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存学长
殷切的口吻，宛若在交代后事一般。
与此同时，她的身影变得愈发虚幻，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她的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很近，又似远在天边。
“等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沙利叶心底有些不妙的预感，就好像这个魔女要消失了一般，她急忙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安娜却是没有回答沙利叶的问题，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她：“我的孩子，虽然你可能要面对很多艰险，但是，未来是属于你的……”
犹豫了一下，安娜轻轻吐出几个字：“另外，我爱你……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安娜的残影没有如同以往那般钻回吊坠，而是直接砰然化作无数破碎的粒子，散发出粼粼波光，美丽得如梦如幻，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
而胸前的那块吊坠，则如同失去了生命力般化作深邃的暗红色。
沙利叶看着如同萤火虫般闪烁的粒子渐渐消逝殆尽，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回忆起刚才的对话——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魔女最后一句话似乎出现了“我的孩子”这几个字？
难道……沙利叶想了想，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
难道说，这屑魔女想当她妈？
好家伙，我拿你当屑，你居然想当我母亲是吧？！
什么嘛，临走前还要占我便宜。沙利叶义愤填膺：先别提我的母亲不可能是屑魔女这种活了几百岁还装嫩的老太婆，再说了，我之前长得这么帅，性格又温柔，我妈怎么着也得是个温柔的大美人啊！
这屑魔女可和温柔沾不上半点边好吧，还老是坑她。
不过……这魔女的本体那边应该是真的出现什么变故了吧？
虽然你很屑，但还是千万不要出事啊……沙利叶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
“你别看大叔现在这样，但放在以前，好歹也是一名A级血猎。”实验室里，安岩自豪地说道，鼻子仿佛快翘到天花板上去了。
看见蒂娜眸中露出警惕之色，安岩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过我现在已经退休了，战斗的本事全忘光咯。”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大叔我以前作为A级血猎的事迹吗？”安岩又向蒂娜提问道。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想告诉我就算我想动手，也很难立刻讨到便宜，你有充足的时间向外发送求救信号呗。
蒂娜默默想道。
“其实，那段事迹对于我而言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事实上，我的爱人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去世的。”安岩话锋一转，陷入了某种低落的情绪中。
这……蒂娜被整不会了。
26、自私的人
“觉得很矛盾，是吗？”安岩看穿了蒂娜的心思，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嵌着的白炽灯，目光却给人一种极其遥远的感觉：“曾经的我，和小然一样，对于肃清血族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狂热。即使受再重的伤，我也只会将其当成自己的功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和爱人的相遇——”
想起自己的娇妻，大叔摸摸自己的脑袋，老脸微红：“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我很快便沦陷其中，并且和妻子有了爱情的结晶。”
“爱情改变了我，原本的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去战斗，但现在却有了许多顾虑——我不能够让我的女儿刚出生便失去了父亲，也不能让我的妻子一个人承担起带孩子的责任，因此，我渐渐的不再去接一些危险的任务。”
“我的爱人虽然不知道我从事着怎样的工作，只知道我很忙很忙，但她依然对我的事业表示理解，并且一直在默默支持我，她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即使我尽力抽出时间来多陪陪我的妻女，也仍然是离多聚少，可能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吧。每次我回家的时候，见到提前得到消息的妻子和女儿等在门口的样子，那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说到这，安岩粗糙的脸上荡漾起甜蜜的笑容，他顺手给自己又点了一支烟，仿佛要让过往的记忆随着烟雾一起肆意缭绕游荡，找寻着某种寄托。
“虽然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要不就直接退休算了，回去当个普通人也好。但是，一想到昔日那些共同战斗、最后死在血族手中的战友，还有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家庭的完整和幸福，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战斗。”
“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我很快便遇上了那件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事情。在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没有找到任务目标，但却意外找到了任务目标的孩子——大概才两岁吧，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才两岁的孩子，她能够知道些什么？那孩子完全不知道我的出现对于她，对于她的家庭而言意味着什么，反倒对我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在战斗中犹豫。”
“如今懵懂无知的孩子和未来某一天可能会成为的杀人怪物，在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后我最终还是下了手。虽然我的手早已经沾满了无数的鲜血，但我从来没像这次这般感觉自己的手那么脏过……”
安岩不舒服地皱起了眉，眸中流淌着追忆之色：“亲手犯下残忍的罪行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最后也没能将任务完成。”
“报应比我想象中的来得还要快，两个星期后，我在一次休假回家时在门口的地方就闻到了血腥味。当我匆忙闯进去的时候，我只来得及救下自己的女儿，我的妻子已然倒在了血泊中……”说到这，安岩的声音有些哽咽。
蒂娜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后面的事情她大致也能猜到了。
过了一会儿，安岩缓过来了，继续叙述道：“那个杀害我妻子的人正是当初那个跑掉的目标，也是被我杀害的那个孩子的父亲。我被满腔的怒火冲昏了头脑，虽然在当时的交手中让他跑掉了。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彻夜彻夜的不睡觉，一直在努力追寻着那个杀害我妻子的凶手……”
“两年后，我成功了，将那个仇人……或者说杀害我妻子的血族给残忍地蹂躏至死，但面对那具冰冷的尸体，我心中却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喜悦，反倒是剩下无尽的空虚……”
听到这，蒂娜黛眉微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呵，整天说着我们血族虚伪，但更加虚伪的，是你们吧？”
听了安岩的悲惨经历，蒂娜嘴上可一点也不留情：“真是可笑呢，明明是您先将别人的孩子杀掉，到头来却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这不是你们人类一贯的行事风格吗？”
“一边杀戮，一边为自己安上正义的名号，还要故作无用的同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讨厌你们这群血猎啊。”蒂娜冷冷说道，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沙利叶小姐除外。
血族和人类作为两个有着根源性矛盾的种族，双方之间的战争从来就不分谁对谁错。
相比起血猎，血族就干脆得多了，从来不会自诩正义，只是喜欢奉行一套假兮兮的礼仪罢了。
但虚伪的正义和虚伪的礼仪，哪个更加令人鄙夷已经不用说了吧？
“而且，您这家伙，吹嘘什么两年没好好睡觉，表现得自己好像很爱自己的妻子一样。但实际上，您却没把您妻子的孩子照顾好吧？抛开和血族的仇恨不谈，就从你们人类的内部伦理道德来看，您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即使是在骂人，蒂娜也习惯性地用着尊称。
“你说的都是对的……”安岩苦笑，坦然接受了蒂娜的指责。
“从那之后，我就无法再提起刀，同时我也想通了很多东西。后来的事情你也见到了，我退出战斗部门，在后勤部里利用自己的锻造能力成为了一名武器锻造师。这份工作虽然没那么波澜壮阔，但好在时间自由，我每天都可以去接送我的女儿下课……”
“但是，您至今都仍未说明自己的目的。”蒂娜并不关心一个和自己素未相识的人类的故事，她关注的重点仍然放在自己如今的处境上。
如果这个人类要揭穿她的身份，她将会面临着不小的麻烦，主要是怕将麻烦引到沙利叶小姐身上去。
她大概知道沙利叶小姐加入血猎应该是有着什么目的的，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破坏了沙利叶小姐的好事的话……她就得脱光上衣负荆请罪去了，当年某位姓廉的大将军就是这么做的。
沙利叶小姐是人类，就得按照人类的方式道歉，女仆想道。
虽然好像听说也有专门露出胸部的道歉方式，但她还是觉得负荆请罪的诚意似乎更足一点……
“我不知道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可以感受得到你并没有恶意。”看蒂娜似乎失去了耐心，安岩加快了语速：“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看出你身份的吗？很简单，跟我本身的能力有关——我拥有着极强的感知力，可以感受到危险的靠近。”
“虽然你表面是一名C级血猎，但你带给我的感觉却极其可怕，就好像在面对一头怪物一样。所以，我才想着试探一下，现在看来，你的身份应该就是血族没错了……不过还请放心，现在的我，观念已经转变了，我认为人类和血族之间和谐共存也并非不可能。”
“但你现在还是一名血猎。”蒂娜紧紧盯着安岩的眼睛。
“我已经老了，现在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慢长大成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剩下的那些事情，还是交给年轻的小家伙们来做吧。血族和血猎之间其实也并非只剩下偏见与仇视的，你应该也知道了SSA上头态度的转变吧？”
蒂娜沉吟片刻，说道：“我对你们SSA高层的决策并不关心。”
德拉库尔家族现在自身仍面临着危机呢，哪还有闲心思去管人类的破事。
“其实……我的能力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另外一场灾难，从最近的一些异变也可以略知一二，这让我有点担心——我曾经和【某个男人】交谈过，他似乎也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但是，直到今天，人类和血族之间仍然沉浸于无休止的冤冤相报之中，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和血族之间能够【真正地】合作……”
……
当女仆回到洛宅时，远远地便看见了客厅内仍亮着的灯火。
沙利叶小姐是一直在等我回来吗？
蒂娜不禁心中一暖。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沙利叶如果还没睡觉的话肯定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但既然客厅的灯还亮着的，沙利叶在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
在洛宅入住的蒂娜有沙利叶交给她的钥匙，将门打开，她一眼便看见了沙发上躺着的娇小身影。
女孩斜斜靠在沙发背上，一头灿烂金发如云铺散。
蒂娜的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粉嫩娇柔的樱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呼吸不禁一紧，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微微凌乱的衣衫，透着无限的美好。
蒂娜原本冷冽的眸子不禁多了几分柔和，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窃喜地小声道：“怎么可以在沙发上睡着，沙利叶小姐还是这么粗心呢……”
将沙发上睡着的女孩拦腰抱起，在送其回房间的路上，蒂娜忽然回想起了安岩的话：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没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好更多的人，所以只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尽量向周围的存在施加一份影响。小然那孩子和年轻时候的我很像，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疯狂——她没有朋友可以去改变她。所以，还请你好好和那孩子相处。当然，你的身份我会替你保密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人类，居然会说什么人类和血族和平共处之类的话，而且敢这么毫无防备地就揭穿她血族的身份，也不怕她立刻杀了他。
两个种族之间怎么可能和谐共处……等等，好像自己怀里的这位就是个现实的例子。
这种美好的愿景真的会实现吗？蒂娜不知道。
“不过，自私的人么……”谁还不是呢？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柔软和芳香，蒂娜的眸色变得无比坚定：我一定会守护好大小姐和沙利叶小姐的，一定！
27、新时代
“如何，你改变想法了没有？”坐在咖啡厅里，沙利叶优雅地搭腿，微笑着问道。
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吃定了对面的黑发少女。
“我……”夏然偷偷打量着面前的两名女孩——蒂娜正端着一盘糕点给沙利叶喂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真是主人和女仆之间的和谐互动。
对于两人关系的猜测，她不禁多了几分猜想。
如果没记错的话月天史似乎暗示过她和狄娜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从现在来看，两人似乎和解了，而且貌似相处得还不错。
如果是月天史的话，说不定还真有这种能力——和性格再恶劣、再难以合得来的人也能成为朋友，包括她在内。
可是，她真的有资格成为月天史这样闪耀的人的朋友吗？
她不知道……
“不管愿不愿意，至少在你找到新的队伍之间，稍微尝试着与我们合作一下也未尝不可，不是吗？”沙利叶浅笑妍妍地伸出一只小手，“如果这次你还要拒绝的话，人家可是会伤心的哦？”
圣洁烂漫的笑容在夏然眼中宛若一个失足跌入人间的天使，但在旁边的女仆看来毫无疑问是在诱骗小女孩的魔鬼。
内心吐槽过于强烈，蒂娜的手没控制住抖了一下，差点直接把奶油小蛋糕拍沙利叶脸上。
她敢保证，如果她真的让奶油沾在沙利叶脸上了的话，可能要不了多久，她身体的每一处都会被白乎乎的粘稠液体所霸占，无论是身体外面还是身体里。
“怎么样？”沙利叶身体微往前倾，将胳膊撑在桌面上，用小手托住自己的脸颊，追问道。
她相信，夏然是无法拒绝的，尤其是在局势如此混乱的当下——
如果将视角稍微拉远一点，便会惊奇地发现咖啡厅里除了她们之外就没有别的顾客了，甚至连一个服务生都见不到。
说起来，桌上摆着的这些食物，还是老板亲自动手为她们做的。
要知道，上一次她们几人来这里的时候，咖啡厅内可是有不少人呢。
而在墙上的电视机里，正播报着一则消息，倒不如说，这则消息已经连续循环播放一整天了。
屏幕上，一名政府的公职人员一脸严肃，他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说着陈词滥调或是报喜不报忧的新闻，而是在向全体市民叙述着一个全新的概念——SSA，一个不为普通人所知悉的绝密组织。
自SSA总会长将权力下放给莫樱后，她经过慎重的考虑，认为在不泄露神秘的情况下想要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完成数百万规模的人口大迁移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不使用战争、传染病这些特殊手段的前提下。
她不希望为了掩盖神秘而平白无故造成普通人的伤亡，强行发布行政命令让市民撤离的话也会遭遇强烈反抗，甚至在现代通讯的传播下会迅速让政府失去公信力和权威。
所以，神秘的扩散几乎是一件迟早来临的必然事件，与其让民众自己发现事情不对劲，然后对政府逐渐失去信任，还不如主动自上而下地向普通人揭露事情真相。
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莫樱争取到了激进派的支持，并且与他们达成了许多协议。
用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将激进派原有的方案进行改编和完善，同时提前调派人手到各处需要的位置和联系政府调遣警员、联络军队预防有可能发生的动乱。
一切准备就绪后，正式在前天，也就是十一月十一号，通过电视台、网络、报刊等多种途径一齐宣布了一个全新时代的降临。
如同莫樱预想的那般，这种足以颠覆普通人三观的事情被宣布后，的确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尤其是在燕城，几乎陷入了一种人人自危的地步，各种“末日来临”、“地球毁灭”的流言蜚语漫天飞。
人们惶恐式地大量跑去超市、便利店抢购生活必需品，各种游行示威层出不穷，有要求市长下台的，有要求SSA公开所有资料完全透明化的，甚至还有不少人趁着这种时局混乱、警员人手不足的情况放纵自己的欲望，让燕城的犯罪率呈直线上升趋势……
本来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为了避免自己的店在混乱中被破坏，也选择早早地闭店歇业。
不过事实证明，可爱无论在哪里都是一张好用的通行证。沙利叶只是撒个娇、卖个萌，店老板便为她们打开了门。
与冷清的咖啡厅截然不同的是，外头已经乱成了一团。
身为血猎，几人无需参与到维持社会秩序和人口撤离的工作，她们所需要做的，是盯着血族的活动痕迹，防止他们趁这种时候出来作祟。
即使从总部调派了一部分人手过来帮忙，但燕城的血猎人手仍相当紧缺，沙利叶几人如今正在这附近一带巡视。
准确来说，因为沙利叶直接归附于莫樱名下，而蒂娜则是一名编外人员，也可以拒绝燕城SSA分部的调遣，所以真正意义上在工作的就只有夏然一人而已。
说白了，沙利叶和蒂娜都只是来凑热闹的。
“我会给你们带来不幸的……”夏然垂下头，没能过自己心里的这关。
“不要这么说，笑一笑嘛。我啊，可是从来都不相信命运这一说呢。”沙利叶站起来，越过桌子，将夏然的苦瓜脸拉住往上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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