淡淡道：“只要他们承认帝国统治，本王便不会追究过往，此事本王言出必行。”
泽维尔神色微异，他对亚历山大信任度不高，但对他本人的承诺倒能勉强能信，目前来看，亚历山大只需要他‘上交’四件末日神器，就能保证不进犯天启。
这个要求，泽维尔也有所预料。
传说中，四件末日神器齐聚，足有毁天灭地、弑神戮仙之能，这里的‘仙’，指的是中古大陆对五阶神明的称呼。
简单来说，若是天启四骑士的四件神器联结出手，甚至能灭杀五阶，毁掉整个瓦罗兰大陆自然不在话下，亚历山大肯定是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才不愿意末日神器继续流落在外。
但他肯定也知道，四骑士之首的【死亡】早已叛出天启，至今杳无音讯，即便天启想用四神器的力量，也凑不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狮子大开口。
泽维尔轻叹一声：“大帝知晓末日神器的威能，不放心天启掌管，那我天启又如何放心大帝独自掌管？”
亚历山大说道：“本王可以只要两件...并且，给予学院足够的补偿作为交换。”
泽维尔挑了挑眉，看来亚历山大确实有与天启和平共处之心，双方共分末日神器，互相制衡。
“天下大乱，战火四起，亡国灭种者数不胜数，天启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交换神器，承认大帝统治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让天启归于亚历山大帝国名下吧？”
亚历山大坦然点头：“不错，天启学院的力量太过强大，本王可以允许你们自治，却不允许有如此大的力量游离于帝国体制之外，你们必须承认是帝国名义的一部分。”
泽维尔笑了笑：“柳慕白先辈留下的准则之一，便是天启的公正中立，不归属任何一国管辖，也不插手任何一国事务，我作为第二十一任院长，可不敢破这个先例。”
亚历山大的干枯脸色渐沉，两道铁眉深深皱起：“泽维尔，既然你不插手各国事务，又为何违背准则，出现在瑟兰帝国阻拦本王？”
泽维尔叹道：“大帝，你太贪婪了，如若你不强求末日神器，不强求收复天启，我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亚历山大沉默了很久，说道：“泽维尔，本王给你允诺，待本王一统瓦罗兰，便让天启独善于天启城，绝不出尔反尔，如何？”
泽维尔双眸清澈如洗，看着大帝说道：“我可以相信你现在的承诺，但涉及学院、涉及瓦罗兰如此多的国家，我不能把信任交托在一个撕毁和平条约的帝国之上。”
“届时的大帝，恐怕只会把出尔反尔，硬叫做此一时彼一时。”
亚历山大枯瘦脸颊的眼神彻底冷漠，沉声道：“可惜。”
泽维尔看着对方缓缓握紧的拳头，同样道：“可惜。”
“如果大帝进犯的是精灵之森，以我和女皇陛下联手，或许已经足以将你杀死。”
亚历山大说道：“你忍不到那一天，便没有可惜。”
“泽维尔，如今你底牌尽出，身负重伤，米歇尔生命耗尽，或许将死，两位主任也被过度使用心灵法则的溯源侵蚀所困...倘若你们的手段竭尽于此，这场战斗，终究是本王胜了。”
泽维尔盯着对方的半头白发，慨叹道：“战神血脉真是完美，尽管女皇陛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仍旧无法磨尽你的生命力，妄图在战斗上取胜，实在困难。”
亚历山大没有说话，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因为泽维尔的表现太过平静，似乎还有底牌。
泽维尔继续道：“只是...我们可以输给你这场战斗，但这场承载整个瓦罗兰的战争实在是输不起。”
“抱歉了，大帝。”
泽维尔右手微抬，掌心覆及之处，空间元素聚集，在身侧幻化出一道漆黑的漩涡门扉...空间锚点传送门。
门扉漩涡流转，黑光神秘闪耀。
待泽维尔右手放下之际，有两个年轻人影从漩涡中飘出，一男一女，赫然是亚历山大的两个孩子：琉比斯和维娜萨！
“泽维尔院长！”
维娜萨从空间门传送而来，视野先是出现熟悉的泽维尔，又见大地一片狼藉，天空电闪雷鸣，颇为诧异目前的情况。
她一转头，蓦然看见浑身皮包骨，仿佛瘦了上百斤的苍老·亚历山大。
“父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琉比斯反应倒是很快，他看了一眼现场局势，直接开启战神觉醒，头发金红直立，对着泽维尔全力挥拳，同时破口大骂：“好你个泽维尔，我就说怎么会有四阶专程偷袭却不杀我，原来是你这老东西出的主意！”
可惜，面对四阶巅峰的泽维尔，琉比斯的拳头毫无意义，在半空便消泯于无形。
“想用我来威胁父王？”
琉比斯见拳头无用，也不再挣扎，而是冷笑起来：“泽维尔，你真是想太多了，父王雄才伟略，胸怀天下，才不会为儿女私情而放弃统一大业，如果你真够胆的话，干脆杀了我吧！”
“住口！琉比斯，我可不想陪你死！”
维娜萨一巴掌拍在琉比斯后脖颈，捏住他的后颈肉，拧了大半个圈。
作为三阶高位拳术宗师，维娜萨的手劲相当之大，即便琉比斯，在绝对生命场被泽维尔压制的情况下，也没忍住龇牙咧嘴，却只是嘴里骂了几句，并不太敢反抗...
相较于两名年轻人的惊怒互动，泽维尔和亚历山大显得很平静。
泽维尔甚至没看这两个名义上，天启学院曾经的天才学员，只是静静看着亚历山大：“大帝，退军吧。”
“只要你撤离瑟兰帝国，停止瓦罗兰中、东部的一切战事，我保证不会损伤两位殿下一分一毫，将他们安然无恙地还给你。”
亚历山大眉头微蹙，语气讥讽道：“本王向来敬仰天启，甚至不惜将亲生儿女，帝国各地的人才都送去天启进修，却未料到，连天启院长都会使出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泽维尔老脸微热，心中颇有愧意，但想到那封信...信中的亲切口吻和恳切言辞，脸色又沉静下来。
关键是，信中提及的亚历山大特性、能力、弱点，都已在之前的战斗一一应验，若非信中情报，这场战斗的结果只会更差，说不定米歇尔、莎莉文、格伦等人都会陨落于此。
仅仅为了报答信件主人...报答信中情报，泽维尔便决心按照她的要求尝试这种卑劣手法，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但，信中提及的弱点是真的吗？
以泽维尔对亚历山大心性的了解，毫无把握对方会退军，若是对方不退，他总不能真的杀了两个孩子。
“泽维尔，你杀了我吧！”
“父王，别打仗了！救命啊！”
琉比斯与维娜萨的争吵声中，亚历山大的表情愈发冷肃阴沉，枯瘦的脸颊宛若蒙上一层冰霜，眼神骇人地盯着泽维尔。
泽维尔依旧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
直至一分钟后。
亚历山大双眸微闭，说道：“本王即日退军。”
泽维尔抬手，漆黑漩涡再现，带着两个年轻人一同走入空间门扉。
“三日之内，帝国军队尽数退离前线，我会再来这里，把琉比斯和维娜萨还给你。”
670
两个通讯塔兰托城，军营。
我刚刚睡醒，从床上坐起，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迷糊。
“几点了...索菲亚姐姐呢？”
我从衣服口袋里翻找出魔讯机，看了一眼时间，登时微微一惊。
自己睡眠比预料中久得多，居然已经中午11点了...
亚历山大大军不会打来了吧？
军营外一片安静，没有厮杀和魔导炮的轰鸣，看来应该没打。
“好久没睡这么长时间了，五个多小时啊...”
我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思绪清明，神清气爽，就是肚子有点饿。
“这个时间点，军营应该即将开饭，不知道伙食怎么样，出去蹭顿饭吃！”
自言自语中，我轻快地走到门边，推动房门...却发现，房间从外面上锁了。
为什么要锁门？索菲亚锁的吗？
我冒出两个疑惑，拧动门把手下面的锁扭，将反锁解开，正要出门蹭饭，口袋里的雪鹭忽然飞了出来，不停震动。
我看了一眼精神频率识别，接入通讯。
“喂？小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通讯了？”
那边传来小璐的熟悉声音，却不像平时那么欢快，显得忧郁而难过。
“姐姐，我得跟你说件事，米歇尔姐姐她...她好像快不行了。”
不行了？
我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昨夜米歇尔和泽维尔联手对付亚历山大，看样子现在米歇尔已经返回精灵之森，状态不妙。
之前轻松的心情渐渐下沉，我下意识抓紧雪鹭，紧张道：“怎么回事？什么快不行了？”
“米歇尔姐姐上午刚回来，她伤势很重...而且很老，就好像老了很多岁，行将就木的精灵老奶奶一样，谁都不愿意见，只见了我一面，就进原处之地修养了...”
“我从没见过米歇尔姐姐那副样子，银发干枯，眼角满是皱纹，走路都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她的心情也很差，甚至...甚至有点吓人。”
“她还告诉我精灵帝国以后的事情，告诉我最亲近的森林精灵需要培养，幽夜精灵可以信任，血精灵统领有谋逆之心什么的，还要我出门上学照顾好自己，坚定走自己的路，但我真的很担心...”
我心神微震，按照小璐的形容，米歇尔就好像在托付后事一样，难道她要死了？
不会吧...
作为象征自然、生命的原初精灵半神，拥有原处之叶、生命之泉两大治疗神物，既然没在战斗中直接死亡，无论损耗多少生命力，都应该能补充回来才对。
为什么被打得这么惨？
这样看来，她和泽维尔多半是输给了亚历山大，和我之前预测一致...
我压下心中不安，安慰道：“别太担心，小璐，米歇尔女皇掌控精灵族数百年，她的实力不是我们能揣度的，不管伤势再重，肯定都有办法治好。”
“希望是这样...”
一向乐天的小璐罕见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对了，姐姐，米歇尔姐姐在进入原初之地前，说她想见你一面...另外，姐姐的你治疗魔法那么厉害，能帮米歇尔姐姐疗伤吗？”
我微微沉默，米歇尔的‘伤’，连生命之泉和原处之叶都治不好，我的光明魔法肯定也不行，唯一有希望的是四阶巅峰女神态的圣光，但我现在根本用不了女神态。
“不行，小璐，我的治疗魔法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至少现在没有，而且精灵之森太远了，我现在在瓦罗兰东部，赶过去需要很久，你可以先把雪鹭交给米歇尔女皇，我用精神通讯和她联系。”
小璐说道：“米歇尔姐姐已经进原初之地了，她说过，在你亲自来尤克特圣城之前，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可我现在压根没空去，就算去了，没有女神态，也治不好米歇尔。
我略微沉吟，说道：“那等一等吧，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有办法治疗女皇陛下了，到时候会去精灵之森的。”
“嗯，姐姐你要快一点，我担心米歇尔姐姐撑不了太久...”
两人继续聊了几句，我尝试询问米歇尔和亚历山大战斗的具体结果，可惜，小璐一无所知，米歇尔并没跟她提这方面的事情。
结束通讯后，我走进军营‘食堂’，打了一大碗白米饭，浇上饭菜，独自找了个桌子坐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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